《孤剑诀》 第1章 姽婳掌与武林至尊 抱月山庄。 司南誉站在阶下,凝视着眼前紧闭的大门。 英俊的脸上,却被一层浓浓的杀气所笼罩。 “难道...抱月山庄的人,全都死光了不成?” 司南誉冷笑了一声。忽而,并拢两指隔空弹去。 只听...... “咻!” “锵!” 门上的铁环,顿时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 少顷,门从里面被推开了半扇。 两名彪形大汉一边撸着袖子一边冲了出来,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可当他们四道目光,刚一接触到司南誉鹰隼般的眼神时,都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 面面相觑。 其中有个胆大点的,试探性地喝问道:“阁下不请自来,敢问有何贵干?” 司南誉冷冰冰的嘴皮蠕动了一下,吐出冷冰冰的一句话来:“找公孙乌龙!” 如一柄匕首,简短而有力! 两大汉听了,脸色猝然一变,另一个畏缩着道:“阁...阁下说话客...客气点,居然敢直呼咱庄主的名讳。” “我已经够客气了!”司南誉的语气仍然是冷冰冰的。 “哼!”胆大的不知为何壮起了胆,胆小的仍然战战兢兢地隐在他背后。 “你哼什么哼,还不快滚去通报。”司南誉以方便讥笑的角度瞥了两人一眼。 “阁下可有拜帖?” “用不着这玩意儿!”司南誉负手走上石阶,逼近两步。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哼!就凭你们两个怂货,还不配知道!”司南誉挟着一股泰山将崩于前的气势,站定在两人面前。 两个大汉气得直冒烟,甚至就连那胆小的也斗胆,硬着口气道:“阁下,抱月山庄可不是能容你撒野的地盘!” 司南誉的脚步往旁边挪了挪,道:“是你们去叫公孙乌龙,还是我自己进去?” 两大汉互相递了个眼色,双双近前,胆大的怒骂道:“瞎了眼的小子,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厚”字还没说完整,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他突然踉跄了几步,右半边脸上很清晰地浮现出五个指印,肿得老高,痛得他龇牙咧嘴的。 司南誉似乎仍然站在原地并没有动,这一记嘴巴子,不晓得是怎么出手打的。 另一个愣了愣,转身便往庄里没命地狂奔。 挨了打的那个,用手摸着脸,呆了。 司南誉冷冷地道:“你再敢出言不逊,我教你这辈子永远也开不了口!” 没多久,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传来。 四名黑袍武士当先出来,往两边雄赳赳地一站,挺拔如松。 紧接着,一个年过半百的青衫老头大步流星地走出来,锐厉的眼神毒辣地在司南誉身上滚了一圈。 冲着司南誉一抱拳,道:“老夫乃是抱月山庄的总管贺炀,请问阁下是何派弟子?” 司南誉面无表情地道:“无名小卒,无门无派!” 贺炀脸色微微变了变,道:“听说阁下要见庄主?” “不错!” “到底有什么事呢?”贺炀问他。 “只有见了公孙乌龙,我才会说!”司南誉倔强地说道。 贺炀转过头,望了被打的大汉一眼,道:“阁下欺负人?” 司南誉冷哼一声,若无其事地道:“谁叫他出言不逊,我不过是轻微地惩罚一下罢了!” 四名武士气不过,抖了抖手中的剑,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 司南誉瞟都懒得瞟他们一次。 贺炀冷哼了一声,道:“阁下盛气凌人,可惜来错了地方,如果阁下不报上名来,可别怪老夫下逐客令了!” 司南誉不屑地撇了撇嘴,道:“既然如此,我只好自便了!” 说着,昂头挺胸,就要往里闯。 四名武士暴喝一声,出剑拦他。 司南誉双掌左右那么一挥,劲气旋动,如刮起一阵龙卷风。 四名武士顿时朝两边胡乱撞去,剑尖甚至连沾他一片衣袂的机会也没有。 贺炀大喝一声:“好个目中无人的小子!” 双掌一错,向司南誉攻去。 司南誉无所畏惧,在掌力即将落在自己身上的瞬间,掌一划。 “啵啵”两声,贺炀攻出的掌势,全被封死。 一道极其强大的反震力,震得他倒退好几尺。 四武士与大汉见了,大惊失色。 贺总管的武功在抱月山庄可是一流的,想不到就连这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一招也应付不了。 司南誉在反击成功后,立马窜进山庄。 贺炀与四名武士急忙跟过去。 眼前是一个广场,正面是一排巍峨的建筑物。 几个黑袍武士,迎面跑来。 身后,传来贺炀的咆哮:“来者不善,赶快截住他!” 武士们一字排开,挡住了司南誉的去路。 后来的武士们左右包抄,贺炀绕到正面,与司南誉怒目相对。 司南誉停下脚步,冷冷地道:“识相的,最好退远点,我并不想伤害你们!” 武士之中,有个面相粗犷的中年人,大踏步上前,抡起钵子大的拳头朝司南誉的胸前捣去。 劲道惊人,看来是专修外功的高手。 “砰”的一声,司南誉的胸膛被结结实实地捣中,但随之传出的却是一声凄惨的哀嚎。 中年武士“噔噔噔”接连退了三四步,一屁股跌坐在地。 刚出拳的手腕,竟然被无形的反弹气网给震折了。 如洪钟般的一声命令就在此刻响起:“退下!” 武士们以及总管在内,纷纷向两侧退开。 现身的,是一个紫脸膛老头,锦袍,皂靴,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压迫得令人窒息。 司南誉脸色一沉,道:“阁下想必就是公孙乌龙了?” “不错。你是谁?”公孙乌龙直盯着他。 “司南誉!” “司南誉?” “嗯!” “找老夫有什么事吗?” 司南誉缓缓抬起右掌,在空中画了一个极其诡异的手势,道:“阁下可认得这个么?” 公孙乌龙的老脸刹那间便泛了白。 惊悚地退了两步,颤着声带道:“姽婳掌?” 司南誉嘴角微微翘起,道:“阁下说对了!” “姽婳掌”三字,令在场的武士们个个如老鼠听见了猫叫一般,身子也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公孙乌龙尽量压制住自己的惊恐,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你是‘武林至尊’的什么人?” 司南誉淡淡地道:“徒弟!” 公孙乌龙再退一步,道:“徒弟?轩辕霸……还没死?” 第2章 瞎了眼的独臂老人 司南誉脸上杀机密布,冷冷地道:“死与不死,阁下不必过问!” 公孙乌龙的额头上开始冒出了汗珠,好像在自言自语地道:“武林至尊轩辕霸没死?没死......” 顿了顿,又道:“你……你究竟想来干什么?” 司南誉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取你项上狗头!” 在场的所有武士,一听司南誉竟然要取庄主的脑袋,先是震惊了一会儿,继而激愤地将司南誉团团包围住,水泄不通。 司南誉扫了他们一眼,道:“在下不愿滥杀无辜,阁下最好让他们回避!” 公孙乌龙的脸上很明显地抽搐着,突然大叫一声:“罢了!你们都给我退下!” 武士停止了围攻之势,但并没有要退去的意思。 贺炀激昂地道:“庄主,我等宁为玉碎!” 司南誉的目光只锁定公孙乌龙,对其余的人视如空气。 公孙乌龙咬牙吼道:“你们谁都不许插手!” 毕竟,司南誉并非“武林至尊”本尊,他不过是武林至尊的徒弟而已,所以,大家也没那么害怕了。 司南誉望着公孙乌龙,道:“阁下可以反抗,在下要出手了!” 话音刚落,一掌拍出,劈的是公孙乌龙的胸。 看是一掌,但其中藏着奥妙变化,似乎所有要穴全在其控制之中,谁也摸不准这一掌会打到什么部位。 公孙乌龙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心一横,举掌急封。 “砰!” 劲气爆发,一声闷哼,公孙乌龙踉跄着退了两步,嘴角沁出两缕鲜血。 几乎是同一时间,剑光与掌风,从不同角度罩向司南誉。 司南誉早料到会有这么一招,想都不想,双掌交叉,拍出,围攻上来的高手们都被震散。 人没有不怕死的。真正视生死如鸿毛的,少之又少。 公孙乌龙转身,往广场一端飞去。 “公孙乌龙,别想逃!” 喝斥一声,司南誉身形如鬼魅,一下子射到公孙乌龙面前,截住他。 大家也跟着一拥而散。 空气如绷紧的弦。 公孙乌龙胆战心惊,他已看出司南誉的武功,已到了相当可怕的境界,自己说什么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如果群起而攻之,这些武士们算是白搭一条命。 死亡的阴影,笼上心头,他那张脸更加苍白了。 司南誉道:“阁下自刎如何?” 公孙乌龙的脸,扭曲得变了形。 此刻,他心里蓦然升起了求生的欲望,名声与地位变成次要的了,现在唯一的希望是发动围攻,趁机逃脱。 但他刚才阻止过手下不准插手,可不能出尔反尔,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以退为进的计谋。 头一仰,万分感伤地道:“贺总管!” 贺炀道:“庄主有何吩咐?” 公孙乌龙道:“这是我个人的恩怨,不能连累你们,生死由命,我不在乎,夫人与小姐不在山庄,如果我惨遭不幸,你就转达夫人,解散抱月山庄,从此退出江湖,不许报仇,切记,这是我留下的遗言。” 这一番活,表面上听起来慷慨激昂,充满武士道精神,但实际巳起到了激将的效果。 在场的人无不悲愤,其中一名老头叫道:“人死留名,虎死留皮,咱们上,与庄主共存亡!” 一呼百应,大家如泄了闸的洪水一般扑上去。 公孙乌龙故意大喊道:“不许动手,退下!” 当然,这一嚷是阻止不了众愤的。反而推波助澜,喝声响成一片,掌剑交织成幕。 司南誉想不伤人也办不到,一狠心,决定反击。 人多势众,但实际上却互相牵制,碍手碍脚,使得大家联手而不能配合,效果适得其反。 公孙乌龙在草草击出两掌之后,抽身想逃。 然而。他的如意算盘没打对。 司南誉的目光没离开过他,他才一动,司南誉立刻警觉。 只这眨眼工夫,公孙乌龙已到了广场边缘的大厅前。 司南誉提真气,魅影般飞上走廊,身形未落,掌已发出。 公孙乌龙一窒,司南誉已到了门边,一转身,堵住了他。 人流又涌了过来。 公孙乌龙自知逃不掉了,双掌齐推,用上了毕生的功力。 司南誉双掌一圈,把他的掌力引向了旁边。 “轰”的一声,木屑纷飞,门被引开的掌力震碎了。 涌进的高手们,都停在了廊下。 司南誉扬起右掌,腕以下变成了琥珀色。 公孙乌龙大叫一声:“姽婳掌!” 随着司南誉挥掌,一声刺耳的惨叫响彻云霄。 公孙乌龙的脑袋已经搬了家,软绵绵的身子栽倒在地,鲜血洒得到处都是。 大家都惊呆了。 “姽婳掌”是“武林至尊”的独门绝招,由于平时不轻易使用,所以在武林中属于传说,没有几个人真正见识过。 司南誉取出预先准备的包袱,从容不迫地把人头装了进去,从大家的头顶上飞过,一闪而逝。 夜色苍茫,司南誉来到一间小茅屋前。 小茅屋建在涧边的巨岩下,十分隐蔽,远远地绝对看不出来。 茅屋中传出一个苍老而肃穆的声音。 “是谁?” 司南誉躬身,道:“师父,是徒儿回来了!” 这声音的主人继续道:“事情办好了没有?” “幸不辱命!” “进来吧!” 司南誉推门而入,放下手中的包袱。燃亮了灯火。 灯光映照下,一个华发已斑的老人坐在竹榻上。 双眼只剩下两个凹陷的黑洞,显然,眼珠是被剜去的。 左手的袖子空荡荡的垂落。 竟然是一个瞎了眼的独臂老人! 他就是曾经傲睨天下的“武林至尊”轩辕霸。 司南誉走上前去,十分恭谨地道:“师父,您……” 老人怒道:“住口,谁是你师父?” 司南誉望着老人,苦笑,道:“承蒙师父十多年来的养育之恩,徒儿没齿难忘……” 老人抬了抬独臂,拦住司南誉的话,道:“老夫将你养大成人,教你武功,是有私心的,我与你之间不配用师徒的名分,而且,老夫当年曾发过誓,永远都不收徒,你唤我—声老前辈就够了!” 司南誉是轩辕霸从小带大的,深知他的个性,知道拗不过,只好道:“是。老前辈,徒儿遵命!” 第3章 庙前有具死尸 老人大声道:“不成,徒儿两个字也得改,应该叫晚辈。” 司南誉无可奈何地道:“是,晚辈遵命!” 老人这才点头,道:“好,誉儿,快去把人头埋了。唉!可惜老夫双目已经失明,不能看清楚公孙乌龙这个恶贼的丑陋面目!” 司南誉提起包袱,来到涧边,挖了个坑,将公孙乌龙的脑袋埋好。 接着,又回到屋内,在竹榻旁搬了把椅子坐下,道:“老前辈,埋了!” 老人道:“誉儿,老夫答应过,你每帮我办完一件事,就可以向我问一个问题,现在你问吧?” 司南誉想了想,道:“徒儿……” 老人急着阻止道:“又来了!什么徒儿?” 司南誉咽了咽口水,道:“晚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老人突然干咳了一声,脸色十分凝重地道:“誉儿,你听清楚了,十六年前,老夫坐在藤椅上晒太阳,你从巨岩顶上从天而降,正好落到了老夫的怀里。那时候,你大约有三四岁的样子,受了极重的内伤,所幸你命不该绝。你的身上吊着一块玉佩,刻有“誉”字,老夫便给你取名叫司南誉。其实,你的身世来历,老夫根本不知道。好了,第一个问题问完了。” 司南誉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道:“老前辈……” 老人道:“如果你还有问题,等办完第二件事再问吧!” 司南誉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滚了下来,心想:“没想到自己居然是个身世不明的可怜虫。师父既然不知道,我的身世之谜,岂不是永远也无法揭晓了?” 这时,老人道:“誉儿,日后你行走江湖,可千万不能透露你与老夫的关系。” 司南誉深吸了口气,道:“老前辈,这不是掩耳盗铃么?晚辈的武功是老前辈教的,一出手,别人便知道了。况且,独门绝招‘姽婳掌’,怎么可能瞒得了他们呢?” 老人道:“我不管,只要你打死不承认就是了!” 他这句强词夺理的话,使得司南誉有点儿哭笑不得。 但,司南誉也不想再作无谓的争辩,嘴里含糊地“嗯”了一声。 老人接着又说道:“现在,你准备出山,去替我办第二件事!” 司南誉精神一振,道:“第二件事是什么?” 老人道:“去提‘默尊者’的人头来见我。” “默尊者?”司南誉听这名字觉得奇怪。 “不错,就是默尊者!” “默尊者是谁啊?”司南誉的好奇心霎时被勾了起来。 “一头披了人皮的恶狼!”老人咬着后槽牙,恨恨地说。 “要怎样才能找到他?” “已经二十年了,能否找到他,必须要靠你自个儿的本事了。”话音略顿了顿,又道:“你可要当心着点,‘默尊者’的武艺和计谋,可比公孙乌龙高明多了,不过,如果你够谨慎的话,凭你目前的武功,尚可稳操胜券。” 司南誉沉默片刻,道:“老前辈,‘默尊者’也是该杀的坏蛋吗?” 老人不高兴地道:“当然!老夫早就说过,不会叫你去滥杀无辜!” 司南誉道:“那,他具体有哪些特征?” 老人努力回忆,道:“没什么太显着的特征,只有一点,二十年前他是个冠绝天下的美男子。他名气很大,不难打听到,论年纪,应该还不到五十岁。” 司南誉又问:“老前辈,还有第三件事要办么?” 老人道:“有!” “不妨一次性全交晚辈去办?” “不成!大事得一件一件去办!” “晚辈的意思是……要找张三找不到,可能就会碰上李四也说不定。” “不,老夫向来说一不二。对了,老夫还有句话嘱咐你,你以后如果碰上了会使‘炽烈手’的人,不管对方的身份是什么,不许与他为敌,也不许透露出老夫的一切,这一点,你要牢记!” “炽烈手?”司南誉又皱起了眉头。 “不错,与姽婳掌有异曲同工之妙,炽烈手伤的是内腑,而姽婳掌则伤躯体,刚柔有所分别,但却不离其宗。” “晚辈可以问问具体原因么?” “不可以,你只牢记这句话就行了。” “好,晚辈记下了!”司南誉只好悻悻地答应下来。 “你去歇息吧,明天一早出山,事情如果没有办妥,就不许回来,以防被人盯上,‘武林至尊’已被江湖除名。” 抱月山庄庄主公孙乌龙被“武林至尊”的徒弟摘掉脑袋的消息,已经轰动武林。 茶楼酒肆里,到处都有一伙江湖人士以此为话题谈论。 公孙乌龙乃是一方霸主,这消息是很惊人的。 “武林至尊”失踪了二十年,迄今为止都没有现身,谁也不知道他收了徒弟。 他的徒弟生的是什么样子,除了抱月山庄的人,谁也没见过。 在江湖人的心目中,“武林至尊”是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为人我行我素,大家都敬而远之。 司南誉这个名字,从此家喻户晓。 ...... ...... 这一天,司南誉打扮成了个俊俏书生的模样。 他此次出山,是要找“默尊者”。 经过一番打听后,才知道“默尊者”已失踪了许多年,而令他困惑的是,“默尊者”侠名远扬,素为正道人士们所景仰,而师父却说他是披了人皮的恶狼,要取他的项上人头。 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可以想象,将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但,师命难违,司南誉不能不做。 残害“武林至尊”的凶手,当然得杀! 想归想,司南誉的心意是不会改变的! 如烘炉炸裂般的阳光,似乎是要把大地烤焦,连刮来的风都是热的,官道晒得直烫脚。 路边,也没有树可以遮荫。 司南誉内功精湛,不怕热,只觉得口干舌燥。喉头里像是要冒火,特别想找碗茶水润润喉。 前方出现了一片翠绿的森林,迎面给人一种清凉的感觉。 司南誉精神抖擞,行云流水般向森林飘去。 到了,才看出森林拥抱中,是一座古庙。 门上悬挂一块泥金剥落的匾,依稀可辨认出是“枯荣寺”三个大字。 司南誉心想,不如进去讨杯茶喝,解解渴再说,反正自己也不急于一时的。 这么一想,他便走了进去。 刚到门口时,他眼尖,突然发现阶下,直挺挺地躺了个人。 他走近一看,顿时头皮发麻,原来是一个死人。 死者年纪不大,大约二十多岁,穿得很讲究,腰间还佩着把长剑,嘴巴和鼻子流血,汇成了一小滩血海。 是谁下的毒手? 死者又是什么人? 第4章 毒中毒 司南誉剑眉紧皱,望着这具尸体发呆,寺外死了人,寺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实在是令人费解。 就这时,一条纤巧的人影,姗姗而来。 司南誉抬头一看,突然间怦然心动。 是个少女,十八九岁的样子,容颜姝丽,美而不艳,有如刚出水的青莲。 少女走了过来,眸儿一转,发现了地上的尸体,顿时花容失色,怒瞪司南誉,吼道:“你……是你杀死了我大哥?” 司南誉震惊,道:“死的是姑娘的大哥?” 少女杏眼圆睁,“呛”的一声拔出长剑,咬牙切齿道:“杀人凶手,姑奶奶要将你挫骨扬灰!” 司南誉后退一步,急道:“在下并没有杀人,姑娘误会了!” 少女愤恨道:“误会?哼!拿命来!” 剑出如电,挟着破风之声,罩向司南誉,凌厉而狠辣,有意要将司南誉毙于剑下。 司南誉没还手,闪了开去。 少女一剑落空,剑式突变,只见寒芒闪闪,有若狂风骤雨。 司南誉只是一味地避让。 少女的剑术造诣居然不赖,可以称得上是一流的剑道高手,若不是“武林至尊”的徒弟,换了别人,还真应付不了! 半盏茶工夫,少女刺了至少五十剑,司南誉涵养工夫再好,毕竟还是个年轻人,一股子火气是压抑不了多久的。 尤其,少女不分青红皂白,一见面就动手,换了谁也受不了! 司南誉一边忙着躲避,一边大叫道:“姑娘再不停手,在下可要得罪了!” 少女根本连半个字也没听进去,攻势更加迅猛。 司南誉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哼一声,突然一伸手捞住了少女的手腕,一扳,少女的身子反倒顺势贴在了他的胸前。 少女又羞又怒,挣脱不了,娇叱道:“放手!” 此刻,司南誉只要稍微一用力,少女的剑就握不住了,但他又不忍令她难堪,所以就放缓了声音道:“姑娘,在下声明,绝不是杀人凶手!” 少女大叫,道:“我才不信你的鬼话。现场只有你一个人!” 司南誉道:“在下只是路过,口渴,想到寺里讨盏茶喝!” 蓦然,就在此刻,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秀才凌空飘来,道:“都别动手,这是一场误会!” 司南誉松开了手。 少女转身,斜跨一大步,挺剑又要攻击。 老秀才抬抬手,道:“俞姑娘,且慢!” 少女收了剑,惊疑地望着老秀才,道:“前辈是何方神圣?” “一个过客而已!”老秀才道。 “怎么称呼?”少女问。 “人家都叫老夫老古董!”老秀才笑道。 “老古董?”少女似乎想说你仿佛在逗我! “没听说过是不是?不打紧。”老秀才还在笑呢。 “前辈怎么知道我姓俞?” 老古董打了个哈哈,道:“岂止知道你姓俞,还知道你叫俞锦萱,令尊还做过宁武关的总兵,现在解甲归田,对不对?” 俞锦萱大惊失色,退了一步,道:“不错,前辈与家父有什么关系?” 老古董摇头,道:“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知道令尊的名字而已!” 俞锦萱扫了司南誉一眼,脸色又寒了下来,咬着牙道:“他杀害了家兄俞锦轩……” 司南誉吐了口气,道:“真是血口喷人!” 老古董望了司南誉一眼,道:“俞姑娘亲眼看到这位公子杀人了么?” 俞锦萱一愣,道:“这倒没有,但现场只有他一人。” 老古董微微一笑,道:“老夫可以作证,人绝不是他杀的。” 俞锦萱惊道:“前辈可以作证?” 老古董点头道:“老夫紧随这位公子而来,到时才发现了令兄的尸体,老夫到附近转了一圈。想找一找杀人凶手,但却没找到。一回头,你俩就打起来了。” 俞锦萱眉儿一蹙,道:“真的是这样吗?” 老古董道:“人命关天,老夫岂能信口开河?而且,老夫与这公子素昧平生,没有偏袒他的必要。俞姑娘,令兄的武功如何?” 俞锦萱道:“在我之上!” 老古董道:“这就对了,姑娘是否注意到,令兄连剑都没有离鞘。显然没有打斗,手脚蜷曲,证明死前曾遭受极大的痛苦,虽然口鼻流血,但绝不是死于内家掌法。” 俞锦萱走近尸体前,泪水簌簌而落,悲呼道:“哥哥,是谁害死你的?” 司南誉松了一口气,心里着实佩服这老古董的阅历,走上前长揖一礼,道:“多谢解围,否则,小生百口莫辩。” 老古董道:“好说,好说,老夫只是说实话罢了!” 他那锐利的目光,射落地上的尸体,仔细观察着。 俞锦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双膝一弯,就要扑倒在尸体上。 老古董大叫一声:“不可以!” 一掌把俞锦萱震得翻滚出一丈之外。 这举动,使司南誉愕然。 俞锦萱爬起来,道:“前辈是什么意思?” 老古董拉长了脸,道:“老夫看出来了,令兄是被毒害死的!”司南誉与俞锦萱异口同声地叫道:“毒?” 老古董道:“不错,是一种冠绝天下的奇毒,老夫从令兄的死状,突然想起来的,如果老夫判断不差的话,应该是南荒一带用毒高手所用的毒中毒!” 司南誉脱口道:“毒中毒?” 老古董望了司南誉一眼,道:“不错,中了这种剧毒的人,除了口鼻溢血之外,没有其他中毒的迹象,乍看,像是死于内家掌,而死者皮肉都布满了毒,只要触碰尸体,一样会中毒,刚才俞姑娘实在太危险了。” 司南誉悚然道:“天下竟然有这么霸道的毒,实在骇人听闻。” 俞锦萱又掩面痛哭起来。 老古董想了想,道:“俞姑娘,你们兄妹俩结了什么仇家没有?” 俞锦萱拭泪道:“行走江湖,难免会树敌,但没结什么深仇大恨!” 司南誉忍不住问道:“阁下可知道中原武林,什么人会用这种毒?” 俞锦萱突然一个箭步,窜到尸体旁,俯下身去。 老古董大惊,道:“俞姑娘,你要干什么?” 司南誉也震惊了。 俞锦萱看了看尸体,后退了一大步,道:“东西不见了!” 老古董疑惑道:“什么东西不见了?” 俞锦萱道:“是之前一个垂死的老人,托我兄妹们替他送的东西。” 老古董双眼一亮,道:“是什么东西?” 俞锦萱摇头,道:“不知道,只是个黑色的包裹。” 老古董连连点头,道:“你把经过详细说说。” 俞锦萱道:“这……与家兄的死有关联么?” 老古董道:“非常有可能!” 第5章 后会有期 俞锦萱惊疑地望了老古董几眼,才开口道:“是我们兄妹在前边二十里处的许家集外,碰到一个垂死的老人,他求我们兄妹把一个黑布包裹送到这里的枯荣寺,交给寺里的主持老和尚,因为是和尚庙。我一个女孩子不便跟着去,由家兄送来,我在前面路上等。等了半个时辰,不见家兄的影子,我又折了回来,想不到……” 说着。又哽咽起来。 司南誉剑眉一挑,道:“进寺去找主持和尚!” 老古董抬手道:“不必了,老夫已经搜查过,寺里根本没什么和尚,只有个又聋又哑的香火庙祝,那完全是鬼话。” 俞锦萱睁大了两眼,道:“鬼话?……什么意思?” 老古董道:“江湖鬼蜮,一不小心就要上当,你兄妹中了邪人的诡计。” 俞锦萱惊道:“诡计?” 老古董点头道:“照老夫的推断,垂危将死的老头是装的,黑布包裹里肯定是藏了什么令武林人物垂涎的奇珍异宝。老头可能是被人追得太紧了,走投无路,才使这招瞒天过海之计,请你们兄妹代送,逃过别人的眼睛,然后施毒,等令兄毒发身亡,他再取回去,他断定你见令兄死于非命,必会触摸尸体,一石二鸟。永远灭了口,这种心计可真够毒辣!” 司南誉义愤填膺,大叫道:“这种人该杀!” 俞锦萱却惊呆了,若不是碰上老古董,她死了连死因都不知道。 老古董深深一想,道:“俞姑娘,如果再碰上那装死的老头,你能认得出么?” 俞锦萱努力一咬牙,道:“可以,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他,替我哥哥报仇!” 说完,她突然盯着司南誉道:“这位少侠,适才多有得罪,还没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司南誉怔了怔,心想:我可不能漏了底,不然便无法完成师父交代的事。情急之下,随口胡诌道:“在下展烽!” 俞锦萱不去深想,脱口道:“原来是展少侠!” 老古董淡淡地道:“这是姓名还是外号?” 俞锦萱也觉出不对,怀疑地望着司南誉,静待下文。 司南誉笑了笑,故意装作无事的样子道:“阁下这老古董之称,又作何解?” 老古董打了个哈哈道:“公子,如果老夫胡乱说个姓名,你能分辨真假么?” 司南誉嘴一撇,道:“彼此!彼此!” 老古董摇摇头,道:“嫩姜比老姜还辣,想来是水土的关系!” 这句话,使司南誉心中一动,不知对方是随口说的,还是别含用意。 老古董接着道:“先料理后事吧,俞姑娘准备怎么办?” 俞锦萱凄然道:“家兄的遗体得运回家!” “姑娘能办么?” “可以!” 司南誉道:“在下愿略尽绵薄之力,为令兄缉凶!” 俞锦萱似水眸光,停留在司南誉的脸上,芳心漾起了一缕微妙的情愫,久久,才幽幽地道:“少侠的盛情,锦萱多谢了!” 司南誉淡淡地道:“这倒不必,在下不得不伸手管,并非要姑娘领情。” 这几句冷漠的话,听在有心人的耳里,的确是别有一番滋味,俞锦萱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子,腮色微微一变,道:“这么说,好意心领了,不敢劳驾。” 司南誉像是无动于衷般道:“在下只做心里愿做的事,不在乎别人的态度!” 俞锦萱声音也冷了下来,秀眉一挑,道:“这是我们俞家的事,不需要外人插手。” 司南誉态度依然冷漠地道:“天下人管天下事!” 俞锦萱几乎气得要死,嘟起嘴不开口。 老古董扫了两人一眼,道:“老夫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说完,轻飘飘离开。 司南誉望着老古董的背影,心想:“这位老人家江湖经验阅历极其丰富,不如乘机结交,也许可以从他口中打探出‘默尊者’的下落,总比盲目乱找要强。” 这么一想,双手一拱,便对俞锦萱道:“姑娘,后会有期!” 身一弹,疾风般掠了去。 俞锦萱怅然若有所失地望着司南誉逝去的方向,喃喃地道:“冷傲的自大狂,不知他是什么出身?展烽……还是第一次听说。” 司南誉一路追了下去,却再没发现老古董的影子,心想:“奇怪,只不过差了前后脚,人到哪里去了?” 人就有这么怪,一旦心里起了疑心,便很难打消,越是办不到就越想办到,司南誉现在就是这么一个心理,他非要追到老古董不可。 日头偏西,眼前出现一个镇子,司南誉忽然感到腹如雷鸣,该饮食了。 于是,他进入镇子,镇头第一家酒店,把他引了进去。 车船店脚牙,眼皮子最杂,小二一眼便看出来客不俗,哈腰打躬,把司南誉带上楼头雅座。 一个声音道:“公子,看来我们有缘,同桌共饮如何?” 司南誉一抬跟,发现老古董独占角落的一个临窗座位,正含笑向自己招呼,当然,这正合了他的心意。 他忙走了过去,长揖道:“这敢情好,由在下做东吧!” 说着,不客气地落座。 小二摆上杯筷,老古董命把用过的菜肴撤下,另点了新菜。 两人吃喝了一阵,老古董开口道:“公子光风霁月,风仪令人心折,不嫌弃的话,做个忘年之交如何?” 司南誉正中下怀,慨然道:“如此,高攀了!” 老古董哈哈一笑道:“小兄弟,我老,你就称我一声老哥哥吧!” 司南誉举杯道:“恭敬不如从命,先敬老哥哥一杯!” 两人碰了杯,老古董道;“小兄弟要去哪里?” 司南誉道:“小弟游历江湖,旨在增加阅历,没一定的目的!” 老古董又打了个哈哈道:“好啊!咱们志同道合,有事管事,无事闲游,这么说,我们可是同行了,来,这一杯老哥哥敬你!” 就在此刻,楼梯一阵响,小二引上了一男一一女,男的年约二十余岁,白净面皮,长相倒是不俗,女的在半百之间,浓妆艳抹,鬓边还簪了一朵红绒花,使人一见,便觉得邪气十足。 一男一女坐定之后,点了酒菜,小二径自下楼去了。 江湖中,无奇不有,司南誉也不在意,他认定这是一对母子。 老古董的眼神,可有些不大自然。 一男一女发了话,那男的道:“娘子,我们恐怕追岔了。” 第6章 韦香主 那女的道:“说什么也不能放过,我们打了尖再一上路。” 这一声“娘子”,使司南誉鸡皮疙瘩冒了起来,暗道:“天呀!对方是夫妻,年纪至少相差一倍,老夫少妻听说过,老妻少夫却是奇闻。” 忍不住低声向老古董道:“老哥哥,他们是……” 老古董急使了一个眼色,打断了司南誉的话道:“小兄弟,我们再来一杯!” 司南誉知道必有原因,附和着举杯,道:“干!” 老古董蘸着酒水,在桌上画字。 司南誉一看,写的是:“老少配,邪门,勿招惹。”不由大惊。 少夫老妻又开始交谈,言语神态之间,十分亲热。 “相公,你累么?”声音脆得像黄花大闺女。 “不,娘子,我是担心你累。” “只要能办好事情,再累也值得。”又道:“我真奇怪,怎么会,难道节外生枝,被别人插上一脚?” “娘子,我真的没主意了。” 小二端上了酒菜,两夫妻开始吃喝,不再交谈。 这一对怪夫妻谈的是什么,旁人当然不知道,司南誉不愿去想那无头无尾的话,他在揣摩老古董写的“邪门”二字,到底是怎样的邪门?对方是什么来路? 不用说,老古董是知道的,但现在不便问。 老古董故意天南地北地鬼扯一通,司南誉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怪夫妻吃喝倒是干脆,两刻,便起身下楼。 司南誉透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道,“老哥哥,对方什么来路?” 老古董道:“出现江湖不久,来路不明,但心狠手辣,杀人如儿戏,江湖人称他俩叫‘母子鸳鸯’……” “母子鸳鸯?” “不错,女的可做男的母亲而有余,男的叫秦绍恩,女的叫乔玉彤。” “天下有这种不可思议的怪事?” “我们走!” “走?” “嗯!我们反正没事,追下去看看,我听他俩刚才的谈话,大有蹊跷,说不定与枯荣寺的毒杀案有关。” 提到毒杀案,司南誉好奇之念大炽,立即起身道:“那我们马上走!” 芦花翻白,江滩上人影纵横,伏尸已经不下十具之多。 场中僧道俗尼俱全,不下二三十人之众,此刻搏斗已近尾声。 圈子里,一个体态威猛的大和尚与两个俗家老头,全力围攻一个面目狰狞的中年人,其余的围立旁观。 司南誉与老古董隐在芦苇丛中,司南誉忍不住道:“他们是在打些什么?” 老古董道:“不知道,反正江湖人玩命,逃不开恩怨利害四个字。” 司南誉目光一转,又道:“怎么不见那一对邪门夫妻现身?” 老古董道:“大概快了!” 一声惨叫声传来,那大和尚栽了下去,一柄笨重的佛门方便铲甩出两丈之外,激起了一阵沙尘。 两名老头疾退八尺。狰狞中年人浑身血渍斑斑,横着尚在滴血的剑,目光扫场一周,嘿嘿一声冷笑道:“还有哪位朋友要出头?” 老古董像自语般地道:“弱肉强食,武道沦亡,杀人者人杀之,可叹!” 突地,司南誉发现狰狞中年人腰间,吊着一个黑布包裹,登时激动无比,栗声道:“老哥哥,您看,场中人的腰间……” “我早发现了!” “啊!那不是俞锦萱姑娘所说的包裹么?” “大概不错!” “场中人便是毒杀俞锦轩的凶手?” “不对,俞姑娘说的是个老头,东西换了了主人,还赔上这多人命,我们静等情况的发展吧!” “场中人是谁?” “幽州野狐韦康!” “没他的对手?” “有一半是他手下人,你没看到他们襟上绣有标记?” 司南誉经他这么一提,才发觉有半数的人,连“幽州野狐”在内,胸襟上都绣有一柄白色小剑,“哦”了一声,道:“这标记代表什么?” 老古董道:“神剑帮的标志!”顿了顿,又道:“神剑帮是当今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大帮,小兄弟会不知道?” 司南誉脸上一热,道:“小弟是刚出道的!” 老古董点点头,不再言语。 场中,“幽州野狐”韦康一抬手,说道:“我们走!” 就在此刻,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要走得把东西留下啊!” 老古董一推司南誉,道:“来了!” 一老一少两男女入场。 人群中响起一阵惊呼:“母子鸳鸯!” “幽州野狐”脸色大变,窒了窒,装出一脸假笑,提剑拱手道:“两位,幸会!” 原来呆在场中央的两老头,迅快地退了开去。“母子鸳鸯”直逼“幽州野狐”身前,秦绍恩嘿嘿一笑道:“韦香主,谢谢你代我夫妻保管这样东西!” 乔玉彤附和道:“我夫妻会记下你这份人情!”“幽州野狐”出了名的凶残人物,但碰上了“母子鸳鸯”却狠不起来,一抹残笑僵化在脸上,张着口说不出话来。 司南誉惊声道:“老哥哥,这女子是什么来路?”老古董摇摇头道: “不太清楚!” “母子鸳鸯”双双向紫衣少女抱了抱拳,乔玉彤笑着开口道:“姑娘,幸会!” 紫衣少女大咧咧地道:“你夫妻俩一向耳聪目明,怎么也跟这些无知之辈一样见识?” 秦绍恩皱眉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紫衣少女巧笑倩兮,低声向“母子鸳鸯”说了几句。说些什么,谁也不知道,但见“母子鸳鸯”听完后,面色一变,互打了一个招呼,半声不响地弹身飞去。 气氛顿时变得十分诡秘。 这时,神剑帮的香主“幽州野狐”韦康已站起身来,他的手下全集中到他的身后,剩下的江湖客寥寥不足十人。散立在另一边。 紫衣少女盯着“幽州野狐”道:“告诉你们帮主,他的心机白费了,请吧!” “幽州野狐”竟然一言不发,挥挥手,领着手下,狂奔而去。 留在现场的,个个惊疑,谁也不知道是一回什么事,望望神秘莫测的紫衣少女.又望望地上的黑布包裹,进退两难。 只有一样毋庸置疑,连“母子鸳鸯”与“神剑帮”的高手都无声而退,在场的谁也不敢再有染指的想法。 紫衣少女目光转向众江湖客,脆生生地道:“各位有谁想要这东西就请拿去,不然可以请便了!” 那些江湖客一阵面面相觑之后,纷纷一溜烟地离开,只剩下紫衣少女和一些根本不能再动的尸体。 第7章 猎天使之剑 天色已昏黑下来。 司南誉突然飞入现场。 老古董想阻止也来不及。 紫衣少女倒是意外地吃了一惊,深深打量了司南誉一番,幽幽地道:“你也是为了‘猎天使之剑’而来的?” 司南誉愕住了,他根本不知道什么“猎天使之剑”。但他立即意识到必是指黑布包裹里的东西,想了想,反问道:“姑娘你呢?” 紫衣少女微微一笑,道:“我不是!” 司南誉走向黑布包裹。 紫衣少女娇喝一声:“站住!” 司南誉停下脚步,道:“姑娘什么意思?” 紫衣少女道:“我正要问你是什么意思?” 司南誉冷冷地道:“你管不着!” 紫衣少女任性地道:“我偏要管!” “怎么管?”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问你是不是也为了争夺‘猎天使之剑’而来?”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不回答不行!” 司南誉直窝火,道:“我不信这个邪!” 身子如电一般一旋,伸手抓向包裹。 紫衣少女掌一挥,罡风暴卷,把那包裹扫飞两丈之外,司南誉捞了个空,一张俊脸胀得绯红,抬头怒瞪着紫衣少女。 老古董不知为什么,没有现身。 紫衣少女噗嗤一笑,道:“别凶巴巴地瞪着我,你叫什么名字?” 这种老气横秋的问法,使司南誉为之啼笑皆非,但那股闷气却消不下去,气呼呼地道:“我用不着告诉你!” 紫衣少女像是觉得满有趣似的,笑着道:“有意思,我的脾气正与你相反,你不肯说出名字,我可偏要告诉你,我叫宁坠儿!” 司南誉还在气头上,不加思索地道:“管你叫什么,我不想知道!” 紫衣少女的脸上可挂不住了,腮一寒,道:“看你长得仪表堂堂,却是个蠢货,我真后悔多费唇舌。” 司南誉气得牙痒痒,怒瞪道:“我如果不是看你是个女的……” “我本来就是女的,怎么样?” “我要教训教训你!” “你,要教训姑娘我?哈哈哈哈。” “你认为你非常了不起?” “何不试试看?” 司南誉脸都气青了,想来想去,对方是个少女,为了争一口气而出手,有失大丈夫的风度。 硬把一股恶气硬生生压了下去,冷哼一声,大步走向包裹。 意外地,紫衣少女没阻止。 司南誉把包裹捡在手,他并非有心要这染满血腥的东西,事实上,在紫衣少女说出是“猎天使之剑”前,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的目的是要追查毒杀俞锦轩的凶手。 因为在枯荣寺外,他曾说过要帮俞锦萱缉凶。 紫衣少女不屑地一撇嘴,上前,道:“说了半天,你毕竟是个贪婪的人!” 司南誉吸了口气,道:“本人并不想要什么‘猎天使之剑’,目的是要从这东西上追查杀人凶手。” 紫衣少女一笑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杀人凶手……哼!为了这柄剑,远的不说,十几年来,为了它而丧生的不下数十人,你追的哪门子凶?” 司南誉冷冰冰地道:“这是本人的事!” 紫衣少女似乎任性惯了,秀眉一挑,道:“姑娘我说过要管的事就非管不可,我不信你有多了不起,姑娘我试一试你!” 最后一个字出口,掌随之挥出,和风飒然,看不出有什么劲道。 司南誉是“武林至尊”的徒弟,虽说江湖阅历差,但对于武学是高人一等的,紫衣少女一出手,他就知道并非等闲,丝毫也不敢大意。 立即运起本门心法,把罡劲布满全身,为了要试对方功力的深浅,他没还手反击。果然不出所料,和风触体,立即产生一种奇猛的潜劲。 “啵”的一声巨响,司南誉身形晃了两晃,寸步未移,但内心却相当震惊,他测出对方的功力已到了惊人的地步,换了一般高手,绝无法挡一击。 紫衣少女也是大惊,对方能硬接她一击而安然无恙,这份身手也着实惊人,但她心胸窄,经不起挫折,樱嘴儿一嘟,道:“你还真的有两下子,再接一掌试试!” 双掌怪异地一圈,蓦然推出,与前一掌刚刚相反,凛冽罡风卷涌。 司南誉心头一凛,以八成功力封挡。 “砰”的巨响声中,双方各退了一个大步。 紫衣少女怔了怔,道:“我不想跟你打了,但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司南誉道:“什么问题?” 紫衣少女轻轻一咬下唇,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司南誉随口道:“展烽!” “展烽?” “不错!” 紫衣少女眸中泛出了水样的波光,嫣然一笑,道:“你的武艺,江湖罕见,能告诉我你师出何门么?” 司南誉不假思索地道:“对不起,恕难奉告。” “你很神秘呀?” “你也一样!” “哼!有一天,我总会知道的。” “那是另一回事。” “你不问问我的来历?” “我不说自己来历,也不问别人的来历。” 紫衣少女又甜甜地一笑,道:“这倒是很公平,我还有事,希望不久后再见!” 说完,转身,走没多远,回眸一笑,道:“不管你是什么居心,你得到的东西会使你失望的。” 说完,整个人便投入夜幕之中。 司南誉望着她消失的背影,若有所失。这是他第一次产生这种微妙感觉。 老古董到此刻才出来,走近司南誉,道:“小兄弟,你得到了武林至宝,不过……不一定是福。” 司南誉道:“老哥哥,这话怎么说?” 老古董道:“不祥之物,沾满了血腥!” “老哥哥是指这东西?” “不错,‘猎天使之剑’,据说是一件武林至宝,得到的,可以成为绝顶高手,但二十年来,,没见成就高手,人却死了不少,而且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其中最令人扼腕的是‘云梦大侠’司无命夫妇,半生受人仰慕,却因这‘猎天使之剑’而丧生。” “司无命夫妇参与夺宝?” “不,他夫妻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被那些贪婪之徒围攻而死的,据说这剑是落在一代剑魅‘丹阳子’之手,想不到十五年后的今天,会在此地出现!” “这剑,究竟邪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 “奇怪,为什么那紫衣少女弃之不顾,她本来可以得手的?”司南誉感到很困惑。 老古董环顾四周,道:“我们换个地方再谈。” 第8章 默尊者不见了 司南誉与老古董离开现场,来到官道旁的一处林子里,双双坐了下来。 老古董开口道:“把东西解开来看看吧!” 司南誉解开黑布包裹,里面赫然是一柄两尺长的短剑。一按卡簧,抽出剑身,暗夜中仍见碧芒闪闪。 老古董接过手去仔细研摩,半晌无言,司南誉忍不住道:“老哥哥,怎么样?” 老古董没有答腔,看了又看,突地把剑掷向丈外的一块巨石,“嚓”地一声,石头进溅出一蓬火花,短剑反弹落地。 这意外的举动,使司南誉大吃一惊。 老古董道:“我知道为什么在听了那紫衣少女数语之后,‘母子鸳鸯’撒手而去的原因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司南誉惊讶地道:“什么原因?” “这剑是假的!” “假的?” “不错!” 司南誉意外地得到了这柄“猎天使之剑”,本来他没有奢望,也就无所谓失望,他只是好奇,瞪大眼睛道:“老哥哥怎么知道是假的?” 老古董道:“‘猎天使之剑’切物如切豆腐,我这一掷,已注入了五成真力,但却不能贯石而入。再参酌紫衣少女的话,证明这剑是假的。” 司南誉眉头一紧,道:“一柄假剑会引起这多江湖人物流血争夺?” 老古董吐了口气,说道:“因为他们不知道是假的。” “不对!” “什么不对?” “既然是假的,就不会发生毒杀俞锦轩的事。” “小兄弟,江湖险恶,其中一定大有文章的,很可能得到真剑的,故意布疑局,转移觊觎者的目标。做得越逼真,越使人深信不疑,可怜的是那些无辜的牺牲者。” “这会是谁做的?”司南誉问道。 “无法想象!我们晚到一步,不知这把假剑最初是在谁的手里。” “那个叫宁坠儿的紫衣少女一定知道,不然她怎么会知道剑是假的?对了,她临去时留话说,我得到这东西将大失所望,这不是明显指出剑是假的了么?” “有道理!”老古董连连点头。 司南誉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道:“是神剑帮主的杰作!” 老古董双睛一亮,道:“为什么这么说?” 司南誉道:”紫衣少女曾要韦康带话给他们帮主,说他的心机白费了。” 老古董拍手道:“小兄弟,你真了不起。” 司南誉笑笑道:“老哥哥谬赞了,但不知神剑帮主是何许人也?” “不知道,这在江湖上是一个谜,他从来没公开露过面。” “那毒杀俞锦轩的,应该是神剑帮主了?” “不一定,也许是他手下做的。” “但有一点可以认定,‘猎天使之剑’在他手中!” “也很难说,这需要查证。” “为什么?” “也许他伪造事故。目的要引出某人。或达到某种企图,如果他真的得到了‘猎天使之剑’,就该隐秘才是,为什么要故布疑阵,引人注目,岂不是欲盖弥彰?” 司南誉点头道:“老哥哥说的极是”说着,扔掉了手中剑鞘。 老古董深深望了司南誉一眼,道:“小兄弟,你如果没事,跟老哥哥去拜访一位老友,很值得你认识的。” 司南誉道:“什么人物?” 老古董道:“大名鼎鼎的‘默尊者’!” 司南誉如触电似的一震,脱口惊呼道:“默尊者?” 这是他奉命要杀的第二个人,他正愁无处打探,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老古董道:“小兄弟,你怎么了?你认识‘默尊者’?” 司南誉立即警觉自己失态,按捺住激动的情绪,故意笑笑,掩饰刚刚失常的反应,放缓了声音道:“不认识,不过小弟久闻‘默尊者’的大名,只恨无缘识荆,能得老哥哥引介,拜识一代奇人,实在是件足慰平生的快事。” 老古董“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倒把老哥哥我唬了一大跳,以为小兄弟跟他有过节呢!” 司南誉心头一阵卜卜乱跳.轻轻吸了一口气。道:“默尊者住在哪里?” 老古董道:“不远,就在附近山中,半天的脚程。” 司南誉点头道:“好,我们就动身么?” 老古董笑笑道:“别这么性急,我们先到镇上填饱肚子,顺便买些酒食,如果你有兴趣走夜路的话,我们吃喝完了动身,明天日出稳到。” 司南誉道:“就这么决定了,老哥哥,我们走!” 晨光熹微,晓雾未收,两人行走在崎岖的山道上,像是在探幽寻胜。 司南誉胁下夹了一坛子酒,老古董提了几大包蒲包,都是现成的熟食。 一路上,司南誉心事重重,他在考虑如何下手,只要一出手,就得抖露身份,而老古董与“默尊者”是知交,自己是他带来的,等于引煞星上门,自己又与老古董是新交。 虽说相识短暂,但双方还真投缘,怎么下手呢?老古董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可是师命难违,师父一代武林至尊,名满天下,凶手该死! 老古董一指岭顶一片松林,道:“到了,就在那片苍松深处!” 司南誉心烦意乱,心里还没打定主意,心不在焉地“噢”了一声。 老古董又道:“我已经整整三年没来了,旧别重逢,必有一番欢欣。” 司南誉又“唔”了一声,暗想:“船到桥头自然直,相机行事吧,为了执行师命,一切都不在乎了。” 穿过松林,靠近岭缘,数株巨松环抱下,露出一间草庐。 老古董遥遥喊道:“日上三竿,默尊者还赖着不起吗?” 没有回应。 到了草庐前,老古董惊“噫”了一声,呆住了司南誉也发了愣。 草庐半边坍塌,野草越过门槛,蔓延到堂屋里,四处结满了蛛网,显然很久没人居住了。 司南誉放下酒坛,往里面张望了一眼,道:“怎么回事?” 老古董喃喃地道:“怪事,默尊者到哪里去了?” 司南誉感到无比的沮丧,皱紧了眉头,道:“老哥哥,三年前,你来过?” “是呀!” “那,他可能会搬到什么地方?”司南誉追问道。 “鬼知道!” 第9章 第三代掌门 司南誉下意识地转到屋后,一看,两眼顿时就直了。 眼前是一堆土冢,野草萋萋,一块石墓碑,上面赫然刻着“善恶不辨,偷生何为,一抔黄土,无是无非。”旁边注了一行小字:“默尊者立碑,臭皮囊一具,请发现者代为收拾,殁者永感于九泉之下。” 老古董也走了过来,目光一扫,悲呼道:“老友,三冬小隔,竟然阴阳两隔!” 司南誉咬着牙道:“他竟然死了!” 老古董呆立了一会儿,打开蒲包,摆设在墓前。 又到前面寻了两个碗,搬来酒坛,拍开泥封,倒了两碗,一碗自己喝一下,另一碗泼在地上,含着老泪,喃喃道:“老友,浊酒一碗,聊表哀悼,世事本无常,愿老友安息!” 司南誉心思一片狂乱,人死了,一切恩怨不了了之,他能说什么呢? 老古董席地坐下,招呼司南誉道:“小兄弟,坐下。我们伴老友痛饮一番吧!” 司南誉无可奈何地坐下,两人在坟前喝了起来,当然,这简直不是味道,但他在潜意识里却有一丝欣慰,他奉命杀人是不得已的,现在要杀的目标已不存在,他可以少出一次手。 杀人,无论是什么理由,内心总是不安的。 司南誉忽而转了念头,道:“老哥哥,小弟我忽然想到有件事要办,我们暂时分手吧!” 老古董道:“老哥哥能为你效力么?” 司南誉笑笑道:“不必,小事一件,是私事,不敢劳烦老哥哥!” 老古董捻须道:“那我们后会有期了!” 司南誉依依不舍地告别。 老古董望着司南誉远去的身影,喃喃自语着什么。 “默尊者”已不在人世,司南誉必须赶回去复命。 绝涧,茅屋,景物依旧。 司南誉来到了屋前,故意放重脚步,但,奇怪的是,没有师父素来的喝问声。 他只好开口道:“师父……” 觉得不妥,立即又改口道:“老前辈,晚辈回来了。” 屋内传出一个孱弱的声音:“进来!” 司南誉心里泛了寒,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三步并作两步冲入屋中。 只见老人躺在竹榻上,张着嘴在艰难地喘气,情况非常不妙。 司南誉趋近榻前,急道:“您老人家怎么了?” 老人有气无力地道:“油枯灯尽,老夫的大限到了,幸亏你回来得早。” 司南誉鼻子一酸,长跪榻前,悲道:“老前辈,您怎么突然……” 声音哽住了,他是老人带大的,十多年来,相依为命,亲如父子,虽然老人个性怪僻,不许他以师徒相称,但这一份感情是不能磨灭的。 老人喘息了一阵,道:“誉儿,为师当年身中奇毒,所以才被武林宵小所乘,这些年来,全凭一口先天真气护住心脉,年老体衰,是自然的演化,体内余毒已经无法控制……” 司南誉颤声道:“老前辈,为什么不求解毒灵药?” 老人道:“堂堂‘武林至尊’变成了残废,有何面目去求别人?” 司南誉咬咬牙,道:“这么说……应该有解药,请您指点,晚辈不论付出多大代价,一定要求到解药。” 老人摆了摆头,道:“来不及了,而且,老夫不屑于求人救命,不要多说了,你这次去办事。结果如何?” 司南誉颤着声音道:“默尊者已过世了!” 老人大叫,道:“什么,他...他死了?” “是的,晚辈亲眼见到他的坟墓!” “人头呢?” “这……晚辈认为挖坟暴尸,有失仁道。” “胡说,什么仁道,老夫如此下场,仁道何在?” 急喘一阵之后,接下去又道:“你怎么断定对方不是诈死?” 司南誉想了想,道:“晚辈会查清楚的!” 老人全身起了一阵抽搐,像是十分痛苦。 司南誉紧握住老人的独臂,哀求道:“老前辈,为什么不让晚辈尽一份心意?” 老人又振作起精神,道:“老夫的时间不多了,听着,你最后要杀的是你师叔‘天下第一剑’孟凤临!” 司南誉大惊,道:“师叔孟凤临!” “不……不是你师叔,你我没有师徒的名分,你算是替老夫清理门户,把弑师犯上的逆徒就地正法!” “弑师犯上?” “不错,你师祖……嗨!老夫又说岔了,是老夫的师尊,他是被逆徒所杀,老夫要清理门户,却一直没有如愿。” “师祖他老人家是被他害的?” “师门不幸,如此大逆不道之徒,所以老夫立誓,永不收徒!” 司南誉脱口道:“那师门一脉,岂非要从您手里断绝?” 一句话,说得老人半晌哑口无言,但从脸孔的扭曲,可以看得出老人内心的激动,断了门脉香烟,同样的是罪孽。 久久,老人叹了口气道:“孩子,老夫……也许是错了,不过,誓言不可破,待老夫闭上双眼之后,你可以在祖师灵前认祖归宗……” 司南誉感到无比的激动,他所期待的就是这句话,他绝不愿意老人如此含恨而死,可是,事实上他束手无策。 老人身躯又抽抽,挣扎着道:“孩子,你……不是孟凤临的对手,他……已经尽悉师门绝学,除非……” 司南誉道:“师父,除非什么?”他要在师父还没断气之前,以师徒称呼。 老人已无力再反驳司南誉的称呼,口唇连连翕动之后,才迸出半句话道:“除非……得到……猎天使之剑!” 喉头痰涌,头一偏,咽了气。 司南誉大叫一声:“猎天使之剑!”伏倒在老人身上,嚎啕痛哭起来。 一代武林至尊,就此殒落了。 司南誉失去了世上唯一的亲人,同时,也是他最崇敬的人。 司南誉伴着师父遗体,心碎了,泪干了。 第二天早晨,他准备料理师父的后事,在小屋附近不远处选了个天然的石洞,埋葬了老人。 然后,又整理师父的遗物,一切就绪之后,他在祖师神位之前,焚香,算是秉承遗命,正式成为入门弟子。 突然,他发现神位前的香炉下,压了一张字帖,不由大惊。 取出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本门第三传弟子司南誉,即日起成为本门第三代掌门,神座之下,有乌金木牌一面,乃我‘孤剑门’掌门信物,见此牌如见祖师爷,有权清理门户,按门规处治逆徒孟凤临,本门立派宗旨,在于宏扬武道,维护武德,慎之。另有玉佩一块,乃是你随身之物,可以此为线索查明身世。轩辕霸绝笔。” 第10章 殉情 司南誉又跪了下去,泪水又滚落。 到此刻,他才知道恩师用心良苦,表面上不许有师徒的名分,实际上已做了安排,早就打算立他为“孤剑门”的掌门人。 跪着,他在想:“逆徒孟凤临,号称‘天下第一剑’,武功之高,可想而知,师父说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这清理门户的责任,何其重大,师父遗言,除非得到‘猎天使之剑’,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啊!纵然神剑出现,难道自己也要去抢?那岂不违背了祖师爷立派的宗旨?” 他茫然,师命,武道,该何去何从? 他膝行上前,在神案下一阵摸索,果然摸到了一个小方盒,反贴在桌腹下,取了出来,打开,里面是一块三指大的乌金竹牌,上面篆刻了“孤剑”二字,另外是一方晶莹的白玉牌,他先高举竹牌,拜,算是遵遗命继承掌门之位。 然后起身,审视那块白玉,上面浮刻了一龙一凤,中间有四个蝇头小字:“司家传玉”。这意外的发现,令他激动起来,这块白玉牌,关系着他的身世。 “司家传玉”,意味着司家的传家之宝。 师父双目失明,不然早该发现的。 他惊呼道:“我姓司?我果然姓司!” 司!司!他叨念着,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他想到老古董曾说过十五年前,云梦大侠司无命夫妇,曾因持有“猎天使之剑”而被江湖不肖之徒围攻丧命,十五年,这正是师父收养自己的十五年,而这玉牌是自己随身佩带的东西。 这说明了什么?他深深地想,得到了结论...... 自己竟然是云梦大侠司无命的遗孤! 父母因“猎天使之剑”而丧生! “猎天使之剑”本该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阵激动之后,司南誉不由又感到痛心,父母是被哪些人围攻?是如何惨死?自己是如何坠岩的? 老古董的另一件江湖秘密,又浮上脑海,传言中,“猎天使之剑”最后落在“丹阳子”的手里,那就是说“丹阳子”是当年夺剑杀人的凶手之一。 于是他下了决心,再去找老古董,把当年发生的这桩血案,问得更清楚些,才能顺藤摸瓜。 夺剑的一幕,又浮现眼前,“猎天使之剑”是假的,那真的该落在谁的手上? 以假剑招摇,引起凶杀,目的何在? 神秘的紫衣少女宁坠儿,要神剑帮香主韦康带话给他们帮主,说他的心机白费了,这又是什么蹊跷? 这话是指假的“猎天使之剑”,还是另有文章? 想,不能解决问题,必须付渚行动,用事实来证明事实。 第三天,司南誉重出江湖。 松涛,掩映着一座土冢,冢前,站着一个白衣书生。 司南誉又来到“默尊者”的墓前,他要证实当年参与残害师父“武林至尊”轩辕霸的凶手之一“默尊者”是真死还是假死。 唯一证明之法,是挖开坟墓一看究竟。 挖坟是伤天害理的事,但他不能不如此,他不能让凶手漏网,而致受害者无法瞑目,受害者是对他有再造之恩的师父,为了师父,他甘愿背负任何罪愆。 司南誉扬起了手掌,想想,又放了下来,人死恨消,挖坟实在太不仁道,他一下子下不了决心。 就在此刻,司南誉感觉身后有人移近,无声无息,有若幽灵,这只是感觉,武功到了某一极限之后,本能上的一种超人反应,说不出那道理。 他偷偷转动目光,不错,是有人来,他看到斜照日光造成的投影,于是,他闪电般横飘丈外,目光扫处,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差点惊叫出声。 来的是一个中年女人,从发型上看,是个未嫁的女人。 她手里挽了一个大包袱,人长得很美,但脸上结了一层严霜,冷极,虽是盛夏,也使人打从心底里冒寒,她的目光是直的,娇躯也是僵直的,直直走向“默尊者”的墓前。 她是谁? 司南誉的眉头皱紧了,心弦也绷紧了。 这女人似乎根本不知道有司南誉的存在,脸上没有表情,目光也不曾有流动,走到墓前,停住,凝望着墓碑。 司南誉由惊异而变为好奇,他在心里暗问:“她要做什么?” 女人木立了将近盏茶工夫,忽然坐了下去,打开包袱,摊开,里面竟然是些胭脂水粉头饰,还有一套极其华美的衣裙。 司南誉憋住一口气,他像是在欣赏一出离奇的戏。 是失心疯的女人么?这是司南誉唯一的意念。 那女人旁若无人地开始化妆,涂胭抹粉描眉,然后好整以暇地插戴头饰,套上衣裙。 司南誉连呼吸都窒住了,几次想开口又止住。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穿戴完毕,她更美了,但脸上的神色却更冷,更冰,如果不是大白天,他真的以为碰见了鬼。 那女人幽幽开了口,声音也同样冷得叫人起鸡皮疙瘩,道:“我想请你办件事!” 司南誉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战,她是对谁说话?对墓里的死人么? 那女人再次开口:“你不愿意?”目光仍望着墓碑。 司南誉忍不住道:“你是在跟谁说话?” 那女人缓缓侧过脸,冰冷的目光,照在司南誉脸上,死气沉沉地道:“当然是跟你说话!”司南誉几乎想转身逃避,硬起头皮道:“你……说什么?” “请你办件事!” “请……在下……办件事?” “对!” “什么事?” “我入土之后,请你把坟墓还原!” 司南誉全身一震,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活生生的人,说出这种恐怖又不可思议的话来。 那女人死板地道:“你听见了?此地没有别人,你不答应也得答应,只当做好事吧!”司南誉颤道:“在下……不明白你的意思?” 女人道:“你用不着明白的,照我的话做就行了!” 说完,不顾司南誉的反应,转过头去,对着坟墓,幽幽地又道:“我等了你二十年,你却悄悄地躺在这里,记得我们的誓言,生不能同衾,死必同穴,现在,我来践约了!” 司南誉顿时明白过来,这古怪的女人,与“默尊者”生前有白首之约,现在,她是要殉情! 这太残酷了,如何阻止她呢? 那女人突然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泪水也随着笑声滚滚而落,不,这不是笑,是哭,世间最伤心的哭。 司南誉想掩住耳朵,他不忍听。 久久,那女人收敛了反常的笑声,扬起手掌。 司南誉惊叫道:“你要毁了坟墓?” 那女人却似乎没听见,扬起的手掌朝土堆挥去,司南誉想阻止也来不及。 意外中的意外,他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 第11章 玉罗刹 惊世骇俗的掌力,有如排山倒海,“轰”的一声,土石翻飞,坟墓变成了一个大坑。 不见棺木,也没有骨头,土的下面还是土。 司南誉触电似的浑身一震,吼道:“是空坟!” 这刹那之间,他的心思狂乱成了一片。 空坟,假死,师父不幸言中了。 那女人本来冷僵的脸,突然起了抽搐,叫道:“他没有死,他骗我……他骗我!” 手掌连挥,土堆整个被扫平,墓碑也成了碎片。 司南誉反而呆了,一时之间不知该采取什么行动。 那女人在一阵疯狂发泄之后,掉头狂奔。 司南誉慢慢冷静下来,自言自语地道:“默尊者,我非找到你不可!” 心意一决,他准备离开现场。 蓦在此刻,一个娇脆的声音道:“你有没有人性?” 司南誉大吃一惊,转身望去,一个紫色人影俏立在两丈之外,粉腮布满了杀机,正是江滩上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宁坠儿。 她怎么会在此地? 司南誉定定神,道:“原来是宁姑娘,幸会!” 宁坠儿冷哼了一声道:“展烽,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人神共愤的事?” 司南誉一下子会不过意来,剑眉一蹙,道:“什么人神共愤?” 宁坠儿手指被毁的墓地,咬着牙道:“你为什么连死人都不放过?‘默尊者’纵然生前与你有大恨,既然已经过世,你还不放手?” 司南誉吐了口气,道:“毁墓的不是在下!” “你不敢承认?” “没什么敢不敢的。” “那你说,是谁毁的?” “一个不知名的女子!” “不知名的女子?” “不错!” “人呢?” “走了!” “你看着她毁墓而不阻止,也不问问她的来历?” “没必要!” 宁坠儿的嘴里发出一长串冷笑,道:“展烽,你这种话连三岁小孩都骗不了,先前我看你还有点人样,想不到你是个败类,令人齿冷!” 司南誉年轻气盛,懒得分辩,道:“你准备怎么样?” 宁坠儿从半开的唇间迸出两个字:“杀你!” 司南誉反笑道:“那可要看你的能耐了!” 这时,一条人影,悄然出现在数丈之外的一株虬松后面,但司南誉没发觉,因为他全神贯注在紫衣少女宁坠儿的身上,怒火使他失去了一个高手应有的警觉和感应。 宁坠儿冷哼了一声,“呛”地拔出长剑,道:“你无妨试试看!” 寒芒耀目,斜斜刺向司南誉。这一剑,看似十分平淡,但司南誉身为“武林至尊”的嫡传弟子,当然是识货的,对方剑一刺出,他立即感觉到潜力惊人。 在剑未上身之前,根本拿不准攻向什么部位,藏有多少变化。 不过,他不能示怯,立即动双掌,以攻应攻,同样玄厉得令人咋舌。 掌剑交辉,剑气与掌风撕空有声,双方展开了一场武林中罕见的搏斗,惊人至极。 彼此都互惊对方的身手。 徒手搏斗,在功力悬殊不太大的情况下,吃亏的当然是司南誉,七八个照面下来,司南誉被迫得连连后退。 宁坠儿得理不让,娇喝一声,攻出了一记怪招,这一招怪得完全脱出武学常轨,从绝不可能的角度,刺向一般视为死角的部位。 司南誉顿觉“复溜穴”附近一麻.随之是一阵剧痛,身形打了个踉跄,几乎跌了下去,但深厚的内力修为使他仍能挺住,伤,使他动了真正的杀机,意念电似一转,施展出师门绝学“姽婳掌”,琥珀色的手掌,切了出去。 坠儿拖剑暴退八尺,口喷出一股血箭。 司南誉没有出手,他无意要对方的命。此刻,他的白衫下摆也湿了一大片,白衫染血,现出刺目的猩红。 宁坠儿腮泛紫,几乎与她的紫衣成了一色。 人影晃动,一个风韵极佳的半百妇人倏然出现。 司南誉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老妇人眸中抖露出一片恐怖的杀机,咬着牙道:“你方才用的是什么武功?” 司南誉暗吃一惊,冷冷地道:“无可奉告!” 老妇怒哼了一声,道:“你是‘天下第一剑’孟凤临的传人?”司南誉又一震,为什么对方不提“武林至尊”而说孟凤临?无疑,老妇从“姽婳掌”判断出了自己的来历。 孟凤临是叛逆,但他是自己的师叔不假,对外人而言,孟凤临仍是“孤剑门”的第二代弟子,窒了一窒之后,仍是那句话:“无可奉告!” 老妇面皮一阵抽动,咬着牙道:“说与不说都是一样,‘姽婳掌’是‘孤剑门’的独门武功,你年纪至多二十岁,而‘武林至尊’死于二十年前,所以,老身断定你是孟凤临的传人,你承不承认?说!” 司南誉暗自一挫牙,道:“你是何方高人?” 老妇道:“告诉你也无妨,老身‘玉罗刹’!” 司南誉心头为之大震,他曾听师父提到过“玉罗刹”之名,是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女魔头,想不到会碰上她,她找师叔孟凤临干啥? 想了想,道:“你要找‘天下第一剑’干哈?” “玉罗刹”眸中寒光一闪,怨毒地道:“老身要把他碎尸万段!” 司南誉打了一个冷噤。道:“为什么?” “玉罗刹”道:“别问为什么,你只管说出孟凤临的下落就行了!” 司南誉如果照实说出一切,情况可能会不一样,但他不能泄露师门秘密,而且,他现在的身份是掌门,说什么也不能辱没了,便道:“如果在下不说呢?” “玉罗刹”道:“死!”长长的尾音,令人不寒而栗。 司南誉把心一横,道:“在下不改变主意。也不受威胁!” “你宁死不说?” “没错!” “那就休怪老身心狠手辣了!” 司南誉已铁了心。知道多说无益,一言不发,把功力集中在右掌,“姽婳掌”提聚到十成。 他明白面对的是当今武林中拔尖的可怕人物。 “玉罗刹”寸步未移,仍停在一丈之外的原地,突然双掌立胸,呈拜佛之式,口里沉哼一声,徐徐亮掌推出,沉凝万分。 司南誉猛地想起师父生前,向他描述过的各家武功特色,不由脱口叫道:“无相神功!” 身形一欺,“姽婳掌”急切而出。但迟了,这不是最有效的出手距离,对一般高手可以,对“玉罗刹”这等人物便不济了! 他猛觉一股无形的潜劲如泰山般压过来,强烈无比的巨震,宛若被磐石撞上,力道大得似要把人震成面粉。 闷哼一声,他连连倒退,嘴角的血汩汩而流,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栽了下去,全身的骨骼像是被拆散了。 第12章 暗中留情 宁坠儿脸色连变,不知她心里是什么反应。 “玉罗刹”向前逼近两步,寒着脸道:“你说不说?” 司南誉用手一抹口边血渍,冷厉地道:“无可奉告!” “玉罗刹”怒冲冲地道:“以孟临凤的作为,杀你绝不为过,你真的不怕死?” 司南誉咬着牙说道:“死有什么可怕,尽管下手就是。” “玉罗刹”重重地哼了一声,摆手道:“坠儿,废了他!” 宁坠儿道:“师父,何不带回去……慢慢盘问?” “玉罗刹”断然决然道;“不行,快动手!” 宁坠儿姗姗移步,欺到司南誉面前伸手可及之地,眸中射出一种异样色彩,深望着司南誉,似乎想说什么。 司南誉目眦欲裂地瞪着对方,他现在根本无力反抗,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心头那一股子怨毒,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 功力一旦被废,便什么都完了,对一个武士来说,功力被废,比杀他还要残酷。 宁坠儿眨眨眼,牙一挫,玉指疾点而出。 司南誉凄哼了一声,“咚”地栽了下去。“玉罗刹”道:“传话给你那丧失人性的师父,如果他还是个男人,要他来找老身。”说完,转身挪步,飘飘而去。 宁坠儿以极低的声音道:“展烽,我……也许错了,盼你好自为之,以后避开我师父远些。”说完,再深深盯了司南誉一眼,追上她师父走了。 司南誉挣扎着坐起身来,喃喃地道:“她为什么故违师命,没点我的残穴?这是笔很大的人情,将来如何偿还法?” 首遭大挫,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天下事竟有这么巧,先是一个神秘的中年女子,准备一死殉情,接着又来了“玉罗刹”师徒,三样事凑在一起,全是为了“默尊者”。 现在,司南誉刻不容缓要做的,便是疗伤。疗伤,必须技个隐秘的处所,以防万一受到干扰,但他实在无行功,“玉罗刹”那一击,几乎震碎了他的内腑,不死,的确是命大。 眼前,地上,出现了一条投影。 司南誉暗道一声:“完了!”此刻,即使是一个不懂武功的人,也可以要他的命。 他缓缓抬起头,张着失神的眼,一看,心头大慰,来的竟然是老古董,但随即一颗心又往下沉,老古董是“默尊者”的知友,而他是为了查究“默尊者”的生死而来,事拆穿了,老古董将有什么反应? 老古董冷凝的目光罩定司南誉,以惊人的声音道:“你毁了‘默尊者’的墓?” 司南誉凋匀了一阵呼吸,费力地道:“我没有,不是……小弟!” “那是谁?” “一个神秘的中年女子!” “中年女子?” “是的,看来……是‘默尊者’的旧情人,她……本来是要践死后同穴之约的,结果……发现是空墓,她走了!” 老古董像骤然被蛇咬了一口似的,后退一大步,激声道:“是她?她怎会找到这里来?” 司南誉道:“老哥哥认识她?” 老古董似在竭力控制激越的情绪,久久才应道:“认识,听故友提过。” 司南誉追问道:“她是谁?” 老古董幽幽地道:“一个情海断肠人!” 司南誉整理了一下思绪.试探着道:“老哥哥,‘默尊者’没死,怎么回事?” 老古董长长吐了一口气,以异样的声调道:“谁知道,老哥哥我也极感意外!”顿了顿,反问道:“小兄弟似乎存心要找他,为什么?” 司南誉大感为难,这是师门秘密,该不该向对方吐露呢?心念数转,道:“老哥哥,请原谅小弟有难言之隐,无法奉告。” 老古董没再追问,转变话题道:“小兄弟,方才‘玉罗刹’指你是‘天下第一剑’孟临凤的传人,真的是这样么?” 司南誉摇头道:“这一点,小弟郑重向老哥哥否认。” “你不是?” “不是!” “那刚才为什么不讲,如果不是那少女暗中留情,你已经废了。” “老哥哥全看到了?” “唔!我已经来了一会儿了,小兄弟,这么说……你是‘武林至尊’轩辕霸的高徒?” 事实已不容否认,因为他施展了“切金掌”,只好颔首道:“小弟不否认,请老哥哥守秘。”老古董眸子里闪过一抹怪异的光影,又道:“这样说来……令师当年并没有丧生?” 司南誉期期地道:“这一点恕小弟不便作答。” 老古董笑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不便说就不必说,武林人,多多少少是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隐衷的。小兄弟,现在让我助你一臂之力,赶紧疗伤要紧。”司南誉深深以感激的眼光,看了老古董一眼,无言地点点头。于是,老古董从身边取出伤丹,给司南誉服下,然后以内元助他疗伤。 一个时辰之后,司南誉功力尽复,伤痛全消,起身称谢道:“老哥哥,援手之德。小弟只有铭诸五内了!”老古董打了个哈哈道:“你我一见投缘,订忘年之交,这一说岂不见外了。” 司南誉心念一转,道:“老哥哥阅历丰富,小弟想请教一件事……” “什么事?” “老哥哥可知天下第一剑孟临凤的下落?” “这……他自从黄山论剑,赢得了‘天下第一剑’的封号之后,便失踪江湖,算来已将近二十年,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生死。” 司南誉大为沮丧,半晌无言。老古董惊异地道:“小兄弟为何要找他?” 司南誉尴尬地笑笑道:“老哥哥,又是一件小弟不便回答的事!”老古董坦然道:“那就算了!” 司南誉歉意地笑笑。道:“老哥哥怎会也凑巧到此地来?” 老古董扫了一眼被推平的墓地,道:“本意是想再探故友之墓,推究死因,想不到……嗨!老哥哥我也感到茫然无所适从了。” 蓦在此刻,数声凄厉刺耳的惨嗥,遥遥破空传来。司南誉与老古董同感心头大震,司南誉道:“有人在山中杀人?” 老古董道:“听声音像是在岭下。”司南誉道:“老哥哥,我们去瞧瞧!”一老一少弹起身形,朝岭下泻去。 第13章 土行孙 岭脚是一个盆地,野草萋萋,点缀着几株疏落的古树,树下横七竖八躺了五六具尸体。尸体的服色一律是黑的,其中两具着长衫,另四具劲装,每人胸前都绣了一柄白色小剑的标志,死状相同,全是口鼻溢血。 司南誉与老古董奔到近前,司南誉惊声道:“全是神剑帮的人!” 老古董灰眉一皱,道:“奇怪,是什么人下的手呢?”司南誉仔细再审视地上的尸体,敏感地道:“老哥哥,这死状像不像枯荣寺门外俞锦轩……” 老古董似乎也有所觉,立即截话道:“不错,是被毒杀的!”司南誉目芒一闪,道:“是同一个凶手?” “格吱”一声,一段枯枝从树上掉落,老古董一拉司南誉,急声道:“快退!”司南誉反应神速,一个绝顶高手,在突发的情况下,行动是由本能指挥,迅捷而不失措,两人同一行动,双双倒掠三丈之外。树上枯枝掉落,本极寻常,司南誉忍不住道:“老哥哥发现了什么?” 一声冷笑,发自树顶,接着,一条灰影从浓枝密叶中冲空而起,划空泻去,两个起落,投入盆地边缘的林木中;消失了,快极,令人咋舌。 司南誉惊声道:“惭愧,小弟竟然没发觉树顶上隐得有人。”老古董道:“我也没发觉,是掉落的枯枝提醒的。”司南誉道:“小弟警觉性还不够……” 老古董目注远方道:“非也,枯枝而落,本极寻常,我是想到我们从听到声音,奔临此地,为时极短,而且从岭上下来,视线并不受阻,却没发现有人影离开,所以心里已经有了警惕,此刻没有风吹,也不见鸟飞,枯枝无端掉落,必有原因,当然,这判断一半是出于猜测。” 司南誉道:“那灰色人影,就是施毒杀人的人?”老古董点头道:“大概错不了!”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接上话头道:“别那么自信,嘿嘿,偏偏就错了!” 两人大吃一惊,但都是修为有素的高手,表面上仍镇定如恒,司南誉缓缓转动目光,奇怪,不见人,那声音竟不知从哪里发出来的,两人现在是面对古树,如果声音发自树上,别说看,听也听得出来。 老古董沉声发话道:“是哪位朋友?”那声音又道:“老穷酸,你怎知道是朋友而不是敌人?” 司南誉循声瞄,仍一无所见,内心不由嘀咕起来,大天白日,当然不会碰上鬼怪,这里是草原,没有特别隐蔽的地方。 老古董突地打了个哈哈道:“出来吧,不必再刨地道了!”话声甫落,两丈外的草丛中,冒出一个毛茸茸的头,接着,全身出现,赫然是个瘦小精悍的老者。司南誉大感惊异,这枯瘦老者是什么来路,怎会藏在草丛里? 枯瘦老者手中拄杖,飘近前来,身手相当利落。司南誉一眼瞥见老者手中拐杖着地的一端,有一个铲头,极像和尚们惯用的佛门方便铲,不由更加怪异莫释。枯瘦老者两只精光灼灼的眸子,紧盯在老古董身上,略不稍瞬,久久,吸了口大气道:“老夫栽了,你老穷酸认得老夫,老夫却认不出你。” 老古董打了个哈哈道:“这是老夫名不见经传的缘故!”枯瘦老者摇摇头,道:“少客气,老夫请教?” “老古董!” “老古董?陌生得很,你认识老夫?” “堂堂江湖第一号神偷‘土行孙’,哪个不识。” 司南誉心头一震,这不起眼的老者,竟然是名满天下的神偷“土行孙”,实在是想不到。“土行孙”目光扫向司南誉,道:“这小哥是……” 老古董道:“老夫忘年之交,展烽。”“土行孙”目芒一闪,道:“展烽?小穷酸,老夫也是头一次听到。” 司南誉一抱拳道:“阁下,幸会!”老古董手指那些被毒杀的神剑帮弟子,道:“阁下方才说,从树顶遁走的不是凶手?” “不是!” “那谁是凶手?” “一个蒙面女人,不知道来历。” “女人?” “不错!” “为何杀人?” “只她自己知道!” “那遁走的灰衣人又是谁?” “也是个蒙面人,我老偷儿就是追踪他来的,一样来路不明!” “怪事?” “老穷酸,你看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被毒绝天下的‘毒中之毒’所毒毙。” “哟哈,你老穷酸的见识惊人,大出我老偷儿意料之外。” “阁下足迹遍天下,当知什么人擅长施用这种剧毒?” “土行孙”拍拍脑袋,道:“以我老偷儿所知,普天之下,只有‘毒君’马木林能用这毒,但马木林是苗疆人,不会来中原,而且,马木林已死了十年!” 老古董吐了口大气,道:“也许是‘毒君’的传人?”“土行孙”摇头道:“我老偷儿不敢妄加揣测,眼见的施毒者是个女人!” 司南誉静静地在一旁想心事:“俞锦轩被毒杀,照他妹妹俞锦萱的说法,是一个垂死的老者托送布包而引起,但后来证实布包内是一柄假的‘猎天使之剑’,在江滩上紫衣少女警告,说神剑帮主的心机白费了,像是神剑帮捣的鬼,可是现在死的是神剑帮的弟子,这太不可思议了,泫如何解释呢?除非逮到施毒的蒙面女人,可是,谈何容易,这些凶杀,是否与‘猎天使之剑’有关呢?” 心念之中,脱口问道:“会不会‘猎天使之剑’有关?”“土行孙”登时目爆奇芒,显得有些激动地道:“你怎么会联想到‘猎天使之剑’?”老古董道:“阁下难道耳目闭塞,不知道数天前江边群豪争夺‘猎天使之剑’的事?” “土行孙”摇摇头,道:“我老偷儿正好有事。没赶上热闹,事后听说了,但人言人殊,语焉不详,你老穷酸参与了?” “嗯!躬逢其盛!” “何不说说经过情形?” “小兄弟,你说吧!”老古董目注司南誉。司南誉点点头,把俞锦萱兄妹受托送包袱,以迄于江滩流血夺剑的经过,一一说了出来,只隐起了某些不便说的细节。“土行孙”听完之后,激声道:“假的‘猎天使之剑’?……这事大有蹊跷,哎呀,不对!” 第14章 又是个谜 司南誉剑眉一挑,道:“什么不对?”“土行孙”道:“你所说的一个重伤垂死的老者,托两兄妹把包袱送交枯荣寺的住持,那老者死在路上不错,我老偷儿路过碰,行好事把他埋了,却不知有包袱的事。” 老古董惊道:“这么说,是真的了,老夫起先判断是那老者被人追急了,行瞒天过海之计,可是,包袱在江边出现,结果是假的,怎么解释?” “‘土行孙”想了想,道:“一个可能,被人掉了包!”司南誉激声道:“是施毒的那女人?”“土行孙”皱紧了眉头,苦苦一阵思索,道:“是枯荣寺的住持!”老古董摇头道:“枯荣寺没住持,只有一个又聋又哑的香火工人!”“土行孙”大声道:“老穷酸,这一点你就大错而特错了,香火工人又聋又哑是事实,但他并不是住持……”老古董道:“寺里真的有住持?” “妙啊!你怎么断定没住持?” “这……阁下知道寺里情况?” “当然,我老偷儿在寺里做过不速之客。” “怎么不见人?” “他长脚不会溜么?” 老古董哑口无言。司南誉接上话道:“住持得到了东西,怎会又毒杀送物的人?”“土行孙”显得十分精练老到地道:“这必须查证,那老家伙不会用毒!”老古董猛省似地道:“也许寺内住持也受了害,而我们没发现?”“土行孙”道:“可能性很小,那住持是成了精的老狐狸。” 老古董心中一动,道:“他是谁?”“土行孙”道:“说出来会唬了你,那住持就是三十年前,凶名满江湖的‘三眼狴’胡奎,你老穷酸听说过吧?”老古董栗声说着:“三眼狴胡奎,他怎么当了和尚?” “土行孙”道:“想来是造孽太多,想放下屠刀,修个来世。”老古董喃喃自语道:“三眼狴……额头正中央有个疤,杀人不眨眼,可是……他不会用毒!”司南誉激动地道;“真的‘猎天使之剑’,到底落在何人之手?为什么会出现假剑?” “土行孙”抬了抬手,道:“老夫还有事待办,失陪了!”说完,提着带铲头的拐杖,行云流水般飘飘而去,身法之奇,令人叹为观止。 错综复杂的离奇情况,使司南誉心思大感紊乱,像一团虬结的麻,理不出头绪来,灰衣蒙面人,蒙面女人,“三眼狴”胡奎,再加上神剑帮,这四者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老古董悠悠地道:“这老偷儿行事,一向神鬼莫测,今天他说话倒是很坦白。”司南誉好奇地奔到刚才“土行孙”出现之处,发现草丛中有个土穴,不由哑然失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伏匿在土穴中,当然无法发觉。老古董走过来招呼司南誉,道:“小兄弟,我们走吧!” 两人上路出山,到了山外,老古董道:“小兄弟,我们暂时分手,你到前面镇上换件外衫吧,满身血污,会惊世骇俗!”说完,拱拱手,自顾地走了。司南誉心事重重,他要找用毒的女人,更要紧的是查“猎天使之剑”的下落,深深一想,决定奔枯荣寺一查,或许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第二天,日出之后不久,司南誉来到枯荣寺,他毫不踌躇地闯了进去。殿庑重重,司南誉一连穿越三重殿堂,到了最后一进,连半个鬼影都没看到,老古董口中的聋哑香火工人也失了影子。事实显然,这早已成了一座空寺。 第三天,司南誉大失所望,眼看此行是落空了。正面一排房舍是膳堂,桌椅凌乱,积满了尖埃。看样子是久已不曾用过了,司南誉张望了一眼,转到右侧的香积厨,目光扫处,不由心头剧震,只见一个非僧非俗的老人,斜倚在灶边,口鼻有血污,尸体业已发胀,像浸了水的馒头,看来已死多日了。 死者,当是香火工人无疑。 看死状显然是中了毒中之毒,这真的不可思议了。目光再转,司南誉连呼吸都窒住了,在靠角落的食橱边,一个瘦小的老人,独据白木桌,在自斟自饮。 对方,赫然是山中分手的“土行孙”。面对死尸,怡然独酌,这种修养还真是少见。 “土行孙”偏过头,露齿一笑,翻着迷离的醉眼道:“小兄弟,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来,喝上几口!”司南誉走了过去,只见桌上有一堆花生,只剩下空壳,还有半只火烘的风干鸡,一个大海碗,盛满了酒。 “土行孙”端起碗,咕嘟一声,酒水缩下去半寸。司南誉啼笑皆非地道:“您老好胃口!”“土行孙”打了个哈哈道:“这寺里打杂的生前是个黄汤客,与老夫同好,可惜死了,遗留下的酒如果不喝,岂非暴殄天物,怎么,来上一碗如何?”司南誉喘了口气,道:“对不起,在下不嗜此道,您老怎么会到此地来?”“土行孙”翻眼道:“你呢?” 司南誉脱口道:“想查究一下新近发生的连串血案。”“土行孙”道:“彼此!彼此!有志一同。”咕嘟地一声,又灌下了一大口酒。司南誉目光朝灶边的尸身一瞟,道:“这火工道人是怎么死的?”“土行孙”道:“你没看出来?一样是毒毙的。” 暗暗一咬牙,道:“凶手居心何为?”“土行孙”摇头通:“这是个谜,看起来……又与‘猎天使之剑’有关。”司南誉触动心事,沉声道:“在下有件事想请问您老………” “土行孙”用手一指旁边的长凳,道:“坐下说吧!”司南誉依言坐下,定了定神,道:“据江湖传言。‘猎天使之剑’最初是‘云梦大侠’司无命夫妇所持有的,结果引起凶杀,而后剑落‘丹阳子’之手,您老知道详情么?” “土行孙”端起大碗,一口气把酒喝光,然后脱手砸碎了碗,激声道:“详情只有参与凶杀的才知道,除非找到‘丹阳子’!” 司南誉心念疾转:“照师父所遗的那块白玉而断,自己十有九是南宫氏的遗孤,可是怎会坠岩呢?不错,要确实地证明身世,只有找到‘丹阳子’!”心念之中,开口道:“丹阳子如何找法?” “土行孙”凝望着司南誉道:“你问这干吗?与你何干?” 第15章 她会使炽烈手 司南誉不便抖露心里的秘密,灵机—动,道:“在下曾答应过那姓俞的姑娘,助她追出毒杀她胞兄的凶手,这些连锁的毒杀案,全与‘猎天使之剑’有关,而‘丹阳子’可能是关键人物。” “土行孙”点点头,道:“有点道理,不过……老夫这些午来,一直在查‘丹阳子’的下落,但却—无所获!” 闻言之下,司南誉心中—动,道:“您老一直在追查‘丹阳子’的下落?” “不错!” “为什么?” “查明当年的血案!” “不是为了‘猎天使之剑’?” “土行孙”作色道:“神物宝器,唯有德者居之,不能强求,否则必遭奇祸,老夫对剑毫无兴趣。只是……”说到这里,突然顿口不言。 司南誉心中疑云大盛,追问道:“只是什么?” “土行孙”道:“老夫没告诉你的必要!”司南誉心念自己的身世,同时师父遗言要清理门户,把欺师灭祖的师叔孟凤临正以门规,除非得到“猎天使之剑”,所以,他不愿放过任何与此有关的线索,当下把心—横,道:“您老有什么事不可告人?” “土行孙”双睛一瞪,道:“怪了,老夫昨天在山中才认识你小子,你却要迫老夫说出心里的话,你小子可没曾向老夫报过三代履历。还有跟你—道的老穷酸,也没道过出身,老夫知道你俩是什么居心?”几句话把司南誉给顶住了,的确,他是没理由迫问人家,可是,如此默然而息的话,又觉得不甘心。 “土行孙”起身,抓起拐杖,道:“老丈没工夫跟你瞎缠!”举步便往外走,门里嘀咕道;“这年头人少鬼多,还是小心为上,人心隔肚皮,谁知道是什么颜色。” 司南誉呆了呆,追了出去,眼前已不见“土行孙”的踪影,四下—了望,直追出去,到了寺门外,依然不见人影,这老偷儿的行动可真是迅速,心中大感懊丧。 正自发怔之际,只听—个冰冷的女子声音道:“总算把你找到了!”司南誉大惊意外,循声望去,门旁墙角边,—个冷得怕人的脸孔,正对着自己,对方,赫然是“默尊者”墓前,准备盛装殉情的神秘女子,当下,镇定了—下心神,道:“芳驾要找在下?” “不错,找了好几天了!” “有何见教?” “告诉我,‘默尊者’为什么要装死?” 司南誉脱口道:“因为他怕死!”神秘女子眸中寒芒连闪,道:“你说什么?” 司南誉道:“在下说他怕死,所以装死逃避死亡!”神秘女子向前欺近了些,冷森森地道:“在山中时,我忘了问你,你在他假坟前,不无原因,现在告诉我,你那天在坟前做什么?”司南誉也寒着脸道:“想证实—下他是真死还是假死,如果那天芳驾不劈开墓穴,在下也同样要做!” 神秘女子向后退了一个大步,厉声道:“这么说,你是他的仇家?”司南誉道:“在下没告诉芳骂的必要。”神秘女子凝视着司南誉道:“你什么来路?” “在下展烽!” “你与‘默尊者’是什么过节?” “这点歉难奉告!” “哼!你不说恐怕不行!” 司南誉冷笑了一声,道:“未见得!”神秘女子口角一撇道:“你刚才说他逃避死亡?” “是不错!” “凭什么?” “就凭在下是要取他项上人头的人!” “你敢?” “为什么不敢!上天入地,在下都要找到他!” “我先毁了你!”她可是说做就做,双掌一错,疾划而出。 掌未到,丝丝劲气已告袭体,触肤如割,司南誉心头大凛,挥掌反击,三个照面下来,双方势均力敌,一个女子有这高的武功修为,实在惊人。神秘女子突地撤掌后退,双掌再扬,做出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口里冷森森地道:“你果然是有两下子,不过,放眼武林,能在‘炽烈手’之下逃生的,屈指可数,准备纳命吧!” “炽烈手”三字入耳,司南誉心头剧震,师父临终交代,碰上能施“炽烈手”的,必须尊重,不许为敌,当下飘开八尺,脱口栗呼道:“炽烈手,芳驾是谁?” 神秘女子没答复司南誉的问话,眸子闪射栗人的杀机。司南誉一时之间没了主意,他不知道对方的来历,也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遗言不许与能施展“炽烈手”的人为敌,并且又不许吐露有关师父的一切。 神秘女子缓缓进迫。 司南誉连连后退,栗声道:“在下不想与芳驾动手!”神秘女子并未停止进迫,寒声道:“你怕了?”司南誉无语以对,他不能违背师父的遗言。神秘女子怪叫一声,双掌诡厉无伦地电划而出。 司南誉避无可避,像是被千百支利剑同时刺中,闷哼一声,倒撞了四五步,勉强定住身形;逆血上冲喉头,他硬吞了回去。神秘女子极感意外地道:“你能承受‘炽烈手’一击而不倒,功力已算拔尖一流,你为什么不还手?” “在下说过不愿跟你斗!” “为什么?” “那是在下自己的事!” “如果我再次出手……” 司南誉心内明白,很难再承受对方一击,如果对方再出手的话,势非当场横尸不可,但师命不可违,他的生命,等于是师父赐予的,心念连转之后,激颤地道:“出手请便,在下决不皱眉,不过,请示知尊讳芳名。”神秘女子道:“你已经死定了,问这是多余!” 司南誉陡地扬起了右掌,想以“姽婳掌”反击,转念一想,又垂了下来,他无法分析此刻内心的感受,师父要自己杀“默尊者”,而这神秘女子却意在维护“默尊者”,偏偏师父又告诫不许与对方为敌,这该如何解释呢?三方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神秘女子突地欺手扬掌,大声道:“你当真不怕死?” 司南誉冷傲地道:“我不会向你乞命!” “那你为什么不还手?” “基于一项诺言!” “诺言?……什么诺言?” “我不会告诉你。” “你宁愿死?” “下手吧!” 神秘女子叹了口气,徐徐放落手掌,以梦呓般的声音自语道:“多么像当年的他!”接着,秀眉一挑,道:“展烽,不打可以,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司南誉冷冷地道:“条件……什么条件?”神秘女子道:“你如果找到,‘默尊者’,不要跟他动手。”司南誉心中一动,道:“这恐怕办不到!” “你一定要杀他?” “在下不否认。” “你准杀得了他?” “那是在下自己的事!” “你们之间,真有这样深的仇?” “大概是的!” “不能先告诉我?” “不能!” 第16章 不再隐瞒 神秘女子深深一想,道:“这样好了,你们动手时,必须有我在场,我要知道事实真相,同时要求公道合理,这你总可以答应了?”司南誉道:“在下无法预知何时何地碰上他,芳驾如何能在场?”神秘女子道:“你把情形告诉他,他便能找到我的!” “如他先出手呢?” “你提到我就不会。” “芳驾如何称呼?” “目前我还不想告诉你。” 司南誉心念一转,道:“芳驾在毁墓时,曾经透露过苦等了他二十年,二十年的时间不短,他没去找芳驾,又造假墓诈死,谁能保证他肯去见芳驾?” 神秘女子挫了挫牙,道:“也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不是无情无义的人,这样好了,算我求你,如果他拒绝的话,你可以废他的武功,逼他来见我。”司南誉吸了口气,道:“好,—言为定!” 神秘女子幽凄地叹了口气,道:“我信任你!”说完,姗姗举步离去。司南誉望着她的背影,喃喃地道:“一个不可思议的女人,老古董说,她是个情海断肠人,看来真是不假,这当是一个很动人的故事。”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你同样是个不可思议的男人!”人随声现,“土行孙”倒提拐杖从寺门闪了出来,显然,他已听到两人之间的全部谈话。司南誉心头—动,道:“您老还没走?”“土行孙”龇牙一笑道:“走了,我又回来了,小老弟,我看你是个正派武士,为什么也要介入‘猎天使之剑’这一场浑水中?”司南誉—时无语以对,想了想,反问道:“您老呢?不是也在找‘丹阳子’么?” “我有我的道理!” “在下也同样有在下的道理!” “有意思,咱们各说出自己的道理,作为交换,如何?” 司南誉不由为之心动,考虑了片刻,道:“好,您老先说吧!”“土行孙”偏头深注了司南誉一眼,道:“从眼神,老夫判断你是个真君子,老夫就冒上—次险。听着,‘猎天使之剑’本属于‘云梦大侠’司无命,结果—家三口,因此而遭不幸,老夫与司无命是莫逆之交,老夫旨在为友追凶复仇。” 司南誉如触电似地一震,栗声道:“一家三口,除了司无命夫妇,另—口是谁?”“土行孙”双眼一红,道:“一个五岁大的孩子,据说被凶手掷下悬岩。” 司南誉的双目顿时睁圆了,俊面也起了抽搐,激越万状地道:“请问……是在什么地点?”“土行孙”大惊于司南誉的异常反应,愕了愕,道:“属武当山脉,在堵水附近!”时间,地点,情况,完全吻合,司南誉怪叫一声,几乎栽了下去。“土行孙”栗声道:“怎么回事?” 司南誉从怀里取出那方白玉,递与“土行孙”。“土行孙”仔细一看,老脸剧变,激声道:“你……是南宫老弟的遗孤?”话锋一顿,又道:“看你的长相,是有些像南宫老弟,怪不得老夫一见你的面,便投了缘,孩子……你把遭遇说说看?” 司南誉泪水长挂下来,狂呼道:“我要报仇,把那些武林败类挫骨扬灰!”“土行孙”再靠近些,颤声道:“孩子,先别激动,冷静些,说说经过。”司南誉努力咬牙,强抑住悲愤,先整理了一下思绪才开口道:“晚辈是在武当山中,被一位盲残的武林先辈所救,据那位先辈说,是从峰顶坠下不错,这方白玉,是被他救时佩在身上的东西,所知只这么多。”师父有命,他不能抖出师门秘密。内心感到一阵歉然。 “土行孙”连连点头道:“皇天有眼,南宫氏没有绝后,孩子,从你的身手看来,救你的人必非泛泛之辈,他是谁?”司南誉可作了难,转念一想,自己曾两次抖露过师门绝技“姽婳掌”,这身份迟早会传开来,隐瞒也没什么意义,当下坦然道:“武林至尊!”“ 土行孙”大为震惊,栗声道:“武林至尊还在人世?”司南誉道:“他老人家已经作古,是最近的事,不过,这件事请前辈守秘。” “土行孙”拍拍司南誉的肩膀,道:“好,你能巧被一代奇人所救,是意想不到的造化,你父母也稍可慰于地下了!”说着,把白玉还给司南誉,又叫道:“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先师不知晚辈身世,以这块白玉为凭,取名司南誉。” “你该复姓才是。” 司南誉略作思索,道:“晚辈想……就以司南誉作名,也算是对先师的一点怀念。”“土行孙”道:“也好,南宫司南誉,这名字不俗,孩子,老夫助你追剑诛凶,别的我们慢慢再谈。对了,跟你一道的老穷酸是什么来路?”司南誉苦苦一笑道:“仅听他报号老古董,别的不知道。” “土行孙”道:“老夫一生从没被人蒙过,迟早会查出来的,孩子,我们现在从调查‘丹阳子’与‘三眼狴’这两个的下落着手,只要抓到一个,便可追出其余的,我们姑且装作互不相识,方便行动,立即分头缉凶,有事时,老夫会找你联络!” 司南誉无任感激地深深施了一礼,道:“晚辈从命!” “土行孙”锐利的目光四下一扫,道:“你父母的遗骨,是老夫事后赶去收埋的,就在凶杀现场,你有机会可以去拜祭,有墓碑可凭,老夫得走了!”说完,弹身径去。泪水,又告纷滚而落,司南誉仰首云天,悲叫道:“爹,娘,孩儿会追回‘猎天使之剑’,诛凶报仇!”现在,一副重担压在他的双肩上—清理门户,报血海深仇,而两件事都与“猎天使之剑”有关联。 突地,他想到忘了向“土行孙”打听师门叛逆“天下第一剑”孟凤临的下落,以“土行孙”这等行径的人物,说不定有线索,但人已走了,悔也没用,只有等下次见面的机会了。 仇与恨,开始在他的血管里奔突,几乎使他发狂。南官司南誉,他不再是身世不明的孤儿了。然而,跟着这情况而来的,是更大的痛苦,血淋淋的惨剧。着手调查真凶,说来容易,做起来可相当棘手,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寻人,真如大海捞针。 呆了一阵,司南誉动身离开,在自我的感觉上,他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第17章 活祭亡灵的牺牲品 一抹残阳,给大地涂上了一层艳红,黄土大路在夕阳映照下,红得刺目,刺目的红中,有一个白色影子在移动。 他,就是自封“展烽”的司南誉,他有目的,也没有目的。他的目的是追索杀父母的仇家,和师门叛逆裴震,但由于毫无线索可循,所以变成了无目的。 正行之间,忽然听到一阵悲凄的女子的啼哭之声,司南誉心中一动,停了下来,倾耳一听,哭声是发自道旁不远的林中,好奇,是武林人传统的习性,武林人无不好奇,也可以说是好事。于是,他踅身奔了去。 哭声十分悲切,像是死了亲人似的。司南誉循声入林。 林子里,—个中年妇人躺在地上,双眸紧闭,口角还有血渍,一个黑衣少女,跪坐在一旁哀哀痛哭。像是—对母女,这妇人遭遇到什么不幸?司南誉缓缓走近,看了看,发活道:“姑娘,发生了什么事?” 少女抬起泪眼,悲声道:“我娘要死了!”说完,又呜咽不止。司南誉皱了皱眉头道:“是受伤还是生病?” 少女带着哭声道:“是受伤,很重的内伤,看来是没救了。” 司南誉道:“如何受的伤?” 少女咬咬牙,道:“我母女是关外人,家父被仇家所害,我母女到中原来避仇,身边带有一支参王,是准备赖以维生的,不知如何会被歹徒知道,伤了我娘,夺去了参王,我娘—死,我……也不想活了!” 司南誉被勾动了侠义心肠,愤然道:“贤母女也是武林人?” “是的!” “下手的是何许人物?” “年纪不大,人长的一表非凡。说是什么……‘武林至尊’的传人。” 司南誉心头大震,栗声道:“他自己报的名?” “是的!” “他没伤你?” “没有,他……他……” “他怎么样?” “他要我考虑半个时辰,如果……我答应嫁给他,他回头来救我娘,如我不答应,他便任由我娘死。” 司南誉不由发指,双目尽赤,栗声道:“他人呢?” “说是半个时辰之后再来!” “姑娘答应了?” “不,我……宁愿随我娘—路,我是订过亲的人。” 司南誉狂声道:“可恶,居然敢冒充别人名头做这卑鄙的事,在下非宰了他不可,现在让在下看看令堂是否有救!” 少女眸中掠过—抹异样的神色,盈盈起身,拭泪道:“多谢少侠伸义手,小女子没齿难忘!” 司南誉蹲下身去,伸手去把中年妇人的脉。中年妇人突地—翻腕,闪电般切向司南誉胸前,变生肘腋,司南誉连做梦都估不到,转念的余地都没有,练武者的本能,他向后仰身。 同—时间,少女一掌劈止他的后心,掌心似暗藏什么利器,司南誉只觉背脊一阵刺痛,像有钢针—类的东西插入脊骨,顿时功力尽消。中年妇人挺身暴起,加上—掌,闷哼声中,司南誉仰面栽了下去。 少女突地拔剑在手,神色全变,眸子里尽是仇恨之色。司南誉欲挣乏力,狂吼道:“这是做什么?”少女咬牙切齿地道:“要你的命!”冷森森的长剑,朝司南誉心窝刺下。 中年妇女大叫一声:“玉漱,住手!” 剑尖距司南誉心窝不到两寸,少女硬生生撤了回去,激声道:“娘,为什么要阻止我?” 中年妇人道:“暂时不要杀他,别忘了,他背后的靠山。”司南誉激愤欲狂,这一对素昧平生的母女,为什么要安排这种鬼计对付自己?他百思不得其解,当下栗叫道:“在下与你母女何仇何怨?” 少女切齿道:“仇比海深,怨化天高,姓司的,本姑娘要你也尝尝割头是什么滋味。”司南誉闻言之下,似有所悟。割头,暗示着什么?…… 蓦在此刻,一辆马车从林深处缓缓转出,驾车的是个半百年纪的黑衣老者,目如鹰隼,赫然正是抱月庄的总管贺翔。贺翔现身,司南誉顿时明白过来,这一双母女,定是庄主公孙乌龙的妻女无疑,自己奉师命取了公孙乌龙的项上人头,她们是蓄意索仇的,当日她母女不在场,是以见面不识。 既落在对方手中,后果不问可知,说什么都是多余了。中年妇人—抬手,道:“贺总管?把他放上车带回庄去再发落。” 贺翔恭应了一声道:“是,夫人!”司南誉紧紧闭上了口,他没话说,也无力反抗,被少女公孙玉漱在背脊上刺了那一针,使他功力尽散,目前,还不如一个没习武的普通人。 贺翔抓起了司南誉,重重抛入车内,狞声道:“小子,你想不到有这一天吧?”车帘垂落,马蹄开始奔动。 司南誉脑海呈现一片空白,死亡的阴影已紧紧攫住了他,他真的想不到会有这一天,一切恩怨情仇,都将由此而烟消云散。车子在摇晃,滚动,带着司南誉步向死亡。 他有嘴,但不能呼救,他不屑为,也没人能救他。他意识得到即将来临的是什么,那将是最残酷的结局。 不管动机是什么,杀人,人杀,似乎变成了江湖上的定律,“武林至尊”被人残害,司南誉受命杀人,而现在,他又将被人杀,谁是?谁非?这叫冤怨相报,仇祸循环,武林就是如此! 马车漏夜驰行。浓浓的夜色中,有一条人影遥遥尾蹑,忽隐忽现,夜色昏暗,没被发觉。 这里是抱月山庄的大厅。时间是子夜。 白幛素帏,一对白蜡烛发出凄冷的光,居中高供一个神主牌,上面写的是:“故显考公孙讳乌龙之灵位”,桌上的香炉里插了三炷香,已然燃去了一半。灵桌正面,司南誉被反缚在——张太师椅上,面对灵牌。 公孙玉漱全身缟素,在桌前焚化纸钱。灵桌上,摆了一个红漆大木盘,盘上横搁一柄长剑,情况很显然,木盘是用来盛人头的,司南誉是活祭亡灵的牺牲品。 司南誉俊面一片铁青,但没有惊惧之容,心里除了恨,还是恨,恨什么,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他奉师命取去公孙乌龙的人头,现在人家要报仇,以之活祭亡灵,报仇,没有什么不对,但十五年前,联手合击,不顾武道,把“武林至尊”剜目断臂,参与的难道不该杀? 公孙玉漱烧完纸,站起娇躯,怨毒地瞪着司南誉道:“等三炷香烧完,便是你付出代价之时,现在,你慢慢品尝死亡恐惧的滋味,乘你还能思想,还有感觉!” 说完,转身步出灵堂。阴森的气氛,像是森罗殿,只差了牛头马面。天下,还有比在绝望中等候死亡更残酷的事么? 第18章 麝香仙子 司南誉一百个一千个不甘心,他不甘心像猪羊一样被宰杀了当祭品,一个武士,这样死法太窝囊。也许,师父授命所做的太过分,但死者罔顾公义于前。 他突然笑了,望着快要燃尽的香枝,是对自己命运的嘲弄,他的生命,只等于三炷香燃烧的时间,短暂,一忽儿便化为灰烬。死神在对他发出狞笑。香枝剩下一寸不到,他的生命也同样剩下一寸不到。 他睁大眼,咬牙切齿,对命运做绝望的抗议。 蓦地,灵堂里刮起一阵风,烛火熄灭了。 司南誉心头—震,他突然发觉有人来到身后,绳索突然松了,不可能的意外使他连考虑的余地都没有。此时,此地,会有谁来施救么?一个颇不陌生的声音起自算边:“不要声张,你能行动么?”太多的惊奇,简直不像是事实,司南誉摇摇头。 厅门外传来脚步声,公孙玉漱的声音道:“贺总管,时辰到了,你去请夫人!” 贺翔的声音道:“是,小姐!”公孙玉漱突然惊叫道:“蜡烛怎么熄了?” 贺翔道:“难道发生了变故?” 司南誉被人抱起,扛上肩头,从侧门穿出。公孙玉漱与贺翔双双冲人灵堂.公孙玉漱狂叫道:“人被救走了!”公孙夫人闻声而至,怒吼道:“分头去追,玉漱,备好夺命神针,见人就下手!” 司南誉被扛着,出了庄,越野驰行,救他的人功力高得惊人,肩上扛着一个大男人,速度仍然快得令人咋舌,只听耳边呼呼风响。 天亮了,少说也奔出了二三十里,眼前是—片起伏的岗陵,他被带到—个形如街道的山缝里,放落。“呀!”司南誉惊呼出声,救他的赫然是老古董。老古董擦擦额汗,喘息了一阵,道:“小兄弟,好险!”司南誉激颤地道:“老哥,您……怎会知道小弟被暗算而适时赶来?” 老古董长长吐了口气,道:“我是一路跟了来的,等机会下手,小兄弟,你是穴道被制么?” 司南誉回忆被制的情景,道:“像是什么尖锐如针的东西刺中背脊骨!”老古董双日陡露骇芒栗呼道:“那是夺命神针!” —个阴冷的女人声音道:“不错,是夺命神针,还有两天可活;神仙也救不了!” 司南誉与老古董齐为之心头剧震。—个身影出现在狭谷口,赫然是抱月山庄的女主人,她竟然追踪而至,实在太出人意料之外。老古董抢前数步,道:“麝香仙子!” “不错,你是谁?” “老古董!” “你公然敢到本庄?劫走凶手……” “公孙夫人,冤冤相报,何日方休……” “废话,先夫不能白死,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忘年之交!” “你打算交人,还是陪葬?” 老古董沉声道:“公孙夫人,人死不能复生,何不想开些,了消这怨结?”“麝香仙子”厉笑了—声道:“老古董,本夫人从没听说过江湖中有过你这一号人物,识相的远远滚开,本夫人要出手了。” 老古董道:“公孙夫人,你刚才说他还有两天活命,神仙难救,何不放他一马?”“麝香仙子”咬牙道:“办不到,我非亲手斩下他的脑袋不可。” 司南誉身为“孤剑门”继承人,当然不能失了身份,站起身来道:“在下功力已失,下手请便!”老古董回头望了司南誉—眼,皱皱眉,道:“公孙夫人,你知道十五年前,尊夫曾做过什么事么?” “本夫人只知道血债血还!” “可是……别人也是在讨血债!” “你一定要插手?” ”在下不能袖手旁观!” “好,你自愿求死,也是没办法的事!”长袖—甩,亮掌就要出手。司南誉栗声,道:“老哥,您犯不着,您……走吧!”老古董不退反进,道:“公孙夫人,在下有几句话要跟你说完,说完了,如你仍坚持要杀人,在下绝不阻挡,怎样?” “麝香仙子”寒声道:“你说好了!”老古董道:“我们到外面去说!” “麝香仙子”冷哼了一声道:“你准备给他制造逃生的机会?”老古董突地回身,扬手隔空射出—道指风,司南誉闷哼了—声,应指而倒,登时昏了过去,老古董道:“这你可以放心了?” “麝香仙子”惊疑莫释,她实在不明白老古董在弄什么玄虚,心念数转之后,终于点头道:“好,我听你的,相信你如果心怀不轨的话,也难逃神针之厄,请!”两人一先—后,走出狭谷口外。司南誉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谷口外传来激烈的争辩声,但是司南誉—个字也听不到。整整一盏热茶的时间,老古董重回司南誉身旁。苦苦一笑,伸指解了他的穴道。 司南誉坐了起来,道:“人呢?”老古董道:“走了!”司南誉惑然道:“她怎么肯放手而去?”老古董笑笑道:“是老哥我说服了她!” 司南誉深深望了老古董一眼,期期地道:“老哥说服了她?……是如何说服法,能为小弟一告么?”老古董略作沉吟,道:“小兄弟,咱们就事论事,不再绕弯,令师当年的遭遇,你该清楚的?”经过“麝香仙子”这一寻仇,身分已不攻而破,再没有隐秘的必要,司南誉坦然道:“先师语焉不详,小弟仅知梗概。详情不甚了了。” 老古董目芒一闪,道:“令师的确已仙去了?”司南誉愤然道:“是的,含恨以殁是最近的事。”老古董思索了片刻,道:“好,老哥我尽自己所知,为小兄弟一述当年血案!”停了停,才又接下去道:“话须从头说起,当时武林中有所谓‘栖霞九俊’,是九位白道好手,因志趣相同而结合,‘默尊者’与公孙乌龙也是九俊之一……” “哦!” “有一年,九俊之三,突然陈尸关道之上,据说是‘武林至尊’下的手,其余六俊,自然悲愤填膺,立誓索仇……” “真的是先师下的手?” “你听我说下去,于是,六俊约好时地,与令先师决斗,令先师可能自恃身分与名气,不愿辩解,双方动上了手,因为令先师功力太高,六俊是怀着与敌偕亡,不胜则死的心情去的,谁知动手之后,发觉令先师的功力,不如传说之高。但当时谁也不在意……” 司南誉两眼一红,道:“先师说过,他老人家遭人暗算,身中奇毒。” 老古董颔首道:“这一点我曾听‘默尊者’说,他后来想到。” 司南誉迫不及待地道:“后来呢?” 第19章 好厉害的蒙面人 老古董叹了口气,沉下声音道:“双方做殊死之斗,结果,六俊之中,有四俊又当场横尸,而令先师也告力竭倒地……” 司南誉悲愤地道:“于是先师被幸活的二俊剜目断臂!” “小兄弟,你可以想象得到当时二俊的心情,九俊折其七……” “后来呢?” “令先师负重创,滚落绝岩!”老古董神情一黯,又道:“事后,‘默尊者’忽然醒悟这是一个恶毒的阴谋,令先师与九俊,全是受害者,九俊成了代罪羔羊……” 司南誉激越道:“谁能证明不是九俊事先下的毒?” “九俊之中,没人会用毒,如果能,何不一次毒杀,犯不着再赔上六条命!” “那‘默尊者’何以要诈死呢?” “这个……也许他想查出当年设这毒谋的人,因为,九俊也是被害人。” “小弟我一定要找到‘默尊者’!” 老古董深透口气道:“小兄弟,你仍然要杀他?”司南誉咬着牙道:“除非能查出设谋的人,证明他无辜。”话锋一顿,又道:“老哥哥就是以这理由说服了‘麝香仙子’?”老古董道:“是的!” “但事情不算完!” “当然,小兄弟。我跟‘默尊者’是至交,在道义上我有责任助他追凶,洗刷污名,现在暂时不谈这个,先谈谈你的伤。”提到伤,司南誉一颗心顿往下沉。 “麝香仙子”声言至多还有两天可活,老古董能为力么?如果不能。虽然不被当作祭品,依然是死路一条,心念之中,道:“小弟是中了夺命神针?” “是的!” “老哥哥能为力么?”老古董顿口无言,显然他是无能为力。 蓦在此刻,一个灰衣蒙面人幽灵般出现谷口。司南誉与老古董同感心头大震,司南誉站起身来,道:“老哥哥,对方是何许人物?”老古董低声应道:“不知道,但来意不善!” 灰衣蒙面人阴森森地发话道:“展烽,你是‘武林至尊’的传人?”司南誉心弦—颤,他功力虽失,但豪气仍在,—挺胸,道:“不错,阁下有何指教?”灰衣蒙面人狞声道:“杀你!”短短两个字,令人听了不寒而栗。司南誉身负致命暗伤,功力全无,什么都不在乎了,寒声道:“阁下要杀在下?” “不错!” “什么理由?” “因为你是‘武林至尊’的传人!” 司南誉猛—挫牙道:“阁下何方高人?”灰衣蒙面人怪笑了一声道:“这你不必问!”司南誉冷哼了—声道:“阁下是见不得人么?” 灰衣蒙面人一阵怪笑,道:“真想不到‘武林至尊’竟然没有死,而且还收了传人,小子,轩辕霸现在何处?”两道锐利目芒,从蒙面巾的孔洞射出,直照在司南誉面上。司南誉立还颜色道:“这点阁下也不必问!”灰衣蒙面人向前挪步,道:“你会说的!” 老古董把身躯一横,拦在司南誉身前,冷声道:“阁下要杀人,总得有个理由?”灰衣蒙面人止步道:“已经说过了,因为他是‘武林至尊’的传人!” “阁下与‘武林至尊’何仇何怨?” “这你管不着。” “既与‘武林至尊’结怨,自非等闲人物,阁下不敢报名道,号?” “你也同样死定了,这—问是多余。” “阁下未免太目中无人……” “本来就没把你当人物看待!” 老古董不由心火直冒,怒声道:“无妨试试看!”灰衣蒙面人“嘿”地冷笑了一声,身形一欺,双掌疾推而出,—道裂岸惊涛般的劲气,暴卷而出。老古董心头—凛,扬掌反击,功力用足了十成。 狭如街道的窄谷,助长了劲气的威势,像是急湍汹涌,—声震耳的巨响过处,老古董退了两个大步,而司南誉却遭了殃,因为他功力已失,身形倒飞,猛撞向岩壁,惨哼一声,反弹落地,口血连喷。 老古董亡魂大冒,对方的功力超出他的想象,而更严重的是他将无法保全司南誉的性命,这—个回合显示出他绝非灰衣蒙面人的对手。 灰衣蒙面人得意地哈哈—阵狂笑,双掌一圈,再次推出,这一击,较之刚才的—击更加强猛。老古董以—种豁出去的心情,全力反击,事实上,他没有考虑的余地。又是一声轰雷般的巨响,谷壁松动的岩石,纷纷滚落,老古董闷哼出声,背脊倒撞向岩壁,口角沁出了两缕鲜血。 司南誉心思—片狂乱,这实在是雪上加霜,意料不到的灾劫,平空冒出了这么个仇家,如果功力未失,即使是死,也可痛快地拼上—场,现在,他成了待宰的羔羊,只差没有发出哀鸣。 灰衣蒙面人阴残地道:“老穷酸,本人不问你的来历,反正你是碰上了,认命吧!如果你想死得干净,自了是唯一的路!” 老古董定力惊人,在这种情况下,仍保持冷静,沉声道:“不教而诛谓之虐,阁下在杀人以前,至少得道出来路?” 灰衣蒙面人一声怪笑道:“你准备到阎老五那儿告本人一状么?免了吧!” 突地,谷外传来子一个声音道:“相好的,你可真是滑溜,害我两口子跑这多冤枉路!”不速而至的,赫然是“母子鸳鸯”,听口音,是追踪灰衣蒙面人而来,发话的是秦绍恩。 灰衣蒙面人霍地回身道:“你俩口子是急着赶去投胎么?”乔玉彤脆生生地一笑道:“相公,这见不得人的在放什么屁?” 秦绍恩道:“娘子,是狗臭屁,臭而不可闻也!”乔玉彤又道:“相公,该好好教训这不长眼的一次。”秦绍恩道:“要他学狗爬!”一老—少两夫妻相顾大笑,根本就不把灰衣蒙面人当一回事。灰衣蒙面人阴恻恻地道:“自己要找死,那是谁也没办法的事!”说完,弹身掠了出去。 良机岂可错失,老古董—抹口边血渍,转身挟起司南誉,朝谷内飞奔而去,谷道很短,转眼便已走尽,老古董略作思索,改朝山林方向驰去,连越三座峰头,到了一个极为隐秘之处,老古董放下司南誉,吐了口大气,道:“小兄弟,我俩是死里逃生,那灰衣蒙面人的功力,实在惊人。” 司南誉苦笑着道:“连老哥哥也不知道他的来路?”老古董道:“老哥哥我自问阅人不少,可就是猜不出他的来路。”说着,摇摇头,又道:“小兄弟,你转过身,让我瞧瞧你的伤势。” 司南誉转过身,背对老古董,老古董掀起司南誉的衣衫,用手指触摸了一下,欢呼道:“小兄弟,你实在是福大命大,太巧了,不然老哥哥我还真的束手无策。”司南誉精神一振,道:“怎样巧法?”老古董道:“夺命神针刺偏了,没钻入脊髓,不然真的神仙难救。” 第20章 英雄救美 司南誉喜之不胜地道:“能取出来么?”老古董道:“可以,你别动!”说着,把手掌贴向针刺之处,默运功力,一吸—提,把掌心伸向司南誉,又道:“你看,就是这东西!” 掌心中,赫然是一根三分左右的细针,像女人用的绣花针,还要细小些。司南誉吸口气,道:“这小小的东西有这么厉害!” 老古董沉重地道:“这根针如果从骨缝刺入脊髓,真的只有死路一条,现在你试行运功看?”司南誉一提气,内元果已复生,当下改为跌坐之势,按本门内功心法行起功来,三周天之后,功力尽复,收了功,激动地道,“老哥哥,大恩不言谢了!”老古董哈哈一笑道:“那就见外了!” 司南誉站起身来,剑眉一挑,道:“小弟得去找那灰衣蒙面人,不知道他离开了没有……”老古董微一皱眉道:“小兄弟,何必急还颜色,意气之争,智者所不取。” 司南誉道:“老哥哥,小弟不是逞匹夫之勇,他扬言要杀小弟,起因在于先师,先师业已仙去,他老人家生前的恩怨,做弟子的义不容辞,责无旁贷,对方既已找上小弟,问题迟早必须解决。” 老古董道:“话虽不错,但必须慎谋于先,以老哥哥我的观察……恐怕小兄弟你还不是他的对手,何不谋而后动?”司南誉豪性万丈地道:“小弟我—定要斗斗他,至少得问出个原委。”老古董显得无可奈何地道:“你决意了?”司南誉以断然的口吻道;“是的,不过……” “不过什么?” “老哥哥最好别与小弟一道趟这浑水。” “你以为老哥哥我是怕事之徒?” “不,小弟不是这意思,因为这是小弟师门恩怨,老哥哥不宜插手。” 老古董哈哈一笑道:“小兄弟,老哥哥我不插手,陪你去总可以了吧?”司南誉大为感动,激声道:“老哥哥知遇,小弟我没话说,但请千万别插手。”老古董一抬手,道:“我们走!” 一老一少双双弹身朝原来的地点奔去,越过—座峰顶,老古董突地刹住身形,仰首望向右侧方的峰顶道:“小兄弟,停停,你看……”说着,用手一指。 司南誉应声收势,抬头顺手指望去,只见右侧峰头上人影幢幢,太远,看不真切,但隐隐可以听见喝斥之声。当下沉声道:“有人在动手!”老古董道:“先是灰衣蒙面人,后来又来了‘母子鸳鸯’,山里定然有事,我们一个时辰前碰上他们,应当是巧合,说不定灰衣蒙面人也在其中。”司南誉星目一亮,道:“我们去瞧瞧!”老古董点头道:“好!” 两人踅身转向右侧方奔去,不久,到了峰脚,仰头一望,峰势陡峭,壁立如削,要登峰必须绕向侧方,正面是无法攀登的,司南誉衡量了一下形势道:“老哥哥,绕过去!” 话声才落,一条人影如殒星般从峰头泻坠,“砰”然的一声,横陈地面,两人大吃一惊,坠下的,赫然是金冠老道,已经断了气,不用说,是被人从峰顶劈落的,老古董栗呼道:“崆峒‘玄灵子’!”司南誉惊声道:“什么人物?”老古董道:“一等一的高手,看来峰头上交手的定是些名头不小的人物。” “哇!”惨号曳空,又一条人影飞坠,栽地寂然,是个虬髯老者,老古董又惊呼了一声道:“碎碑手苏起,太骇人了!”司南誉大为紧张,弹退三丈,想看得清楚些,裙袂飘飘,又一条人影像彩蝶般殒坠,—望而知是个女的,司南誉毫不踌躇,飞身张臂,接住下坠的女子,一看,不由心头剧震,脱口惊叫道:“俞锦萱姑娘!” 俞锦萱兄妹,受一个垂危老者之托,代送一个布包到枯荣寺,结果她胞兄俞锦轩被毒杀于寺门口,包袱失踪,后来在江滩出现,证明是假的“猎天使之剑”,这个谜一直无法揭晓。老古董也惊呼道:“她怎么也到山中来?”俞锦萱双眸紧闭,口角溢血,但娇躯犹温,还没断气,司南誉横抱着她,略作思索道:“老哥哥,您先上峰去,小弟试试看有没有救!” 老古董点点头,弹身掠去。司南誉抬头向峰顶望了望,他担心还会有人被震落下来,喝斥声已十分清晰,人不在少数,司南誉在极度紧张的心情下,已忘了男女之嫌,席地坐下,把俞锦萱横在膝头,伸手探视,手指触及一样软绵绵但不失弹性的东西时,他像触电似的—震,赶紧缩回手,俊面一阵燥热,一颗心几乎跳出腔子。 就在司南誉尴尬万状之际,俞锦萱娇躯扭动了数下,嘤咛一声,睁开眼来,茫然道;“我没死?”司南誉舌头打着哆嗦道:“俞姑娘,你……怎么回事?” 俞锦萱昏乱的情绪尚未稳定,一看,自己竟然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惊叫—声,顺手就是一掌。司南誉可防不到这一着,“啪”地一声,半边脸一阵火辣。俞锦萱蹦起身来,立脚不稳,又跌坐下去。 司南誉忘其所以地伸手去拉。这动作是出自本能,俞锦萱玉臂被拉住,又倒向司南誉怀中,司南誉陡然惊觉,松开了手,一张脸已成了熟透的柿子。俞锦萱坐直身形,这才看清了对方,脱口道:“是你?” 司南誉站起身来,期期地道:“俞姑娘,你……受了伤?”俞锦萱—眼瞥见地上的两具尸体,同时也记起了本身的遭遇,激声道:“我好像……被人震飞……” 司南誉道:“是的,在下正好到此地,见姑娘飞坠而下,伸手接住。”俞锦萱起身,红着脸道:“展少侠,刚才我……实在对不起,如非少侠相救,我已粉身碎骨。” 司南誉道:“适逢其会,不足挂齿?贴娘的伤……”俞锦萱默察了—遍,笑笑道:“不要紧,并不严重!”司南誉仰首朝峰上望了一眼,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事?” 俞锦萱吐了口气,道:“在争夺猎天使之剑!” “猎天使之剑”四字入耳,司南誉顿时热血沸腾,星目泛出一片恐怖杀芒,牙一咬,弹身便朝侧方掠去。俞锦萱吃了一惊,大声道:“展少侠!”声落,眼前人影已杳。 在枯荣寺前,司南誉诌了一个外号“展烽”,并没报名,所以她称他展少侠,自上次邂逅之后,她芳心里已经深印下司南誉的影子,现在,意外地巧被司南誉所救,司南誉匆匆离去,使她怅然若有所失。 痴立了片刻之后,地取出随身携带的伤丹,吞了三粒,心想:“且先觅地疗伤。等身体复原再说。” 第21章 见者有份 司南誉从侧方飞驰上峰,“猎天使之剑”应该是属于他的,而更重要的是他要追查杀害父母的凶手,他恨透了这批巧取豪夺的武林败类。 峰顶,靠边,是—块平坦的岩石地,靠里,怪石嶙峋,杂着苍翠的古松,木石间,人影浮动。石坪上,—个威严的黄衣老人,正与一个颀长中年打得火热,奇招绝式,令人目眩。 四五具尸体,静陈在坪中,斑斑的血迹,像开了—地红花。靠里的—方,十数男女,静作壁上观,“玉罗刹”与宁坠儿师徒俩赫然也在其中。 司南誉甫登现场,立即有人招呼道:“小兄弟,这里来!”发声的是老古董,他端坐在一块山石上。司南誉走了过去。 老古董道:“那女娃儿怎么样?” 司南誉目注场心,口里应道:“伤势不重,已经清醒了。”顿了顿,又道:“交手的是何许人物?”老古董道:“响当当的人物,那中年人叫刘昌,关外绿林魁首,外号‘屠夫’,在关外一带,提到屠夫二字,连小孩子都不敢夜哭。” 司南誉剑眉—挑,道:“那黄衣老者呢?”老古董道:“丹阳子!” “丹阳子”三字入耳。司南誉血脉贲张,杀机狂涌。激动的簌簌直抖,一伸手把山石的一个棱角抓成石粉。 老古董骇然道:“小兄弟,你怎么了?”司南誉咬牙切齿地道:“我要杀人!” 老古董惊声道:“小兄弟,你要杀谁?”司南誉道,“丹阳子!” “你跟他有仇?” “可以这么说!” “什么样的仇?” 司南誉不便抖出身世,想了想,道:“老哥,这一点恕小弟暂时不能奉告!”老古董道:“先别轻举妄动,看看情况如何发展再说!” 就在此刻,场中已分出了胜负,“屠夫”刘昌被“丹阳子”打得口吐鲜血,退出了圈子。司南誉身形一动,就想冲出去。老古董一把拉住道:“慢着,有人进场了!” 话声才落,一条人影从乱石中射出,飘絮般落在“丹阳子”身前,赫然是一个面无血色的中年文士,胁下斜挎了一个锦囊,手中横提着一柄连鞘剑,眼珠是绿的,闪着碧芒,一望而知是个邪门人物。 “丹阳子”一见此人现身,老脸大变。场边伺机的高手发出一阵“嗡嗡”低语。司南誉闪着星目,说道:“老哥,现身的是何许人物?”老古董低声道:“一个使江湖人闻名丧胆的妖物,‘酆都客’!” “酆都客?” “不错,手段极辣,杀人是家常便饭!” “丹阳子”显然十分惧怯,栗声道:“阁下意欲何为?”“酆都客”发出一阵狼嗥也似的笑声道:“丹阳子,你这句不是废话么,你清楚今天所有到场的朋友,都是为了‘猎天使之剑’,还佯问什么?在下奉劝你一句,乖乖交出剑来,可保残生,否则,你将一无所有,连老命在内。” 司南誉心弦连连震颤,暗忖:“想不到‘猎天使之剑’仍在丹阳子手中,不共戴天之仇必须报,剑必须得回。”“丹阳子”脸孔起了抽搐,咬着牙道:“阁下也未见得能全身而退!”看样子,他不敢跟“酆都客”动手。“酆都客”狞声道:“在下的事,何用你担忧,快把剑交出来!” “丹阳子”向后退了数步,脸孔扭曲得变了形,当然,他—万个不甘心,可是君子固本,说来说去还是老命重要。他挫了挫牙,探手袍内…… 空气骤呈无比的紧张,所有的目光全投注在“丹阳子”的身上,“猎天使之剑”是传闻中的东西,真正看过的可没几个人。这剑宝在何处,可能也没几个人知道。 “丹阳子”真的肯把“猎天使之剑”交与“酆都客”?在群豪虎视眈眈之下,“酆都客”能携剑在身而退么?司南誉激动欲狂,但现在不是他出手的好时机。 “丹阳子”的手,终于从衣袍中抽了出来,手中多了一柄两尺长的连鞘短剑,形式奇古。所有贪婪的目光全直了。“酆都客”碧绿的眸光四下一扫,有点示威的作用,意思是谁敢伸手?然后向“丹阳子”道:“江湖中唯识时务者能活得长,交剑上路吧!” “丹阳子”突然把剑扔在地上,弹身暴退。 “锵”的一声,“猎天使之剑”落地,立即有两条人影,闪电般扑出。“哇!哇!”人影踣地,红光进现,“酆都客”手中剑,离鞘一半,没几人看出他是如何杀的人,这一手的确慑人。“酆都客”横着剑,目光特别扫向“玉罗刹”,阴声道:“还有谁想插手,快些,不然在下要上路了!” 一个冷森森的声音道:“上路,到酆都城作客么?”现场的只觉眼一花,场中多了—个灰衣蒙面人,全场一阵骚动。司南誉恨声道:“他也来了!” 灰衣蒙面人现身,场中又是一阵骚动,忖测纷纷,没人知道他的来历。这倒是大出“酆都客“意料之外,他本谅定没有人敢出面的,唯一顾忌的是“玉罗刹”,但“玉罗刹”没什么特殊反应,他认为是笃定了,当下,双目碧芒—闪,阴恻恻地道:“你想伸手?” 灰衣蒙面人道:“当然,这叫见者有份!”“酆都客”语音带煞地道:“凭你敢出头这一点胆识,在下特准你先报来历再受死!” 灰衣蒙面人哈哈一阵狂笑道:“好大的口气,令人作呕!”“酆都客”一向目无余子,从没听过这种轻侮的话,“呛”地拔出长剑,另一手执着剑鞘,狞声道:“找死也不是这等找法。” 灰衣蒙面人缓缓拔出剑来,斜劈向下,这种起手之式,可说大异剑道常轨,的确是罕闻罕见。“酆都客”暗吃—惊,直觉地感到碰上了劲敌。 “猎天使之剑”静静地横在地上,似乎显示着—场血雨腥风又将拉开序幕,这不祥之物所到处必有杀伐随之。 双方对峙着,两支剑在阳光下发着栗人的寒芒,刺眼也刺心。场边群豪,屏息而观。 栗人心魄的暴喝,震得人心旌摇摇,双方终于出了手。剑芒暴闪,像一堆熊熊烈火,突然被挑拨搅动—样,爆发出满天火星,剑刃交击之声有如连珠密响。 但,只一刹那,使人鼻息皆窒和画面骤然消失。双方仍凝立对峙.只是持剑的架式有了改变。双方都意识到,碰到生平仅见的敌手。 第22章 帮主? 司南誉为之心惊不已,他在想:“师门叛逆裴震,号称‘天下第—剑’,不知比场中的这两个如何?”老古董激动地道:“这种剑术,已到了一个剑手所能的修为极至,可惜,都出现在邪门人物的身上,令人扼腕。” 场中双方,似乎僵化了,对立如两尊雕像。所有在场者的门光,集中在—点,略不稍瞬,这种场面.使人忘了自我。独独司南誉的目光,瞟向了远在另—方的紫衣少女宁坠儿。他不能忘记宁坠儿在奉师令废他的武功时,手下留情。宁坠儿的目光,也适时瞟了过来,因为司南誉的白衫太显眼,距离远?双方无法看到彼此的表情,但内心的反应却—样。 “呀!”暴喝再起。司南誉的目光被拉问场心。这—个回合很短暂,只有三声金铁交鸣。情况有了变化,“酆都客”退离原位置约莫三四尺,没有血色的脸更加白得怕人,左上胸—片殷红,他已经落败。 灰衣蒙面人立足之处,距“猎天使之剑”最近,不到五尺,他俯身即可捡取,以他的表现,可能没有人敢于伸手。“酆都客”栗声发话道:“在下认栽了,是人物留个名号!” 灰衣蒙面人徐徐放落长剑,冰声道:“你只记住本人的装束就行,没有名号!”“酆都客”咬咬牙,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说完,疾掠而去。 灰衣蒙面人得意地飞出—长串慑人的狂笑,挪步,俯身 —个震耳的声音道:“慢着!”出声喝阻的是“玉罗刹”!灰衣蒙面人直起身,“玉罗刹”已到他跟前。灰衣蒙面人阴阴地道:“芳驾也想伸手?” “也许!” “芳驾不考虑后果?” “大话唬不了老身!” “事实摆在眼前,这可不是虚声恫吓?” “老身不信这个邪!” “可是……在下一向不惯于和妇人女子交手!” “玉罗刹”脸色—寒,道:“蒙头遮脸,显然是见不得人,还满口胡言,是男子汉何不露出真面目?”说完轻蔑地—笑。灰衣蒙面人道:“随便芳驾怎么说,人各有志!”“玉罗刹”冷哼了一声道:“好一个人各有志,闲话少说.你是准备放手还是动手?” 灰衣蒙面人嘿嘿一笑道:“放手?芳驾说的太天真了!”“玉罗刹”沉声道:“那就准备动手!”灰衣蒙面人不知在转什么念头,窒了片刻,才阴恻恻地道:“在下实在不愿伤你,何必咄咄逼人?”“玉罗刹”不屑地哼了—声道:“臭美,口气可真的不小。” 司南誉突有所觉,转头向老古董道:“老哥,这灰衣蒙面人会不会是用毒中之毒,毒毙神剑帮帮徒的人?”老古董—震,道:“你是说,在山中惊鸿一瞥的那灰衣人影?” “是的!” “很难说,没见他施毒!” “小弟我要出手了……” “不行,你无法得手。” “不行也得拼上一拼!” 蓦在此刻,突听紫衣少女宁坠儿扬声大叫道:“师父,他就是神剑帮帮主!” 此言一出,满场皆震,神剑帮是当今江湖第—大帮,帮主是谁,迄无人知,想不到这灰衣蒙面人就是神鬼莫测的神剑帮主。 宁坠儿又道:“师父,前些时在江边,授意属下,以假的‘猎天使之剑’制造凶杀的就是他!”说完,有意无意地朝司南誉这边扫一眼。 “玉罗刹”哈哈一笑道:“这倒真是想不到,原来是堂堂神剑帮主!”灰衣蒙面人也发出一阵狂笑,道:“真的是想不到,在下居然被封为帮主。”“玉罗刹”道:“你不敢承认?”灰衣蒙面人道,“在下不必承认,也不必否认,在下就是在下!” 莫测高深的话,引起在场的群豪惊疑莫释,到底他是不是神剑帮主?是!他是谁?不是!他又是谁?“玉罗刹”也不由怔住了,这实在费人猜疑。 司南誉自言自语地道:“他究竟是谁?” 蓦地,灰衣蒙面人乘“玉罗刹”失神疏于戒备,闪电般攻出—剑,事出猝然,“玉罗刹”被迫闪避。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灰衣蒙面人一把抓起“猎天使之剑”,弹身飞逝。这一着,又出群豪的意料之外,爆发出一阵惊呼。 最先反应的是司南誉,“猎天使之剑”应该是属于他的,他父母便是因这剑丧生,同时师父遗言,要清理门户,除非得到“猎天使之剑”,他不能让灰衣蒙面人得手,几乎是灰衣蒙面人遁走的同时,他飞身掠入场中。 然而,毕竟慢了—步,灰衣蒙面人已没入乱石之中不见了。他当然不甘心,身形一落即起,循方向追去。到了峰背方向,灰影已在峰腰,速度快得令人咋舌。司南誉提足真气,飞追下去。 峰顶现场,曲终人散,群豪再无留恋,纷纷离开。“玉罗刹”转向宁坠儿道:“怎么会是他?”宁坠儿道:“弟子记得是他不错!” “玉罗刹”道;“我说的是展烽!”宁坠儿暗吃一惊,故意“哦”了一声道:“展烽!”“玉罗刹”声色俱厉地道:“上次在山中,‘默尊者’墓前,我曾命你废了他的功力,你……” 宁坠儿期期地道:“弟子不知道,他的功力本来是废了。”“玉罗刹”眉头一皱,喃喃地道:“这倒是怪事,莫非他能闭脉封穴?” 宁坠儿芳心一动,乘机道,“很有可能,‘武林至尊’的传人,绝不是泛泛之辈。”“玉罗刹”一摆手,道:“我们走,除非他退出江湖,他逃不了的。” 司南誉一个劲地猛追疾赶。眼前山势丛杂,灰衣蒙面人失去了踪影,司南誉懊恼万状,要在乱山中找人,可不是件易事,何况对方的身手比他只高不低,木立了一阵,他只好走回头路,心想:“你跑不了的,迟早我会找到你。” 才走出几步,一个冷阴阴的声音道:“小子,天假其便啊!”司南誉大吃一惊,回身望处,登时激越欲狂,灰衣蒙面人竟然主动现了身,当下身形一欺,栗声道:“实在是天假其便,此地没有别人,咱们正好把问题彻底了断。” 灰衣蒙面人怪笑了一声道:“首先,你回答我,你是否真的是轩辕霸的传人!” 司南誉脱口道:“不错!”灰衣蒙面人眸中骤现杀机,冷森森地道:“好极了,现在你说说轩辕霸在什么地方?十五年前他已被剜目断臂,滚落绝岩,何以会不死!” 司南誉咬着牙道:“阁下先交代来路!” 第23章 网开一面 灰衣蒙面人寒声道:“你先回答老夫的问题!” 司南誉断然道:“阁下如不先把来路与意向交代清楚,在下不会回答任何问题。” 灰衣蒙面人狞笑了—声,道:“你会回答的,你会迫不及待地说出来……”右掌—圈,划向司南誉,招式之奇诡厉辣,令人咋舌。司南誉举掌反击,以攻应攻,“砰砰”声中,被震退了两步,—个照面,便已相形见绌。灰衣蒙面人不屑地道:“堂堂‘武林至尊’的传人。不过尔尔!” 司南誉怒愤交加,俊面变成了铁青,蓦集功力于右掌,徐徐上场,高与耳齐时,整只手掌已变成了琥珀之色。灰衣蒙面人似乎毫不在意地道:“姽婳掌,可惜火候还不够,只到七成!”司南誉心弦为之一颤,看样子对方是有恃而无恐,但他不能退缩,就是赔上性命,也得见真章,沉哼—声,“姽婳掌”挟十二成功力劈了出去。 这一击,放眼江湖,没几个人能接得下,灰衣蒙面人举掌急封。“姽婳掌”是纯阳刚掌功,足可姽婳碎石,不殊神兵利刃,而尤有过之的是兵刃只能切。而此掌外加上了震,灰衣蒙面人用掌硬封,是他不知厉害么?双方交击,发出一声“砰”然大响。 司南誉暴退五尺,腕痛欲折,全身气血浮动,这使他骇然震惊。对方练的是什么掌功,适然强过“姽婳掌”?灰衣蒙面人哈哈一声狂笑道:“小子,这才真正是无敌天下的掌功,你见识到了?” 司南誉哑口无言,像一下子跌落冰窖,从头顶一直凉到脚心,灰衣蒙面人的功力竟然高到这种不可思议的地步,即使师父健在,会是他的对手么?灰衣蒙面人得意地又道:“这叫‘流金掌’,即使是你那残废师父亲自出马,也难当一击,小子,老夫再出手的话。你就得当场伏尸,如果你坦白回答老人的问题,老夫网开—面,放你—条生路,如何?”司南誉咬牙大叫道:“休想!” “你愿意当场伏尸?” “生而何为死何惧,本人不在乎!” “有种,可是由不得你,你想死,老夫偏不叫你死!” “本人如果不死,总有…—天会宰了你。” “哈哈哈哈,痴人做梦!” 灰衣蒙面人扬起了手掌,司南誉这时才发觉对方的手掌呈淡淡的血色,“流金掌”,他第—次听说,也第一次见识,“武林至尊”名满天下,“姽婳掌”无人能敌,想不到还有这么个不可思议的人物,为什么在此之前,从没听人提起过呢?师父生前列述中原高手,也没提到这—号人物,对方既指名索仇,双方当然有过节,蒙面,是企图隐藏本来面目,如果能揭破他的庐山,定然能明白他的来历,可是,这根本办不到,他的功力太强。 两条人影,奔临现场,赫然是“玉罗刹”师徒。司南誉在内心发出苦笑,又是—个讨债的人。灰衣蒙面人阴笑道:“芳驾倒是追得很紧,真的不得到‘猎天使之剑’不休?”“玉罗刹”冷冰冰地道:“老身的目的是人不是剑:” “人,谁?” “展烽!” “噢!什么意思?” “要他的命!” “好极了。咱们有志一同,是由在下出手,还是由芳驾成全他?” “老身要带他走!” “那不成,得当场解决!” 司南誉气愤欲狂,堂堂“武林至尊”的传人,竟然被人作为讨价还价的对象,传出江湖,还有什么面目立足武林?眼前的两人都应付不了,要清理门户,索讨血仇,岂非是奢谈? 紫衣少女宁坠儿深深望了司南誉—眼,转向灰衣蒙面人道:“阁下如果还算个人物,何必藏头露尾?”灰衣蒙面人嘿嘿一笑,轻蔑地道:“此地还轮不到你开口。”紫衣少女宁坠儿“呛”地拔出剑来,怒声道:“我不信这个邪!”“玉罗刹”摆手道:“筱娟,你退开!”说完,瞪视着灰衣蒙面人道:“老身要带活口离开!”灰衣蒙面人阴恻恻地道:“要带,只能带尸体!”玉罗刹”道:“那只有手底下见真章了?”灰衣蒙面人道:“看来只有如此!” 司南誉可按捺不住了,他并非俎上之肉,任人宰割,纵使不敌而丧生,也得死的像个武土,不能辱没了“武林至尊”的威名,心念之中,咬牙哼了一声,扬掌攻向灰衣蒙面人。虽然他的功力不及灰衣蒙面人,但堂堂武尊的传人,身手仍是未可小觑的,尤其在志存拼命之下,出手厉辣无比。灰衣蒙面人立即迎上。“玉罗刹”师徒双双退开。 司南誉只攻不守,完全是拼命的打法,灰衣蒙面人一时也莫奈其何。激烈的搏斗,使人目震心悬,劲气击撞,暴卷狂伸,砂飞石舞,四下里枝残草偃,落木萧萧。 “玉罗刹”面寒如冰,静立观战。宁坠儿的神情,随着搏斗的情况在转变,手中剑握得很紧,她准备在必要时出手。 毕竟,司南誉的功力差了一筹,二十个照面之后,攻击顿失凌厉,有力不从心之感,灰衣蒙面人觑准机会,暴喝一声,施出了他所谓的“流金掌”,闷哼声中,司南誉连打踉跄,退了四五步,口角沁出血水,俊面一片凄厉,挫一挫牙,摇掌再上。灰衣蒙面人大喝一声:“倒下!”双掌挟十二成功力劈出,他有心要司南誉的命。司南誉横定了心,不闪不避,挥掌硬接。“砰!”挟以一声惨哼,司南誉口血飞迸,栽了下去。 “玉罗刹”脸色大变。宁坠儿尖叫出声。 司南誉由一股不屈的傲气支持着,咬牙站起身来,晃了几晃,站稳了,但眼前金花乱冒,已看不清楚眼前的人。灰衣蒙面人狂笑一声:“有种!”双掌再扬…… 宁坠儿厉哼—声,手中剑疾刺灰衣蒙面人后心,同一时间,“玉罗刹”推出一掌,灰衣蒙面人在剑掌交击之下,被迫退到八尺之外。 司南誉俊面—片惨厉,但他仍挺立着。灰衣蒙面人眼孔里威芒闪闪,大声道:“芳驾要对在下出手?”“玉罗刹”寒声道:“老身说过要活口。” “为什么定要活口?” “这与你无关。” “可是在下非眼看他断气不可。” 第24章 乘人之危 “那除非老身失去了出手之力,不然你就办不到。” 灰衣蒙面人向前—欺身,狞声道:“芳驾出手吧!”“玉罗刹”冷哼了一声,双掌倏扬,左掌右指,掌劲挟指风发出破空锐啸,罩向灰衣蒙面人。灰衣蒙面人身形鬼魅似的一旋,避过掌指,挥掌急切,目标却指向司南誉,这一着够狠毒,大大出人意料之外。 司南誉在连受重创之下,连视线都不清,根本谈不上应变反击,惨号再传,身形飞栽一丈之外,倒地不起。“玉罗刹”双目尽赤,抡掌疾攻。宁坠儿横剑咬牙,没敢出手,怕损了师父名头。一场惊心动魄的剧斗叠了出来。 无比的怨恨与超人的意志力,支撑着司南誉保住一丝灵智,他不断地在心里大叫:“我不能死……我不能昏过去!”他挣扎,努力想挣起身来,但伤势太重了,连半点力气都提不起来,爬起,又倒下。 宁坠儿挪步换位,拦在司南誉身前,她怕灰衣蒙面人再伺机来一次突袭,她知道司南誉再经不起折腾了,随便一击,都可要他的命,行为是受意念支配的,她对司南誉本就有一种微妙的想法,现在,这想法具体地表现了出来。她明知她师父对司南誉的仇视,这—段情发展下去不会有好结果,但她情难自禁。 —声暴喝传处,“玉罗刹”被震退了三个大步。宁坠儿抖抖剑,准备出手。“玉罗刹”揉身再进,双掌伸缩之间、射出十缕密集的指风。灰衣蒙面人迅捷地旋了开去。指风射中山石,激起石粉纷飞,石面上出现了一撮孔洞。灰衣蒙面人大声道:“我们这样拼命,不值得吧?” “玉罗刹”气呼呼地道:“没什么不值的,老身不会放弃原则,除非倒地。”灰衣蒙面人道:“如果在下改用剑,芳驾能支持几招?”“玉罗刹”厉声道:“如果老身施展‘罗刹手’’又如何?”灰衣蒙面人一声怪笑道:“芳驾准备两败俱亡?” “事逼如此,只好这样了!” “在下忠告芳驾,在剑下,芳驾无法得手!” “试试看?” “不怕遗憾终生?” “废话!” 司南誉努力挣扎,坐起上半身,他不去想即将到来的结局是什么,因为他已丧失了求生的能力,眼也茫然,心也茫然。 灰衣蒙面人掣出了长剑,栗声道:“在下本不愿芳驾曝尸山野,但没有办法!”“玉罗刹”双掌半提,做出—个极其奇诡的姿势,口里道:“横尸的也许是你!”宁坠儿粉腮大变,她从没见师父施展过“罗刹手”,事实显示,师父已经决意与敌偕亡,如果得手,不用说,灰衣蒙面人势必横尸。 如果失手,师父将无法活着离山,因为“罗刹手”只有—击.是聚毕生修为而发,极耗内元,一击之后,功力会骤失七成,至少—年才能恢复,而在功力骤失的情况下,后果不问可知。司南誉似平变成局外人,茫然看双方拼命。宁坠儿打定了主意,师父这一击纵使不能收预期效果,灰衣蒙面人不可能丝毫无损,她仍然有机会出手保护师父。 空气紧张的无以复加。 灰衣蒙面人来历不明,但“玉罗刹”是名震武林的人物,双方居然以命相搏,不管淮死,都将是轰动武林的大事。双方对峙着,时间似平已停滞在某—点上。宁坠儿持剑的尹在发抖。 要发生的,终于不可避免。 撕空的栗喝声中,剑掌交挥,看不清招式,两声惨哼同时发出,两条人影双双倒栽。宁坠儿尖叫一声,扑向她师父。骇人的场面使司南誉恢复了意志,失神的眼睁得老大。 灰衣蒙面人在倒栽之际,得手的武林至宝“猎天使之剑”掉落地面。司南誉一眼瞥见,但他无力去抓。灰衣蒙面人似乎受伤不重,惊觉“猎天使之剑”掉落,一个翻滚,伸手去捞,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条瘦小人影,似飞燕掠波般横过现场,只那么一刹那,人影消失,“猎天使之剑”也没了踪影。 情况发生得太快,快得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司南誉心头剧震,“猎天使之剑”又易了主,但不知是谁。灰衣蒙面人一手捞空,再也顾不得他敌人的死活,飞快地追了下去。“玉罗刹”伤势不轻,半边身已被鲜血浸透。宁坠儿眸闪泪光,急叫道:“师父,您……不要紧吧?” “玉罗刹”喘息道:“死不了,扶我起来!”宁坠儿扶起了“玉罗刹”,颤声道:“师父,我们……走吧?”“玉罗刹”目光扫向司南誉道:“筱娟,杀了他!”宁坠儿打了一个颤抖,道:“师父!”“玉罗刹”咬着牙道:“要你杀他,什么也不必问了,杀了他裴震就会出头!”宁坠儿咬着下唇,久久才道:“师父,弟子……下不了手。” “为什么?” “弟子……不能杀—个失去抵抗力的人。” “废话,他是我立誓要杀的仇人的传人。” “可是……师父,乘人之危,您的声名会受损。” 司南誉激动万状,但他毫无办法,叛逆裴震结的仇,却要他来承担,但他不想分辩,裴震是他的师叔不假,大逆不道又是另一回事,那是门户内的问题,同时,他不能抖露师门秘密,也不屑于背师命换取安全。不过,对于宁坠儿的曲意庇护,他倒是由衷的感激。 名声两个字,打动了“玉罗刹”的心,凡是成名的正派人物,没有不珍惜羽毛的,默然了片刻之后,道:“好,以后再说,我们走!”宁坠儿转头深深注视了司南誉一眼,这一眼,包含了无数的情意与关注,此时无声胜有声,芳心痴情,全在这一眼中表露无遗。 司南誉点点头,表示领她的这一份情。宁坠儿搀扶着“玉罗刹”,缓缓离去。司南誉感到一阵茫然与空虚,那是一个人绝处逢生的反应,他自忖绝无生理,然而,情况的演变,使他死里逃生。 神智复原之后,他首先想到的是“猎天使之剑”,那惊鸿一瞥,乘机夺剑的人是谁?显而易见,那人早已潜伏在旁,夺剑当是临时起意,如果灰衣蒙面人不与“玉罗刹”拚命,无人能从他手中夺得了剑。夺剑者连个身形相貌都不曾留下,要找他也无从找起。“猎天使之剑”可能从此永久沉沦了。 发了一阵木立后,第二个意念是急速疗伤,以恢复功力,于是,他就原地改跌坐之势,运功疗伤。功成醒转,日头已换了方向。 第25章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突地,他发觉一条人影,静悄悄地站在身前,不由大吃一惊,本能地弹起身来,后退八尺,双掌立采戒备之势。定睛一看,不由精神大震,站在身前的,赫然是父亲生前至交“土行孙”。司南誉赶紧施礼道:“前辈,您好!”“土行孙”一本正经地道:“你怎能这样大意,运功疗伤得拣个隐僻处所,如果来的是与你敌对的人,岂非死得不明不白?”司南誉脸一红,道:“是的,小侄太疏忽了!” “土行孙”笑笑道:“我替你办了件大事。”司南誉心中一动,道:“什么大事?”“土行孙”从衣底取出一柄两尺左右的短剑,道:“这个!”司南誉双睛一亮,激动得发起抖来,颤声道:“猎天使之剑!” “这叫机缘凑巧!” “刚才夺剑而遁的是前辈?” “一点不错!” “啊!” “土行孙”把剑递与司南誉,郑重地道:“这是你的东西,好好保守!”司南誉恭谨地双手接过,想起父母因此剑而亡,不禁悲从中来,登时星目蕴泪,哀声道:“小侄会珍惜这先父的遗物!”“猎天使之剑”,传说中的宝物,多少高手因它而丧生,但宝在何处呢?仅是能切石断金么? 司南誉端详了一阵,拔剑出鞘,一道毫光,耀眼而起,剑身莹碧,如一泓秋水。“土行孙”脱口赞道:“好剑,果然不同凡响!”司南誉剑眉微微一蹙,道:“前辈,武林传言,得此剑可成天下第一高手,依小侄的看法,这类仙兵,利则利矣,但如果落在平庸者之手,连保守都难,说不定赔上性命,到底是宝还是祸胎!” “土行孙”摇摇头,道:“这问题老夫无法作答,江湖传言,未尽可信,不过,这算是令尊堂的遗物,你保有它,意义重于价值,但有一点必须牢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切不可露了白。” 司南誉躬身道;“小侄谨受教!”口里说,心里却在想:“师父临终遗言,师门叛逆裴震,功力太高,要清理门户,除非得到‘猎天使之剑’,师父一代奇人,他的话应该可信,就事论事,以自己目前功力,使用这‘猎天使之剑’,当然可以收红花绿叶之效,但一露人眼,无疑将成众矢之的,岂非不见其利,先受其害?”想着,情不自禁地喘了一口大气。 “土行孙”突地神色一变,紧张地道:“有人来了,快把剑收起来广身形一晃而杳。司南誉怔了一怔,赶紧回剑入鞘,未及藏起,人影已现。 不速而至的,竟然是“母子鸳鸯”与灰衣蒙面人,司南誉为之心头剧震,想不到灰衣蒙面人会去而复返,还加上一双怪物“母子鸳鸯”,不用说,对方是为了“猎天使之剑”而来。来人各站方位,灰衣蒙面人首先开口道:“好小子,原来夺剑的是跟你一伙!” 秦绍恩哈哈一笑,目注灰衣蒙面人道:“神物无主,见者有份,咱们得先把话说清楚。”灰衣蒙面人阴阴地道:“那就看你两口子的本领了!”乔玉彤娇笑了一声,道:“除本领之外还得看运气,咱们就动手,怎样?”—波未平,一波又起,司南誉在气愤之余,有些哭笑不得,眼前单只一个灰衣蒙面人便难应付,加上“母子鸳鸯”,真是—点辙都没有,他立即下了决心,剑在人在,剑亡人亡,非豁出性命护持不可。 三人呈品字形向司南誉欺近。 司南誉一咬牙,重新拔出“猎天使之剑”,左手拿鞘,右手持剑?蓄势而待。他是“武林至尊”的嫡传弟子,除了“姽婳掌”,对剑,指,掌,腿等各方面,造诣仍然是惊人的。莹碧的剑光,使人垂涎,“母子鸳鸯”满眼都是贪婪之色。 灰衣蒙面人掣出了长剑,不用说,他是要全力得回曾—度属于他的“猎天使之剑”的。“上啊!”乔玉彤—扭腰,随声发掌。灰衣蒙面人却按剑不动,显然他是个城府极深的可怕人物,他不愿混战,准备在最有利的时机下手。 司南誉猛提内力,剑尖芒吐五尺,迎着乔玉彤划了出去,剑气突破掌风,挟破空的丝丝声扫向乔玉彤,乔玉彤旋身闪避。同一时间,秦绍恩侧击的—掌,把司南誉震得打了一个踉跄。 这—跄,接近了灰衣蒙面人。灰衣蒙面人抖手就是—剑。司南誉应变神速,立即沉势挥剑反扫。金铁交鸣声中,司南誉被震退了一个大步,但这一剑算是接下了。 身形未稳,“母子鸳鸯”又告双双出手。司南誉身形一旋,电扑秦绍恩,这是最有效的打法,专制—方,另—方的攻击自然落空。秦绍恩不敢撄神剑之锋,飞快挪身退闪。一口气还没缓过来,灰衣蒙面人的剑又告临身。司南誉回剑应敌。“母子鸳鸯”又朝侧背袭击。双剑再次交击,爆出—溜火花。 这证明灰衣蒙面人所持的剑,也非凡品,司南誉手臂一麻,再次被震退,却迎上“母子鸳鸯”如山劲气,身形被震得向前猛冲,这一来,等于是用身躯去迎灰衣蒙面人的利剑。 情况发生在刹那之间。司南誉亡魂尽冒,无论如何是变不了势的,出自高段武者的本能,司南誉用剑鞘劈挡灰衣蒙面人的长剑,冲击是急势,而“母子鸳鸯”如涛掌风,虽指向司南誉侧背。但灰衣蒙面人适在正面,当然同受影响。“ 咔”地一声,剑鞘被削去了三分之—截,司南誉斜里跄了出去一丈有多,逆血上涌,两眼发黑,几乎栽了下去,但总算勉强定住身形。在司南誉跄开的同时,灰衣蒙面人也被“母子鸳鸯”的掌风震得退了两个大步。 意念未转,“母子鸳鸯”双双扑进,去抓神思未定的司南誉手中剑。剑芒陡闪,灰衣蒙面人划出一剑,目标却指向“母子鸳鸯”。“母子鸳鸯”忙不迭地抽身暴退。就这喘—口气的时间,司南誉已回转身,横剑而待。乔玉彤大叫道:“你怎么对我夫妻出手?”灰衣蒙面人哈哈一笑道:“这叫当仁不让!” 秦绍恩板着脸道:“我看我们得先打上—架,决定谁是得主!” 灰衣蒙面人道:“好极了,不过,这小子如果乘机溜走呢?” 第26章 血牡丹 乔玉彤涂满脂粉的面皮抽动了数下,道:“我们先合力收拾下他,然后再想个公平的方法,决定此剑谁属,如何?”灰衣蒙面人道:“可以,这也是个办法!”司南誉紧紧捏着“猎天使之剑”,和被削折的剑鞘,怨恨地注视着对方,热血阵阵沸腾,满腔都是杀机。心想:“如能各个击破,还可一拼,否则迟早还是栽在双方手里。” 意念电似一转,他觑准距离较近的秦绍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力发剑突袭。这一着,对方没想到,果然奏了效,碧芒疾闪中,传出一声闷哼,秦绍恩倒弹八尺,右肩头鲜血汩汩而冒,一张脸变成了紫酱色。乔玉彤厉喝一声,揉身发掌猛击。司南誉一招得手,精神大振,挥剑反击,以攻应攻。功高剑利,乔玉彤被迫得撤掌后退,“嗤”地一声,她的衣袖被“猎天使之剑”的芒尾划裂了半尺长一道口,不由惊叫出了声。 “看剑!”暴喝声中,灰衣蒙面人展剑急袭,这一剑的玄厉奇诡,可说世无其匹。“锵!”挟以一声惊哼,“猎天使之剑”被震脱手掉地。乔玉彤反应神速,弹身伸手……灰衣蒙面人用剑一挑,“猎天使之剑”到了手,乔玉彤捞了个空。司南誉愤极反而木立住了。剑到了灰衣蒙面人手中,要得回简直难如上青天。乔玉彤尖叫道:“咱们说好公平解决的!”秦绍恩也抢上前,道:“阁下划出道来,如何解决?” 灰衣蒙面人阴森森地一笑,道:“等在下先办完一件事再说。”说完,陡地迫近司南誉道:“小子,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放你一条生路,你那残废师父现在何处?”司南誉紧抿着口,怒目切齿,瞪视着对方。灰衣蒙面人手中剑平伸,指向司南誉面部,狞声道:“你要是不开口,我先取你一对眼珠!” 司南誉目蛾欲裂地道:“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挫骨扬灰!”灰衣蒙面人狂笑数声,道:“小子,做梦么?看你来世有没有机会。”司南誉突地想到了“土行孙”,这名驰江湖的神偷,竟然无影无踪,他是贪生怕死么?看来武林中自私的人多,公义的人少。 乔玉彤靠近秦绍恩道:“相公,你的伤不要紧吧?”秦绍恩道:“皮肉之伤,没伤筋动骨。”灰衣蒙面人寒声道:“小子,你说不说,老夫我耐力有限!” 蓦在此刻,一样红艳艳的东西,挟尖厉的啸声,破空而至,射入场中,颤巍巍地插在地上,赫然是一朵碗大的红花。灰衣蒙面人如逢鬼魅似地弹退数尺,栗呼道:“血牡丹!” “母子鸳鸯”也告脸色惨变,惊怖之情,溢于言表。司南誉心头剧震,望着那朵大红花,双眼发了直。“血牡丹”这名称,他听师父“武林至尊”生前提到过,这是三十年前,一个盖世女魔“血牡丹”的标志,算起来这女魔已年近耄耋,三十年前,“血牡丹”出现之处,血腥随之,黑白两道高手,闻名丧胆,想不到三十年后的今天,“血牡丹”会在此地出现。灰衣蒙面人弹身疾遁而去。 “母子鸳鸯”互望一眼,跟着飞奔而去。现场,只剩下司南誉和一朵大红花。司南誉木立当场,久久,什么动静也没有,“血牡丹”不见现身。“血牡丹”,在三十年前,等于是死亡的代名词。 司南誉愤于“猎天使之剑”得而复失,对这代表死亡的大红花,反应并不激烈,似乎生死二字对他已失去应有的意义。他木立了一阵之后,举起手中被削去半截的剑鞘,有一种欲哭无泪之感,他准备扔掉这破剑鞘,心意一转,垂下了手,暗忖:“这是父母遗物的—部分,还是应该珍藏,也许,有那么一天能得回‘猎天使之剑’!” “心念之间,扫了那恐怖的红花一眼,挪步准备离开。一阵香风扑鼻,眼一花,场中多了一个美艳的少妇,她不知是如何来的,仿佛本来就站在那里。司南誉骇然大震,直了眼,脚下也生了根。这少妇年纪约莫在三十之间,一派雍容华贵。她是谁?“血牡丹”的门下?照年龄,不会是“血牡丹”本人。 司南誉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少妇好整以暇地扬手—招,那朵“血牡丹”离地而起,飘落她的手中,这一手,又使司南誉日瞪口呆,这种凌空摄物的功力,委实太惊人了。少妇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声音很悦耳,但却有种慑人的力量。司南誉窒了窒,道:“展烽!” “展烽?把那剑鞘给我!” “为什么?” “不必问!” 司南誉惊震莫明,对方为什么要索取这破剑鞘?刚刚她为何不现身取那“猎天使之剑”,而任由灰衣蒙面人带走?太不可思议了!少妇再次道:“听见没有,把剑鞘给我!”司南誉硬起头皮道:“在下要先知道原因!”少妇声音一冷,道:“不要废话。” 司南誉把心—横,道:“歉难从命!”少妇反而笑笑道:“展烽,你能保得住么?”话声柔和,但无形中却有一股子迫人的气势。司南誉想了想,道:“芳驾放过了剑,而要剑鞘,令人费解。”少妇反唇道:“你丢了剑,要保留这破剑鞘,一样令人费解。”司南誉脱口道:“这当然有道理!” “什么道理?” “歉难奉告!” 少妇盈盈上步,迫向司南誉。司南誉下意识地步步后退,一颗心怦怦而跳。少妇一个飘步,伸手去拿司南誉手中的剑鞘。司南誉只觉对方伸来的手诡奇到了极致,根本就无法应付,封、闭、闪、让,俱感无从,他的武功似乎全都用不上。十分自然,剑鞘到了少妇手中。司南誉连呼吸都停止了,他从没听说过武林中会有这种神奇的手法。 她是“血牡丹”的传人,应该毫无疑义了。少妇姗姗挪步离开。司南誉只有干瞪眼。那少妇走了几步,突地回身道:“你方才说,你有理由要保留这破剑鞘,什么理由? ”司南誉气呼呼地道:“我不必告诉你尸少妇咕叽一笑道:“这—说,我更想知道了,说,什么理由?”司南誉没好气地道:“因为这本来是属于我的东西!”少妇像听到什么好笑事情般地格格一阵娇笑道:“有意思,这本来属于你,这话怎么说?”司南誉道:“因为它是我的!” “在你手里就是你的?” “难道不对?” “不对,你也是抢来的!” “抢?我只是取回。” “噢!照你这么说,是你家传的?” “差不多!” 少妇粉腮突地一沉,深深打量了司南誉一眼,道:“把话说清楚,真是你家传的?”司南誉道:“不错,这已经非常清楚了。”少妇道:“不够清楚!” 司南誉赌气道:“是先父的遗物,够了么?”少妇粉腮大变,栗声道:“你父母是谁?” 少妇的神情,使司南誉大为怔愕,在情况不明之下,他一时答不上话来。 少妇向前一欺身,迫近司南誉,激声道:“说话呀,你父母是谁?”司南誉无奈,反问道:“芳驾又是谁?”少妇端详了司南誉几眼,道:“难道你会是云梦大侠司无命的儿子?”司南誉如遭电击似的一震,连退数步,瞠目望着对方,不知是该承认还是否认。 第27章 姑姑 转念一想,大丈夫光明磊落,如果对方与父母有怨隙,做子女的应该承担,何惧之有,心念之中,把头一点.道:“不错,在下正是司氏的遗孤!” 少妇全身一颤,双眸泛出骇人的奇芒,栗声道:“你……真的是司氏的遗孤?” “天底下还没人冒认父母!” “可是江湖传言,司氏一家三口均已遭劫。” “芳驾盘根诘底,目的何在?” “因为我与司家的渊源。” “什么渊源?” 少妇微一咬牙道:“你倒盘问起我来了,好,告诉你无妨,我叫司采薇,司无命的胞妹,现在你可以放胆地说了。”司南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不到自己在世上还有亲人,内心一惨,热泪盘眶,激越万状地道:“你……你是我姑姑?” 少妇一把抓住司南誉的手臂,怆声道:“孩子……天啊!司氏竟还有后……你……听说过我么?”司南誉潸然泪下,摇摇头,道:“我……连爹娘的音容都不能记忆!” 司采薇垂泪道:“你叫什么名字?”司南誉道:“先师给我取名叫司南誉,但我对外只用展烽这外号。”司采薇拭泪道:“司南誉,司南誉,很好的名字,说说你的遭遇。” 于是,司南誉把被“武林至尊”所救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司采薇听完之后,道:“真是皇天有眼,不绝司家的香烟!”司南誉望着司采薇手中的“血牡丹”道:“姑姑是……”司采薇把“血牡丹”放入怀中,然后才道:“我是‘血牡丹’的传人!” “啊!” “我出嫁离家时,你还没出世!” “姑丈呢?” “他……唉!以后再说吧!”她像是十分伤心,停了一歇,才又道:“我自从听说兄嫂遭难之后,便一心访仇,可是毫无端倪……”司南誉目芒一闪,道:“所知的凶手之中,‘丹阳子’和‘三眼狴’曾露过面!”司采薇恨恨地道:“他们逃不了的!” 司南誉道:“姑姑,您为何要这剑鞘?”司采薇抑低了嗓子道:“我曾听家师指示过,‘猎天使之剑’是柄宝刃不错,但宝贵之处在剑鞘而不在剑身,所以我任由那蒙面人取去,以避免今后贪婪之徒的干扰。”司南誉惊喜莫明地道:“宝在剑鞘?” “不错!” “如何宝法?” “鞘内藏有旷代神功的秘诀!” “啊!” “我们现在找找看!” 司南誉双目放出奇光,定定地注视着那半截剑鞘。司采薇仔细察看之后,发现断口处的夹层内似藏有东西,小心翼翼地用指甲钳住,轻轻拉出,赫然是数页薄如蝉翼的绢纸,上面密密麻麻,载满了蝇头小字。司南誉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司采薇扔去剑鞘,道:“我们快离开此地!”司南誉点点头,随在他姑姑身后向山内方向走去,走没多远;忽然发现“土行孙”躺在山石边,不由心头大震,一个箭步窜了过去。司采薇道:“你认识这小老人?” 司南誉俯下身去探“土行孙”的鼻息,口里道:“他叫‘土行孙’,是爹生前至好!他……还好,脉息未断。” “好在我没要他的命。” “是姑姑制住他?” “不错,我不愿被人知道身份。” “怎么办?” 司采薇伸指朝“土行孙”百会大穴上虚虚一点,道:“他马上会醒转,我们快离开。” 这是深山绝顶上的一个石窟。窟内端坐着一个白衣书生,他,正是“展烽”司南誉,在苦参“猎天使之剑”鞘内所获的武功秘笈。窟外,他姑姑司采薇在守护。 已经七天七夜,司南誉的神思完全贯注在神奇的武功中,浑然忘我。所谓神奇武功,其实只有一式心法和一招剑法,但其玄奥与演化之繁复,几令人不敢置信。心法,可以使内功修为在短时间内更上层楼。剑法,足以睥睨武林。 江湖中掀起了另一个浪潮,一些极想立身扬名,纵横天下的人物,把目光指向了灰衣蒙面人,因为他得到了“猎天使之剑”但,灰衣蒙面人功力高得惊人,而且来历是谜,行踪诡秘,如神龙见首不见尾,隐现无常。 人心就是如此.贪婪是与生俱来的,除了少数能自我克制的正道之士外。没有人不存非分的意识。事实结果显示,目前还没出现过堪与灰衣蒙面人匹敌的高手。伤人,流血,并不能阻遏巧取豪夺之风。江湖中的恩怨杀伐,就是如此周而复始,无了无休。 一个月的时光,转眼即逝。在一个心无旁鹜,神有所属的人来说,一个月的时间根本不算长,司南誉绝世功成,而他的姑姑司采薇,也陪着他在此地熬了一个月。姑侄两人对坐在峰头山石上,司南誉孺慕依依地望着这仅有的亲人道:“姑姑,我们在此地多久了?” “正好一个月!” “我们该出山了?” “唔!” “第一步行动是什么?” “分头查缉十五年前夺剑杀人的凶手。” “以后怎样与姑姑联络?” “我会找你,不过记住一点,不能泄露我的身分。” “这点侄儿知道的!” “我有件东西送给你……” “什么?” “剑!” 司南誉登时双睛发亮,的确,他该有件称手的兵刃,以配合他新参习的至上剑法,师父“武林至尊”当年惨遭残害,没回过原来的师门故址,所以什么也没留下,仅有一面代表“孤剑门”的乌竹牌,司采薇这一说,他当然喜之不胜,兴冲冲地道:“姑姑,什么样的剑?” 司采薇道:“一柄古剑,是我私人保有的,只有你才配用它。”司南誉道:“那侄儿就先谢谢喽!”司采薇道:“彼此至亲,谢什么!”说着,起身飞掠上窟洞之顶,迅速地又折了回来,手中捧了一柄形式奇占的长剑,望着剑,粉面一片凄清。司南誉感到很奇怪,但不便问。 司采薇手抚着剑,口里喃喃地道:“它伴随我度过了一长串岁月,现在……”把剑递过,道:“司南誉,它永远属于你了,愿你珍惜它,好好利用它。”司南誉双手接过,内心激动无比,端详了一阵之后,指按卡簧,徐徐拔了出来,寒芒映日,发出耀眼奇光,的确是一柄罕见的宝刃,振腕,逼注内力,剑芒陡涨八尺,像电炬乍明,不由狂喜道:“姑姑,太好了!” 第28章 失镖者 司采薇叹口气,道:“你把参悟的那一式剑法施展给我看看。”司南誉挪步到较为平坦之处,抱元守一,站好架势,口里朗喝—声,施出了震世骇俗的那—式剑法。只见寒光连闪,剑芒如匹练绕空,然后收剑。就在收剑的同时,丈外的三株径尺古松倒了下来,司南誉反而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芒尾已经断松,他呆住了。 司采薇激叫道:“霸剑无敌!”司南誉星目大睁,道:“姑姑,这叫霸剑么?”司采薇吸了口气,笑笑道:“此剑本无名,我看你刚刚施展这一式,委实是霸道绝伦,所以不自禁地道了出来。” 司南誉把头连点,道:“姑姑,就叫它霸剑无敌了!”司采薇大笑道:“好!好!霸剑,霸剑无敌!”眸中竟然涌现泪光。司南誉忍不住道:“姑姑,您怎么哭了?”司采薇窒了窒,道:“没什么,我只是太高兴了!”言不由衷,显而易见,司南誉敏感地想到姑侄初逢时,他曾问及姑丈,但姑姑秘而不宣,似有难言之隐,心念之中,脱口道:“姑姑,莫非……与姑丈有关?” 司采薇身躯一颤,咬咬牙,道:“不许你问!”司南誉愕然无语,司采薇幽幽地又道:“司南誉,也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现在不要问!”不言可喻,定是件伤心事,司南誉点点头,心里打了一个结,但他不敢再追问了,换了话题道:“姑姑,我们就出山么?” 司采薇道:“你先出山,我另外还有事,反正我们是分头行动。”司南誉收剑入鞘,斜佩在腰间丝绦上,忽又想起一件事道:“姑姑,能不能告诉侄儿一些父母先前的事?”司采薇黯然道:“以后有机会再尽我所知告诉你,现在你只要记住,你母亲是个贤淑女子,生性善良,你父亲侠名满天下,从没无故伤过人,不到不得已决不拔剑,希望你持守先人之风!”司南誉恭谨地道:“侄儿谨受教!” 司采薇点点头,道:“你可以走了!”司南誉无限依依地作别下山。 绝世功成,又得神兵,司南誉但觉满腹豪气,足可干云,现在,他可以快意恩仇了。无疑地,又—个“武林至尊”临世。 现在,已经是初秋的天气了。落霞孤鹜,碧水长天,司南誉白衫飘飘,英姿飒爽,行走在水滨的大道上。一种无形的冲击力在胸中激荡,他似乎想做点什么来发泄,这就是武士的豪雄之气。充塞在心臆之间。 突地,—个怪异的声音,传自前道不远的林中,像是牲畜受伤的喘息,又像是重病者呻吟。司南誉不由心中一动,自言自语地道:“这是什么声音?” 倾耳凝神细听,怪声却停止了,但只一会儿,又告响起,司南誉快步飘了过去,声音依旧,却不见人影,司南誉大奇,出声道:“什么人?”声音顿止,没有回应,司南誉皱了皱眉头,凝目望向林中,突地,他发现一丛浓密的矮树在抖动,于是,他再次发话道:“什么人,出来!”说着,迫了过去。枝叶一阵剧颤,一条人影钻了出来,扑向司南誉,司南誉暗吃一惊,但他没出手,滑了开去。“砰”地一声,人影栽了下去,夹着一声惨哼。司南誉定睛一看,心弦突地紧了起来,倒地的是一个六十上下的老者,遍身血污,看来是受了重伤。老者喘息着,失神的双目暴睁,口里呓语似地道:“你们……伤天害理……没有人性,你们……” 司南誉心中一动,大声道:“到底怎么回事?”那重伤的老者似乎已看清眼前的人不是追杀他的人,呻吟了数声,挣扎着开口道:“朋友……你是谁?”司南誉道:“在下是路过的,发生了什么事?”老者用手撑地,费力地坐了起来,望了司南誉一眼,道:“小友,你……管不了,快走吧,别……惹火烧身。”司南誉从容地道:“在下也许管得了,你老说说看,怎么回事?”老者喘了几口气,咬着牙道:“老夫……无能……”司南誉发急道:“你老说什么?”老者愤声道:“巧取豪夺,武林已无正义可言了。” 巧取豪夺四个字,对司南誉特别敏感,因为他曾身受其害,剑眉一挑,道:“你老说明白些。”老者咬牙切齿地道:“老夫是震远镖局的总镖头,此次保了—趟暗镖,不知怎么走漏的风声,在前道十里处被劫,这暗镖是一位告老致仕的御史托保的,镖货价值连城,失了镖,镖局非破产不可,还有两名趟子手也遭了劫。” 司南誉剑眉一挑,道:“什么人干的?”老者道:“神剑帮所属保康分舵,分舵主‘追风剑’王上驷率人做的。” 司南誉栗声道:“分舵在什么地方?” “保康西五里的周家堡。” “嗯!此去不远。你老尊姓大名?” “封云华!” “镖货是什么东西?” “这个……照规矩,老夫不能透露,但既已被劫,讨回无望,说了也无妨,是—匣猫眼儿,共十粒。价值难以估计!”司南誉咬着牙道:“在下最恨巧取豪夺,封总镖头,你的伤要紧么?”封云华道:“老夫已涂了金创药,内服伤丹,大概……死不了!” 司南誉慨然道:“这样好了,你老调息—阵,然后到前边集上旅店里等候,在下去替你老讨回来。”封云华睁大了眼道:“到保康分舵去讨?”司南誉道:“不错,话就这么说定了!”说完,转身出林上路。 周家堡本属一个周姓土豪的私产,被“神剑帮”霸占了,设立分舵。堡楼高耸,堡墙坚固厚实,很够气派。四名黑衣武士,在堡门前不断来往巡弋。司南誉昂首阔步,直趋堡门。四名黑衣武士立即围了上来,其中之一道:“喂!朋友是做什么的? ”司南誉冷冷地道:“本人有事要找你们分舵主王上驷!”四武上面色一变,仍是原先开口的发话道:“朋友什么来路?”司南誉道:“展烽!”可能,他们没听说过“展烽”这名号,并无特殊反应,那武士道:“有帖子么?” “没有!” “如此,请说出来意!” “见了王上驷自然明白!”直呼分舵主之名,四武士感到十分刺耳,另一个作色道:“朋友可知道这是什么所在?” “废话!” “朋友是来找碴儿的?” 第29章 太上护法 “就算是吧!” 四武士齐齐拔出了兵刃,气势汹汹地准备出手。司南誉冷冰冰地道:“本人不屑对你们动手,识相的快去通报。”四武士根本不知道“展烽”为何许人,哪知厉害,暴喝声中,四支长剑从不同角度刺向司南誉。 司南誉双掌向左右一圈,劲气旋处,惨哼随发,四武士像爆花似地飞栽出去,“叭叭”声中,仆地不起。司南誉连正眼都不觑,大步向堡门走入。堡楼上守望的业已发现情况,立即发出警号。 司南誉刚进入堡内广场,数十名武士,分从不同方向奔来,围成了一个栲栳圈,刀剑随之出鞘。一名尖脸老者排众而入,一看,登时面上失色,脱口惊呼道:“展烽!”司南誉扬着头道:“找王上驷答话!”尖脸老者连连挥手,大喝道:“你们退下!”那些合围的武士惊疑地向后退开,尖脸老者拱拱手,皮笑肉不笑地道:“朋友要见我们分舵主?” “不错!” “请问有何贵干?” “见了他本人再说!” “在下分舵护法胡大海,有话对在下说也是一样?” “不!” 就在此刻,—个黑衫中年健步而来,身后随着,一老一中年,黑衫中年边行边道:“胡护法,什么事?”胡大海侧身道:“朋友,这便是王分舵主!”三人来到场中,齐齐脸色一变,江湖中穿白衫的人不多,是以司南誉的白色儒衫,成了很醒目的标记,“追风剑”王上驷极不自然地笑笑,道:“朋友就是新近出道的‘展烽’?” “不错!” “在下王上驷,忝掌此间分舵,朋友光临,有何指教?” “讨镖!” 所有在场的全为之一震,王上驷变脸道:“讨什么镖?”司南誉口角一撇,道:“咱们开门见山说吧,阁下不久前,在河边道上抢到的暗镖。” “朋友凭什么要讨?” “凭公义二字!” “说的倒冠冕堂皇,不是黑吃黑吧?” 司南誉面寒如冰地道:“咱们不作口舌之争,阁下交出东西,大家没事!”王上驷冷哼了一声道:“如果在下说不呢?”司南誉道:“在下最不喜欢听这不字。”王上驷沉下脸说道:“展烽,你存心要跟本帮敌对?”司南誉面不改色地道:“在下不在乎跟谁敌对,阁下交不交出来?” 王上驷冷笑连声道:“展烽,本分舵主说不,你准备怎么样?”司南誉星目一瞪,道:“王上驷,除非你想流血!”几个有地位的分舵高手,齐齐怒形于色。王上驷手按剑柄,栗声道:“展烽,别自恃是‘武林至尊’的传人,王某人不在乎!”司南誉面皮微一抽动,道:“这么说,你非要见真章不可?”王土驷左右一顾盼,向后退了一个大步,“呛”地拔出剑来,狞声道:“神剑帮不容许有人上门罗嗦!”司南誉不屑地说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出手吧!” “拔剑!” “对付你,还不值本儒动剑!”这句话不但狂傲,而且极尽侮辱。王上驷是成名人物,而且身为天下第一大帮的分舵主,当然吃不了这一套,一张脸涨成了紫色,手中剑斜斜扬了起来。护法胡大海与王上驷身后的一老一中年也同时拔剑作势。那些手下帮徒,只远远虚张声势,这种场面,轮不到他们出手。司南誉若无其事地兀立着,右手掌已运起了“姽婳掌”神功,虚垂着,根本无视于眼前的敌手。 王上驷外号“追风剑”,以剑成名,剑术造诣当然不俗,顾外号而思义,所长必是快剑,暴喝声中,剑芒打闪,手中剑闪电般划出,奇、快、狠、准四个字全占上了,令人咋舌。 他的剑术堪称第一流,对付一般高手,的确够得上霸道二字,可惜,他碰上的是司南誉,司南誉自修习了“猎天使之剑”剑鞘所藏秘功心法之后,功力又增高了数成,“姽婳掌”的威力,当然相对提高。 手一场,司南誉以同样的速度,偏掌切向剑身。肉掌切剑,武林中前未所闻。动作太快,旁观的不及转念,只本能上的—震。“铿!”惊人的画面出现了,王上驷的青钢长剑,竟然被—掌切断,剩下连柄不到两尺的一截。惊呼爆起。王上驷亡魂大冒,面如土色,持着断剑窒在当场。 继惊呼之后是暴喝,护法胡大海与一老一中年的三支剑,同时攻到,司南誉掌功未卸,旋身疾划。惊呼,闷哼与折剑声齐发,人影暴退,胡大海退了四五步,另一老者离原位一丈有多,那名中年手中剑已被震飞,口角溢出血水,地上,—共有三段剑尖。司南誉毫不停顿又闪电出手,扣住了发呆的王上驷。 没有人敢再尝试。司南誉冷冰冰地道:“把东西交出来!”王上驷全身在发抖,脸孔变了形,栗叫道:“展烽,神剑帮不会放过你!”司南誉一撇嘴,道:“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把东西交出来!”王上驷厉声道:“办不到!”司南誉寒声道:“你再说一个不字就先劈了你。”人,毕竟是怕死的居多,王上驷像泄了气的皮球,颤声道:“符堂主,去把东西拿来!” 怔在丈外的老者,应命而去。全场死寂下来,“神剑帮”自开帮以来,还不曾发生过这种事,所有在场的帮徒,只有光瞪眼的份儿,但,他们见识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武功。—会儿工夫,姓符的堂主捧了一个紫檀木做的小匣子出来。王上驷恨恨地道:“交给他!”司南誉接过木匣,放手松开了王上驷,向侧方挪开数尺,沉声道:“东西如有短少,在下会再来!” 蓦在此刻,一个阴侧侧的声音道:“你不必再来,你根本就走不了!”司南誉心头一震,这声音颇不陌生,来者是谁?口气还真不小!分舵主王上驷突地扬手高叫道:“统统给我退下去!”在场的帮徒闻令之下,纷纷奔离现场,刹那退净,只剩下王上驷,胡大海,姓符的堂主和那中年。一条人影,缓缓入场。 王上驷等齐齐躬了躬身,向旁闪开。现身的,赫然是灰衣蒙面人。司南誉登时热血沸腾,灰衣蒙面人会在此时此地现身,的确是想不到的事,他是谁?“玉罗刹”的弟子李筱娟曾指他是“神剑帮”帮主,照眼前情形看,李筱娟的指证没有错。 灰衣蒙面人来到场心,面对司南誉停住,阴声道:“小子,躲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你这是自行投到。”司南誉激声道:“想不到阁下便是瞒尽天下人耳目的神剑帮主,真是幸会。”灰衣蒙面人磔磔一声怪笑道:“告诉你无妨,本座太上护法。” “太上护法?” “不错,你死了可以做一个明白鬼。” “该有个姓名的吧?” “等你断气时,一定会告诉你,不会让你死不瞑目的。” 司南誉冷哼了一声道:“如果阁下没机会说,岂不非常遗憾?”灰衣蒙面人不屑地道:“小子,你的口气忽然不同了,是吃了什么壮胆的药么?” “也许你阁下说对了!” “光靠胆子大保不了命!” “这点马上就见分晓。” “哈哈哈哈,有意思!” 司南誉心念一转,道:“咱们先把话说清楚,阁下与‘武林至尊’有什么过节?”灰衣蒙面人道:“你说出他的下落,本座便告诉你!”司南誉断然道:“办不到!”灰衣蒙面人道:“那就两免了,现在你把匣子放下来!” “阁下倒是一厢情愿?” “你小子反正带不走!” 司南誉索性把木匣放入怀中,手按剑柄道:“来吧!在下迭蒙厚赐,现在做个彻底的了断!”灰衣蒙面人狂笑道:“了断,哈哈哈哈,大言不惭!”言下之意,根本就不把司南誉当回事。司南誉缓缓拔出剑来,扬起,情不自禁地脱口道:“霸剑无敌!” 灰衣蒙面人怔了怔,道:“小子,你胡诌什么?”司南誉再次道:“霸剑无敌!”王上驷等肃立着,神态之间,对这灰衣蒙面人极为恭谨。灰衣蒙面人也拔剑出鞘,阴阴地道:“小子,让你死前见识—下何谓无敌之剑!”双方各占地位,扬剑对峙。 就在此刻,一个蒙面妇人突然现身场中。司南誉登时心头一动,他突然想到不久前在山中,几名神剑帮徒被毒杀的事,“土行孙”目睹以“毒中之毒”杀人的,是个蒙面妇人,而自己也亲见一条灰影离开现场,也是个蒙面人,会是眼前这一对么? 如果是,不会毒杀自己人,如果不是,江湖中何来这多蒙面人?她是谁?蒙面妇人冷冷开口道:“何必费这大手脚,让我来打发他上路吧!”这话,是对灰衣蒙面人而发,似乎她杀人不费吹灰之力。 灰衣蒙面人冷冷地道:“不,这小子刚刚狂称霸剑无敌,本座要他死得心服口服,同时还要留他一口气问话。”蒙面妇人突地回顾王上驷等人道:“你们下去!” 第30章 三天之期限 王上驷等躬身而退。司南誉更加骇异,这蒙面妇人能对分舵主发令,身份绝对不低,她到底是谁?她刚刚说不必费手脚,指的是用毒么?或者她有什么独特的杀人手法?难道她还强过灰衣蒙面人?不可解,无从想象!蒙面妇人略略挪开数尺,冰声道:“好吧!看看‘武林至尊’调教出来的,到底有多大道行!” 抱元守一,司南誉的心神全贯注在剑上,生死是另一回事,“武林至尊”的名头可不能蒙污。这是他第一次以“猎天使之剑”的绝招对付敌人。人剑气意已化合成为一体,那份气势,完全无懈可击。这一击,可以想见必然是石破天惊,高下立判。一招如果不能制人,那就要受制于人,因为霸剑仅仅只有一招。时间与空气暂时凝结了。 灰衣蒙面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只能神会的压力在不断加强,这使得他骇异,他体味出对手的功力已达到迫人神志之境。也就在灰衣蒙面人心意微动之际,司南誉捕捉了这极端细微的时机。“呀!”栗叫声中,司南誉出了手。灰衣蒙面人也放出了蓄足的锐势。金铁振鸣,剑光乍闪即逝。 极短暂的一瞬,场面回复死寂。双方的剑仍扬着,保持原来的起手式,似乎没有动过,但只有一样,灰衣蒙面人持剑的手,从下臂到手背被划破了尺长一道口,衣袖裂开,皮肉翻转,鲜血汩汩下滴。他蒙着面,看不见脸上的表情,但一对眸子,全是骇芒。 死寂中,蒙面女人突地厉吼一声,弹身,扬掌,隔空挥出,又迅速地退回原地。这是做什么,司南誉没体会出来,因为这一掌,毫无劲道,像是虚势。也就在心意转动之间,司南誉突然感到全身的血管急遽扩张,逆血涌向上盘,不由心头剧震,忙运心法将猛烈冲击的逆血压了下去,但紧接而来的是晕眩,有一种喝了过量烈酒的感受,他意识到着了阴毒道儿,但猜不出到底是什么。灰衣蒙面人缓缓收剑。蒙面女人像是在等待某种情况发生,静立不动。气氛在诡秘中带着恐怖。晕眩之感愈来愈重,逆血似有阻遏不住之势,司南誉意识到情况相当严重,他必须及早离开再做别的打算。于是,他收回剑,转身,向堡门走去。 灰衣蒙面人栗声道:“他怎么不倒?”蒙面女人阴阴地道:“看他能走出多远!”司南誉努力振作精神,大步前行,出了堡门,立即加速身形,如一缕轻烟般飘去,一口气奔出了七八里,身形滞了下来,他感到一颗脑袋似要爆裂开来,逆血上冲,有控制不住之势,视线也开始模糊。就这样不明不白的送命么?蒙面女人那一掌到底是什么邪门手法?他一再告诉自己,不能倒下,他必须把东西交给镖头,因为他曾答应过替他索回暗镖的。眼前出现镇集的影子,司南誉愈来愈不支了。 一条人影迎了上前。司南誉止步,努力振作。来人正是那受嘱在中途等候的震远镖局的总镖头封云华。司南誉知道那一对蒙面男女一定会尾蹑而至,以目前情况,势将自身难保,不待对方开口,立即取出木匣抛了过去,咬着牙道:“快走,别走大路!” 封云华喜极欲狂,他并未十分希冀暗镖真能得回,想不到这素昧生平的白衣书生果然办到了,当下激越万状地道:“少侠,老夫……”司南誉发了急,暴喝道:“快走,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封云华窒了一窒,意识到必有原因,不敢再多说了,身形—起,道:“少侠义行,我封云华没齿不忘!”声落,人已没道旁林中。司南誉的剑尚未归鞘,他以剑尖拄着地面,支持住将倒的身形,脑海里一片浑噩,但他仍继续以得自“猎天使之剑”的玄妙心法控制住狂动的气血。 一条人影逼近身前。模糊中,司南誉辨认出来的赫然是那掌毁“偷生客”之墓的神秘女子。司南誉茫然望着对方,紧咬着牙,身躯在发抖。神秘女子惊“噫”了一声道:“你怎么回事?”司南誉没开口。神秘女子仔细端详了司南誉几眼,栗声道:“你离死不远了!”司南誉只觉有指风袭上身来,神智一模糊,栽了下去。 密林中,司南誉躺在地上,双眸紧闭,面如白纸。神秘女子不断用指戳他的穴道,似乎相当吃力,额上尽是汗珠。司南誉的面色逐渐回复,呼吸开始粗重。神秘女子最后在司南誉的“志堂穴”上重击一掌,然后住了手。司南誉悠然醒转,深深吐了口气,身形蹦了起来,骇然望着眼前的神秘女子,努力想了想,才开口道:“是芳驾救了在下?”神秘女子冷漠无表情地道:“不错,你暂时可以不死!” 司南誉一震,道:“暂时,什么意思?”神秘女子道:“因为我只能做到这一步,暂时保住你的生机,生与死,那得看你的造化如何。”司南誉睁大了眼,芒然不解地道:“看在下的造化?”神秘女子道:“你现在能活着,是莫大的造化,至于能否继续活下去,也得看以后的造化。” 司南誉道:“在下不懂。”神秘女子道:“你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司南誉骇然大震道:“在下……中了毒?”神秘女子冷漠如故地道:“嗯!不错,你中的是毒绝天下的‘毒中之毒’!” 如遭雷击,司南誉狂叫道:“毒中之毒?”他陡然明白过来,在周家堡那蒙面女人施的是“毒中之毒”,难怪对方语气中,似断然肯定自己必死,看来,毒杀俞锦萱的胞兄俞锦轩的凶手,是那蒙面女人无疑,而在山中惊鸿一瞥的蒙面男女,也是这一对,可是,神剑帮的弟子被毒杀于山中,而灰衣蒙面人自承是神剑帮的太上护法,女的也是他—道,为何毒杀自己人? 神秘女子又道:“谁下的毒?”司南誉摇头道:“不清楚对方来历,是个蒙面女子!”口里说,心里却在想:“这女子竟然能解毒中之毒,实在惊人,自己没口鼻溢血而死,也真是造化,可是她说自己是否能活下去,还要看造化,什么意思?” 神秘女子眸光一闪,道:“你中了剧毒,而能没横尸当场,这份内功修为,确实难能可贵。”司南誉打了—个冷颤,他算是完全明白过来了,中毒之后,逆血上冲,如果不是以玄妙的心法逼住,必已口鼻溢血而死,心念之中,道:“芳驾已经解了在下身中之毒?”神秘女子道:“我说过只是暂时保你不死,解毒我无能为力,仅是用独门手法和药物制住毒势,时间不会太长,至多三天。”心头一凉,司南誉脱口道:“三天,三天之后还是要死?”神秘女子道:“看你的造化吧,现在跟我走!” “跟芳驾走?” “不错!” “为什么?” “我师父要见你,我已经找了你很久,幸而凑巧碰上。” “令师是谁?” “见了面就知道,现在不必问!” 司南誉困惑莫名地道:“令师为什么要见在下?” 神秘女子道:“什么都不要问,到了地头你就会知道。”司南誉突地想到这女子会使“炽烈手”奇功,而师父生前曾交代不许与会使“炽烈手”的人为敌,看来她师父与自己恩师之间,必有某种难以想象的关系,心念之中,道:“好,在下随芳驾去见令师!”神秘女子前导,司南誉后随,奔的是荒野,根本没有路,地点越来越荒僻,入目尽是不毛之地,天色昏黑下来,估计至少疾驰了七八十里地。眼前出现一片黑压压的森林。神秘女子缓了身形,道:“到了,就在前面林子里!”司南誉“唔”了一声,不想多问,问也是白费。神秘女子又道:“对了,我忘了问你,查到‘偷生客’的踪迹没有?”司南誉淡淡地道:“—点端倪都没有,但在下无论如何要找到他的。” “你还记得我们的协定?” “当然!” “很好,我们进林子去!” 两人进入林子,黑魃魃阴森森有如鬼域,神秘女子走的路线很怪,分明无阻,她偏要绕开,分明不通,她却强行穿过,左绕右折。尽在林子重迂回,逐渐,司南誉憬悟了,这片黑森林,已经过人工布置,是一座不知名的奇阵,心里想到了,却没开口,不过.免不了有些忐忑。 一盏白纱灯吊在林木间,照见了砖墙,门扉,白晃晃的光焰,凄森的环境,使人产生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到了门边,神秘女子在门上叩击了三下,然后推开门扇,里面一片漆黑,不见灯火,但可以看出是一幢很考究的精舍。神秘女子示意司南誉进入大门,然后反手关上,道:“你在这里候着!” 说完,姗姗进入精舍。 司南誉站在小院里,心里激奇不已,这种地方而有这种建筑,住的该是什么样的人物?目光无目的地扫瞄之下,他发现精舍侧方有间石屋,圆顶,有门无窗,活脱脱像一座大坟墓,令人看了心里发毛。 第31章 百无聊赖 精舍突地亮起灯火,阴森森之气消除了不少。 神秘女子站在门边,招手道:“进来!”司南誉怀着不安的心情,缓步走了过去,跨入门槛,一看,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一个白发老太婆端坐在居中椅上,皱纹不多,但脸孔苍白冷硬有如僵尸,尤其一双眸子,更加冷得怕人。 神秘女子在司南誉身后道:“上坐的就是家师!”司南誉凛于师父的遗言,对能施展“炽烈手”的,不许为敌,而且要尊敬,当下恭施了一礼,道:“老前辈相召,有何指教?” “你是轩辕霸的传人?”声音冷得不带半点活人味。 “是的!” “什么名字?” “司南誉,外号展烽!” “轩辕霸躲在什么地方?” “这个……恕晚辈无法奉告。” “什么,你不说?” “晚辈先请教老前辈尊称。” “少废话,回答老者的问话!” 司南誉不能违背师命,“武林至尊”临终交代不许说出他的情况,当下沉缓地道:“无法奉告!”白发老妪面皮抽了抽,眸中冷芒大盛,怒声道:“你真的不说?”她发了怒,声音反而悦耳些,不像刚才那样冷得刺耳怵心。司南誉还是同样一句话:“无法奉告!” 白发老妪声音一寒,道:“你会后悔莫及!”司南誉心思一片狂乱,他不明白,对方只追索师父的下落,而不肯说出原因,灰衣蒙面人如此,现在,眼前的老妪也是一样,只有一个解释,为了仇,在经过若干年之后,他们自忖已经有索仇的能力,所以出面了,心念之中,咬咬牙道:“老前辈准备如何对付晚辈?” 白发老妪道:“用不着,你已经身中奇毒,活不了多久。”司南誉冷傲地道:“生死由命,晚辈不在乎。”白发老妪反而怔了怔,口气一变,道:“如果你说出轩辕霸的下落,老身替你解毒。”这句话相当有力量,司南誉不禁心头一动,但想到师父的遗命,萌动的意念又消失了,他不能为了求生而背师命,数历死劫,他对生死二字已经看得很淡,摇摇头,平静地道:“晚辈认命了!” “你……宁愿死?” “死固然可怕,但天下有比死更重要的东西……” “那是什么?” “信守与服膺!” “好哇!原来轩辕霸要你保守他的行藏,你敢再说一个不字?” “不!” 白发老妪似已怒极,如银白发蓬立而起,双手一合一放,人坐着没动。司南誉知道对方施展的是“炽烈手”,但格于师命,他没反抗,这门功力,由老妪施展,比之神秘女子,情况便迥然不同了,劲气触体,立如万剑穿身,司南誉倒退了两步,拼命咬住牙不使哼声出口。 白发老妪厉喝道:“扣牢他!”神秘女子伸手将司南誉双臂反扭住。白发老妪起身迫近,抬右手,曲指如钩,冷森森地道:“老身先抓碎你的脸!”司南誉全身一颤,怒瞪双目,狂声道:“尽管下手!”白发老妪缓缓伸手抓向司南誉面门,口里道:“老身警告过你会后悔!”司南誉亢声道:“没什么好后悔的!” 白发老妪厉哼一声,指爪抓落。指甲尖端业已刺入面皮,但没有抓落,白发老妪厉喝道:“你说是不说?”司南誉业已横定了心,咬牙切齿地道:“晚辈如果不是格于师命,老前辈不见得如此容易得手。” 白发老妪冷僵的面孔一变,道:“什么师命?”司南誉道:“他老人家严命,不许与能施‘炽烈手’的人为敌,而且要尊而敬之。”白发老妪松指后退,栗声道:“是真的?” “一点不假!” “老身不信,他……他的目的是想借此保你的命。” “信不信在于老前辈!” “老身不信!”随着喝话之声,一掌挥出,用的不是“炽烈手”。司南誉惨叫一声,口血飞进,但他被神秘女子牢牢扣住,没有栽下,眼前是一片黑,全身功力顿消。 白发老妪气呼呼地道:“把他扔到功房里去!”神秘女子连挟带拖地把司南誉带出精舍,走向侧方那座坟墓似的石屋,推门进入,一松手,司南誉瘫了下去。原来这石屋,就是所谓的功房。神秘女子关门径去。门一关,屋内伸手不见五指。 司南誉坐在冷硬的石板地上,脑海里呈—片空白,功力已失,包围这精舍石屋的森林是一座奇门阵势,的确长翅膀也飞不出去。久久,他又回复了意念。他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到底算什么?恶梦? 石屋昏黑,不知时辰,他木坐了不知多少时候,反正是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基于练武者的本能,他照“猎天使之剑”鞘内秘笈所载的心法,运起功来,但涣散的真元无法提聚,他不死心,一次又一次地照诀默运,他并没有存什么奢望,只是像一个百无聊赖的人在故意找事做。 又不知过了多久,真元竟然复苏了,这旷古未有的玄妙心法果然不同凡俗,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创出了奇迹。于是,他潜心施为,浑然忘我。真气随意流转,功力竟然恢复了。睁开眼,虚室生明,只见这功房空无一物,四壁光洁,整屋浑如一体。霸剑,神功,他不难破屋而出,但他不想这么做,屋子被奇阵包围,脱不了身,同时,身中奇毒,脱困也是枉然。 没有希望,也无所等待,他的思想是麻木的。饥渴的侵袭比什么罪都难受,但时间久了,一样变成麻木。石门开启了,透进亮光,这是白天。进来的是那神秘女子。司 南誉冷冷扫了她一眼,没开口。但这一眼,却使这女子大吃—惊,脱口道:“你怎么恢复功力的?”司南誉漠然地道:“身为武尊传人,这点能耐是有的!”说着,挺身站起。神秘女子下意识地退到门边,栗声道:“你想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 “对了,你知道出不去,而且也活不了。” “出去并不难!” “凭什么?” 司南誉陡地拔出剑来,神秘女子倒弹出门。司南誉如影附形而出,手中剑玄奇地一划,神秘女子避无可避,惊叫出声,司南誉的剑抵上她的心窝,口里道:“如果在下迫你带路,你无从选择,但在下不愿这样做!”说着,主动收回了剑,放入鞘内。 第32章 天意 神秘女子激奇地道:“你为什么不这样做?”司南誉道:“师命难违!”神秘女子道:“真有这回事?”司南誉一时忘其所以,脱口道:“先师临终遗命,在下……”发觉漏了嘴,但已无法收回。一个激越的声音道:“什么,轩辕霸死了?”人随声现,是白发老妪。话已出口,司南誉只好硬着头皮道:“不错,已经辞世了!” 白发老妪的脸孔立起扭曲,变得十分怕人,久久,突地仰天狂笑起来,那根本就不像笑,仿佛野兽的嚎叫,令人听了不寒而栗。 司南誉的脸色变了。神秘女子的脸色也变了。白发老妪笑够了,改为喃喃:“他死了……轩辕霸死了!他……竟然死了!” 神秘女子惊悸地唤了一声“师父!”白发老妪大概是情绪激动过度,身躯连晃,摇摇欲倒。神秘女子忙上前扶住,颤声道:“师父,您怎么了?”白发老妪喘息了一阵,说道:“轩辕霸是怎么死的?”司南誉困惑地道:“老前辈没听到江湖传言?”白发老妪道:“老身已经整整三十年没离开这小屋,”司南誉深深吐了口气,道:“这就难怪了!”说着,目注神秘女子道:“这位……令高足难道也没听人提起? ”神秘女子道:“我是二十年来第一次出江湖!”这实在是一对怪师徒,一个三十年不出江湖,一个隐藏了二十年,真是不可思议,司南誉吞了一泡口水,暗忖:“秘密已拆穿,再没隐藏的必要了,如果是宿仇,自己接着就是。”心念之中,把“武林至尊”的惨遇,源源本本说了出来。 白发老妪听完之后,狂叫一声,身形剧颤,眼眶内竟然涌出了泪水,若不是神秘女子扶着她,她可能已栽倒地面。司南誉一看情况,直觉地感到这不是仇怨。神秘女子也告粉腮连变,以一种异样的目光望着司南誉,司南誉随即想到自己曾提及“默尊者”,而“默尊者”是她生死不渝的爱人。场面趋于沉寂,各人在想各人的心事。好半晌,白发老妪精神重振,挥开了神秘女子,开口道:“你刚才报名司南誉?” “是的!” “你知道老身是谁?” “这个……” “巫山神女!” 司南誉“唔”了一声,他从没听说过这名号。“巫山神女”喃喃自语道:“是老身错怪他了,一念之差,千古饮恨!”顿了顿,眸中闪射慑人光芒,栗声道:“照你的说法,你师父真正是死于毒?”司南誉恨恨地道:“是的,从头到尾,是一个恶毒的阴谋。” “巫山神女”道:“栖霞九俊,目前只剩下‘默尊者”一个了!”司南誉道,“是的,晚辈一定要找到他!”神秘女子粉腮又是一变,口唇连动,欲言又止。司南誉接着又道,“说起来,栖霞九俊也是受害者,下毒的另有其人……”他不愿说出“天下第一剑”孟凤临,因为这是门户内的事,不足为外人道。“巫山神女”沉声道:“下毒的是谁?”司南誉含糊以应道:“晚辈正在尽力追查!” 神秘女子若有深意地说:“既然栖霞九俊也是受害者,为什么还要找硕果仅存的‘默尊者’?”说话时,目光紧盯住司南誉。司南誉当然知道她弦外之音,淡淡地道:“找他,是要查证事实的经过。”神秘女子点点头,没再开口,因为司南誉的语气,已没有寻仇的成份。“巫山神女”深深一想,道:“司南誉,你身中奇毒,虽然目前看不出来,但命在旦夕。”一句话把司南誉拉回现实,心头泛起了隐痛,体内之毒不除,谈什么都是空的,生命尚且不保,何况其余,当下苦苦一笑道:“晚辈走一步算一步!” “巫山神女”低头默想了片刻,深深吐口气,道:“—饮一啄,莫非前定,轩辕霸当年如果找上老身,便可以不死,命数!天意!司南誉,老身成全你。”司南誉默然望着对方,不知如何答对。“巫山神女”转头望着神秘女子道:“去把那粒毒龙内丹拿来!” 神秘女子领命而去。司南誉大为困惑,毒龙内丹是什么东西?“巫山神女”举目望天,眼里又充满了老泪,悲声道:“空,空,世间的一切都是空,红颜白发,英雄美人,转眼尽成空!”头缓缓垂落,又道:“毒龙内丹是稀世之宝,无毒不解,服下之后便可具备避毒之能,万毒不侵,司南誉,这是你的造化!”司南誉顿时激动得簌簌而抖,这实在是天大的造化,他激情地望着“巫山神女”,连个谢字都说不出来,因为口头上的谢,已无法代表内心的感激,这不啻是再造之恩啊! 工夫不大,神秘女子持了个玉瓶出来,双手交给她师父,“巫山神女”接过,拔开瓶塞,倒出一粒龙眼大的血红珠子,递与司南誉道:“吞下去吧!”司南誉伸出颤抖的手接了过来,期期地道:“晚辈永铭大德!”说完,把珠子纳入口中,和涎吞下。“巫山神女”幽凄无限地叹了口气,道:“进功房去,行功十周天!”说完,转身缓步而去,身形略现蹒跚,她像是骤然间苍老了。 司南誉目送“巫山神女”进入精舍,不自觉地也叹了口气,他不明究里,只是直觉上的感触。神秘女子开口道:“我说过看你的造化,你果然有这份造化,快进功房吧!”司南誉无言地点点头,转身进入功房。厚重的石门关上了。 司南誉跌坐行功,—周之后,—股奇热自丹田升起,向四肢百骸流窜,愈来愈烈,周身有如火焚,他加紧行功,天人合而为—。 一个时辰之后,功成醒转,全身感到无比的舒泰。神秘女子适时而至,启开石门,道:“我送你离开!”司南誉走出功房,道:“在下……理应叩谢令师她老人家!” 第33章 疑神疑鬼 “不必了!” “这……” “家师只有一句话交代,当你抓到当年下毒的凶手,必须带到此地来,现在我带你出去!” 司南誉跟随神秘女子到了黑森林之外,一看天色,已是薄暮时分,司南誉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心念一转,道:“在下可以请教芳驾尊称么?” “我叫秦璎珞!” “啊!秦……” “你就叫我秦大姐吧!芳驾二字太刺耳!” “是,小弟从命,秦大姐,小弟还要请问一件事!” “什么?” “令师与家师之间……” 秦璎珞幽幽一笑道:“对不起,这是尊辈的私事,我不便饶舌。”司南誉微感失望,但人家既不愿透露,当然也不便追问,当下作揖道:“秦大姐,小弟……就此告辞!”秦璎珞颔首道:“愿你珍重,方小弟,你……真的不会再与‘偷生客’为仇?”司南誉想了想道:“不会了,除非事情另起变化!” “好,你走吧!” “告辞!” 天宇澄净无尘,夜月正圆,清辉普照大千。白衫飘飘,司南誉身形似行云流水,浮游在官道上,几番挫折,几番奇遇,使他成了盖世之雄。在后起之秀中,不作第二人想。一条清溪,在月光下闪着粼粼波光,横切官道,—座石拱桥,跨在溪流上,连接被切断的官道。司南誉来到桥上,夜景太美,使他不自禁地停了下来,凭栏远眺。宁静、和谐,令人沉醉,司南誉为之意越神驰。 突地,一阵暴喝之声,打破了月夜的宁静,遥遥传来。司南誉不由心中一动,举目望去,只见前面不远的溪边草地上,人影浮动,看来约有七八个人。喝斥声再度传来。好奇,是武士的特色,司南誉心意一转,弹身掠去。 草坪上,八名武士围成了一个圈,圈子中央,一个黑衫老人与一个老和尚相对站立,衣襟上的标志,显示出是神剑帮属下。黑衫老人沉凝十分地道:“胡巡察,如果你是无辜的,回到总坛后再分辩。”老和尚阴声道:“我有分辩的余地么?”黑衫老人声音一冷,道:“你知道抗命的后果,论私交,我们是多年好友,所以奉劝一句,天下虽大,可难找藏身的地方!”老和尚打了个哈哈道:“赵总监,我不会回去当俎上肉!” “那就是准备抗命了?” “事逼如此,不得不然!” “你迫我执行金令么?” “赵总监,用不着猫哭耗子了,你我心内明白,要就是我远走高飞,要就是你带尸回去,没有别的路。” 司南誉已隐身场边暗影中,心里惊奇不已,一个出家人居然会当起江湖帮派的巡察,的确是闻所未闻的怪事。 黑衫老者眉毛一挑,道:“那本总监就要公事公办了!”老和尚狞声道:“悉听尊便!”黑衫老者突地自怀中摸出一柄小小的金剑,高高扬起,大声道:“帮主金令,巡察胡奎违犯帮规第二条,着即擒返总坛候办,如有违抗,就地格杀。”老和尚磔磔一阵怪笑道:“赵铨,看你的能耐了!”胡奎两个字,使暗中的司南誉心头大震,凝足目力望去,发现老和尚眉心间有一个寸长的疤痕,像多长了一只眼睛,登时热血沸腾,杀机狂炽,对方正是龙蟠寺住持,当年参与夺剑杀人的“三眼狴”胡奎,想不到他会是神剑帮的巡察。 外围的八名武士,齐齐亮剑戒备。司南誉正待现身出去,突然发觉身侧有人移近,不由心中一动,立即双掌蓄势,低声喝道:“什么人?”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道:“是老夫,钻土的!”司南誉精神大振,卸去掌劲,“土行仙”已到了身边。 “前辈,您来得正巧!” “什么正巧,老夫是尾随那伪和尚来的。” “啊!晚辈先逮住他……” “且慢,先让他们狗咬狗打上一场,我们有的是机会。” 场中,暴喝传处,总监赵铨已与“三眼狴”胡奎动上了手,一个是执行帮令,一个是搏命求生,一搭上手便打得激烈十分。司南誉激动地道:“想不到胡奎会是神剑帮的巡察?”“土行仙”道:“老夫也是最近才查出来的!” “他为什么被帮规制裁?” “侵吞公物!” “怎么说?” “记得假‘猎天使之剑’那档子事么?” “记得,怎么样?” “黄蕙芬兄妹,在途中碰上一个垂死老者,托带一个布,包与胡奎,布包中是—柄价值连城的玉如意,由神剑帮派人窃,自王府的宝库,本来是要转手由胡奎送回总舵的,那死在半路的老者是江湖上出了名的神偷‘手到来’,被王府禁卫首领追杀重伤,转手是不得已……” “黄韬何以被毒杀?” “为了灭口,神剑帮怕万一事泄,惊官动府。” “后来呢?” “神剑帮将计就计,假说是‘猎天使之剑’,故意引起江湖高手争夺,一方面蒙混官府耳目,造成疑案,另方面想藉此引出真正的‘猎天使之剑’。” “真剑不是‘丹阳子’得手了么?怎会引得出来?” “胡奎与‘丹阳子’是一路的人,他了解‘丹阳子’并不识真剑的奥妙,如果传出风声,‘丹阳子’定会疑神疑鬼,真假难辨!” “结果呢?” “被‘玉罗刹’师徒揭破阴谋!” 司南誉暗自点头,他记得紫衣少女李筱娟,曾经要神剑帮香主“中州恶客”王江转告他们帮主,心机白费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场子里“三眼狴”胡奎已被总监赵铨迫得险象环生,看来胡奎不是赵铨的对手。司南誉朝场子扫了—眼,道:“玉如意纵使价值连城,对武林人来说,并无大用,胡奎为什么甘冒。触犯帮规之险而予以窃占?”“土行仙”道:“这就不知道了,贪财,或许是另有文章。”闷哼陡传,“三眼狴”胡奎踉跄后退,赵铨大喝一声,连挥三掌,胡奎栽了下去。赵铨大喝一声:“拿下!”立即有两名武士冲上前把“三眼狴”胡奎挟了起来。赵铨狞笑一声,道:“胡奎,你认命了吧!”说完,突自武士手中接过剑,朝胡奎膝弯一扫一拖。 第34章 线索断了 刺耳的惨叫声中,胡奎瘫了下去,两武士松手后退。胡奎凄厉地狂叫道:“赵铨,你这狗娘养的,我胡奎做鬼也不饶你。”赵铨狞恶地道:“等你做了鬼再说吧,现在说出东西的藏处。”手中剑掷还武士。胡奎惨哼着道:“休想,你做梦!”场边暗影中,“土行仙”冷沉地:“好酷毒的手段,他划断了他的脚筋。”司南誉咬咬牙,道:“晚辈要现身了!”“土行仙”点头道:“好,老夫暂不露面,以免影响以后的行动。”场中,赵铨阴恻恻地道:“姓胡的,何苦多受活罪,说出来吧!”胡奎狂吼道:“办不到,你有什么手段全抖出来好了!” 一条白色人影飘落草坪。赵铨立即惊觉,大喝一声:“什么人?”喝声未已,惨号立传,“哇!哇!”两名武士被震飞三丈之外,白色人影,直逼场心。赵铨栗呼道:“白儒!”六名武士亡魂尽冒,一个个呆若木鸡,觳觫不已,司南誉冷冰冰地道:“要命的全给我滚!”赵铨老脸惨变,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颤声道:“你敢干预本帮家务?”司南誉不屑地道:“赵总监,识相些快带人走吧!”赵铨咬牙道:“你意欲何为?”司南誉道:“寄语你们太上护法,还有那蒙着脸的婆娘,在下正等他们算账,现在快滚!”身为堂堂神剑帮总监赵铨当然不甘心真的夹着尾巴走,手一招,身旁的武士扔过—支剑,赵铨一亮架势,栗声道:“你少狂,老夫不信这个邪,拔剑!”司南誉冷傲地道:“对你还无须动剑。”赵铨气了个半死,全身发起抖来,明知不敌,也得要拼上一拼,不然他这个总监就未免太窝囊了,怒哼一声,手中剑挟毕生功力电扫而出。功力的确不俗,冷森森的剑芒,隐挟风雷之声。司南誉右掌暴扬,迎着来势劈出。“切金掌”是“武林至尊”的震世绝学,司南誉的功力又已更上—层楼,施展起来,威力岂同等闲。“锵”地一声,赵铨手中剑直荡开去,人也退了八尺有多。场边六武士惊呼出声,面色如土,这种功力,他们可没见识过。事实显然,赵铨根本没有拼命的余地,猛一挫牙,道:“白儒,你等着,会有人收拾你的!”说完,挥挥手,与六名手下狼狈奔离现场。“三眼狴”胡奎停止了呻吟,颤声道:“敬谢少侠援手之德!”司南誉一回身,星目煞芒闪烁,迫近到胡奎身前,一字一句地道:“胡奎,我救你是为了要亲手杀你!”胡奎全身一震,双目登时瞪得滚圆,栗声道:“这……这是为什么?”司南誉道:“你马上就会明白的!”胡奎咬咬牙,道:“原来你小子也是觊觎那柄玉如意,可以,咱们谈个条件,老夫甘愿放弃,你可以用赵铨的脑袋来换取。”司南誉冷哼了一声道:“你说完了,好,现在听我的……” 蓦在此刻,一条人影幽灵般飘落场中,司南誉本能地一闪身,脱口道:“什么人?”胡奎在同—时间厉叫道:“断肠花!”人影从胡奎身边掠过,略不停滞,翩然飞逝,与来时一样快,司南誉目光犀利,看出是那用毒中之毒的蒙面妇人,立即大喝道:“站住!”喝声出口,蒙面妇人影已杳,司南誉恨恨—跺脚,没有追去。“啊!”惨叫声中,“三眼狴”胡奎在地上翻了两滚,四肢一阵抽扭,不动了,口里鼻里冒出了鲜血。司南誉气极狂呼:“毒中之毒!”好快的身手,只在掠身而过的瞬间,便毒杀了胡奎。司南誉气得浑身簌簌抖个不停,好不容易碰上了仇家“三眼狴”胡奎,他准备从胡奎口里追出当年杀害父母的凶手,想不到竟被毒杀了,愤极之下,猛挥一掌,把胡奎的尸体扫飞三丈之外,扑通一声坠入溪中,心中那股子怨毒,几乎要破胸而出。一个瘦小的人影,来到司南誉身旁,正是伏在暗中的“土行仙”。司南誉咬牙切齿地道:“我非宰了这毒妇不可!”“土行仙”喘了口大气道:“这条线索算是断了。”司南誉鼻息咻咻地道:“刚才死者叫了一声断肠花是什么意思?” “是那女人的外号!” “她叫‘断肠花’?” “不错,真想不到会是她!” “前辈认识她?” “谈不上认识,只是听说过,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老夫当年曾到过苗疆,听说过这名号,她就是‘毒君’马木林的女儿马月娇,在苗疆一带可以说人尽皆知,用毒杀人如儿戏,提到她父女,谁听了都会发抖,想不到她会跻身中原武林。”司南誉咬着牙道:“照情形看,她在神剑帮中有相当的地位,她毒杀胡奎,当是维持帮规的尊严,由她,前辈能断定灰衣蒙面人的来历么?”“土行仙”摇头道:“无从判断。”司南誉道:“灰衣蒙面人曾自称是神剑帮的太上护法……”“土行仙”噢了一声,道:“老夫没听说过!”司南誉吐了口闷气,道:“现在追凶的线索,只剩下‘丹阳子’一个了,如何才能找到他呢?”“土行仙”想了片刻,突地一拍脑袋道:“有了!”司南誉迫不及待地道:“什么有了?”“土行仙”沉凝地道:“如果你能找到此人,八成就可以知道‘丹阳子’的下落。”司南誉双睛一亮,道:“什么样的人物?” “长舌道人!” “长舌道人?是个老道?” “不错,这老杂毛是出了名的专管别人的闲事,江湖上许多、事,他十知七八,如果碰上他不知道的,他会不惜竭机尽智打听出来,所以被人称为‘长舌道人’,老夫数年前曾得罪过他,不便跟他见面,你可以去找!” “他住在什么地方?” “他住的地方很怪,是一间祠堂,黄氏家祠,在襄阳城内的一条僻巷里,他是替人看祠的!” 第35章 半半和尚 “噢!道士替人看家祠……” “他为人十分邪门,性情相当古怪,你只记住一点,他一生最欣赏狂傲的人,你对他切不可拘礼数,表现得愈狂傲愈好,如果动上手,你一定要击败他,可是有一样,只能点到为止,切不能伤他,不然就砸了。” 司南誉心里惊异不置,天底下竟有这等古怪性格的人,当下点头道:“好,晚辈马上赴襄阳城去找他。”“土行孙”略一沉吟,道:“老夫也去试试别的门路,咱们襄阳城见!” 黄氏家祠坐落在襄阳城后街的一条僻巷里,是条死巷,家祠正在巷底,由于是死巷,只有一个出入口,所以极少人行,而祠堂门总是关着的,一年当中,除了祭祖等节期外,难得开启几次。 襄阳是水陆通衢,相当热闹,也可以说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约莫是起更时分,夜市正盛,人群熙攘,唯独这条小巷是冷寂的,连个行人都看不到。一个白衣书生出现祠堂大门前,他正是专程而至的司南誉。司南誉端详了一阵紧关着的大门,上前叩动兽环。在这种冷清的地方,尤其是晚上,门环声响得惊人。 可是,好半晌不见动静。司南誉叩击了一阵,有些不耐了,要就是里面没人,要就是对方故意装聋作哑,相应不理,想到“土行孙”嘱咐的,对这“长舌道人”不要拘礼数,于是,他退后数步,飘身越墙而入。 门里是个花木繁荫的庭院,不见灯火,但月光明如白昼,微风下,树影婆娑,冷寂但不失清幽。司南誉站在院地中央的砖路上,开声道:“里面有人么?”一个冷冷的声音道:“这是有主的产业,为什么没人?”司南誉倒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唬了一跳,循声望去,不觉又是一震,只见院角的花台边,站着一个脑袋光光的老和尚,顿时使他发了怔。 他来找“长舌道人”,出现的却是个和尚。这里是俗家人的宗祠,非观非庙,竟然出现和尚,这太不可思议了。那老和尚目光灼灼,显然是内家高手。司南誉怔了片刻,道:“大师是此地主人?” “一半!” “一半?” “嗯!你夤夜闯入,意欲何为?” “找人!” “找谁?” “一位道长,叫‘长舌道人’!” “哈哈哈哈……” 司南誉感到无比的困惑,冷冷地道:“大师因何发笑?”老和尚敛了笑声,道:“这里只有和尚,没有道士。”司南誉心念疾转:“土行孙的话绝对不假,和尚不在庙里修行,却来这里替人家看守祠堂,显然其中大有蹊跷。”当下沉声道:“大师知道‘长舌道人’其人么?” 老和尚道:“僧道同源不同流,三清与佛祖异地而同宗,做了道士还要长舌,该入拔舌地狱,你到阎老五那儿打听吧!”身为出家人,而发此怪论,实在是不像话。司南誉仔细打量对方,倏有所悟,他看出这和尚脑袋是光了,可没有戒疤,身上穿的不是僧衣,却是道袍,初时没发觉,现在看清了便感到十分的不顺眼,心念一动,道:“阁下是和尚还是老道?” 老和尚哈哈一笑道:“非僧亦非道,不住观院不住庙,除却烦恼丝,依然老道袍,守祠堂,修真妙,不念弥陀不参仙,勘破红尘即悟道。”似偈非偈,似歌非歌,念的可真是有板有眼。司南誉目芒一闪,道:“阁下就是长舌道长?”老和尚瞪眼道:“什么道长,你看我分明是和尚!”司南誉忍俊不禁地道:“那该是长舌大师?”老和尚脸色一变,道:“什么长舌短舌的,我叫‘半半和尚’!” 司南誉心念一转道:“好,就算‘半半和尚’吧!”半半和尚道:“本来就是,什么算不算,你叫‘展烽’,对不对?”司南誉怔了怔神,道:“不错!” “武林至尊的传人?” “是的!” “想找我这半个和尚打听‘丹阳子’的下落.对不对?” 司南誉不由骇然大震,难道这怪人有未卜先知之能,竟能一口道出自己的来意,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当下硬着头皮道:“大师怎么知道的?”“半半和尚”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司南誉为之啼笑皆非,窒了窒,道:“大师既然已经知道在下的来意,就请赐告吧!”“半半和尚”翻眼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种说话口吻,简直是横来,司南誉想到“土行孙”交代的话,立即以同样声口道:“因为在下已经问了,所以大师就非得告诉在下不可。”“半半和尚”道:“嗯!有意思,是那钻土的教你的,是不是?” 司南誉目瞪口呆,惊奇得说不出话来,自己的来路竟被对方摸得一清二楚,这是从何说起?“半半和尚”其实也就是“长舌道人”,怪人异行,实在令人莫测高深。呆了一阵,硬起头皮道:“不错,在下不否认!”“半半和尚”眉毛一挑,道:“你否认也没用,因为根本瞒不过我!” 司南誉道:“当然,因为这是大师的专长,一句话,能见告么?”“半半和尚”道:“我也是一句话,办不到!”司南誉不由发了急,弹步进身,欺到了这不僧不道的怪人面前,沉声道:“在下非要知道不可!”“半半和尚”嘿地一声冷笑道:“难道你小子要动武?” “必要时会的!” “你准知道是我半个和尚的对手?” “可能有几分把握。” “如果我不想跟你打呢?” “那就见告‘丹阳子’的下落。” “你小子要来横的?” “那是没办法的事!” “半半和尚”怪笑了一声道“小子,我就偏不跟你动手,让钻土的教你的办法失灵。你有种可以杀人,我就是不告诉你。”司南誉大感无奈,心意一转,道:“大师要在什么情况之,下才见告?” “咱们谈条件!” “谈条件?” “不错,这样彼此不吃亏!” “好吧,请开出条件!” “条件简单之至,我告诉你‘丹阳子’的下落,你应承我一件事。” “要在下应承什么样的事?” “你必须先答应。” 第36章 倒胃口 司南誉不由为了难,如果对方提出的条件是自己办不到的怎么办?以对方的为人而言,提出来的条件一定是稀奇古怪,但事关父母血仇,“丹阳子”的下落非知道不可,不论付出任何代价,均在所不惜,心念数转之后,毅然道:“可以,在下接受!” “可不许反悔!” “当然,大丈夫一言九鼎。” “我也不怕你撒赖,你决不敢辱及‘武林至尊’的名头!”这句话极够份量,把司南誉完全扣牢了。司南誉吐了口气。道:“请说吧!”“半半和尚”左右张顾了一眼,低声道:“揭露隐私,是江湖大忌,但为了你已应承我所要提出的条件,只好犯这大忌,‘丹阳子’自从失去了‘王者之剑’后,便龟缩在一个极隐秘的地方,打算永不再出江湖……” 司南誉迫不及待地道:“在什么地方?”“半半和尚”一字一顿地道:“阴一风一谷。”司南誉激动地道:“阴风谷在什么地方?” “武陵山中!” “如何走法?” “我会指点你!”说着,蹲了下去,用一根枯枝在地上画了一幅山势图,一边画一边解说,完了,直起身来道:“明白了么?” “明白了,敬谢指点。” “用不着谢,咱们是以条件交换的。” 司南誉深深吐了口气,紧张地道:“大师说出条件吧!” “我保留!” “什么,保留?” “不错,我保留这权利,到必要时再提出来.你只记住欠我一个条件就成了,请便!” 司南誉心头打了一个结,猜不透这怪人弄的什么玄虚,当下期期地道:“为什么不现在说出来?”“半半和尚”摇头道:“时机未至,不能提出!” 司南誉无可奈何,暗忖:“管他什么条件,以后再说吧,且先找到‘丹阳子’,追出当年参与夺剑杀人的凶手,了断血仇。”心念之中,双手一拱,道:“既然如此,在下告辞。”“半半和尚”挥手道:“走吧,别忘了欠我一个条件。” 司南誉离开了黄氏宗祠,走在大街上,心里不断在想:“这怪物到底安的什么心,要保留条件,这不等于在颈子上套了条无形的绳子?更令人不解的是他怎么会事先知道自己的来意,而且分毫不差,这不但玄,而且玄得可怕……好在已经知道,‘丹阳子’的下落,将来的事还是暂且不去想它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正行之间,一个极为耳熟的声音道:“小兄弟,久违了,想不到会碰上你。司南誉心中一动,转目望去,不由大喜,欣然道:“老哥,实在想不到在此重逢!”不期而遇的。正是司南誉的忘年之交老古董。老古董像有什么急事般,神情紧张地道:“小兄弟,跟我走!” “什么事?” “去救一个人!” “救人,谁?” “时间不多了,快走。路上我再告诉你。” 司南誉满头玄雾,但只好跟着走;到了人少的地方,司南誉忍不住道:“老哥,怎么回事?”老古董边走边道:“老偷儿被神剑帮的人逮住了,我救不了他。”司南誉心头一震,道:“土行孙?” “不错!” “什么地方?” “城外,对方人多势众,为首的是该帮的少帮主,身手相当惊人,我怕……来不及救老偷儿了。” “对方的目的何在?” “不知道!” “我们快走!” 两人加速步伐,出了城,立即展开身法,向前飞奔,老古董遥指前面一道林子,道:“就在那林子边!”司南誉望了一眼,道:“怎么不见人?”到了林子边,老古董刹住身形道:“我们迟了!”一个声音道:“不迟,不迟,来得正好!” 两人齐齐吃了一惊,一条瘦小人影从林子里蹒跚而出,赫然是“土行孙”,只见他衣衫破碎,隐有血迹,形状狼狈不堪。司南誉急声道:“前辈,你没事?” “只差一点没死!” “对方人呢? “土行孙”猛跺脚,栗声道:“啊呀!不好,小子你快去救人,刚才那小兔崽子掳了个少女,到那边竹林里的尼庵去了,准不干好事……” 司南誉愕然,一下子会不过意来,老古董急接口道:“是那被称为少帮主的锦衣少年么?”“土行孙”道:“一点不错,要不是那兔崽子专顾那女的,我老偷儿还真脱不了身。”司南誉这下可听明白了,片言不发,便朝左前方的竹林掠去。 竹林里有一座庵堂,静静地,庵门半掩,两名武士站在门口,其中一个,朝里觑了一眼,扮了个鬼脸,道:“少帮主此刻怕已真个销魂!”另一个道:“怎么,你心痒了是不是?等会到城根脚去找小桃红……”原先开口的武土啐了一口道:“别提那个烂货,倒胃口!” 另一个从鼻孔里吹口气,道:“你他妈的少来这一套,三天两头往土窑里跑,烂货……哼。你他妈少叫她几声娘就行了!”司南誉正好从侧方掩到,一听那不堪入耳的脏话,登时杀机大炽,闪电般上前左右各戳一指。两名武士只顾打趣,连来人是男是女都不曾看清,只觉“志堂穴”上一麻,闷嗥了半声,“砰砰”栽到,再也起不来了。 司南誉飘身入庵,穿过小院便是佛堂,一看,登时发指起来,一老两少三个女尼,斜倒在蒲团边,看样子是被点了穴道,他不遑先救人,目光四扫之下,立即冲向后进。又是一个小院,正面一间亮着灯火。一阵哧哧的女人笑声传入耳鼓,司南誉心中一动,悄没声息地迫了过去,由窗棂向内一望,像触电似地全身一震,杀气直冲顶门,整个人都麻木了,脸孔像火在烧。云床上躺了一个,已被人所制,床边,一个锦衣少年。佛门净地,竟然做这种人神共愤的勾当,实在该杀。 司南誉弹退数尺,暴喝一声:“滚出来!”锦衣少年做梦也估不到在这节骨眼上会有人来干扰,立即理好外衫,仗剑冲出,口里厉叱道:“什么人找死!”定睛一望,惊呼道:“你……展烽?” 司南誉目眦欲裂地道:“小狗,你该死一百次!”在愤极之下,他多一句话也不愿说,扬手就是一掌,劲气暴旋,震得窗棂格格作响,屋瓦纷纷碎落。 第37章 打算 锦衣少年身手可相当不赖,适时闪了开去,顺势攻出一剑。司南誉恨极欲狂,错步,扭身,“姽婳掌”挟十二成功力劈出。 锦衣少年胸有成算,不敢轻撄其锋,中途撤剑,闪电般弹退到小院中,扬声道:“咱们走着瞧!”一耸身,越屋而去。司南誉正待追去,那**的少女冲出门来,司南誉下意识地向后一闪,目光扫处,不禁脱口惊叫出声:“是你?” 这**的少女,竟然是“玉罗刹”的传人紫衣少女李彼娟。司南誉手足无措,一颗心几乎跳出口来,这种阵仗,他从小到现在还没见过,一时之间,他不知如何是好。宁坠儿面泛桃花,娇喘呼呼,眸中射出火焰似的光芒,望着司南誉吃吃一笑,突地张开双臂扑了过来,司南誉不由急煞,扬手就是一掌。惨哼声中,宁坠儿整个的娇躯倒撞向墙壁,再反弹落地,樱口一张,喷出一股血箭。司南誉全身都麻木了,心思一片狂乱,根本无法分辨眼前的情况。张着口,瞪着眼,说不出话来。 宁坠儿喘息了片刻,又站了起来,但是摇摇晃晃的站不稳,脸上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异样表情,再次张臂迫向司南誉。司南誉厉吼一声:“宁坠儿,你这是做什么?”双掌作势,又要挥出。蓦在此刻,一个急促的声音道:“小兄弟,你要她死么,任由她,你千万别再出手。”来的是老古董。宁坠儿一个急扑抱住了司南誉。老古董立刻取出数粒药丸塞入宁坠儿口中,然后将她送入房中。 “土行孙”解了三名女尼穴道并请了来。老古董向那老尼道:“师太,麻烦您们三位进去照料那位小姑娘!”老尼合十,宣了声佛号,与二少尼进入房内。老古董招呼司南誉与“土行孙”退到院中,然后沉声道:“两位到外面去歇着,提防神剑帮的人去而复返,我在此地等那姑娘醒转,向她说明经过,以防发生意外。”司南誉点点头,与“土行孙”离开,来到佛堂前院。“土行孙”开口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到武陵山?” 司南誉惑然大震道:“前辈已经知道晚辈去见‘长舌道长’的经过?”“土行孙”点点头,道:“那牛鼻子去了杂毛,变成和尚,比以前更滑了,老夫我比你先到一步,本打算暗中觑一觑情况的,却被他发现了,还好,解释了从前的误会,顺便替你铺了路。”司南誉这才恍然道:“怪不得他尽知晚辈的来意,还以为他有未卜先知之能,嘿!可是……他提了个条件作为交换,要晚辈应承他一件事,后来又说保留提条件的权利,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土行孙”噢了一声,道:“这老夫就不知道了!”话锋一顿,又道:“别管他卖什么药,以后再说吧,反正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找到‘丹阳子’追凶是正经,嗨!老夫如果在黄家祠堂多待一阵子,不出城,就不会碰上这档倒楣事。” 司南誉想及刚才的一幕,俊面又开始发热,他也想起上次被“玉罗刹”所制,若不是宁坠儿暗中做了手脚,早已是废人一个,说起来,自己欠她一笔人情,今天救了她,算是还她的人情。最可恨的是那锦衣少年,迟早非宰了他不可。心念之间,道:“前辈,那兔崽子是神剑帮少帮主,可曾报过名?”“土行孙”愤愤然地道:“没有,老夫迟早要追出他的三代。”老古董匆匆从里面转了出来。司南誉迫不及待地道:“李姑娘情形怎么样?”老古董摇头苦笑道:“她走了!” “走了?” “嗯!我已经向她解说了经过,她当时要自决,我阻止了她,小兄弟,你对她……有什么打算?” “打算?” “是呀!在这种情况之下,她势必不能再嫁别人,因为你与她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司南誉栗叫道:“老哥,这是救人呀!”老古董道:“不错,她除了感激,也没说什么,这是老哥我的看法,论人品,她足堪匹配小兄弟,所以……如果小兄弟愿意成就这件好事的话,就可免去一场悲剧,一个黄花闺女,遭遇了这种不幸,是无法再见人的。”司南誉激动地道:“老哥,这从何说起,我……难道救人是错了?”老古董吐了口气道:“你百分之百没错,我只是希望你考虑而已,当然,不管将来如何,你是没有责任的。”司南誉登时心烦意乱,这是个大难题,同时也是意料不到的结局,在道义上,他很同情宁坠儿,但这是终身大事,非同儿戏,岂能草率?“土行孙”淡淡地接口道:“这事以后再说吧,你老穷酸也不必强做月老,准知那女娃儿是什么想法,事情完了,我们走吧,在尼庵里怪别扭的。” 两老一少,离开庵堂。门口被司南誉点了死穴的两武士尸身,还直挺挺地躺着。“土行孙”皱眉道:“好事做到底,我们把尸体掩埋了吧,省得给尼姑添麻烦。”于是,三人带着两具尸体,到竹林外僻静的地方予以掩埋,事完,已是子夜时分了,三人踅回到大路上。司南誉心里牢记着“丹阳子”的事,但这事他不愿假手别人,略作思索之后,开口道:“两位,晚辈还有事情待办,容再相见!”蓦在此刻,破风之声倏告传来,三人同时心中一动,月光下,只见数十条人影飞涌而至,眨眼工夫奔临切近。司南誉目光锐利,远远便已看出对方衣襟上的标志,栗声道:“神剑帮的人送死来了!”话声甫落,人影已到达现场,纷占位置,形成了一个大包围圈。人圈裂开一道口,三人并肩进入场心。司南誉一看来人,不由双目尽赤。来的,赫然是神剑帮少帮主,在尼庵里施媚药企图污辱宁坠儿的锦衣少年和灰衣蒙面人,以及那擅用“毒中之毒”的“断肠花”马月娇,她仍然蒙着脸,“土行孙”与老古董立即背向司南誉,站成一个面朝外的反三角。锦衣少年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道:“展烽,今晚你算是在鬼门关挂了号,死定了。”司南誉日中煞芒一闪,道:“小兔崽子,我正愁没时间找你,你却自行投到,真是苍天有眼。”灰衣蒙面人抬手止住锦衣少年开口,阴恻恻地发话道:“展烽,想不到你竟然还活着,是谁替你解的毒?”提到毒,司南誉杀机更炽,不理灰衣蒙面人,目芒扫向“断肠花”道:“马月娇,你用不着再蒙面了,难道你还担心你这毒妇的脸孔见不得人?抖出你苗妇的真面目吧!” 第38章 游刃有余 锦衣少年暴喝一声:“你找死!”拔剑就要出击。灰衣蒙面人伸手拉住道:“先别动手!”蒙面妇“断肠花”竟然意外地自动除下了蒙面纱巾,司南誉倒为之一怔,她长得很美,的确美,看上去徐娘半老,但风韵仍相当诱人,若凭外貌,谁能想到她会是杀人如儿戏的毒道女魔。 “断肠花”脆笑了一声道:“这样你会死得瞑目些,是么?”司南誉心里疾转着念头:“自己曾服食过‘巫山神女’的‘毒龙丹’,照袁佩玲的说法,已具备避毒之能,凭一支霸剑,是可对付眼前的巨擘,可是老古董和土行孙,恐怕难逃毒手,这可怎么办呢?”心念之中,低声道:“老哥,我挡住面前的这三个,你两位立即突围。”“土行孙”与老古董还没反应,灰衣蒙面人已经划身到了司南誉背后的方向,锦衣少年也占了一个方位,这一来,突围之想已成画饼。 灰衣蒙面人的功力几乎与司南誉相等,锦衣少年的身手在两老之上,再加上一个毒绝天下的“断肠花”,司南誉即使功力通玄,也无法顾及到两老不遭毒害。“断肠花”再次开口道:“展烽,我不会再放你走了,我要亲眼看你断气!” 司南誉咬紧了牙关,心里闪起了一个念头,如果能以霸剑一击而毁“断肠花”,然后全力对付灰衣蒙面人,如此,两老便有机会脱身,至不济也能抵挡一阵,外围的高手,两老定可应付得了。于是,霸剑出了鞘,习惯地他脱口道了一声:“霸剑无敌!” 紧跟着,灰衣蒙面人和锦衣少年也亮了剑,然后“呛呛”之声连响,剑芒映月生辉,外围的高手也全亮了兵刃。空气顿时呈无比的紧张。 司南誉不敢再多作犹豫,他必须制造有利的先机,这关系着二老的安危,暗自一挫牙,口里微哼出声,霸剑挟雷霆万钧之势罩向“断肠花”。“断肠花”倒不虞司南誉会猝然出手,但她并非泛泛之辈,身手与她用毒同样地惊人,只一闪,幽灵般划了开去,同时反手一挥,这一挥,不用说她已放出了“毒中之毒”。不过,飘起的裙摆,已被划裂了尺许一道口,可说险极。司南誉一击落空,心头大急,跟踪进击,“断肠花”再闪开,“哇哇”两声,叠成了一声,两名稍近的武土,遭了池鱼之殃,被迅厉的剑芒断颈裂胸,双双栽了下去。 场边爆起了惊呼,同时间,灰衣蒙面人攻向老古董,锦衣少年径取“土行孙”。“土行孙”用带铲头的杖,游斗接架锦衣少年的利剑。老古董可就不成了,因为灰衣蒙面人的剑术,几乎与司南誉相伯仲,是以一个照面便生险象,看情形,他支持不了三招。 司南誉一眼便看出势态不对,这时,灰衣蒙面人向倒退不迭的老古董发出第三剑,眼看老古董非栽不可,司南誉情急之下,猛扭身电袭灰衣蒙面人,灰衣蒙面人可深知厉害,被迫反剑格架,由于不是蓄势而发,金铁交鸣声中,被震得踉跄后退手中剑几乎握不牢,总算解了老古董一剑之厄,老古董聪明绝顶,避重就轻,乘势扑向人圈,造成混战,等于借敌人来掩护自己,对一般高手,他便游刃有余了。 “断肠花”在灰衣蒙面人后退之际,弹身飞袭司南誉,从挥掌之势,可以看出她第二次施毒。司南誉身形未稳,但手中剑仍划了出去。“断肠花”一进即退,顺理成章地避过了剑锋。旁边,“土行孙”在锦衣少年剑下,险象环生,但仗着身法奇妙,勉强支持。“断肠花”两番施毒,毒不倒司南誉,心头骇震不已,一转念,闪向混战中的老古董。 司南誉欲阻无及,忘形地暴喝一声:“住手!”这一喝,运足了丹田内力,声如黄钟大吕,又若春雷乍发,震得人耳膜欲裂,竟收到了意外的奇效,场中全停了手,但三人仍置身在重重包围之中。“断肠花”厉声道:“展烽,你鬼叫什么?”司南誉圆睁着星目道:“马月娇,你如敢用毒伤人,我发誓杀尽神剑帮的人。”话声中,所含的杀机令人听了不寒而栗。灰衣蒙面人向前一迈步,道:“小子,你的剑法并非‘武林至尊’的路数,你哪里学来的?”司南誉冷哼了一声,道:“用不着告诉你!” “断肠花”狞声道:“先解决两个老不死,再慢慢消遣这小子。”灰衣蒙面人与锦衣少年作势就要出手,“断肠花”目光扫向老古董,那是她的目的物。情势相当危殆,司南誉顾此则失彼。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厉啸破空而至,一样东西射落场心,颤巍巍插在地上,赫然是一朵大红花。灰衣蒙面人惊呼一声:“血牡丹!”全场顿时死寂下来。 “血牡丹”的标志会突然出现,的确出人意料之外,在一般江湖人的心目中,这旷代女魔仅是传言中的人物,放眼武林,老一辈的人物中,见过她的寥若晨星,新一代的,就根本不必提了。全场,只有司南誉一个人心里笃定,他只感到意外,并不惊恐,因为他的姑姑南宫芳婷便是“血牡丹”的传人,上一次“猎天使之剑”的争夺战中,“血牡丹”出现过一次,结果灰衣蒙面人得到了剑身,而司南誉却得到了真正有价值的剑鞘宝藏,现在,“血牡丹”第二次出现。灰失蒙面人大感惊疑,因为“血牡丹”两次出现,都有司南誉在场。难道这当中有什么文章?,抑或“血牡丹”是为“猎天使之剑”而来?老古董与“土行孙”乘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于“血牡丹”的机会,立即与司南誉重行会合在一起。 司南誉目注那朵大红花,心中不无忐忑,他不知来的是“血牡丹”本人,还是姑姑南宫芳婷。“断肠花”慢慢靠近灰衣蒙面人,惶惑地道:“怎么办?”灰衣蒙面人沉声道:“我在怀疑这朵花的真假!”“哇!”一名武土像突然犯了癫症似地狂叫一声,身形蹦起老高,然后摔落地面,当场气绝。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恐怖的气氛立时弥漫全场。死亡的阴影。罩向每个人的心头。人人亡魂,人人自危。“血牡丹”究竟如何杀人,数十年来,是一个可怕的谜。毫无考虑,灰衣蒙面人举手做了一个手势,率先弹起身形,其余的纷纷行动,刹那间走个罄尽。 场中,只剩下司南誉,老古董和“土行孙”三个人,另外是几具死尸。 第39章 恩怨情仇 气氛迫得人鼻息皆窒。“土行孙”紧张地道:“我们走吧?”老古董也附和着道:“我们走!”“血牡丹”突然出现,必非无因,司南誉仗着南宫芳婷的关系,对这恐怖的人物,并没别人般的顾忌,心意数转,从容地道:“两位请先离开!”“土行孙”与老古董同感一震,齐声道:“你呢?”司南誉不便抖露实情,含糊地道:“两位别管,请急速离开!”两个都是老江湖,知道司南誉此举必有原因,互望一眼之后,纵身驰离,眨眼消失在浓浓的月色中。现在,只剩下司南誉单独一个人了,他在等待,等待情况的发展。 突地,一个女人的声音起自身后;“孩子,我们又见面了!”司南誉猛可里一震,回转身,站在眼前的正是南宫芳婷,忙施礼道:“姑姑,我早料到是您!” 口里说,心里兀自震颤不已,他无法想象这位姑姑是如何现身而使他一无所觉,更迷惑的是刚才没现形而杀人的一幕。使得灰衣蒙面人与“断肠花”那等人物都望风而逃。南宫芳婷捡起那朵大红花,揣入怀中,然后才正色道:“孩子,宁坠儿是怎么回事?”司南誉心头一颤,道:“宁坠儿……姑姑认识她?”南宫芳婷“唔”了一声,道:“我在前面不远处碰到她,她光哭,不说话,要我问你。”司南誉深深透了口气,把经过的情形说了一遍,南宫芳婷盛怒道:“我早知道刚才就不会让那帮人走,真该杀!” 司南誉不解地道:“姑姑与宁坠儿是什么关系?”南宫芳婷沉声道:“几年前,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我认识了她,很喜欢她的灵慧,曾有意收她为徒,可惜她已经有了师门,结果她拜我做干娘,我指点过她武功。”司南誉大感意外,惊声道:“她是姑姑的干女儿?”南宫芳婷点点头道:“不错,照你刚才这么说……你应该娶她才是!”司南誉俊面绯红,道:“姑姑……我……是救人……” “这我知道,不过你与她肌肤相亲,她势不能再嫁别人。” “这……” “怎么,你不喜欢她?” “不是不喜欢,只是……” “只是因为她几乎受辱,身体曾入了人眼?” “不,我没这种想法,这不是单方面的问题……”“孩子,她是我干女儿,你是我侄子,我可以做大半的主。” “她知道姑姑跟我的关系?” “刚刚才知道。” “她师父‘玉罗刹’不会答应。” “为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师门的恩怨。” “噢!好,我会查清楚,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愿不愿意?” 这不是儿戏的事,三言两语便可决定,但,他欠宁坠儿人情是事实,而且,在感觉上他知道宁坠儿早已对他有意,深深一想之后,道:“姑姑,等我考虑好了再说如何?”南宫芳婷沉声道:“可以,我不能强迫你,在原则上,你是不是同意娶她?”司南誉点点头,表示默认。 南宫芳婷笑笑道:“那好,我得去追她,以防她想不开而发生意外!”司南誉道:“姑姑请便吧!”南宫芳婷闪射而去。司南誉突地想起,没把查到“丹阳子”这回事告诉姑姑,但人走了已经来不及了,转念一想,不共戴天的血仇,还是自己独力去完成才是,不必假手于任何人。于是,他动身踏上征程,目的地是武陵山阴风谷。 东方的天边,已现出了鱼肚白色,晓风拂面生寒,天快亮了。一路之上,他心里感到非常的不宁静,宁坠儿的事使他不安,依理,这是门好亲事,可是下意识中意觉得不大自然。 这一天,司南誉来到了武陵山,照着“半半和尚”的指示,越山渡涧,几历艰辛,总算找到了这人迹不到的阴风谷。巨峰夹峙,林木榛莽,落叶积层不知有多厚,一望而知是个原始绝谷,若非“半半和尚”指示,怎么也找不到这种鬼地方。山高谷邃,一片阴森。 司南誉振起精神,穿林人谷中,一路用剑斩荆除藤。越深入,越阴暗,林木渐稀,代之的是峥嵘怪石,两旁的峰势逐渐合拢,最后,变成了暗无天日的窟窿,也可以说变成了一个大石洞,阵阵阴风,从内涌出,司南誉仗着功力深厚,倒还支持得住,好不容易走完这一段窟道,忽地重见天光,眼前是一片数亩大的谷地,四壁巨峰插立,人像置身子一口硕大无朋的井底;“丹阳子”会藏身这种绝地,实在是无法思议的事,更使人不解的是“半半和尚”怎么会知道“丹阳子”存身之地? 踏入谷地,司南誉游目四顾,发现靠壁脚的地方有一座石屋,由于苔藓覆盖,与岩壁浑如一体,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他的心情开始激动,血海仇人就在眼前,从上次夺剑之役,对“丹阳子”的身手,他毫无顾忌。他一步一步欺向石屋。石屋没有门,只开了个方洞,向内看,隐约可见炉鼎等物。 司南誉直逼门洞边,先镇定了一下,然后开声道:“有人么?”连叫三遍,毫无反应,司南誉紧握着剑,戒备着进入石屋,目光扫处,不由头皮发了炸,忍不住惊叫出声,在靠侧方的石榻上,赫然横陈着一具白骨骷髅,骨架完整。司南誉不由心里发毛,寒气股股直冒。这具骷,死亡当在数年以上,当然绝对不会是“丹阳子”,因为“丹阳子”不久前曾现过身,那“丹阳子”人呢?从石屋内的情形看,已经很久没生人住过。司南誉窒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突地,他发现壁上似乎刻有字迹,不由心中一动,走过去,用手拂净苔痕,字迹显明出来,笔划歪斜,仿佛顽童的手笔,从刻痕可以看出是用剑尖一类利物刻的,写的是:“余也不幸,误收孽徒,饲狼反噬,灭祖欺师,如有侠义同道过此,伏请诛杀逆徒姜世华,九泉之下,曷胜其感。”后面署名丹阳子盲残绝笔:最后是年号。司南誉顿时激颤万分,这具白骨骷髅,即是“丹阳子”的遗骸,为逆徒残害,那出现江湖的便不是真的“丹阳子”,从年号看,他被害在二十年前,当然不会是血案凶手。 不久前在峰头上争夺“猎天使之剑”,那威严的黄衣人,经老古董指出是“丹阳子”,是误指还是真假之间形貌相似?江湖传言,“猎天使之剑”最后是落在“丹阳子”之手,而“丹阳子”死于二十年前,这怎么解释呢?这样看来,真正的“丹阳子”人死了还蒙上不白之冤。除非能找到他遗言所指的逆徒姜世华,否则无法揭开谜底。 第40章 没精神 徒劳往返,使司南誉感到无比的沮丧,情况意外地发展,仅有的一条追凶线索也断了,事情发展到这地步,除了离开,还有什么好说的。死者为尊,这是一项道德传统,司南誉面对“丹阳子”的遗骸作了一个揖,祝祷道:“后学南官司南誉,机缘凑巧,得悉前辈未了之愿,当尽力完成,使前辈得以九泉瞑目。”祝毕,又恭敬地作了一揖。于是,他又奔向出山的路。 司南誉志切亲仇,一鼓作气而来,结果徒劳跋涉,在心情懊丧之下,连走路都没精神了。 夕阳衔山,距出口的垭口还有一程子路,看来非到天黑之后不能出山。 正行之间忽见一个文士装束的中年人飘然迎面行来,步履轻健,一望而知是个高手,司南誉不由心中一动,这中年人不带行囊,衣着也不类山居人,何以在这种时分人山?心念之间,双方已经照面,司南誉拱手道:“朋友何往?” 中年文士深深扫了司南誉一眼,冷冷地道:“回山!”说完,擦身而去,司南誉下意识地怔住,只见一矮小身影,如飞而至,临到切近,看出来的竟然是“土行孙”,不由大喜过望,忙迎前道:“前辈怎么来了?”“土行孙”止步,道:“老夫算准你必走这一条路……”说着,目光四下一溜,又道:“你看见有人打此地经过么?”司南誉心中一动,道:“有个文土装束的中年人,刚刚……”“土行孙”急声道:“快去截住他,快……”司南誉愕然道:“截住他?” “土行孙”顿脚道:“快呀!别让他走脱了,有话等会儿再问,快!”司南誉满头玄雾,但看“土行孙”着急的样子,知道必有原因,当下不再多问,车转身,展足功力追去,捷如鬼魅狂风。中年文士此刻也正加速飞驰,但较之司南誉,便差多了。司南誉弯过峰嘴,发现中年文士的身影约在二十丈外,立即把速度加到极限,几个起落,超越对方,前冲七八丈,刹势回身,大喝一声:“站住!”中年文士停了身形,寒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司南誉根本不知道“土行孙”为什么要自己截留对方,索性直说道:“没什么,请朋友略为停留。” “为什么?” “有人要见朋友。” “噫!你……是不是江湖盛传的‘展烽’?” “正是在下!” “对不起,区区没空!”说摆欲行。司南誉扬掌道:“朋友走不了的!”中年文士色厉内荏地道:“你意欲何为?”司南誉淡淡地道:“说过受人之托留驾!”说完,手掌徐徐放落。“土行孙”也已匆匆赶到。 中年文士侧身一扫“土行孙”,栗声道:“你阁下原来是盯踪区区来的?”“土行孙”目芒一闪,道:“对朋友你的易容之术感到兴趣,想知道你的来路。”中年文土面色大变,向后一挪步,大声道:“你老偷儿在胡扯些什么?”“土行孙”大叫道:“哟哈,有意思,我老偷儿一向眼皮子最杂,竟然看不出你是何许人物,而你却能一口说出老夫的来历,好,现在老夫请教你的上下,如何?” 中年文士冷哼了一声道:“这不是无理取闹么?”“土行孙”道:“随你怎么说,我老偷儿定要知道你的来路。”中年文士道:“如果区区不说呢?”“土行孙”打了个哈哈道:“你看行吗?首先‘展烽’就不会放你走!”中年文士狠盯了司南誉一眼,道:“展烽,咱们素昧平生,河井不相犯,这算什么?” 司南誉可不知该说什么好,到现在他还不明白“土行孙”阻截对方的原因,但他相信“土行孙”不会无故放矢,内中必大有文章。“土行孙”再次哈哈一笑道:“你再不识抬举,我老偷儿可要不客气了,我问你,你在山外那套行头是哪里来的?”中年文土脸色惨变,厉声道:“什么行头?”“上行孙”道:“少装蒜,这种鬼门道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老偷儿,我是说把你放在怀中的那些劳什子东西抖出来看看。” 司南誉如坠五里雾中,他完全不懂“土行孙”弄什么玄虚。中年文土猛可里弹身,朝旁边纵去。“土行孙”的身法可真不赖,只一闪,便截在头里,一杖横出,中年文士被迫落回原地,“土行孙”斜睨着中年文士道:“你要是逃得了,我老偷儿从此改名换姓,这样好了,你先把外衫脱掉,怎么样?” 中年文士似已极怒,暴喝一声,扬掌攻向“土行孙”。“土行孙”滴溜溜滑了开去,口里道:“我老偷儿除非万不得已,不和人动手,你省了吧!”中年文士横眉竖目,胸部起伏不已。“土行孙”突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道:“这是你的东西不错吧?”中年文士顿时目瞪如铃,栗叫道:“你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土行孙”嘻嘻一笑道:“小意思,就是你在山涧中净面,说是碰见鬼的时候!”说着,抖开小包,东西散落地上,赫然是假发、假须、面具等易容之物。中年文士骇极连连后退。“土行孙”脸孔一沉,道:“你为什么要冒充‘丹阳子’?”司南誉触电似地一震,全身的血行骤然加速起来,星目闪射出恐怖杀机。 中年文士全身一颤,怪叫道:“老偷儿,区区不知道你胡扯些什么,谁冒充‘丹阳子’?”“土行孙”大声道:“你,黄布衫还在你身上,掀起外衫看看,里面是不是黄的?”司南誉猛挫牙,向前一欺身,厉喝道:“姜世华,你该死一百次,欺师灭祖,夺剑杀人,你……”“土行孙”反而大为惊怔,他奇怪司南誉能道出这中年文士的来路。 姜世华登时面现死灰,弹身图逃。“砰!”挟以一声惨哼,姜世华被司南誉一掌震回原地,口血飞迸。司南誉恨极,又加一掌,姜世华惨嗥着栽了下去,狂哼不已。“土行孙”皱眉道:“他到底什么来路?”司南誉把阴风谷之行,简单说了一遍。“土行孙”切齿道:“伤天害理,人性尽泯,该,该杀,贤侄,现在问他!” 第41章 计划不变 司南誉飞起一脚,把姜世华踢了翻来,仰面向上,然后拔出剑来,指正他的心窝,红着眼道:“姜世华,你说,当年为了一柄‘猎天使之剑’杀害‘云梦大侠’司无命夫妇,伤害幼儿,除了你之外,还有哪些人参与?” 姜世华连连呻吟,没有回答。司南誉手中剑轻轻一带,姜世华又是一哼,胸衣裂开,现出一道血槽,殷红的血水汩汩渗出,司南誉厉叫道:“你不说我一寸一寸地剥你的皮!” “土行孙”接口道:“姓姜的,何必多受皮肉之苦,你还想包庇别人么?”姜世华喘息着道:“要杀……就下手,我……认命了!”司南誉激愤无已地道:“认命!没这么便当!”“好,我……我说,神剑帮主也有……一份!” “神剑帮主?” “嗯!你……去找他吧!” “神剑帮主的本来面目是什么?” “……”姜世华没回答。 “说!” “土行孙”冷笑一了数声,道:“好哇!你这条狗,下一世阎老五定然把你打入畜牲道,神剑帮主如果参与,还会有你们这些败类的份,你说不出他的来历长相,对不对?你的狗心思老夫知道,想诬攀上神剑帮主,准备借刀杀人,死后可以出口气。是不是?你不说实话可以,所有的罪由你一个人承受,前边不远,有个硫磺泉的出口,一下子烫不死你,老夫把你浸进去,比用刀子剥皮省事多了。” 这一着棋够毒辣,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全身的皮会慢慢烫熟。但一时却死不了,真亏“土行孙”想得出这惩治恶者的妙方。姜世华被“土行孙”一席话说得连呻吟都忘记了,转口道:“老偷儿,我们有什么仇?”“土行孙”重重地一哼,道:“司无命跟老夫是至交好友,这够了吧?”司南誉接上话道:“一并告诉你,本儒就是十五年前被抛落绝谷的幼童,现在你可以说出当年血案的真相了!” “土行孙”又紧迫着道:“相好的,就是见阎王也得好头好脸,别弄了个肢体不全,你包庇同谋者,对你毫无好处。”姜世华白知难免,低嚎了一声,道:“好,我说……主谋是业已除名江湖的‘经武会’会主牟酉山。”司南誉愕然,他并不认识牟酉山其人。“土行孙”栗声道:“牟酉山?” “是的,我……悔不当初,被他蛊惑利用。” “还有呢?” “下手的一共八人,其余六人已经被他先后灭口。” “猎天使之剑怎会落入你手?” “这是一项阴谋……” “什么阴谋?” “因为……嗨!因为……” 司南誉手中剑一颤,厉喝道:“因为什么?”姜世华闭上双目,道:“好吧!我全说出来,牟酉山跟先师‘丹阳子’本系至交,他为了‘经武会’被‘神剑帮’所灭,亟图报复,想重振‘经武会’。所以不择手段,想一方面充实武功,一方面培植好手……” “说下去!” “我……当时年轻不诣事理,受他蛊惑,窃取先师巧获的‘天玄宝篆’,许我复会之后,任该会的副会主,事被先师觉察……” “于是你便大逆弑师?” “不,凶手是他,他在暗中毁了先师双目,然后废了先师的武功,我不得已随他行动,之后,他不知为何获悉了‘猎天使之剑’的下落,于是率问高手,发动动夺,得手后,为防万一,嫁祸于先师,因为先师精于易容,极少拟真面目示人……”“土行孙”接口道:“所以你易容为‘丹阳子’现身?” “是的!” “可是剑怎会在你手上?” “不错,是我从牟酉山手上盗取的,想不到……” “想不到没命保有那种神物利器,是么?” 姜世华默然。司南誉咬着牙道:“当年参与其事的再没别人子?” “没有了!” “听着,本儒曾在‘丹阳子’前辈遗骸前许诺。照他的遗言诛逆。”姜世华突地睁开眼,颤声道:“先师遗言?”司南誉道:“不错,留字在壁间,看来你弑师之后,从未回过阴风谷。不然不会不发现的!”“ 土行孙”道:“这叫老天有眼,报应不爽!”姜世华栗声嘶叫道:“话说完了,下手吧!”司南誉的剑向下一按,半声惨嗥,姜世华手脚一阵抽扭,不动了。“土行孙”沉缓地道:“孩子,我们下一步是去拜访主凶牟酉山!” 此刻,时当正午。归州城外的映江楼头,座无虚席,在临江的靠窗座上,一个英姿飒爽的白衣书生和一个瘦小老者相对共饮。他俩,正是司南誉与“土行孙”。 司南誉望着窗外滚滚的江流,感慨地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武林兴替。又何尝不如是!”说完叹了一声。“土行孙”道:“孩子,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是你们年轻一代的天下了!”司南誉收回了目光,低声道:“前辈,你确定对方的身分无讹?”“土行孙”道:“错不了,这秘密可能没几人知道,天下事很多巧合,要不是三年前老夫演那一出贼追贼,揭破了他的来历,还真的被蒙住了。”司南誉点点头,道:“对方会不会知风远扬?” “土行孙”沉声道:“不会,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世!”司南誉略显激动地道:“我们照计划行事?”“土行孙”道:“嗯!不错,计划不变!”司南誉举杯道:“前辈,干了这一杯我们就分头行动!”“土行孙”也举起杯来说:“孩子,预祝顺利,记住,不要性急愤事!” 玉虚宫,地处偏僻,香火冷落,掌宫是“玉虚真人”,平素极少露面,全宫道士可不少,一共有数十人之多。过午不久,前宫来了一个白衣书生,刚到门首,一名老道士迎了出来,稽首道:“施主光降敝宫,有何贵事?” “谈道!” “谈道?” “是的,在下平生最好玄学!” “施主恐怕会失望!” “为什么?” “本宫俱是庸俗道士,打醮做法事是内行,谈道的话,施主该去大观上院,拜访有道全真。” 第42章 真人 “哈哈,单听道长这几句话,就不是出自庸俗之口。” “请问施主名字?” “展烽!” “噢!” “在下诚意求见贵宫掌宫真人,烦道长通禀。” 老道仔细打量了司南誉一番,期期地道:“真人极少见客……”司南誉朗笑了一声道:“说极少,当然不是绝对不见客,道长先容如何?”老道又沉吟了一阵,才道:“如此,清施主稍候,贫道进去通禀,不过……见与不见可没把握,要待真人示下。”司南誉淡淡地道:“当然,在下当然不能强扰真人清修。”老道转身而去,足足半盏茶时间,才又重行出现,面带笑容地道:“施主请随贫道来,真人已拨冗接见!”司南誉拱手道:“烦道长带路!” 穿院过殿,不久,来到后进的一个小院洞门边,一个眉目清秀的小道童迎了上前,稽首道:“就是这位施主么,请!”司南誉随着小道童进入小院,穿花径,到达一幢精舍之前,小道童打起竹帘,侧身道:“施主请进!” 司南誉昂首而入,一个年在古稀开外的老道起身相迎,司南誉长揖道:“荷蒙真人接见,荣幸之至!”老道目光炯炯地在司南誉面上一绕,抬手道:“贫道道号‘玉虚’,请坐!”司南誉谢了座,小道童奉上香茗,然后退了出去。“玉虚真人”沉缓地道:“据报施主是来谈道的?”司南誉道:“不错!” “如贫道所猜不错,施主是近日江湖盛传的‘武林至尊’的高足?” 司南誉欠身道:“正是,真人当是武林先进?” “不敢,武林中达者为先,岂敢忝先进之称。” “真人忒谦了!” “施主此来,所谈何道?” “天道、人道,真人当能指点迷津。” “玉虚真人”略略一愣,手捋白须,打了个哈哈道:“施主何不坦白说出来意?”司南誉面色一正,道:“好,在下直说了罢,真人当认识‘空空子’洪烈其人?”“玉虚真人”老脸乍变,双目眸光大盛。声音带激地道:“施主认识‘空空子’?” “是的!” “他人在何处?” “幕阜山中!” “他……怎么会去了幕阜山?这些年来,贫道一直在打探他的下落……施主与他是什么关系?” “因缘晤识,成了忘年之交,在下十分钦服他的奇门绝学。”“玉虚真人”陡地站起身来,仰首狂笑,声震屋瓦。司南誉故作不安地道:“真人因何发笑?”“玉虚真人”敛了笑声道:“施主,‘空空子’要你来见贫道,必有目的?”司南誉缓缓近身道:“是有目的的!”“玉虚真人”迫视着司南誉道:“请讲!”司南誉不疾不徐地道:“请真人先表明身份!”“玉虚真人”目芒一闪,道:“他没告诉少侠?”称呼在突然之间改了。 司南誉道:“有,不过在下要证实一下。”玉虚真人”眉毛微微一挑,道:“他可曾交付少侠什么征信之物?” “这倒没有!” “这个……” “如果真人有所疑虑的话,在下告辞!” “啊!不!不!少侠是武尊传人,侠名已经震动江湖,‘空空子’能举荐英才如少侠,实在是万千之幸,不过……贫道奇怪‘空空子,十多年来,从未与贫道联络,照理,他该亲自陪同少侠来见贫道的。” “当然是有原因!” “什么原因?” “在下要亲耳听真人表明身分,然后再谈其它。” “少侠是否已经定意协助贫道恢复基业?” “当然!” “可曾谈及条件?” “有,许为太上护法!” “五虚真人”放声大笑,抚掌道:“好极了,贫道忍辱偷生这多年,目的在重振‘经武会’昔日雄风,向‘神剑帮’索讨灭会之仇,贫道就是会主牟酉山。”司南誉眸中陡射威芒,寒声道:“牟大会主,幸会啊!”“玉虚真人”发觉情形不太对,老脸一变,道:“少侠真是‘空空子’推介的?” 司南誉尽量抑制住狂动的杀机,沉声道:“这当然错不了!”就在此刻,小道童来到门外,隔着竹帘道:“禀真人,有位叫‘土行孙’的求见!”“玉虚真人”皱眉道:“土行孙?”司南誉道,“与在下是一路的!”“玉虚真人”狐疑地望着司南誉道,“难道……也是‘空空子’推荐的?” 门外传来“土行孙”的声音道:“一点不错,否则怎会知道大会主的仙居洞府,哈哈哈哈……”笑声中,竹帘飘起,“土行孙”昂然而入。“玉虚真人”怔望着“土行孙”,目珠连连转动,似在分析情况。“土行孙”又打了个哈哈道:“牟大会主,二十年不见,怎么须发全白了,时光真是无情!” “玉虚真人”期期地道:“阁下……倒是风采不减当年!”“土行孙”咧嘴道:“别损人,我老偷儿生来的猥琐相,谈不上什么风采。”“玉虚真人”紧锁着眉头道:“阁下也是‘空空子’推荐而来?” “完全正确!” “他人呢?” “死了,墓木早拱!”“玉虚真人”脸色大变,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踢开座椅,栗声道:“到底怎么回事?”司南誉目中已射出了杀芒。“土行孙”好整以暇地抬抬手,道:“牟大会主,先别紧张,听我老偷儿慢慢道来,十年前,老偷儿路过幕阜山,巧逢贵会当年掌令‘空空子’,他被神剑帮高手追杀,身负致命重伤。 临死托老偷儿善后,并说出了大会主已然当了老道,想不到这点秘辛,今天派上了用场。”“玉虚真人”栗叫道:“你俩真正的来意是什么?” 司南誉双目一红,咬牙切齿地道:“牟酉山,本儒便是‘云梦大侠’的遗孤,别的不用解释了吧?”“玉虚真人”全身一颤,横跨步从壁间拔下长剑,狂声道:“你们是来寻仇的?” “一点不错!” “这事怎会扯到贫道头上?” “丹阳子的传人姜世华已先你一步上了黄泉路!” 第43章 祭墓 “玉虚真人”老脸起了抽搐,放声大叫道:“来人!” 司南誉缓缓拔出长剑,目眦欲裂地道:“你要人陪葬的话,全都可以招来!”长剑徐徐扬起。脚步杂沓声中,十几名道士仗剑奔入小院。“土行孙”一把扯落竹帘。“玉虚真人”闪电般攻出一剑,凌厉诡辣,气势相当惊人,二十年隐忍待机,功力之精进自不待言。 众道士冲到门首,人人色变。司南誉的霸剑划了出去,金铁交鸣声中,“玉虚真人”打了一个踉跄,却乘势攻向“土行孙”,“土行孙”闪了开去,房里地方不大,“土行孙”这一闪,无形中阻碍了司南誉的剑路。 “玉虚真人”出门外。众道士“唰”地散开,从利落的身法可以看出全是一等一的高手,不用说,都是“经武会”昔日旧部,暂充道士,准备复会的。司南誉如影附形而出,划半弧,截到“玉虚真人”头里。 “玉虚真人”栗叫道:“各位,有我无敌,上!”暴喝声中,数支剑从不同角度扫向司南誉,“玉虚真人”正面主攻。司南誉大叫一声:“霸剑无敌!”施展出得自“猎天使之剑”鞘藏秘笈所载的一招绝学,剑势像千层逆浪中夭矫而起的一条神龙,玄奥强霸,世无其匹。 折剑、惊呼、惨号同时爆起,人影四散射开,地上横了三具尸体,数截断剑。通玄的功力,倾古凌今的剑术,使在场的道士个个亡魂尽冒。“土行孙”远立旁观,非不得已不出手是他的原则。司南誉错步移位,剑尖指向“玉虚真人”。 “玉虚真人”脸孔已扭曲得变了形。暴喝再起,道士们丧胆之余,又忘命狠扑而上,他们的目的已不在克敌,而是保全会主,“玉虚真人”乘势出手。霸剑再次破空划起,血雨飞洒,惨号撕空,人影再爆开,地上又多了两具尸体,这一来,全被镇住了,没人敢冒险送命。司南誉一收剑,斜扬,回复起手式,口里道:“牟酉山,应该付代价的只你一个,我不忍赶尽杀绝!” “玉虚真人”一袭溅满血渍的道袍无风自抖,目珠溜转,他已动了逃遁之念。“呀!”栗吼声中,司南誉绝技再展,耀眼的剑光挟丝丝的破风声,罩向“玉虚真人”,这一击,他志在必得。“玉虚真人”奋剑抵挡,用足了毕生功力,震耳的金铁交鸣,夹着一声闷嗥,场面突地静止下来,司南誉的剑,又回复斜扬之势,俊面一片铁青。 “玉虚真人”手中剑虚垂向斜下方,脚下有一条红蛇在蠕动,那是血,脸孔有规律的抽动,眼珠暴突,像要挤出眶外,“砰”地一声,栽了下去。惊呼响成一片。司南誉带煞的目光扫向丧魂失魄的众道士,一字一句地道,“在了不愿滥杀无辜,冤有头,债有主!”说完,长剑一挥,“玉虚真人”的脑袋脱离颈项。又是一阵惊呼,众道士人人悲愤,但抵不过死亡的恐惧,没人敢行动。“经武会”至此,永远地在江湖除名了。 司南誉归剑入鞘,拿出预先准备好的革囊,把“玉虚真人”的头颅装了进去,然后望向远立一侧的“土行孙”道:“前辈,我们该走了!”在众道士恨毒与惊怖的目光下,司南誉与“土行孙”从容而去。 武当山脉,地近堵水的一座峰头上,有一座山石堆砌的石冢,蔓草夹着苔藓,显示出这石冢已经历了很长的岁月,墓碑已被拂拭过,字迹宛然,刻的是“故友司无命夫妇之墓”。 墓前,供着一个挽着道髻的人头,一个白衣书生长跪墓前,泪痕斑斑,他,就是血仇初了的司南誉,携着元凶牟酉山的头颅,来这当年血案的现场,祭拜父母的墓冢。他身旁,站着“土行孙”,当年就是他闻讯赶来收尸造墓的。 山风,吹得纸箔灰烬片片飞舞。香枝已燃尽剩下一撮残骨。“土行孙”幽幽启口道:“孩子,你父母从此可以瞑目九泉了!”一个女人的身影,隐在不远的山石后,但司南誉与“土行孙”都没发觉。司南誉伏首再拜,悲声道:“爹,娘,您俩安息吧!” “土行孙”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孩子,我们下山吧!”司南誉缓缓站起身来,拭泪道:“前辈,敬谢您当年收埋先父母遗骸之德,请先下山,小侄要留在这里略作哀思,以尽人子之道。”“土行孙”默然了片刻,吸口气,点头道:“好,但愿日后我们能再见,死者已矣,你还是节哀为要,我走了!”说完,弹身下峰而去。 司南誉目送“土行孙”离去之后,又回身面对墓碑兀立,他的记忆中没有父母的音容,因为当年血案发生时,他尚未成年,现在他所能看到的,是这一堆掩盖亲骸的山石。 泪已流尽,他只能睁着枯涩的眼,对地下的白骨作哀悼。 一个女人的身影,悄然移近,遥对墓碑,跪落,发出呜咽。司南誉大吃一惊,弹开,回身一看,哀叫道:“姑姑,您……也来了!” 这女人,正是司南誉的姑姑司采薇。司采薇对兄嫂的坟墓尽了哀悼之后,站起身来,凄声道:“孩子,你爹娘可以瞑目了!” 司南誉道:“姑姑,您是怎么来的?”司采薇道:“我在归州附近的官道发现你跟那老偷儿,一路跟了来,孩子,告诉我一切经过。” 司南誉点点头,嘶哑着声音,把索仇的经过叙述了一遍。司采薇又垂泪道:“孩子,真难为你这份追凶的苦心,我……没尽到心,真愧对地下的兄嫂……”司南誉凄凉地一笑,道:“姑姑,别这么说,您这些年来,不是一直在查缉凶手么?侄儿能诛凶了仇,可以说是机会凑巧,最可感的是‘土行孙’前辈,如果没有他指点筹划,这仇不知何日方了。” 司采薇拭了拭泪痕,道:“总算天从人愿,你也可以复姓了!”司南誉点头道:“是的,待侄儿退出江湖之后,便恢复本姓!”司采薇关切地道:“恩仇了了,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 想了想司南誉道:“侄儿尚有师门大事未了!” “什么师门大事?” “这个……恕侄儿不便奉告。” “对了,我有件事问你,你必须据实回答我……” “姑姑请说。” 第44章 像一场梦 “你到底是‘武林至尊’的传人,还是‘天下第一剑’孟凤临的传人?”司南誉心中一动,道:“姑姑为何有此一问?”司采薇正色道:“这相当重要,你一定要说实话。”司南誉轻轻一咬牙,道:“侄儿是‘武林至尊’的传人。”司采薇迫问一句,道:“是真的?”司南誉以断然的口吻应道:“是真的!” 司采薇破颜一笑,道:“那好,你跟我去见‘玉罗刹’!”司南誉心头一震,立即想到宁坠儿,俊面一热,道:“为什么?”司采薇又笑了笑,道:“我不说你也该想到,当然是为了你跟宁坠儿的亲事,你该有个家,不能长此这样飘荡,对着兄嫂的墓,我这做姑姑的要替你做主。”司南誉困惑地道:“这与‘天下第一剑’孟凤临何干?” 司采薇透了口气道:“当初‘玉罗刹’跟你过不去,就是因为怀疑你是孟凤临的传人,她与孟凤临有不可解的仇,什么仇,她没说,我也不便问,既然证明了这一点,她便不反对你与宁坠儿结合。”司南誉期期地道:“宁坠儿本人呢?” 司采薇道:“她当然愿意,我说过,除了你,她不能嫁任何人。” 司南誉皱紧了眉头,情绪陷入极度的混乱,终身大事,就凭这么一句话决定么?可是,在道义上,是应该答应的,宁坠儿早就已表露过情愫。半晌之后,他下了决心,点点头。司采薇喜孜孜地道:“孩子,你答应了?真好,我那干女儿再不会寻死觅活了。”司南誉期期地道:“姑姑,‘玉罗刹’师徒住在哪里?” 司采薇道:“堵水附近,由这里去半天路程。”突地,她像是发觉了什么,目芒向不远处的山石一扫,道:“什么人?”一条纤巧身影,应声从石后转了出来,司采薇惊声道:“坠儿,她怎么来了?”两人奔了过去。 宁坠儿玉颜憔悴,短短数天,人已经消瘦了,眸子里尽是幽怨之色。司南誉内心激动如潮,想安慰她几句,但不知该从何说起.望着这即将成为终生伴侣的少女发呆。司采薇上前抚着宁坠儿的香肩,柔声道:“坠儿,你怎会找到这里来?”宁坠儿神情木然地道:“干娘,我在山下看见您朝这里来,所以……就跟了来!”说着,突地盈盈拜了下去。 司采薇一把拉她起来,道:“坠儿,你这是做什么?”宁坠儿红着眼道:“干娘,您对我好,但我是个苦命人,让您失望,我来……只要告诉您一句话,我……不要怜悯,不要施舍……”司采薇栗声道:“坠儿,你听我说……” 宁坠儿不睬司采薇,目光移向司南誉道:“司少侠,我……曾经做过梦,但这个梦被残酷的惊破了,梦破不能重圆……愿你珍重!”说完,闪电般掠去。司采薇大叫一声:“坠儿,听我说!”立即弹身追了下去。司南誉窒在当场,脑海顿呈空白,久久,才喃喃出声道:“是梦么?……的确像一场梦,人生本来就是个梦!” 山风阵阵,飘举着白色的儒衫,这不世出的少年武士,骤然之间感到无比的孤独,他没有失望,只是觉得空虚,他叹了口气,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宁坠儿。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有的穷毕生之力去追求一个理想,有的不计牺牲,不问代价,甚至赔上生命,只为了达成一个愿望,愈是得不到,愈想得到,愈把它想得更完美,这本无可厚非。但,有的人却轻视容易得到的东西,虽然是同一样东西,同等的价值,由于得来容易,便不觉其宝贵,及至失去时,又觉得可惜。人中之龙司南誉,正有这种心思。 此刻,他正懊丧地行在山道上,回想一个时辰前,峰头上的一幕,如果他当时爽快答应姑姑司采薇所提宁坠儿的婚事,宁坠儿可能不会绝裾而去,少女的自尊受到伤害,她会做出什么事来?万一真的演成了悲剧,岂非终生难安? 宁坠儿有什么不好?人才,武功,德性,都是上等的,只是为了得来容易,而失去了原有的价值么?他像是失落了什么,更多的是歉疚。宁坠儿险被神剑帮少帮主糟蹋,他救了她,两人肌肤相亲,前此,宁坠儿曾对他留了情,也表示过爱意,更巧的是她是姑姑的干女儿,于情于理,他与她结合是不错的,不该犹豫不决,现在人走了,后果不得而知。他心神不属地走着,漫无目的。 一条大河横亘眼前,河边紧傍着陡峭的峰壁,有一栋木石平房,由于峰高,那栋平房便显得很渺小。司南誉已经一整天不进饮食,见有人家,饥火便炽燃起来,在这种地方,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吃,于是,他迅快地离开山间鸟道,向那栋平房奔去。平房的门洞开着,不见人影。 司南誉来到门前,向里张了一眼,开声道:“屋里有人么?”连叫了三遍,没有反应,他想:“山居人家日出而作,日没而息,可能全出去干活了,主人不在,能擅自闯入么?可是我已饿得头晕眼花,不想办法找点食物充饥不成,出山到有镇集的地方还远得很,绝对支持不了……” 正在进退两难之际,一个怪异的声音从屋里隐约传出,像是病重者的呻吟,又像是受伤者的哼唧。司南誉心中一动,凝神倾听,却听不出所以然来,他再次开口:“屋里是哪位,在下山行失路,想求点食物!” 依然没有问应,怪声却停止了。这可真是怪事,是屋里人病得无法回答么,还是另有原因?好奇,江湖人的习性,于是。他举步进入小屋,堂尾里布置简陋,但很清洁,可以说纤尘不染.而看布置的东西,根本不是山居人家。 两侧是暗间,中间有道门通到后面。像是厨房。怪声又起,像发自厨房,这时,可以听出是一个女人在哼着小调,怪事,实在是怪事,司南誉第三次开了口:“里面是哪位,在下想求点东西吃?”一个女子的声音道:“震哥,你终于来了,救救我!” 司南誉心头大震,听声音,是一个女子被人囚禁,基于好奇与侠义心肠,他举步进入厨房。一对灼灼的目光,隔着铁栅,盯着司南誉。 第45章 疯女人 司南誉打了一个冷噤,厨房靠里,是天然的石壁,一个石洞,洞口拦着粗如儿臂的铁栅,栅门加了一把大铁锁,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手抓栅条外望,看上去已是中年,憔悴不堪,眼神是散乱的。那女人用力摇动栅门,狂叫道:“救我啊!” 司南誉的眉头皱紧了,期期地道:“你是谁……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那女人大叫道:“救救我,放我出来,我受不了这活罪,啊……”说着,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司南誉连饥饿也忘了,面对这被囚的女子,他不知如何是好,心念数转之后,抬右掌,运足“姽婳掌”神功,朝铁锁切下,“锵”地一声,铁锁被劈落,顺手拉开栅门。 那女人没出来,直勾勾地瞪着司南誉,司南誉不由心里发了毛,栗声道:“怎么回事?”那女子突然格格地笑了起来,接近疯狂。司南誉手足无措,又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女子敛了笑声,幽幽地道:“临哥哥,你终于来了,我……我想得你好苦,我知道你不会抛弃我的,临哥哥,……是吗?” 司南誉全身一颤,他到此刻才看出对方是个心神丧失的人,下意识地退了数步,后悔自己太孟浪,放开了一个疯子。怎么办,仍然把门关上?可是,如果她是遭恶者囚禁,不救她于心何忍?心念未已,那疯女人突地冲出栅门,向外奔去。司南誉只好跟着奔出。到了大门外,那疯女人却又回转身来,眸中陡然泛出怨毒之色,瞪着司南誉,咬牙切齿地道:“你害我一辈子,我要你的命!” 司南誉呼吸为之一窒,栗声道:“你是谁?”疯女人脚步一挪,厉声道:“我要挖出你的心肝五脏!”司南誉啼笑皆非,吐了口大气,道:“你知道我是谁?”疯女人咬着牙道:“你是个衣冠禽兽,没有人性,狼心狗肺……” 失心疯的人是无法理喻的,司南誉想:“还是走为上策,不然厮缠不清了!”心念之间,举步就待离开,疯女人突地厉叫一声:“你想走?……”双掌立胸,掌心相合,然后一亮。这女子虽然疯了,但功力却高得惊人,双掌一亮之际,一道如山潜劲涌向司南誉,司南誉当然不能还手,因为对方是心神丧失的人,摇摇头,迅快地向侧方闪了开去。疯女人可是得理不让,如影附形而进,一口气攻出八掌,戳出四指,着着指向司南誉要害,一个疯子而能保有这高的身手,实在令人骇异。 司南誉连连躲闪,有些手忙脚乱。疯女人一轮疾攻之后,停下来喘息。司南誉本来想走,现在又不想走了,他要查清楚这件事的原委,疯女人何以被囚?囚禁她的是谁?依她的身手看来,一定不是无名之辈,如果一走了之,说不定会铸成大错,人是自己放的,总得有个交代,奇怪的是这屋子的主人到哪里去了?是何许人物?疯女人略事喘息之后,又出手猛攻,全是拼命的打法。 司南誉一边闪躲,心里一边想:“看来只有出手制住她,问个明白,不然一辈子也缠不清!”一个疏神,肩背上挨了一掌,力道相当不轻,震得司南誉打了一个踉跄。疯女人攻势更加疯狂。司南誉无奈,挥出了一掌,当然,他出手是留了分寸的。“砰!”挟以一声凄哼,疯女人倒退了四五步,口角挂下了两缕鲜血。司南誉十分不忍,但他没有别的办法,透了口闷气,道:“你到底怎么回事,先把话说清楚!” 疯女人狂声道:“我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声落,又猛扑而上。司南誉一弹身,掠到八尺之外,疯女人一扑落空,侧转身,再次扑击。司南誉无奈,又划出一掌。闷哼声中,疯女人一屁股跌坐地上。 蓦在此刻,一条人影疾如飞矢般闪射而至,暴喝一声:“你敢!”随着喝声,劈出一道罡风。司南誉意外地一震,本能地挥掌反击,“砰”然一声巨响,双双向后退了数步,待看清对方,不由惊呼出了声。来的,竟然是宁坠儿的师父“玉罗刹”。疯女人悄没声地站起身来,狂奔而去。 “玉罗刹”厉叫道:“司南誉,这笔血债稍慢再算!”声落,人已在数丈之外。司南誉窒住了,血债,这从何说起?看来“玉罗刹”是去追那疯女人,不用说,人是她囚禁的,这到底是什么蹊跷呢?对,姑姑司采薇曾说过,“玉罗刹”师徒隐居在堵水边,想不到误打误撞到了这里。想了想,也跟着追去。 不见宁坠儿的影子,她人到哪里去了?照理她该跟她师父“玉罗刹”在一道的,难道她没返师门?奔了一程,天色已逐渐昏暗下来,司南誉心想:“还是出山去吧,‘玉罗刹’并非大恶的人,她囚禁那疯女必有原因,何必去趟这混水!”心念之中,停下来察看形势,辨明出山的方向。 微风飒然,一条人影划落身前,是“玉罗刹”,显然她没追到那疯女人。司南誉被对方面上的神色唬了一大跳,那是一种极深的怨毒。“玉罗刹”双目抖露一片恐怖杀机,咬牙切齿地道:“没人性的东西,比豺狼还要恶毒!” 司南誉眉头一皱,道:“前辈,这是怎么回事?”“玉罗刹”厉声道:“老身要把你碎尸万段!”司南誉打了一个冷颤,道:“为什么?” “为了你不是人!” “晚辈不明白。” “你还要装聋作哑,问你,你怎么会来到此地?” “晚辈想找点食物充饥,误闯到了前辈的仙居……” “鬼话,你分明是受命来杀人!” 司南誉错愕地道:“受命杀人……这话从何说起?”玉罗刹”激愤地大吼道:“你承不承认都是一样,老身先杀了你,再找孟凤临算账!” 司南誉心头又是一震,怎么又扯上了师叔孟凤临?孟凤临欺师灭祖,是“孤剑门”的叛逆,自己奉师父遗命,清理门户,但一直没他的下落。 一声凄厉的惨号,遥遥破空传来,是发自女人之口。“玉罗刹”老脸惨变,顾不得司南誉,立即弹身掠去。司南誉也敏感地想到了那疯女人,毫不踌躇地跟着奔去。 半里外,一堵岩壁之前,“玉罗刹”坐在地上,怀里横抱着一个女子,老泪纵横,身躯在簌簌直抖。一点不错,那女子正是脱出囚禁的疯女人。 第46章 毒针 司南誉奔到,一看,立即就窒住了。只见刚才这位疯女人头碎额裂,鲜血淌了一地,已然气绝了!司南誉窒了一阵,忍不住道:“她……死了?” “玉罗刹”抬起头,恨毒至极地望着司南誉,凄厉地道:“你现在可以称心了!”司南誉栗声道:“前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玉罗刹”抱着那疯女人的尸体,缓缓站了起来,喘息着道:“告诉孟凤临,老身不报此仇誓不为人!”说完举步蹒跚而去。司南誉张口欲呼,但发不出声音,眼巴巴望着“玉罗刹”抱尸而去。 这意外死亡的疯女是谁?她是怎么死的?看“玉罗刹”那种哀伤欲绝的样子,她与她必然有密切的关系,但人是她囚禁的,内中有什么蹊跷?为什么又提到“天下第一剑”孟凤临?司南誉百思不得其解。 “玉罗刹”的身影消失在苍茫的暮色中。突地,司南誉忆起疯女人曾数次提到“临哥”两个字,临哥,当是指的孟凤临,但,是什么原因呢?只有一个解释,这事必与孟凤临有关,据江湖传言,欺师灭祖的师叔孟凤临,在二十年前,夺得了“天下第一剑”的尊号之后,便失了踪,他人是活着还是死了?为什么不现身,不过,无论如何,人死了也得找到尸骨,以完成师门遗命。 天色昏黑下来。司南誉弹身朝出山方向奔去。 这是一家傍山小镇的旅店。时已三更,店中一片沉寂,司南誉在店房里独对孤灯,他深深自责,他忘不了那疯女人头碎额裂的惨死情状,他想:“如果自己不鲁莽行事,劈锁放出了那疯女人,她不会横遭惨死,是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在良心上是该负责任的,可是……‘玉罗刹’为什么不说明原因,而一味仇视呢?” 正在沉思出神之际,一个急促的声音突告传来:“小心暗算!”司南誉心头一震,本能地一个倒弹到了房角。几乎是同一时间,一蓬亮闪闪的东西,从洞开的窗口射入,全部钉在墙上,没有任何音响,接着,窗外传来了暴喝声:“哪里走!” 声音便不陌生。 然后,是追逐之声。 司南誉转头朝壁间一望,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墙壁上,蓝汪汪一片,尽是细如牛毛的钢针,少说也有百枚。从颜色,可以判断是淬过剧毒的,一发百枚毒针,这种手法,在江湖中还属罕闻。是谁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施袭? 司南誉略略一窒,抓起剑,穿窗而出,上了屋顶,夜色中,只见两条人影一先一后,快如风驰电掣,已到了镇梢头,他毫不迟疑地疾追下去。出了小镇,离大路不远的左侧方,是一个废墟,残垣林立,两条人影停在废墟中。 司南誉掩了过去,两人中,一个身着长衫,赫然是忘年至交老古董。只听老古董怒声喝问道:“朋友以歹毒手段暗算人是什么意思?”黑衫中年声如枭啼也似地道:“老穷酸,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敢管在下的闲事。” 老古董突地哈哈一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无常客’龙森!”黑衫中年阴声道:“你越发的死定了!”司南誉弹身掠了过去,白衫,在暗夜中特别显眼,场中两人立即发觉,双方转过身来,老古董喜孜孜地道;“小兄弟,你来得好!”黑衫中年向后一挪步,惊声道:“展烽,你……没死?” 司南誉寒声道:“在下不死,你可就死定了!”黑衫中年探手入怀。老古董急叫一声:“毒针!”司南誉手中剑闪电般连鞘劈了出去。 黑衫中年刚从怀中抽出手,司南誉的连鞘剑正好劈到,黑衫中年惨哼一声,暴退八尺,一个小盒子从手中飞起,一蓬亮闪闪的毒针随之进发,小盒掉落一丈之外。原来黑衫中年能一发百枚毒针,是利用这小盒的机括。如果司南誉出手慢一丝丝,连老古董也得遭殃。黑衫中年腕骨已被砸断,虚垂着,掉头就想遁去。 司南誉当然不会容他走脱,接着左掌挥出,疾劲的掌风卷处,黑衫中年再传惨哼,刚弹起的身形仆了下去,飘出一丈有多,司南誉一个箭步,欺到他身前,扬掌照头欲击。老古董忙道:“别杀他!”司南誉适时收回了手掌。 黑衫中年摇晃着挣起身来,面色一片凄厉。老古董接着道:“他在山里,曾把一个女子劈落突岩。”司南誉登时杀机大炽,原来疯女人是被暗算而跌死的,怪不得头碎额裂,当下钢牙一挫,道:“说,你为什么对那失心疯的女人下毒手?为什么暗算本人?” 黑衫中年狞声道:“既然落人你小子的手中,杀剐听便!”老古董寒声道:“姓龙的,你如果不说的话,想死没那么便当。”司南誉突地想到“玉罗刹”一再提及叛逆师叔孟凤临之名,疯女人也曾提到临哥二字,这姓龙的莫非与孟凤临有关? 心念之中。栗声道:“你是受什么人指使杀人?”黑衫中年桀骜地道:“你杀了我,一样有人会杀你,你活不了多久的。”司南誉厉声道:“你不说?” 黑衫中年左手暴扬……司南誉凛于对方的淬毒暗器,本能地闪了开去,老古董也同时弹开,想不到黑衫中年这一着是虚势,乘机闪射而起,落入身后残垣之内。 司南誉气极,大吼一声:“你飞也飞不了!”随着掠了去。同一时间,惨号倏传,司南誉到了残墙之后一看,不由为之气结,黑衫中年口鼻溢血,业已横尸。老古董也翻过断墙,栗声道:“有人企图灭口!” 司南誉心中一动,下意识地抬起目光,只见十丈外一条灰影暴闪而没,身形十分眼熟,脱口大叫道:“灰衣蒙面人!” 第47章 至交 随着话声,闪电般飞掠追去。这片废墟,想来是毁于天灾地变,范围很广,断瓦残垣,视线不清,司南誉追了一程,再没发现灰衣蒙面人的影子,恨恨地又回转原地。 老古董仍在原地没动,迎着司南誉道:“小兄弟,你说灰衣蒙面人?” “是的!” “人呢?” “兔脱了!” “对方何故要杀人灭口?” 司南誉气呼呼地道:“不知道,必然是有原因的,记得他曾自认是神剑帮太上护法,老哥,你摸不出他的来路?”老古董摇头道:“没办法,我想不出江湖中有这高身手的人!”话锋一顿,接着又道:“看来死者也是神剑帮属下。” 司南誉激动地道:“杀自己人灭口,的确够残忍。”老古董道:“对方必定想掩饰某种秘密,才不惜杀自己人!”司南誉望了地上的死尸一眼,吸了口气,道:“老哥是怎么到此地来的?”老古董道:“我在半路碰到‘土行孙’,得知你的行踪,赶到山里,却凑巧碰上这姓龙的突袭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我又追踪他出山,到了这小镇,曾见你投店,我准备去见你,正碰上他在店房窗外暗算你,所以出声示警。” 司南誉咬了咬下唇,道:“老哥,那惨遭暗算的女子,是个失心疯的女人,被‘玉罗刹’囚禁在屋子后面的山洞里,是我无意中放了她……” “噢!” “老哥知道那疯女人与‘玉罗刹’是什么关系?” “这却是不知道。” 司南誉低头沉思,想对这件事分析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两人身畔不远,突然多出一个人,是个中年女子,不知是如何来的,夜暗中,仍隐约可见其冷艳,老古董首先发觉,心头大震,惊“咦”了一声,脱口道:“芳驾是谁?”司南誉猛抬头,目光一扫,大感意外地道;“姑姑,是您!” 这鬼魅般现身的女子,赫然是司南誉的姑姑司采薇。她此刻的脸色很难看,闻言之下,只冷哼了一声,并不开口。司南誉下意识地一阵忐忑,他直觉地感到姑姑此来,不是为了疯女子的事,就是为了宁坠儿,难道宁坠儿也发生了意外?老古董惊奇地道:“这位……是你的姑姑?没听小兄弟提起过……” 司南誉当然不能抖露司采薇的身分,含糊地“唔”了一声,引介道:“姑姑,这位是侄儿的忘年交‘老古董’!”老古董拱手道:“幸会!”司采薇眸中倏射奇芒,直照在老古董面上,久久才道:“老古董?”老古董讪讪一笑,道:“无名小卒,芳驾可能没听说过。” 司采薇目光未移,冷冷地道:“如果我眼力不失误的话,阁下当是易容的高手!”老古董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期期不能出声。司南誉大为震惊,照这么说来,老古董展示的并非本来面目,是易了容的,这倒是从未想到过的事,心念之中,星目大睁,凝望着老古董道:“老哥,你真是易了容的?”老古董无言地点点头。司采薇冷漠地道:“司南誉,你不知道?”司南誉道:“侄儿没想到过,根本看不出来。” 司采薇道:“你交友得谨慎,怎可与来历不明的人来往。”这话使老古董大为难堪,也深深刺伤了他的心,勉强笑笑,道;“芳驾说的是,不过……武林人常常有不足为外人道的苦衷,有时是情非得已,相交以心,不在乎外表……” 司采薇不客气地道:“朋友有很多种,如果是相交以心的朋友,就该相见以诚!”司南誉怕老古董的面子挂不住,同时双方自结识以来,老古董从没失义的地方,而且他自己也没曾坦白告诉过对方自己的身世,若说诚,自己首先便亏欠人,他确信情非得已四个字,当下忙转圆道:“姑姑,侄儿与这位老哥,的确是情深义重的至交,侄儿绝不怀疑。” 司采薇淡淡地道,“那是你们双方的事,我……有话要对你私人谈谈。”老古董可相当知趣,立即道:“如此,老夫暂时回避!”说着,弹身离开。司南誉感到一阵歉疚。司采薇扫了地上的尸体一眼,道:“死的是谁?”司南誉道:“据老古董指认,他叫‘无常客’龙森。” “怎么死的?” “被他的同路人灭口!” “灭口,为什么?” “还不大清楚!” 司采薇略一沉吟,板起面孔道:“我有句话问你,可不许骗我。”司南誉心头一动,道:“姑姑,请讲!”司采薇一字一句地道:“你到底是不是‘天下第一剑’孟凤临的传人?”司南誉目芒一闪,道:“姑姑为什么问这个?” “当然有道理!” “不是!” “真的不是?” “侄儿绝对不敢瞒骗姑姑,真的不是。” “那你是‘武林至尊’轩辕霸的传人不假?” “是的,侄儿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已说过了。” “那孟凤临现在何处?” “不知道生死下落,侄儿正在查访!” “他是你师叔?” “是的,他也是师门叛徒,侄儿秉承先师遗命,清理门户,实际上侄儿根本没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司采薇容色稍缓,但随即又沉重地道:“你知道你在‘玉罗刹’隐居之外,放走的疯女人是谁?” 司南誉星目一亮道:“不知道,侄儿正要请问。”司采薇喘了口气,道:“她是‘玉罗刹’的女儿。”司南誉为之心头剧震,栗声道:“她……是‘玉罗刹’的女儿?” “不错!” “为什么遭囚禁?” “这就扯到了孟凤临……”的恩怨。……你说的灰衣蒙面人,就是上次抢走‘猎天使之剑’的那个人?” “是的!” “他是什么身分?” “该帮的太上护法,来历不详。” “好,我得赶去见‘玉罗刹’,容后再见!” “姑姑珍重!” 司采薇闪身而逝。司南誉目送他姑姑离去之后,又拿起凤钗仔细端详,这凤钗制作得十分精巧,是金丝编织,看来不是普通人家之物,他想:“现在算是订了终身,可是宁坠儿人在何处?会不会发生意外?……” 呆了一阵,心念又回到灰衣蒙面人身上。灰衣蒙面人不惜杀自己人灭口,企图掩饰什么?死者为什么先暗算疯女人,然后又暗算自己?除了因为“猎天使之剑”的公案,自己与神剑帮并无深仇大怨?神剑帮帮主是谁?为什么能掩尽江湖人的耳目? 第48章 特技 他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便把凤钗小心地贴身藏好,准备离开。突地,他感到右胸一痛一麻,不由骇然大震,这分明是剧毒的暗器,是什么人出手暗算?眼前只有一具死尸,死了的人当然不会再出手。用手一摸,湿湿地,已然见了血,目光四下扫瞄,却不见人。 他仗着曾服食过“巫山神女”所赐的“毒龙丹”,本身已具备避毒之能,是以明知中毒,并不惊恐。风声微动,他连意念都不及转,下盘已被扫中,“砰”然栽了下去,就在他栽下去的同时,本来已死了老半天的“无常客”龙森,突地蹦了起来,口里发出一长串刺耳的笑声。 死人会复活,这真是匪夷所思的怪事。司南誉挺身站起。“无常客”龙森电闪而去。司南誉窒在当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太意外,使他一下子回不过意来,对方分明口鼻溢血而死,怎么会复活?装死,并非灭口,除了这,别无解释。无疑地,他们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全被对方听去了,江湖之大,无奇不有,但这事奇得离了谱。一条人影远远奔来,司南誉看出是老古董,不由心中一动,照姑姑的说法,老古董是易了容的,那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掩真面目?虽然他竭力想不介意,但人就是人,人性上有其弱点,不免还是在心上打了一个结。老古董来到身前,道:“你姑姑走了?”司南誉点点头,道:“是的!”老古董目光一转,道:“咦!地上的尸体呢!”司南誉苦苦一笑,道,“走了!”老古董怔了怔,突地顿脚道:“该死,我竟然疏忽了!” 司南誉惊声道:“老哥疏忽了什么?”老古董道:“我早该想到的,‘无常客’龙森的武功虽不能算是上乘,但使歹毒暗器和装死是一流的。” “装死?” “不错,他练有一种特技,可以装伤装死,毫无破绽,不知道他有这—手的准被瞒过……噫!你……” “小弟没防到,中了他的毒药暗器。” “糟糕,让我瞧瞧!” 司南誉解开衣衫,露出伤处,有—个小血孔,米粒大。老古董试探了一阵,皱眉不语,司南誉若无其事地道:“老哥,怎么样?” 老古董沉重地道:“起出暗器容易,所虑的是如何解毒,你感觉不舒服么?”司南誉想了想,道:“不瞒老哥,小弟最近曾获一位武林老前辈赠服奇药,可以避毒,毒无所谓,只烦老哥起出暗器就成了。”老古董眉头一舒,道,“这好办,我空着急了一场!”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皮袋子,打开,拣出一柄—般郎中先生用以施术的小刀又道:“小兄弟,你忍着点痛!” 司南誉笑笑道:“老哥爱怎么割就怎么割,这算不了什么。”老古董用小刀划开伤处,然后用手指钳出—根寸许长的毒针,看了看,抛去,接着迅快地取出一只小瓶,倒了些白色粉末在伤口,血立刻止了。司南誉扣好衣衫,道:“老哥,你是此中能手?”老古董收起了工具药物,口里边道:“谈不上能手,略解决窍,雕虫小技罢了。”司南誉语音一沉,道:“照这样看来,‘无常客’龙森也是神剑帮一员,我非逮到他不可。” 老古董沉吟着道:“神剑帮不择手段地要对付你,到底为了什么?”方压道,“据小弟推测,问题在于那灰衣蒙面人,他定与家师结了不解之仇,他曾一再逼问家师的下落。” 老古董道:“如何才能查出对方的身分呢?”司南誉灵机一动,脱口道:“对了,小弟去找一个人,他很可能指出灰衣蒙面人的来历,甚或神剑帮主的真面目。”老古董目芒一闪,道:“何许人物?” “半半和尚!” “半半和尚?没听说过。” “就是长舌道人的化身。” “啊,长舌道人,这我知道,他怎么变成了半半和尚?” “怪人,谁知道!” “这是条好路,那怪物的确是知道的事物不少,你能找得到他?” “可以!” “他人在何处?” 司南誉心念疾转,像半半和尚那类人物,行踪都是保持隐秘的,上次找到他,是老偷儿“土行孙”的指引,还是不泄露他的行藏为是,心念之中,歉然地望着老古董道:“老哥,恕小弟不便泄露他的行踪。”老古董朗然道:“当然,这是江湖规矩,老哥我不问就是,你什么时候去找他?”司南誉不假思索地道:“小弟现在就可以上路,我们又要分手了……”老古董点头道:“好,我也有事要办,后会有期。”一老一少在原地分了手。 襄阳城,黄氏家祠。这天,过午不久,司南誉来到了大门前,情形和上次一样,祠门紧关着。大白天,司南誉不便越墙而进,略—思索,上前扣动门环。许久,不见有人应声。司南誉心想:“这非僧非道的怪人,难道从来就不开门见客的,上一次来,也是如此,看来只好重施放计,逾垣而入了。” 心念之中,身形飘然而起,如飞絮般越门墙而入,一看,不见人影,他是有所求而来,当然不能冒失胡闯,于是开口道:“小可司南誉,特来求见大师!”一个声音道:“你小子进来不就结了,干吗鸡猫子喊叫的!”随着话声,—个光头但却穿着道袍的怪老人,从门里走了出来,正是那改名号为“半半和尚”的“长舌道人”,形象与上次见面时一样。司南誉忙施礼道:“大师,别来无恙。” “半半和尚”阴阳怪气地道:“没灾没病也没死,是无恙,老夫正准备出去找你,你却来了。” “大师要找小可?” “少装佯,你难道不记得我们还有事未了?” “什么事未了?” “好小子,你可真会装糊涂,你忘了,上次你来向老夫请教‘丹阳子’的下落,说好将来答应老夫一件事作为交换条件,有这回事吧?”司南誉登时怔住了,是有这回事,他欠对方—个条件。“半半和尚”又道:“你小子这次恐怕又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司南誉期期地道:“是的……小可……有件事请教。”“半半和尚”双眼一翻,道:“旧帐不清,新帐不借。”司南誉无可奈何地道:“大师准备今天就提出条件?” “不错!” “如此请讲吧!” “非常简单,其实也说不上是条件,是件好事。” “什么好事?” 第49章 中计 “记得有个叫俞锦萱的女子么?”司南誉又是意外地一震,星目大张,他当然不会忘记,在“猎天使之剑”的争夺战中,俞锦萱被击落悬岩,是他适时在峰下接住,使她免于粉身碎骨之厄,这怪人怎么会提到她呢。 心念之中,道:“记得,大师怎会提到她?”“半半和尚”道:“这里就是她家的宗祠,老夫是替她家看祠的,你曾经搂抱过她,这事不假吧?”说着,目芒连闪。司南誉笑笑道:“有这回事,不过,那是为了救她。” “半半和尚”点头道:“不错,可是你抱过她不假,一个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被男人抱过,除了嫁给他,没别的路。”司南誉惊怔地退了一个大步,栗声道:“这是条件么?”“半半和尚”沉声道:“不错,老夫说过是好事!” 司南誉脱口道:“小可不能答应。”“半半和尚”怪叫道:“什么,你小子想撒赖,答应过的话不算数?”司南誉为之气结,这件事与姑姑司采薇硬做主,迫自己答应宁坠儿的婚事如出一辙,当然,俞锦萱也是个好女子,可是自己应承了宁坠儿的婚事,还有凤钗为凭证,势不能再接受俞锦萱,定了定神,道:“大师随便提出什么条件都可以,这桩事恕小可无法答应。”“半半和尚”怒声道:“你想食言?” “不是!” “那是俞锦萱配不上你,因为你已经成名了?” “更没那回事。” “那是为什么?” “小可已经订过亲了!”这回轮到“半半和尚”傻眼了,好牛晌,才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地道:“这不是推托之词?” “人格保证!” “那俞锦萱怎么办?” “这个……恕小可无能为力。” “她以后如何做人?” “大师,这话说的未免太严重了,江湖儿女,何必拘世俗小节,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小可是为了救她,并非存心不正……” “别对老夫说教,你走吧!” 司南誉吸了口大气,道:“小可此来,是想清大师指示一件事……”“半半和尚”摇手道:“休提,旧欠不清,别妄想老夫再饶舌。” 司南誉窒了片刻,忽然触动了灵机,正色道:“大师,俞姑娘的胞兄俞锦轩,是被无辜毒毙的,现在已查出凶手是神剑帮的人‘断肠花’马月娇……”“牛半和尚”淡漠地道:“这老夫已经知道了!” 司南誉又是一窒,道:“小可要请教的事,与这有关,因为对方与小可也是势不两立。”“‘半半和尚”略一沉吟,道:“这么着,你欠老夫的条件,可以用那女毒物的老命抵偿,你能杀了她,算两不相欠,你敢答应么?”司南誉不假思索地道:“可以,小可当初也曾说过,要代俞姑娘追凶。”“半半和尚”点点头,沉声道:“好!一言为定,现在你说说想打听什么?”司南誉道:“打听两个人的来历与一个人的下落。” “半半和尚”目芒一闪,道:“老夫不一定能答覆,说说看?”司南誉下意识地感到一阵紧张,镇定了一下情绪才道:“先说两个人的来历,一个是与马月娇同路的灰衣蒙面人,他曾自认是神剑帮太上护法。另一个便是神剑帮主。”“半半和尚”怔了片刻,摇头道:“老夫无法作答,你所问的两个人,老夫一点门路都没有。”司南誉大为泄气,喘口气,道:“如此,小可请问另一个人的下落。” “谁?” “天下第一剑孟凤临!” “他……不是你师叔么?” “是的!” “你不知道他的下落?” “不知道!” “半半和尚”皱眉苦想了一阵,道:“这也许不管用,因为时日已久,人事沧桑,无法逆料有什么变化,不过,可以试上一试……”司南誉精神一振,有些迫不及待地道:“请指示?” “半半和尚”斜起眼道:“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老夫是无意中碰上的,桐柏大树庄庄主‘一剑定天’时公展,与当时横行豫鄂一带的两个黑道巨魁决斗,一个叫‘黑煞’范阳,另一个叫‘红煞’江超,结果孟凤临不速而至,一剑解争端,四人结为金兰之好,你只要找到三人中任何一人,便可……” 话声未落,一声冷笑倏告传来,听声音是在屋后。司南誉与“半半和尚”同感一震。“半半和尚”栗声道:“有人侵入祠堂!” 司南誉立即弹身向屋后掠去,四下一望,不见人影,正犹豫间.前面突传惨号,司南誉骇然大震,暗道一声:“糟了,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急冲冲地奔回前院,目光扫处,不由头皮发炸,杀气冲顶。“半半和尚”倒卧在血泊中,显然是一剑毕命。 是谁下的手?杀人的目的是什么?大白天里杀人,而“半半和尚”毫无反抗的余地,不用说,凶手的功力相当惊人,司南誉掠上屋顶,一无所见,只好又落回原地,望着“半半和尚”的尸体,愤极欲狂,咬牙一想,突然明白过来,凶手定是早已暗中伏匿,或许不止一人,杀人的原因定是为了“半半和尚”所抖露的一席话。莫非凶手就是师门叛逆“天下第一剑”孟凤临,或是他的同路人?否则没有杀人的理由。 “半半和尚”本是“长舌道人”改号,因长舌而遭杀身之祸。祸由己起,司南誉在愤极之余,感到无比的歉疚,如果不向对方打听孟凤临的下落,也许他不会被杀。一条人影越墙而入,司南誉本能地扬起了手掌,一看,忙卸了待发的掌劲。不速而至的,赫然是俞锦萱。俞锦萱栗叫道:“你杀了我师父?” 司南誉一窒,道:“他是你师父?”俞锦萱粉腮变了形,厉声道:“你为什么要杀人?” “俞姑娘,杀人的不是在下。” “那……怎么回事?” 司南誉把刚才发生的事,简单交代了一遍。俞锦萱双目尽赤,悲声道:“谁是凶手?”司南誉咬牙道:“在下一定要找到凶手,为令师报仇!”口里说,心里却在转着念头:“俞锦萱一个女孩子,怎么拜这怪人为师?是了,俞氏宗祠,这祠堂是她家的,‘半半和尚’实际上不是看祠的人!” 俞锦萱泪水滚转,激颤地道:“他老人家隐迹在此,早已谢绝江湖,想不到……”司南誉透了口气,道;“在下想不到他会是姑娘的师父。” 第50章 追凶 俞锦萱噙着泪道:“家父早年曾任边关总兵,他老人家辅佐家父靖边,家父解甲后,他也随同来此,我兄妹都是他调教的……”说着,倏地粉腮再变,手指尸身旁地上道:“这是什么东西?” 司南誉顺着俞锦萱的手指一看,是一粒红艳艳的珠子,光灿夺目,忙上前捡在手中,仔细审视了一番,道:“是粒珠子,会不会是令师……”俞锦萱立即接话道:“他老人家没这东西,准是凶手遗落的。”说着,接过手去,一看,道:“如果我猜测不错,这粒红珠是凶手剑柄上脱落的,珠子上有镶嵌的痕迹,一般江湖人都喜欢用各种珍珠宝石装饰剑柄。” 司南誉接了回来,看了看,点头道:“姑娘说的有理,这是追凶的线索,在下带在身边,机会凑巧的话,凭这颗红珠,定可追出杀人的凶手。” 俞锦萱伤心地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家兄之仇未报,家师又遭不测,这些江湖败类,似乎以杀人流血为乐,武林公道何存?”司南誉豪雄地道:“邪恶之辈,逞凶只是一时,正义是始终不泯的。在下不敢以卫道为己任,但决尽绵薄以除恶魔。”俞锦萱拭净了泪痕,明眸中泛出一种十分感人的神色,幽幽地道:“少侠人中之龙,定能为武林伸张正义!”司南誉期期地道:“身为武士,只有……尽心力罢了。” 俞锦萱眼色再变,那是一种微妙而使人迷惑的目光,含有某种特定的意义,再笨的男人也能体味出它代表的是什么。司南誉心弦为之大大震颤,他立时想到“半半和尚”在遇害之前所提的条件,自己已经断然拒绝了,俞锦萱知道这回事么? 她不会不知道,这种事,“半半和尚”一定先征得她的同意,然后才提出来的,看来,她的情意只好辜负了,心念之间,故乱以他语道:“俞姑娘,令师的后事……需要在下效力么?”俞锦萱幽凄地一笑道:“不必,家父会着人料理。”司南誉乘机道:“如此,在下告辞!”俞锦萱心有所思,不自觉地脱口道:“怎么,你要走了?” 司南誉心弦又是一震,道:“是的,在下想立即着手追凶。”俞锦萱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道:“家师……曾对少侠提到过什么事么?”说着,脸已经红了,眸子里闪出期待的光影。 司南誉一颗心卜卜乱跳起来,俊面也立时涨红了,他听得出对方弦外之音,但,如何启齿呢?照实说出来,定会伤了少女芳心,不说,“半半和尚”尸骨未寒,怎能当着他的遗体说谎话,想了想,硬起心肠道:“在下……曾经答应令师,为令兄复仇,取马月娇的性命,这点……在下一定办到。……” 俞锦萱粉腮一黯,道:“关于这点,我这里先行致谢,家师没提到别的?”司南誉索性硬心到底,摇摇头,道:“没有!”俞锦萱垂下了螓首。司南誉不敢再停留了,他怕俞锦萱坦白说出心意,那将是非常尴尬的事,他像逃避什么可怕的事般地匆匆道:“在下告辞!” 他不敢再多看她一眼,也不待她的反应,弹身电闪而去。俞锦萱张口欲呼,但没叫出口,粉腮在骤然之间变了,眸子里闪出幽怨,喃喃自语道:“他为什么要这样,有心,还是无意?我该怎么办?……” 司南誉来到大街上,心头沉重得像压了一块千斤巨石,对俞锦萱,他感到无比的歉疚,但他没办法,因为他现在对宁坠儿有了责任,虽然宁坠儿下落不明,但姑姑司采薇做的主,事实已经认定了。 杀死“半半和尚”的凶手是谁?如果目的是灭口,必与师门叛逆孟凤临有关,一粒红珠是仅有的线索,但江湖茫茫,要找一个剑柄遗珠的人,不啻大海捞针,不管怎样,如果找不到凶手,实无以慰死者在天之灵。 追凶,是眼前的急务,照“半半和尚”的说法,桐柏大树庄庄主“一剑定天”时公展与红黑双煞是孟凤临的结拜兄弟,也许这桩公案是二而一的事件,只要找到其中之一,说不定两件事同时解决。于是,司南誉首途桐柏。由襄阳到桐柏,横越桐柏山是一条捷径。 桐柏山,层峦叠嶂,险阻重重。司南誉为了抄捷径,并不依山道,早认定方向,朝前直走。日头歇山,烟岚四起,远山近峦,笼人一层神秘的迷茫中。司南誉心想,该找个过夜的地方了。于是,他登上一座耸立如塔的峰头,寻了个避风的石穴,歇了下来,刚刚安顿妥当,正在闭目养神之际,一声幽幽长叹,倏地传人耳鼓。 司南誉吓了一大跳,睁开眼想:“是耳鸣么?这种地方怎会还有别人?”又是一声叹息传来,这回可听真切了,而且,还是出自女人之口。 怪事,此时此地,会有女人出声哀叹,是山魈鬼魅不成?司南誉起身,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出石穴,目光四扫,不见人影。艺高人胆大,司南誉掠上一块较高的岩石,目光扫瞄之下,不由骇然大震。峰边岩石上立着一个女人的背影,像一尊雕像。她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种地方?女人而置身这等境地,不用说,必然是武林高手,但她因何叹息呢?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司南誉悄然迫了过去,停在丈许远的地方。 距离近,看得更真切了,赫然是个双鬓飞霜的老妇人。不知是老妇人没发觉司南誉的来临,还是故作不知,兀立着,丝风不动。司南誉怔立了片刻,忍不住出声道:“老前辈!”总算有了反应,老妇人冰声道:“你是谁?”声音冷得令人起鸡皮疙瘩。司南誉镇定了一下心神,道:“晚辈司南誉!” “你来这里做什么?” “山行路过!” “那你走吧!” 司南誉吞了泡口水,硬起头皮道:“请问老前辈如何称呼?”老妇人恍若未闻,不言不动,仍然凝视着远方,她在望什么?或是等待什么?这可是怪事。司南誉再次道:“老前辈是在等人么?” 老妇人突地回过身来,人老了,但轮廓依然很美,没有龙钟之态,两道目芒犹如冷电寒芒,相当惊人。司南誉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噤,愕然望着对方。老妇人凝视了司南誉半晌之后,冷厉地道:“你怎么知道老身在等人?”司南誉讪讪地道:“晚辈……是随口说的。” “随口说的?” “是的!” “但你说对了。” “老前辈在等谁?” 第51章 江湖忘了我 老妇人目芒一闪,厉声道:“你管我等谁,走开!”司南誉倒吸一口冷气,转过身……老妇人却又道:“你先别走!” 司南誉又回过身来。老妇人像是在考虑什么大事,时而皱眉,时而吐气,久久才开口道:“我告诉你吧,这件事如果不说,也许哪天我咽了气,便永远没有人知道了,不过,你知道了之后。得替我办点事,愿意么?” 司南誉想了想,道:“可以,只要晚辈力所能及。”老妇人突地摇摇头,道:“你办不到的,不可能……说什么你也办不到。” 司南誉毕竟是年轻气盛,脱口道:“老前辈还没说出来,怎知晚辈办不到?”老妇人幽幽地道:“普天下恐怕没有人能办到。”司南誉豪雄地道:“老前辈何妨说说看?”老妇人又考虑了片刻,眸中陡现厉芒,一字一句地道:“你替我杀一个人。”司南誉骇然大震道:“杀人?” “不错,杀人!” “杀谁?” “这个……我得先考量你一下,如果你的功力不足胜任,我也就不必说了,现在你自己说,你最擅长的武功是什么?” 司南誉略一沉吟,道:“剑术!”老妇人点点头道:“很好,我们试一下。”说着飘身而起,掠到近处折了一根树枝,用掌削去枝叶,又回到原处,在岩石旁拣了较为平坦的位置,又道:“来吧!” 灵巧的身法,轻如无物,单这一手,就显示出她的功力相当不凡。司南誉并非争强好胜之徒,他忽然冷静下来,暗忖:“这实在是没来由,别为了一时好奇而惹亡麻烦。她请自己杀人,还要考较功力,身为堂堂‘孤剑门’继承人,行事为人,得有个分寸。”心念之中。淡淡地道:“有此必要么?”老妇人道:“当然,否则我怎么知道你能否胜任。”司南誉道:“晚辈不一定会答应当刽子手。”老妇人目芒一闪,道:“怎么,你怕了?” “怕,谈不上!” “你刚刚答应我,只要力所能及……” “不错,但得衡量情理,杀人并非儿戏,如果有悖武林道义,晚辈只有敬谢不敏,那可不是力的问题。” “点到为止,试一试总无妨!” 司南誉深深一想,道:“好吧!”说着,移步站好位置。老妇人以树枝代剑,亮开架势,沉声道:“拔剑!”司南誉缓缓掣出长剑,亮开,口里习惯地朗声道:“霸剑无敌!”老妇人为之动容,双方凝立对峙,虽是暗夜,但以双方的修为,视物不殊白昼,久久,老妇人突地抛去了树枝,道:“不必试了,你的确是罕见的剑道高手,足可胜任。” 司南誉也收回剑,沉凝地道:“老前辈何所据而云然?”老妇人道:“气势二字。”司南誉心念疾转:“对方凭观察而判定自己的功力深浅,具有这等眼光,不必说,身手必非泛泛,为什么要假手别人……”当下脱口道:“老前辈为何不自己动手?”老妇人道:“我不能,如果能,我就不会请你代劳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能离开此地。” “晚辈不明白。” “你方才猜中我是在等人,所以不能离开此地。” 司南誉眉头一皱,道:“老前辈何不说明一切?”老女人仰头望了望夜空,叹了口气,才略带激动地道:“好,我告诉你,我当年有个名号叫‘无忧仙子’,你……可能没听说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弃绝了江湖,江湖也忘了我,原因是为了一个人……” 司南誉吐口气,“无忧仙子”这名号他的确没听说过。“无忧仙子”停了片刻,像是在抑制激越的情绪,又接下去道:“我与那个人约定,在此地见面,二十个寒暑过去了,他……没有来。”司南誉栗声道:“老前辈等人等了二十年?” “不错,二十年。” “为什么不出江湖找他?” “不能,十五年前我有过誓言,此生足不离山。” “那是为什么?” “这是私事,你不必知道。” 司南誉怔了怔,道:“老前辈等的人是谁?”“无忧仙子”咬咬牙,颤声道:“我等的人,就是我要请你杀的人。”司南誉心头一震,不解地道:“老前辈等的是他,杀的也是他,为什么?”“无忧仙子”恨声道:“因为他是负心人!” “负心人?” “唔!” 司南誉的眉头皱紧了,这是男女之间的感情纠纷,“无忧仙子”少说也是花甲年纪,难道还勘不破情关?二十年前,她当是中年,是弃妇么?可是她说双方约定在此地见面,而她又受誓言约束,生不离山,怎么解释呢?“ 无忧仙子”接下去道:“他是个了不起的人,不过,以你本身的功力,再加上我苦参出来的绝着,一定可以杀得了他。”司南誉好奇之念更炽,挑眉道:“他是谁?”“无忧仙子”一字一顿地说道:“武林至尊轩辕霸!”司南誉如遭电击般全身一震,连退三个大步,星目睁得滚圆,说不出话来,“无忧仙子”见司南誉的神情有异,寒声道:“怎么,轩辕霸的名头把你吓坏了?” 司南誉的情绪一片狂乱,对方请他杀的人竟然是他自己过世的师父“武林至尊”轩辕霸,而且是感情上的纠纷,这使他想到了“巫山神女”,“巫山神女”隐居在黑森林中,三十年不出江湖,原因也是为了师父,到底三者之间是什么关系?“无忧仙子”又道:“你不敢答应,是么?”司南誉错了错牙,道:“不劳老前辈费神了!” “无忧仙子”栗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司南誉心念电转:“双方之间是感情上的纠纷,并非什么仇怨,师父业已辞世,俗语说人死恨消,干脆说出实情,消除她对师父的恨。”想着,脱口道:“他已经不在人世 “无忧仙子”脸色剧变,厉叫道:“什么?他……他死了?”司南誉颔首道:“是的!”“无忧仙子”身躯连晃,似乎站立不稳,歇斯底里地狂叫道:“这不是真的,他没有死……他……为什么会死?啊!”身形一个前冲,瞪视着司南誉又道:“你骗我,说,你是在骗我!” 司南誉冷沉地道:“这是真的!” 第52章 吊唁 “无忧仙子”身躯簌簌直抖,泪珠滚滚而落,凄厉至极地道:“他是怎么死的?”司南誉只好把经过说了一遍。“无忧仙子”咚地坐了下去,无力地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司南誉黯然道:“因为晚辈就是他老人家的传人。”“无忧仙子”大睁着泪眼道:“你……是他的传人?” “是的!” “照你这么说,他是死于毒,谁是凶手?” “晚辈正在全力追查。” “啊!我什么也不知道……我自禁在深山里,你……叫司南誉?” “是的,请问老前辈与先师是什么关系?” “关系!关系……哈哈哈哈,他死了,什么关系也不存在了,我……好恨,哈哈哈哈……”凄厉绝伦的笑声激荡夜空,这是伤心到极处的狂笑。司南誉缅怀师父抚育调教之恩,不由也随着潸然泪下。狂笑变成哽咽,慢慢止歇。“无忧仙子”站起身来,眸中威芒重现,栗声道:“你目前在为他索仇?” “是的。” “好,你报完仇之后,来告诉我一声,我在此地等你!” “老前辈……住在这峰头上?” “不,另有地方,不过你来到这里我会知道。” 就在此刻,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声音破空传来,像是枭啼,又像是兽嗥,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声音,反正相当刺耳。“无忧仙子”大声道:“记住我的话!”身形一起,暴闪而逝。司南誉愣住了。怪声音何所自来?“无忧仙子”为什么闻声而去? 不久,怪声止息了,空气顿呈一片死寂,司南誉木然兀立,刚刚发生的一幕,像一场离奇怪诞的梦,但并不是梦,一切都那么真实,他想查个究竟,却又鼓不起勇气,他在推测,“无忧仙子”不是师母,便是师父生前的情人,可惜她被怪声引走了,不然可以问一个明白。怪声似乎还萦绕在耳际,那算是什么声音? 人,不会发出那种声音,如果是野兽,应该属于哪一类?为什么“无忧仙子”一听到怪声便匆匆而去?猜不透的谜,连想都无从想象。呆立了盏茶时光,司南誉又回到原先的石穴,他从“半半和尚”被杀的事想起,接二连三的怪事使他睡意全消,不知过了多久,才朦胧入睡。天亮,他抛开山里的事,继续扑奔桐柏。 桐柏大树庄由一株荫覆数亩的古老榕树而得名,事实上,只有一座庄,庄主“一剑定天”时公展,其余庄户人家,零星散布在四周。日正当中,司南誉白衫飘飘来到庄前,一看,不由呼吸一窒。 庄门上左右各贴了一张白张,分别写了“封丧”“谢唁”四个大字。到底死的是什么人?会是“一剑定天”时公展么?如果是,这一趟算白跑了。正自不得主意之际,一骑快马疾驰而至,在庄门前勒马落鞍,是个黑衫中年。 黑衫中年打量了司南誉几眼,道:“朋友光临敝庄,有何贵事?”司南誉略一抱拳,道:“在下司南誉,有事前来求教贵庄主。”黑衫中年眉头一紧,道:“敝庄主过世了!”司南誉手脚一阵发冷,栗声道:“时庄主过世了?” “是的!” “多久的事?” “已过头七了!” “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不,是病故的,少侠……是时庄主故旧?” “素昧生平,是慕名来的。” “那真太不巧了,少侠早来半月,便可见到敝庄主了。” 司南誉哑口无言,心里那种懊丧无法言宣,“一剑定天”时公展既已谢世,那只有设法找“红煞”江超或“黑煞”范阳这两条线索了。黑衫中年抱拳道:“对不住,封丧期内,恕不便接待,少侠海涵!” 司南誉灵机一动,师门叛逆裴震,既与时公展是八拜之交,人死了,他定会来吊祭的,心念之中,故意装作黯然之色道:“既如此,在下也就不便亲到灵前吊丧了,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庄中管事杨士杰!” “啊!杨管事,失敬!” “不敢!” “在下有件事想请教杨管事……” “少侠请讲!” “贵庄主有位结盟兄弟姓裴名震,不知可曾前来吊唁?” “这个……不曾听说过,敝庄主早已退出江湖,平素极少交游,只偶尔有故旧来访,却没听说过姓裴的。” 司南誉大失所望,不死心的又道:“还有两位听说也是贵庄主的盟兄弟,一位姓江,一位姓范……”管事杨士杰深深一想,摇头道:“没见过!”司南誉不由怔住了。杨士杰匆匆道了声:“对不住!” 牵马入庄,应门的庄丁探头望了司南誉一眼,砰然关上庄门。司南誉呆望着“封丧”“谢唁”四个字,心想:“时公展并非仇家,自己此来只是探听裴震的下落,居丧人家,当然不能打扰,而且,他的家人也不一定知情,这条线断了,还有红黑双煞两条线。” 于是,他转身离开。刚刚岔入大路,沙尘卷扬中,一骑马迎面奔来,司南誉本能地朝路边闪让,马行疾速,在擦身而过的刹那,马上人发出一声惊“咦!”毫不迟滞地飞驰而去。司南誉目光犀利,看出马上人并不陌生,似在哪里见过。那骑马踅入通向大树庄的小道。 司南誉陡然想起马上人是神剑帮的香主韦康,登时心头疑云大起,神剑帮的人何以来到大树庄?心念动处,立即弹身施展出八步赶蝉的上乘轻功,如狂风般追了去,口里大喝一声:“停住!”韦康策马更疾。 司南誉两三个起落,追到了马后,一个猛弹,划空掠过马头,凌空折身,一掌挥了出去,韦康正好迎上。惨哼声中,韦康被劈下马来,那匹空骑一声惊叫,狂奔而去,司南誉也在同时落下地面。韦康挺身而起,骇极地望着司南誉,栗声道:“展烽,你什么意思?”司南誉冷冷地道:“没什么,有几句话问你,你是到大树庄去的?” “不错!” “做什么?” “吊丧!” “嗯!庄主时公展与神剑帮是什么渊源?” “私人交往。” “好,在下再问你,贵帮太上护法,那灰衣蒙面的,是什么路道?” 韦康向后退了一步,道:“不知道!”司南誉剑眉一挑,语音带煞地道:“你敢再说一句不知道,我就活劈了你。”韦康狞容一现又隐,咬咬牙,道:“展烽,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住口,本人与神剑帮新仇旧恨可多了。” “展烽,在下在帮中谈不上地位,算账找不到在下头上,有种你去找大头……” 第53章 惊鸿一瞥 “那是当然,现在你回答本人的问题。” “江湖人蒙面,必然是蓄意掩饰身分,不知道便是不知道。” “你身为香主,不会不知道,本人再问你,你们帮主是谁?” “无可奉告!” “你想死?” 韦康狞容再现,但他硬忍住不敢发作,他自知说什么也不是“展烽”的对手,牙齿咬了又咬,栗声道:“要杀你尽管下手,你这是强人之所难,区区自承功力不济,但会有人收拾你的,你等着瞧好了!”司南誉冷森森地道:“本人不信这个邪,最后问你一句,说是不说?” 韦康道:“我无法说出不知情的事。”司南誉迭遭神剑帮的人毒害,几次死里逃生,俞锦萱的胞兄俞锦轩被马月娇毒杀,未婚妻宁坠儿差点被少帮主污了清白,这些债他不能不讨,而首先要揭开的是灰衣蒙面人和神剑帮主来历之谜,当下目中煞芒一闪,道:“很好,姓王的,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右掌倏地上扬,齐腕以下变成了琥珀之色,他准备施展师传绝艺“姽婳掌”。 韦康惊怖地连退数步,脸上的肌肉起了抽搐。司南誉弹步迫进,冷厉地道:“说是不说?”韦康陡地弹身图遁。这一着实在是多余,凭他的能耐,是无法逃脱司南誉掌握的,司南誉沉哼一声,如影附形般扑上,“姽婳掌”随之切出。“哇!”一声惨叫,韦康踣了下去,口血连喷。当然,司南誉手底下留了分寸,不然十个韦康也活不了。 司南誉把韦康劈胸揪了起来,厉声道:“说!”韦康口里血沫直冒,在自知难免一死的情况下,显出了他残恶的本性,咬牙切齿地大叫道:“小子,大爷不在乎生死,你会死得更惨。”司南誉把心一横,道:“你不说实话,想死也办不到,本人把你点成白痴,残你双臂,让你现世一辈子,大概你也是不在乎……” 蓦在此刻,一样东西挟尖锐的破风声自路边林中电袭而至,司南誉本能地闪开身形,韦康的身形随之带动。惨嗥声中,韦康瘫了下去,司南誉松了手,一看,双目尽赤,一根树枝贯穿了韦康的后脑,人已当场气绝,显然他是遭了意外之殃。 以树枝当杀人利器,这份功力实在惊人。司南誉毫不踌躇地扑入路旁林中,不见人,林木不深,一眼可以望穿,一条人影在十几丈外的农舍边一闪而没,看不真切,仅如惊鸿一瞥。司南誉弹身飞追了去,到了农舍前,绕行一周,什么也看不到了。杀人者又是哪一路的人物?很可能是神剑帮的高手想救韦康,却误杀了他,要不就是杀人者是盯踪而至,伺机下手,不逞只有逃走。司南誉懊恼气愤交加,没奈何,又奔回大路,走向桐柏。 大树庄距桐柏城不远,不久,城镇便已在望。突地,司南誉瞥见不远的草丛中似有东西在蠕动,不由心中一动,走近去一看,为之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黑袍红发怪人,满脸满身全是血,双眸紧闭,手脚在抽动,已是奄奄一息。 司南誉眉头一紧,大叫道:“你是什么人?”没有反应,司南誉蹲了下去,伤者遍身血污,想检查伤势都无从查起,司南誉深深透了口气,靠近伤者耳边再次大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红须老者动了一下,徐徐半张双眼,业已失了神,口唇翕动了半晌,才吐出细如蚊蚋的声音道:“老夫……红煞……江……” 司南誉瞿然大震,栗叫道:“你是红煞江超?”红发老者口唇连颤,但已发不出声音。意外中的意外,完全想象不到的情形,司南誉心头一片狂乱,栗叫道:“什么人下的手?”红发老者喉头嘟地一声,头一偏,断了气。 司南誉一屁股坐落地面,脑海里嗡嗡响成一片。为了查探叛逆师叔孟凤临的下落,他巴巴儿地赶来探访大树庄主“一剑定天”时公展,时公展却在七天前病故了,剩下的线索是红黑二煞,想不到“红煞”江超又死于非命。是巧合么?天底下哪有这样凑巧的事? 一阵激动之后,司南誉又慢慢地冷静下来,他必须把整个的事分析一遍。首先,“半半和尚”透露了时公展、江超、“黑煞”范阳与孟凤临是结盟兄弟,“半半和尚”在抖出了这秘辛之后,猝遭暗算。 “红煞”江超可能是来吊时公展之丧,也遭惨死。刚刚韦康又被误杀。这是有计划的杀人,凶手会是谁?是谋杀“半半和尚”的同一人,抑或是两回事?如果是同一凶手,那便是企图灭口,谁有采取这种行动的必要? “天下第一剑”孟凤临,只有他才需要这么做,一个欺师灭祖之徒,什么恶毒的事做不出来,依此推测,下一个会轮到“黑煞”,然后……心念及此,司南誉的热血沸腾起来。 如何才能找到“黑煞”呢?如果“黑煞”也被害,所有的线索全断了,何日才能完成师父清理门户的遗命?时公展的遗属可能会知情,如果说明利害,他们会吐实的。主意打定,司南誉站起身来,再次望了“红煞”的尸体一眼,回头又奔向大树庄。 又到大树庄。司南誉望了望紧闭的庄门,上前扣动门环。庄门开启,应门的竟然是不久前见过面的管事杨士杰,杨士杰惊异地道:“少侠还没走?” 司南誉讪讪一笑,道:“在下去而复返!” “噢!有事么?” “在下想求见贵庄夫人。” “夫人?庄主是鳏居,夫人早在五年前谢世了。” 司南誉愕然,期期地道:“失礼之至,在下不知道,见见少庄主如何?”杨士杰笑笑道:“少庄主宦游远方,已经派人赶去任所报丧,还不见回转,庄主的后事是由老管家料理,为了等少庄主,所以才暂时封丧,少侠,……到底有什么重大的事?” 司南誉泄了气,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苦笑,道:“既是如此,不打扰了!”说完,拱手一揖,回头便走。突地,一个苍宏的声音道:“杨管事,什么事?” 第54章 僭越 司南誉忍不住止步回身,只见一个魁梧的黄衫老者出现门边,两道目芒正朝这边射来,四目交投,司南誉暗吃一惊,心想:“这老者好深厚的功力,不知是何许人物,莫非是姓杨的管事说的老管家?”杨士杰毕恭毕敬地道:“这位少侠是慕名来见庄主的。”黄衣老人“哦”了一声,精光灼灼的眸子再次射向司南誉。 司南誉心念一转,上前两步,抱拳道:“在下司南誉,小号展烽,请问……”黄衣老人拱手还礼,道:“老夫宋世华,是庄里管家。” “原来是宋管家,失敬!” “岂敢!”顿了顿,又道:“少侠说是慕名而来,故庄主早已息影江湖,少侠年事不大,这……” 司南誉俊面微微一热,道:“不瞒宋管家说,在下是有事而来。”宋世华目芒一闪,道:“什么事?”司南誉略一沉吟道:“在下能与管家私下一谈么?”宋世华略作思索,侧身摆手道:“可以,请进!” 司南誉一转念,道:“不必进庄打扰了,在下只有几句话请教。”管事杨士杰倒是知趣,立即拱手道:“区区告退!”说完,转身进入庄门。宋世华开口道:“少侠有话请说!”司南誉沉声正色道:“时庄主生前有三位结盟兄弟,在下想请教他们的下落。” 宋世华偏头想了想,道:“是有这回事,老夫记得一位姓裴,一位姓江,另一位姓范,但久已不相往来,因为敝庄主是退出江湖的人,不愿再沾染江湖是非。”司南誉精神大振,星目放了光,迫不及待地道:“在下就是要打听那位姓裴的下落。”宋世华摇头道:“老夫无法奉告。” 司南誉心头一沉,道:“另两位呢?”口里说,心里却想到陈尸路旁的“红煞”江超。宋世华道:“姓江的早先定居开封,地点不详,姓范的住在新野范家堡。”司南誉心念疾转:“红煞江超业已惨遭横死,黑煞范阳是唯一的线索了,既有地点可寻,还是尽快去拜访为上。”心念之中,抱拳道:“多承指教,在下就此谢过,告辞!”说完,匆匆离去。 新野距桐柏三天行程,司南誉兼程疾赶,两天便已到达。范家堡在新野赫赫有名,堡主范阳是一方之霸,稍一打听便知道,司南誉先落店,略事梳洗,匆匆进了饮食,眼看天才断黑,向店家打听清楚了范家堡的路径,连夜往访。 巨堡巍峨,十分气派。红黑二煞是豫鄂一带的黑道巨魁,当然不会是善类,但司南誉与对方无怨无仇,只是来探听孟凤临的下落,所以他仍照规矩而行,到了堡前,先投上大红拜帖,由把守堡门的武士接了进去。不一会儿,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迎了出来,远远便作揖道:“少侠光降,使敝堡增辉,荣幸之至!”司南誉还礼道:“不敢,方某不过是江湖无名小卒,怎能当此,请教上下?” “区区堡中师爷何济,请多指教!” “阁下忒谦了!” “少侠请!” “烦师爷带路!” “如此有僭了!” 司南誉随着师爷何济进入堡门,越过一个方场,迎面便是大厅,廊上吊了四盏纱灯,与厅内灯光相映,里外一片通明。一个威严的锦袍老者降阶而迎,不用问,司南誉也知道对方是谁了,当下疾行两步,抱拳道:“阁下想来就是范大堡主,冒昧之至。” “岂敢,请进待茶!” “堡主请!” “少侠来者是客,先请!” “僭越了!” 司南誉从容进入厅中,双方分宾主坐下,下人献上香茗,师爷何济告退离去,“黑煞”范阳打了个哈哈道:“少侠名满江湖,范某人闻之久矣,错蒙枉顾,真是三生有幸。”对方谈吐倒还不俗,司南誉欠身道:“冒昧造访,请堡主恕唐突之罪!”“黑煞”又打了个哈哈道:“哪里哪里,贵客光降,蓬荜生辉尸话锋一顿,敛了笑容,又道:“少侠此来,必有指教?” “不敢,一来拜谒,二来想请教一件事……” “哦!好,请当面指教!” “听说大堡主有位结盟兄弟,叫做孟凤临……” “黑煞”动容道:“不错,有这回事,少侠要找他?”司南誉按捺住激动的情绪,道:“是的,大堡主定然知道他的下落!“黑煞”目芒连闪,沉吟着道:“听说少侠是武尊的高足?”司南誉颔首道:“是的!” “黑煞”眉毛一紧,道:“江湖传言,武尊已在二十年前罹难,怎会……”司南誉心头暗自一震,故作从容,含糊地道:“那是江湖以讹传讹!”“黑煞”毫不放松地道:“这么说,令师还健在人间?”司南誉无奈,硬着头皮应道:“是的!”“黑煞”脸色微微一变,道:“是真的?” “不假!” “啊,令师武林奇人,范某自憾无缘拜识,如此说来,敝盟兄孟凤临当是少侠的师叔?” “是的!” “少侠找他何为?” 司南誉窒了一窒,道:“是为了一点门户私事,在下奉师命找他。”“黑煞”皱眉苦思了片刻,道:“这件事老夫不敢擅专,必须先请示盟兄本人……”司南誉心头“咚”地一跳,脱口道:“难道家师叔就在贵堡?” “黑煞”点点头,道:“不错,他在敝堡!”司南誉登时血行加速,忘情地站起身来,栗声道:“烦大堡主请出家师叔相见!” “不成,盟兄已久不见外人。” “在下并非外人。” “话是不错,不过……盟兄这些年是在避仇,不能不慎重,少侠可有什么足资证明身分的信物。” 司南誉立即想到怀中的师门圣物乌木牌,转念一想觉得不妥,孟凤临是师门叛逆,执行门规之前不能出示圣牌,灵机一动,扬起了右掌,全掌立呈琥珀之色,看来相当惊人。 “黑煞”脸色大变,以为司南誉要动手,离座而起,惊声道:“少侠意欲何为?”司南誉放落手掌,沉声道:“姽婳掌,师门绝艺,藉以证明在下身分。”“黑煞”吐了口气,道:“很好,少侠请宽坐片刻,待老夫先去请示盟兄。” 第55章 铁打的 司南誉道:“堡主请便!”“黑煞”匆匆离去。 司南誉在厅内来回踱步,情绪翻滚如沸,他在盘算见到了孟凤临之后,该采取什么行动。孟凤临号称“天下第一剑”,经过了这多年,武功自然更加精进,凭自己目前能耐,堪与匹敌么?万一不是他的对手,不能完成师父遗命,又当如何? 他焦灼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失败了,武扬门的命脉将因此而斫,师父在地下亦将不能瞑目,更无以对历代祖师之灵。“黑煞”去而复返。 司南誉迫不及待地道:“堡主,怎么样?”“黑煞”道:“盟兄答应见你!”司南誉激动得发起抖来,怎么也控制不住,颤声道:“家师叔现在何处?” “后院地窖里。” “地窖?” “不错!” “何以会在地窖里?” “老夫说过盟兄在避仇!” “以他的能耐,还有何仇可惧?” “武林中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很难说。” “请堡主带见!” “随老夫来!” 转到后进,出角门,是一个花轩,布设得相当考究,花木扶疏,山石玲珑,经花径入小轩,“黑煞”转动机钮,一张凉榻自动移开,露出了一个方孔,有石级斜伸向下,这地窖的确够稳秘。司南誉怀着紧张的心情,随“黑煞”下入地窖,走完石砌地道,眼前现出一道门户,里面是间石室,仅有一桌一椅,桌上点了盏油灯。“黑煞”在门边止步,道:“你自己进见吧!” 司南誉犹豫着道:“怎么不见人影?”“黑煞”道:“里边还有内室!”司南誉踌躇了一阵之后,举步跨了进去。“锵”地一声巨响,司南誉骇然大震,回身望去,不由五内皆炸,栗叫一声:“中计了!”地窖门已被铁闸封死,用手一推,实胚胚地,竟不知有多厚。 “哈哈哈哈……”狂笑之声震耳,但不知从何处传来,只闻声而不见人。司南誉气得浑身乱颤,怒发如狂,他做梦也估不到会中了“黑煞”的奸计,地窖是构筑在地下的,要脱身比登天还难,他下意识地挥掌劈向铁闸,这一击至少也有千钧之力。 但铁闸丝毫不动,劲气反震,使他倒退了三步。“黑煞”的声音传人耳鼓:“司南誉,省点力气吧,大罗金仙也脱不了身。”司南誉狂吼道:“老匹夫,我要把你生撕活裂。”“黑煞”讥嘲的声音道:“那恐怕要看来世了。” 司南誉咬牙道:“你的目的是什么?”“黑煞”道:“不久你就会明白的,歇着吧,多浪费一分力气,你活命的时间便减少一分,哈哈哈哈……” 笑声远去,消失,看来人已离开了。恨毒冲胸,司南誉几乎要发狂。但慢慢地他平静了下来,发狠的确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大武士应该临危不乱。他开始想,恍悟过来,“黑煞”既然是孟凤临的结盟兄弟,他当然是维护他,可能他们互通声气,早知自己来意,这一点开头就该想到的,现在后悔已经晚了,设法脱身才是第一重要的事。 环顾这地窖,四周上下全由巨石砌成,顶上呈穹形,左侧有一道小门,是一间较小的石室,没有灯光。说孟凤临在小石室中当然是一句假话,但好奇之念仍是有的,司南誉移步走向小石室,里面有张木板床,床上赫然蜷曲着一个人;司南誉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一颗心狂跳起来。 这是什么人?是被囚禁的,抑或真的是孟凤临?心念之间,大声道:“里面是什么人?”没有反应,司南誉又喝问了一遍。一个声音道:“死人是不会回答你的。”声音略带闷塞,显然是透过孔洞传入的。司南誉怒发如狂,车转身,厉叫道:“有种的面对面解决,何必藏头露尾,效狐鼠的行径?” “哈哈哈哈,小子,时辰还没到!”是范阳的声音。 “姓范的,你只是条狗!” “小子,老夫不与你作口舌之辩,听清楚了,如果你坦白供出古立人的藏身处,老大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否则你是死定了。” 司南誉心念一转.原来对方的目的是师父,一按怒气,寒声道:“你是受什么人指使?” “谈不上!” “你找武尊何为?” “解决一桩公案。” “是孟凤临要你这么做?” ”哈哈哈哈,小子,不要问。只管回答,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你认为办得到么?” “简单之至,你的生死全在老夫手中,你有天大的本领也不管用,先把你饿个半死,看你屈不屈服,你是铁打的么?能忍耐多久的饥渴?哈哈哈哈……” 饥渴,这一着的确厉害,再狠的人也禁受不住,顶多五天,便只有听任宰割,什么武功都等于零。“黑煞”的声音再告传来:“小子,你好好想上一想,老夫明天再来听你的回话。”声音顿杏,人已离开了。 司南誉木立半晌,在计无所出之下,又想到小石室里的死人,他是谁?怎会陈尸在地窖中?于是,他转身进入小石室,趋近床边,伸手一触,果然是个死人,尸体已经僵硬了,扳转尸体一看,两眼登时直了,脱口惊叫道:“怎么会是他?” 僵在木板床上的死尸,竟然是“黑煞”范阳,司南誉头皮发炸,全身都麻木了,这不像是事实,“黑煞”不是活生生的在外面么?可是死者分明是“黑煞”范阳,与人堡时见面交淡的一般无二,找不出半点差异的地方,是孪生兄弟么? 也不可能,手足不会互残,那怎么解释呢?太不可思议了,望着这具与“黑煞”丝毫无异的僵尸,司南誉几疑置身幻境。油枯灯尽,地窖中的油灯熄灭了,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司南誉退出小石室,坐到外边椅上,脑海由昏乱而变为空白。在这种情况下,再机智的人也会失措。空负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也无法破窖而出,连恨的余地都没有。 无止境的黑暗,时间似停滞了。当他无法再忍耐坐着时,他离椅躺到地上。凭他的内功修为,耐饥忍渴是超逾常人的。等到他感到饥渴的折磨时,证明时间已过了很长的一段,至少是一天以上了。黑暗,死寂,似乎生命也静止了。地狱,可能就是这种情况。 第56章 五岳大帝 “黑煞”范阳没有再来临,他可能要以饥饿来消除司南誉的抵抗力。饥渴到了某一限度,人会发狂,经过发狂的阶段,便进入虚弱,肚腹由绞痛而渐转麻木,最后,幻象丛生,进入虚脱状态。现在,司南誉已濒临发狂的边缘,灵光一现,他想起“王者之剑”的鞘藏武功心法,那是上乘的玄功,足以抵挡一阵。于是,他背壁跌坐。 运起心法,不久,人我两忘,不再痛苦了。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被一阵轧轧之声惊醒,睁眼一看,铁闸已启,微微朽光线透人,他站起身来,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道:“小子,快走,还发什么呆。”厅珏惊声道:“是哪位?” 一条瘦小人影出现门边,急声道:“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司南誉不禁喜极欲狂,来的竟然是父亲生前至友“土行孙”,登时精神大振,脱困的兴奋与超人的潜力使他活力大增,疾步走了过去,激声道:“前辈,您怎么……”“土行孙”沉声道:“别多话,快离开这鬼地方。”…把拉起司南誉的手,往外便走。 司南誉昏糊地随着“土行孙”升石级走出地窖外。经小轩,出角门,奔前院,一路不见半个人影,时间仍然是晚上。大厅前的廊沿上麇集了卜几个人,居中站立的是“黑煞”范阳。那叫何济的师爷也在其中,目光全集中向厅前的广场。广场中,兀立着一个冠带袍笏的怪人,雪髯飘拂胸前。司南誉目光扫处,惊怪莫明。院地中站立的,活脱一尊庙里的神像,他是谁? “土行孙”拉着司南誉进入院地,松开手,以极低的声音道:“先脱身,帐以后再算!”司南誉的目光射向“黑煞”范阳,杀机陡炽。那冠带巍峨的怪人,袍袖一摆,道:“走!”司南誉的手按上了剑柄。“土行孙”看出司南誉要动手,不由分说,强拉着他向外走,司南誉无奈,只好跟着走,没人拦阻,顺利地出了范家堡。 司南誉忍不住道:“前辈,这是怎么回事?”“土行孙”脚步不停,反而加快,口里道:“快走,等会告诉你。”越过荒野,走上一条小路,“土行孙”才放开司南誉的手。司南誉实在憋不下这口闷气,又开口问道:“前辈,我们去哪里?”“土行孙”喘了口大气道:“趋吉避凶!” “这……晚辈不懂!” “等一会儿你就懂了。” 不久,眼前出现一座大庙,“土行孙”引着司南誉来到庙侧的林中,停了下来,四下张望了一阵,道:“好,可以歇憩了!”司南誉困惑至极地道:“前辈,到底怎么回事?”“土行孙”这才道:“小子,为了救你,手脚费大了。” 司南誉道:“前辈怎知晚辈被困?”“土行孙”沉凝地道:“红煞”陈尸桐柏城外,惊动了这一带所有的江湖人,老夫正好路过桐柏,碰上了一个老同行,无巧不巧,那位老同行与大树庄的管家宋世华是至交,从那里知道了你的来踪去迹……”司南誉“哦”了一声,道:“这真是巧!”土行孙”接下去道:“老夫巴巴儿地赶了来,使出看家本领,探听出你被陷在范家堡的地窖里,于是,略施小计,使你脱困。” 司南誉愤愤地道:“前辈为什么一再迫晚辈离开?”“土行孙”笑笑道:“你饿了两天两夜,功力自然大打折扣,同时对方已经传出飞讯,应援的高手随时可到,我们何必冒这个险。”司南誉惊声道:“对方请高手应什么援?”“土行孙”道:“应付你呀!”司南誉不解地道:“晚辈业已被囚,再过两三天,饿也活活饿死,何必请人应付?” “土行孙”摇头道:“问题在于对方不要你死……”一个冠带袍笏的白须怪人,陡地出现身前,司南誉一眼瞥见,惊声道:“这位是……”“土行孙”打了个哈哈道:“不是仗着他的名头,对方会乖乖地放了你?”司南誉深深望了怪人一眼。恭谨地一揖,道:“敬谢老前辈援手之德,请示知……” “土行孙”怪声道:“好哇,小子,你称他老前辈,而对老夫仅称前辈,少了个老字,老夫无形中矮了半截,你的麻衣相法不错嘛!”司南誉为之愕然。怪人开口道:“老夫‘五岳大帝’耿尚武是也!”口吻像戏文中的道白,但司南誉一点也不感到滑稽,反而震惊莫明。 “五岳大帝”耿尚武,他曾听师父一再提及,是一甲子之前的武林怪杰,功力之高,神鬼莫测,一生没碰过三招以上的对手,杀人于举手投足之间,黑白两道闻名丧胆,想不到能有缘目睹这前代异人的庐山,算起来,他已是百岁开外的年纪。“土行孙”怎么会搬出他来?为什么“土行孙”对他并无恭敬之态?司南誉两眼睁得老大,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土行孙”突地拱手道:“送神!”怪人手中笏板一扬,道:“吾神去也!” 身形一晃而没。司南誉整个地呆了,久久,才期期地道:“前辈,这……怎么回事?”“土行孙”哈哈一笑道:“小子,‘五岳大帝’失踪江湖已一甲子,他那时已是古稀年纪,人能活这么长的寿数么?”司南誉愕然退了一个大步,栗声道:“晚辈被搅糊涂了……”“土行孙”道:“这是三十六计里的第五计,无中生有’。” 司南誉惑然道:“无中生有?”“土行孙”得意地道:“不错,不过,可一而不可再,再用就不灵了,你问他吧!”一个年近花甲的魁梧老人飘然而至。司南誉人为惊愕。老人哈哈一笑道:“吾神来也!”听声音.司南誉倏有所悟,脱口道:“刚才的‘五岳大帝’是这位前辈假扮的?”土行孙”乐不可支地道:“对了,这就是‘无中生有’之计。”司南誉道:“可是……那行头……”“土行孙”道:“简单,向庙里的神像暂借的,用后归还。” 司南誉完全明白过来,不由也为之莞尔,道:“如果碰上行家,岂不当场现眼?”“土行孙”点头道:“当然,所以老夫要你赶快离开!”顿了顿,手指老人道:“他就是老夫刚才说在桐柏碰上的老同行‘影子人’孟先!” 司南誉抱拳道:“孟前辈,幸会!”口里说,心里想:“老偷儿的同行,自然也是妙手空空的人物,外号‘影子人’,可能身法上有特殊的造诣。” 第57章 何方神圣? “影子人”孟先也拱手道:“幸会,堂堂武尊的高足,单只这份来历便惊人了。”司南誉讪讪一笑,道:“谬赞了! ”“影子人”目注“土行孙”道:“事完了,我们不能呆在这里喝风。”司南誉突地想起一件事来,目芒一闪,道:“有件怪事!”“土行孙”道:“什么怪事?”司南誉道:“晚辈在地窖中看见一具尸体,长相与‘黑煞’范阳完全一样。” “土行孙”道:“你没看错,那是真正的‘黑煞’范阳。”司南誉大惊失色,栗声道:“那暗算晚辈的呢?难道有两个‘黑煞’不成?”“土行孙”正色道:“那是假的,装扮成‘黑煞’的形象。”司南誉惊声道:“假的?”“影子人”接口道:“不错,是假的,易容之术相当高明,不是内行人看不出来,范家堡事实上已成神剑帮的分舵。”司南誉目中煞芒连闪,道:“又是神剑帮,假扮‘黑煞’的是谁?”“土行孙”,道:“分舵主‘无常客’龙森!” 司南誉登时杀机大炽,“无常客”龙森在山中把“玉罗刹”的疯女儿劈落断岩,又在旅馆中暗算自己,后来被截住,却诈死逃脱了,心念之中,咬牙道:“我非斩了他不可!”“土行孙”道:“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最要紧的是填填肚子。”提到吃,司南誉顿感无法支撑,他已经两日夜没进食了。“影子人”道:“有办法,庙里的庙祝是个酒鬼。酒菜齐全,我们去扰他一顿,如何?”“土行孙”抚掌道:“有酒,妙啊,我们这就进庙去。”三人入庙,径直到厨下,搬出冷菜残肴,打开酒罐,大喝起来。 司南誉饿久了,可不敢沾酒,猛啃冷馒头,这平时难以下咽的东西。此刻不殊珍馐美味。吃饱了,力气随之恢复。司南誉心里还是记挂着冒充“黑煞”的“无常客”龙森,“一剑定天”时公展死了,红黑双煞先后惨死,寻找孟凤临的线索全断了,心里那一股子恨,简自无法形容。他想到眼前这两个都是江湖中狐鼠之首,打听消息的路子最多,于是开口道:“晚辈有件事拜托两位。” “土行孙”道:”什么事?”司南誉道:“请代为打听‘天下第一剑’孟凤临的下落。””影子人”惊声道:“此人已久不现江湖,你找他做什么?”司南誉略一思索,坦白地道:“是晚辈师门公案。”“土行孙”挑眉道:“论起来他是你师叔!” “是的!” “好,我们哥俩会替你尽力。” “如此,晚辈先行致谢了!” “用不着!” “晚辈想先失陪……” “你要去范家堡讨帐?” “是的。” “有这必要么?” “当然!” “如果对方已有高手来到……” “那更好,晚辈迭遭神剑帮暗算,非把事情弄清楚不可。” “去吧,多加小心!” “晚辈会的,告辞!” 晓色迷茫中,司南誉又来到范家堡。这次不是拜访,是来讨帐,他从侧方越堡墙而入,逐院搜索,奇怪,不见人影,全堡寂若古庙。此地是神剑帮分舵,照理该会有不少人,难道连夜撤走了?司南誉杀机充盈,当然不死心,转到原先被接待的大厅,往里一张,不由心神大震,厅中有具残尸,头手分了家,赫然是那“黑煞”范阳。 是谁下的手?难道是同帮相残?他弹身进入厅中,仔细一看,不由脱口厉声叫道:“好残酷的手段,简直没有人性。” 地上没有血迹,证明被肢解的不是活人而是死尸,也就是说这残尸应属于真正的“黑煞”范阳,原本在地窖石室床上的那一具。死后还遭分尸之惨,这是种完全没人性的行为。凶手呢?是“无常客”龙森的杰作么? 神剑帮鹊巢鸠占,把范家堡变成了分舵,“无常客”是人下人,罪魁祸首该是神剑帮主,奇怪的是神剑帮开山立舵已有多年,竟然没有人知道帮主是谁,鉴于该帮香主“中州恶客”之被暗杀,显然是怕他在不得已时抖出实情,所以才杀之灭口,这种手段与作风,未免太恐怖了。 神剑帮的人不掸子段对付自己,还一再迫问师父的下落,这是为什么?他想不透,师父死前并没交代有什么未了的恩怨。天色业已大亮。司南誉心想,既然找不到对象,只好离开了。蓦在此刻。一声惨嗥倏地传来,司南誉大吃一惊,堡里分明没人,哪来的惨嗥声?心念末已,又是一声惨叫传来,听音辨向,司南誉立即想到前后都搜遍了,只有通达地窖的角院花轩没搜到,莫非惨号声就是发白那里?于是,他立即出厅,扑向后进的角院。 到了角门边,一看,果然不出所料,人全集中在花轩前的院地中,不下二十余之众,轩外的阶沿上,横陈了四五具尸体,八扇花格门只开了两扇.在场的个个面露惊怖之色,日光全集中轩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目光转动之下,他发现假的“黑煞”范阳也在其中,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司南誉杀机立炽。在场者的目光,全集中在小轩,没人发觉司南誉的来临。假“黑煞”范阳一抬手,沉声道:“冲进去,看看是何方神圣?”两名半百老者与一名中年率先仗剑扑向轩门。惨号震耳而起,三人倒翻落地,再也不动了。 其余的仅在作势。再没人敢上前。司南誉也为之骇然,轩里究竟藏着什么人物,有这么惊人的身手?好奇之念也随之大炽,悄没声息地掩了进去,隐身众人侧后的花树丛中。假“黑煞”窒住了,他不知如何应付这场面。事实很显明,轩小人功高莫测,如果硬冲的话,在场的分舵高手非死光不可。 一条人影,划空落人现场。所有的人,全退了开去,躬身为礼。司南誉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不速而至的竟然是自称神剑帮太上的灰衣蒙面人,咬牙暗忖:“这可好,新旧帐一次讨。”灰衣蒙面人栗声道:“怎么回事?”假“黑煞”躬身道:“禀太上,是个女的!” “什么,是个女的?” “是的!” “什么来路?” “不知道!” “来意何为?” “要人!” “要谁?” “展烽司南誉!” 第58章 能发暗器的铁盒 司南誉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轩里人竟然是来找自己的,她是谁,这种不现形而能杀人的身手,莫非是姑姑司采薇听到自己中计遭囚而赶来救援?除了她,还会有什么女人具备这等身手?灰衣蒙面人冷森森地道:“展烽人呢?”假“黑煞”弯首腰道:“昨晚半夜时分,被‘五岳大帝’救走了,对方不信……” 司南誉当然明白自己脱困的经过。灰衣蒙面人似乎相当震惊,大声道:“什么‘五岳大帝’,死了几十年的人还会现世?”假“黑煞”嗫嚅地道:“这……这……卑座失察!”灰衣蒙面人怒哼了一声,抬头向轩门道:“什么人,给本座滚出来!” 轩内没有反应。气氛在恐怖中带着神秘。灰衣蒙面人举步迫到轩门外的阶沿边,暴喝道:“本座要你现出原形。”双手缓缓上提平胸,掌呈淡红色,猛一挥,向轩门劈去,“隆”然一声,木屑纷飞,轩门碎了四扇。司南誉暗中一震,他见识过灰衣蒙面人的“流金掌”,威力的确惊人。奇怪,轩内人没有反应。 轩门碎了四扇,从外面已可以看到轩内的大部分,但却不见人影。灰衣蒙面人狞声道:“本座看你能龟缩到几时。”双掌再提,劈出.指向未碎的门扇。蓦地,一道罡风自内卷出,正好迎上暴涌的掌风,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裂空而起,像是天灾地变,在场的发出了一阵惊呼,灰衣蒙面人竟被震退了三个大步,轩内人的功力的确是惊世骇俗。 司南誉的呼吸为之一窒。灰衣蒙面人改了口风,栗声道:“芳驾到底是谁?”这回有了反应,是个女人的声音:“如果不交出展烽,我要你们全部伏尸。”司南誉又是一震,不是姑姑的声音,她是谁?为什么指名要人?灰衣蒙面人道:“人已经被救走了!”女人的声音道:“我不信,非交出人不可!” 司南誉心念电转:“轩内的女人要自己的目的何在?如果又是师父生前的仇家,以自己目前的功力,恐怕不是她的对手,但总不能躲着不出,事情总是要解决的,现在先向灰衣蒙面人和冒充‘黑煞’的讨债,然后再应付轩内的神秘女人。” 灰衣蒙面人大声道:“芳驾谅来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万事少不了一个理字,芳驾先见示名号如何?”女人的声音道:“瞎了眼么,看看门楣上的记号!”司南誉心中一动,在暗中举目望去,果见门楣靠右端的地方插了一支金凤钗,顿时为之大惊失色,这金凤钗,与姑姑交给自己,作为与李筱娟订亲凭证的凤钗,完全一模一样。下意识地伸手朝怀中一摸,凤钗仍在…… 灰衣蒙面人惊声道:“金凤女!”女人声音道:“不错。你很有见识!”灰衣蒙面人突地扬于道:“撤退!” 女人的声音道:“谁也不许走!”声音中带着栗人的杀机。司南誉心想,此时不现身更待何时,一长身掠了出去,同时掣出了长剑,口里朗声叫一声:“霸剑无敌!”“展烽!”场中爆起了惊呼声,灰衣蒙面人首先电泻而上,其余的也纷纷弹身,场面一阵混乱。 司南誉双眼一红,正待去追灰衣蒙面人,却发现假“黑煞”奔向角门,心念电似一转,捞到一个算数,别落了个两头空,当下暴喝一声:“哪里走!” 身形电似一划,截到角门边,手中剑迅厉挥出。“哇!哇!”惨号声中,三名盲目夺门的武士,栽了下去,假“黑煞”转身想从另一方向遁走。司南誉铁定了心,说什么也不能放他走脱,如影附形,再挥出一剑,剑芒划处,闷哼随之,假“黑煞”前胸见红,被司南誉拦下。只这转眼工夫,人已走净。假“黑煞”亡魂尽冒,扬手反击。 司南誉比他更快,手中剑顺势一扫,惨号再起,一条手臂掉落地面,“锵”地一声,跌出一只铁盒。假“黑煞”被切断了手臂,踉跄退了数步,一屁股跌坐地面,断臂切口处血如泉喷,他立即以另一手封闭穴道,止住血流。 司南誉剑抵对方心窝,厉声道:“现出你真面目来!”剑尖微微一送,破皮入肉。假“黑煞”惨哼着道:“什么真面目?”司南誉寒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无常客’龙森,精于易容,毒药暗器,还会装死,对是不对?” “你……” “怎么,你还要否认?” “你……何由得知?” “快,除去易容!” “你准备把我怎样?” “问你几个问题!” 假“黑煞”用手抓去假发,一抹脸,现出本相,一点不错,正是“无常客”龙森,脸孔已扭曲得变了形。颤栗地开口道:“展烽,区区是受人之命.身不由己。”司南誉错了错牙,道:“听着,为什么要杀害‘黑煞’范阳?为什么要暗算本人?灰衣蒙面人与你们帮主各是什么来路?现在一样一样地说。” “无常客”龙森突地低头曲背。 “小心暗器!” “哇!” 一道劲风横里卷来,把”无常客”龙森扫飞丈外,同一时间,一蓬蓝汪汪的针雨,射向空处。事情发生得太快,司南誉连转念头的余地都没有。 家伙真够毒辣,全身都能发射暗器,断臂时掉落的铁盒,便是发暗器的机括,难怪他一发便是百枚。“无常客”龙森倒地惨哼不止,断臂处又再冒血。司南誉扭头一看,心头又是一震,一个四十许的中年女人站在阶沿上,她长得很美,年龄并未减少她的魅力,“金凤女”,她真的是“金凤女”么? 灰衣蒙面人都不敢招惹,当然是了不起的人物,可是江湖中没听人提起过。心念之中,近前作揖道:“敬谢芳驾援手,请问……” “金凤女,方才你可能听到了。” “是的!” “你叫司南誉?” 司南誉这一惊非同小可,除了姑姑和“土行孙”两个人之外,无人知道自己的身世,她怎么会知道的呢?不由惊声道:“芳驾是怎么知道在下来历的?” “金凤女”冷冷地道:“这你不必管!”司南誉吐了口气,道:“芳驾是来找在下的?” “不错!” “请问有何指教?” “你既然好好活着。就用不着提了。” 第59章 搪塞 司南誉错愕地望着对方,半晌说不上话来,满肚子都是疑云,听口气,她是为了自己被困而来,为什么呢?彼此素昧平生?更奇的是她竟然知道自己的姓氏,心念之中,期期地道:“在下……不明白。” “金凤女”冷漠地道:“以后你会明白的。”司南誉忽地想到一旁的“无常客”龙森,转身望去,只见他无声无息地躺着,断臂处积了一滩血,口鼻里也有血渍,不由心头大急,如果“无常客”就此死去,很多谜底就无法揭晓了,一个箭步弹了过去,用手一摸,果然已经断了气,登时傻了眼,不知是恨还是气,说不出心头那种感受。 看样子,“无常客”是自断心脉而亡,他知道无法幸免,自绝了少受活罪。诈死,这意念在司南誉心头一闪,绝不能上他的恶当,于是,他把剑指上对方喉头,大声道:“姓龙的,你是真死还是假死?” 没有反应。剑尖一颤,在喉头上划了一道口,司南誉再次道:“龙森,我把你分尸,看你能不能再活转来?”还是没有反应。无论对方是如何罪大恶极,人死万事休,司南誉实在不忍心戮尸,但上一次当,学一次乖,他不能任对方再逞狡计。 “金凤女”走了过来,扫了尸体一眼,道:“你说什么真死假死?”司南誉道:“他会装死,在下已经上过当。”“金凤女”淡淡地道:“那你就下手吧,我曾眼见他在大厅中戮尸,他该得这报应。”司南誉想起大厅中“黑煞”范阳,是死后被肢解的。“金凤女”说得不错,他该受这报应,心一横,手中剑笔直刺下,一勒。 切断了喉管。没有反应,看来“无常客”是真的命丧无常了。司南誉喘了口大气,回剑入鞘。“金凤女”幽幽地道:“你跟我走,我有些话要问你。”司南誉怔了怔,道:”跟芳驾走?”“金凤女”道:“嗯,换个地方.在这里看着这些尸体恶心。” 司南誉点点头,道:“好吧!”两人弹身越围墙出堡,向旷野奔去,一路之上,司南誉心中狐疑不已,一口气奔出了十来里,才在一处密林中停了下来,司南誉迫不及待地道:“芳驾有何指教?” 蓦在此刻,头顶树梢上突然传来一个尖细而怪异的声音:“在这里,在这里……”像是幼儿学语,吐音含混不清。司南誉大吃一惊,脱口道:“这是什么声音?”“金凤女”粉腮惨变,栗声道:“我知道必然会发生这种事!”司南誉惑然道:“发生什么事?”“金凤女”一挥手,厉声道:“你赶快离开。” 司南誉抬头上望,什么也看不见,怪声略停又起,司南誉惊疑地道:“这是怎么回事?”“金凤女”厉叫道:“别问,你赶快离开。”司南誉吃惊地望着“金凤女”,以她的身手,还有所恐惧么?林顶的异声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这里!在这里!”异声再起。 “金凤女”栗声道:“你还不走?”司南誉抬头望向林顶道:“上面是怎么回事?”“金凤女”厉声道:“你不走我就毙了你!”越是这样,司南誉就越感奇疑,越不愿离开,故意转了话题道:“芳驾不是说有话要跟在下谈么?” “金凤女”顿足道:“不谈了,你走!”司南誉硬起头皮道:“在下生来好奇,如果有什么悬疑在心头,会寝食不安。”“金凤女”真的扬起了手掌,怒吼道:“好奇,你想死!”司南誉转念一想,武林人禁忌甚多,也许“金凤女”有什么秘密不愿让外人知道,如果自己硬要留下的话,便有失武士风度了,她强迫自已离开,说不定有自己想象不到的原因,从她的态度,不难看出。 心念之间,道:“在下离开就是,不过……在下希望能再见芳驾一面,把话说明。”“金凤女”放落手掌,道:“可以,你快走!”司南誉抱了抱拳,转身奔去。 一阵刺耳的笑声自身后传来,是女人的声音,但绝不是“金凤女”,司南誉穿林奔出了数十丈,心头疑云更盛,后来的女人是谁?就是在林顶发怪声的么?“金凤女”现身范家堡,是为了来救自己,虽然原因不明,但事实是如此,如果来的是她的仇家,自己能袖手不管么? 想到这里,司南誉刹住身形,好奇,迷惑,他决定要探个究竟,如果真的事属隐私,自己守口如瓶也就是了,于是,他回头朝侧方掩了去,借林木掩护,他悄没声息地绕回原地近处,隐在浓密的枝叶中,一看,震惊莫明。 只见“金凤女”长跪地上,她身前站着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妪,手拄鸠头拐杖,目射寒芒,面笼严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沙”地一声,一只飞鸟从林顶射下,停在老妪的杖头上,赫然是一只红嘴翠羽的鹦哥。 司南誉陡然明白刚才怪声的来源了,原来是这只鹦哥在说话,以灵鸟来追踪人,实在是妙着。这老妪是谁?“金凤女”为什么向她下跪?老妪开了口,声音冷得不带半丝情味地道:“贱人,你真会躲藏,但还是被我找到了,你欺负我老,是不是?”“金凤女”颤声道:“不敢!”老妪冷极地哼了一声道:“我问你,小妞人呢?” 司南誉在暗中心头一动,看样子不像是寻仇,小妞是谁?“金凤女”激动地道:“不知道!”老妪暴怒道:“什么,你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她离开我很多年了,我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她去找您老人家。” “胡说,你想搪塞我?” “不敢!” “说,小妞到底在哪里?” “我说的是实话,不知道!” “你想死?” “我本来就不想活了。” “可是你还是活着?” “我……活着,只是为了她。” 老妪厉笑了数声道:“亏你有脸说这句话,你知道廉耻二字如何写法么?”“金凤女”凄哽地道:“她是我身上的肉,她是我生的!”老妪猛一顿拐杖,那只鹦哥受了惊,拍翅飞起,停到树枝上,老妪怒不可遏地道:“废话少说,把她交给我,我要带她走,她不能跟你这种女人在一起。” “金凤女”厉声道:“她是我女儿,您……别说得太过分。”司南誉算明白了一点,小妞是“金凤女”的女儿,可是与这老妪又是什么关系呢?她为什么要向她要人?老妪粟吼道:“贱人,你还敢强嘴,你还我的儿子。 第60章 势成骑虎 ”她的儿子,怎么回事?司南誉更加的不解了。“金凤女”的娇躯在发抖,霍地站起身来,凄厉地道:“儿子,您的儿子……是我的错么,我付出的代价还不够?是的,您只知道您的儿子,可是别人呢?别人不是人?”老妪又重重一顿拐杖,道:“你自作自受,用不着抱怨。” “金凤女”带着哭声道:“好,算我自作自受,我早就认命了!” “一句话,把小妞交给我带走!” “人不知流落何方,我把什么交给您?” “我不信!” “信不信在您,我有什么办法。”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当然会,我不是您的对手,您尽可下手,不过,我不会闭目等死,我要反抗,我要尽全力反抗!” 老妪冷酷地道:“你可以反抗,但最后还是死!”死字的尾音拖得很长,令人不寒而栗。“金凤女”的粉腮起了扭曲。老妪的鸠头拐杖缓缓扬起。“金凤女”后退三步,双掌蓄势。 司南誉心念疾转:“不管双方是为了什么事情冲突,但流血的惨剧立即上演是事实,自己既已搅在这件事中,当然不能坐视,何况‘金凤女’找上自己的谜底还没揭晓,不能让她死。”心念之中,飘身而出。那只鹦哥又扑翅学着人语道:“人来了,人来了!”司南誉直逼两人身前,俊面沉如铅块。老妪眸中威芒毕射,厉声道:“这娃儿是准?”司南誉拱手道:“武林末学‘展烽’司南誉!” “金凤女”脸色大变,怒叱道:“要你走,你偏偏要回头送死!”司南誉扫了“金凤女”一眼,他知道她是出于关切,沉声回应道:“送死未必!”老妪冷电似的目芒在司南誉面上一绕,道:“他是你什么人?” 这话是对“金凤女”而发,司南誉接口道:“过路人!”老妪寒声道:“此地不是大道,你却竟敢窃听别人的隐私?”司南誉淡若无事地道:“凑巧碰上了,谈不上窃听两字。”老妪转向“金凤女”道:“他到底是谁?”“金凤女”道:“不相干的人。”老妪冷笑了一声道:“好一个不相干的人!”说完,如利刃也似的目光又扫向司南誉道:“你自己说,该怎么办?”司南誉不以为意地反问道:“老前辈认为该怎么办?”老妪冰声道:“老身要废你的功力!”司南誉心头一震,但表面上仍镇定如恒地道:“恐怕没那么容易!” “你无妨试试看!” “晚辈不会逃走的!” “谅你也逃不了!” “金凤女”栗声接话道:“与后生小辈计较,不顾身分了么?”老妪目芒一闪,道:“你是在维护他?”“金凤女”抗声道:“我们的事,犯不着株连别人。” “你打算庇护他?” “可能!” “他算是你的什么人?” “随便!” “无耻!” “您已经没资格糟蹋我了。” “我要你的命!” “我在等着!” “好!” “金凤女”转头向司南誉道:“你赖着不走,真的要找死?”司南誉不明白素昧平生的“金凤女”为什么要维护自己,但就凭这一点点关切,他就有理由伸手,当下身形一横,道:“老前辈,您既然开了口要废晚辈的功力,晚辈只好勉力接着了,请勿怪晚辈不懂尊长敬老。” 老妪拐杖一横,怒瞪着司南誉道:“少逞口舌之利,你有多大的道行,敢接老身的鸠头杖?”司南誉业已横定了心,硬起头皮道:“道行深浅,得由事实证明!”老妪咻咻地道:“利嘴,你能接老身两拐而不死,老身再不见人,从此永绝江湖。”司南誉开始紧张了,对方的功力高到什么程度根本无法想象,能否接得下两拐,当然也毫无把握,但势成骑虎,非周旋到底不可,一定心神,道:“老前辈说是两拐?” “不错!” “晚辈恭领!” “拔剑!” “金凤女”厉叫道:“你真的不想活了?”司南誉以感激的目光望了“金凤女”一眼,然后缓缓拔剑,斜扬,口里道:“霸剑无敌!”英风豪气,大有不可一世之概。真武士不妄逞匹夫之勇,但考虑是在事前,如事实已经形成,生死成败便在所不计了。 “金凤女”下意识地退了数步,目爆厉芒,注定老妪道:“您真的要杀他?”老妪道:“生死看他的造化。”“金风女”咬咬牙,道:“杀了他您会后悔!”老妪大喝道:“住口,老身从来没后悔过,也不知道什么叫后悔。”“金凤女”道:“您不问问他的出身?” 老妪执拗地道:“管他什么出身!”司南誉心头又是一动,听口气“金凤女”对自己的出身来历完全知道,这可真令人费解,他怕“金凤女”抖出师父的名号而使老妪有所顾忌,那样,即使接得下对方两拐也不算光彩,当下故意大声道:“老前辈还等什么,请快出手,晚辈一向没耐性!”老妪受激,沉哼一声,道:“接招!” 杖随声出,看来丝毫不带火气,像初学者互相比划似的。司南誉身为“武林至尊”的传人,当然识货,他觉出对方这一杖的角度部位,完全脱出武学常轨之外,虚实相问,无从捉摸,在杖未触体之前,根本不知道攻向什么部位,也无法测出路道,更惊人的是杖一动。暗劲便已压体。当然,这意念只是一瞬?是高手本能上的反应。 霸剑绝招,以十成功力划出,以攻为守,剑仗交击,发出一串连珠暴响,双方各退了一个大步。司南誉在这照面之下,信心大增,意态之间,豪情万丈,信心是克敌的首要,有信心才能发挥全部潜力,如果丧失信心,功力便会打折扣,连保持原来的水准都办不到。反之,老妪大为震惊,司南誉的功力竟然远超出她想象之外。“金凤女”芳心大慰,她同样想不到司南誉的功力有如是之高。 当然,司南誉不敢托大,更不敢轻敌,可以想象得到老妪的第二杖必然是全力出手,能否接得下还在未定之天,立即又凝神静气,把功力提到极限,蓄势而待,他不能败,他是“武林至尊”的衣钵传人。 老妪堆满皱褶的脸孔泛出了红润,头上的白发有蓬起之势,挪步,站好位置,沉凝无比地道:“接第二招!”“金凤女”的神色又呈一片紧张。拐杖击出,与第一拐正好相反,杖挟风雷之声,势足撼山震岳。 司南誉心头一凛,竭全力封挡。震耳的剑杖碰击声,使人心胆皆颤。司南誉噔噔噔退了四五步,摇几摇,站稳了,俊面一片煞白。 第61章 家事 金凤女”脱口惊叫出声。老妪的拐杖徐徐垂下,眸中的厉芒消失了,她像突然之间变得苍老,两拐,她没有击倒年纪比她小了数倍的司南誉,内心的痛苦实非局外人所能体会,成名不易啊!司南誉逆血阵阵上涌,但他硬逼了回去。老妪眸中现出黯然之色,幽幽地道:“你接下了!” 司南誉微喘着道:“晚辈是侥幸,如果老前辈再出手晚辈绝接不下。”这是实话,也表示了他的武士胸襟。老妪怔了半晌,才又道:“你是何人门下?”司南誉道:“武林至尊轩辕霸!”老妪双目又现奇芒,栗声道:“轩辕霸?”司南誉略显紧张地道:“是的!” 老妪摇摇头,凄凉地一笑,道:“轩辕霸能调教出这等身手的传人,真是想不到!”司南誉道:“老前辈认识家师?”老妪道:“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说完,召来鹦哥,幽幽地道:“小翠,我们该去寻归宿了,江湖中已不容我们立足。”言下,大有末路之感。 司南誉感到一阵歉疚,这是他强出头造成的后果,认真说,如果凭武功力搏的话,他绝非老妪的对手,至多能应付五个照面,也许不到,当下惶然道:“请老前辈示知尊号。”老妪深望司南誉一眼,摇摇头,转向“金凤女”道:“算你点子高,我求你,让我见小妞一面,不然我死不瞑目。” “金凤女”点头道:“这点我答应!”老妪徐徐转身,蹒跚穿林而去。司南誉目送老妪离去,然后才向“金凤女”道:“请问芳驾与那位老前辈是什么关系?”“金凤女”吐了口气,道:“婆媳!”司南誉惊声道:“婆媳?” “金凤女”似有什么隐痛,脸色一沉,道:“是的,但已恩断义绝。”司南誉脱口道:“为什么?”“金凤女”道:“家事,不足为外人道!”司南誉一窒,许多疑问全被压回去了。“金凤女”接着又道:“是你运气好,连带我也沾了光,如果不是她自己说出了两拐之约,你难逃死亡的命运,她的看家本领还没拿出来。”司南誉倒抽了—口凉气,道:“请问她老人家什么名号?” “金凤女”道:“她自己不愿说,我不能抖露。”吐了口闷气,司南誉道:”芳驾有什么话要告诉在下?”“金凤女”目光连闪,最后却冷冷地道:“我不想说了,以后再看情形吧,我该走了!”身形一晃而没。司南誉怔住了,有些牙痒痒的感觉,心头打上了老大一个结,真是没来由,出现得突然,去得也突然,折腾了半天,谜还是谜。 “金凤女”是什么路道?她为了救自己而出现范家堡,她尽知自己的身世,为什么?她说有话要告诉自己,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那老妪又是何许人物?她俩口中的小妞是谁?婆媳之间,何以水火不容? 想了半天,得不到结论,索性不去想它,意念又转到叛逆师叔孟凤临的身上。“一剑定天”时公展与红黑双煞先后死亡,线索全断了,江湖茫茫,哪里去找呢?孟凤临在夺得“天下第一剑”的封号之后失踪,内中有什么蹊跷?木立多时,他举步出林。刚到林边,只见一个女人,手里横托着一个老人,蹒跚行来。 司南誉大为骇异,定睛细望,心头为之剧震,那女的不是别人,正是“巫山神女”的弟子袁佩玲,也就是“默尊者”的恋人,她手里抱的老者是谁?心念未已,忽见十几条人影飞奔而至。袁佩玲把老者放落林边树下,口里不知喃喃说了些什么,然后转身迎着那十几条人影走去,她没发现数丈外的司南誉。 司南誉好奇之念大炽,弹身奔向那被放落的老者,—看,忍不住“呀”地惊叫出声,一颗心提到腔子口,老者不是别人,赫然正是忘年之交的老学究,口角还有血渍。他是受伤了么?司南誉蹲了下去,栗声道:“老哥,你怎么了?”没有反应,伸手—摸,已然没了呼吸。“咚”地一声,司南誉坐了下去,他感到周身发麻,老哥死了,是怎么死的?怎么会由袁佩玲抱来此地? 野地里,袁佩玲已与来人相对。司南誉抬头一看,立即起身掠了过去,目光扫处,杀机立冲顶门,对方全是神剑帮徒,而为首的锦衣少年正是该帮的少帮主,也是他立誓要杀的人,未婚妻宁坠儿曾差点儿被这狼子玷污。 “展烽!”场中爆发了惊呼。少帮主一见司南誉现身,登时脸色大变。袁佩玲转面望了司南誉—眼。似乎想说话,但仅只口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立即又回头面对少帮主,目中那份怨毒,几平凝聚成了形。司南誉杀机炽烈,不遑问明原因,恨瞪着少帮主道:“小狗,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少帮主做梦也估不到会与司南誉狭路相逢,他深知司南誉的功力,眸中泛出了惊怖之色,一干手下自是人人面上失色。司南誉拔剑前欺。袁佩玲抬手道:“不许你动手!”司南誉栗声道:“为什么?” 袁佩玲咬牙切齿地道:“我要亲手杀他!”司南誉不由—窒,心意未转,袁佩玲业已扬掌上步。欺向少帮主,少帮主拔剑迎上,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搏杀,司南誉无奈,只好旁观,少帮主的剑术造诣相当惊人,凌玄诡厉,而袁佩玲的掌法步法,更是奥妙无方,徒手搏剑,打了个旗鼓相当。十个回合之后,袁佩玲掌势一变,丝丝劲气,撕风有声,少帮主顿呈不支,剑势遽失凌厉。司南誉暗道了一声:“炽烈手!”一声惊呼传出,少帮主的长剑脱手飞去。司南誉也为之下意识地一震,“炽烈手”的霸道,绝不亚于“姽婳掌”。少帮主亡魂尽冒,大喝一声:“撤退!”他自己首先弹身图遁。十几名神剑武土,纷纷转身欲逃。袁佩玲厉喝一声:“你插翅难逃!”身形似魅,一闪便截住了少帮主。司南誉杀机充盈,苦无对象发泄,现在机会来到,飞身挥剑,截杀那批狼狈奔窜的神剑武上。惨号之声此起彼落,人影频频栽倒,只眨眼工夫,横尸十之七八,剩下的寥寥四五名,瘫在当场,再也无法动弹。司南誉住了手,此刻,他的神情不啻一尊煞神。 第62章 一笔勾销 闷哼声中,少帮主被袁佩玲一掌打得口血飞进,踣了下去,但随即又站了起来,一抹口边血渍,厉声道:“你到底是谁?”袁佩玲目眦欲裂地道:“我要撕碎你!”那份怨毒,令人不寒而栗。少帮主的脸孔已扭曲得变了形,一步一步向后倒退。那四五名死剩的武土,更是惊怖欲死,其中之一突地甩臂扬手,一道旗花冲空而起,这是紧急求援的信号。司南誉怒愤交加,身形侧弹,一剑把那施放信号的武士劈去了半个头,登时横尸当场。袁佩玲迫近到少帮主身前伸手可及之处,切齿道:“可惜你只能死一次!”少帮主丧魂失魄,簌簌抖个不停。司南誉始终不明白,袁佩玲何以有这么深厚的怨毒。“呀!”栗叫声中,少帮主已被袁佩玲抓住。数条人影,风驰而至,当先的赫然是灰衣蒙面人。司南誉双目尽赤,横剑以待。“哇!”惨嗥破空而起,袁佩玲象发了狂。活生生扭断了少帮主的右臂。来人临近,除灰衣蒙面人之外,尚有三名老者。灰衣蒙面人栗吼一声:“住手!”司南誉横剑拦住灰衣蒙面人,栗声道:“今天本人要不宰了你便取消名号。”惨嗥连连,少帮主已被袁佩玲连抓带戮,弄得不成人形。三名老者扬剑扑击。袁佩玲厉叫—声,一把抓碎少帮主的头壳,然后把尸身飞掷向扑来的三名老者,三老者扑击是急势,居中的一个,剑尖正好迎上飞来的尸身,少帮主被穿了个前后皆通。“叭”地—声,尸体落地,那名老者木住了,他的剑还留在少帮主身上。另两名老者暴吼如雷,左右夹击袁佩玲。袁佩玲双掌猛然圈出,两老者被震了开去。灰衣蒙面人被司南誉截住,双方兀立对峙。袁佩玲身形电划,先攻向左边的老者,折身又向右边的老者劈出一掌,两声闷哼同时传出,两老者踉跄倒退不迭,袁佩玲不知想到什么,不再进击,返身向密林方向奔去。三老者互打一个招呼,追了下去。司南誉恨极地望着灰衣蒙面人,咬牙道:“你要不要在死前自己交代来路?”灰衣蒙面人一反常态,声音平和地道:“这该是我们最后一次交手,我们各尽全力比划一招,生死不计。”司南誉怒哼了一声道:“比划?……我要你的命,不见死不算完。”灰衣蒙面人道:“我说比划一招。”司南誉气极反笑:“你说得倒是很天真!”灰衣蒙面人道:“并非天真,事实上这是本人最后—次与你敌对。”司南誉直觉地感到灰衣蒙面人今天有点古怪,连声调都与平时不同,他想玩什么花样?心念之中,寒声道:“你想弄什么鬼?” “什么也没有!” “最后—次敌对是什么意思?” “我们比划—招,不死我会告诉你。” “今天是死约会,不死不散。” 远远的林中传来了暴喝之声,看来三老者已与袁佩玲交上了手。灰衣蒙面人悠悠地道:“人,都要为他的所为付出代价,不管他的行为是出于自动或被迫。”司南誉困惑了,他心口中的灰衣蒙面人是个神秘而残狠的人物,而现在,他的言词与以往判若两人,为什么?心念之中,栗声道:“把话说明白些?”灰衣蒙面人道:“已经够明白了,一招决生死!” 惨号遥传,接着两条人影踉跄奔回现场,是三老者之二,口角血迹殷然,不用说,另外一个再也不会回来了。司南誉怒瞪着灰衣蒙面人,蓦地—咬牙,道;“好,一招决生死,拔剑吧!”灰衣蒙面人缓缓拔出了长剑,扬起。双方对峙。形神剑融为一体,双方都无懈可击。 “呀!” 双方同时吐气开声,同时出手,分不出先后,双剑交击,发出刺耳之声,剑气四溢,裂空有声。 惊世骇俗的一击,武林罕见。司南誉寸步未移。灰衣蒙面人退了三个大步,胸衣裂了三道口,可见翻转的皮肉,血水汩汩外冒,但他没倒下,旁观的二老者与四武士,此时已惊呆了。司南誉心里十分不甘,他没有使对方横尸剑下,灰衣蒙面人转对二老者道:“上复你们帮主,本人已经实践诺言,这是最后一次替他卖命,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彼此之间,已没任何关系存在。”二老之一激声道:“太上……”灰衣蒙面人打断了老者的话头道:“本人已不再是太上护法了,言止于此,不必多言。”说完,又转向司南誉道:“展烽,如果你要下手,现在仍来得及,本人不会向你乞命,过去所为,是身不由己……”说着,长长吐了口气。司南誉怔住了,想不到灰衣蒙面人是被神剑帮主迫做杀人工具,以他这种身手,竟然被人挟制,的确是匪夷所思的事,当下脱口道:“阁下到底是谁?”灰衣蒙面人喑声道:“失足遗恨的人,用不着提名道姓了!”司南誉微—咬牙,道:“神剑帮主是谁?”灰衣蒙面人摇摇头,道:“诺言所限,我不能告诉你,如果你要下手,我不会还手。”这是真话还是企图全身而退的诡计,司南誉无从判断,咬牙道:“就凭你这么几句话,要本人放开以往的过节?”灰衣蒙面人厉笑了—声,突地横执手中剑,运起真力,在膝盖上—磕,长剑一折为二,顺手一抛,栗声道:“本人没别的话可以说了,你看着办吧!”毁剑,在武林人而言,等于血誓,司南誉又怔住了。二老者与四名武士弹身飞遁而去。司南誉想追,但又放不下灰衣蒙面人,对方毁剑为誓,他无法怀疑对方的话,但心里总是有那么一点点不甘,想了想,沉声道:“本人与你阁下个人之间的过节,可以勾销,但阁下得有个明确的交代。”灰衣蒙面人沉默了好半晌,才以激动的声音道:“好,我告诉你,在很多年前,先父因一桩案子被冤而系狱,已被官府问成斩罪,结果由神剑帮主代为洗雪,使冤狱得以平反,我欠他情,答应替他出力十次,今天是最后一次,情形就是如此。” 第63章 翻脸 司南誉忍不住又脱口道:“神剑帮主到底是谁?”灰衣蒙面人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我答应过他不泄露。” 司南誉皱了皱眉头,道:“一个条件,阁下展露真面目之后便可以上路。”灰衣蒙面人迟疑了片刻,终于伸手摘下了蒙面巾,赫然是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长相倒不似邪恶之辈。司南誉望着对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灰衣蒙面人面上起了一阵痛苦的痉挛,突地弹身飞逝。司南誉深深吐了口气,摇摇头,目送对方消失,忽地想起了袁佩玲和陈尸林边的老古董,收起剑,扫了现场的遗尸一眼,弹身奔向那片密林。 林边,躺着那三老者之一的尸体,袁佩玲和老古董已失了踪影。司南誉展目四望,心想:“老哥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袁佩玲不顾男女之嫌而抱他的尸身?照刚才她恨杀少帮主的那一幕看来,老哥定是死于神剑帮的人手下无疑,人到哪里去了……”于是,他开始搜寻,他判断袁佩玲定是择地安葬老古董。 林外附近巡了一周,不见人影,于是踅人林中,一路搜去,这道林子既密又深,足足耗了半个时辰,才穿透到另一端,但却一无所见。与老古董结交一场,司南誉立志要查明他的死因,袁照玲带着一具男人的尸体,能走多远?眼前,是一片起伏的丘陵,司南誉盲目地奔了去。他登上了一个较高的上丘,放眼一望,不由精神一振,他发现远处密集的小丘隙地中,有个身影虽看不真切,但很可能就是袁佩玲,他毫不迟疑地飞掠过去,临近一看,不由惊呼出了声。眼前的情况,又是意外之中的意外。 那个身影竟然是老古董,背靠土丘坐着,他没有死。司南誉骇异莫名,激颤地大叫道:“老哥,怎么回事?”老古董缓缓抬起头,以一种异样的目光望着司南誉,悠悠地道:“我没死!” 司南誉栗声道:“可是……老哥分明已断了气。”老古董苦苦一笑道:“我服下了‘护心丹’,保全了心脉不断,所以……我又复活了。”司南誉喘了口大气,想到自己太粗心,只试了呼吸,没察心脉,竟误以为老哥死了,但激动的情绪一下子平复不了,大睁着星目道:“是谁下的手?”老古董目芒一闪,道:“神剑帮那小狗,另外还有两名堂主。” “他们为什么要向老哥下手?” “因为我与小兄弟你是一道的人。” “好哇!我跟神剑帮势不两立了,这些债总得算,老哥……那叫袁佩玲的女子又是怎么回事?” “是她救了我,她原先也认为我没救了。” “她人呢?” “有事暂离。” 疑念仍然未释,司南誉困惑地道:“她不顾男女之嫌,抱持老哥,又代老哥报仇……她与老哥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老古董眼里泛出了痛苦之色,凝望了司南誉半晌,才开口道:“小兄弟,你平素对老哥我有所怀疑么?”司南誉不假思索地道:“怀疑,这倒没有,老哥因何有此一问?”老古董道:“小兄弟,比如说……我的存心,我的真正来历……”司南誉一听话中有话,皱起眉头道:“老哥像是有什么话要说?”老古董点点头,目芒一闪,道:“是的,你愿意知道我的真正来历么?”司南誉一愕,道:“小弟不明白老哥的意思,当初邂逅老哥,曾有君子协定,互不追究来历。”老古董道:“但我不想再隐瞒你了。”说着,伸手抓落了头巾,须髭,露出了一个清奇不俗的中年人面目。 司南誉惊呆了,想不到老古董是易了容的。老古董面皮抽动了数下,激颤地道:“小兄弟,你知道我是谁?”司南誉栗声道:“不知道!”老古董一字一句地道:“我就是你一心要找寻的‘默尊者’杨昂!”“默尊者”三字入耳,司南誉如遭雷击,连退了三个大步,星目圆睁,全身簌簌而抖,想不到对方会是自己奉师命要杀的凶手。他的脑海顿呈一片混乱,往事倏涌心头,历历赴目一一 师父被残害饮恨以终! 假冢空墓! 袁佩玲盛装准备殉情! “默尊者”站起身来,声音很平静地道:“小兄弟,我苟活偷生,目的在查当年是什么人对令师下毒,设有恶毒阴谋,嫁祸‘栖霞九俊’,使双方中计互相残杀,我……总算查到了真凶……”司南誉栗叫道:“是谁?”老古董咬咬牙,道:“天下第一剑孟凤临!”司南誉脑内“嗡”地一响,身形打了个踉跄,几乎栽了下去,想不到孟凤临在弑师之后,又谋害同门师兄,人性丧尽,比禽兽还不如,当下目眦欲裂地道:“老哥是怎么查出来的?” “这就牵扯到了袁佩玲……” “她?……” “你知道她的身世么?” “不知道!” “她是你师姐,你师父的亲生骨肉。” “这……这……她怎么不姓轩辕?” “你师父母夫妻反目,她从母姓。” “这么说,‘巫山神女’是小弟的师母?” “一点不错!” “事情怎么发生?” “默尊者”吐了口气,语带激颤地道:“是最近佩玲识破了我的真面目,谈起这件公案,她才想起来,话得从头说起,令师父母因一桩感情上的误会而反目,令师母一气之下,替佩玲改了姓,而且不许她跟我来往,禁止她外出,有次佩玲偷跑出来探父,碰上了与她年龄差不多少的小师叔孟凤临……” “以后呢?” “孟凤临送了两粒养颜丸,说是孝敬师兄嫂,结果,令师眼下了一粒,另一粒令师母弃置没有服食,直到最近,令师母无意中又翻到那粒养颜丸,细察之下,发现那是一种慢性毒药……”司南誉栗呼道:“慢性毒药?”“默尊者”道:“是的,这种用心,可以说毒辣到极点,这桩血腥的陈年公案。就是这样发生的,令师与九俊之八,全是牺牲品。”司南誉血脉贲张,激越万分地道:“孟凤临的下落呢?”“默尊者”摇头道:“不知道!”司南誉切齿道:“上天入地,我也要把他挖出来。” “默尊者”倏地眉毛一扬,沉凝地道:“小兄弟,话说完了,‘栖霞九俊’受愚而对令师下手是事实,愚兄我人头在此,你可以取去。?”司南誉激动地道:“老哥,你也是受害者之一,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对老哥采取行动,相信先师在天之灵必会鉴宥的,现在我们只谈追凶,小弟我奉师遗命清理门户,只有如此才能告慰死者之灵。” 第64章 惹不起 一条人影幽然出现.正是那袁佩玲,脸上泪痕斑剥。司南誉拱手为礼,激声道:“师姐!”袁佩玲点点头,泪眼望向“默尊者”,“默尊者”在颤抖。四道目光,凝固胶着在一起。司南誉不由大为感慨,这一对恋人,在饱受相思折磨之后重逢了,但青春业已褪色,这是谁的错?“默尊者”黠然道:“玲妹,想不到此生……还能相见……”袁凋玲幽幽地道:“昂哥,这是梦么?” “不是梦,是真的!” “然而,我们都老了……” “玲妹,我们没有老,白首的誓言,欢愉的时刻,就像是昨天。” “昂哥,上天还算待我们不薄。”两条身影,移近,执手相看,泪下,然后忘情地拥抱在一起。司南誉背转身去望着远方,心里暗暗为这一对历经苦难的情侣祝福,他不由联想到定了名分的未婚妻宁坠儿,伊人何处? 久久,才听到“默尊者”杨昂的声音道:“小兄弟,对不起,我失态了,”司南誉回转身,只见“默尊者”和袁佩玲面上泛着异彩,迟来的春天给这一对恋人重新点燃了青春之火。当下讪讪一笑道:“小弟祝两位白头偕老,永不分离。”袁佩玲垂下了头,中年了,但还有少女的娇羞。“默尊者”脸色一正,道:“小兄弟。我们得暂时分手,我要与佩玲去见她母亲,求她回心转意,然后我们分头查孟凤临的下落。”司南誉点头道:“好,请便!”说着,又向袁佩玲道:“师姐,请代向师母请安。” 袁佩玲抬起头,笑笑道:“我会的!”司南誉忽地想起一件事来,道:“老哥,小弟有件事请教……” “什么事?” “听说过‘金凤女’么?” “金凤女?” “是的!” “听说过,但没见过,怎么样?” “小弟想知道她的来路。”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仅知道她是个惹不起的人物,平素极少露面江湖,你怎会问起她来?” 司南誉想了想,道:“小弟在两个时辰前碰到她,她竟然对小弟的来历了如指掌,而小弟对她却一无所知,对了,还有一个老太婆,带了只会说话的鹦哥,说是‘金凤女’的婆婆,她又是谁?”袁佩玲接口道:“我知道,那老太婆个性刚愎,功力相当惊人,是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人物,她叫‘灵羽婆婆’,也是难得一现身的神秘人物,如果准惹恼了她,躲到十八层地狱之下,她也能把你找出来。” 司南誉点点头,暗忖:“凭那只通灵的鹦哥,要找人还不容易。问出了对方来历,还是跟不问差不多,对方的家事自己当然无权过问,可是‘金凤女’对自己的作为,倒是该弄明白,看来除非再碰到她本人,不然根本无法打听,第三者怎会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念之中,抱拳道:“那小弟先告辞了!”说完,弹身奔离。 这天,司南誉又经过桐柏山,他忽然想到来时在孤峰顶上碰到的“无忧仙子”,她称师父为负心人,起初怀疑她是师母,现在既经证实“巫山神女”是师母,那她极可能是师父的情人,师父母反目,是否因为她的关系?要不要顺道去拜访她?司南誉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不去,双方约定找到毒害师父的真凶之后才见面,现在不能因为个人的隐私而去打扰她。他也连带想到把“无忧仙子”引走的那怪声音,想起来还有些发毛,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此次桐柏之行,碰上的意外事真不少。出了桐柏山区,进入枣阳地界。回程,他无须赶路,所以比去时多耗了两天。日薄西山,司南誉已感到饥肠辘辘,路边正好有十几户人家,都是做来往客旅买卖的,其中一家门面比较大,酒帘高挑,司南誉走了进去,要了几味小菜一盘烧卤,两角酒,自斟自饮起来。店里一共五张白木桌子,司南誉占了靠角落的一张,居中一桌是两个江湖人打扮的汉子,其余桌子都空着。司南誉边喝边在想心事,找孟凤临是第一急务,然后便是查明神剑帮为什么不择手段地对付自己,如果是师父生前结的怨,做弟子的来承担是理所当然的事,原来认定灰衣蒙面人是帮中的头号人物,想不到他是被迫做工具的,还有“断肠花”马月娇,自己已经答应“半半和尚”取她的人头,“半半和尚”因泄密而被杀,自己不但要完成诺言,还要追查暗算他的凶手,剑柄遗珠是唯一的线索,由于“半半和尚”所泄的密与孟凤临有关,说不定找到杀他的凶手,便可追出孟凤临。心念未已,只听邻座两江湖汉子之一开了口:“胡老大,记得五天前那妞儿么?”另一个道:“什么妞儿?” “就是那被神剑帮高手抓去的那个。” “怎么样?” “水葱管儿也似的,令人一见难忘。” “姚老弟,不是我说话难听,你只会到土窑于里找小桃红她们消消火气,像那等女子,你闻她的屁也不配。” “嘿嘿,我只是说她长得美而已,谁又动歪念头了?” “哼!歪念头,人家一个指头就可以送你上西天,为了逮她,神剑帮送了四条命,算了,这类事不谈为妙,别惹火烧身。” 司南誉听了也没在意。两汉子吃喝了一阵,那原先开口的又道:“胡老大,他们说逮到了女的,就不怕什么来着?……对了,展烽,就不怕展烽不投到,展烽是谁?”司南誉心头陡地一震。那姓胡的汉子道:“听说是个金刚型的剑手!” “不对吧?” “什么不对?” “展烽……不该是金刚型的人,跟名号不相称呀!” “你懂个屁,快干了这一杯,我们上路。” 两人照了杯,叫小二算账。司南誉震撼莫明,逮住了女的,自己就会上门,女的是谁?意念一闪.他想到了未婚妻宁坠儿,宁坠儿那日负气而离,没了下落,姑姑也正在找她……心念之中,起身离座。两汉子付钱出门。司南誉把一块碎银塞在小二手里,跟着追了出去。跟到没人家的地方,突然趋前拦住两汉子道:“借光!”两汉子脸上变了色,那姓胡的道:“朋友……有何指教?”司南誉开门见山地道:“在下便是展烽!”两汉子惊叫一声,连连后退,目瞪口张。司南誉和声道:“在下不是找碴儿的,只问两句话,两位刚才说的那个女子,什么模样?”姓胡的窒了片刻,才结结巴巴地道:“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长得……很美。”姓姚的接话道:“手底下不赖,可惜……敌不过人多。”司南誉点点头,道:“她人被抓到哪里?” 第65章 风度 “当然是神剑帮总舵。” “总舵在何处?” “这……这……不太清楚,大概是由这里北行十里!” “北行十里?” “是的,那地方……五里之内不许人接近,所以……无法说出确实地点,白大侠……可以向别人打听。” “是真话?” “不敢欺瞒大侠。” “好,谢了!” 两汉子疾步离去。司南誉转身面对北方,暗忖:“十有九是宁坠儿,看来非闯神剑帮总舵不可了!”心念之中,正待举步,一个声音道:“好哇!正愁找不到你,这可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司南誉大吃一惊,回身一望,赫然是父执“土行孙”,忙施礼道:“前辈怎么也来了?” “追你呀!” “有事么?” “当然有事,我们可能走岔了,老夫昨晚便已到达。” “噢,请问什么事?” “我得到一个消息,神剑帮抓了个妞儿,准备以之作为人质,迫你上门。” 司南誉心里一动,道:“可巧,晚辈也听到了这消息。”“土行孙”道:“你是怎么听到的?”司南誉把路边小店中听两个江湖汉子谈话的经过说了一遍之后,道:“前辈可曾听说那女子是谁?”“土行孙”摇头道:“没提名字,仅仅听说那妞儿是你未来的媳妇。”司南誉心头一震,脱口道:“是宁坠儿!” “土行孙”惊声道:“她是你媳妇?”司南誉登时惶急万分,咬咬牙,道:“容以后奉告,此中情形颇为曲折,晚辈想闯该帮总舵要人。”“土行孙”大叫道,“什么,你要闯神剑帮总坛?” “是的,势在必行。” “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不见得吧?” “土行孙”沉声道:“神剑帮总舵不殊龙潭虎穴,高手如云,帮主是谁,到目前还是个谜,而且对方逮住那妞儿的目的,就是要迫你出面,不但布置了圈套在等你钻……”说着,用手一指,道:“我们到那边隐僻处再谈,路上太显眼。”两人离开大路,奔到不远的树丛中。司南誉激动地道:“不管有多险恶.晚辈非去不可。” “土行孙”正色道:“这地区可说是神剑帮的心脏地带,几十里范围之内,恐怕飞鸟也无法遁形,现在我们无疑地已在对方监视之下,你刚才说小店里的事,那两名汉子分明就是密探,故意传话给你的……”司南誉剑眉—挑,道:“何以见得?” “土行孙”撇了撇嘴,道:“你身手固然高超,但经验还不足,试想,在这地区之内,准敢谈论神剑帮的事?再就是神剑帮行动时,能让外人在—旁观看?最明显一点,你这身装扮与长相,江湖中没第二人,除了瞎子才认不出你是展烽。” 一席话说得司南誉哑口无言,的确,姜是老的辣,这些显而易见的道理,事先就一点也没想到。“土行孙”接下去道:“一个有为的武士,必须智勇兼备,在不失原则之下,应该斗智为上,斗力次之,若单凭武技。便是匹夫之勇了。”司南誉期期地道:“照前辈这么一说,晚辈只有逃避了?” “不。面对现实。把险恶减少到最低限度,成算提高,这就要用智了。” “用智?” “唔!” “如何用法?” “首先,你必须掩去本来面目,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前辈的意思,要晚辈易容改装?” “正是这句话!” “大丈夫明来明往,那样岂不失了武士风度?” “土行孙”打了个哈哈道:“小子,你目的是救人,还是要表现风度?天下没有万人敌,等你被制了在地上学狗爬。人也救不了,风度何在?你并非是掩藏真面目去做见不得人的事,只是不得已而为之,这与武上风度何损?人格何伤?” 司南誉深深透了口气,老偷儿说的可是情在理中,当下期期地道:“晚辈对易容是外行,而且,易了容也未见得就能进入对方的总坛……”“土行孙”笑笑道:“一切听我的,由我来安排,我们乘夜先到一个地方,安排行动。”司南誉望了望逐渐昏暗的天色,道:“现在就走么?”“土行孙”点头道:“当然,你保持距离,随在老夫之后,采最快速的行动,随时留意莫被人盯上了梢。” 于是,“土行孙”在前,司南誉在后,保持了不脱视线的距离,越野奔去,“土行孙”功力虽不及司南誉。但身法可是他的绝技,奔行起来宛若一缕淡烟,司南誉出全力才能不脱视线。而他的进行方向不断改变。—般寻常的高手是无法追踪的。 司南誉大为心折。—个时辰之后,来到一座大庙,两人从后墙翻越而人,“土行孙”对此地,十分熟,左折右弯,眼前出现—座宝塔。“土行孙”在塔门上轻叩了数下,塔门开启,应门的是个驼背老人,“土行孙”迅速地拉司南誉进入塔中,塔门随掩,略不稍停,循着螺旋形的阶级,直登顶层,“土行孙”分别在各窗口向外探视了一阵,才吐了口气,道:“坐下谈!”司南誉席地坐下,心头困惑不已。 驼背老人走了进来,手里提着—盏罩了黑布的灯笼,放在地上,昏暗的灯光仅仅能照亮这六尺不到的斗室。“土行孙”嘻嘻—笑道:“先弄些酒来润润喉咙,我们从长计议!”驼背老人片言不发,退了下去。司南誉忍不住道:“这老驼子是何许人物?” “土行孙”神秘地笑笑道:“等会你就知道。”司南誉相当纳闷,不久,老驼子搬了酒菜上来,就地上—摆。“土行孙”似饿极了,迫不及待地撕下一只风干鸡腿便啃。老驼子挺了挺腰,直起来,他不驼了,用手在脸上一抹,现出本来面目。司南誉不由“啊”了一声,老驼子赫然就是在新野范家堡,假扮五岳大帝的“影子人”孟先。 孟先喘口气,冲着司南誉笑了笑,就地坐下,斟上了三碗酒,道:“将就凑合着吃吧!”“土行孙”端起碗,一口气喝光,咂了咂舌头,开口道:“我说第二的,我们过了酒瘾之后,就去办事!”孟先道,“办什么事?”“土行孙”自己倒了酒,呷一口,才道:“路上再告诉你,现在只管吃。” 第66章 查监 吃喝了一阵之后,“土行孙”拍拍肚皮,道:“成了,第二的,我俩去办事!”说着,又向司南誉道:“你好好呆在这里,别离开,一切顺利的话,明晚便可行事。”司南誉皱眉说:“要等明晚?”“土行孙”道:“这是急不来的,多一分考虑,便多一层胜算!”两个空空妙的人物下塔径去。司南誉熄了灯,靠墙休息,除了等,他别无他法。 第二天的晌午,“土行孙”与“影子人”孟先才再度出现,一夜半天,在司南誉的感觉上有一年那么长。“土行孙”打了个呵欠,把带铲头的杖朝角落一摔,坐了下来。孟先把一大包东西朝司南誉脚前一丢,也坐了下来,开口道:“老大,由你来说吧!”“土行孙”从怀中取出一团揉皱了的纸,摊开,上面圈圈点点连着线条,原来是一张图,叫司南誉靠近,然后照图一指点,司南誉聚精会神地听着,一牢记心头,解说完了之后,“土行孙”抬头沉声道:“今晚行事,行动的步骤,等饭后再告诉你。” 湖水河流交错中,有一座巨庄,这便是神剑帮总舵所在地。断黑不久,一辆篷车直驶庄前,驾车的是个半百老者。四名武士迎了上前,其中之一大声道:“李老头,你怎么不守规矩?”老头像是喝醉了,舌头转动不灵,吐语不清地道:“什么规矩?” “好哇!看来你黄汤灌得不少,连规矩都忘了,送粮是在白天,谁要你晚上来,现在已经宵禁了。” “啊!啊!老大们,通融一次,老伴生病,请先生耽误了时间,所以晚了,总不成要我把这一大车粮食再拖回去?” “上面责怪谁担代?” “老大,下不为例,我……会向管事的解说,改日……请四位喝两杯,如何?” “好吧,可不许有第二次了,进去吧!”“谢了,老大们!” 吆喝一阵,篷车进入庄门,偏向右,越过广场,进入一个小院,在一排屋子前停了下来,老头跳下车,口里嘟哝道:“庙里管塔的驼子无缘无故请我喝上这顿酒,把送粮的时间给耽误了,准得吃管事的一顿排头。”两名巡弋的武土走了过来,一个道,“怎么这时候送粮来?” 老头赔着笑脸道:“爷们,有事耽误了!”另一名武士道:“李老头,你知道犯禁了么?”老头哈腰道:“是,是,请多担代,下次不敢。”两武士掀起车篷一角,看了看,举步走开。老头走到排屋居中的一间,敲门道:“管事大爷,请收粮!”屋里一个粗暴的声音道:“怎么搞的,这时候送粮来,你找死不成?”就在此刻,一条人影幽灵般从车篷里钻出来,左右一顾盼,无声无息地朝小院角门逸去。 角门里又是一重院落,神秘人影迅快地隐在门边暗处。两名武士在院子的两端走动,院角的屋子里传出阵阵低语声,窗纸上映出晃动的人影。一名武士走近角门旁,一条人影闪电般扑出,那武士闷嗥了半声,被倒拖了进入暗中,另一名武士发觉情况有异,喝问道:“王二虎,怎么回事?” 说着,大步走了过来,到了角门附近,口里又道:“王二虎,你捣什么……”话声未完,一只怪手从后扼住他的咽喉,连哼都没哼一声,又被倒拖入暗中,片刻之后,一条人影鬼魅般穿过院子,从侧方甬道边消失。 这里是第三重院落,正屋居中,是一间大厅,高悬着“刑堂”二字匾额,没有灯,显得有些阴森。四名执剑武士左右各二,站立在厅门外的阶沿边。一条人影从容走近。 “什么人?” 沉喝声中,四武士涌身上前,那人影兀立不动,这时,可以隐约看出是个虬须绕颊的黑袍老者。四武士看清了来人,齐齐躬身,恭谨地道:“参见分坛主!”黑袍老者摆了摆手,算是答礼。四武士之一道:“分坛主什么时候回到总坛的?”黑袍老者操着略带沙哑的声音道:“下午才到,本座有要事跟你们堂主商量。” “这……堂主正在查监。” 黑袍老者“噢”了—声道:“时限所迫,本座不能久等,你快去通报!”那武士迟疑了片刻,无可奈何地道:“请分舵主稍候!”说完,打了一躬,转身进入刑堂。 黑袍老者出手如电,点倒了三名武士,迅速地拖到院角的花树之后,然后闪身进入刑堂,案桌横在—边,地上露出一个方孔,黑袍老者毫不迟疑地进入方孔,穿过一条甬道,眼前是一道半开的铁栅,栅门上方吊了盏灯笼。一个粗暴的声音传了出来:“胡说,赵分舵主重病垂危,总舵今天才派人去接替他的职位,你是见了鬼了……嗯!不对,这其中有蹊跷,你马上出去稳住他。” “遵命。” 那传报的武士疾步走出地牢,刚到门外,胁下—麻,栽了下去。 “什么事?”暴喝声中,一个面目狰狞的中年抢步到了牢门边,他就是神剑帮的刑堂堂主邓昆生。黑袍老者闪身出现门外。邓昆生惊震莫名地道:“你……真的是赵分舵主?” “唔!” “此地是密牢,赵分舵主怎干犯禁令……” “有急事!” “你……没病?” 黑袍老者哈哈—笑道:“邓昆生,我好得很!”邓昆生听出声音不对,大喝—声:“奸细!”伸手去拉动门边—条绳索。黑袍老者弹身迫上,—掌切了出去,邓昆生扬手反击,“哇”地一声惨叫,可臂齐肘被切落,人也栽了下去。 “你……你是谁?” “展烽!” “白……儒?” “不错,你死了可做个明白鬼。” 这黑袍老者正是司南誉乔装的。司南誉再加一掌,半声惨嗥,邓昆生再也不动了,司南誉心急如焚,因为他看到邓昆生刚才已拉动了警铃,疾步走向靠角落的木床。 床上是个女子,披头散发,被单盖住了半个脸,心念一转,将就用被单包起那个女子,一把挟起,往外便走。脱出地牢出口,一看,不由惊魂出窍。刑堂外面,灯球照如白昼,人影幢幢,他已经被包围了。 第67章 预定计划 司南誉抱着宁坠儿,在刑堂里发了呆。 按照原来的计划,在救出人之后,再利用李老头送粮的篷车离开总舵,现在形迹败露,已被包围,计划便告吹了,如果是他一个人,可以凭武功硬闯出去,现在手中多了一个人,身在龙潭虎穴,情形便相当扎手了。从厅门外望,尽是人影剑光,竟不知有多少。闯,这是唯一的路。据“土行仙”所得到的资料,墙头屋顶全是滚瓦机关,除了从下面的门户硬闯,别无他途,手里多了个人,不但行动受牵制,而更重要的是如果她被误伤,岂非事与愿违,适得其反?苦苦思索之下,忽然得了一个主意,撕下堂中的一条帐幔,把宁坠儿连被单牢牢缚在身后,这样,双手便可运用了。 一个身高八尺的威严老者巍然仗剑对厅门而立,目如电炬,大声道:“朋友,出来吧,光缩着不是办法。”司南誉结束停当,手握霸剑,把心一横,昂头大步走出刑堂。数不清的目光,全集中射来。司南誉到阶沿边停步。 老者目芒一闪,厉声道:“朋友,你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冒充本帮赵分舵主伤人劫犯!”司南誉没开口,他在盘算行动的步骤,老者冷哼一声,又道;“报上你的来路!”一个黑衣老者自外排众而人,趋近威严老者身边,宏声道:“奉帮主上谕,要活口!”司南誉认出这传令的老者是神剑帮总监赵铨。威严老者第三次开口道:“报上名号来历!”司南誉心念疾转,事已如此,索性抖出真面目,大丈夫明来明往,反正今天是豁出去了,生死在所不计,于是,他一手抓去面上易容之物,一手拔出剑来,大叫一声:“霸剑无敌!”“展烽!”惊叫之声响成一片。两个当前的老者脸色大变,但随即又转为狰狞之色,总监赵铨栗声道:“好哇!展烽。你竟然不请自到。”威严老者高声发令道:“传令下去,执行预定计划。”预定计划,不用说是布署好了来对付司南誉的,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司南誉不见闯舵,却自内出现,不然警戒计划早已发动了。司南誉心念疾转:“时间耽得愈久,愈对自己不利,对方可以从容部署,一鼓作气,也许可以闯出去。”心念动处,举步便向前欺。威严老者与总监赵铨立即站成犄角之势,横剑以待。空气在司南誉挪步之际,骤呈无比的紧张,人的名、树的影,“展烽”司南誉的功力,在神剑帮高手而言,个个耳熟能详,想制住他,无疑地将付出相当可怕的代价,数十道目光从不同方位射向司南誉,随着他的身形移动。双方接近,暴喝声起,两支长剑挟雷霆之势罩向司南誉。霸剑以潜龙升天之势突起,撞碎了剑芒织成的光幕,金铁交鸣挟凄哼以俱起,人影弹开,威严老者与总监赵铨双双挂了彩。司南誉挟余威一个弹步到了门边,四支长剑同时攻到,气势相当惊人,霸剑狂扫而出。“哇!”惨号震耳而起,四名高手栽下了两名,另两名倒跄而退。司南誉射出门外,后面的高手涌进到门边,前面是两丈余宽的街道,两列持剑武士分排两侧,为数不下五十,剑芒映着灯球火炬,变成了一条剑街。司南誉倒抽一口凉气,即使他能杀出血路,通过这剑街,难保背上的宁坠儿平安无事,但除了凭武功硬闯,他没第二条路可走,屋顶尽是机关滚瓦,除非长翅膀才能从空中脱身。震耳的暴喝声中,后面的高手发动攻击,前端的剑手严阵而待。司南誉猛一错牙,霸剑抡圆划出,金铁交鸣折断之声响成一片,乘势一个箭步穿人剑街之中。栗吼连天,两列武士发动攻击,场面沸腾,有如骇浪惊涛。司南誉抡动霸剑,如光轮滚进,他不遑伤敌,力求自保,必须面面顾到,以免宁坠儿遭受误伤。剑芒交叉卷划,人一步一步向前突进。狂乱的场面动魄惊心。好不容易通过了剑街,穿角门,射人院地。 “嗖嗖嗖!”利镞像飞蝗般从四方射来,司南誉不断地挥剑拨扫,疯狂的箭雨被绞碎纷飞激射,遮了半边天。箭雨持续暴洒,司南誉迹近疯啦,泼雨前进,内力损耗之巨不言可喻,冲到通向广场的中门死角,箭雨停止了,司南誉—下意识地扭头—看,院地上密密麻麻尽是断箭,像铺了厚厚一层斩碎的稻秸。广场上,—道半月形的人墙,剑影刀光。司南誉仗剑步入广场,后面的人涌出,合围,他被圈在核心。杀!这是他仅有的意念。能否冲出大门,他毫无把握,因为神剑帮真正的高手还没见出场。人圈裂开—道口,男女六人鱼贯而入,当先的是“断肠花”马月娇,后随五名老者,从眼神与气派看来,这五名老者当是帮中第一流好手。马月娇面带阴笑,停在司南誉身前丈许之处,五老者散开成—排站在她身后。司南誉双目尽赤,这女人是他立誓要杀的人,这是他对“半半和尚”所做的诺言。马月娇冷森森地开口道:“展烽,弃剑投降如何?”司南誉冷厉地道:“做梦!”马月娇眉毛—扬,道:“你与这娘儿们约好了要做地下鸳鸯?”司南誉星目—瞪,咬牙道:“如果她有什么失闪,本人发誓血洗神剑帮,鸡犬不留。”马月娇身后的五老者脸色一变,齐齐怒哼出声。马月娇不屑地道:“展烽,你以为能活着出去?告诉你,你今晚死定了,我只举手之劳,你背上的活人将变死尸……”司南誉历吼道:“你敢用毒?”马月娇道:“为什么不敢?这是什么地方?你不怕毒,可是她却逃不了,如果你弃剑投降。还可有个商量。”司南誉手中剑一扬,粟喝道:“我先宰了你!”马月娇撇了撇嘴,不屑地道:“展烽,你不妨试试看!”在这种情况下,司南誉别无选择的余地,他自己无视于生死。担心的只是背上的宁坠儿,但事逼至此。担心也是多余的,只有竭尽所能,死中求活,就在他思索之际,马月娇身后的五名老者,业已挪步各占位置,看来是排了一个剑阵。司南誉沉哼—声,“唰“地—剑攻向马月娇。剑芒暴闪,六支剑同时发动反击,六人都是拔尖剑手,势迫之强,骇人听闻。为了背上宁坠儿的安全,司南誉被迫中途变势,易攻为守,他必须面面颐到。 第68章 你不配 金铁交鸣声中,六支剑荡了开去,由于司南誉采取守势,对方争取了主动,六人开始绕着司南誉转动,每一次由两人对角出手,进退之间,配合得大衣无缝,司南誉先机尽失,每一回合,都得应付相对方向的两支剑攻击.前后左右,方位不断变化,攻势越来越紧密,最后变成了旋绕的光轮。司南誉感到疲于奔命,任何一个高手,精力是有其极限的,像这样连续的激烈搏斗,内力损耗之巨可想而知,最后的结局将是力竭倒地。司南誉并非不知道,但他无法突破剑阵,因为身上多了一个人。神剑帮主下令要活口,所以对方采取了这种消耗战的打法。激斗持续,司南誉险象环生。当然,以一支剑应付六名拔尖高手,传出江湖,也是弥足惊人的,司南誉不甘束手被擒,心头升起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念头。他无法再久耗下去,与其双双落入敌手,不如忍痛牺牲宁坠儿,留下复仇的本钱,这念头不但可怕,而且近于残酷,但他实在没有两全之道可走。神剑帮何以不择手段对付他,到目前还是—个谜。背上用被单裹着的宁坠儿突然扭动了一下,不用说,她已受了伤。司南誉血脉贲张,最后关头已经来到。 “呀!” 栗吼声叫,司南誉竭尽全力,展出了霸剑绝招,这是最痛苦的决定,也是破釜沉舟的一击,他已经无法顾及宁坠儿的生死了。这一击,大有开山裂石之势,劫道之强,震世骇俗惨号撕空而起,五老行之一斜切藕,劈成两段,肝肠五脏,瘰疬一地,剑阵裂开,四周爆起一阵惊叫,马月娇及另四老者脸色惨变,虎牙龙爪,虽在被刚之下,仍然是相当可怕的。司南誉略不稍停,又攻出一招,他不能绐对方任何机会,他必须夺回主动。“哇”又一名老者栽了下去。两名中年虎扑入场,配合马月娇及另三老,剑阵又告还原。惨烈的搏斗,在略微顿挫之后又进入高潮。司南誉双目几乎喷出血来。既然抱定了不得已时牺牲宁坠儿的决心,他放开手刺杀,但情况并未改变多少,他打不破对方配合严密的剑阵。 —个声音自人圈中响起:“帮主金令,死活不论!”这一来,情势再变,六支剑疾如狂风暴雨,着着均可致命。司南誉进入疯狂状态,拼命还击。但,他能支持多少时间呢?惨号再传,新参战的两中年高手之一栽了下去。马月娇厉吼道:“本夫人不把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司南誉心中一动,夫人,难道“断肠花”马月娇便是帮主夫人?帮主是谁?为什么不见现身?剑阵六人缺一,但随即有人补位。攻势更加惨烈。 蓦在此刻,一道火光烛天而起,是在后院方位,全场起了骚动,紧接着又有两个火头冒起,照得四下里明如白昼。 “火!” “救火!” 后院传来杂乱的喊嚷声。火,当然不是无故而发的,司南誉立即想到这可能是“土行仙”与“影子人”应援自己的行动,登时精神为之一振。 突发的情况分神,剑阵立呈浮动,这些微的松懈,对一个绝顶高手来说,是极好的反击机会,虽然只那么一刹那的时间,但已足够了,司南誉当然不会放过千载一时之机,栗喝一声,霸剑以雷霆万钧之势划了出去。惨哼挟惊呼以俱发,有两人栽了下去,剑阵消解。司南誉毫不迟疑,仗剑猛扫,大步冲向大门方向,惨号破空,包围圈顿时溃散,当者披靡。马月娇等几个有数的高手,跟踪袭击,但由于溃乱的武士碍了手脚,反而无法尽展其威,待武士们让出空间,司南誉已到了门边,堵在门边的武士,在寒芒暴卷中,—下子栽倒了五个,其余的朝两旁闪避,司南誉一剑斩断了拴门的巨闩,马月娇等扑到,司南誉回身应敌,这一来,背上的宁坠儿反受大门掩护,司南誉去了后顾之忧,全力对付正面,霸剑大展神威,把扑进的高手迫退,用脚向后勾开了一道门缝。第二波攻击涌到,司南誉再尽力攻出一招,此刻,他气势如虹,霸剑出手威力倍增,又一名高手横了下去,攻势顿挫,司南誉倒退出大门,飞起一腿,踢向巨大的门扇,“砰”然巨响声中,冲到门边的高手被门扇碰撞回去,跌成一堆。司南誉弹起身形,向前疾奔。 总坛四周都是河汊湖荡,用木桥相连,司南誉奔到正面的水边,不由暗叫一声苦也!所有大小桥全已拆除,通正门的水道是用人工凿开连接两个湖的,水面宽在十丈之外,想负人飞越,根本是办不到的事。 喝声雷动,人影蜂拥而至,司南誉大急,看来又将陷入苦战,人影合围,水面一方是绝路。合围的没有攻击,围定后,仅仗兵刃作势,司南誉手横霸剑,背水而立。 人圈裂开,一个锦袍蒙面客缓缓迫近,在距司南誉两丈之处止步。场面静止下来,静得落针可闻。这锦袍蒙面人是何许人物?司南誉赤红的双目打量了对方几眼之后,咬咬牙,开口道:“阁下在帮中是什么身分?”锦袍蒙面人冷阴阴地道:“帮主!”这就是当今最神秘的人物神剑帮主,司南誉热血阵阵沸腾,栗声道:“大帮主终于现身了!” “本座要亲自取你性命!” “阁下见不得人么?” “放屁!” “何不展示真面目?” “你还不配。” 司南誉厉声道:“是人物就抖出来路?”神剑帮主嘿嘿一声冷笑道:“展烽,本座要你一寸一寸的死,替爱子报仇。” 司南誉横定了心,冷厉地道:“怎么死都可以,这是彼此彼此的事,阁下至少得交代明白,何以苦苦与在下过不去?” “因为你是武尊的传人!” “为什么?” “你不必知道。” “大丈夫光明磊落,是怨是仇,没有见不得人的,何必藏头露尾?” “你在死前会明白的,到时候本座会要你跪着说。” 司南誉心念数转之后道:“本人向阁下挑战,单打独斗,不死不休,敢应战么?”神剑帮主打了个哈哈道:“即使你尽得古立人所传,甚或古立人亲临,本座又有何惧哉!” 突地,一个声音传入耳鼓:“小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你身上还背着—条命,现在尽力向后跃,快!”密语传声,司南誉不必想就知道是“土行仙”,他开始犹豫了。声音再传:“小子,现在不是斗狠的时候,改天吧,匹夫之勇,智者所不取,快行动!水面有船接应你,再迟全走不了。” 第69章 一流高手 神剑帮主缓缓拔出了长剑。司南誉左思右想,还是宁坠儿的生命要紧,当下寒声道:“改天再见,随时候教!”神剑帮主冷森森地道:“你想走,做梦!”司南誉一个倒弹,奋力旋向水面半空,拧身。一条小舴艋舟,疾矢般从暗影中射出,时间、位置拿捏得恰到好处,司南誉落人舟中。岸上人一阵大哗,小舟如飞而去。神剑帮主暴喝道:“传讯封守所有水陆通路。” 司南誉落入疾行的小舴艋舟中,立即被“土行仙”扶住坐下,小舟略不稍滞,穿梭疾行,操舟的是个年轻小伙,动作熟练,膂力过人,看来是此中老手,岸上已放起旗花火箭。小舟左折朽拐,尽拣僻汊小港穿行。定了定神,司南誉道:“前辈,这位是……”“土行仙”道:“他叫李小虎,是‘影子人’的高足,水上功夫十分出色,在神剑帮当头目,这次的行动,全靠他做内应。”司南誉“噢”了一声,望了李小虎一眼,又道:“如果他的行为被发觉,岂非后果严重?”“土行仙”笑笑道:“他从此脱帮,不会再回去了。”李小虎舟速不减,口里道:“请伏低身形!”司南誉与“土行仙”依言伏低身形。小舟穿入苇丛,绕水边而行,喝声此起彼落,所有的桩卡全发动了。李小虎是帮中小路的头目,对地形当然了如指掌,专乘虚蹈隙,避开卡哨的封锁,眼前是个很大的湖荡,李小虎把小舟隐在暗处,道:“我们必须穿越前面的湖荡,荡边设有埋伏,必须从中间穿过,请留意火箭,现在准备好。”说完,奋力划动双桨,小舟朝湖心笔直冲去。 小舟一出现湖面,立被发觉。哨声起处,裹着油棉的火箭,纷纷划空射来,满天星火,交叉疾划,蔚为奇观,司南誉用剑,“土行仙”用杖,不停挥动拨扫,有如顶火雨而行。好不容易冲到岸边,李小虎大叫一声:“登岸!”三人弃舟掠上陆地。“站住!”暴喝声中,七八名武士涌了过来。司南誉双掌疾划,闪电迎击,惨号声起,一下子栽倒了四个,其余的转头便奔,李小虎仗着地势熟,引领司南誉与“土行仙”朝荒僻之处驰去,一口气弛行了十余里,已脱出神剑帮的控制范围,三人进入林子,停下来,天色业已泛明。“土行仙”舒了口气,道:“把背上的人放下来吧,总算有惊无险,没白跑。”司南誉解开布条,把背上的宁坠儿轻轻放落在地,喘了口大气,蹲下身打开被单,—看,不由“呀”地惊叫出声—— 冒死救出来的,不是宁坠儿,而是黄蕙芬。“土行仙”瞪眼道:“怎么回事?”司南誉脱口道:“不是她!”黄蕙芬静静躺着,双眸紧闭,看来是穴道受制。“土行仙”眉头一皱,道:“什么不是她?你想象中的她是谁?”司南誉期期无以为应,即使她不是未婚妻宁坠儿,但一样值得冒险去救。“土行仙”接着又道:“说起来,你与她关系不浅,就老夫所知,她师父‘半半和尚’生前曾有意撮合你俩的亲事……”顿了顿,若有所悟似地道:“老夫明白了,你小子心目中的人,是‘玉罗刹’的弟子宁坠儿,没错吧?”黄蕙芬微微张开了秀眸,她听觉未失,只是不能开口与行动,“土行仙”的话使她芳心如割,她倾心恋慕的人竟然已心有所属。 李小虎插口道:“此地并不算安全,先救醒人离开为上。”“土行仙”点头道:“小子,你察看一下她是何穴被制,替她解开。”司南誉大感为难,他实在不愿再碰触黄蕙芬的身体,但事实上他又不能不做,一阵犹豫之后,伸手略为探索,一指点了下去。嘤咛一声,黄蕙芬坐了起来。司南誉站直身形,退后两步,道,“黄姑娘,你……没有别的不适吧?”黄蕙芬樱唇连动,半晌才迸出话声道:“敬谢救命之恩。”眸子里散泛着一种幽怨之色。司南誉期期地道:“不,神剑帮劫持了姑娘,目的是要引出在下,说起来,应该是在下连累了姑娘,姑娘这么说,真使在下汗颜。”李小虎忽地想起一件事来,紧张地向“土行仙”道:“前辈,照计划,我们该去会合家师,不能让他老人家空等,万一被对方发现他的行踪,又将是大麻烦。”“土行仙”拍了一下脑袋道:“着啊!老夫竟疏忽了这件大事。”说着,转向司南誉道:“我们马上分手,你带着黄姑娘作一路,此地不可久留,迅速离开是上策,别的事以后见面再谈,我与小虎去办事,记住,你不能再到庙塔,以免被那些爪牙发现我们的关系,连累庙里人。”挥挥手,与李小虎穿林而去。司南誉目送“土行仙”与李小虎离开之后,开口道:“黄姑娘,能行动么?”黄蕙芬缓缓站起娇躯,道:“可以!”司南誉道:“那我们走吧!”黄蕙芬幽凄地一笑,道:“我们……去哪里?”司南誉讪讪地道:“送姑娘回家。”黄蕙芬深深望了司南誉一眼,轻轻叹口气,道:“我自己知道路回去,不敢劳烦少侠了。”司南誉心中一动,正色道:“至少得让在下陪姑娘到达安全的地方。”黄蕙芬站立的位置正好面对林外方向,只见她脸色—变,栗声道:“有人来了!”司南誉暗吃一惊,转头望去,只见七八名锦衣劲装武士缓缓朝这边排搜而来,当下星目一红,道:“来送死的,姑娘,先走,在下成全他们。”黄蕙芬激声道:“锦衣铁卫!” “什么锦衣铁卫?” “是神剑帮主的近身护卫,也可以说是帮主的弟子,是他亲自调教的,每一个都具有惊人的身手。” “哦,姑娘怎么知道?” “我就是被他们之中的两人擒来的。” “那好,姑娘快走。” “我不走!” 锦衣铁卫已到了林边,一共八名,年纪都在三十之间,个个虎背熊腰,—般高矮,其中之—扬声道:“在这里了!”人影暴弹,纷纷射人林中,各占方位,把两人围住,利落地动作,一眼便可看出确实是一流高手。司南誉带煞的目芒,逐一扫过八武土,冷森森地道:“你们送死来了?”八名锦衣铁卫,无—人开口,个个面沉如铅。蓦地,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白儒,神剑帮并非来去自如的地方!”一个锦衣老者自林中转出,直迫场心。看神情,这着锦衣的老者是八名锦衣铁卫之首。 第70章 人格担保 司南誉冷声道:“阁下在帮中扮的什么角色?”锦衣老者眉毛—挑,道:“锦衣铁卫统领范陵!”司南誉突然瞥见范陵的腰间长剑剑柄顶端,有一个镶嵌的空洞,不禁心中一动,立即自怀中摸出那粒在黄氏家祠,“半半和尚”被杀现场捡到的红珠,肘两个指头钳住,寒声道:“这是阁下剑柄上脱落的东西么?”统领范陵目芒—闪,惊声道:“怎么会在你的手里?”司南誉登时血脉贲张,厉声道:“原来你就是暗算‘半半和尚’的凶手,真是天从人愿。”范陵皱眉—想,打了个哈哈道:“不错,又怎么样?”司南誉按按剑柄,道:“不怎么样,我要把你大卸八块。”范陵口角一撇,道:“你小子办得到么?”—声厉叫,黄惠芬扑向了范陵,她要为师父“半半和尚”报仇。司南誉心头—震,欲阻无效。范陵旋身出掌,正迎上黄蕙芬的扑击,“砰”然一声,黄蕙芬被震得踉跄倒退,但她一咬牙。作势又要进击。“呛”地一声,霸剑出鞘,司南誉大叫道:“黄姑娘,交给在下。”黄蕙芬充耳不闻,双掌一错,忘命攻出,又是—声“砰”然大震,黄蕙芬再次被震退,倒跄了五六步之多。司南誉长剑—扬,沉喝道:“霸剑无敌!”范陵错步移身,取好方位,随即拔剑在手,老脸沉凝万分。“呀!”栗吼声中,霸剑出手,司南誉忠在取对方性命,用上了十成功力,剑芒暴闪,金铁振鸣,随之是一声凄哼,范陵弹退八尺,左胸见了红,司南誉如影削形而进,霸剑再次挥出,近身的两名锦衣铁卫,左右夹击而上。“锵”挟以—声低沉的闷哼,范陵长剑脱手,同名锦衣铁卫也同时被震了开去,黄蕙芬在同一时间,抓住了范陵脱手的长剑,拧身,直刺,“嗯”惨哼声像发自地底,范陵被黄蕙芬一剑贯背透胸。八名锦衣铁卫齐齐爆出一声惊叫,黄蕙芬仍紧握着剑柄不放。司南誉也为之怦然心惊,范凌的脸孔顿起扭曲,口角冒出了血沫。黄蕙芬悲呼道:“师父,您可以瞑目了!”抽剑,血光迸现,范陵仆了下去。八名锦衣铁卫仗剑前欺,司南誉星目中煞芒毕现,手中霸剑倏然扬起,一种无形的慑人气势,使八名铁卫不自觉地止了步。黄蕙芬仗着得自范陵的长剑,粉腮—片铁青,一声震耳的断喝倏告传来:“你们退下!”一个锦袍蒙面人飞掠入场,八铁卫躬身后退。现身的赫然是神剑帮主。司南誉顿时双目泛赤,热血阵阵沸腾。神剑帮主扫了地上的范陵尸身—眼,利刃似的目光透过面巾孔洞。直射在司南誉面上,口里连道:“好!好……”显然他已激愤到了极点。司南誉心念—转,向黄蕙芬道:“黄姑娘,你快走!”冲剑帮主阴森森地道:“谁说的?”司南誉抗声道:“在下说的!” “哈哈哈哈……”狂笑声中,神剑帮主突地扬掌朝八尺外的黄蕙芬—挥,尖叫声中,黄惠芬娇躯倒撞,立即被两名锦衣铁卫左右挟住。司南誉双目尽赤,手中霸剑急扬。同—时间,另一名铁卫弹到黄蕙芬身后,寒光霍霍的精钢长剑横架上黄蕙芬的粉颈神剑帮主寒声道:“白儒,你想跟她做同命鸳鸯?”司南誉七窍冒了烟,狂声道:“地如果损了—根汗毛,神剑帮将付出千百倍的代价。”神剑帮主不屑地道:“这叫痴人说梦!”投鼠忌器,司南誉不能冒险出手,他动作再快,总赶不上剑锋—勒的便当,纵使杀尽在场的人,也不能换回黄蕙芬的命,心念之中,硬把一口恶气吞了下去,霸剑缓缓垂下,怒瞪着神剑帮主。黄蕙芬粉腮—片凄厉。神剑帮主阴恻恻地道:“要她活不难,你只要回答两个问题!”司南誉咬牙道:“我们曾相约过剑下分生死……” “不错,但那是另一回事,另外解决。” “你们囚禁她的目的,是迫在下现身,在下已经来了,应该放人。” “本库说回答两个问题。” 司南誉深深望了黄蕙芬一眼,毅然应道:“可以,先放人!” 神剑帮主道:“你先回答问题,本座认为满意之后,立即放人。”黄惠芬厉叫道:“方少伙,不可屈服!”司南誉再次望了黄蕙芬一眼,道:“先放人,在下言出不改。”神剑帮主道:“放了人,你还会回答问题么?” “笑话,人格担保。” “你的人格可以信赖?” “堂堂江湖第—大帮主,竟然以小人之心度人。” “你保证据实回答?” “凭‘白儒’的名号。” 神剑帮主目芒连闪,抬手道:“放人!”三名铁卫收剑松手,后退数步。黄蕙芬激越地道:“方少侠,我……不领你这个情。”司南誉充耳不闻,瞪视着神剑帮主道:“阁下保证她安然离开?”神剑帮主道:“凭她的身分,还不值得本座食言。”司南誉沉声道:“很好!”目光移向黄蕙芬,大声道:“黄姑娘,你走!”黄蕙芬连连咬牙道:“我不走!”司南誉激声道:“在下要解决的是私人恩怨,你犯不上插在中间。”黄蕙芬固执地道:“我黄蕙芬虽非昂藏七尺,但还不至于怕死逃命!”司南誉发了急,如果神剑帮主改变了主意,那可是毫无办法的事,厉声道:“黄姑娘,你留下将是在下的累赘!”累赘两个字是实情,但也大大伤了黄蕙芬的自尊,猛一跺脚,掩面转身奔离。司南誉大大松了一口气,目送黄蕙芬背影消失之后,定定神,开口道:“问吧!”神剑帮主沉声道:“好,你听着,第一个问题,你的身世?”司南誉心一横,道:“云梦大侠南宫谨的遗孤!” “南宫谨的后人?” “不错!” “但你姓方?” “司南誉是名!” “嗯……第二个问题,说出‘武林至尊’轩辕霸的下落!” “先师业已作古!” 神剑帮主栗呼道:“什么,轩辕霸死了?” 司南誉错牙道:“不错!” “是真的?” “半点不假!” “哈哈哈哈……”笑声激荡排云,令人不寒而栗。 司南誉怒瞪着神剑帮主,事实已经很显明,这是师门恩怨,师父业已作古,师债徒还,是理所当然的事,他准备究明恩怨的真相,然后接下来。神剑帮主敛了笑声,喃喃地道:“死了,轩辕霸已离开人世,‘武林至尊’的封号也成了过去……”说着,突地目射厉芒,迫视着司南誉又道:“他是如何死的?”司南誉寒声道:“在下只答复两个问题!” 第71章 小金凤 “这也是第二个问题的—部分……” “没这回事。” “这算是轩辕霸第二次死?” “……”司南誉不答。 “本座要看他的坟墓,予以证明。” “办不到!” “你心虚么?” “死者为大,不容亵渎。” “那你是门户继承人?” “不错!” “你得到了祖师信符乌木牌?” 司南誉骇然大震,后退—步,栗声道:“阁下怎么知道?”神剑帮主窒了窒,冷冷地道:“这不是秘密,老一代的武林人全知道,小子,现在轮到你了……”司南誉剑眉一挑,道:“现在请阁下交代与先师之间的过节儿,在下一并接着!”冷森森地一笑,神剑帮主道:“到时候会告诉你,现在我们先剑下见真章。”司南誉牙痒痒地道:“动手后,还有开口的机会么?” “有的,本座会留给你说话与听话的机会。” “如果阁下不能再开口呢?” “哈哈哈哈,白儒,这种事不会发生的。” “阁下有这自信?” “可能!” “阁下与先师之间的过节儿,不会是见不得人的吧?” “随你怎么说,本座目前不争辩。” 司南誉年轻气盛,不耐蘑菇,愤然道:“好,如何打法?”神剑帮主一字一顿地道:“只有—方可以活着离开!”司南誉星目—闪,道:“拔剑!”神剑帮主缓缓拔出长剑,上扬,移位,剑身如—泓秋水,一望而知是支奇剑。司南誉也站好位置,扬剑,沉声道:“霸剑无敌!”岳峙渊停,双方凝立对视。空气在刹那之间骤呈无比的紧张,八名锦衣铁卫十六只眼睛,全部都射向场心,这当是武林中罕闻罕见的搏击。时间似已停滞在某一点上。生死之搏,结果无法逆料。但,这也是古怪的搏命,神剑帮主迄未表明身分,也没透露原因。林隙漏下的阳光照在剑身上,闪泛刺目的寒芒。场面一片死寂,但充满着无比的杀机。 “呀!”栗吼声撞破了死寂的空气,剑芒乍闪,剑气横溢,紧密的碰击声震人心魄,人影霍然分开,没有人看清招式,也分不出是谁先出手。第—个回合,无分轩轾。双方又回复对峙之局。场周所有的目光全直了,身为武士,能见识到这种旷代剑手的决斗,的确是三生有幸,眼福不浅。在这种情形下,时间的观念已不存在了,因为心神全被眼前的情况所控制,已经没有自我的存在了。不知过了多久,暴喝再起,剑气裂空,双方—触即分。“沙!沙!”残枝断叶纷纷飘坠,落了—地。 场面再趋静止,双方都—样人、神、剑合而为一,这是剑道好手的至高境界,克敌应攻,只在意动之间,任何一方。只要心意稍一浮动,便将立遭致命的打击,也可说是练武者本能极限的发挥。“呀!”每一条紧绷的心弦几乎为之断折。“锵”地—声金铁震鸣,两支剑交叉平贴在一起,胶着不动了。剑斗,成了内力的比拼,谁的功力稍逊,生死立判。旁观者的眼睛暴睁着,眼珠几乎要起出眶外。像两尊石像对立,不言不动,内力透过剑身互相抵制,旁人看不出来,只当事人心里有数。更长的时间在持续。双方忽然矮了许多,原来四只脚已没入土中,直到胫骨。此刻,任何一方只要受到些微的外力干扰,就非当场横尸不可。司南誉额上汗珠滚滚而落,俊面成了紫色。神剑帮主的蒙面巾也被汗水濡湿,不过,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双方的内元在等量地消耗。突地,在司南誉身后方向的一名锦衣铁卫,缓缓挪步,悄没声地欺向司南誉,他的意图不言而喻。司南誉蒙然未觉。不殊死神迫近,危机千钧一发。 半声闷嗥,那名想施暗算的铁卫,砰地栽了下去。全场为之骇然大震。猝然之变,受影响最大的是司南誉,因为他心理上毫无准备,闷嗥声是发自他的身后,而神剑帮主是迎面,那名铁卫的行动已在他眼中,不过,由于铁卫的突然栽倒,也使他心神震动。变动使双方内力失去平衡,人影霍地分开,司南誉倒跄了四五步,一屁股跌坐地上,口血狂喷。神剑帮主也摇晃着退了数步,没倒下,仍保持站立之势,但他也好不到哪里,口血从面巾滴落前襟,濡湿了一大片。司南誉猛错牙,摇摇不稳地站了起来,霸剑拄地,眼前一片模糊。七名铁卫仗剑向前挪步,他们当然不会放过这机会。神剑帮主没有阻止。刚才那名铁卫无故倒地而亡,却没人去追究原因。司南誉头晕目眩,他知道有人迫近,但欲振乏力。“住手!”一声娇叱破空传来。锦衣铁卫停止进迫。白影一晃,一个白衣蒙面女子俏生生现身场心,身法之奇令人咋舌。锦衣铁卫齐齐作势戒备。神剑帮主栗声道:“刚才杀人的是你?” “不错!” “与白儒是同路人?” “过路人!” “什么来历?” “不必告诉你。” “你知道是在对谁说话?” “大帮主,你的作为令人齿冷!” “什么意思?” “以你的身分地位,决斗应该讲求公平二字,竟纵容手下卑鄙暗算……” “住口,本座可不曾下令。” “你没阻止。” “你想干预?” “路见不平,当然要管。” “你管得了?” “管不了就不会伸手。” 司南誉大为困惑,这白衣蒙面女是什么来路,竟然敢与神剑帮主相抗?听声音她年纪不大,她有这大的能耐么?她为什么甘冒与神剑帮结怨之险而插手?神剑帮主栗喝一声:“拿下!”七名锦衣铁卫一拥而上。白影疾晃,穿入闪闪寒芒之中,突地消失。“哇!哇!”两名铁卫栽了下去,其余的全窒住了。白衣蒙面女与司南誉并肩而立,冷凄凄地道:“帮主阁下,要与白儒决斗,另择时地,现在带几个活的回去吧!”神剑帮主气得浑身发抖,栗声道:“你……狂妄得相当可以,你会后悔莫及的。”白衣蒙面女冷冰冰地道:“姑娘我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后悔,阁下内伤也不轻,要展神威等下次,今天到此收场!”说完,转向司南誉道:“可以走了,还等什么?”司南誉此刻功力已恢复了少许,期期地道:“谢姑娘援手!” 白衣蒙面女冷漠地道:“有话等离开再说。”司南誉望向神剑帮主道:“咱们后会有期了!”神剑帮主道:“时间不会太久的!”司南誉收起剑,转身,蹒跚移步,白衣蒙面女亦步亦趋地跟着。剩下的五名锦衣铁卫,慑于白衣蒙面女的惊人功力,在帮主没下令之下,乐得不采取行动。司南誉内伤极重,连走路都感吃力,但他咬牙忍住。 穿林走了里许,白衣蒙面女开口道:“你必须立刻疗伤,否则后果堪虞。”司南誉止步道:“请问姑娘怎么称呼?” 白衣蒙面女沉吟了片刻才道:“人家都叫我‘小金凤’!” 第72章 决斗 “小金凤?” “不错!” “芳名呢!” “我不想告诉你。” 司南誉敏感地想到不久前,在大树庄附近的密林巾,“灵羽婆婆”与“金凤女”婆媳俩争执的—幕,她俩口里的小妞。莫非就是……心念之中,脱口道:“请问,有位‘金凤女’前辈与姑娘是什么关系?”“小金凤”不假思索地道:“毫无关系可言,你倒是很有联想力。”司南誉怔了怔,道:“毫无关系?……” “小金凤”道:“我说你必须立刻疗伤。”司南誉左右—环顾,道:“就在此地么?”“小金凤”道:“难道疗伤还要拣风水?”顿了顿,自怀中取出—粒丹丸,道:“这是—粒极为神效的伤丹,可收速效,你服下试试看……”司南誉接过手来,期期地道:“在下记住姑娘的人情!”“小金凤”冷声道:“用不着,谈不上人情,你赶快疗伤,我们还有事。”司南誉大感惑然,这叫“小金凤”的神秘女子,现身得突兀,在称呼上全用直接称谓,而彼此素昧生平,这是为什么?她说还有事,显然她是有所为而来的,当下深深盯了对方—眼,道:“还有事?” “不错!” “什么事?” “等你恢复功力之后再说。” 司南誉无奈,只好按捺住满腹疑云,择了个干净的地方盘膝坐下,把药丸纳入口中,然后运起“王者之剑”鞘藏秘笈中所载的内功心法,—意疗伤。 神功加上神丹,果然不同凡响,药力一行开,内元便源源而生。“小余凤”在附近来回逡巡,以防神剑帮的人追踪而至,仅仅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司南誉功力尽复,挺身站起,又恢复了平常的英风豪气,“小会凤”走了过来,司南誉不断地在心里自问:“她是谁?她是谁?小金凤这名号前所未闻。安知不是她信口胡诌的,设若如此,她的目的何在呢?”心念之中道:“姑娘能见示真面目么?”“小金凤”断然道:“不行,现在跟我走!”走字出口,人已当先掠去。司南誉只好紧紧相随,“小金凤”的身法快得惊人,司南誉用上了全力,才能保持双方的距离。一个少女而有这么高的功力,实在骇人听闻。 一会儿。来到一栋农舍之前,这农舍孤零零地坐落在旷野中,四周围上了土墙,大门虚掩着,“小金凤”开口道:“到了,就是这里!”司南誉剑眉—蹙,道:“我们到这农家来做什么?”“小金凤”道:“进去看了你就知道。”司南誉狐疑地望了“小金凤”一眼。推门进去,门里,是个土院子,正面是—椽三开间的瓦屋,不见人影。“小金凤”抬手道:“进堂屋里去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司南誉完全迷糊了,依言走近堂屋门,伸手一推,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扑鼻而来,司南誉为之骇然大震,目光朝里一张,登时头皮发了炸,只见五六具尸体躺在血泊中,一共四男两女,其中三个年轻男子,—个少女,另外—男一女老的,像是夫妇。司南誉栗叫一声:“这是灭门?”“小金凤”冷凄凄地道:“不错,是灭门!”司南誉实在不忍心再看,转身面对“小金凤”道:“是谁下的毒手?”“小金凤”行所无事地道:“是我!”司南誉星目大张,后退一步,栗声道:“是你?“ “唔!” “为什么做这种人神共愤的事?” “人神共愤?” “灭门,难道算是好事?” “可以说是好事。” “什么意思?” “等会你就知道,现在我们去看一个人,希望她还没断气。” 司南誉心头又是“咚”地一震,道:“是谁?” “一个与你有密切关系的人。” “到底是谁?” “见了你就知道。” “人在哪里?” “屋后柴房中。” 司南誉迫不及待地绕到屋后,果然有间茅草为顶的柴房,房门向外扣着。“小金凤”也跟踵而至。司南誉心头卜卜乱跳,“小金凤”说是与自己有密切关系的人,又说希望还没断气,那该是谁?努力镇定了一下心神,拉开门扣,推开。房里堆了些柴草,靠角落蜷曲着一个人,从长发衣裙—眼便可判定是个女人,面朝里,看不真切。司南誉一颗心几乎跳出口来,靠近两步,仔细一审视,登时全身发了麻,眼前阵阵发黑,脱口狂叫道:“黄蕙芬!”半点不错,蜷曲着的正是由司南誉冒死救出神剑帮总舵的黄蕙芬,他与神剑帮主决斗,条件是让她平安离开,想不到……司南誉身躯晃了两晃,栗声道:“黄姑娘!”黄蕙芬没有反应,不知是死了还是活着。司南誉蹲下身去,把她轻轻扳转,只见她口角还有血渍,双眸紧闭,粉腮白如锡纸,用手一探,鼻息微微,还没断气,当下仰起头向“小金凤”道:“还有救么?”“小金凤”盈盈上前,用手在黄蕙芬身上摸索了一阵,退开,摇头道:“没救了!”司南誉坐了下去,激越万状地道:“她……没救了?” “嗯!心脉已断,她这口气是依赖我离开时.给她服下的灵丹维持,要能救,我早已施救,不会等到现在。” “是谁下的手?” “外面堂屋里那一家子。” “是他们……” “你知道那一家子的身分么?” “什么身分?” “神剑帮的密探,这屋子是他们内外联络的地方!” 司南誉目眦欲裂地大叫道:“我与神剑帮誓不共戴天!”“小金风”幽幽地道:“我是偶然路过发现,早到—步,也许她不会死,我是从她口里知道你的情况,所以才赶了去。”司南誉恨极欲狂,大声喘息着,痛苦地道:“她……真的没救了?她可以说是因我而死,我……”“小金凤”道:“冷静些,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了,你助她一口真元,也许她还能醒过来说几句话!”司南誉立即把黄蕙芬娇躯微侧,把她的头枕在自己膝上,然后右手贴上她的命门大穴,掌心迫出真气,徐徐注入。“小金凤”又道:“不要性急,慢慢地来,否则立刻断气。”司南誉眼眶里涌出了泪水,一面输元,一面木然凝视着奄奄—息的黄蕙芬,不久,她的呼吸开始粗重,司南誉小心翼翼地加紧输元。樱唇翕动,紧闭的双眸微微张合,最后,竟然睁开了眼。司南誉凄唤道:“黄姑娘,黄姑娘……”黄蕙芬失神的眼仰注司南誉,努力运动口唇,她想说话,但发不出声音。司南誉痛苦至极,继续叫唤道:“黄姑娘,我是司南誉……司南誉……”颤动的口唇有了声音,但微弱得像蚊子叫:“你……方少……侠……” “是的,黄姑娘,我……对不起你,永远抱憾!” “方少……侠,我不……成了,在这最后……你愿意……叫我—声……芬妹……” 第73章 闺中密友 断肠哀语,令人鼻酸,在这生命的尽头,她吐露了少女芳心。 司南誉颤声道:“萱妹,我愿意,当然愿意,萱妹!”一抹几乎无法觉察的笑容,浮上了苍白的脸,她的精神似乎振作了些,眼角挤出两粒泪珠,又挣扎着道:“我……从第—次,在龙蟠寺外……见到你,就已经……到昨晚,我才知道你爱的……是……宁坠儿姑娘,现在……什么都不要紧了……” 司南誉心弦疾颤,姑姑司采薇做主,以凤钗为凭,与宁坠儿定了夫妻的名分,这事实是无法否认的,他找不出适当的话来安慰这将要结束生之旅程的痴心少女,他不愿意骗她。俞锦萱又道:“誉哥,我……不勉强你说爱我,只要……我爱你就行了,能……死在你的怀里,总算……是一种安慰,你……再叫我一声……” 司南誉的热泪滚落面颊,怆声道:“萱妹!萱妹……”俞锦萱喘息了一阵,又道:“最后……请求……我不要回家……怕……老父伤心,在外面……选个幽静的地方……供我……长眠,誉哥,答应……常来看我……”字字摧肝,语语断肠。司南誉哭叫道:“萱妹!我会的,我会……常常来看你!”俞锦萱面色渐呈死灰,仍拼着最后一丝力气道:“还有……感谢那……白衣……姐姐……”头一偏,断了气,一抹微笑僵化在脸上,还有两滴清泪。司南誉脑海呈一片空白,什么意念也没有,痴木了。一代倩女,变作了幽魂,她真的甘心安然辞世么?生前,她暗恋于司南誉,临死才吐露心声,得到的只是一声萱妹的称呼和几滴清泪,而司南誉,从来没想到过爱她,也不知被暗中深爱。玉殒香消,一切随之幻灭,除了在司南誉心里留下一抹隐痛,其余什么也没有,要有,那就是一杯土。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司南誉回复了神志,转头一望,不见了“小金凤”的影子,他也无心去想,抱起俞锦萱的遗体,木然举步出房,蹒跚朝外走去。 水滨,一个林木葱郁向阳的小山岗上,隆起一杯新土,墓前放了一束山花,墓碑上刻的是:“故宦门侠女俞锦萱之墓。”墓前,兀立着一个白衣佩剑书生,他,就是“白儒”司南誉。晚风、夕阳、孤冢,景色充满了凄凉。司南誉木然对着孤冢,他用心灵,对这不幸的少女作默默的凭吊。 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你很爱她?”司南誉一惊,从悲痛与迷惘中回转,抬眼,白衣蒙面女“小金凤”站在墓侧,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她怎么会跟踪而至?“小金凤”再次道:“你很爱她,是吗?”司南誉摇摇头,沉痛地道:“我们有交往,但我没有真正爱过她,她落得如此的下场,却是由于我,这就是我永远抱憾的地方。”“小金凤”道:“可是……她是爱你的!”司南誉默然,即使他想补救也不可能了,人天永隔,事实已无法改变。“小金凤”又道:“她这么美,你们有过交往,而你却没对她动情,一定有原因的,你能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吗?”喋喋不休,使司南誉大为反感,冷冷地道:“姑娘,这是私事!”“小金凤”不舍地道:“我知道是私事,我并没有说这是公事,我已经插手了这件事,当然想明白其中究竟,这不过分吧?”司南誉为之气结,深深吸了口气,道:“姑娘对在下的私事很感兴趣?” “就算是吧!” “为什么?” “当然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因为我为你而破了誓。” 司南誉大惑不解地道:“为在下破了誓,这话怎么说起?”“小金凤”一反原先的冷漠,咕叽一笑,道:“我曾经誓言恨天下所有的男子,可是……我见了你之后,忽然改变了心意,无法再坚持初衷。”这话说得很露骨,司南誉一听便知其意,心弦为之一颤,他不惯于在言词上争巧,想了想,率直地道:“可惜……在下已心如止水!” “你已经有了心上人?” “……” “宁坠儿,对不对?” “俞锦萱临终时,不是曾经提到么?” 司南誉无言以对,但一颗心已驰越到宁坠儿身上,她究竟去了哪里?她为什么要逃避?她知道她的干妈司采薇已做主代她订了终身么?“小金凤”紧迫着道:“你真的爱宁坠儿?”司南誉紧蹙着眉头道:“姑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小金凤”以异样的声调道:“你对她并不是发自内心的爱,那只算是同情,怜悯,对不对?”司南誉骇然大震,栗声道:“姑娘凭什么说这种话?”“小金凤”道:“你承认了?”司南誉圆睁星目,瞪视着“小金凤”,她会知道这个属于个人内心的秘密,显然内中大有蹊跷,当下激动地道:“姑娘认识宁坠儿?” “唔!” “她人在哪里?” “对不起,我答应过她守秘的。” “刚才的话是她亲口说的?” “不错!” “姑娘与她是什么关系?” “头是两个,命是一条。” 司南誉连退了三个大步,激动无比,照这么说,她与宁坠儿当是生死之交,远超过一般所谓的闺中密友,她是谁?“小金凤”又道:“不必惊奇,说头是一个,命是一条也可以。”司南誉颤声道:“对于在下,她还说了什么?”“小金凤”道:“她说,她不需要任何人对她怜悯,那是一种侮辱。”司南誉痛苦地道:“她的想法错了!”“小金凤”道:“也许,但无论男女,贵在有志气。”司南誉一想,不对,“小金凤”言词矛盾,她既与宁坠儿是生死之交,刚才就不该说出那种逗的话来,心念动处,冷冷地道:“姑娘与宁坠儿是二而一的至交?” “可以这么说。” “姑娘对在下……有意?” “嗯!像你这等人物,除了木头人,才会无动无衷。” “那姑娘是乘火打劫了?” “小金凤”窒了一窒,道:“何谓乘火打劫?”司南誉冷笑了一声道:“姑娘承认与她是生死的交情,为什么会产生横刀夺爱的念头?”“小金凤”分毫不让地道:“你根本就不爱她,谈不上夺爱。”司南誉咬牙道:“在下会爱一个藏头露尾,素昧平生的女子么?” 第74章 秘辛 “会的,只要假以时日。” “永远不会。” “话别说得太绝,留点余地吧。” “姑娘现身是别有居心?” “那是你的想法。” “在下要知道宁坠儿的下落。” “我不会告诉你。” “在下非知道不可!” “用强?” “也许会!” “别忘了,你的命是我救的!” 司南誉顿感啼笑皆非,布恩市惠,小人之流,真亏她说得出口,当下寒声道:“在下说过会报偿,毋须姑娘自己提起。”“小金凤”慧黠地道:“你别会错了意,我的意思是你不能对我用强,人情上说不过去。”司南誉怔住了,他实在不明白对方是属于哪一类的女人,反反复复,言词矛盾,她说的能有几句可信? 就在此刻,一条人影从水边奔上岗来,司南誉眼尖,不由脱口道:“来的是什么人?”“小金凤”抬眼望去,口里微微“噫”了一声。来人到了岗腰,可以看出是个女的。司南誉定睛望着来人,眨眼工夫,来人奔上岗头,司南誉大惊意外,脱口叫道:“姑姑!”来的,赫然是司采薇。司采薇也大惊意外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司南誉一时答不上话来,久久,才反问道:“姑姑是怎么来的?”司采薇道:“神剑帮的人在大举搜捕你和一个白衣蒙面女子,我听说了,所以在附近一带试行找找看。” 提到白衣蒙面女子,司南誉扭头一看,不由呆住了。白衣蒙面女子业已无影无踪,她为什么要走? 司采薇见司南誉神色有异,目芒一闪,道:“怎么回事?” “她走了!” “谁?” “白衣蒙面女子,她自称小金凤。”司采薇粉腮一变,大声道:“小金凤?”司南誉道:“是的!”司采薇跺脚道:“我早料到是她,你这呆子,我们快追!”追字出口,人已弹身而起。司南誉满头玄雾,连问的机会都没有,只好跟着追去。 司南誉与他姑姑司采薇绕岗兜了一遍,不见白衣蒙面女“小金凤”的影子,只好废然作罢,停在岗下林边,司南誉迫不及待地问道:“姑姑,她是谁?”司采薇沉声道:“我怀疑她是宁坠儿!”司南誉陡然一震,想了想,摇头道:“不可能!” “为什么?” “如果是她,难道我听不出她的声音?” “你错了,声音可经由内功而改变,这太容易了。” “还有……” “什么?” “她没有这高的功力。” “你把经过的情形说说看。” 于是,司南誉把闯神剑帮总舵救人,被迫截,以及白衣蒙面女现身解围,俞锦萱等等被害说了一遍。司采薇紧蹙着额头道:“这可是怪事,宁坠儿从来没提过她有这么一个密友……”司南誉道:“也许她是出走之后才结交的。”司采薇沉吟着道:“可是……她为什么自称‘小金凤’?”司南誉心中一动,道:“这与名号何干?”司采薇道:“你知道坠儿的身世么?” “身世?这……没听提过。” “她便是大名鼎鼎的‘金凤女’的女儿。” 宁坠儿会是“金凤女”的女儿,这使司南誉震惊莫名,这么说,她也就是“灵羽婆婆”的孙女,婆媳俩口中的小妞,但,她怎么会做了“玉罗刹”的传人呢?心念之中,栗声道:“这怎么可能?”司采薇幽幽地道:“说来话长,简单地告诉你吧,筱娟幼时,家庭发生了变故,骨肉分离,她被‘玉罗刹’收留,从来没提到过身世,最近,才被她母亲找到,为了发生那件险些被辱的意外,她又出走了。” 司南誉陡然记起姑姑交给自己的那枚凤钗,与“金凤女”的标记一模一样,当时只是怀疑,却没想到这方面去。司采薇又道:“不管白衣蒙面女是谁,我们必须找到她,找到了她,便可追出事情真相,也就可以找到宁坠儿,关于你与她的婚事,她母亲业已首肯。” 司南誉点点头,道:“是的,姑姑,筱娟家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司采薇摇头道:“不知道,别人的家事不能过问。”司南誉忽地想起一件事来,道:“姑姑,企图非礼筱娟的神剑帮少帮主业已被一个叫袁佩玲的女子所杀。”他不愿说出师门秘辛,袁佩玲便是他的师姐。司采薇道:“这档事已经听说了!”顿了顿,面色一肃,又道:“你说,你曾经与神剑帮主交过手?” “是的!” “他的真正来历是什么?” “不知道,他不肯透露。” “功力如何?” “相当惊人!” “身为一帮之主,而隐秘本来面目,的确是武林中前所未有的事,我看,其中定然另有文章。” 司南誉愤然道:“待小侄有机会宰他时,便会揭开谜底。”司采薇吐口气道:“先办眼前的正事,料想那白衣蒙面女子,必然去之不远,我们立刻分头去追,你朝东,我朝西,然后迂回向北会合,以她的打扮,一定会引人注意,加以打听,不难探出她的行踪。”司南誉点点头,道:“现在就行动?”司采薇道:“当然,还等什么?”于是姑侄俩分头离开。 司南誉朝东奔去,越过旷野上了大道,夜月朦胧,给大地披上了一件神秘的外衣,一片繁星出现,眼前是个大镇,司南誉暗忖:“小金凤如果蒙着脸入镇,势必惊世骇俗,她会改变衣饰,即使见了面也不会认识,除非她仍穿白衣,那打听就方便了。”心念之中,缓步入镇。刚步人市梢,一条人影迎面而来,司南誉一见,大惊意外,脱口叫道:“老哥!”来的赫然是化身“老学究”的“默尊者”杨昂,依然是老学究装束。“默尊者”喜孜孜地道:“小兄弟,巧啊,我找得你好苦。” “老哥找小弟?” “是呀!” “有事么?” “大事一件!” “什么大事?” “我们到僻静处再谈。” 两人踅出镇外,到了无人之处,“默尊者”声音带激地道:“小兄弟,我探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司南誉目芒一闪,道:“什么重要消息?”“默尊者”道:“武当山上清官后的石室中,囚禁了一个人,据说是一名不可一世的剑道高手,被囚禁将近二十年,那石室被该派划为禁地,除了掌门人和几位有身份的人物外,不许任何弟子接近……” “噢!怎么样?” “我疑心……” “疑心什么?” “我疑心那被囚的,就是你那欺师灭祖的师叔‘天下第一剑’孟凤临,他是剑道高手,而且无故失踪,失踪的年代与被囚的时间相符。” 第75章 毫不相干 司南誉登时血脉贲张,激动无比地道:“可能吗?”“偷生客”道:“非常可能,这是一名武当弟子无意中透露的,武当是四大剑派的领袖,而裴震号称天下第一剑,这对武当是一种挑衅,而武当全属三清弟子,却囚禁了个俗家人,所以我判断十有九没错。”司南誉激动得全身发抖,裴震大逆弑师,又用毒残害同门师兄,师父遗命清理门户,至今毫无端倪,既有了这线索,说什么也要查个明白,这是师门所赋予的大任,如不完成,便愧于做武扬门的继承者,相形之下,其他的恩怨情仇全届次要了,心念之中,栗声道:“小弟立即首途武当山。”“偷生客”语意深沉地道:“在行动之前,应该深思熟虑,计划一番!”司南誉咬咬牙,道:“这没什么好计划的,上武当山查明被囚者的身分,如此而已。”“偷生客”道:“我们一路去!” “不!” “为什么?” “老哥,恕小弟失礼,这是门户私事,理应由小弟独力去办。” “话虽不错,但我不算外人,而且这桩公案我也有份。” “不,小弟坚持原则。” “小兄弟,两个人行事好有个商量……” 司南誉断然地道:“这一点恕小弟方命!”偷生客”无可奈何地道:“你一定要单独去办?”司南誉毫不思索地道:“是的!”“偷生客”吸了口气,道:“小兄弟,武当是名门大派,高手辈出,不可轻侮。”司南誉道:“小弟知道!”双手一拱,正待离开,心意一转,道:“老哥,你这一路来可曾碰到一个白衣蒙面少女?” “白衣蒙面少女?” “是的,身手高得惊人,她自称‘小金凤’!” “人没遇见,这名号也不曾听说过。” “噢!那就算了。” “小兄弟在找她?” “是的!” 蓦在此刻,不远的暗影中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不必找,我就在这里!”司南誉与“偷生客”同时大吃一惊,以他两人的功力修为,竟然没发觉有人欺到近旁,两人的交谈很可能全被对方听去了,司南誉定了定神,目注发话的方向道:“是小金凤姑娘么?” “不错!” “在下急于要与姑娘谈几句话。” “你可以过来,你那位朋友最好是暂时请便。” 司南誉目注“偷生客”歉意地道:“老哥,对不起,事情就照刚才的决定。”“偷生客”语重心长地道,“小兄弟,千万小心,我走了!”说着,转身朝镇内奔回。司南誉迫不及待地弹了过去,“小金凤”从一株树身后转了出来,一时之间,司南誉不知道该如何启齿,姑姑南宫芳婷怀疑她是李筱娟本人,故意改变声音,掩藏本来面目,可是李筱娟没这高的身手,那她该是谁?真如她所说的,是李筱娟的密友?不管怎么样,今晚非把事情弄清楚不可。“小金凤”冷冷开口道:“你为什么要找我?”司南誉想了想,干脆开门见山地道:“因为在下必须要找到李筱娟。”“小金凤”微哼了一声道:“你找她与我何干?”司南誉道:“在下请求姑娘说出她的行踪下落。”“小金凤”道:“你如此急于找她,为了什么?”司南誉长长吐口气,道:“因为在下对她有责任。” “责任,什么样的责任?” “在下与她……已经有了夫妻的名分。” “哈哈哈哈……” “这并不可笑!” “她本人同意了么?” “尊长做的主,她没理由反对。” “小金凤”向后退了数步,激声道:“如果她反对呢?”司南誉心中一动,迫上前道:“姑娘能代她说话?”“小金凤”不假思索地道:“可以的!”司南誉把心一横,道:“在下定要见她本人,听她亲口说!”“小金凤”道:“她不想见你,也不愿见任何熟人。” “在下不会改变主意!” “我也一样!” “在下是以礼相求。” “我是据实回答。” “很好,现在第一件事,请姑娘除下面巾。” “办不到。” “要在下得罪么?” “我不在乎!” 司南誉势成骑虎,他不愿对她动武,但又不能放弃机会,他非要找到李筱娟不可,心念数转之后,栗声道:“姑娘定要迫在下得罪么?”“小金凤”分毫不让地道:“我说过不在乎。”司南誉喘了口大气,尽量隐忍着道:“姑娘,君子有成人之美,你这样做恰当么?”“小金凤”无动于衷地道:“我只知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要我出卖她?”强词夺理,司南誉心火直冒,寒声道:“这怎么会叫出卖?”“小金凤”道:“不管怎么说,我不会改变心意。” “那就彼此彼此了!” “随便!” “如此在下得罪了……” “哼!” 事逼如此,司南誉除了出手,没第二条路,一扬手,闪电般抓向对方的面巾,这一抓之势,迅厉奇诡,放眼江湖,真没几个人能躲得过,但事实大可不然,“小金凤”的反应快速得骇人,娇躯后仰,旋了开去,轻易地便躲过这一抓,破了脸,司南誉便无顾忌了,在这一抓落空之下,手不收,变爪为掌,如影附形般切出,无意中已用上了“切金掌”。掌出,人杳,“小金凤”移形换位,已在两丈之外,这种身法简直形同鬼魅。司南誉为之一怔。“小金凤”意外地又迫上前来,沉声道:“司南誉,你是‘武林至尊’的传人,‘切金掌’可切石裂碑,咱们来对一掌试试,如果你有了保守,那是自误,准备了!”话声中,双掌立胸,娇躯半侧,做出一个怪姿势。司南誉一阵忐忑,不是畏怯,而是怕“切金掌”在全力施为之下伤了对方,这是他所不愿的,因为双方无怨无仇,只是为了原则而赌一口气。“小金凤”咄咄逼人地道:“我要出手了!” 司南誉被迫无奈,一咬牙,竖掌,待敌。 “呀!”栗叫一声,“小金凤”娇躯一动,司南誉的双掌迅快地切了出去,怪事,“小金凤”没有出手,司南誉发觉情况有异,收手已来不及,只有尽其所能急卸功劲,但也只能减去二三成。“砰!”挟以一声凄哼,“小金凤”栽了下去。 司南誉连呼吸都停止了,窒在当场。“小金凤”做了个虚势,引诱他出手,她却不还击,也没闪避,硬承“切金掌”一击,如非他反应快,硬撤了几成劲道,她势非当场横尸不可,这是为什么?“小金凤”摇摇不稳地站了起来,雪白的前襟濡了一片鲜红,那是口血。司南誉激颤地道:“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小金凤”栗声道“你为什么不全力出手?为什么要保留功力?”司南誉连退数步,圆睁着星目道:“这……这到底为什么?”“小金凤”厉笑了一声,道:“事与愿违,不说也罢。”司南誉困惑万分,大声道:“什么事与愿违?”“小金凤”摇摇头,没答腔,幽幽转身挪动脚步。司南誉晃身截在头里,激声道:“务请姑娘说明原委,同时见告李筱娟的下落。” “办不到!” “姑娘……” “让开!” “同样一句话,办不到!” “你有种就杀了我,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 “在下没理由要杀人。” “那你就让开!” “办不到。” “你准备怎么样?” “在下只要找到李筱娟。” “我说不行。” “姑娘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是谁与你毫不相干,这样做有我的理由,你不必知道。” 司南誉又急又气,真有些哭笑不得,这内中到底有什么文章?对方不肯透露李筱娟的行踪,又说愿意死在自己手下,怪事,使人费解。想了想,再次横起心道:“请不要迫在下采取激烈行动!”“小金凤”道:“我不在乎!”司南誉气急之下,陡地伸手抓向对方的蒙面巾。“小金凤”厉吼道,“你敢?”这两个字似乎含有一种无形的不可抗拒的力量,司南誉的手已将触及蒙面巾,不由自主地又缩了回来,无可奈何地道:“姑娘为什么要这样?” “小金凤”娇躯一划,闪电般晃向侧方,司南誉心念才动,她又转了一个方位,行动快得使司南誉双眼发花,一连几闪,消失了,连方位都无法判定。司南誉再告窒住,他实在想不透个中的蹊跷,只有一点可以认定,李筱娟不愿见他,然则由南宫芳婷做主所订的这桩婚事,结局将是什么? 司南誉呆了半晌,索性抛开这件恼人的事,心意回到叛逆师叔裴震的身上,“偷生客”的消息如果正确,师父的遗命便可完成。于是,他豪情再生,动身奔向武当山。 武当,百年以来执剑派的牛耳,高级剑手自不乏人。这天,日出之后不久,武当山解剑池前,来了一个英姿飒爽的白衣书生,他,就是专程来查探被武当派囚禁的无名剑手根底的司南誉。照武当派的规矩,任何人到此,必须解除兵刃,不许带剑上山。 第76章 心浮气躁 司南誉刚刚抵步,便有两名中年道士迎上前来,其中之一打了个问讯,道:“施主光临,有何贵事?” “找人!” “找人?” “不错!” “施主如何称呼?” “在下‘展烽’司南誉!” 名号报出,两道士相顾失色,“展烽”是当今武林的风云人物。仍由那原先开口的道士发话道:“失敬,请问少侠找的是什么人?”司南誉冷沉地道:“见到贵派掌门人,在下会说出来。” “少侠……要见敝派掌门?” “不错!” “请依规矩把兵刃交与贫道暂代保管。” 司南誉胸有成竹,不假思索地道:“对不起,在下也有个规矩,剑不离身。”两道土勃然变色,另一个道:“请少侠尊重敝派的规矩!” “在下也请两位尊重在下个人的规矩。” “少侠,这规矩是不容破坏的,请解剑。” “如果在下说不呢?” “那……非常失礼,贫道等将尽力阻止。” “意思是动武?” “希望不发生这样的情况。” “两位能阻止得了在下么?” 另一个道士接口道:“为了维护祖师爷留下的规矩,一切在所不计。”司南誉心念一转,不由大感踌躇,凭功力,没人阻止得了他,可是,他也是—个门派的继承人,不能不顾身分,武当派这规矩,是武林中人尽皆知的,但他姑姑南宫芳婷送他的这口霸剑是无价之宝,万一失闪,后果严重,而且此来寻人,说不定会动武,没有剑,事情就很难说了。思忖再三,最后还是决定以身分名头为重,缓缓解下霸剑,沉声道:“在下解剑,是尊重贵派规矩,并非怕人阻止。现在两位之一,可持在下兵刃,随在在下身旁,如何?”那道士面现难色道:“少侠,这……敝派没这项规矩。”司南誉以断然的口吻道:“那在下只有带剑上山了!”说着,挪动脚步。两道士左右抄前?截在头里。司南誉脚步不停,口里道:“请勿阻路!”单掌一挥,—道奇猛劲流应掌而发。人的名,树的影,两道土很有自知之明,不敢以卵击石,忙不迭地弹了开去,司南誉当然是无意伤人,立即收手。蓦地,一个沉宏震耳的声音道:“施主请留步!”司南誉回转身,只见现身的是—个痴肥的老道,目光炯炯如电炬,看来修为极深。两名道士齐齐稽首问讯,然后退了开去。司南誉首先开口道:“道长如何称呼?” “贫道‘元虚’,职司下院掌院。” “失敬!在下司南誉,小号‘展烽’有要事求见贵掌门。” “有何贵事?” “见到贵掌门之后再说不迟。” “说与贫道也是一样。” “道长能做得了主?” 元虚老道变色道:“权衡轻重,也许能做主。”司南誉神色一肃,低沉而有力地道:“在下请问被贵派囚禁石室达二十年之久的人是谁?”元虚老道陡地退了两个大步,脸上的肥肉一阵颤动,栗声道:“施主的目的何在?”看情形,有人被囚是事实,司南誉力持平静地道:“在下只要知道那人是谁?”元虚老道直瞪着司南誉,没有答话。司南誉声音一冷,道:“道长做不了主,是么?”元虚老道目芒连闪,道:“施主怎知本山石室囚得有人?”司南誉反问道:“是否确有其事?” “有!” “那就请道长赐告被囚者的身分?” “施主尚未回答贫道的问话?’’ “对不起,在下不回答任何问题。” “贫道亦然!” 司南誉俊面一变,道:“那在下只好当面向贵掌门请教了。” “施主准备带剑上山?” “在下一向人不离剑。” “欺本派无人么?” “在下已经礼求在先。” “本派规矩绝不容破坏。” “否则的话呢?” “施主恐怕难以下武当山。” 司南誉冷冷地一哂,道:“在没达到目的之前,在下根本就不打算下山。”元虚老道寒声道:“施主还是三思的好。” “在下是想好了才来的。” “定要带剑闯山?” “看来只好如此了!”顿了顿,又道:“假使道长回答了在下的问题,证明被囚者的身分,在下便可决定行止。” “事关本派机密,无法奉告。” 司南誉暗忖如此耗下去,除了浪费时间口舌,不会有什么结果,还是直接找掌门人质询为上,当下剑眉一挑,道:“如此,在下只好干犯禁例了!”说完,转身便走。元虚老道沉哼了—声,先向两名弟子做了个手势,然后飞身拦截,两名弟子弹身疾离。司南誉目芒一扫拦在身前的元虚老道,大声道:“道长是要迫在下动武么?”元虚老道怒声道:“三清圣地,不容亵渎!”就在此刻,十几名道士仗剑而至,纷占位置,把司南誉围在中间,看情势,对方已布成了一座剑阵。武当的剑阵与少林的罗汉阵异曲同工,同样是为了合力应付强敌而设,不过,剑势的强弱要看各个布阵者的修为而定。司南誉栗声道:“要流血么?”元虚老道宣了一声无量寿佛,沉声道:“施主自己决定吧。”每一名道士脸都沉如铅块,剑芒映日,交织成错综的夺目光彩。 “当!当!当!”钟声自下院破空响起,紧接着,各院观鸣钟应和,这是告警的讯号。空气骤呈无比的紧张。司南誉激动无比,他不希望有这种场面出现,但事不由己了。“呛”地一声龙吟,霸剑斜扬,左手紧握剑鞘,口里朗喝一声:“霸剑无敌!”元虚老道大声道:“施主如果改变主意,自动下山,贫道将下令撤去剑阵。”司南誉把心一横,道:“在下要破剑阵上山!”元虚老道冷笑一声,道:“施主未免太小觑本派了!”说完,做了—个手势。剑阵开始有规律地旋动,部位形势不停地变幻,使人眼花缭乱。 —个剑道好手,讲究的是心气神归一,心浮则气躁,气躁则神虚,功力便要大打折扣,终会被敌所乘,而所谓剑阵,浅显地说,就是一种有严密规律的群攻方式,化群为一,处处讲求配合与变化,无论攻守,都点线相连,控制了每一寸空间,一点动则数点应,绝不类于各个相搏时的拆招破式,每一点的动作都默守一种特定的成规,按规出剑,不必有任何顾虑。司南誉不请剑阵的玄奥,但身为“武林至尊”的传人,这些道理是耳熟能详的,于是,他一志凝神,静以待动,不为表面的形势所扰。剑阵正旋逆转,不断变幻,疾徐互参。司南誉表现了—代剑手的超人定力,丝毫不为所动。剑阵停止转动,没有主动攻击。显而易见,他们的目的在困住司南誉,等待高手应援,因为警讯业已发出。司南誉当然知道对方的意图,他在考虑如何出手。就在此刻,一个极细的声音传人耳鼓:“对方以静制动,凭你的功力,可以用动破静,注意,三军可夺,帅也,把目标指定老道,快动手,对方增援的快到了。”是谁以密语传声指示破阵?司南誉不遑追究,星目电张,注定元虚老道,“呀”地一声暴吼,霸剑以横扫千钧之势劈了出去。密响如连珠,众剑齐应,一攻就是三招。元虚老道变换了位置。司南誉随之转动,又是一招绝式攻了出去,手出剑,目光却胶在元虚老道身上,他不理剑阵的变幻连演三绝招。折剑声与闷哼声齐传,阵脚大乱。司南誉略不稍停,仍照定元虚老道的位置,全力攻出第四招,说是四招,其实其间毫无空隙,宛若—招。人影爆散,霸剑直抵元虚老道心窝。十几名道士,三名挂红,四名折剑,全木住了,个个惊魂出窍。武当剑阵驰誉武林,被人—举而破,是前所未有的事。像风雨骤歇,场面一下静得落针可闻。细如蜂鸣的声音再告入耳:“千万不可伤人流血!”元虚老道脸上的肥肉连连抽动,他身为下院掌院,在派中位份相当不低,现在被人剑指心窝,那滋味相当不好受。也许是胖人容易出汗,只这瞬息工夫,他额上的汗珠便滚滚而落,每一粒都有黄豆大。司南誉深深透了口气,道:“道长,一句话,贵派囚禁的是什么人?”元虚老道激颤地道:“贫道无法奉告!”司南誉气极,栗声道:“在下不在乎流血,道长别以为身在家门,便有所恃!”传声又道:“司南誉,立即回头下山,你这样办不了事,必须改弦易辙。”司南誉闻言之下,大感困惑,这传声的人是谁?难道他知道自己此来的目的?一阵踌躇之后,片言不发,收剑反身,电奔而去。众道士大感错愕,谁也猜不透司南誉何以突然离去。 数十名老少不等的道士蜂拥下山,司南誉循路飞泻下山。一个声音发自路边的林中:“这里来!”司南誉心中一动,急刹身形踅人林中,只见一条人影朝这边招招手,穿林而去,司南誉跟踪疾追,不久,来到一个极为隐僻的地方,人影倏停回身,司南誉脱口道:“原来是老哥,你怎么也来了?” 第77章 姑丈 司南誉无意伤人,以免弄成不可收拾之局,左掌向左一伸,一道劈空掌力卷了出去,右掌如式施为,然后双掌疾收,错步,全力劈向正面,三个动作,浑如一式,左右进击的被阻滞,正面的被奇猛的掌力震得跌撞开去,司南誉乘此时机,划身换了一个方位,暴喝道:“住手!”这一喝,贯足了丹田内力,犹如黄钟大吕,震得人耳膜欲裂。场内众道士被镇住了。司南誉接道又大声道:“有理讲理,在下不想使三清圣地沾上血腥。”武当掌门脸孔变了形。蓦地,—个声音道:“展烽,接剑!”随着话声,一柄剑破空飞来。司南誉立即意识到是“土行仙”送剑来了,身形一弹,跃起两丈高下,伸手抄住霸剑,然后飘然坠地,点尘不惊。利器在握,司南誉的心完全踏实了。全场又是一阵骚动。“偷生客”与“土行仙”双双现在五丈外的场边,司南誉的目芒扫向二老,心里十分困惑,他俩在此现身,被劫走的人呢?武当掌门宏喝一声:“排阵,先擒人!”场中人影弹开,换上了四老三中年七个道士,不用说,这七名道士当是第一流的好手。司南誉忆起“偷生客”交代过的话,霸剑出鞘,移形换位,掠向当先占位的一名老道,老道举剑疾攻,“锵”然一声,老道连连倒退,司南誉毫不迟疑地又扑向对角方向的高手,剑芒闪处,那名高手又被迫离占好的位置,司南誉返身又攻向外缘的一名中年道士,这一来,阵势大乱,根本无法布置。武当掌门见事不谐,大声发令道:“尔等暂时退开!”七道士退了开去,司南誉停身在偏角方位,避开了阵眼位置。“偷生客”疾步来到司南誉身旁,“土行仙”在原地不动,他的老规矩,非万不得已不和人动手。司南誉低声道:“老哥,被禁的是裴震么?” “不知道!” “人……不是两位带走么?” “没有,我们到现场时,人已被劫走了……” 司南誉骇然。原先奉命到悔罪室查勘的老道回到现场,向掌门人低语了数声,然后退了开去,掌门人脸色连变,目光射向司南誉,沉声道:“劫人的那两位女施主与少侠是什么关系?”司南誉愕然,想不到劫人的是两个女的,该是谁?目的何在?看来十有九是白衣蒙面女子“小金凤”,那另一个会是李筱娟么?念及李筱娟,司南誉不由一阵激动,当下定了定神,道:“晚辈说过不知情。”武当掌门道:“少侠为何要否认,你们本是一路的!”司南誉大声道:“晚辈一言九鼎,不知情就是不知情。”群道中突然起了一阵惊呼,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射向广场的另一端,司南誉心中一动,转身望去,也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只见一个女人,平托着一个男人,向这边蹒跚行来,后随的,赫然是白衣蒙面女“小金凤”。那男人就是被劫走的人么?为什么又送回来?所有的目光全直了。渐行渐近,司南誉认出那托着男人的女人竟然是姑姑南宫芳婷,登时血行加速,激越万状,情绪为之一阵紊乱。“偷生客”激声道:“怪事!” 顾盼间二女来到近前,只见南宫芳婷粉腮泛紫,目蕴怨毒,腮边还有泪痕,她托着的竟然是一个须发虬结,五官不辨的怪人。群道连掌门在内,莫不面目失色。司南誉迎了上去,颤声唤了一声:“姑姑!”南宫芳婷没有反应,直走到群道身前丈许之处,轻轻把人放下。那怪人双目无神,缓慢地坐了起来,白衣蒙面少女紧随在南宫芳婷身边。武当掌门栗声发话道:“女施主此举何意?”南宫芳婷娇躯发颤,久久才道:“武当自命名门大派,却做出这等不人道的事,我……要讨公道。”司南誉完全迷惑了,这怪人是师门叛逆裴震么?姑姑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说要讨公道?武当群道“唰”地散开,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掌门“元真”目中精芒闪烁,沉凝地道:“本座愿意先听听女施主的解说。”南宫芳婷冷厉地道:“把一个好好的人废去武功,关禁了将近二十年,这是什么意思?”武当掌门道:“女施主凭什么身分质问本座?”南宫芳婷咬牙道:“我是他的妻子,他是我的丈夫,够资格讨公道么?”此语一出,满场震惊。 司南誉连退三个大步,目瞪口张,丈夫,这被囚的竟然会是姑丈,太不可思议了,以前,曾经向姑姑问及姑丈,但姑姑秘而不答。一名老道插口道:“他是女施主的丈夫?”南宫芳婷“唔”了一声,武当掌门眉毛一阵颤动。如果这被囚者便是裴震,事实上非正以门规不可,而他是姑丈这该怎么办?司南誉弹步靠近南宫芳婷,栗声道:“姑姑,他是姑丈?” “不错。” “姑姑原本知道他被囚禁?” “不知道,今天才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认为他无情无义,抛弃了我。” “我们带姑丈离开再说吧!” “他不肯!” “不肯,为什么?” “他…… “姑姑,姑丈的尊讳是什么?” “大风剑客楚云!” 司南誉一震,脱口道:“他……不是裴震?”南宫芳婷挑眉道:“你怎么会想到他是裴震?”司南誉默然,他庆幸姑丈不是裴震,但又懊丧于此行扑空,裴震失踪了二十年,消息杳然,一个鼎鼎大名的人物,神秘失踪,实在难以索解。武当掌门沉声发话道:“女施主要替这叛徒讨公道?” “不错!” “什么理由?” “贵派把他废了武功,囚禁了近二十年,天下还有比这更残忍的事么?” “这是本门的秘密。” 南宫芳婷厉声道:“他是我的丈夫,什么秘密?” 武当掌门目中棱芒一闪,道:“女施主既是他的妻子,该知道他的身分……”南宫芳婷略略一窒,道:“什么身分?”武当掌门道:“他是本门俗家弟子,干犯了本门禁律,照一般武林律例,该受极刑处治,本门祖师上体天心,废除了极刑,该受判以终生悔罪思过,以为所有弟子戒,这不能评为残忍,女施主与他有夫妻之义,揆情度理,本座不愿追究闯禁劫人的不当举措,愿女施主三思。”司南誉忍不住道:“掌门人的意思,仍要拘禁他一辈子?”武当掌门严肃地道:“律不可废!”南宫芳婷激越地道:“小女子愿意听听他犯了何戒何律?” “这是属于门派的秘密。” “可是小女子是他的发妻,有权知道。” “这要求太过分……” “掌门人,小女子没有率性而为采取激烈行动,是尊重贵派的声誉,斗胆说一句,小女子要带人走,恐怕无人能阻。” 语带威胁,在场的武当弟子,全为之勃然作色。武当掌门凝声道:“女施主视本派为何物?”南宫芳婷毫不示怯地道:“小女子礼求于先!”武当道土还不知道南宫芳婷是盖世恐怖人物“血牡丹”的传人,否则的话,场面不会如此轻松,司南誉心下明白,凭他姑侄俩,再加上“小金凤”,足可把上清宫搅翻,后果根本不堪想象。“小金凤”一直没开口,不知是为什么,“偷生客”与“土行仙”也缄口作壁上观。武当掌门袍袖一挥,道:“言止于此,请各位下山。”南宫芳婷冷厉地道:“二十年不见天日,功力被废,足可抵销任何过犯,人,小女子要带走,如不见允的话,小女子不负后果之责,请掌门人再做考虑。”群道中有人怒哼出声。空气骤呈紧张,一场杀劫,似乎在所难免。“大风剑客”楚云突地摇晃着站起身来,栗声道:“婷妹……我……对不起你,不敢求你原谅,只求你……离开……”南宫芳婷厉叫道:“办不到,要离开我们一起走。” “请……不要增加我的罪孽,婷妹,一失足成千古恨,请让我能瞑目。” “你……”南宫芳婷眸中涌现了泪光。 “婷妹,我是武当逆徒,我是武林罪人,没有资格再活在世上,活着,对我是一种痛苦,是一种负担,能见你……最后一面,我已经满足了……” 南宫芳婷抓住楚云的肩头,连连摇撼,哭叫道:“说,你犯了何律何条,说……你说呀?”楚云闭了闭眼,喘息着道:“我……百死难辞其咎,这笔债……应由‘天下第一剑’裴震来偿,我……受他的蛊惑,铸下了无可弥补的大错……”司南誉血脉贲张,厉叫道:“裴震?”南宫芳婷也急叫道:“裴震怎么样?”楚云摇摇头,悲愤地道:“事关师门清誉,我不能说。”南宫芳婷道:“我一定要知道,说出来!”楚云侧面向南宫芳婷,激越地道:“婷妹,不要逼我,身为武当弟子,得受门规约束。”南宫芳婷咬咬牙,道:“不说也可以,你跟我走!” “不!” “不?你……” 第78章 各个击破 “老哥有什么指示?” “武当剑阵不可轻侮,刚才在池畔布阵的,只是三四流的角色,如果换了一流高手,情形可就两样了,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应付……” “什么办法?” “制敌先机,各个击破,切不可让对方有成阵的机会。” “敬谢指点。” “好,你走吧!” “那……两位呢?” “土行仙”打了个哈哈道:“我们不拜山,只在暗中看热闹,必要时才采取行动,老夫我本来就是偷偷摸摸的人物,不在乎那些牛鼻子如何指责!”司南誉不由莞尔道:“那晚辈就先走一步了!”拱拱手,弹身掠去。 司南誉在武当下院掌院元虚老道陪同下,直登上清官。到了宫前广场,一看,不由暗自一震,只见数十道众,业已严阵以待,居中一个貌相威严的老道,身穿杏黄道袍,道冠巍峨,元虚老道低声道:“敝掌门‘元真’已在候驾!”说完,疾步超到头里,向掌门人“元真道长”施礼参见,低语了数声,然后退到一边。堂堂掌门之尊,居然先发驾等候,显示出事态相当不寻常。司南誉在距群道两丈不到之处停了脚步,从容抱拳道:“武林末学司南誉见过掌门人,请恕冒渎之罪。”武当掌门问讯还礼,冷沉地道:“听说少侠是‘武林至尊’的传人?” “是的!” “有何贵事?” “晚辈想请问为贵派拘禁者的身分?” “为什么?” “晚辈想证明被禁者是否晚辈要找的人。” “少侠要找的人是谁?” 司南誉不由一窒,他不愿说出裴震之名,想了想,道:“请掌门人赐告,如非想象中人,晚辈立即下山。”武当掌门目芒一闪,道:“这么,少侠不知道被囚禁的人是谁?” “是的!” “少侠何以知道有人被禁?” “是听说的。” “事关本门秘密,少侠何处听说?” 无数道凌厉的目光,全迫注到司南誉面上。司南誉又是一窒,他当然不能牵扯上“偷生客”,只好硬起头皮道:“消息来源恕晚辈不便奉告。”武当掌门沉凝地道:“如此,本座郑重宣告,被禁者绝对与少侠无关。”司南誉一听发了急,脱口道:“掌门人怎能断定与晚辈无关?”蓦在此刻,只见一名道士气急败坏地奔来,向掌门人身侧一名老道匆匆禀报了数语,那老道登时神色大变,转向掌门人躬身道:“禀掌门,悔罪室受禁者被人劫走,负责守护的弟子八人受伤。”武当掌门登时目爆精光,栗声道:“受禁者被劫?” “是的!” “速到现场查勘!” “领法谕!” 老道转身招招手,率同另四名弟子疾步离去,这变故震撼了全场,群情激愤。司南誉心头剧震,暗忖:“定是‘偷生客’与‘土行仙’乘自己来前山的机会,从后山把人劫走,这一来,没什么理可讲了,势必要掀起轩然大波。”武当掌门涵养功夫再深,也无法自制了,这对武当派是一种严重的侮辱,激动得簌簌而抖,厉声喝道:“少侠是欺武当无人么?”司南誉期期地道:“晚辈并不知情。”群道在未奉令之前,不敢妄动,但那激愤与蠢然欲动的情绪,是显而易见的,场面在刹那之间充满了火爆,所有的目光,全进出杀芒。武当掌门抬手道:“强辩是多余,把人擒下!”—声令出,两名魁梧的中年道士仗剑扑向司南誉,剑挟雷霆之威,罩身暴袭,势道惊人。除了应敌,司南誉再无别的路走,两老劫走被禁者,责任当然仍由他承担,当下双掌一错,分迎着两剑切去。徒手搏剑,硬封硬挡,的确是罕见的惊人之举。金铁振鸣声中,两支剑硬被荡了开去,两道士也被震得踉跄倒退,全场为之骇然,人人面目失色。两道士怒发如狂,乍退又进。司南誉叫道:“在下不想伤人!”身形幽灵似一旋,脱出双剑交击的范围,闪电般反切一掌,近身的道土反应也够快,本能地回剑反扫,但就慢了那么一丝丝。闷哼声中,那道士前跄八尺,张口射出一股血箭,立即有两老两少四名道士飞扑应援。司南誉双目尽赤,“切金掌”以无比的威势切划封劈,惊呼声中,一支长剑破空飞去,攻势一窒,司南誉又旋出圈外。场心一共六名道士,齐齐暴喝一声,纷攻而上。 “二十年前的楚云早已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一副负了重罪的躯壳。” “我非带你走不可!” 武当掌门冷沉地道:“女施主要破坏本派的律法?”南宫芳婷把心一横,道:“掌门人不愿见三清圣地沾染血腥吧?”这句充满威胁意味的话,使在场的武当弟子个个气愤填膺。武当掌门脸色一变,但仍不失尊严地道:“为了维护派誉,本门不惜一切牺牲。”空气紧张到无以复加,群道有蠢然欲动之势。司南誉心头一片凌乱。如果事情闹僵了,该不该动手?姑姑固执己见,对武当来说,无疑地是一种侮辱,但夫妻连体同命,她当然不能任由丈夫永沦囚室,而这桩公案,偏偏又牵扯到裴震……楚云突然凄厉地嘶吼道:“你们走,我目前的身分是本门百死莫赎的罪人……”南宫芳婷转向司南誉道:“你带人,我断后!”司南誉大感踌躇,看来这一场杀劫无可避免。武当掌门的手扬了起来,只要他开口发令,血腥的序幕便要拉开。“偷生客”与“土行仙”面面相觑,他俩是局外人,不能伸手,也无法阻止。所有怒愤带煞的目光全集中向南宫芳婷。就在这将要爆炸的场面下,楚云突地大叫一声,朝掌门人跪了下去,膝行数尺,厉叫道:“弟子成全门规!”说完,猝然以前额猛叩地上石板。变生仓促,出乎所有的意料之外,谁也料不到楚云会来这一手,南宫芳婷尖叫一声,扑了过去,司南誉与“小金凤”也双双扑上。但,迟了那么半步,来不及阻止了,“砰”地一声,挟以半声惨嗥,楚云趴伏下去。南宫芳婷一把拉起楚云,只见他前额裂碎,血涌如泉。惨状令人不忍卒睹,群道爆出一阵惊呼,司南誉与“小金凤”呆住了。武当掌门放落手,老脸连连抽动,高宣了一声:“无量佛,祖师慈悲!”南害芳婷脸孔变了形,抱住血污淋漓的楚云,娇躯簌簌直抖,没有泪,眸子里抖露出一片怨毒的芒影。楚云一阵狂喘之后,血脸俯下,咽了气。南宫芳婷突然凄厉地狂笑起来,狂笑当哭,尖厉破空,所有在场的全被这笑声震得心摇神夺,似乎整个的空间全被这刺耳的笑声充满。所有在场的情绪随着笑声滚沸。 久久,笑声止歇,紧接的是一片死寂。南宫芳婷缓缓放下楚云的尸体,喃喃地道:“云哥,二十年生死两茫茫,年华已逝,幸福早埋,想不到噩梦醒时,我赶来送你的终,这是命运?是天意?还是人为?”语语念怨,字字带悲,多惨酷的画面。“小金凤”横移一步,拉住南宫芳婷的手臂,哀声道:“这是谁造成的?”司南誉脱口大叫道:“裴震!此獠不除,我誓不为人。”南宫芳婷猛地甩脱了“小金凤”的手,弹前八尺,厉叫道:“我要杀人!”司南誉心头剧颤,打了一个哆嗦,南宫芳婷是一代恐怖人物“血牡丹”的传人,他曾见过她杀人于无形,如果挟愤出手的话,上清官前势必尸山血海,当下疾步上前,栗声道:“姑姑,你冷静些!”南宫芳婷一摔手,道:“你们全走,这是我个人的事,我不想活着下武当山。”群道震惊狂乱,表情极为复杂。武当掌门语音沉重万分地道:“女施主,真的要制造杀劫么?”南宫芳婷怨毒地道:“我要杀到我自己倒下为止!”武当掌门厉喝一声:“戒备!”人影闪电般一阵晃动,由七名老道布成了剑阵,把司南誉、南宫芳婷、“小金凤”三人围在阵中,外围又布了两重—,从井然有序的位置看来,显然是配合剑阵的布置。这可能是武当前所未有的临敌阵势。司南誉神情激动地道:“姑姑,我们的对象应该是裴震,先问明情况。”南宫芳婷狂声道:“杀!”这血腥气味极浓的字眼,使全场杀机弥漫。司南誉心念电转:“照姑丈楚云所透露的,始作俑者是裴震,楚云是武当的俗家弟子,犯了门规,应该接受制裁,正如自己苦苦追索裴震一样,武当本身的立场与措置并无不当,如果诉之于武力,结果会是什么?自己目前已可算是武扬门的一门之长,行事为人,须有一定的准则,才不致贻羞武林。”心念之中,转向南宫芳婷,沉凝地道:“姑姑,门有门规,派有派律,姑丈身为武当俗家弟子,应该受门规控制,如果我们违情悖理,得到的将是什么?”南宫芳婷厉声道:“你姑丈不能白死,你……你是什么意思?” 第79章 致命的荣誉 司南誉向后挪了一步,道:“姑姑,姑丈没白死,他自决乃是维护门规的尊严,全弟子之道,我们追究的,应该是姑丈获罪的原因……” “你可以走,我没要你留下。” “姑姑……” “你走!” “……”司南誉张口无言。 就在此刻,外围突然响起了喝叱之声:“什么人?站住!”这一声呼呀,转移了全场的目光,只见数名道士,仗剑拦住了一个蓬头垢面,鹑衣百结的老丐。丐帮弟子一向不干预江湖恩怨,这老丐何以会闯上武当山?所有在场的,全惊异莫明。下院掌院元虚职司所在,立即弹身奔了过去,那老丐迎着元虚低语了数声,元虚显然极度震惊,挥退了拦阻的弟子,匆匆奔回掌门人身前,低声禀告了一番,武当掌门神色大变。那突如其来的老丐拖着沉重的脚步,直入剑阵中央,先扫了地上楚云的尸身一眼,摇摇头,然后面对掌门,在尸身旁坐了下去。司采薇与“小金凤”也被这怪事惊怔了。司南誉侧转身,惊疑地道;“阁下这是做什么?”老丐瞄了司南誉一眼,没答话。武当掌门的脸色一变,突地扬手洪声道:“撤阵,全部离开!”群道错愕莫名,完全不知是一回什么事,但掌门业已下令,只好纷纷躬身退离现场,最后,只剩下武当掌门单独留在现场。“默尊者”与“土行仙”双双奔了过来,惊奇地望着这神秘的老丐。司采薇栗声道:“阁下是丐帮高人?”老丐相应不理,缓缓起身,将一包东西双手奉与武当掌门,然后又退回楚云的尸身旁,盘膝坐下,从衣底抽出一柄长剑,横在膝头上。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疑云罩满每一个人的心头。武当掌门面上的肌肉连连抽动,向前挪近了丈许,一反刚才的威严神情,激越地道:“想不到你竟然还活在世上!” 这老丐是谁?他为什么会有这异常的举动?他交给武当掌门的是什么东西?武当掌门对他何以用这种口吻说话?老丐手抚楚云的尸体,怆声道:“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一念之差,害己害人,贻羞武林,玷辱师门,你……死得好。”司采薇栗声道:“阁下究竟是谁?”老丐没抬头,冷冷地反问道:“你又是谁?”司采薇激声道:“我是楚云的未亡人!”老丐猛抬头,目爆奇芒,凝视了司采薇半晌,叹口气,黯然道:“我们师徒同科,门户罪人。”司采薇愕然,司南誉也愕然,想不到这老丐会是“大风剑客”楚云的师父,这内中到底是什么蹊跷?武当掌门颤声道:“元通,你还有什么话说?”老丐闭了闭眼,道:“掌门师兄,弟子二十年苟活偷生,目的是追回失物,赎前愆于万一,幸赖祖师有灵,失物归门,奸邪授首,弟子身为武当门下,理应返门全本门圣律,区区苦衷,求师兄慈悲。” 这老丐竟然是武当高徒,而且是掌门人的师弟,的确出人意料之外,他犯了什么错?与他所收的俗家弟子楚云,又有什么干连?武当掌门回身面对宫门,躬身问讯,喃喃祝祷了一番,然后又回过头来,严厉地道:“元通,你准备何以自处?”老丐忽地变得很平静地道:“弟子有自处之道,现在先请这几位施主离开。”司采薇厉叫道:“前辈,先夫楚云犯何规何条,落得如此下场?” “大逆不道。欺师辱门!” “请明白见示?” “这是武当家事,女施主不必置喙。” “我要知道。” “贫道无法相告!” 司南誉突地想到姑丈楚云自决前曾说过的一句话,曾提到裴震之名,而这老丐又说奸邪授首,莫非……心念之中,栗声道:“老前辈,晚辈只请问一句话,务请见示!” “你是……江湖盛传的白儒?” “是的!” “你要问什么?” “老前辈所说的奸邪是谁?” “你师叔裴震!” 司南誉登时血脉贲张,大声道:“他人呢?”老丐咬咬牙,道:“你可以到粉青河畔,荆山西麓的文武庙替他收尸。”司南誉连退三个大步,星目暴睁,急吼道:“老前辈杀了他?”老丐道:“不错,贫道偷生了十几年。为的就是这个。”司南誉手脚发麻,脑内嗡嗡作响,身躯也簌簌抖个不住,裴震已死,清理门户的愿望是落空了。武当掌门沉声道:“请各位施主下山!”司采薇脱口道:“不!” “女施主还有话说?” “我要公道。” “家法门规之下,公道二字从何说起?” “我还没明白事情的始末。” “土行仙”突地冲到司采薇身边,沉凝十分地道:“大妹子,老夫与令兄司谨生前是至交好友,请听老夫一言……”司采薇瞪着“土行仙”道:“请讲!”“土行仙”道:“大妹子是武林人,也曾为人徒,当知道尊重别人的门规,不能贻同道以话柄,人死不能复生,请大妹子节哀顺变,离开!” “要我……认命?” “这是没办法的事,只好如此。” “但他死的……不明不白!” “老夫已然明白了,稍时再相告。”说完,转向武当掌门,抱拳道:“掌门人,容区区进一言,死者是贵派俗家弟子,已经以死赎罪,保全了贵门律法的尊严,但他依习惯来说,并不是全真身分,所以请掌门俯允,遗体由他的未亡人带走安葬,比较妥当。”武当掌门略作思索之后,点点头,表示答应所求。司采薇正要开口,老丐突地怪叫一声:“祖师慈悲,不肖弟子元通请祖师接引!”身躯猛震,口血狂喷,自断心脉而亡。司南誉为之头皮发炸,这是门户中的大悲剧。司采薇猛一跺脚,抱起她丈夫的遗体,转身蹒跚行去,司南誉等一行,尾随离去。 这里是武当山侧后的——座峰头。日头已经歇山,泛出了软弱但刺目的赤芒。司采薇、司南誉、“小金凤”、“土行仙”及“默尊者”等,围在一堆新土之前,墓碑上刻着:“故大风剑客楚云之墓”,后署未亡人司采薇泣立。现场气氛一片凄凉。司南誉开口向“土行仙”道:“老前辈曾说,知道这段公案的始末?”这一问,所有迫切的目光全投向了“土行仙”。“土行仙”悠悠开口道:“这是一桩武林秘辛,如非今天的事,老夫也无法打破心中蕴积了近二十年的疑团,这段秘辛是‘长舌道人’生前透露的,他无事不知,只对这件疑案知道一半……”司南誉迫不及待地道:“怎么样?”“土行仙”深深吐了口气,道:“长话短叙吧,当年有八个自命不凡的特级剑道高手,约了时地,争夺‘天下第一剑’的头衔,那老丐模样的‘元通道长’,是武当百年来最杰出的高手,代表该派争取这荣誉,想不到中途发生了变故,使武当派抬不起头……”司南誉忍不住又插口道:“什么变故?”“土行仙”目芒一闪,道:“据说,武当派有一本十分艰深的剑法秘笈,非上乘资质无法参修,百年来,‘元通道长’算是该派仅见的奇材,为了发扬剑道,也为了荣誉,武当是剑道宗祖,所以天下第—剑的荣衔,志在必得,于是,这本封存了很久的秘笈便交由他习参,而在剑会前,秘笈突告失窃……”司南誉似乎悟到了什么,“嗯”了一声。“土行仙”扫了司采薇一眼,接下去又道:“秘笈失窃,对武当来说,是—件相当严重的事,还不止此,‘元通道长’是众所瞩目的夺魁者,忽然临阵怯敌,中途退出比赛……”司采薇寒着脸道:“为什么?”“土行仙”叹口气,道:“为什么不知道,反正等于把天下第—剑的宝座,拱手让与裴震,事后,江湖中传出了一个耸人听闻的消息,‘元通道长’不守清规,与一个叫楚香凝的女子,发生了暖昧,而后,他杀了她。”司南誉脱口惊呼道:“有这等事?”司采薇栗声道:“楚香凝?”“土行仙”点点头,道:“不错,楚香凝,大妹子……你应该认识她的。”司采薇粉腮连变,咬着牙道:“我听说过,但没见过,也不知道这桩丑闻,她是我的大姑……”司南誉激声道:“楚云的姐姐?”一直不曾开口的“默尊者”悠悠地道:“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也有耳闻……”司南誉转过目光道:“老哥明白什么?”“默尊者”沉缓地道:“楚香凝有个不太雅的外号叫‘玉面狐’……”说着,觑了司采薇一眼,才又接下去道:“她曾与裴震双宿双飞!”司南誉圆睁星目道:“楚香凝是裴震的爱人?”“默尊者”点点头,道:“不错,你只要把先后的片断连在一起,事实就非常明显了。” 第80章 愚弄 “土行仙”大声道:“是啊!这是武林中绝无仅有的最卑鄙,最恶毒的阴谋,武当‘元通’是牺牲者,楚云是被利用的工具,裴震是主谋,目的在取天下第一剑的宝座,而这桩下流阴谋之能得逞,‘玉面狐’是其中的重要角色……”司采薇垂下了头,喃喃自语道:“我看错了人,感情蒙蔽了我的灵智,我……唉!”司南誉激动地道:“那,元通道长’交给掌门人的东西,便是被窃的秘笈了?”“土行仙”道:“一点不错!”司南誉愤慨地道:“元通老道死得太不值。”“默尊者”吐了口长气,欲言又止,他本来想说楚云死有余辜,但怕刺激到司采薇,所以把到口边的话咽回去了。司南誉的目光瞟到“小金凤”身上,登时胶住了,他要乘这机会解开心里的结,疑团闷在心卫相当不好受,而最重要的是他必须问出未婚妻宁坠儿的下落,他不愿放过这机会。“小金凤”别转头去,似平不愿接触司南誉如刃的目光。 司南誉开口道:“姑娘到底是谁?”“小金凤”充耳不闻,没答腔。司南誉朝她迫近—步,道:“姑娘不说来历也可以,但请说出宁坠儿的下落。”“小金凤”回过头,以异样的声调道:“她不愿再见你。” “为什么?” “她没脸见你。” “这话从何说起?” “一个大闺女,任一个陌生男人恣意欣赏胴体,她……还有脸见人?” 司南誉激声道:“那是意外,她本身没有错,她仍是清白的,而且那狼子也已付出代价。”“小金凤”幽幽地道:“那是你的看法。”司南誉一错牙,道:“姑娘上次引诱在下出手,却故意不还手,那又为什么?”“小金凤”久久才应道:“我想死在你的手下。”司南誉全身一震,狂声道:“为什么?”“小金凤”颤抖地道:“既然不能如愿,我就不必告诉你。”司南誉断然地道:“在下今天非要知道不可!”“小金凤”厉声道:“不要逼我!”司南誉又迫近—大步,已到了“小金凤”身前伸手可及之处,栗声道:“在下决不改变主意。”司采薇皱眉道:“司南誉,你不要这样!”司南誉激越无比地道:“姑姑,要侄儿怎样?您明明知道内幕的。却也跟着来骗我………“土行仙”冷冷地道:“姑娘何苦钻牛角尖?”“默尊者”也接话道:“姑娘,何必自苦乃尔?”司南誉一听这两个老江湖话中有话,暗忖:莫非他俩已看出什么端倪来了,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心念之中,正待……“小金凤”突地飘开丈许,颤声道:“司南誉,你真的要知道真相?” “是的。” “很好,我们换个地方。” “换个地方?” “谈私事,当然不能公开张扬。” 司南誉把目光望向司采薇,意在探询,司采薇微一点头,司南誉这才拱手向“默尊者”与”土行仙”道:“二位,请诸多包涵!”说完,朝“小金凤”一抬手,道:“请吧!”“小金凤”弹起身形,司南誉跟着驰去。 夜幕低垂,星星在眨眼。司南誉随着“小金凤”风驰电掣般朝群山深处奔去,不久,来到一道山涧边,双双停了下来,相对站立,司南誉开口道:“姑娘准备告诉在下些什么?”“小金凤”以低沉的音调道:“你锲而不舍地追查宁坠儿的下落,为什么?”司南誉硬着头皮道:“因为我们已经订了婚约。” “她本人同意么?” “在下就是要当面问她。” “如果她反对呢?” “她没理由反对。” “有!” “什么理由?” “她不愿接受怜悯与施舍。” “是她说的么?” “不错,她亲口说的。” 司南誉激动地道:“在下要亲自证明。”“小金凤”道:“我说的等于她说的一样。” “这怎可说是怜悯,施舍?”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 “请姑娘展示真面目。” “这对你没好处。” “在下不考虑好处还是坏处,只想知道姑娘是谁?” “如我不答应呢?” “在下只好动于。” “司南誉,你……真的爱宁坠儿?” “是的!” “但她……不配接受你的爱。” “说来说去,姑娘等于什么也没告诉在下……” “你知道这些就够了。” “不!” “小金凤”窒了片刻,像突然下了决心似的道:“好,如果你能答应我—个条件,我就把一切告诉你!”司南誉目芒一闪,道:“什么条件?”“小金凤”—字一顿地道:“永远退出江湖!”司南誉心头一震,道:“办不到!”“小金凤”寒声道:“那就—切免谈。”司南誉感到有些牙痒痒,尽量抑制住狂动的情绪道:“姑娘,武士的生命寄托在江湖,……这条件未免太……” “江湖中有什么值得你贪恋?” “在下还有些恩怨未了。” “那好,等你恩怨了了之后我们再谈。” 迹近刁难,司南誉不由心火直冒,闪电般出手抓向对方的蒙面巾,这一抓是蓄意的,奇、快、稳、准兼备,蒙面巾应手而落。一声惊叫,“小金凤”电掠而去。她去得太快,兼之又是夜暗,司南誉没看清对方的真面目,更是急气交加,大喝一声,“别走!”弹身就待追去。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道:“别追了!”司南誉急刹身形,离原位置已有四五丈。—条人影闪现身前,赫然是他的姑姑司采薇,不用说,她定是暗中尾随而至的,司南誉狂声道:“姑姑,为什么要阻止我?” “没有追的必要。” “为什么?” “不一定追得上,追上了反而把事情弄僵。” “什么意思?” “你知道她是谁?” “是谁?” “她就是宁坠儿本人。” 司南誉呆了一呆,激情地大叫道:“是她?”司采薇点点头。司南誉忘形地抓住司采薇的手臂,连连摇撼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司采薇柔声道:“孩子,别激动,冷静些,我是最近才知道的。”司南誉松了手,喘着气道:“我不懂,为什么一点也看不出来。” “她换了装束,改变了声音,连我也被她愚弄了。” “她哪来的这高的功力?” “她祖母给她的。” “灵羽婆婆?” “不错!” 司南誉在一阵狂激之后,又冷静下来。咬牙苦思了半晌之后,沉声道:“姑姑,她不愿……”司采薇截断了司南誉的话头,道:“这件事由我来处理,—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子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必须要假以时日,心灵上的创伤才能痊愈,她很爱你,所以就越不肯轻易将就,并不是故意做作,上次她诱你出手,是存心要死在你手下,孩子……你应该体谅她,这种遭遇,如果是男子,并没什么,但身为女子,情况可就完全不同了。”司南誉点头,他实在没什么话好说。司采薇又道:“下月月圆之日,你到襄阳北大街,看到—间打铁铺,从右边数过去第三道门,就可以叩门,我等你。”司南誉期期地道:“襄阳城北大街,铁匠铺,右数第三道门……那是姑姑的住处?”司采薇道:“不管谁的作处,你只要记住,千万不能误时。”司南誉吐了口气,道:“好,侄儿会准时到。”司采薇换了话题,道:“你目前行止如何?”司南誉略作踌躇,道:“侄儿要赶到粉青河附近的文武庙,—查裴震的死亡实况。”司采薇道:“我们就此分手,记住约会,千万不能耽误。” 第三天过午时分,司南誉来到粉青河东岸,靠近荆山西麓的文武庙。这是座大庙。由于地处荒僻,距离市镇又远,香火早断,成了一座废庙,破败荒凉,狐鼠窝集,满目蓬蒿。司南誉几立在庙门前,心里想:“如果裴震的尸身仍在,当已腐臭了,生前没见过面,辨认谈上上,但‘元通道长’临自决前的留言,绝对不会假。”目光下意识地溜扫之下,突然瞥见庙侧的林木中隆起一堆新土,不由心中一动,弹身奔了过去,—看,情绪为之沸扬。 是一座新坟,墓碑上赫然刻着:“天下第—剑裴震之墓”,后面没有署名,不知是谁立的碑。司南誉激动无比地望着这杯新土,大逆不道者长眠了,但,仍有许多疑问无法得到解答……裴震当年大逆弑师,又以恶毒计谋暗算师兄,目的何在?他得了天下第一剑的尊号之后,何以突然失踪?是谁为他收尸立墓?收尸人又何以能认出他的来历,而在碑上留志? 人死了,一切随之埋葬,司南誉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转身面对北方跪下,口里喃喃祝祷道:“本门大逆裴震,业已自食恶果,三传弟子司司南誉愧不能照遗命清理门户,正大逆者以门规,师祖师父在天有灵,伏祈鉴察。”祝毕,望空再拜而起。 第81章 永无机会 突地.—阵人语之声遥遥传来,似在争论什么。司南誉心中—动。循声掠出。在庙的侧后方是—道断垣,人声从墙内传出,司南誉悄然迫近断垣的缺口,朝内—望。登时血脉贲张,杀机云涌。墙内空地上,两条人影对立。—个锦袍蒙面,另一个是半老徐娘,这—对男女,赫然正是冲剑帮主夫妇。他夫妇怎会在文武庙现身?何以不见随从武士?从“断肠花”马月娇的神情看来,夫妻间有了严重的争执,为什么?司南誉缩回身,定了定神,再凑过眼去,发现了另一个情况,使他骇然大震,两人身前杂草丛中躺了数具尸体,个个都有显明的标记,衣襟上绣着一柄白色小剑,证明死的全是神剑帮弟子。这使司南誉突然忆起自己刚出道不久在追查“默尊者”生死之谜时,曾在山中盆地发现数具神剑帮弟子尸体,死于毒中之毒,而“断肠花”马月娇是施此剧毒的人,那谜底至今未揭开。心念未已,只听神剑帮主冷森森地道:“你说出毒杀自己弟子的理由?”司南誉心弦剧颤,人真的是马月娇杀的。马月娇眉毛一挑,道:“这是为了你好,还有更安全的办法封嘴么?” “哈哈,为我好?为我好?为我好?你在逗我吗?”他一连打出了好几个问号。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难道不是?” “你心里明白。” “明白什么?”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是你第三次杀自己人灭口。” “你……” “我早已留意你的行动了,我之所以隐忍未发,是想顾全体面,同时希望你能迷途知返,想不到你……变本加厉,不知回头。” 说的是什么,司南誉完全听不懂。马月娇似已羞恼成怒,冷哼了一声道:“我没理由守活寡。”神剑帮主暴怒道:“我不甘戴绿头巾。”事实显明了,是“断肠花”马月娇不守妇道。马月娇涨红着脸道:“你准备怎么办?……杀我?”神剑帮主默然,但身躯在颤抖。场面沉默下来。司南誉心念疾转:“这不要脸的毒妇,毒杀了黄蕙芬的胞兄,自己曾答应黄蕙芬替她时这笔血债,碰上这毒妇不容易,今天是千载一时之机,可是神剑帮主功力惊人,自己能得手么?”半晌之后,神剑帮主改变了语调道:“月娇,我……决定不咎既往,只要你从此回头,与那王八羔子断绝来往,这你总该答应?” “不答应!” “你……说什么?” “我说不答应!” “……” “告诉你,你一生玩过不少女人,而不许我交一个男人。公平么?” “男女有别,这……这是什么话?” “唐伯虎的古画。” “月娇,不要太过分!” “你想怎么样?” “断你的路!” “你敢!” “为什么不敢?” “你没想想你有今天的地位……” “住口!” “别对我大声呼喝,有种你抖出大丈夫气概来,我便服你。” 神剑帮主气极欲狂,怒哼一声,手按剑柄。马月娇行所无事地道:“要动手么?你有剑,我有毒,看是谁狠?”神剑帮主咬牙切齿地道:“你竟无—点夫妻之义,你……”马月娇冷笑着道:“我没背叛你,我们可以维持现状!”神剑帮主暴吼道:“办不到!”马月娇阴狠地道:“拔剑吧!”神剑帮主“呛”地拔出剑来,狞声道:“我斩了你这恶毒的贱妇!”马月娇下意识地退了两步,毫无惧怯地道:“恶毒么?我对你望尘莫及。” 司南誉看得大摇其头,狐狼结伴,这夫妻实在是天生一对,心想:“且让他们毒恶互残,自己再出面收拾,堂堂神剑帮主,想不到内闱如此不修。”神剑帮主突地转头四望,像自语般地道:“照小子们探到的消息,白儒应该到了,怎么不见影子?”司南誉暗地—震,原来对方是为自己而来的,自己此行十分机密,可能是路上的行迹落入了神剑帮人的耳目。马月娇也转动着目光,寒声道:“那小子来了就会现身,我们先解决自己的问题。”神剑帮主扬起了剑,切齿道:“看来我们没别的路走了?”马月娇冰声道:“是你自己要这样的。”神剑帮主缓缓跨步,口里道:“马月娇,我已忍无可忍,死了别怨我。”我字声落,长剑已电划而出,迅厉狠辣,世无匹敌。司南誉心头为之一紧,马月娇旋身飞退,双袖虚虚拂出,显然,她是在施毒。神剑帮主栗喝一声,如影附形,再攻出一招。惊世骇俗的剑势,挟以厉玄诡的气势,马月娇闷哼了一声,如疾风中的枯叶般旋飞丈外,但她没倒下,晃了两晃又站直了,胸前缀了—朵大红花,粉腮—片煞白,但眸中的厉芒,却使人不敢逼视。这毒妇实在够狠,比一些混世魔头不逞稍让。她这一旋身的位置,正好背对司南誉藏身的缺口不及—丈。神剑帮主横剑上步,似想跟踪出手,但中途停顿了下来,长剑垂了下去,不用说,他已中了毒。马月娇栗声道:“这是你自己找的!”神剑帮主厉笑了一声道:“贱人,你不会称心的!”说着,从衣襟里取出—样东西纳入口中。马月娇厉叫道:“你……你偷了我的解药?”神剑帮主狂笑了数声,道:“对你这种蛇蝎女人,应该时时提防,这点你想不到吧?哈哈哈哈……”马月娇粉腮突呈凄厉,咬牙道:“你准备把我怎么样?”神剑帮主狞声道:“我还不想死,为了防不胜防起见,只好君子固本了!”说着,重新扬剑进迫,口中连发阴笑。马月娇步步后退,厉叫道:“我做鬼也不会绕你!”一个倒翻,出了围墙缺口。神剑帮主疾如星飞丸射地划字截在她的头里,猛挥—剑。刺耳的尖厉惨叫声中,马月娇的右臂被连袖齐肩卸下。“砰”然栽了下去,血如泉喷;司南誉身形已露,掣出霸剑,弹步上前。神剑帮主惊呼—声:“白儒!”司南誉目射煞芒,沉声道:“刚才听阁下说,是专为在下而来,太巧,在下正愁找不到阁下,现在不竹新仇旧债,咱俩在此做个彻底的了断。”神剑帮上向后退了两步狞笑了—声道:“很好,不过等本座先解决家事。”司南誉咬咬牙,道:“对不起,尊夫人的生命应该属于在下……” “什么意思?” “因为在下已对被她毒害的苦主做了许诺,取她的性命。” 马月娇已经自己点穴止血,正把数粒药丸纳入口中,这女人够狠,粉腮凄厉如鬼,完全失去了妖媚的原形,但她没有哼。司南誉回头瞥了马月娇一眼,又照定神剑帮主道:“她的事暂缓一步,我们先做了断。”神剑帮主突地划身扑向马月娇。“锵”地—声,司南誉一剑把神剑帮主挡了回去。马月娇厉叫道:“白儒,你不乘他余毒未尽之前杀他,你永无机会。”司南誉心中一动,扬起剑,凝声道:“霸剑无敌!” 这是司南誉与神剑帮主第二度交锋,上一次,司南誉闯神剑帮总舵,本意是救未婚妻宁坠儿,结果救出来的却是黄蕙芬。两名盖代剑手对峙,气势是相当惊人的,可惜一般江湖人没此眼福。司南誉心意一转,开口道:“乘现在还能开口,阁下说一说不择手段对付在下的原因?”神剑帮主突地后退数步,垂下剑,沉声道:“白儒,你当已见到裴震的墓?”司南誉目芒一闪,道:“不错,见到了,怎么样?”神剑帮主道:“裴震已死,本座与你师门的仇怨随之而解,你是否愿意放手?”司南誉也垂下了剑,声音激越地道;“阁下与本门是什么过节儿?”神剑帮主道:“人死恨消,没有重提的必要。”司南誉心念疾转:“武林中仇连怨结,循环相报,无了无休,对方既然主动放弃,自己又何必为已太甚,身为武扬门主,应该为武林树立一种风尚,方不辜负这一身所学与奇遇……”心念之中,沉声道:“在下不为已甚,旧帐可以勾销,但希望以后不再重添新债。”神剑帮主打了个哈哈道:“彼此彼此!”司南誉突然想到了件事,目芒一闪,道:“阁下怎知裴震埋骨此间?”神剑帮主道:“无意中碰上的。”司南誉不舍地紧迫着道:“是阁下为他收的尸么?” “不是!” “阁下本为在下而来,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但结果证明了什么?逞豪强,称英雄.最终仍是空幻,本座内德不修……你当已在暗中听到,所以才改变了主意。” 情在理中,司南誉不能不信,点点头,道:“如此,阁下请便!”神剑帮主凌厉的目芒,透过蒙面巾的孔洞,朝马月娇—扫,道:“白儒,容本座自行了断家事,如何?”司南誉有些茫然无主,想了想,道:“阁下要杀妻?” 第82章 一代枭雄 神剑帮主道:“没有人能容忍这等奇耻大辱。”司南誉的目光不期然地扫向马月娇,只见她咬牙闭目,身躯在微微抖动,粉腮白如金纸,暗忖:“死,应该是罪孽的结束,何必争出这一剑。”心念之中,沉缓地道:“好吧,但愿我们以后不再兵戎相见!”说完,转身举步,霸剑回鞘。就在司南誉身影消失之后,神剑帮主举步欺向马月娇,看样子,他真的不会放过她,夫妻之间演变到生死互见的地步,实在是令人骇异。马月娇厉喝一声:“站住!”神剑帮主停了脚步,恨声道:“你也怕死么?早知今日,你何必当初?”马月娇用手按住断臂切口,摇摇不稳地站了起来,咬牙道:“你不怕死?”神剑帮主狞笑了一声,道:“你先走一步,我会要奸夫尽快地赶来与你做伴。” “你在做梦!” “你还有什么法宝可使?” “当然有,不然,怎配做毒君的女儿。” “哟,说说看?” “救命绝毒,三步倒!” “我有解药。” “你偷去的解药解不了三步倒之毒!” “少来这一套,你死定了。” “你同样活不了。” 神剑帮主犹豫了片刻,突地哈哈一笑道:“马月娇,就算你有三步倒之毒,在我没倒下之前,尽可劈了你,再从你身上取解药,如何?”马月娇阴声道:“你没有机会,毫无机会,不信仔细看看四周。”神剑帮主目光转动之下,不由心头剧震,只见四名装束诡异,面目可憎的中年男子,手执苗刀分据方位,刀身上闪着蓝汪汪的光芒,显然是淬过毒的,不由脱口道:“他们是什么人?”马月娇错牙道:“天毒府四家将,最近才秘密入中原,负责暗中保护我,想不到吧?他们手中刀见血封喉,另加三步倒之毒,你自信能活着离开?哈哈哈哈,你斩了我一条手臂,我要残你四肢,你剑法再高明,不可能—剑杀五个不同方位的人吧,哈哈哈…”情况的突变,大大出乎神剑帮主意料之外,他深知这些苗疆高手剽悍凶残,生死根本不当回事,而更可怕的是毒君枭雄,自有他一套与众不同的做人方式。一切以利害二字为出发点,心念一转,立即下了决心。突地仰天一阵狂笑,道:“马月娇,你也见识—下我的法宝……”马月娇与四家将大为惊疑。就在这几个苗疆毒物惊疑分神的瞬间,神剑帮主以鬼魅般的身法穿隙电闪逝去,快得简直不可思议。四家将齐齐怒吼一声,正待追去。马月娇大声道:“不用追了,你们追不上。”四家将悻悻回身,趋近马月娇身旁,躬了躬身,其中之一悚惶地道:“小的们来迟了—步,害公主……”马月娇从容道:“不是你们的错,不要紧,现在没事了,你们先走,注意你们的行迹,不要惹事,听我下—步的指示。”四家将齐齐恭喏了—声,弹身奔离现场。 一条白色人影,倏焉闪现。马月娇惊叫—声:“白儒!”来的正是司南誉,原来他离开之后,又转到裴震墓前,仍然有些不解的问题需要了解,忽地发现神剑帮主从不远处掠过,为查明马月娇的生死,他又踅回现场来,正好是马月娇命令四家将离去之时。司南誉寒声道:“马月娇,你居然还活着,他没杀你?”马月娇惊怖地连连退身,栗声道:“白儒,你待如何?”司南誉道:“杀你,为江湖除害,为被你毒杀的人讨公道。”马月娇打了—个哆嗦,厉声道:“你下于吧,反正我无法还手!”她知道司南誉不怕毒,听以也没打用毒的主意。司南誉眸中煞芒一闪,冷酷地道:“你作恶太多,杀你决不为过!”活声中,举步前欺,单掌上扬,齐腕下顿呈琥珀之色,他准备用“切金掌”毁这毒妇。“切金掌”无坚不摧,是“武林至尊”当年的绝技,但已经足以震颤江湖了。 蓦在此刻,一个极其刺耳的怪声倏告传来,司南誉大惊止步,这声音并不陌生,似在哪里听过,像儿啼,又似兽嗥,说不出的怪,而且恐怖意味极浓,苦苦一想,想起来了,汜得有次露宿桐柏山。巧遇曾与师父“武林至尊”古立人有过感情波折的“无忧仙子”,这怪声引走了“无忧仙子”。心念未已,—条人影从空泻落,司南誉目光扫处,猛打了—个冷颤,头皮发了炸。现身的可以说是—个怪物,长发披肩,鼻子与上唇似被什么腐蚀了,剩下两个黑洞和白惨惨的牙齿,倒是—双眼神光炯炯,紧盯住司南誉。司南誉脱口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哇哇哇哇……”怪声,这是由于缺鼻少唇,关不住声音,所以不成语调,声音是由喉头直接发出的。司南誉心念疾转:“这怪人怎会在此现身?记得‘无忧仙子’在听说师父业已仙去之后,化恨为愁,曾要自己在清理门户之后,告诉她一声,难道她也来了?这怪人与她是什么关系?”心念之中,目光四扫,不见人,却发现马月娇业已无影无踪,这毒妇竟乘机开溜,登时气得—顿脚。怪人突地晃身迫到司南誉面前八尺之处,身法快得令人咋舌。由于怪人的形象太过可怕,使司南誉失去了平时的冷静。本能地一挥掌。怪人以为被攻击,举掌相迎。“砰”然一声,双掌交击,双方各退一个大步。司南誉骇然,怪人的功力比他差不了多少。怪人“呱”地—声怪叫,错掌交击,司南誉只好应战,一场惊人的搏斗展开了。—个五官不全的怪人而有此功力,弥足惊人。不过,司南誉没存心伤人,出手留了分寸,不然这怪人无法与他相持到十招。“呱!”又是一声怪叫,怪人使了—记怪招,怪得全脱武术常轨,司南誉封挡无从,被一掌击中前胸.登时眼冒金花,当场退了两三个大步。这一来,司南誉的火大了,这怪人不分皂白出手,还放走了马月娇,想到马月娇兔脱,敏感地悟及这怪人是否马月娇—路,有心出于制造马月娇脱身的机会?心念之中,功力骤聚十成,猛推出去。“砰’’地—声,怪人倒跄了四五步,缺唇的口腔涌出了血沫。司南誉不给对方喘息机会,如影附形而进,—把扣住对方腕脉,栗喝道:“你是什么意思?”奇怪,怪人竟然能闭穴易脉,在右腕被制之下,左掌电切向司南誉的手臂,双方足贴身,动作又快,司南誉手臂被掌切中,骨痛如折,只好松开五指,但左脚已在同一时间扫了出去。“呱”地一声,怪人打了一个翻滚,又挺身蹦起,掣出了长剑。蓦地,栗喝传来:“住手!”人随声现,是一个花甲的老太婆。司南誉一呆,然后赶紧施礼,叫了一声:“老前辈,别来无恙!”现身的正是“无忧仙子”。怪人似乎仍有余愤,重重地回剑入鞘。“无忧仙子”老脸一片激动之情,颤声道:“裴震是你埋葬的?” “不是!” “是谁?” “不知道,晚辈得讯赶来,坟墓已经在当场了!”顿了顿,又道:“老前辈怎会到此地来?” “老身是听江湖传说,裴震被武当‘元通’老道杀于文武庙……” 司南誉脱口道:“奇怪!”“无忧仙子”道:“什么奇怪?”司南誉皱起了眉头,道:“武当‘元通’老道与裴震决斗是秘密的,此地又是十分隐僻之地,外人如何知道?消息怎会传得如此之快?同时,‘元通’形同老丐,已不是道家装束……外人如何辨认?”“无忧仙子”道:“你怎么知道?”司南誉把武当山发生的事约略说了一遍,但隐起了姑姑司采薇一节不提。“无忧仙子”沉吟着道:“也许有人目睹决斗经过,那人,可能就是收尸的人。”司南誉点点头,道:“可能是这样!”“无忧仙子”眸中涌现了泪光,凄哽地道:“邪恶者遭报,你师父可以瞑目了!”司南誉目注怪人道:“前辈,这位是……”“无忧仙子”双目暴睁,久久,突地又黯淡下来,颤声道:“他应该是你师兄!”司南誉如触电似地一震,栗声道:“晚辈的师兄?”“无忧仙子”凄声道:“是的,他叫古天残!”司南誉又是一震,道:“他也姓古?”“无忧仙子”点头道:“不错,他姓古,而且是你师父的亲骨肉。”司南誉不由目瞪口张,这怪人会是师父的亲骨肉?“无忧仙子”曾与师父有感情上的纠葛,而师父的元配妻子该是“巫山神女”,可是师姐袁佩玲却又从母姓,不姓古,这三方面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怪人古天残怒瞪着“无忧仙子”,似乎怪她不该抖出这桩秘密,看样子,他除了说话不便之外,耳聪目明,一如常人。 第83章 救命之恩 “无忧仙子”手抚古天残的肩头,柔声道:“孩子,他是你父亲唯一的传人,这秘密不应瞒他,你父亲死于他同门师弟孟凤临的恶毒阴谋,孟凤临已经人土,我们……再没什么记挂了。”古天残“呱”地一声怪叫,转身飞纵而去。“无忧仙子”与司南誉不约而同地追了下去。古天残直奔庙侧林中孟凤临埋骨之处,举掌便朝墓头劈去。司南誉与“无忧仙子”齐齐惊叫出声。“轰”然一声,沙飞石舞,坟墓被掌风夷平。“无忧仙子”一把抓住古天残的手道:“孩子,你……这是何苦?”司南誉扫了被夷平的土堆一眼,望着古天残道:“师兄,不管死者生前作了什么孽,他毕竟是我们的师叔,人死罪消,不能再翻尸动骨。”古天残身躯激颤,目中汩汩流下泪来。“无忧仙子”暗声道:“孩子,够了,大事已了,我们回山去吧,我们……是不属于这世界的,山林为伴,麋鹿为伍,才是我们的天地。”古天残垂下了头。司南誉心头似泥泞一片,他已经确定“无忧仙子”是师父生前的情人,古天残是她所生的,师母“巫山神女”与师父反目,定是为了这件事。他想证实,但这种话问不出口。“无忧仙子”转头向司南誉道:“我们该走了,庆幸古立人有你这么一个传人,盼你好自为之,勿坠‘武林至尊’的威名。”司南誉想说什么,但喉头像有东西堵住,发不出声音来。事实上,他又能说什么呢?有什么好说呢?“无忧仙子”拉着古天残,蹒跚地离开。这未始不是一桩人间的悲剧。司南誉木然成痴,等他回过意识,眼前已失去了“无忧仙子”和古天残的影子,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说不出心头是一股什么滋味。回过身,只见被扫平的墓土中,露出一角石碑,不由大感惊奇,走近前去用脚扫去土尘,一行惊心怵目的大字映入眼帘,登时心头大震。 那块石碑上赫然刻着:“擅犯此墓者死!”这刻有警语的石碑,当然是替孟凤临收尸造墓的人所留,为什么要留石碑在墓中?那人该是谁?这是什么计划的做法,绝非偶然,用意何在?难道他早已料到有人会毁墓鞭尸而预先做了这布置?毫无疑问,料理后事的人与孟凤临有密切的关系。谜,难解的谜。司南誉惊愕万状地望着这块原本埋在墓里的石碑,想不出到底是什么蹊跷?久久,突然下了决心,自语道:“我不信这个邪,非查个究竟不可。”心念之中,弯腰揭起石碑……一声栗喝,震耳传来:“快退!”司南誉大吃一惊,不遑细想,迅快地向后倒纵,就在同一时间,“轰隆!”一声巨响,土崩石裂,司南誉弹起的身形被裂碑击中,只觉—阵剧痛攻心,随即失去了知觉,“砰”然坠地。 司南誉醒来,眼前是一大片光晕,什么也看不见,脑海里昏沉混浊,意识在模糊状态中,光晕在闪动.变化,逐渐缩小,最后,变成了一盏昏暗的油灯。神志仍在混噩中,灯焰一会儿扩大放大,一会儿收缩还原。司南誉努力想回复记忆,竭力振作,他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突地,灯影中幻出一个女人的身影,很模糊,几经辨认,认出像是俞锦萱,不由脱口出声道:“黄姑娘……芬妹。是你么?”女人身影后移。司南誉想挣起身,但仅止于想。身躯丝毫无法动弹,口里又道:“芬妹,怎么回事?你……芬妹……”女人身影消失,隐约中听到一声幽凄的长叹。神志在慢慢地恢复,灯焰不再变化,许久,司南誉看出自己是躺卧在一间小屋里的床上,从简陋的布置,初步判断是一间村居寒舍。紧接着神志复苏而来的?是—身宛若被拆散般的剧痛,想,努力地想,终于想起了文武庙外孟凤临墓前的一幕,情绪登时激越起来。自己怎会在此地?是谁救了自己?是俞锦萱?她方才现身,怎么又不见人了?突地,司南誉猛省过来,俞锦萱被神剑帮的秘探杀害,是自己亲手埋葬的,死人不会复活。是她阴魂不散么?不!世间根本就没有鬼,定是幻觉,就在此刻,—个村俗打扮的老者走了进来,一看,喜孜孜地道:“谢天谢地,小哥,你终于醒了!”司南誉想挣起身,但只挣起一半,又倒回床上,剧烈的疼痛使他不期然地呻吟出了声,喘了几口气,道:“老丈,这是……什么地方?” “是老夫的蜗居。” “小可怎会躺在这里?” “是一位过路客送你来的,说你受了重伤,需要养息治疗……” “过路客?……什么样的过路客?” “不知道,没留名,只说是过路的人,见你受伤,所以伸手援了你一把。” “人呢?” “昨夜离开了,说是你的伤已无大碍。” 司南誉惊震不已,这救自己的过路客到底是谁?忽地,他想起在揭石碑时,曾有人出声阻止,可惜迟了半步,本身被炸伤,也没看到对方的面影,此人无疑地便是过路客,这有些不可思议,是谁在墓里预埋了炸药?过路客小声阻止,当然他知道炸药的事,由此推论,过路客应该就是替孟凤临收尸立墓的人,炸药也可能就是他埋的,他既救了自己,显见炸药是要对付别人,为什么呢?心念之中,期期地道:“那位过路客还……说了什么没有?”老者道:“没说别的,只留下几包药,要小哥每天服—包,嗨!老夫我可真担了大心事,小哥你已经昏迷了五天不省人事了。”司南誉惊声道:“小可已经昏迷了五天?” “可不是,小哥怎会受这么重的伤?” “这个……唉,是小可疏神大意。”口里含糊地应着”心里却在想:“若非过路客出声警告,自己适时弹身,减少了凶险,定必粉身碎骨无疑,这是一种救命大恩,但对方不留名,想报答也无从报起。” “小哥想吃点东西么?” “这个……” “老夫替你熬粥去。” “怎好劳烦老丈?” “哪里话,老夫……唉!不提也罢,老夫是单身汉,守着这间老屋,谁知道什么时候伸腿。……小哥,你先吃药。”说着,从桌上茶壶里倒了半碗水,打开一个纸包,取出一粒药丸,上前扶起司南誉的头,助他服下。司南誉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激,这老者是个诚朴人,那过路客必是古道热肠的武林长者,施恩不望报,能遇上这类好人,可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老者突地一拍脑袋,道:“看我多糊涂,竟忘了告诉小哥,黄昏时有个姑娘来看你……”司南誉心头为之剧震,自己模糊中是看到俞锦萱,这不是幻觉,是真的,可是俞锦萱死了,埋葬了,长眠在水滨的小山岗上,这怎么回事,真的见了鬼不成?心念之中,激声道:“一个姑娘?” “是的,长得很美!” “她是谁?” “没说,只说来看你。” “多大年纪?” “唔,大概二十不到吧!” “她人呢?” “悄悄地离开了。怎么,小哥不知道她是谁?” 司南誉摇摇头,心里想:“自己把对方看成俞锦萱,定是神志不清时的错觉,想来那女子必是过路客差来查探自己伤势的,除此之外,没更好的解释。”默然了片刻,开口道:“失礼之至,还没请教老丈上姓高名?”老者手捻胡须,苦苦一笑道:“草野之辈,还称什么上姓高名,老夫杜一鹤。”司南誉心中一动,脱口道:“听老丈的谈吐与大名,决非泛泛之辈,老丈是武林人么?”老者打了个哈哈道:“小哥看老夫像么?”司南誉打量了对方几眼,这姓杜的老者目光平平,不像是练过武的,但神充气足,难道对方是位遁世高人,已练到了返实入虚的至高境界?莫非过路客是假托之词,救自己的便是他?心念之间,脱口道:“老丈便是过路客么?”杜一鹤怔了怔,哈哈一笑道:“小哥安心养伤,别胡思乱想,老夫去替你熬粥!”说完,转身出门。司南誉呆望着房门,心头一片紊乱,真真假假,他无法判断。 司南誉的伤相当不轻,药物再加上内功治疗,前后整整十天,才算勉强告痊,这些天的日子里,他留意观察杜一鹤的一举一动,但什么也没看出来。伤好了,他不能赖着不走,想到与姑姑司采薇的约会,还剩下五六天的时间,该动身赴约了。于是,他辞别了老者上路。一路之上,他仍念念不忘神志不清中见到的那女子,她当然不是俞锦萱,是谁呢?想到俞锦萱,他深悔自己失算,在文武庙,一心只顾要取马月娇的性命,却忘了向神剑帮主索讨俞锦萱被害的血债,这只有假以时日了。 第84章 逃婚 “断肠花”马月娇被神剑帮主斩断一臂,结果仍被她兔脱了,杀她的心愿迟早还是要完成,不然对不起死去的俞锦萱和“半半和尚”,大丈夫一言九鼎,诺言是无论如何要兑现的。孟凤临死了,肩负的清理门户重任也随之解除,但他的死,却留下一连串不解的谜,这些谜底,仍值得追究—— 何人替孟凤临收尸立墓? 为什么要在墓里埋置炸药? 神秘的过路客是谁? 那惊鸿一瞥的少女又是谁? 武当“元通”道长,是在什么情况下杀死孟凤临的? 这天近午时分,来到了襄阳,司南誉下意识地感到忐忑不安,姑姑司采薇约晤的目的是什么?会不会与化身“小金凤”的宁坠儿有关?为了平静情绪,他先在街上打了尖,然后才照约定的地址往防。 北大街铁匠铺,自然不费力地便找到了,向右数去第三家,朱红大门,紧关着。司南誉站在门前犹豫了片刻,伸手叩动门环。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大门开启了半扇,应门的是个粗眉大眼的半百妇人,看模样是管家妇一类的身分,上下打量了司南誉几眼,冷冷地道:“找谁?”司南誉窒了一窒,赔着笑脸道:“在下‘白儒’司南誉……”老妇浓眉一挑,道:“我不管你是什么儒,问你找谁?”司南誉怔住了,姑姑约自己来相会,难道没事先交代下人?老妇毫不客气,作势就要关门。司南誉无奈,伸手撑住门,尴尬地道:“有位叫司采薇的,是在下的姑母,约在下前来此地相会。”老妇没好气地道:“这里没你要找的人!” “砰”然一声,双门关上。司南誉啼笑皆非,木在当场,做声不得,这是怎么回事?转头向两旁望了望,是这道门不错,这可真是怪事了…… 呆了—阵,司南誉跺脚离开,他想不透其中的蹊跷。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兜圈子,愈想愈不是味道,姑姑不会开自己的玩笑,但怎么解释呢?正在踌躇之际。突然有个毛头小厮走近身边,把—个纸卷塞到司南誉手上,嘻嘻一笑,钻入人丛,不见了。司南誉大感错愕,打开纸卷,只见上面写的是:“城外三里桥边见,姑婷字。”是姑姑司采薇传的字条,当下不作多想,急急朝城外奔去。 三里桥是个风景绝佳的去处,司南誉来到桥边,司采薇远远在树荫下招手,司南誉奔了过去,急匆匆地道:“姑姑,怎么回事?”司采薇笑笑道:“委曲你了,因为临时发生事故,所以对方才闭门不纳,是不得已的事。”司南誉困惑地道:“对方是谁?” “你的准丈母娘!” “什么?” “宁坠儿的母亲‘金凤女’!” 太突然,司南誉目瞪口呆。司采薇接下去道:“你一定感觉非常意外,本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准备今晚让你与宁坠儿完成百年之好,可巧‘金凤女’碰上昔年害她牺牲了半百幸福的仇家,约定今晚在她家中了断私事,不许任何外人参预,结果不得而知,所以要那管家妇阻你入府。”司南誉星目大张,还是说不出话来,今晚就要与宁坠儿洞房花烛,这是他做梦也估不到的事。司采薇又道:“孩子,你不会有异议吧?”司南誉深深吐了口气,红着脸道:“姑姑,我……当然无异议,只是太仓促了些。”司采薇道:“没有异议就好,坠儿与你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说是龙凤之配,现在,我们静候消息,祈望你丈母娘能顺利了断恩怨,不使佳期受阻。”司南誉心乱如麻,不知是兴奋,是紧张,还是激动,与宁坠儿成就了终身大事,以后夫妻双双仗剑江湖,侠侣义俦,定能为武林留一段佳话,可是,姑姑的安排太仓促,也太突然。 团圆月高悬天字,大千一片澄明。北大街宁府内烛影摇红,简单的喜堂洋溢着喜气。没有一般办喜事的盛况,这是最简单的别开生面的婚礼,宾客寥寥几个,但都是重要的人物,“玉罗刹”、“默尊者”与袁配玲夫妇,“土行仙”、“影子人”,其余是家下人等。司采薇、“金凤女”与“玉罗刹”,算是双方的主婚人。“默尊者”做了临时的赞礼。拜天地、拜高堂,行礼如仪,新娘宁坠儿被搀入洞房。司南誉人中之龙,此刻是任人摆布的傀儡,他有像在做梦一般的感觉,他觉得有很多事需要想。但心里乱糟糟地不知从何想起。宁坠儿俏丽的面庞在他眼前晃动,不断隐现,控制了他的意念,只有一个不移的观念,我现在是新郎!席间笑语声喧,但司南誉似乎毫无感受,他在激动中感到茫然。酒能改变现实,也能改变人的意念,慢慢地,司南誉改变了,不再羞涩,不再惶惑,他随着大家的笑而笑,他开始想象一知半解的洞房之夜的欢愉,新娘的面孔更频繁地在脑海中叠现。最后,他终于接受了“幸福”这两个字的概念,酒阑席散,司南誉在大家的祝福声中,被推入洞房。房里没有灯光,黑漆漆地,是新娘怕羞么?可是武林人不拘俗例,没有人注意这反常的情况。房门掩上了。司南誉的心卜卜乱跳,他站在床前,有些手足无措。耳边,仍响着祝福声:“龙凤良缘!”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被视为人生最大的乐事。如果逐句来看,久旱而逢喜雨,不管是天降的甘露,或是心灵上所渴望的滋润,总是暂时的,只可视为人生的一个片段。他乡遇故知,固然值得欣慰,但也只是点缀人生的一朵小花而已。金榜题名,只属于少数的人,也不一定是人生第一要义。只有洞房花烛夜是一个人真正人生的开始,在人生的意义上是永恒的,而且是严肃的,所以,应该是人生的至乐。洞房唯一的特色是红烛,然而眼前这间洞房是漆黑的,这违反了常情。司南誉站在床前,窗外月色如银,今晚是天上月圆夜,月光透过窗棂,照亮了房间的—角,而背光的一角,摆着牙床的位置,便显得更昏暗,但隐约中可以看到低垂的锦帐,可看不清床上的人。出奇地静,静得有些冷清。是新娘子怕羞么?司南誉的心狂跳不止,洞房花烛夜,谁都会紧张的,他的脸也在发烧,但他不能老站着,呆了半晌,他忍不住开口叫唤:“坠儿……娟妹!”帐子里没有动静。司南誉脸上热辣辣地,硬起头皮又道:“娟妹,我们不是初相识,你……是怕羞么?”仍然没有反应,司南誉有些失措。就在此刻,房门外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一个女子的声音道:“门关了!”听口声是家中的婢女。“土行仙”的声音道:“叫门,这合卺酒是一定要喝的。”“默尊者”凑趣的声音道:“是啊!人生只—次,得依规矩来!”“土行仙”打了个哈哈道:“可不是,我老偷儿就没这福分,打一辈子光棍,沾点喜气也好,向新娘子讨三杯喝。”袁佩玲的声音跟着响起:“这就是闹房么?小师弟,开门!”司南誉按住心跳,转身打开房门,当先的是—个小婢,手里托着酒盘,她身后是“土行仙”,“默尊者”,袁佩玲,再后是几个家人。“土行仙”怪声怪气地道:“怎么,熄了烛火?”“默尊者”接着道:“小兄弟,燃上烛,虽说春宵—刻值千金,也不争这—会儿。”众人一拥而入,其中—个下人点燃了红烛。袁佩玲走近床边,笑嘻嘻地道:“弟妹,坠儿,你也会怕羞啊!”说着,掀开了帐门,一看,连退数步,惊呼道:“人到哪里去了?”司南誉也脱口惊叫道:“什么,床上没人?”所有惊奇的目光全投注到司南誉脸上,“默尊者”紧皱着双眉道:“小兄弟,怎么回事?”想不到的情况使司南誉张口结舌,一时答不上话来,人到哪里去了,新嫁娘说什么也不能离开新房的。“土行仙”怪声道:“说话呀!到底怎么回事?”司南誉期期地道:“不知道,我进来时……房里没灯,我以为……她在床上。”“默尊者”紧张地道:“检视一下,是不是发生了意外?”意外两个字震人心弦,所有的人全都紧张起来,但房间只这么大,一目了然,一切的摆设井然有序,毫无凌乱的迹象。那原先托着酒盘的小婢,放下酒盘,匆匆出房报讯去了。司南誉脑海里一片空白,愕然木立。袁佩玲突地惊“噫”了一声,从枕头上拿起一张素笺,大声念道:“君无意,妾无心,好梦本虚幻,何必费踌躇!”“默尊者”栗声道:“她逃婚,为什么?”逃婚两个字像一把利刃,刺向司南誉的心窝,在他来说,是一种奇耻大辱。宁坠儿在拜完天地,入洞房之后逃婚,的确令人费解!男才女貌,一双璧人,她为什么要逃婚? 第85章 居高临下 司南誉额上青筋暴露,脸色一片铁青,身躯也在簌簌直抖。这变故太出人意料之外了,身为当事人的他,实在感到难以承受。所有的脸都由震惊而变为黯然。准丈母娘“金凤女”,宁坠儿的师父“玉罗刹”,还有她的干娘司采薇等,匆匆奔入房中,震惊之情溢于言表。袁佩玲把字笺与三人看。 “金凤女”激颤地道:“这丫头怎会做出这等事来?”“玉罗刹”也激声道:“她这样做到底为了什么?得马上设法把她找回来。”司采薇脸色泛了白,因为这桩好事是她一力促成的,袁佩玲苦苦一笑,道:“真想不透,既然认为不合意,就该在事前说明白,她……是不是心中别有所属?可是……嗨!想不透!”说着,大摇其头。另有所属四个字,又在司南誉心上扎了一下。司采薇大声道:“不会,坠儿不会另外结交男友!”说完,目注司南誉道:“孩子,不要难过,我们会找到她,你们已经拜过堂,夫妻的名分已经确定了,她永远是你的妻子。”司南誉咬咬牙,道:“她永远是我的妻子?哈哈哈哈……”他疯狂地笑了起来。这笑,是气愤?还是自嘲?笑声狂荡,使人人面上变色。司采薇栗声道;“孩子,不要这样!”司南誉车转身,从壁间摘下他自己的霸剑。所有的人纷纷挤退,以为司南誉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默尊者”栗声道:“小兄弟,你……”司南誉夺门而出,惊叫声中,所有的人纷纷追了出去。司南誉像发了狂,如一抹淡烟越屋而逝。时辰已过了子夜,街上没了行人,整座襄阳城在酣睡中,只有那稀疏的路灯,在皓月下闪着昏黄微弱的光。 司南誉一口气奔出城外,然后盲目飞驰,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走,也不知道去哪里,似乎想借激烈的奔跑来发泄狂乱的情绪。洞房花烛夜,新娘出走,这的确是谁也无法忍受的事。婚姻是每个人一生中最神圣最隆重的大事,并非儿戏,这算什么呢?天亮了,路上已有早行人。经过半夜的狂奔,司南誉逐渐冷静下来,放缓了身形,他不愿再去想这件伤心又难堪的事,他要把它彻底忘掉,他甚至没有怨恨,怨谁?恨谁?这桩婚事起始就是很勉强的,能说宁坠儿无情么?话虽如此,他潜意识中已种下了深深的恨,但他还没有自觉。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损害,仿佛碰上的每一个行人都在对他注目,目光中充满了嘲弄的意味。他低头疾走,不愿看任何人,他恨自己没有主见,当初根本就不该接受姑姑司采薇片面的做主,宁坠儿蒙面改装,言语中透露了不赞成这桩婚事,为什么自己还不醒悟,以致落到这种窘困屈辱的地步。自责,内心更加痛苦。一条人影迎面奔来,司南誉只顾低头疾走,心不在焉,双方都是急势,几乎撞了个满怀,毕竟功力到了某一极限的高手是与众不同的,司南誉本能地适时刹势横闪,差那么半步没撞上,抬头一看,对方是个长相特异的中年汉子,肋下佩了一口不常见的苗刀,神态之间,显得十分剽悍。那汉子瞪起眼道:“你小子走路不带眼睛么?”声音也是异样的,不类中原人的口音,司南誉心中一动,对方颇不陌生,似在什么地方见过,但一时却想不起来,心里想,口里便忘了答话。那汉子得理不让的又粗暴地道:“看你小子一表人材,却原来是个愣货!”司南誉目爆寒芒,冰声道:“你说够了没有?”目光冷,声音更冷,那汉子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道:“老子以为你不会开口哩,看样子你小子也是个江湖人,什么来路?”司南誉因为昨晚举行佳礼,依世俗规矩,白衣是不吉利的,所以换了一袭锦衣,不然,以“展烽”的独特装束与名头,这汉子不致认不出来,老子两个字使司南誉心火大冒,寒声道:“你再口不择言,我就打掉你的牙!”那汉子可不知碰上了煞星,嘿声一笑,道:“有种试试看!”司南誉一肚子窝囊气,正苦无处发泄,对方正撞上了板,当下怒哼一声,一掌拍了出去,快如电闪,玄奥无比。“啪!”挟以一声闷哼,那汉子避无可避,被打得口血飞迸,连退了三个大步,半边脸登时现出了一块青记,不由凶性大发,暴喝一声:“找死!”不见作势,右掌虚虚一划。一股异味直冲鼻端,司南誉脱口叫道:“毒!”那汉子抚了抚业已发肿的面颊,狞声道:“不错,你小子死定了!”司南誉曾得他师母“巫山神女”赐服了一粒“毒龙丹”,本身已具备避毒之能,是以根本不把对方所施的毒放在心上,但鉴于以往的痛苦经验,他恨透了用毒的人,口里怒哼了一声,道:“死定的是你!”呼地一掌劈了出去,狂涛怒卷中,那汉子弹退丈外,栗声道:“你小子不怕毒?”司南誉上步欺身。 那汉子已觉察出碰了难惹的高手,半声不吭,落荒电奔而去。司南誉懒得去追,他的心仍然很乱。那汉子身法奇快,看来不是庸手,司南誉突地想起来了,在荆山麓的文武庙,自己回头要杀“断肠花”马月娇之时,曾有同样装束的四个人离去,马月娇是苗疆“毒君”马木林之女,无疑地这中年苗汉是她的手下,上次因为“无忧仙子”与师兄古天残一岔,而被她兔脱。她与神剑帮主业已恩断义绝,不会再返神剑帮总舵,追踪她的手下。必可找到她。心念之中,弹身追了下去,那汉子在这顷刻之间,已远去无踪。司南誉认定方向追下去,不久,远远一个黑点映人眼帘,司南誉加紧身法疾追,距离不断缩短,没追错,正是那苗汉。一片葱郁的林木遥遥呈现,那苗汉投入林中不见了。司南誉追到林边,只见这片林木与山林连成一片,幽深广袤,他毫不犹豫穿林而入,正行之间,枝叶拂动,一条影子电扑而来。司南誉大吃一惊,本能地挥掌劈向那扑来的影子。“砰!”挟以—声狂嗥,那影子被劈坠下地,赫然是一头猛犬。司南誉倒抽了一口冷气,这类山犬凶残不亚于狼,是山居人家最好的护卫。那山犬口鼻沁血,但没断气,奋力挣扎,口里狂号不止,犬吠之声大作,循声而至,听声音当在三头以上。司南誉当然不愿跟畜牲费力气,耸身上了树,然后运气转身,踏树帽而行,把那些山狗抛在身后。林中傍山有块空地,一栋三合院的矮屋靠山而建,四周围着粗实的木栅,看来那些狗是这户山居人家所饲的。司南誉在树顶居高临下,心想:“那苗汉到哪儿去了,怎不见影子?”那些山狗可能还在绕树狂吠,声音清晰可闻。突地,一个中年汉子从屋门走出,到木栅圈围的空地中,可能是想探视犬吠的原因,司南誉一看,大为激动。现身的正是他追踪的苗汉。心念未已,又是数条人影涌出屋门,当先的是三个相差无几的苗汉。最后是个左袖虚飘的妇人,赫然就是司南誉要找的“断肠花”马月骄。想不到马月骄会藏身在这种鬼地方。司南誉登时热血沸腾,杀机上涌。马月娇冷冷地道:“发生了什么事?”那最先出门的苗汉道:“不知道,可能来了生人。”“你确定回来时没人跟踪?”“没有!”“去查查看,如果是生人,不管什么来路,一律格杀。”司南誉凌空而起,旋落屋前空地。“什么人?”四苗汉齐声暴喝。司南誉落地,面对马月娇,俊面其寒如冰。马月娇惊叫一声:“展烽!”四苗汉齐齐面上变色,那曾在路上与司南誉动过手的苗汉栗声道:“他就是展烽?”司南誉怒瞪着马月娇,冷森森地道:“马月娇,躲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马月娇后退两步,咬牙道:“你想怎么样?”司南誉道:“杀你!”四苗汉齐齐怒哼一声,拔出佩刀,刀身泛蓝,是淬过毒的。马月娇左右一顾盼,寒声道:“你既然找上门,就别打算活着离开了,上!”四苗汉各占位置,把司南誉圈在居中。司南誉缓缓拔出长剑,上扬,口里道:“霸剑无敌!”气势慑人,四苗汉与马月娇面色又为之一变。“武林至尊”的传人果然不同凡响,未出手便已先声夺人。“呀!”栗喝声中,马月娇独臂挥出,她的功力虽稍逊于司南誉,但也属拔尖一流,这一掌劲道如山,司南誉身后的两名苗汉如响斯应,在同一时间,挥毒刀猛袭。司南誉大跨步,霸剑以雷霆之势疾攻马月娇。马月娇出手用的是劈空掌,她深知司南誉霸剑的威力,早有成算,在掌劲吐出之后,电闪弹退,与司南誉出剑是同时,是以司南誉这一剑落了空。 第86章 复活 但由于司南誉是大跨步进击,离原位置已有三尺,身后的两柄淬毒苗刀同样够不上部位。毫无转念的余地,左右两柄毒刀,夹击而至。司南誉错步,出剑,旋身,两柄苗刀被荡了开去。这电光石火的间隙,原先在身后的两柄毒刀挟蓝汪汪的厉芒再度劈出,而马月娇与左右两苗汉同时出手助攻。四面受敌,情势惊人。司南誉双目尽赤。旋身挥剑疾扫,刀剑碰击,发出—阵刺耳的连珠金鸣,四柄刀同被荡开,但马月娇的排山掌力却把司南誉震得打了一个踉跄。四苗汉是苗疆“天毒府”的四家将,功力是第一流的。高手过招,固然是以功力修为为主,但临敌经验仍是很重要的。有时单凭功力未必能制胜克敌,也就是说高于之为高手,因素是多方面的。就在司南誉踉跄之际,四柄毒刀同时攻到。司南誉反应之神速的确惊人,几平是出白本能,在身形踉跄之际,霸剑乘势挥扫,毒刀被架开,身形一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攻马月娇。马月娇重施故技,倒弹开去。霸剑转锋。径取右方苗汉,快得不叮思议。闷哼乍传。霸剑又以极为玄奇的角度勒回。指向马月娇。右侧的苗汉抛刀跌坐八尺之外,右臂鲜血如注。另三名苗汉弹步出刀。司南誉移形换位,转到了马月娇侧后,霸剑抵上她的左胁。三苗汉傻了眼。 马月娇被剑制住,粉腮顿呈苍白。她因为断臂不久,双臂变成独臂,短时间是难以适应的。司南誉厉声道:“马月娇,你认了吧!”蓦在此刻,暴喝传来:“住手!”司南誉举目一望,不由心头剧震。 现身阻喝的是个中年美男子。司南誉—眼便认出对方便是曾经为虎作伥,替神剑帮主卖过命的灰衣蒙面人,这是他的本来面目,当初曾误认他便是神剑帮主。司南誉心念一动、想到神剑帮主与马月娇夫妻反目,水火不容,是因为马月娇不守妇道,看起来,这中年美男子便是她的情,令人齿冷,司南誉不由冷哼出了声。中年男子沉声道:“展烽,把剑收起来!”司南誉不屑地扫了对方一眼,道:“杀了这毒妇在下会收剑,你要讨公道的话咱们另外解决。”中年男子道:“你要杀一个业已成残的女人?”司南誉嗤之以鼻道:“断臂无法抵销她的败德行为于万一,神剑帮主杀不了她是一回事,在下要杀她又是另一回事。”那原先受伤的苗汉业已站起,四苗汉面面相觑,脸上掩不住凶悍之色,但却不敢有所行动。中年男子面上的肌肉一阵抽动,道:“展烽,咱们谈个条件!” “谈条件?” “不错!” “在下不谈条件。” “你非谈不可!” “为什么?” “你如果拒绝谈这条件会后悔终生。” 司南誉心中一动,冷冰冰地道:“如果阁下想用这种手段救她,未免太幼稚了。” “说是手段也无妨,不过在下说的可是事实,绝非危言耸听。”司南誉心中又是一动,略一沉吟,道:“咱们是老相识,曾打过不少交道。阁下先报个名号!” 中年男子默然了片刻,道:“在下葛祖荫。” “葛祖荫?” “不错!” “大号呢?” “没有!” “好,说出你的条件吧!” “你先收剑!” “办不到!” 葛祖荫这名字,江湖中没听人提起过,但他的功力却高得骇人,曾充神剑帮的太上护法,照理,他该有个响亮的外号才对。马月娇瞪视着葛祖荫道:“你为什么不早早现身,现在却出头谈条件?”言中之意是怪他没现身助战,如果加上他,定可收拾下司南誉。司南誉当然听得出来,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结果还真的无法逆料。葛祖荫冷沉地道:“我有我的道理!” “什么道理?” “我不想与‘玉罗刹’、‘灵羽婆婆’、‘血牡丹’这些人物结仇,明白了么?你难道没想到?”马月娇默然。司南誉心里承认,如果自己有了失闪,这些名震江湖的人物是会出头的。葛祖荫的目光又转向司南誉,眉毛一挑,道:“谈谈孟凤临的生死,这条件你不会放弃吧?”司南誉猛打一个震颤,圆睁星目,栗声道:“孟凤临已被武当‘元通道长’所杀,有什么好谈的?”葛祖荫神秘地笑笑,道:“你相信那是事实?”话中有话,司南誉心弦登时绷紧了,难道这当中另有文章?但“元通”老道在临自决前供出这惊人的秘辛,武当剑笈也已寻回,也有人为孟凤临造墓立碑,这怎么假得了?葛祖荫紧迫着道:“怎么样,愿谈么?”司南誉期期地道:“你阁下的目的是以这条件换取她的生命?”葛祖荫点头道:“一点不错!”司南誉激动无比,事实难以置信,但又不敢不信,孟凤临欺师灭祖,自己奉师父遗命正以门规,万—被他诡计逃生,如何对师父与师祖在天之灵?心念之中,哼着牙道:“阁下列举事实出来!” “你接受在下的条件?” “如属事实,在下可以考虑。” “是或否,只一个字,不能模棱两可。” “好,如属事实,在下接受。” “你何妨先收起剑。” “对不起,这办不到。” 葛祖荫目芒—闪,道:“如此你听着,孟凤临没有死!”像骤然遭到电殛似的,司南誉心神俱震,脱口栗叫道:“孟凤临没有死?”葛祖萌点头道:“是没有死!”司南誉狂声道:“谎话!” “谎话?……你认为在下信口开河?” “根本不可能!” “为什么?” “孟凤临的死讯,是在下亲耳听武当‘元通道长’临死前透露的,将死的人不会说谎,以他的辈份地位,当着掌门人的面,更没有说谎的可能,而且,这桩公案肇因于一部失窃的剑笈,剑笈也已由‘元通道长’得回……”葛祖荫冷静如恒地道:“展烽,这是在下目睹的。”司南誉心思一片狂乱,咬牙道:“不可能,完全不可能。” “天下表面上看起来不可能的事太多。” “凭阁下一句话,要在下相信?” “这是事实,所以你必须相信。” “如何证明?” “很简单,你无妨再到文武庙看看,墓穴里有没有人。” 司南誉想到墓穴里预置炸药,自己险被炸碎,巧为过路客所救的那回事,余悸犹存,这件事是有些古怪。葛祖荫接下去又道:“你或许会说尸体可能被人移走,但有几个问题,如你能静心想想,你会发觉在下所说的绝非谎言。”司南誉吐口气,道:“哪几个问题?”葛祖荫阴沉而有力地道:“第—,孟凤临在二十年前参与了黄山论剑,登上了天下第—剑的宝座之后就失踪了。为什么?你可能没认真追究过。”司南誉忍不住道:“那是什么原因?”葛祖荫显得很诡秘地道:“这只是在下和—般武林问道共同的感受,原因不知道,你找到他本人之后,便可明白真相。”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司南誉无可奈何地道:“说下去!”葛祖荫抿了抿口角,道:“第二,孟凤临与令师‘武林至尊’是同门师兄弟,并非泛泛之流,第—剑的荣誉并非幸致,‘元通’老道杀不了他,退—万步说,即使他胜不了‘元通’,大可全身而退,不致于横尸当场!”听来似乎有理,司南誉点了点头。葛祖荫又道:“第三,他以卑鄙手段夺得了武当一部极玄奥艰深的剑笈,如果他修习成功,‘元通’不是他的对手,不成,至少能领悟破解之法,而‘元通’当时并未修成剑笈所载的剑法.仍然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他不可能被杀。” “还有么?” “有,最后一点,双方约斗是秘密的,谁替他立墓,谁知道他的身分?” “阁下何所据而云然?” “在下曾在现场暗中目睹。” “那真相是什么?” “孟凤临倒地断气没错,但他并没有真死,而是假死,‘元通’老道离开之后,他又复活了!” “这……怎么会……” “不知道……” “谁造的墓?” “可能是他自己,在下不愿犯江湖之忌,悄然离开了。” 司南誉激越无比地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葛祖荫冷沉地道:“他的用心为何不得而知,但照在下的推测,他树敌太多,故意借此机会制造—个事实,蒙蔽武林人的耳目。”事届离奇,司南誉期期地道:“在下……能相信这事实么?”葛祖荫道:“你最好能相信。”心念连转,司南誉寒下脸道:“阁下不是为了救人心切而编造这危言吧?” 葛祖荫打了哈哈道:“展烽,你是应该有这怀疑,这是人之常情,不过你忽略了一件事,在我现身之初,如果合六人之力,你不见得讨得了好,在下所以隐忍不发,是不愿仇连怨结,当初与你作对我是情非得已,一句话,山高水长,以后不愁没碰面的机会,如果事实证明在下说谎,碰上就动手,如何?” 第87章 别有居心 司南誉想了想,很勉强地收回霸剑,沉声道:“在下暂且相信,等待事实证明,还有一个问题,神剑帮主到底是什么来路?”说着,如炬目芒直照在对方脸上。葛祖荫望了马月娇一眼,道:“老话一句,诺言所限,区区无法相告。”司南誉缓缓回剑入鞘,略一抱拳,冷冷地道:“在下杀人也是为了诺言,错过今天,这笔帐仍然要结,告辞!”这时,那些猛犬已回到木栅之外,狺狺作声。葛祖荫也拱手道:“不送!”司南誉目光缓缓扫过马月娇及四苗汉,然后飞身掠去。马月娇瞪着葛祖荫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葛祖荫寒森森地道:“当然有道理,第一,我们没绝对把握杀他。第二,他的身后人,都是些难惹的人物,犯不着招惹而误了大事。第三,他活着对我们绝对有利,必要时运用这着棋可以解决大问题。”马月娇点点头,道:“也有道理!” 司南誉又奔回官道,由于葛祖荫提供大逆裴震并未真死的消息,冲淡了他对宁坠儿逃婚的愤懑,他决定要查究这桩离奇公案,于是,他转向奔粉青河。这天,司南誉又来到了文武庙,一切依旧,只有他的心情不同。如果事情属实,武当“元通”与姑丈楚云师徒俩算是白死。到了墓地,一看,不由目瞪口呆,裴震的墓又已修复如初,这可真是怪事,是什么人干的?真如葛祖荫所说,是裴震本人弄的玄虚么?坟墓里到底有没有尸体?司南誉木然望着墓碑,不知该采取什么行动,前车之鉴,如果墓穴中又埋置了炸药的话,便保不定后果是什么了,可是,这又非证实不可。想了又想,这险一定要冒,他退站两丈之外,选了个较低的位置。双掌运足功力推了出去,然后急伏下身躯。“轰”然一声,上石飞卷,坟墓再度被夷平。待了片刻,没有动静,他起身近前察看。“擅犯此墓者死”的石碑又呈现眼帘,使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考虑了半晌,得到了一个主意,他在林中采集了些树藤,连接成数丈长一条长绳,把一端系牢石碑,然后退到一株树后,扯动长藤,心里是忐忑的。石碑被拉离墓穴,并没有预期的场面出现,他放心了不少,用剑削了根树干,再度趋前,刨掘穴土。挖到了三尺深时,土中露出了一片衣角。司南誉一颗心“怦怦”跳了起来,再挖,一具衣着楚楚的尸体逐渐展现。墓里有尸体,那葛祖荫所说的全是假话了,一种受骗的感觉使他大为怒愤,伸手把尸体拉了出来。死尸,本来就是恐怖的东西,胆子再大的人也难免有异样的感觉。司南誉心头一阵发毛。定睛细望,又呆了。死者是一个五十余岁的老者,是斐震么?他从来没见过裴震本人,根本无从辨认,算年纪倒是差不多。审视了半晌,灵机一触,不由怒叫出声:“上当了,他不是裴震尸依前后时间算来,裴震已死亡了近一个月,无棺土葬,照理尸体该已腐臭,但眼前这具尸体面目没多大改变,死期不会超过三天,同时上一次炸药爆炸,土崩石裂,竟未损及尸体,被炸裂的石碑显然是新近做的手脚,如果再过些时,尸体腐朽,事实便被掩盖了。死者是谁?把一个无辜者杀害,遂其诡计,的确是毫无人性。是裴震本人干的么?司南誉激愤如狂,望着死尸直发抖,真真假假,他束手无策。蓦在此刻,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掘墓毁尸,天理难容!”司南誉大吃一惊,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三十出头的黑衣人,从树身后转了出来,一张惨白的脸,鹰鼻薄唇,一望而知不是什么正派人,司南誉冷眼一扫对方,道:“朋友什么来路?”黑衣人口角一拉,道:“本地人,谈不上什么来路。”司南誉目芒一闪,道:“朋友刚才说什么?”黑衣人反问道:“朋友准备做什么?”司南誉想了想,开门见山地道:“辨认一下死者的身分。”黑衣人嗤地—声冷笑,道:“朋友一表人才,不会不认识字吧?墓碑上明明刻着死者的名号……朋友是别有居心的吧?”司南誉道:“朋友说说看,死者是谁?”黑衣人挑眉道:“武林第—剑手裴震。” “朋友认识死者?” “当然!” “死者真是孟凤临无讹?” “一点不错!” 司南誉登时血脉贲张,星目威芒闪闪,迫视着黑衣人道:“朋友与死者是什么关系?” 黑衣人沉缓地道:“关系谈不上,死者身负重伤,来到舍下,道出了身分,伤重不治而亡,在下尊他曾是煊赫—时的人物,所以为他收尸立墓,如此而已。”司南誉激动无比地道:“朋友说的是实话?” “彼此素昧平生,没有骗你的必要。” “人什么时候入土的?” “两天前!” 呼吸为之一窒,司南誉圆睁星目道:“两天前?” “不错。” “可是此墓十天前便已在这里,怎么说?” “死者自知不治,但因为仇家太多,怕发生像现在的事,所以要在下先造坟墓,同时埋置炸药,以防万一,朋友谅来是他仇家之一!” 这—说,情况完全明朗了,司南誉咬牙切齿,暗恨自己江湖经验太差了,上了葛祖荫的恶当,这笔帐非找他算不可。黑衣人接着又道:“朋友,人死恨消,何必做得太过分,即使有天大的仇怨也应该放手了,把尸体重新入土,如何?”司南誉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就在此刻,一条人影疾掠而至。司南誉目光—转,激声道:“师姐!”来的赫然是袁佩玲,袁佩玲急呼呼地道:“我判断—定能在此地找到你……”眸光—闪,惊声道:“怎么回事?这位……是谁?”黑衣人面色一变。司南誉深深吐了口气,道:“这位朋友自承是替大逆不道的裴震料理善后的人,师姐来得太好,请辨认—下死者是谁?”袁照玲上前数步,扫了尸体一眼,栗声道:“他不是裴震!”她是唯一能辨认裴震真面目的人,她的话当然绝不会假,司南誉心头一震之后,杀机倏涌,目光扫向了黑衣人。黑衣人转身朝林中电掠而去。司南誉暴喝一声:“哪里走!”弹身追去。袁佩玲根本弄不清是一回什么事,怔在当场,司南誉穿林疾追,黑衣人身法快得惊人,连绕疾晃,失去了踪影,司南誉气得七窍冒烟,搜索了一阵之后,毫无所获,只好颓然踅回原地,心里想:“看来葛祖荫所说的不假,这突兀现身的黑衣人胡编了这一套谎言,其中大有文章,若非师姐来得巧,自己便上大当了,这黑衣人便是追查裴震下落的最佳线索,非设法找到他不可。”袁佩玲迎上前来,惊声道:“怎么回事?”司南誉把葛祖荫提供线索以及黑衣人现身的经过说了一遍。袁佩玲目眦欲裂地道:“裴震可说集阴险恶毒之大成于一身,此獠不除,何以慰先父与师祖在天之灵!”顿了顿,又道:“他不是人,根本没有人性,这具尸体,定然是被无辜杀害,用来遂其阴谋的,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司南誉咬牙道:“师姐,无论上天入地,小弟一定要找到他,正以门规。”袁佩玲激颤地道:“师弟,那黑衣人定是裴震的同路人,这样一来,裴震将会不择手段地对我们,你要小心提防。”司南誉恨恨地道:“我只愁他不现身,奇怪,为什么他在得手第一剑手的荣衔之后,突告失踪,令人费解?”袁佩玲铁青着脸道:“找到他之后就会明白!”司南誉望了那被掘出的尸体一眼之后,喘口气,道:“先把这无辜受害的掩埋了再说。”两人齐动手,把尸体埋人原来的土穴中,司南誉运起“切金掌”神功,抹去了墓碑上的字迹,运指重刻“无名氏之墓”几个字,栽立在墓前,事毕,深深望了袁佩玲一眼,道:“师姐,小弟我要立即展开追凶……” “慢着,我有话要告诉你。” “什么事?” “关于宁坠儿……” 提到宁坠儿,司南誉勉强压抑住的愤懑与屈辱全被勾了起来,努力一错牙,激颤地道:“不,我不愿再听到她的名字!” “师弟,你冷静些,听我说……” “我不要听!” “你已经跟她拜过天地……” “骗局,那是骗局,我受了愚弄,她自以为很了不起,若不是因为家姑,我……嗨!不提了,当它是—场噩梦。” “那可能不是事实。” “那该是什么?” “她可能遭遇了意外!” “意外?” “嗯!你走后,她母亲‘金凤女’发现后花园地上留有男人的靴印。”司南誉心中一动,转念想想,冷笑着道:“师姐,不必设词掩盖事实,以她的那种能耐,再加上那晚的高手跻于 第88章 无理取闹 一堂,谁敢轻捋虎须,我与她已没有任何关系,我现在唯一要做的一件事,便是找到裴震,尊师父遗命清理门户,再没别的了。”袁佩玲苦着脸道:“我说的是真的,不是故意设词骗你,你想,如果她对你无意,又何必在拜完天地之后才出走……”司南誉狂声道:“她是什么居心她自己明白,这件事我不想再提,我要走了……”说完,弹身飞掠而去。像是伤疤被人重揭,司南誉又重温了一次痛苦。袁佩玲怔望着司南誉倏忽消逝的身影,叹口气,喃喃地道:“这也难怪他,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是经不起这种打击的,只有找到宁坠儿之后再设法圆场了!” 司南誉满怀痛苦与激愤一路飞奔,那情况似乎又回复到宁坠儿逃婚那晚,他奔离李家的心境,意念是狂乱的。天色昏黑下来,远处闪起了疏落的灯火,像是个镇集。司南誉放缓了身形,狂奔使他的情绪重趋平静,想到该进饭食了,于是,他不疾不徐地朝灯火处奔去。突地,一条纤巧的白色人影从前道横里划过,身法极快,仅如惊鸿一瞥,司南誉心中一动,停下了身形。江湖中,极少有穿白衣的人,因为目标太显眼,而这人影,从身形上判断,当是个女的。他敏感地想到了宁坠儿,她是他所见过的女子中唯一穿白衣的人,平复了的情绪,又告激越起来。“追!”心念一动,挪动脚步,但又止住了,痛苦地想:“忘掉她,彻底地忘掉她,追上她自取其辱么?男子汉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又一条人影循同一方向横过,身法也相当快速。司南誉的情绪沸腾了,先后两条人影,无疑是一路的,如果先前的女人身影,果真是宁坠儿的话,后面的男人身影该是谁?她的情人?她因此而逃婚?追上她,当面把事情解决,以免夜长梦多徒增痛苦。那作为信物的金凤钗也该还给她。司南誉做了决定,弹起身形,循人影消失的方向电掠而去。 一片平畴,视野很广,不久,—黑一白两个小点映入眼帘。两人果是—道的,现在已经会合了。司南誉心里像倒翻了五味瓶,分辨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身形加速,疾似一抹淡烟,双方的距离逐渐缩短,不错,前面是一男—女,并肩驰行。眼前呈现—簇参天巨树的朦胧黑影,看来是一座庄宅,一黑—白两条人影投入树影中不见了。司南誉追到林边,只见河渠围绕,古柏参天,隐约露出庄院的影子,—道木桥横跨在河上,桥的—端连接巨木夹峙的幽森通道,这是什么人家?司南誉在桥头停了下来,—时没了主意,夜闯人宅是不当的,而且。用什么借口入庄呢?最主要的—点,他无法判定那白衣女子是否宁坠儿。正白踌躇不决之际,一个阴冷的声音起自身后:“什么人在此鬼鬼祟祟,意欲何为?”司南誉大吃—惊。被人欺到身后而不自觉,对方的身手相当可观,当下沉住气缓缓回身,—看,又是心头大震,现身的赫然是个白发老者,手拄拐杖,—双眼在黑暗中犹如两颗寒星,这显示出对方是内家高手,白发老者再次道:“小友什么来路?”声音冷得怕人,但还不失和善。司南誉抱拳道:“小可是来找人的。” “找人?” “是的!” “找谁?” 司南誉一怔神,这该怎么说呢?想了想,反问道:“请问您老,这是什么地方?”白发老者冷哼了一声,目芒暴闪如电炬,寒声道:“你连这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却说来找人,老夫问你的话,你一句也没答复,看来你八成不是好路数,现在先报来历!”司南誉硬起头皮道:“小可司南誉!” “展烽?” “是的!” “衣着不对……” “这……小可是临时改的衣着。” “武林至尊轩辕霸的传人?” “不错!” “找谁?” “小可在中途遥见一个穿白衣的女子与—个男子入庄,像极小可要找的人,所以冒昧前来一问。” 白发老者默然了片刻,冷漠地道:“你要找的人是谁?”司南誉道:“—个叫宁坠儿的女子,她是‘玉罗刹’的传人。”白发老者干笑了—声道:“你认错人了,此地没有‘玉罗刹’的传人,请便吧!”司南誉感到十分尴尬,走,有些不甘心。不走,没理由硬闯,心念数转之后,无话找话地道:“请问您老如何称呼?”白发老者冷酷地道:“没告诉你的必要,你还是走的好。”司南誉在心情恶劣之下,火气特别旺,冷声道:“如果小可不走呢?” “你凭什么不走?” “小可还没证实是否真的找错了人。” “你这是无理取闹么?” “谈不上。” “最后一句话,快走!” “小可还不想走。” “找碴儿么?” “随您老怎么说。” 白发老者嘿地一声冷笑道:“展烽,这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你不走,老夫赶你走。”司南誉把心一横,道:“您老无妨赶赶看!”白发老者怒哼一声,抡起拐杖,一式独劈华山,迎头向司南誉劈落。司南誉轻轻闪了开去,栗声道:“您老真的要动手?”说着,手按剑柄。白发老者一杖劈出,失去了人影,中途撤回了杖,收发由心,显见不是庸手,挪步,转身,口里道:“谁跟你闹着玩?”呼的一杖,横扫而出。“咔”地一声,拐杖被一剑荡开,司南誉拔剑出手,快如闪电,但这一击使他感到手腕隐隐发麻,不禁心头一凛,这老者内力惊人。白发老者在退了一步之后,大声道:“还真不愧是古立人的传人!”最后一个字出口,拐杖又告攻出,势沉力猛,招式玄奇。司南誉微一错牙,硬碰硬,举剑力封。拐杖是外门重兵器,而剑讲究的是轻灵,若非是司南誉,换了别的高手,可不敢如此硬来。“铿”地一声,杖剑交击,老者被震退了两步。司南誉暗自骇然.霸剑是宝刃,切金断玉,无坚不摧,对方的拐杖竟然无损,不知这拐杖是什么材料做的,同时也证明老者的内功修为已达炉火纯青之境,才能力透杖身,借震力而挡利刃。白发老者拐杖再扬。司南誉陡斜剑,口里朗喝一声:“霸剑无敌!”他准备施展王者之剑的鞘藏绝招了。剑未发,气势已经迫人,这种气势是无形的,只有绝顶高手才能体会得到。白发老者知道已碰上平生仅见的劲敌,目芒如炬,白发蓬飞,准备全力应付。“呀!”栗吼声震颤了夜空,刺耳的碰击声慑人心魄,人影乍分,老者退离原地八尺之多,拐杖垂了下来,看不出他是否受了伤。霸剑依旧斜扬着。此刻,司南誉豪气干云,俨若一尊天神。不过,他也暗惊这老者的功力,是出道以来所碰上仅有的少数几个对手之一。 蓦地,桥的另—端传出一个声音道:“万长老,门主要见来人!”万长老之称,显示此老姓万,而且身分是长老。门主二字,证明此地是一个江湖帮派所在之地。司南誉心头微感,一震,手下人如此,门主该是何等人物?白发老者沉声道:“展烽,我们门主要见你。”司南誉徐徐收起了剑,脱口道:“贵门什么尊称?贵门主又是谁?”白发老者道;“少待便知道,现在请过桥。”事实上司南誉已不能打退堂鼓,不见也不行,同时,他心里仍惦着那白衣女子的事,他要证实她是否宁坠儿。略作思索之后,道:“请带路!”老者曳杖前行,司南誉随后,过了桥,通过阴森的林道,一座雄伟的门楼映人眼帘,门边高挑着一对纱灯,灯笼上一边写的是“天覆”两个大红字,另一边写的是“地载”。“天覆”,“地载”,这是什么意思?代表什么?两旁,左右各站了两名劲装武士,抱剑挺立,很够威风。白发老者回头向司南誉偏了偏头,然后上阶,昂首入门。司南誉感到一阵忐忑,壮着胆跟了进去。门里是一个广场,一条青砖铺砌的路直通正面的宫殿式建筑。殿内射出暗淡的灯光,遥遥可见宽广的殿廊和绕廊的白石栏杆,这有若庙堂的建筑充满了神秘的色彩。司南誉随着姓万的长老直达殿前阶下,姓万的长老抬手示意司南誉止步,然后升阶人殿。殿廊上八名武士,面向外左右各四,一律锦衣劲装抱剑。司南誉静静地候着,心里多少有些不安。未几,那姓万的长老复现殿门旁,宏声道:“门主传见展烽司南誉!”传见二字使司南誉啼笑皆非,这算是哪门子的排场?江湖帮派来上这一套可谓之不伦不类。司南誉略一犹豫之后,从容上阶,跨人殿门,目光扫处,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偌大一个殿堂,空荡荡地不见半个人,除了那姓万的长老。两盏像外面门楼上吊着的纱灯分悬两侧,灯光昏黄,使殿堂显得一片阴森,正面,一方长案。 第89章 远房亲戚 长案后是一个神龛样的东西,垂着纱幔,左右各摆了六张高背太师椅。姓万的长老趋近案侧朝纱幔微一躬身,道:“展烽奉旨晋见!” 纱幔里传出—个男人的声音道:“赐坐!”姓万的长老手指下首的一列太师椅,道:“你可以坐下。”司南誉冷冷地道:“在下站着好了!”纱幔后的声音道:“展烽,你来此何为?”司南誉抱了抱拳,道:“尊驾想来就是门主了,请问贵门是……” “本座在问你的来意?” “在下……是追踪一个可疑的人来的。” “什么可疑的人?” “一个白衣女子。” “噢!她有什么可疑之处?” 这一说,等于承认此地是有一个白衣女子,会不会是李筱娟呢?司南誉按捺住紧张的情绪,沉凝地道:“在下找一个叫李筱娟的女子,同样的衣着。” “江湖上同样衣着的太多了。” “这……” “此地是有个穿白衣的女子,但不叫李筱娟,你无妨说说找人的原因。” “既然不是在下要找的人,便没有奉告的必要。” “本座命令你说出来。” 司南誉又是—阵啼笑皆非,冷傲地道:“在下并非贵门属下。这命令两字似乎谈不上。”姓万的长老寒声道:“无礼!”司南誉扫了他—眼,不屑地撇了撇嘴。纱幔后的声音又道:“展烽,你想见见那白衣女子么?”司南誉心中一动,道:“如果门主允准的话,在下是想见上—见!”纱幔后久久无声,司南誉感到—阵惶惑,是这神秘的门主改变了主意,还是另有文章?对方既然否认那白衣女子是李筱娟,见了也是多余。一条白色人影,从纱龛后转了出来。“筱娟!”司南誉脱口叫了出来,登时目瞪口呆,全身发麻,呼吸窒住了,血液似乎也停止了流动,脑海里嗡嗡响成一片,竟然真的是李筱娟,她怎会在这里?难道她已经加入了这神秘的门派?李筱娟脸上毫无表情,以一种陌生的眼光打量着司南誉,冷冷地道:“谁是筱娟?”像被电击,司南誉全身—震,他感到有些晕眩,她竟然问出这句话来?紧接着在震惊之后,是难言的愤慨,俊面也因之起了扭曲,咬着牙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李筱娟冷酷地道:“我问你谁是筱娟?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司南誉气极反笑道:“你当然不认识我,哈哈哈哈……”李筱娟蹙起了额头道:“你是谁?”司南誉身形晃了两晃,狂声道:“李姑娘,用不着这样,我找你并无任何目的,只是想把事情做个结束,以免彼此痛苦,何必呢?在下还不是那么没志气的人。”李筱娟盈盈前行两步,手扶案角,皱眉道,“什么事情要做结束?”司南誉双目尽赤,身躯抖个不住,她竟然无情到这种地步,像突然变成了另—个人,这种转变真是连做梦都估不到。姓万的长老在一侧冷眼旁观。李筱娟又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司南誉快要发狂了,他真想一剑宰了这冷酷无情的女人,她在花烛之夜逃婚,现在居然装作不认识,过分的激愤使他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李筱娟冷冷一笑,转身欲走。司南誉栗喝—声:“站住!”李筱娟回转身,秀眉—挑,冷厉地道:“别在此大呼小叫的,你想做什么?”司南誉理性尽失,狂吼道:“我要杀你!”右手摸上了剑柄。李筱娟眸中煞芒一闪,大声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充满了嘲弄与不屑。司南誉的霸剑离鞘半尺……姓万的长老冷阴阴地道:“展烽,此地不是你动剑的地方!”李筱娟敛住了笑声,道:“原来你就是展烽,我听人说过……”说完,目光转向姓万的长老道:“万长老,他不会是失心疯吧?”司南誉狂叫道:“不错,我是疯了,如果不疯,当初我就不会答应那件事。”呛地一声龙吟,霸剑出了鞘。李筱娟粉腮一变,道:“展烽,你说些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司南誉眼里几乎要喷出血来,握剑的手在颤抖。就在此刻,一个面目阴鸷的白发老妪疾步而出,站到李筱娟身边,扫了司南誉一眼,然后笑着向李筱娟道:“忆凤,犯不着跟一个心神丧失的人计较,我们进去吧。”忆凤,分明是李筱娟,却变成了忆凤,实在有意思。白发老妪冷厉的目芒在司南誉面上一绕,道:“一表人材,怎么会……”李筱娟笑笑道:“姥姥,我看其中定有什么蹊跷。”白发老妪点点头,“唔”了一声,目注司南誉道:“是不是我们少门主长得像你所认识的某一个人?”司南誉心头大震,李筱娟成了这神秘门派的少门主,真是匪夷所思,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这么真实,不会是做梦,不是长得像,她根本就是李筱娟。纱幔后传出了门主的声音:“展烽,适可而止,别把冯京当马凉,小女根本不曾认识你,忆凤,你们进去。”李筱娟深深望了司南誉一眼,与老妪入内去了。司南誉窒在当场,转念道:“她既然可以逃婚,当然也可以否认一切,忘了她吧,今后一切就此勾销,没来由再去追究,算了!”心念之中,收起了霸剑,寒声道:“在下告辞!”姓万的长老期期地道:“门主,他……”门主的声音道:“让他走!”姓万的长老一摆手,道:“请!”司南誉像喝醉了酒,混混噩噩地离开了这神秘的殿堂,出庄,过桥,忍不住又回头探视,乌黑的护庄林木一片阴森,什么也看不到,像做了一个离奇的梦,只是有一点是真实的,他与李筱娟之间算是没任何关系存在了。呆了半晌,他蹒跚举步。离奇、怪诞,夹杂着痛苦与幻灭,要想的太多,他索性什么也不去想。江湖鬼蜮,有许多事根本无从想象。司南誉到了镇上,已是二更过后,大部分店铺都已收歇,只有茶楼酒肆却是生意最盛的时候,司南誉的脑海仍是昏沉沉的,肚子却是早饿了,他信步进入一家酒店,照习惯,他上楼选了个靠角落的位置,要了酒菜,自斟自酌,也许是心情的关系,有些食不甘味。座中酒客,约莫有六成,喧嚷成一片。司南誉只顾低着头喝闷酒,对周围的—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哗啦!”是碗碟掉地砸碎的声音,尤其掉在楼板上,特别响亮。司南誉抬起头来,只见—个黑衣汉子匆匆下楼而去,那形貌似曾相识,不由心中—动,心想,是在哪里见过?此际,座中酒客只剩下寥寥五六人,小二正蹲着捡拾破碗碎片。“是他!”司南誉不自觉地叫出了声,摸出块碎银放在桌上,匆匆离开。小二站起身来,大叫道:“公子爷,您的酒帐!”司南誉头也不回地道:“在桌上!”声落,人已下楼。街路上行人寥落,时辰已近三更,司南誉追出店门,左右一望,那黑衣汉子已去了十几家门面,拐入横街去了。对方正是文武庙外墓头,伪证裴震死亡的黑衣人,司南誉正要找他以追查裴震的下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司南誉疾步追到横街口,远远只见黑衣人进入一家客栈,灯笼上挑的是吉祥二字,当下毫不迟疑地赶到店门口。店小二迎上前道:“客官要住店么?” “唔!有房间么?” “有,有,干净的上房,请随小的来!” “对了,刚才先我一步的那位穿黑衣的客人也是住店的?” “是呀,客官……” “很像我一个熟朋友,他住几号房?” “第三进院子,东首第一间,客官要……” “哦!不!晚了,明天再说!” 到了第二重院落,开了间上房,小二沏上茶,司南誉打了个呵欠,道:“我多喝了两杯,想睡了,有事再叫你!”小二哈腰而出,带上房门,旅客都已入睡了,店里静静地没有一点声息。司南誉喝了几杯茶,熄了灯火,然后悄然启门外望,不见人,然后反扣上房门,掩入第三进院子,向东首望去,只第一间还亮着灯火,司南誉无声无息地迫近窗边,用手指头蘸了口水,轻轻戳破窗纸,向内望去,只见黑衣人已脱了外衫,看似想上床了,司南誉在想,要如何行动才不致惊动其他的房客?黑衣人突地走向隔间的板壁,用手叩击了数下,大声道:“爹,您歇了吗?”一个苍老的声音隔着板壁应道:“什么事?”客店里这种分隔房间的板壁是夹层的,不用大声听不见。司南誉倒是为之一怔神,想不到这黑衣人是父子一同投店。黑衣人道:“孩儿在酒店碰上了那讨债的远房亲戚!” “噢!怎么样?” “没什么,孩儿躲着他回来了。” “你看清楚了?” “错不了!” 第90章 鬼话 “饭桶,傻瓜,你不会留意一下对方的落脚处!” “这……爹,孩儿怕被他缠上脱不了身。” “通知你叔叔他们没有?” “没有!” “笨蛋,马上去!” “是,爹!” 黑衣人拉开门栓,忽地觉察没穿外衫,又回转身去。机不可失,司南誉掣剑在手,推开房门。黑衣人亡魂出窍,伸手去取床头剑,司南誉的剑尖已抵在他的心窝。黑衣人张口想喊叫,司南誉低声道:“不许声张,否则,—剑刺你个对穿。”黑衣人步步后退,背贴上了板壁,脸上的肌肉连连抽动。司南誉目中煞芒连闪,逼住了声音道:“听着,说实话我不杀你,不许大声。”黑衣人点点头, 司南誉用最低的声音道:“隔壁是你老子?” “是的!” “你叫什么名字?” “佟守义。” “名字倒满不错的,那天在文武庙,你为什么编鬼活骗我?” “这……这……” “是裴震指使你这么做的,对不对?” “……”黑衣人张口无言,目珠乱转。 “要命的话就实说,裴震现在何处?” “不知道!” “你想死?” “……” “你不说实话,我点上你的穴道,带你到镇外,要你—寸一寸地死!” 黑衣人额头上渗出了大粒的汗珠,身形抖个不住。司南誉忘形地放大了声音道:“说裴震究竟在哪里?”黑衣人突地全身一震,瞪眼,张口想叫的样子。司南誉咬牙道:“说是不说?”黑衣人脸孔扭曲,双眼发直,司南誉直觉地感到对方神情有异,低头一瞥,不禁头皮发了炸,血,顺着黑衣人的裤管下流,已积了一大摊。黑衣人前仆,司南誉闪开,黑衣人砰然仆倒,背上还在冒血。板壁上也染了一大片血,中央有个剑孔,显然,黑衣人是被透壁而来的利剑刺死的。隔壁房是他老子,老子会杀儿子? 这一剑刺得很准,透过板壁,直穿后心,下手的不但狠,功力也惊人。如果说下手的与黑衣人是父子,虎毒不食子,再凶残的人,也不会对亲生骨肉下手。司南誉窒了片刻之后,出门进入隔壁房间,没有灯火,凭他的目力仍可辨物,最明显的是板壁上的剑孔,因为隔房有灯光透过,再看床上,被褥凌乱,是有人睡过。“灭口!”一个意念涌上脑海。双方绝对不会是父子,司南誉想起酒楼上黑衣人匆匆离开,翻了碗碟,一定是因为发现了自己才逃走,那黑衣人口中所谓的要债的远房亲戚是指自己了,而黑衣人被杀,是在自己迫问裴震下落之际,下手的是谁?是裴震本人么?这太有可能了。想到这里,不由恨怒怨毒交加,一条极有价值的线索又告断了。由此想见裴震的为人,真是凶残似狼,狡诈如狐。为什么先前没想到这些呢?凶手要黑衣人立刻去通知叔叔们,当然是暗指召集高手对付自己,如果自己不性急,等黑衣人离店之后再尾随下手,便不致有此失,现在后悔已嫌迟了。司南誉转回原来房间,目光扫处,两眼登时直了,房内空空如也,黑衣人的尸体已被移走,好快的手脚,为什么杀了人还要移尸?对了,是怕从死者的身分追查出其它的线索,心思够缜密,对付这种人,实在不简单。尸体必须要带到郊野掩埋,一下子能走多远?司南誉毫不迟疑地掠上屋顶,放眼四望,心情一片狂乱,敌明我暗,自己在盲目摸索,而对方对自己的—举一动了如指掌。月光下,镇梢头似有条人影投向郊野。司南誉猛提真力,如淡烟般越屋飘去,到了镇头落地,人影已脱离视线,再也看不到了。到处都是树丛,要发现对方太困难了,但他不甘心就此认栽,快速地在树丛间飞绕搜索。数声惨号,遥遥破空传来,在这更深夜阑之际,显得分外凄厉可怖,司南誉心头一震,循声奔了去,一口气奔出了里许,什么也没发现,心想,夜静声传远,到底什么地方在凶杀?又是数声刺耳的惨嗥传来,这回并不远,司南誉认准了方位,飞掠过去。溪畔,稀疏的柳林中,月光映照下,人影憧憧,司南誉奔临切近,隐在一株垂柳荫下,放眼望去,意外地大吃一惊,情绪也随之复杂起来,首先人目的是一个白衣少女身影,而她,赫然是前半夜在那神秘的殿堂中,坚不承认身分的宁坠儿,与宁坠儿在场心对峙的,竟然是锦袍蒙面的神剑帮主。十几名神剑帮的帮徒,散围在四周,场中央地上,陈尸近十具之多。宁坠儿曾经险被神剑帮少帮主玷污,她找上对方是有理由的。神剑帮主冷厉地道:“你凭什么理由杀人?”宁坠儿显得若无其事地道:“是他们不长眼找上我,不是我找他们。”神剑帮主狞声道:“你不承认是‘玉罗刹’的传人?”宁坠儿道:“根本就不是!”神剑帮主道:“不管你承不承认,反正你死定了!”宁坠儿脆生生一笑道:“没这么简单!”暗中的司南誉激动无比,宁坠儿的确是变了,变成了完全不同性格的另一个人,这是为什么?她为什么会成为神秘门派的少门主?不可思议!他想把她彻底忘掉,但这不容易,两人曾经拜过堂,心灵上的创伤是无法完全平复的,可能伴随他到生命的尽头。神剑帮主一扬头,道:“那老虔婆是谁,从来没见过?”司南誉心中一动,目光游扫之下,这才发现另一边的树影下,站着一老二少三个女人,那老的正是在神秘殿堂中被宁坠儿称作姥姥的白发老妪,两个少的是两名青衣少女,是什么身分司南誉也不明白。宁坠儿冷冷地道:“你阁下当然不知道,别问了!”神剑帮主缓缓扬起剑来,道:“你是什么也不会说的了?” “当然!” “本座先成全你,再找你师门的人算账……” “无妨,只要阁下办得到。” “本座亲手杀你,等于抬高了你的身分。” 这话的确不虚,神剑帮自诩是江湖第—大帮,以帮主之尊对付—个二十不到的少女,传出江湖,实在是大损身分的事。宁坠儿不屑地道:“别把自己捧得太高,帮主并没什么了不起。”外围的神剑帮高手怒哼出了声。神剑帮主怒喝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快出手!”宁坠儿手中剑抬了抬,道:“怎么,你阁下不占先?”那样子,根本不把神剑帮主放在眼下。神剑帮主怒不可遏,也顾不得身分了,怒哼—声,长剑划出。司南誉替宁坠儿捏一把汗,神剑帮主的剑术他领教过,与自己在伯仲之间,宁坠儿纵得她祖母“灵羽婆婆”授以功力,又能高到哪里?情况大出意料之外。宁坠儿举剑迎击,剑芒暴闪,剑气撕空,竟然毫不示弱,与神剑帮主分庭抗礼,当然,更感骇震的是神剑帮主,凭“玉罗刹”,说什么也调教不出足以和他抗衡的传人来。双方一交上手,便奇招迭出,令人目震心悬。宁坠儿守多于攻,但却应付从容。怪事,司南誉几乎不敢相信所看到的是事实。十几个照面过去了,宁坠儿毫无败象。神剑帮主大不是滋味,帮号神剑,如果收拾不下一个少女,传出江湖,这个人可实在丢不起。栗喝声中,剑势一变,叠出—连串怪招,宁坠儿被迫得退了三四步。司南誉可无心再欣赏下去了,他要找神剑帮主算账,大喝—声:“住手!”弹身飘人场心。“展烽!”场边爆发了惊呼,神剑帮主与宁坠儿不期然地住了手,双方各退数步。宁坠儿眸光—闪,丈声道:“原来是你,这可真巧!”司南誉冷冷地道:“的确是很巧!”神剑帮主慑人的目芒透过蒙面巾直照在司南誉面上,他没开口。宁坠儿眸光流转,脆声道:“展烽,你想做什么?”本应是夫妻,但现在彼此之间成了陌路之人,而宁坠儿的神情使司南誉愤恨填膺,她分明是玩弄人,当下轻轻—错牙,冰声道:“宁坠儿,你……” “我叫忆凤!” “不管你叫什么,退开!” “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要办事。” “办事?我也在办事呀!你凭什么横插—枝?” 司南誉气得连呼吸都停止子,暴睁星目,怒视着宁坠儿,身躯簌簌而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宁坠儿突地咕叽—笑道:“看你气成这样子,何苦呢?我有个规矩,动手时不许任何人打岔,好吧,我就破一次例,你办你的事吧!”神情语气,一反常态。司南誉气得发昏,但现在无法跟她计较,冷哼了一声,目光射向神剑帮主,冰声道:“咱们算算旧帐!”神剑帮主狞声道:“展烽,你说话不算数么?” “什么话?” “记得在文武庙,我们谈妥以后互不侵犯……” “不错,是说过,但当时在下忘了一笔非讨不可的帐!” 第91章 唆使 “什么帐?” “不久前在贵总舵,在下救出了被你们囚禁的女子黄蕙芬,阁下答应放过她,跟在下决斗了断,却又暗地派人杀了她,阁下不会不承认吧?” “那是手下人的错误。” “阁下—帮之主,应该负责。” “你准备怎么办?” “要阁下付出同等代价。” “哈哈哈哈,你小子办得到么?” “让事实来证明。” “好吧,我们之间只能有一个活着。” 司南誉拔剑上扬,习惯地大叫一声:“霸剑无敌!”场面再现高潮,紧张无比,就在此刻,外围突然传出一声喝叱:“什么人,站住!”接着,是一声女人的激叫:“坠儿!”一条人影随声闪现。这一声激叫吸引了司南誉的目光,一看,登时激动万分,不速而至的竟然是宁坠儿的母亲“金凤女”,也就是他的准丈母娘。“金凤女”目光一扫现场之后,走近宁坠儿,颤声道:“小妞,你把娘给急死了!”宁坠儿向后退了两步,圆睁杏眼道:“谁是小妞?”“金凤女”柔声道:“小妞,别太任性,你有什么委曲,跟娘好商量。”宁坠儿格格一笑道:“怪事,真是怪事,你是谁?”“金凤女”顿时傻了眼。司南誉气不过,冷冰冰地道:“宁坠儿,你捉弄我可以,连你娘你都不认了?”他已经忘了正面对着一个可怕敌人。神剑帮主自然不会放过这机会,乘司南誉说话分神之际,“唰”地一剑袭向司南誉,这一击,他志在必得,蓄足了势,用的是全力。像神剑帮主这等人物,不顾身分而突袭,司南誉反应再快也无法应变,但高手毕竟是高手,几乎像出自本能,霸剑疾振而起。“铿!铿!”连声响中,夹着一声闷哼,司南誉暴退八尺。神剑帮主如影附形而上。司南誉身形未稳,而且受了伤,对势均力敌的高手,仓促间是无能为力的。“金凤女”怒哼一声,首先推出一掌。同一时间,宁坠儿尖叫一声:“你不要脸!”连人带剑,横里射去。神剑帮主如不变势,司南誉非毁在他剑下不可,但他也难逃宁坠儿的闪电一击,因为宁坠儿的剑术比他并不差多少,何况“金凤女”疾劲的掌风也相当骇人,高手搏斗,生死胜负系于一念之间,先求自保是一定的原则,用不着考虑,急进的身形中途旋了开去。司南誉身形立稳,猛咬牙,扬剑上迫。原来在司南誉身后方向的两名武士,见司南誉负伤,视为有机可乘,双双发剑闪击。由于宁坠儿的刺激,再加上负了伤,司南誉的意念已呈半疯狂状态,全心专注在当面的神剑帮主身上,对身后的突袭失去了警觉。小鬼跌金刚,两武士暗庆得手。一道剑光横里闪来,快得使人无法转念。“哇!哇!”两武士栽了下去。出手的是宁坠儿,同一时间,司南誉已欺到神剑帮主身前,霸剑疾攻而出,含愤出手,其势锐不可当,有如骇雷迅电。金铁交鸣声中,双方各退了一步。神剑帮主不顾身分偷袭司南誉于先,当然也不会让面子于后,乘向后退之势,闪电般疾掠而去。司南誉气炸肺腑,大喝—声,追了下去。宁坠儿正想帮着追击,身形作势;“金凤女”趋前拦住道:“你别走!”一干神剑帮徒,见帮主已走,纷纷弹身,豕突狼奔而去,留下了一地尸体。司南誉是伤在左上胸,这一动气追逐,鲜血又涌了出来,疼痛难当,而神剑帮主业已失了踪影,只好恨恨而返。“金凤女”拦住了宁坠儿,远在一旁的白发老妪与两名青衣少女立即奔上前来。宁坠儿望着“金凤女”,冷冷地道:“你为什么要拦阻我?”“金凤女”痛苦地道:“小妞,你……为什么要这样?”宁坠儿大声道:“我不认识你,我也不是什么小妞,你是怎么了?”司南誉奔回原地,正好听到宁坠儿无礼的话,怒声道:“你对我无所谓,不该如此对付你母亲。”宁坠儿气极反笑道:“你们都疯了,把我当做谁?”“金凤女”流下了泪,凄声道:“小妞,娘也知道对不起你,让你自小流落在外,受尽委曲,但娘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你……就不能原谅我么?我好歹总是生你的娘……”喉头哽住,下面的话说不出来了。司南誉双目冒着狂焰,他几乎忍不住想出手教训她一顿。宁坠儿跺脚道:“我不懂你们在捣什么鬼,我自小没娘,我娘早死了!”“金凤女”连退数步,全身直抖,戟指宁坠儿,厉叫道:“你……你……好,你这不孝的……”白发老妪开口道:“少门主,别跟他们混闹,天快亮了,我们该走了。”“金凤女”身躯一震,栗声道:“什么?……少门主?”宁坠儿抬头望了望垂到柳梢头的月亮,幽幽地道:“姥姥,我们是该走了!”说完,目光瞟向司南誉,微微一笑。这一笑,招来司南誉更大的反感,回报以一声冷哼。宁坠儿摆摆手,道:“我们走吧!”“金凤女”向前跨了一大步,厉声道:“把话说明白了再走!”白发老妪沉声喝道:“不得对少门主无礼!”“金凤女”手指司南誉,激颤地道:“你对他如何交代?”宁坠儿皱眉道:“交代什么?”“金凤女”狂声道:“是谁唆使你这样做的?”宁坠儿用手掩住双耳道:“我不想跟你这疯女人说话。”“金凤女”打了两个踉跄,摇摇欲倒,她的心已经完全碎了。司南誉闪着赤红的双目,咬牙道:“你敢如此对待你母亲,我劈了你!” 宁坠儿秀眉一挑,道:“你敢杀我?”司南誉怒不可遏地道:“为什么不敢?”宁坠儿笑笑,不愠不火地道:“奇怪。你们是在捣什么鬼,硬说我是什么宁坠儿,我很像她么?”司南誉气呼呼地道:“你本来就是,为什么不承认?”“金凤女”伤心地道:“小妞,你干脆说出心里的话,这样……我受不了。”宁坠儿吐口气,道:“硬把别人当女儿,这种事的确是天下奇闻。”说完,转向白发老妪道:“姥姥,我们真该走了,再呆下去,连我也会发狂。”“金凤女”目光扫向白发老妪,厉声道:“她是谁?”白发老妪冷冰冰地道:“你别管老身是谁,你们这样做,必有目的,不过,老身特别提出警告,别妄想对我们少门主施展什么阴谋,否则会后悔无及。”“金凤女”栗声道:“什么少门主?”白发老妪道:“少门主就是少门主,还用问,别装癫。”说完,朝宁坠儿道:“少门主,这件事得请示门主定夺,其中定有蹊跷,我们走。”宁坠儿转身。“金凤女”厉叫道:“小妞,你真的不肯认我?”司南誉突地想到了—件事,咬咬牙,道:“前辈,让她走!”宁坠儿回眸朝司南誉深望一眼,弹起娇躯,白发老妪与两名青衣少女也相继弹身,四条人影,如几缕轻烟,眨眼而没,身法之奇,令人咋占。“金凤女”望着四人消逝的方向,绝望地嘶叫道:“她走了,她真的不认我这个亲娘,我……明白了!”司南誉道:“前辈明白什么?”他与宁坠儿已拜过花堂,只差没行周公之礼,不叫丈母娘而改称前辈,显示他已决心弃绝这门亲事。“金凤女”激越无比地恨声道:“是她祖母唆使她这样做的,她祖母恨我,—直认定我害死坠儿的爹,说我不守妇道……”司南誉接不上口,这是别人的家事,外人无法置喙。“金凤女”又道:“可是……她怎会被称作少门主?”司南誉点点头。道:“晚辈有事奉陈。”“金凤女”拭了拭泪,道:“什么事?”司南誉把追踪争坠儿,进入神秘殿堂的经过说了一遍。“金凤女”骇震无比地道:“你说灯笼上写的是‘天覆’‘地载’四个字?” “是的!” “难怪……她怎会落入对方手中?” “对方是什么来路?” “江湖上—个最神秘的门户,几十年来,只限于传说,没人知道底细……” “什么门户?” “三才门!” “三才门?” “不错,天覆地载,中间当是人,天地人就是三才。” “晚辈听先师生前提到过,说这神秘门户极少干预江湖是非,无善行也没恶迹,所以一般武林人也就不去追究,可是……坠儿会成为‘三才门’的少门主,令人想不透!” “金凤女”沉默了片刻,激愤地道:“这谜底非揭开不可,你还记得那庄院的地点么?”司南誉点头道:“记得,不难再找到。”“金凤女”道:“好,我们去拜访那门主。”司南誉也正有这打算,目芒一闪,道:“现在么?”“金凤女”踌躇了片刻道:“天快亮了,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吃点东西,然后再去 第92章 窥探 秘密门户活动都在夜晚,白天里去—切方便,对方不容易遁形。”司南誉深深吐口气,道:“前辈说的是!”话锋一顿,又道:“前辈怎会到此地来?”“金凤女”叹口气,伤感地道:“还不是为了找坠儿,唉!谁想得到好好—件事会变成这样!”时傍午,艳阳高张。司南誉与“金凤女”来到神秘庄院前的桥头。“金凤女”道:“就是这里么?”司南誉道:“不错,就是此地,我们如何行动?”“金凤女”沉声道:“对方也是—个门户,当然是照江湖规矩拜庄。”两人过了桥,通过林荫夹道,不见人影,径直来到门楼前,一看,齐齐惊叫出了声,怔住了。大门紧闭,挂了把大铁锁。“金凤女”皱眉道:“怎么回事?”司南誉激动地道:“这真是怪事!” “你没记错地方?” “绝对没错!” “可是……这是座没人住的废庄!” “可能是故弄玄虚,几个时辰之差,对方不会搬了家,我们进去看看。”说着,当先飞身掠墙而入。“金凤女”也跟了进去,广场上空荡荡地阒无人迹,除了那条青砖路,地面几乎全被串地锦覆盖,虽是大白天,仍给人以荒凉阴森的感觉。司南誉疾步奔向正面的殿堂,门扇有开有关,雕花格里可见尘封蛛结,向内望去,空无一物,纱幔,长案,太师椅,全不见了,司南誉傻了眼,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昨夜的事记忆犹新,历历如在目前,可是,这分明是一间空殿堂。“金凤女”欺近前来,不安地道:“怎么样?”司南誉激声道:“我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分明是这里没错,但却人去屋空。”“金风女”目光四下浮扫,口里道:“既是神秘门户,一切都是不可思议的,我的主意错了,应该当时就尾随她们来,坠儿是自甘情愿投入这门户,还是被迫的?”司南誉期期地道:“可是……她怎么会成为少门主呢?外人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能做门户继承人么?而且……她不像是被迫的样子,莫非她真的不是……”“金风女”立即截住司南誉的话头道:“天下没有声音相貌完全相同的人,我是她娘,岂会走眼。” “可是她不承认,见了前辈的面,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她祖母教的!” “骨肉天性,她能丝毫无动于衷?” “她恨我太深。” “但……她成了‘三才门’的少门主又如何解释?” “她祖母必然知情!” “我们现在该如何?” “仔细搜,必有蛛丝马迹可循。” “好吧!” 于是。司南誉与“金凤女”开始逐屋搜索,不放过每一寸可疑的地方,结果,搜遍了全庄,仍然是失望,毫无端倪。所有的房屋都是蛛网尘封,还有霉烂的家具,在在显示这是座久无人住的废庄。双方踅回到殿堂前的宽阔走廊上,面面相觑。“金凤女”铁青着脸道:“我去见她祖母问个明白,你也去。”司南誉愕然道:“晚辈也去?” “金凤女”道:“你与坠儿的婚事,她祖母曾亲口答允,看她怎么说。” “晚辈不想去!” “为什么?” “坠儿出走时的留字已说得很明白,她对晚辈无意,说句不中听的话,晚辈再不成材,也不愿去求她回心,请前辈……包涵,这婚事……” “怎么?” “取消了吧!” “金凤女”面色大变,欲言又止,痛苦之情溢于言表。司南誉大感不忍,欺欺地道:“前辈,晚辈……这是不得已!”“金凤女”颤声道“这不怪你,我……问明事因之后,与她……切断母女之情。”说完,泪水已纷滚而落,这是多么沉痛的话,天伦惨变,令人扼腕。司南誉苦笑着道:“前辈,坠儿出走,是为了反对这门亲事,人各有志,不能相强,晚辈认了,切勿因此伤了母女之情。”“金凤女”哽咽着道:“她根本不以我为母,还有什么……情不情,你不听她亲口说,她的娘早死了,她根本没有娘。”司南誉默然无语,他还能说什么呢?事实俱在,宁坠儿表现得十分绝决。“金凤女”幽凄地道:“那我就先走了!”说完,转身离去。司南誉望着“金凤女”的背影摇摇头,这一个做母亲的,的确伤透了心。久久,他回转身,木然凝视着空荡荡的殿堂,这不是梦,可是却跟做梦一样,醒了,一切随之幻灭,除了回忆,什么也没留下。“三才门……”他喃喃地叨念着。想,反覆地想,最后,他重新下了决心,既已立意弃绝这门亲事,何必又去操这份心,宁坠儿不是小孩,她有她的思想和做人方式,桥归桥,路归路,犯不着藕断丝连,自寻烦恼。心念之中,正待转身离开,突地,—个声音道:“不虚此行,果然把你找到了。”司南誉暗吃一惊,转头望去,来的竟然是曾被神剑帮主当作工具而化身灰衣蒙面人的葛祖荫,登时心中一动,莫非葛祖荫与“三才门”有所渊源,不然他怎会在此地现身?葛祖荫走近前来,又道:“真是天从人愿!”司南誉迫视着对方道:“什么天从人愿?”葛祖荫先笑了笑才道:“有件事,区区正感束手无策,能找到老弟你,岂非是天从人愿?”司南誉心中—动,困惑地道:“阁下怎知在下会在此地?”葛祖荫道:“今天一大早,区区在前面镇上见你老弟跟‘金凤女’离开,刚才又巧见‘金凤女’从此地离开,所以判断必能找到人。”司南誉当然不会真的相信,冷沉地道:“阁下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看来……是—座废庄。” “真的如此么?” “难道不是?” “在下正要请教!” 葛祖荫四下—望,茫然地道:“区区不懂老弟你的意思?”司南誉转念一想,也许对方真的不知道,转了话题道:“阁下什么事要找在下?” “有件事请你协力!” “什么事?” “救一个人。” “什么?……要在下协力救人?” “不错!” “救谁?” “马月娇!” 司南誉先是—怔,继而放声大笑起来。葛祖荫眉头—紧,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司南誉敛了笑声,目中煞芒—闪,道:“在下杀她还来不及,阁下要在下协力救他,这不是天大的笑话?”葛祖荫面皮抽动了数下,道:“杀她是一回事,救她又是一回事。” “怎么讲?” “因为你非援手不可。” “为什么?” “你欠我的人情。” “阁下透露裴震诈死的秘密,那份人情已经还过了,在下放了马月娇一马,双方已是互不相欠。” 葛祖荫笑笑道:“区区说的不是那个。”司南誉惊愕地道:“那阁下指的是什么人情?”葛祖荫不疾不徐地道:“老弟你被裴震预置在墓穴中的炸药所算,有人适时警告你,使你免了粉身碎骨之厄,又在事后救你到一个孤老头的家,使你免于不治,这……算不算是一笔人情?”司南誉骇然大震,连退数步,栗声道:“救在下的……是阁下?” “不错!” “过路客?” “嗯!当时区区不愿留名。” 司南誉傻了,这是救命之恩,人情二字岂能代表,想不到这谜底现在得到了解答,当下激颤地道:“阁下当初救在下的目的何在?”葛祖荫淡淡地道:“从前双方敌对,是情非得已,其实区区十分心仪老弟的风标,此一时,彼一时,并非有意施恩布惠,现在,也是情非得已,请莫误为挟恩以求。”司南誉吐了口气,道:“好吧!大丈夫恩怨分明,阁下请讲!”葛祖荫沉声道:“马月娇被一个久已不现江湖的老怪物擒走,区区一人嫌力量不足,所以特别请老弟助上一臂。”本来是立意要杀的对象,现在却反而要伸手去援救,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但欠人的不能不还,司南誉再吐了口闷气,道:“什么老怪物?”葛祖荫道:“数十年前,不可一世的显赫人物,黑白道闻名丧胆,—般人都认为他已不在人世,想不到又重现江湖,你老弟也许听说过,他外号‘五岳大帝’。”司南誉骇然剧震,惊呼道:“五岳大帝?”葛祖荫点头道:“不错,老弟听说过这一号人物?”司南誉陷入了沉思中。在大树庄中计陷身地窖,“影子人”孟先假扮“五岳大帝”救他脱困的一幕浮现脑海,想不到这被目为古人的怪杰,竟然真的还在人世,一个百岁开外的异人,何以会对马月娇下手?司南誉思索了一阵之后,栗声道:“真有这样的事?”葛祖荫道:“当然不会假!” “事情是如何发生的?” “目前还不知道那老怪物对马月娇下手的原因。” “人现在何处?” “不远的山中。” “阁下已经与对方朝过相?” “没正式朝相,区区是暗中窥探到的。” “怎知对方的身分?” 第93章 亵渎 “普天下那等装束的,没有第二人。” “阁下的意思……要在下去斗‘五岳大帝’救人?” “请老弟尽所能把对方引离住处,予以牵制,区区便可乘机救人。” 司南誉迟疑地道:“对方功力莫测,能牵制得了么?”葛祖荫道:“以老弟的修为,应该没问题。”欠人救命之恩,即使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也不成,司南誉暗地一咬牙,道:“好,我们上路!” 穷山恶岭,地属荆山。一路之上,司南誉的思想十分复杂。凭他的能耐,去斗一个百岁开外的巨擘,实在是难以想象的事,但欠人家的情不能不还,不管葛祖荫表面上怎么说,谁知道他骨子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个私德有亏,引诱有夫之妇的武士,会有什么好居心?窝囊,这件事压根儿就不正道。翻山越涧,来到一个幽深的谷口,葛祖荫用手一指,道:“就是此地!”司南誉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斗“五岳大帝”,他毫无把握,而要救的又是个阴狠残毒的女人,如果“五岳大帝”的动机纯正,自己将无辞以自解。但另一方面,下意识中却又感到振奋,能见识一下传说中的显赫人物.未始不是件平生快事。两人踏入谷道。原始林木,蔽日遮天,藤缠蔓绕,连条鸟道都没有,行动十分艰难,好不容易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又是一番天地,古松点缀着奇石,掩映着一幢青苍苍的石屋,一望而知是世外高人隐遁的地方。像这样身分的高人,为什么要对妇人女子下手呢?不可思议! 两人隐身在一方突起的巨石后面,葛祖荫手指石屋道:“老弟,你看见了,马月娇被囚禁在右首那间暗房里,石屋的左后方靠近峰脚处怪石如林,你设法把对方引出到那里,尽量拖延时间,别的你就不必管了,当然,能不动手最好,可是有—点,别说出马月娇的事,以免对方生了戒心,如何措辞,你看着办好了。”司南誉沉重地点了点头,道:“我们这就行动么?” “唔!” “有句话先声明。” “什么?” “下不为例,今天在下算是还债,以后各不相干了。” “老弟,别说得这么难听,这是区区的请求,怕你不答应,所以才说出那桩本来不愿说的事,区区说过,不是挟恩以求,这人情,算区区欠你的。” 话说得很冠冕堂皇,司南誉不想再多说什么,现出身形向前奔去。他照葛祖荫的安排,径奔那片石林。身影从石屋前方划过,却不见有任何反应。司南誉的心是忐忑的,身为武士,有所为亦有所不为,有恩必报是天经地义的,但得看如何报法,他开始不安了,现在这种行为实在是大错而特错,原先就不该答应,报恩酬情有各种方式,也不愁没机会,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后悔已经嫌迟子。到了石林中,他硬起头皮,故意大声道:“好一个世外仙源,可惜没人住,白白地糟蹋了!”蓦地,一个苍劲震耳的声音道:“谁说没人住?”司南誉心弦剧震,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手拄藤杖,两鬓飞霜的黄葛布长衫老人从石巷中转了出来,双目神光炯炯,令人心悸。 这就是“五岳大帝”么?难道他养颜有术,看上去只花甲左右。可是照上次”影子人”装扮的形象,对方该是冠带袍笏才对。老人开口道:“你来此何为?”声音震耳生鸣。司南誉呼吸一窒,抱拳为礼,竭力装作镇静地道:“晚辈山行,无意中闯来此地,不知是老前辈仙居,冒昧之处,还请海涵。”老人目芒一闪,电炬般照在司南誉面上,似要看透他的内心,凝声道:“你真是无意中闯来的?”司南誉不惯于说谎,神色微微一变,故乱以他语道:“请教老前辈如何称呼?”老人不为所动,沉声道:“老夫问你的真正来意!”司南誉期期地道:“晚辈说过了!”老人声音骤寒,道:“与你同行的是谁?”司南誉心头一震,想不到对方已发现了葛祖荫,硬起头皮道:“是位朋友!”老人灰眉一挑,道:“那后来的女人又是谁?”司南誉大惊意外,脱口道:“女人?”老人怒哼了一声道:“别跟老夫做戏,说,你们是什么居心?”司南誉怔住了,女人?是谁?葛祖荫请自己来助他援救马月娇,怎么会又来了女人?这老人貌相清奇,但威严不足,而且年纪差了一大截,他真的是“五岳大帝”么?事逼至此,他只好摊出底牌了,容色一正,道:“先请老前辈示知尊号!”老人冷冷地道:“无此必要!”司南誉星目一闪,道:“请问,老前辈为何要囚禁一个女子?”老人错愕了片刻,大声道:“你说什么?” “晚辈说被老前辈拘囚在石屋里的女人。” “什么女人?” “难道……” “你胡说些什么,此地数十年没有生人足迹,老夫也早谢绝江湖,哪里来的女人?你到底在捣什么鬼?” 司南誉猛可里—震,暗忖:“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葛祖荫别有用心,骗自己来上他的恶当?”心念之中,转身……呆住了。老人已截在头里,仿佛他本来就站在那里,这种身法,简直与鬼魅相差无几,如非眼见,怎能相信。老人冰声道:“你想一走了之?”司南誉道:“晚辈要看看来的是什么女人。”老人冷哼了一声道:“人小鬼大,你少耍花招,如果不给老夫交代明白,你一步也别想走。”司南誉现在茫然失措了,到底是葛祖荫弄的玄虚?还是这老人不承认事实?真相未明之前,还是以避免动手为上策,心念之中,正色道:“老前辈是否传说中的‘五岳大帝’?”老人面色一变,栗声道:“你们是为了这而来的?”司南誉道:“老前辈只告示是、或者不是。”老人抬头肃然望着远处,道:“大帝早已仙逝,圣号岂容亵渎,老夫不是!”司南誉心头剧震,狂声道:“上当了!”老人藤杖一横,道:“上什么当?”司南誉赤红着双目道:“先截住那一对男女!”说着,身形电弹而起。老人怒喝一声,身形跟着凌空射起,“砰”地就是一杖。这一着早在司南誉意料之中,身形是斜弹之势,半空拧腰变势,翻掠向一根人立的石笋,毫不迟滞,足尖一沾再起,掠出数丈,然后直奔石屋前的空地。一男一女两条人影,正朝出谷方向泻去,赫然正是葛祖荫与马月娇。意念还不曾回过来,杖影已当头盖下,司南誉滑开丈许,掣出霸剑。老人怒气冲天地道:“好娃儿,你竟敢太岁头上动土!”喝话声中,杖影又临,劲势如山。司南誉咬牙横剑硬封,“呛”地—声,被震得虎口发麻,霸剑几乎脱手,人也跟着退了一个大步。老人似乎吃了—惊,栗声道:“你娃儿的身手还真不赖。”司南誉急声道:“不能放对方走脱!”老人怒喝道:“少来,留住你也是—样!”藤杖又扬了起来。司南誉急气交加,大叫道:“老前辈如此不讲理么?”老人暴声道:“等你倒下了老夫再跟你讲理!”藤杖一摇,幻起漫空杖影,当头罩落,司南誉无奈,只好挥剑应敌,—场震世骇俗的剧斗叠了出来,杖影如山,剑芒似练,剑杖碰击之声,山壁齐应,搅乱了整个空间。司南誉越打越是心寒,老人的功力高得出奇,数施霸剑绝招,竟然奈何不了对方。而老人也暗自骇然,因为这与他旗鼓相当的对手只是个少年。剧斗持续,一丝不懈,这在武林中是罕见的搏斗。百招之后,双方的招式逐渐缓慢下来,喘息之声彼此可闻。双方的真力在急遽地损耗。招式由缓慢而演变为久久才斗一招。数不清这是第几个回合,双方在剑杖碰撞声中双双坐地,但随即又挣了起来,拄着剑杖,大声喘息。足足盏茶工夫,剑杖又告扬起,双方在拼最后残余,看情势,将是两败俱伤之局。“呀!”喊声是嘶哑的,剑杖碰击已失去了劲道,像顽童在比武似的,但老人已拼尽了最后一丝残余,藤杖脱手掉地,连退数步,坐了下去,口角沁出了两缕鲜血。司南誉晃了几晃,长剑拄地支住身形,没倒下。老人一阵剧喘之后,无力地道:“你……下手吧,凭你的身手,老夫……死而无怨!”司南誉深深吐了口气,道:“晚辈……没理由要杀人!”老人瞪着失神的眼道:“那……你……目的是什么?”司南誉喘着气道:““晚辈……上了奸人的当,到此刻……还不明白为什么!”老人道:“你……不早说……”司南誉苦笑着道:“老前辈根本……不听解说。”老人无词以对,闭上眼,运功调息,司南誉将就站立之势,运起至上内功心法调息,内元徐徐而生,循经脉运转。这一场搏命之斗,几乎两败俱伤。 第94章 拔剑吧 半个时辰之后,司南誉功力尽复,收起了霸剑,心里是昏乱的,他想不透葛祖荫玩的是什么把戏。又过了半个时辰,老人睁眼起立,怔望着司南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司南誉把受葛祖荫之请,臂助救人的经过简单说了出来。老人激动地道:“根本没这回事,大帝已仙去近三十年,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司南誉深深一想,道:“必然有所图谋的!”老人摇摇头,道:“数十年与世无争,想不到还会发生这种事,江湖人心险恶,太可怕了……”顿了顿又道:“少侠的身手令老夫折服,少侠何人门下?”司南誉坦然道:“先师‘武林至尊’古立人!”老人双睛一亮,感慨地道:“焉怪其然,是古立人的徒弟!” “老前辈认识家师?” “不必称老夫老前辈,前辈二字足够了,老夫随主人退出江湖之时,令先师的盛名正如日中天,虽见过面,但谈不上交情。” “前辈所说的主人……” “就是‘五岳大帝’!” “哦!” “老夫是他老人家的随僮,等于半个弟子。”司南誉为之骇然,一个随从的侍僮有这么高的身手,“五岳大帝”的功力,可见一斑,当下又道:“还没请教……” “老夫鲍承宗!” “鲍前辈!” “少侠呢?” “噢!失礼之至,晚辈司南誉!” 老人点点头,吸口气,道:“方少侠,依你看来,那一对男女的目的是什么?” “晚辈想不透!” “你们之间有否恩怨?” “曾经是生死之敌!” “会不会是企图借刀杀人?” 司南誉心中一动,暗忖:“如果葛祖荫要杀自己,上次自己被炸重伤人事不省,他要下手可说不费吹灰之力,但反而救了自己,根本用不着费这大的手脚,做这种没有把握的事。”心念之中,道:“不太可能!”老人鲍承宗偏头想了想,道:“对了,少侠方才说,对方要你牵制老夫,以便救人?” “是的!” “对方误老夫为主人‘五岳大帝’?” “看来是的。” “那对方必有图谋,可能……”说到这里,老脸一变,突地弹身奔向石屋。司南誉大惑,跟着奔了去。到了门边,只听老人栗声大叫道:“果然不出所料!” 发生了,老人喘息渐平,痉挛的现象也消失,脸上的紫色慢慢消褪,狂乱的目芒也恢复正常。司南誉大喜欲狂,想不到一个奇怪的念头竟挽回了老人一命。盏茶工夫之后,老人坐了起来,凝望着司南誉,激动地道:“少侠,大恩不言谢了,老夫……唉!恐怕此生无法报这救命之恩了。”司南誉连连摇手道:“前辈快别这么说,使晚辈心里不安,这次意外,晚辈也有份。”话锋略顿,又道:“失去了宝典,晚辈誓要代前辈追回。”老人颤声道:“少侠,老夫除了愧领,别无话说。”司南誉抬头望了望谷空,道:“对方可能去之不远,晚辈立即去追,前辈珍重,愿不久完璧归赵!”说完,不待老人反应,拱拱手,弹身疾纵而去。 司南誉循原路出谷,再没看到葛祖荫与马月娇的影子,不用说,挟宝远扬了。他一口气追到山外,已是薄暮时分,看来追人是没指望了,他在路边一块石头上坐下,他需要冷静地把这件事从头到尾想—想。葛祖荫当初灰衣蒙面,做过神剑帮主的鹰犬,不择手段抢夺“王者之剑”,而在神剑帮少帮主被师姐袁佩玲击杀之时,他袖手不救,并乘机宣布与该帮脱离关系,证明他是个险恶之人,他与马月娇私通,使人家夫妻反目成仇,行为与居心,卑鄙已极,是个十足的小人。马月娇与他结合,算是物以类聚,他故意示惠,而乘机要挟,可说阴险之尤。此次,他骗自己找“五岳大帝”救人,目的却在夺取那本宝典,又在木匣上做手脚,使老人中毒疯狂,原意当是借刀杀人。这种败类不除,武林便没公义可言了。想透了,心头的恨变得又浓又稠。如何才能找到他呢?他的功力已相当叮观,如果再让他练成“无极宝典”上的武功,另加上个“断肠花”马月娇毒妇,很可能搅起武林一片血雨腥风,不知要有多少无辜受其荼毒。心念及此,热血阵阵沸腾。忽地,司南誉想起了上次追踪苗汉到过的山边林中小屋,那是葛祖荫与马月娇的巢穴,他们很可能奔回那小屋,如果及时追去……于是,他呼地跃下石头。蓦在此刻,一阵狂荡的笑声,倏地破空遥遥传至。司南誉心头一动,听笑声,中气十足,显然这发笑声的是个内家高手。紧接着,一个颇为耳熟的声音暴喝道:“葛祖荫,本座若不把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司南誉一听葛祖荫三个字,连想都不想便弹身掠去。 山环里的草坪上,七八条人影对峙。一方是锦袍蒙面的神剑帮主,左右各站着两名老者,两名中年,呈拱月之势,神剑帮的高手,司南誉所知不多,但判断至少是堂主以上的人物。另一方,赫然正是葛祖荫与马月娇,双方,都是司南誉要杀之而后快的仇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司南誉杀机大炽,心念电似一转,目前以先解决葛祖荫的事为上,身形一滞之后掠人现场。 “什么人?” “白儒!” 喝问与惊呼齐传,场中人人变色,目光集中投注过来。司南誉的目光遍扫在场者之后,停在葛祖荫面上。葛祖荫微微一笑,显得很从容地道:“老弟,敬谢此次鼎力援手!”司南誉愤极欲狂,冰寒地道:“天下虽大,但我们之间的路未免太窄了!”葛祖荫惊异地道:“咦,老弟之话是什么意思?”司南誉目眦欲裂地道:“我要斩了你!”呛地一声,霸剑出鞘。在场的人全被这动作惊得—愣。葛祖荫栗声道:“老弟台,到底怎么回事?”司南誉恨声:“少装佯,我不杀你们这—对狗男女,天理何存?”马月娇插口道:“白儒,何不把话说明白些?”葛祖荫又接上道:“老弟台,莫非有什么误会……”司南誉气得发昏,怒极反笑道:“误会……姓葛的,你根本不是人,斩了你便没误会了。”说完,转向神剑帮主道:“我们的事稍待再解决。”神剑帮主冷哼了—声,没开口,司南誉先找上葛祖荫和马月娇,他是求之不得的事,说不定可收渔人之利。司南誉的目光又回到葛祖荫身上。葛祖荫侧顾了马月娇—眼,然后才冷沉地道:“白儒老弟,即使有天大的误会也可解决,别做傻事,先办你的大事吧!”司南誉咬着牙道:“我要先斩了你,什么废话都不必说。” “区区完全不明白你老弟何以暴怒如此?” “你还要装蒜?” “实情如此……” “拔剑保命吧!” “不教而诛为之虐,你说吧!” “一石二鸟,借刀杀人,你存心不但凶残,而且卑鄙。” “这话从何说起?” “拖延时间并不能保命,认了吧,谁叫冤家路窄呢?”葛祖荫声音一寒,道:“老弟,你如果迫使我们双方联手,你认为后果是什么?”司南誉倒是心头—震,如果他们真的双方联手,的确无法操胜算,单只神剑帮主便得全力对付,何况再加上这一对男女,还有另外的四个神剑帮徒,看来也非庸手。但,他不甘示怯,寒森森地道:“本人不在乎!”神剑帮主开了口:“姓葛的,别做梦,本座恨不得生啖你肉,谁跟你联手!”葛祖荫阴声道:“帮主阁下,你自信单方面能收拾得了他?” “那是本座的事,你不必操心。” “可是阁下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束,如果……” “你敢?” “没什么不敢的,如果事情迫到头上,就别怪区区爽约。” “姓葛的,算你狠!” “那阁下是答应了?” 司南誉虽在盛怒之下,但仍保持了几分冷静,对方的谈话使他大为困惑,他夺了他的妻子,而他们之间却又有约定,的确令人费解。神剑帮主突地拔剑道:“好,先除了这祸患未尝不是好事。”他已答应联手了。葛祖荫又朝司南誉道:“老弟,最后—句话,你改变主意还来得及!”天生的傲性,司南誉栗声道:“在下—向不轻易改变主意。”葛祖荫阴声道:“你会后悔的!”说着,也掣出了长剑。司南誉霸剑倏扬,大喝—声:“霸剑无敌!”以疾风迅雷之势,发剑攻向葛祖荫。“呀!”暴吼声中,神剑帮主出了手。双剑同时攻到,两个拔尖的剑手合击,劲势之强骇人听闻,司南誉被迫中途变势,他必须应付双方。金铁交鸣,爆出星星火花,司南誉当场被震退了一大步。神剑帮主手下的四名高手,同时发剑急袭。司南誉回剑猛扫,“呛啷”声中,两人断剑,两人的剑被荡开。间不容发。 第95章 一种解脱方式 神剑帮主与葛祖荫的长剑又挟雷霆之势而至。“呀!”栗叫声中,司南誉以霸剑绝招迎战。霸剑绝招,玄厉无匹,但也极耗真力,司南誉在半天之内连遭两番剧战,在谷中几乎与老人拼得两败俱伤,体力刚刚回复,又碰上绝顶高手的联攻,但是他不能不打,不但打,而且是非见生死不可。惨烈的场面层层叠出,剑芒闪射,剑气撕风,惊心动魄四字都不足以形容。四名神剑帮高手,成了四掌双剑,乘虚蹈隙助攻,只马月娇闲着没动。霸剑威力无匹,暂时能挺住,但在真元随时间而亏损的情况下,后果实在难以想象。人也疯狂,剑也疯狂,场面犹如鼎沸。这种场面,绝大多数的武林人,终其一生,也难得有一开眼界的机会。在利害相关的情况下,虎与狼暂时合了手,剧斗持续,场面紧张得无以复加。“哇!”惨号撞破了狂乱,神剑帮四高手中的一名老者断臂飞头,令人胆战心摇,攻击更紧密,司南誉已呈半疯狂状态,脑海里只一个意念:“杀!” 一声娇喝倏告响起:“住手!”接着是一声栗人的惨嗥,一名徒手的中年高手飞栽出两丈之外,当场横尸,原位置换了一个白衣少女。像暴风雨骤歇,人影散开,不速而现的赫然是宁坠儿。司南誉目光一转,栗吼道:“我的事用不着你插手!”宁坠儿笑笑道:“白儒,何必这样高傲,双拳难敌四手,你打不过他们的。”司南誉怒声道:“这是我的事,你管不着!”宁坠儿不以为意地道:“瞧,你的神气,难道我真的使你这样讨厌?”司南誉暴吼道:“不只讨厌,我恨你,我永远不要跟你见面。”宁坠儿粉腮微微—变,但仍柔声道:“那是为什么?”司南誉气呼呼地道:“别问我,你心里很清楚的,想玩弄我,是不是?你想左了,我司南誉顶天立地奇男子,不屑看你这一套。”宁坠儿柳眉一蹙,道:“你误会了,我是真心想跟你做朋友!”司南誉气得全身发抖,厉声道:“朋友?哼!宁坠儿,我告诉你,你不是人,是妖怪。”宁坠儿大声道:“怪事,你怎么老是叫我宁坠儿?我不是,我是……”没有下文。一名白发老妪与两名青衣少女缓缓步入场中。这时,暮色苍茫,四周已起了烟岚。白发老妪目芒如电炬,迫视着神剑帮主道:“老身非抓碎你的脑袋不可,先做个样子给你看!”看字声落,双掌上扬,十指如钩,满头白发有蓬立之势,转身抓向近身的那名中年。动作看似缓慢,其实奇快无比,而且玄厉无方。那名中年挥剑疾扫,但招式只发出一半,众人只觉眼一花,半声惨嗥击破诡秘的空气,那中年萎缩了下去,一颗头已被抓成稀烂,红白齐进。这一手,令人毛骨悚然。葛祖荫大叫一声:“鬼爪魔婆!”司南誉心头一震,但他并不知道“鬼爪魔婆”是何许人物,他是第一次听说。神剑帮主半声不吭,突地弹身飞逝。司南誉大喝一声:“哪里走!”正待追去。宁坠儿横身拦住,道:“慢走!我们把话说清楚!”司南誉愤极,抖手就是一剑。 “离此不远的山环。” “她人呢?” “走了!” “她对你说了什么?” 司南誉忿忿地道:“她仍然否认她的身分。” 司采薇长长喘了口气,道:“她连我都不认,黄昏前,还出手伤了你丈母娘……”司南誉登时热血沸腾,栗声道:“什么,她……竟然对她的亲娘出手?”顿了顿,气呼呼地道:“姑姑,您……难道抓不住她?”司采薇道:“你丈母娘阻止了我。”“金凤女”激动地道:“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她可能……”司南誉目芒一闪,道:“前辈想到了什么?”“金凤女”喑声道:“她可能遭人暗算,迷失了本性。”司南誉心头大震,星目泛出了骇芒,这种事听人说过,有些邪道人物能用药物或特殊手法使人丧失记忆,然后把安排的意念注入被害者的脑海中,使被害者完全改变,可是,她在洞房之夜留笺出走,又怎么解释呢?司采薇幽幽地道:“我认为不可能,如果迷失了本性,她的目光必然失常。”“金凤女”道:“大妹子,你能找到更合理的解释么?”司采薇道:“大姐不是判断她可能受她祖母唆使……”“金凤女”摇头道:“我仔细想想,觉得不可能,第一,她祖母首肯这桩婚事。第二,她变成了‘三才门’的少门主,而她祖母与这秘密门户毫无瓜葛。第三,她的武功路数完全改变,显见其中大有文章。”司采薇皱眉道:“照大姐这么说,这件事简直是不可思议,怎么办呢?”“金凤女”道:“除非设法摸清‘三才门’的底。”司南誉沉声道:“最直截了当的办法是找坠儿本人,由她自己证实,不过……丧失记忆这桩事可能性极大。”司采薇道:“对方一再出现,证明秘密巢穴当不出百里范围,我们分头找,司南誉贤侄还是独当一路,见了面不必存什么顾忌,设法捉住她。”司南誉本决心不理这件事了,但三头对面使他无法拒绝,也由于宁坠儿竟然对她母亲下手,撇开原有立场,还是有追究的必要,当下点了点头。“金凤女”叹了口气,凄怆地道:“她为什么会变呢?是被害还是存心如此?”司南誉摆头道:“秘密门户找个外人来继承,这……实在说不通。”司采薇道:“这便是问题的症结所在.我们分头行动吧!”司南誉无言地施礼告辞上路,他实在没什么话好说。 艳阳高张,一个白衣书生行云流水般走在坦荡的官道上,他,正是“白儒”司南誉,他已经回复了本来的服色。人在走,心里却像一团理不清的乱麻,很多事全挤在一堆——宁坠儿迷失本性之谜!孟凤临行踪之谜!葛祖荫与马月娇盗走“五岳大帝”所遗“无极宝典”之谜!这几件事无一不与他有切身关系,非办不可,在没有线索可循之下,只有凭运气去碰,碰上了就办。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孤独,像一叶扁舟浮漾在险恶的无情大海中,失去了航向。风靡江湖的名头令人钦羡,但自古英雄皆寂寞,别人的看法是—回事,他自己的感受又是另一回事,出道以来,除了父母之仇得报外,其它可说一事无成,他真有些心灰意冷,他自问,为什么要走上武士这条路? 一名年轻女尼迎面行来,双方擦身而过时,女尼深深望了司南誉一眼。司南誉只顾想心事,不以为意,照走他的路。女尼走出—段路,突地回过身来,急急追上司南誉,道:“少施主请留步!”司南誉心中—动,回身望着对方,剑眉一紧,道:“小师太是唤在下?”女尼合十道:“少施主敢莫就是‘白儒’?”司南誉一怔神,道:“不错,正是在下,小师太……”女尼宣了一声佛号,道:“若不是看到少施主的装扮,几乎当面错过。”彼此素未谋面,司南誉困惑地道:“小师太怎么称呼?” “小尼修缘!” “有什么指教?” “有个人要见你。” “噢!谁?” “是位女施主,请随小尼来。” 司南誉惊疑不已,一个女人要见自己,却叫个小尼姑传讯,这是怎么回事?那要见自己的女人是谁?心念之中,道:“请问,要见在下的人叫什么名字?”女尼显得很庄重地道:“见了面就知道,荒庵离此不远,请随小尼来!”说着,先已举步。司南誉无奈,只好茫然跟着这神秘的女尼走,心里可有些七上八下。走了一程,岔上小道,半个时辰之后,眼前现出一片浓绿,古柏修篁夹道,隐约可以看出红墙碧瓦,是一座尼庵。穿过幽篁小径,来到庵门前,女尼止步回头道:“请恕荒庵不便接待男宾,请少施主稍候!”说完,飘然进庵。司南誉不安地站在庵门外,目光溜转之下,只见庵门上悬的匾额是“苦行庵”三个字,心想:“要见自己的是谁?为什么选在尼俺?那叫修缘的少尼称对方女施主,那当然是个俗家人……”心念未已,一个白色人影悠然出现庵门,竟然是宁坠儿。司南誉大感意外,但随之而来的是难以遏止的愤怒,俊面一寒,道:“想不到会是你,太好了,我正愁找不到你。”宁坠儿面色凄清,与昨晚所见的神情完全不一样,呆望了司南誉半晌。才幽幽地慢启朱唇道:“我知道对不起你,但我没有办法,我……不值得你眷顾,因为我不配,我是个人格上有污点的人。”一夜之间,前后判若两人,司南誉冷笑了数声,道:“你又想玩什么花样?”宁坠儿粉腮一惨,黯然道:“如果你不能原谅我,可以杀了我,我不会还手,这也是一种解脱方式。” 第96章 谜底 司南誉猛咬牙,栗声道:“宁坠儿,我是想杀你!”宁坠儿闭了闭眼,道:“那就下手吧,我等着!”她不再否认她的身分了,魔女,她的确变成了魔女,司南誉激颤地道:“你光说说看,为什么要找我?”宁坠儿深深吐口气,幽凄地道:“我已决心入空门,长伴青灯古佛,但佛门重因果,在夙因未了之前,住持不肯剃度,所以才找你来了这夙因。”司南誉后退两步,纵声狂笑起来。宁坠儿垂眉低目,娇躯随着狂激的笑声在抖动。久久。司南誉才敛住笑声道:“少门主,开门见山的说,你到底想弄什么玄虚?” 宁坠儿双眸电张,口唇连连翕动,半晌才道:“什么少门主?”司南誉啼笑皆非,这女人到底算是哪一类的女人,原先,她不承认自己的身分,现在又否认她是少门主,还扬言要削发为尼,莫非她母亲的判断正确,她原先是丧失记忆,而现在复原了?心念之中,栗声道:“你忘了你是‘三才门’的少门主?”宁坠儿迷惑地道:“我……你在说什么?”司南誉冷厉地道:“昨夜黄昏时,你出手伤了你娘,难道你也否认?”宁坠儿大叫道:“我伤了我娘?……这从何说起?”司南誉窒住了,真假虚幻,他完全无法判断。宁坠儿激颤地道:“我娘呢?” “正在找你。” “谁说我伤了她?” “她亲口说的。” “你看到了?” “没有,但她受伤是真的,伤心也不假,一个做母亲的不会诬赖自己的女儿吧?” “很难说!” “你……什么意思?” “我恨……恨……” “恨你娘?” 宁坠儿狂声道:“我恨我自己。”司南誉的怒火又告炽燃,圆瞪星目道:“什么意思?” “你走吧!” “我不走,我答应你娘和我姑姑,要抓你回去。” “你可以杀了我,别的办不到。” 就在此刻,一个缁衣老尼出现门边,后面随着两名少尼,其中一个是原先引领司南誉来这里的“修缘”。司南誉兀立着不作声,心里疾转着念头:“三才门是个江湖中公认的神秘门户,作风当然是诡异莫测,宁坠儿的突然转变,说不定与庵中的女尼有关,也许她们本是一路,又想玩什么花样……”老尼宝相庄严,高宣了一声佛号道:“佛门虽广,不度无缘之人,女施主,你请便吧!阿弥陀佛,掩门。”说完,转身而去。少尼之一掩上了庵门。司南誉又为之一怔。宁坠儿幽凄地道:“天下之大,难道没我宁坠儿容身之地?”司南誉一时没了主意,他不知道该不该动手,情况扑朔迷离,使得他脑胀欲裂,茫然无措。 她是逃婚的宁坠儿?她是三才门少门主忆凤?她的心神受制?她故意装佯有所图谋?正如姑姑司采薇所说,她的眼神澄澈,没有错乱的迹象,不像是心神受制的样子,如她是故意做作,目的何在呢?为什么一个人有两种不同的表现呢?难道她不是昨晚所见的宁坠儿?设若如此,天下会有如此相像,连衣着都一样的人么? 宁坠儿再次开口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忘了我吧,事实上你并不爱我,是你姑姑强做主的,我早已说过,不愿意接受施舍。”这就是问题症结所在么?自尊心在作祟,司南誉沉痛地道:“我从没这念头,也不勉强别人,过去的,只当它是一场梦,梦醒了,什么也不存在,只有一样我要弄明白,你怎会做了‘三才门’的少门主?”宁坠儿喘着气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也没听说过‘三才门’三个字。”神情、态度,与她否认是宁坠儿时完全—样,一个声音在司南誉心里大叫道:“我不能受她骗,我不能再上当,机会难得,非追个水落石出不可。”心念之中,冷峻地道:“我要把你交给‘金凤女’前辈。”宁坠儿突地改变态度道:“你办不到。”司南誉冷笑了一声道:“那你就试试看?”宁坠儿咬咬牙,道:“出手吧!拔剑呀?”司南誉的心里相当矛盾,他想把宁坠儿抓去见她母亲,揭开这诡谲的谜底,但又觉得太无谓,双方既然已经决裂,又何必再添痛苦呢?心念之中,道:“你如果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不动手。” “什么事?” “回去见你母亲!” “不,我是没有根的浮萍,不愿再见任何人。” “你要迫我动手?” “我不在乎,什么都不在乎,人生对我已经失去了意义,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活下去,有一点可以确定,我不会寻短见而贻人笑柄。” 司南誉吐了口气,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宁坠儿大声应道:“有血有肉,有思想,有羞恶之心的女人。” “不见得吧。” “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不在事前表示态度,而要在事后逃婚?” “我有我的理由。” “什么理由?” “不必告诉你,我做我认为合适的事,采取应该采取的行动。” 司南誉气得眼睛发了绿,激愤地道:“你反复无常,一再否认身分,当了见不得天日的‘三才门’的少门主,你忤逆不孝,伤了生母……”愈说愈激动,变成了吼叫:“为什么?你说,到底为了什么?……你说!”宁坠儿窒了片刻,突地冷笑连连,道:“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你以为无中生有,胡编一通,我就会就范,就会改变心意?错了,我不会改变主意的。”司南誉厉声道:“你是魔女,你已经丧失了人性,你……”宁坠儿杏眼暴睁,突地狂笑起来,口里道:“魔女,我是魔女……哈哈哈哈……”司南誉双目尽赤,手脚发麻,额上青筋暴露,情绪激荡如涛,再也控制不住子,大喝一声,上步出手便抓。眼一花,人影骤失,收手看时,宁坠儿已到了两丈之外的侧方,这一式幽灵似的身法着实惊人,但司南誉在狂怒之下,更加激越,一错牙,电扑而上,双掌同时吐劲,毫不留情。“砰!”挟以一声凄哼,宁坠儿连连踉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司南誉木住了,她不闪避,也不还手,这是她化身“小金凤”时的故伎重演。宁坠儿凄厉地道:“司南誉,今后你是你,我是我,我不再欠你什么了,如果你不甘心,可以拔剑杀了我,否则……我要走了!”司南誉的身心全麻木了,脑海由昏乱而变为空白,两眼也发了直。宁坠儿转过娇躯,蹒跚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司南誉意识回转,自嘲地笑了笑,喃喃地道:“我这是做什么?愚蠢、幼稚,不错,她是她,我是我,少门主也好,小金凤也罢,与我何干?”心念之中,举步离开。才只走得数步,一个苍劲的声音倏地传人耳鼓:“小子,你跟那小妞到底捣什么鬼?”司南誉在此刻的心情下,天掉下来都懒得料理,充耳不闻,仍走他的路。那苍劲的声音又道:“小子,你聋了么,不回答我老人家?”司南誉不由气往上冲,停了脚步,没好气地道:“阁下什么意思?”嘿地一笑,那声音道:“什么,你小子管我老人家叫阁下?”司南誉头也不抬地道:“称阁下够抬举你了。” “好小子,你乳毛还没脱尽,敢目中无人……” “那该称什么?” “老前辈!” “臭美!” “你一定不改称呼?” “没这必要!” “名不正则言不顺,你不能贬我老人家的身分。” “阁下意在何为?” 对答之间,司南誉注意默察声音来源,竟然判别不出发声的位置,似远又近,这可怪了,难道大白天里见鬼?眼前围绕着庵堂的竹柏,一眼可以望透,外面是平畴绿野,视线无阻,人藏在哪里?是真气传音么?心念一转,道:“好吧,老前辈就老前辈,何不见示庐山?” “算了,我老人家刚刚已经承认有些见不得人。” “有何指教?” “我老人家的徒孙年纪也比你大。” 无理取闹,司南誉心火难遏,怒哼了一声,抬头望去,不禁骇然,声音分明近在咫尺,却不见人影,大白天里,这是不可能的事,古柏修篁,一片空寂,人藏在哪里呢?想了想,没来由去答理对方,举步又走。那苍劲的声音又响在耳边:“小子,你真有古立人的邪气。”提到师父的名讳,他不能不理了,再次止步,依然不见人影,寒声道:“阁下是见不得人么?” “嘻嘻!正好被你小子说对了,我老人家是有些见不得人。刚才听你提到‘三才门’?” 司南誉心头一动,道:“是的,怎么样?” “三才门是个极神秘的门户,从来不跟外人打交道,你怎么知道的?” “碰巧!” “那小妞真是门主的千金?” “这……小可也无法判断真伪。” 第97章 大冒险 “胡扯,你们分明是小两口,闹了意见,她要出家,庵里老尼听说了她的来历,不敢收留她了,你还睁着眼睛对我老人家说瞎话。” 司南誉为之哭笑不得,看来这闻声不见人的怪物早已在暗中看到了一切,他为什么要管这档闲事?心意—转,道:“老前辈如何称呼?” “老前辈三个字不是称呼么?” “请教您老的名号?” “我老人家无名无号,就喜欢被称作老前辈。” 司南誉为之气结,愠声道:“小可没工夫胡缠,对不起……”脚步一挪。老人的声音又道:“小子,我老人家平生最大的毛病就是爱管闲事,你想不想找到她?”司南誉毫不迟疑地道:“不想!” “真的不想?” “真的。” “哈哈,小子,别口是心非,刚才听你们的交谈,你们结合了,但她逃婚,你并不清楚她的来历,而她又别有怀抱,对不对?这实在是天底下最最奇特的事,只听说有弃妇,还少听说有弃夫,看来你是被三才门的人捉弄了,单凭你小子白儒二字的名头,武林至尊传人的身分,你就认了?窝囊!”这最后几句话,够讽刺,够缺德,司南誉牙痒痒地道:“这关老前辈什么事?” “我老人家说过,爱管闲事是平生唯一嗜好。” “如何管法?” “指你一条明路,找你老丈人理论呀!” 司南誉不由动了心,难道这神秘老人真知道三才门的底细?可是自己已决心忘了宁坠儿,双方也当面说了决绝的话,根本已没理沦的必要。转念一想,宁坠儿平白做了三才门少门主!这谜底实在困惑人!不找她,揭穿谜底也好。好奇,是武林人的通病,期期地道:“如何才能找到?” “你小子愿意了?” “为了揭开谜底,没别的意图。”说着,倾耳凝神,他实在不服气,一定要找出老人隐身之处,人不是鬼怪,不能说没有形体。哈哈一笑。老人的声音道:“小子,不必白费心思力气,你找不到我老人家的。”司南誉心头为之大震,此老竟能看出人的内心,照理推断,老人必隐身在目力可及之处,不然无法看到自己的神情,他会变戏法么,不然如何隐身?司南誉在惊奇之余,不由有些胆寒,老人真的是爱管闲事,还是别有企图?江湖鬼蜮,人心险诈,这倒不可不防,说不定对方便是“三才门”的人,记得在那神秘的庄院殿堂中,三才门主就没露过面,光只闻声而不见人,想到这里,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战。算了吧,自己既无所图,何必自找麻烦?可是,好奇之念一生便难以抑止。老人声音又传:“小子,听着,我老人家指示你。”左一个小子,右一个小子,司南誉心里满不是滋味,勉强忍住道:“请讲!”老人的声音接着道:“有座很大的庄宅,内里有间殿堂式的构筑……”司南誉吸口气,打断老人的话声道:“那地方小可知道,老前辈不必说了。” “你去过?” “是的,小可就是在那殿堂与对方接触,可是第二次去,却发现是所废庄,人去屋空。” “你是怎么去的?” “白天去拜访。” “那你就错了,应该晚上去。” “晚上?” “不错,晚上!” “难道对方见不得日光?” “话不是这么说,对方活动都在晚上,白天里,你碰上了也不会认识,对方没特殊标志,人,还不是人。” “小可见过其中一二……” “你见过的当然例外,对了,你提到逃婚,怎么回事?” “这个……小可能不说么?” “当然可以,我老人家很尊重别人的隐衷。” 司南誉定了定神,道:“夜晚去一定能见到么?” “不—定!” “这……岂不是说了等于没说?” “你小子忒性急,我老人家话还没说完,如果对方愿意见你,当然就可见到对方的人……” “如果对方不愿见呢?” “那就得要冒险。” “冒什么险?” “你既然去过,我老人家一说你就明白,在殴堂居中有座木龛,对不对?” “是的!” “好,听着,木龛内正中板壁上,有朵浮雕的莲花,那就是机关捩子,你用力旋动,便可启开门户,接下去是你的事了。” 司南誉激动非凡地道:“对方的舵坛设在地下?” “你说对了!” “老前辈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 “江湖中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门道,你就不用深究了,我老人家先警告这是冒险,去不去随你的便,言止于此。” 司南誉呆了片刻,向空拱手道:“多承指教!”说完,疾驰而离。 三更初起,夜色浓如墨染,神秘庄宅之前的护庄河桥头,出现了一条人影,他,正是受神秘老人的指示,前来探查“三才门”底蕴的司南誉。庞大的庄宅沉浸在夜色中,无灯无火,更没声音,本来已够神秘,在有心人的眼里,神秘之中还透着恐怖。“三才门”中人的身手,司南誉已初窥一斑,此来不异进龙潭入虎穴,为什么要冒这险?武林人的通病——不死心。这是他第三度重临,可以说轻车熟路。过了桥,不见有桩卡拦阻,进入林荫道,司南誉忽地踌躇起来,揭人秘密,乃属江湖大忌,那苦竹庵外闻声不见影的神秘老人,为什么要把“三才门”的秘密泄露给自己,会不会是一个圈套?同时宁坠儿忽然要出家,也是个不解之谜?但,来已经来了,总不能打退堂鼓,深深一想,硬起头皮往里闯。到了门楼前,只见情形与第二次来时—样,门上挂了一把锈蚀的大铁锁,好奇心加上年轻人的冲动,他把一切可能的后果全抛之脑后,弹身越墙而人。死寂无人,气氛显得无比的阴森。晚上,是该门活动的时辰,为什么连个桩卡都没有?这不合情理,凡属秘密门户,禁忌最多,防卫也最森严,但眼前的情况令人莫测高深。他登上了殿廊,一颗心狂跳起来,不是怕,是紧张,如果真如神秘老人所说,对方的舵坛在地下,这—闯进去,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凝聚目力,望向黑黝黝的殿堂,木龛依然,那就是通达地下的门户。木立了一阵,他举步跨人殿堂?径自走向木龛。正如神秘老人所说,木龛内迎面壁上,有一朵浮雕的莲花。机关捩子,是否要转动?他突然冷静下来,开始想可能的后果,闯入舵坛,江湖规矩所不容,而冒生命之险的代价是什么?与宁坠儿已是情断义绝,她既到苦竹庵请求剃度,当然已放弃了少门主的身分,是对方放她走,还是……想不通,怎么也找不出合理的答案。现在退身,当然还来得及,但又有人宝山空手回的感觉。闯!他下了最后的决心,至少得解开宁坠儿成了少门主之谜。于是,他进入木龛,把手伸向那朵浮雕的莲花,心在狂跳,手在发抖,久久,情绪稍为平静,手指用力,开始旋动,向左,分毫不动,向右。应指而松,—旋,再旋,陡觉脚下一虚,连意念都不及转,人便向下直坠。这刹那之间,什么意念都没有。“砰!”他重重地摔落地上。本能地又挣起身来,同—时间,头顶的穴口自动封闭。惶急,震惊,他直觉地感到情况不妙,本能地,他的手按上了剑柄,四周—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努力镇定白己。如果说世间真有所谓的地狱,这便像了。不知呆了多久,他慢慢回过神来,伸手摸索,冰冷的石壁,这像是—条地道,把心—横,扶壁前进。事已至此,除了找出答案,根本没第二条路可走。像一个明眼人在突然之间变成瞎子,乌天黑地,除了自我之外,什么感觉都没有,没有光的世界,阴森而恐怖。甬道似乎无穷无尽,他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后悔袭上心头,不该听从—个来历不明的人几句话,把生命当儿戏。随着后悔而来的是恐惧,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如果被人突袭,的确是防不胜防,谁知道有什么凶险在等待着?转了两个弯,眼前陡地一亮,他看到了灯光,灯光很弱,似乎是间石室,揉揉眼,证明不是幻觉,登时精神—振,不管遭遇的是什么,总比在无尽的黑暗恐怖中摸索强。手按剑柄,一步一步朝灯光处走去。到了,是一间宽大的石室,板床、桌椅,桌上有盏大油灯,吐着昏昏的灯焰,不见人影,寂如鬼域。他进入石室。“锵”地一声巨响,司南誉惊叫出声,似乎全身都被震散了。一道铁闸封闭了室门,他的双眼发了直,神魂似飞上了半空。他记起了师父生前的训诲,在最危急的境地中,必须保持冷静,于是,他试着冷静下来,开始运用头脑。地下舵坛就止于此么?绝对不是,一定另有门户,这里当是—个陷阱,用以对付不意侵入的敌人。 第98章 猫哭耗子 他挪步走到桌边,只见桌上摆了张字柬,核桃大的字,—上面写的是:“字示白儒司南誉,如欲避免死前之煎熬,速作自决。”司南誉的心收紧了,全身起了痉挛,再往后看,置名的竟然是孟凤临。阴谋,恶毒的阴谋,是师门大逆孟凤临策划的,苦竹庵外传声的神秘老人是其同谋。孟凤临便是“三才门”的掌门人,怪不得他在得了天下第—剑荣衔之后,无故失踪了二十年,那宁坠儿也是同谋者。恨、怨、愤、急交加,他迹近发狂,弹向铁闸,试用手推,实胚胚地,不知有多厚,神仙也打不开,再朝四壁叩击,连回声都没有。像一头被囚的猛虎,他来回走动,无计可施,绝地,要想脱困简直是做梦。一阵狂动之后,他坐回桌边,人整个地麻木了,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埋骨此间,的确死不瞑目。孟凤临好毒辣的心肠,宁坠儿是受他利用,还是另有蹊跷?“我不甘心死!”他狂叫出声,回应的是一阵串死,死,死……求生,是人的本能,司南誉起起坐坐不知有多少次,但连一线生机都没有,地底,石室,如何能破土而出?绝望,彻底的绝望。真如孟凤临的留柬所说,自决以求解脱么?饥渴而死,那的确是世间最酷毒的煎熬。灯焰拉长,然后突然黯淡下去。司南誉走近一看,已是油枯灯尽,不言而喻,灯一熄,这里便成了真正的地狱。从灯盏能容纳的油量看来,这安排是在半天前。他沮丧无助地坐下,等死,但距离死还很遥远,一段长长的最惨酷的距离,而这距离是一寸一寸地行进,要饿死一个内元深厚的高手,得耗比常人多一倍的时间,也比常人凄惨百倍。 求生的欲念仍在脑海冲撞,他实在不甘心这样死。孟凤临弑师之后又毒害师兄,用最卑鄙的手段夺得天下第一剑宝座,使姑丈大风剑客楚云与武当元通负屈而死,造假墓骗人耳目,杀人灭口,现在却做了“三才门”的门主,大概天下最恶毒最卑鄙的事,他一个人都做尽了。这是师门不幸,才生出这大逆不道的弟子。恨到了极致,便呈麻木状态,在感觉上,司南誉似乎连恨都恨不起来了,其实,那股恨是凝固而沉积在心的深处,任什么力量也不能使它溶解。灯终于熄了,又是无边的黑暗。司南誉躺在木板床上,睁眼闭眼都是一样,反正什么也看不见。他在想,回溯自被恩师“武林至尊”抚育成人以来的种种遭遇,然后—些熟悉的面孔,——在脑海中叠现。“土行仙”给了他一个启示,他即从床上蹦了起来,照下坠时的高度,这地室距地面顶多是三丈,三丈,破土而出是可能办得到的事。于是,在求生之念的鼓舞下,他拔出霸剑,贯。足真力,切割石墙,两尺厚的石墙被切开了—个大窟窿,有了着力之处,用手扳下石块,然后再用剑向上挖掘,积上慢慢增高,堆满了石室的—角。挖,不停地挖,斜升的土洞不断地延长,脱困的希望愈来愈浓。汗水滚滚而流,湿透了重衫,一种从未经过的酷热使他喘息不止。他忽然感觉情况不对,以他的功力修为,掘这—段地道不致疲累如此,而且也热得莫明其妙。掘下的土,变得灼手,滚热,这是什么缘故?他大惊意外,停止了挖掘,想,为什么土会变成热的?簌簌簌,烫肤的土从头顶洒落,这是土层要崩塌的先兆,看样子已快达到地面,但土怎会是灼烫的呢?积土大块迎头砸下,更烫,他惊怕失措赶快倒退。“轰隆”—声,土洞塌泻,像火炉迎头倾下,还夹着烟味,司南誉只觉得剧痛攻心,身上似着了火,一阵天旋地转,他失去了知觉。 一段没有知觉的空白。 他又苏醒了,脑海是昏沉沉的,想转动,奇痛难当,痛,使他清醒了些,想睁眼,睁不开,用手一摸,被布条缠裹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不要动!”是女人的声音。很熟。 地室掘土洞的回忆浮呈脑海,他记得土洞崩塌,被烈火盖下,他栗叫出了声:“我死了么?” “死了你还能说话?”又是那女人的声音。他听出是谁了,脱口狂呼道:“宁坠儿!” “我是忆凤!” “我要杀你!” “目前你办不到,冷静些!” “我……” “你全身被烧伤,不轻,已经昏迷了两天了。” 司南誉一颗心倏往下沉,烧伤,为什么没死?仍在地底石室中么?为什么会是宁坠儿? “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你……你……为什么不杀我?” “我为什么要杀你?” “我的……眼睛……” “希望不会瞎。” 司南誉全身一震,狂声道:“我明白了,不杀我……要我现世,你这魔女……孟凤临呢?” “你说什么?” “我说那恶魔孟凤临。” “孟凤临是谁?” “你还要装昏?告诉你,我可以死,决不受你们摆布,我……” “你如果这样的话,真的会死。” “魔女,你不是要出家么?” “什么?你……神志不清了?” “我要杀……”一个指头戳在穴道上,司南誉静止了,完全静止,意念消失。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神志又告回复,无比的虚弱,空气很静,眼睛仍被裹住,什么也看不见,他想:“他们将要如何对付自己?”突地,他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就在身边,不必问,他知道是谁,情绪也已不再激动,他想通了,无谓的冲动招来的是嘲笑,等于演猴儿戏给人欣赏,他冷沉地开了口:“准备怎么折磨我?”格格—笑,宁坠儿的声音道:“折磨,你想到哪里去了?为了救你,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 “救我,为什么?” “总不能见死不救呀!” “你以为我会相信?” “为什么不相信?” “问你自己。” “我一点也不懂。” “宁坠儿,你是魔鬼,不是人,反反复复,一次一个面目,我……那天在苦竹庵外真该杀了你。” 怒哼了一声,宁坠儿道:“为什么你一定要指我是宁坠儿?我是邱忆凤,即使我长得像她,也不可能相似到使你认不出来。” 难道她真的不是宁坠儿?说话的语气是有些差别。司南誉的心思又开始狂乱,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怪事,她在苦竹庵是原来的宁坠儿,现在,她又成了邱忆凤,什么也不承认,苦苦—想,忽地领悟到一件事实,当初,她险被神剑帮少帮主奸污,心理上受了打击,想忘掉而不可能,于是,她想变成另外一个人,截然不同的另外一个人,这是变态,双重人格,可是此次谋算自己的是孟凤临,这又做何解释呢?心念之中,试探着道:“好,我承认你是邱忆凤,三才门少门主……” “我本来就是!” “那你何以姓邱?” “嗨!你不像是疯子,说话却又语无伦次,我不姓邱,你要我姓什么?” “不姓孟?” “笑话,为什么要姓孟?” “你……令堂呢?” “早过世了!” “令尊是谁?” 一个声音道:“少门主,请勿忘门规!”司南誉听得出是那被称做姥姥的白发老妪的声音,看样子宁坠儿的言行仍在被监视之中,像孟凤临这类人物是算无遗策的,自己此刻有目不视,如果发作,实足以愤事,还是暂时隐忍,俟机而动为上,想着,闭上了口,不再追问。白发老妪的声音又道:“少门主,你真的这样死心眼?” “姥姥,现在不谈这个。” “三天后就可以知道能否保得住他的双目。” “应该没问题,本门的灵丹有活死人而肉白骨的灵效。” “少门主,眼目之伤不同于一般的伤,即使不留疤痕,能否复明还在未定之数,现在先让老身来给他喂饮食。” “由我来!” “少门主……” “姥姥,您去歇着吧。”白发老妪摇摇头,出门离去。 司南誉深深地陷入了痛苦中,如果双目盲残,那就生不如死,—切算完,姑不论恩怨情仇,一个孤儿怎么能活下去?像无数尖利的针在心上扎,他想起石室内孟凤临的留柬:“……避免死前之煎熬,速作自决。”真的,这是唯一的解脱,武土,生而何为死何地,不能像狗一样活着现世。三天,便可以揭晓,揭晓之后呢?孟凤临又将施展什么毒谋?他不杀自己,当然有更可怕的事发生,他打算怎么样?宁坠儿柔声道:“你在想些什么?”司南誉脱口道:“我在想你们将如何对付我。”咕叽—笑,宁坠儿道:“这你尽可放心,绝对是好事。” “好事?哈哈!” “先进饮食怎么样?” “不必!” “你会饿坏身体。” “不用你猫哭耗子。”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仇视我?” 第99章 后悔了 司南誉吐了口气,心想:“她到底是迷失了本性,还是真的不是宁坠儿?为什么她白天是一个人,入夜后又变成另外一个人?但不管怎么样,自己已落到裴震的手中,让自己活着,必然有更可怕的用心。”宁坠儿又道:“吃吧!如果你想快些复原的话。”司南誉心念电转,不吃白不吃,如果双目幸能保全,还有机会……当下,转了口风道:“好吧,把食物递给我,我自己吃。”宁坠儿把司南誉扶了坐起,端来饮食,显得很关切地道:“我喂你,省得泼一床。”司南誉不想峻拒,只好点点头,心里说不出是一股子什么滋味,她逃婚,否认身分,连母亲都不认,现在却又表示如此关切,到底真正原因是什么?宁坠儿开始喂食,甘甜的,像是参汤—类的东西,边喂边柔声道:“饿久了,得先吃些精细的!” 对一个眼睛不能看的人来说,是无所谓白天或晚上的,唯一的感觉是习惯上的饮食与睡眠时辰,生理上的惯性,大概能体察到而已,在司南誉的感觉上,每一刻都有一年那么长,落在裴震手中,是他做梦也估不到的事。隐忍,待机而动,是他目前唯一的路。唯一悬疑使他不解的是裴震不择手段要杀自己,为什么又要救自己?想起来便不寒而栗。宁坠儿的双重身分,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是人格的分裂,还是心神被控制,仍然是一个不解的谜。今天,算来是解除双眼包扎的日子,司南誉感到无比的紧张,双目是否盲残,立即便可揭晓,功力没被废,是最大的安慰,可以不致变成俎上之肉,任人切割,他首先想到的是霸剑,没有剑,功力等于打了折扣,但谁知剑被藏到哪里。他下了床。摸索。摸到床尾壁间,不禁喜出望外,霸剑竟然悬在那里,但紧接而来的是更大的困惑,难道对方对自己一无防范?他取下剑,坐回床沿,横在膝上抚摩。房门开启,是宁坠儿的声音:“咦,你拿剑做什么?”司南誉微微一窒,故意装着平静地道:“没什么,剑是我从不离身的伴侣,久不摸它,有些惦念。”脆生生一笑,宁坠儿道:“你是个多情种子,很重感情!”顿了顿,又道:“这里有碗参汤,你先喝下去,补充点元气,然后,替你解除包扎。”一个怪意念突生脑海,司南誉疾转着念头:“如果汤里被做了手脚,自己将坠入对方圈套,丧失自主,这不可不防。”心念之中,道:“先解开再吃吧!”宁坠儿道:“也好,来,我……”司南誉突地抬手道:“慢着,我自己来解!”宁坠儿“哟”了—声道:“我替你解不是—样么?”司南誉断然地道:“不!”口里说,心里却激越万状,如果解开了,匪明双目盲残,该怎么办?抑或对方乘机下手,能有机会反击么?而最大的问题是裴震的居心。宁坠儿幽幽地道:“好,你自己动手解吧!”布条缠得很紧,如果双手去解,势必要放下霸剑,想了想,右手仍紧抓着剑。左手拇食二指运力,捻开结,然后慢慢松开缠绕的布条,这—刻,他的心停止了跳动,呼吸也窒住了,好与坏马上就要揭晓。布条完全解下,司南誉试着睁眼,什么也看不见,一团黑,登时肝胆皆炸,狂叫—声:“我瞎了!”呛地掣出了霸剑,全身簌簌而抖,这瞬间,他的灵魂似被活生生剥离了躯壳,瞎了,一切算完,对方当然不必再下手。宁坠儿惊声道:“你这是做什么?”司南誉栗吼道:“我要杀人!”顺着话声方向,一剑挥了出去。这一剑当然落了空,宁坠儿的声音从另一角度传出:“白儒,你疯了么?” “我是疯了,在我自决之前,我要索取代价,叫裴震来……” “谁是裴震?对了,二十年前黄山剑会的夺魁者。” “叫他见我!” “你能冷静一点么?” “冷静,哈哈,我要杀人,我要流血,我……”霸剑照着声音的方位,再度劈了出去。”哗啦!”是家俱被劈碎的声音。突地,他发觉眼前似有模糊的影像,不禁心中一动,喘着气道:“我……还没全瞎?”宁坠儿冷冷的声音道:“谁说你瞎了?”司南誉一愕,但霸剑仍采戒备之式,口里道:“我看不见!”宁坠儿道:“你当然看不见,没有灯火,刚刚复明的眼睛是不能马上见光的。”司南誉心中一动,垂下了剑,激颤地道:“我……没瞎?”宁坠儿道:“你等着,我燃灯!”眼前骤然放光,司南誉双目感到些微刺痛,本能地闭上眼,再睁开,景物由模糊而清晰,这是间很考究的房间,寝具摆设都是上等的,宁坠儿俏立在房间的一角,沉着粉腮,桌上是一盏琉璃罩的银灯。司南誉长长舒了一口气,道:“这是什么地方?”宁坠儿微启朱唇道:“本门重地!” “我……仍在殿堂的地下?” “那庄院殿堂已化为灰烬了。” “什么?” “你忘了被塌陷的火焰灼伤?” “为什么不让我死?” “怪了,为什么要让你死?当然,如果不及时救出你,你是死了。” 司南誉激声道:“你们……不是安排要我死么?”宁坠儿眉毛一扬,道:“对了,还没问你,你怎会陷入那地下室的?”司南誉蒙然不知以对,这魔女是故意装佯么?但看样子又很正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她完全不知道裴震的恶毒安排,心念之中,竭力镇静自己,沉凝地道:“我是如何被救的?”宁坠儿眸光一闪,道:“明白告诉你吧,你原先去过的地方,是本门一处秘密分舵,因为被人偷窥泄了底,所以决定放弃,那晚,见那里突然起火,所以由外面的秘密通路进去查看,结果发现了你,事实的经过就是这样。”司南誉大感意外地道:“这么说……不是你们安排的?”宁坠儿显出困惑之色,道:“你—再说安排,是怎么回事?”她的话可信么?也许她根本不知情,是裴震个人的杰作,深深一想,司南誉向前挪了两步道:“坠儿……” “我不是什么坠儿,我叫邱忆凤。” “你……确知你是三才门少门主?” “笑话,没有人不知道自己的身分的。” “好,令尊是……” “对不起,无法奉告。” “我能见他?” “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 “时辰未到。” “什么时辰?” 白发老妪推门进来,冷沉地接上话道:“少门主,你暂且回避,让我告诉他。”司南誉心念一动,这房间没有窗,以灯光照明,现在不知是白天还是晚上,但有一点可以认定,这里必定是地下,不管怎样,还是以先脱出对方控制为上策,而宁坠儿当是唯—能使自己脱困的有利对象。心念及此,他不敢再犹豫,突地闪电般欺身上步,剑指宁坠儿左胁。事出猝然,宁坠儿无从闪避,惊叫出声。老妪脸色大变,栗声道:“你意欲何为?” “在下要先离开此地。” “你真是不分好歹,不知死活,少门主不惜纡尊降贵,亲自调理你,救回你一命,你却……” “在下还不明白你们的用心。” “哼,要杀你的话易于摘枝,你一百个也死了,不会活到现在。” 这话是有道理,但司南誉迭经诡遇,戒心已深,以此次的变故来说,就是轻信了那神秘老人的话,现在,他必须坚定自己的原则,当下冷漠地道:“在下不会改变主意。”老妪怒不可遏地道:“你真要胡来?”司南誉道:“不管谈什么,得先离开此地。”老妪怒极反笑道:“白儒,在此地如果还能让你撒野的话,便是天大的笑话了,警告你,快把剑收起来!” “办不到!” “你想怎么样?” “劳少门主送在下出去。” “做梦!” “刀剑无眼,这不是梦。” “那你就试试看?” 势成骑虎,司南誉傻了眼,对宁坠儿他下不了手,而且在对方控制范围之内,伤了人,休想脱身,后果不堪设想,如果放手,谁知道对方又将逞什么阴谋?曾经拜过花堂,定了名分的妻子,现在却被制在剑尖之下,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在江湖上当属空前绝后。宁坠儿平静地道:“司南誉,把剑收回去,这对你没好处。” “我不管!” “你会后悔。” “没那回事!” “你有这自信?” “当然!” “好!” 好字声中,娇躯一拧,司南誉一窒,霸剑刺不出去,他委实狠不下心,素指点处,司南誉闷哼一声,栽了下去。白发老妪大步迫上,宁坠儿抬手拦住道:“姥姥,由我来处理。”司南誉的确后悔了,他恨自己为何下不了手,咬牙大叫道:“宁坠儿,你杀了我吧!”宁坠儿秀眉紧皱在一起,咬着下唇,沉思了片刻,抿嘴点了点头,道:“好,我放你出去。”白发老妪变色道:“少门主……” 第100章 妥协 宁坠儿曼声道:“姥姥,我自有主意,您别管。”白发老妪目芒连闪道:“可是门主……”宁坠儿笑笑道:“我会向爹解释的。”素手一抬,指风射出,解了司南誉的穴道。 司南誉站起身来,木然无语,心里不知是一股子什么滋味。 白发老妪道:“你真的要放他走?” “是的!” “不请示门主?” “姥姥,不会偾事的,您请放心。” 宁坠儿改变态度,使司南誉大感困惑,她不是这种性格的人,可是她的表现令人莫测高深,宁坠儿沉声道:“你执意如此的话,我放你走,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为了本门秘密不致外泄,我要重新蒙上你的眼睛,点上你的穴道,离开此地之后再替你解开。” 司南誉一怔神,冷笑着道:“好主意,你可以毫不费力地制住我。”宁坠儿嘟起小嘴道:“你从不信任别人?” “看情况,此时此地,我不敢相信。” “你不够风度!” “什么风度?” “先救了你的命,刚才本已制住了你,又放开你,你究竟想些什么?” 司南誉无语以应,情况太迷离了,使他完全陷入了茫然之中。宁坠儿正色道:“你相信我这一次,好吗?”白发老妪冷冰冰地道:“你是怕死,其实真要对你不利的话,你毫无机会,根本用不着费这么多的手脚。”这又是无可否认的事实,司南誉心意连转之后,道:“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宁坠儿道:“可答则答,你问好了。” “门主是否裴震?” “我早说过不是。” “确定?” “绝对!” “如果……将来事实证明……” “不会有那样的事。” 司南誉一咬牙,把心一横,收起了霸剑,道:“好吧,可以动手了。”宁坠儿拿起原来包扎司南誉双睛的布条,缠上司南誉的眼睛。司南誉此刻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事逼至此,他只好冒这个险,后果是什么无从揣测,他索性不去想。宁坠儿道:“姥姥,劳您去请万长老来!”司南誉心念甫动,只觉穴道上一麻,失去了知觉。 厚厚的松毛,躺在上面,温软而舒泰,艳丽的上午阳光,从疏落的枝叶间洒下,蒸发出一股浓而不刺鼻的松脂味。司南誉睁眼仰望着针叶松球点缀的苍穹,像是从一场离奇的噩梦中醒转,不,没有醒,实际上他仍置身在这场梦境中,梦里的一切并未消逝,谜仍然是谜,没有揭晓。宁坠儿断然答复“三才门”门主并非裴震,但连她本身都是一个谜,她的话能相信么?可是,如果门主就是裴震,他说什么也不会放过自己,何解?宁坠儿称他为爹,何解?据宁坠儿说,那庄院殿堂已为该门放弃,却正好被裴震利用上,这未免太巧了,巧得近于神话,谁信?这件事起始便是—个恶毒的阴谋,但结局却又迷离莫解?司南誉站起身来,长长舒了口气,活动了—下四肢,目光四扫之下。看出这是个松林短岗,记得在疗伤的房间内被宁坠儿点了穴道,此后的一切便是—片空白,“三才门”的秘密舵坛究竟在什么地方?看看身上换了件崭新的白衫,十分合体,不由自嘲地笑了起来,宁坠儿倒是满体贴的啊!这种超出情理之外的情况,足以令—个理性最坚强的人发疯。人被搁置在此地,“三才门”秘舵当离此不远,可是,现在是大白天,对方定然潜伏不出,想追查也无从着手。就在此刻,司南誉瞥见人影—晃,转目望去,脱口道:“孟前辈,久违了,别来无恙?”来的赫然是“土行仙”的同行“影子人”孟先。“影子人”走近司南誉,以异样的目光朝他上下一阵打量,道:“你受了一场虚惊吧?”心头—震,司南誉骇然道:“前辈是指什么而言?”“影子人”道:“那夜十里外庄宅的那—把大火。”司南誉星目大张。栗声道:“前辈怎知道那场大火?”“影子人”手捻口须,笑笑道:“老夫受—位神秘的老人传声指示,说你单枪匹马去闯‘三才门’秘舵,准备来暗中接应你,同时看个究竟,想不到来时那庄院已成火海。”司南誉登时杀机大炽,星目闪着煞芒,咬牙恨声道:“那老匹夫何许人物?” “怎么,你叫他老人家老匹夫?” “晚辈要斩了他。” “你什么意思?” “他是裴震的帮凶,让晚辈去送死……” “怎么扯上了天下第一剑裴震?” “那是—个恶毒的阴谋,目的是要毁掉晚辈。” “这话从何说起?” 司南誉把坠入地室,几遭不测的经过说了一遍,隐起被宁坠儿所救的—节,只含糊地说被不知名的人援手,幸免于难。“影子人”听完之后,惊声道:“不可能,那位老人家并没骗你。”司南誉恨满心头,气呼呼地道:“为什么不可能?”“影子人”道:“那位老人家老夫知之甚稔,虽说玩世不恭,但为人却极正道。”司南誉道:“他是什么来路?” “不知道!” “前辈不是说,对那老人知之甚稔吗?” “是的,他老人家一向不露面,不报名号,不过。老夫曾受过他老人家好处,也不止一次见识到他的行事。奇怪……会扯上你师叔裴震?” “安排好了的,不值奇怪。” “你知道火是谁放的?” “谁?” “金凤女母女二人,老夫眼见她母女纵火后离去。” 司南誉心头剧震,全身一颤,连退三个大步,狂声道:“宁坠儿母女纵火?”“影子人”点点头,道:“一点不错,老夫来不及叫住她母女问明。”司南誉整个地傻了,救自己的是宁坠儿,放火的是她母女,而在地室内留柬的却是裴震,太不可思议了,这中间有什么蹊跷?“影子人”见司南誉神情不对,灰眉一皱,道:“怎么回事?”司南誉激动地道:“三才门门主是谁?”“影子人”摇头道:“江湖中恐怕没半个人知道。” “会不会是晚辈那大逆不道的师叔裴震?” “你怎会有此想法?” “因为这件事有三方面牵涉在一起。” “老夫无从想象。” 司南誉抬头凝视着林空,心里乱得像一堆理不清的麻,想,苦苦地想,似乎从乱麻中找到了一些丝绪,他努力地继续想——记得与宁坠儿成婚之夜,姑姑南宫芳婷说“金凤女”要了断一件公案。之后,宁坠儿逃婚。宁坠儿做了“三才门”少门主,称门主为爹。金凤女婆媳反目成仇,是为了金凤女不守妇道。裴震玩弄过不少女人。宁坠儿双重人格,但她没有心神被制的迹象。裴震设计诱自己入彀,她母女焚庄。这些片段连在一起,似乎有端倪可循了,一个极大的可能“金凤女”的丈夫是“灵羽婆婆”的独生子,如何死的不知道,宁坠儿自幼离家,投在“玉罗刹”门下,如果“金凤女”被指责不守妇道的对象是裴震,那就非常接近事实了,心念之中,脱口大叫道:“我明白了!”“影子人”愕然道:“你明白什么?”司南誉激颤地道:“我要找到‘金凤女’,要追出三才门主!”现在,他失悔了,昨夜在秘舵中不应该妥协,应该追到底,妇人之仁,实足以误大事。“影子人”惊震地道:“你丈母娘与三才门主有关联?”司南誉错牙道:“什么丈母娘,那出闹剧已经结束了。”“影子人”紧皱着眉头道:“据老夫所知,大伙都希望你们破镜重圆。”司南誉不愿多谈这桩诡谲而窝囊的婚事,换了话题道:“前辈怎会到此地来?”“影子人”道:“算是凑巧碰上的吧!”事情有了眉目,司南誉的心绪反而更加紊乱,如果一切如推测,宁坠儿是裴震的女儿,而裴震同时也是害死姑丈的凶手,而宁坠儿又是姑姑的义女,演变的结果,将是怎么样的一个局面?宁坠儿何以说她叫邱忆凤,是胡诌的么?由于证实裴震真的没死,他们会不会对姑姑不利?目前最好的办法是先找到“金凤女”,查明事实真相。姑姑与“金凤女”同路查宁坠儿的下落,她可能还被蒙在鼓里,那她的处境便非常危险了。心念之中,匆匆向“影子人”拱手道:“晚辈有急事待办,愿后会有期,告辞!”“影子人”抬了抬手,道:“慢着,老夫有件事要告诉你。”司南誉目芒一闪,道:“前辈有何指教?”“影子人”神色一黯,道:“你还记得老夫那劣徒李小虎么?”李小虎曾经当过神剑帮总坛内的武士头目,司南誉上次易容混入总舵,救出黄蕙芬,就是由他做内线,司南誉当然印象深刻,不假思索地道:“记得,令高足怎样?”“影子人”目芒一闪,冷沉地道:“如果你碰上他,代老夫把他废了。”司南誉惊声道:“这……为什么?” “他违犯了祖师爷传下来的戒律。” 第101章 武林瑰宝 “啊!”司南誉不便追问,对方是“空门”的人物,禁忌特别多,而且门中的规矩也与一般江湖帮派不同。 “你不必讲情面,也别听他的花言巧语,碰上就废了他。” “他人呢?” “投在‘断肠花’马月娇那毒妇手下。” 司南誉大惊意外,“断肠花”马月娇不守妇道,舍帮主夫人的地位,与曾化身灰衣蒙面客的葛祖荫私奔,李小虎因上次做内线被发觉而脱帮,想不到会投在她手下,她与葛祖荫招兵买马,有什么企图?“五岳大帝”遗下的“无极宝典”被劫的公案又兜上心头,当下脱口道:“好,晚辈也正要找那毒妇了断一桩公案。可以顺便代前辈办事。” “那就重托了!” “岂敢,为前辈略效微劳是应该的,对了,还有件事请教……” “什么事?” “令高足曾在神剑帮当过头目,当知帮主的来历?” “不知道,那畜生人微位卑,没资格接触帮中高级人物。” “噢!如此,晚辈告辞了!” “请便!” 司南誉再次拱手为礼,辞别了“影子人”朝松岗下奔去,奔了一程,觉得地形颇熟,仔细,—审视,如果到马月娇匿居的森林小屋,只消半天路程,不如先去找那对野鸳鸯,完成对“五岳大帝”侍僮鲍承宗的诺言,然后回头赴襄阳城外五里桥李宅,找“金凤女”查究三才门与裴震的公案,心意一决,立即辨明方向,全力驰赶。 未牌时分,到了地头。司南誉盘算了一阵,投入林中,为了避免那些凶恶山犬的侵袭,惊动了对方,在人林不久之后,他耸肩上树,提气轻身,踏树帽而进。木栅小屋在望,一切如旧,只是不见人影,也不见山犬的踪影,司南誉由空中迫近,直抵栅外,观察了一阵,飘身泻落栅围内小屋前的小院。门虚掩着,毫无动静。司南誉凝声发话道:“姓葛的,在下专程拜访!” 连叫了三遍,—无反应,司南誉不由狐疑起来,是对方发现了自己而回避,还是早已人去屋空?踌躇了片刻,决心要查个清楚,手按剑柄推门而入,进门是个天井,三合院,阒无人迹,司南誉目光四下搜朋之后,步步为营地走向正间的堂屋。一股中人欲呕的腐尸味扑鼻而来。司南誉心头大震,迫到门边—望,头皮发了炸,只见堂屋地上横陈两具尸体,貌相特异,手中还紧握着亮闪闪的苗刀,一眼就辨出是马月娇手下四苗汉之二,这是怎么回事?是谁下的手?两苗汉身手相当不弱,马月娇又擅用毒,对方弃尸而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刺鼻的恶臭,使司南誉无法忍受,退回天井里。蓦地,一个耳熟而苍劲的声音道:“小子,你来此为何?”司南誉大吃一惊,目光四扫,不见人,用心—想,登时血脉贲张,杀机大炽,听声音,对方正是苦竹庵外,传声赚自己去三才门秘舵送死的老人,不由咬牙道:“阁下,幸会啊!”老人的声音道:“小子,你忘了该称我老人家老前辈。”司南誉怒不可遏地道:“该叫你老狗,老匹夫!” “没大没小!” “有种别藏头露尾。” “我老人家一向羞于见人,听着,上次的事是属误会。” “什么误会?” “老夫指示你的没错,错在那地方被别人利用上,我老人家没想到,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变化。” 这话与李筱娟所说的相符,但司南誉一下子是无法相信的,栗声道:“鬼话,分明是一个阴谋。” “小子,这是我老人家做事生平第一次失误,向你赔不是,如何?” “如果在下不幸葬身地下秘室,这笔帐怎么算?” “那当然非常遗憾,好在你福大命大,还活着。” 司南誉在细察声音来源,但与上次在苦竹庵外一样,辨别不出正确的方位,声音仿佛是云端里飘来的,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神秘老者是否与裴震共谋,这点势必要予以证实不可,心念之中,开门见山地道:“阁下是裴震的同路人?”老人声音中充满了惊奇地道:“什么裴震?” “天下第一剑!” “噢!他不是你小子的师叔么?” “不错!” “怎会扯上他?” “阁下明知故问么?” “我老人家真的不知道。” 司南誉恨得牙痒痒,但却无法把这老人挖出来,按捺着心火道:“阁下最好现身相见?” “有此必要么?” “非常必要。” “你强我老人家所难……” “在下最恨藏头露尾的人!” “恨不恨由你,我老人家例不可破。” 司南誉七窍冒了烟,恨不得狠狠劈对方几剑,但无法迫对方现身,气死也没用,这鬼里鬼气的老人,怎么会到此地来呢?这地方极隐密,不是巧合,定是有所为而来,难道裴震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可是假设三才门主就是裴震的话,在那秘舵中,他就不会放自己走,是基于李筱娟的缘故,而使对方举棋不定,出尔反尔么?心念之间,改以他语道:“阁下怎会到此地来?” “你小子还没回答我老人家开头的问话。” “在下是来找人。” “彼此彼此!” “堂屋里的人是阁下杀的?” “我老人家平生没杀过人!” “那是谁杀的?” “不知道,尸身都已发臭,死亡当在三天以上。” “阁下知道这里原来的主人是谁?” “一双不知廉耻的男女。” 蓦在此刻,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司南誉心中一动,闪电般掠人南边的厢房明间,藏身门后,由门缝外望。—对猎户打扮的青年男女走了进来,背着弓刀,手里还提着雉兔猎物。司南誉仔细一看那双男女,觉得男的似曾相识,再加审视,双目不由发了赤,暗忖:“这可巧,真的碰上了。”那女的长得很妖媚,没见过,男的却赫然是“影子人”的徒弟李小虎。李小虎四下一望,向女的道:“何小妹,怎么不见人?”女的道:“会不会又离开了?”李小虎摇摇头,道:“可是……暗卡没发现他离开。”司南誉在暗中大感困惑,李小虎与这女的化装成猎户,当然是受命而来,他俩口里的他是谁?指自己还是那神秘的老人?女的四下张望了一阵,又道:“小虎哥,见不到人如何复命?” 李小虎沉吟不语,突地用手搭上女的肩头,色迷迷地道:“小妹,我们什么时候才正式成婚?”女的用手指在小虎脸上一戳,道:“死相,成婚是形式,管它,废话少说,我们是奉命办事。”李小虎笑着道:“不正式成亲,我怕……你会飞掉。”女的一扭腰,道:“放心,凭你……格格,赶我也赶不走。”司南誉看不下去了,一闪身,进入天井。男女双双吃了一惊,李小虎目光扫处,哈哈一笑道:“老弟,还记得我么?”司南誉冷冷地道:“当然!”女的直勾勾地望着司南誉,没太毕露,娇声道:“他就是白儒?”李小虎“唔”了一声,笑着向司南誉道:“老弟,我是专门来找你的。”心中一动,司南誉道:“找我,什么事?”李小虎道:“受人之托,交一样东西给你,还有封信……”说着,从衣襟里取出一个小纸包和一封书简,先递过书简,又道:“老弟先过目!”司南誉困惑地接过手来,启封展开,只见上面写的是:“书致司少侠,前此之事,纯属误会,容后再当面解释,今特将原物璧上,请代归还,并盼从此勿再敌视,幸甚,葛祖荫拜。”看完,抬起头。李小虎双手奉上纸包,道:“老弟当面验收!”司南誉顿时激动不已,不必看他也知道是什么东西了,但又不能不看,接了过来,打开,是一本古旧的绢册,封面签上四个小篆字“无极宝典”。这可是意想不到的事,葛祖荫竟然肯把得手的武林瑰宝交回来,他是怕树敌而又无法保有么?心念之中,沉声道:“葛祖荫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知道!” “他人在何处?” “不知道!” “你分明是受命而来,却说是受人之托,我问你,此地发生过什么事?”李小虎怔了怔,才期期地道:“遭人突袭!”司南誉紧迫着问道:“什么人?”李小虎摇头道:“不知道,来人身手极高,事情已了,老弟有回话捎去么?” “有!” “请讲?” “寄语马月娇,在下迟早要取她项上人头。” 李小虎与那女的面色同时一变,李小虎道:“我们该走了!”司南誉把“无极宝典”揣入怀中,俊面——沉,道:“李小虎,还有事!”李小虎感觉气氛不对,向后退了两步道:“还有什么事,老弟?”司南誉寒声道:“别老哥老弟的,在下受令师面托,废你的功力。”李小虎面色惨变,栗声道:“什么?你……”女的也告花容失色,惊震地道:“你要废他的功力?”司南誉不愿答理她,目光仍迫视在李小虎面上,略不稍瞬。李小虎激颤地道:“要废我的功力,为什么?” 第102章 骨肉 司南誉一字一句地道:“因为你犯了你们祖师爷的戒律。”李小虎狂叫道:“我犯了何条何律?”司南誉怔了怔,道:“你自己心里明白,不然,你可以回去问令师,在下不会要你的命。”李小虎面上的肌肉连连抽动,咬着牙道:“司南誉,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凭什么管别人门户里的事?”司南誉冷酷地道:“受令师之托。”李小虎亢声道:“我怎么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你说不出我犯了那条规戒,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想杀人,故意找借口,是么?”司南誉道:“在下跟你无怨无仇,没理由要杀你,即使想杀你,也用不着找借口。”李小虎厉声道:“你说不出道理来,我绝对不甘服。”司南誉倒真的为了难,当时只顾答应,忘了问明详情,或索取一件征信之物,代别人清理门户,照江湖规矩是说不过去的,但又不能就此放过他,他投在马月娇的手下,已是铁的事实。那女的冷哼了—声道:“白儒,仗着武功高欺凌人么?你并非李小虎的同门长辈,平空一句话就要废人功力,这是哪一门的规矩?”司南誉有口难辩,把心一横,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李小虎目眦欲裂地道:“司南誉,别忘了在神剑帮总舵我曾冒生命危险帮过你的忙。”司南誉不由窒住了,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但自己答应了“影子人”办这件事,不力的话。将来如何交代呢?心念数转之后,硬起心肠道:“李小虎,在下不会忘记你的人情,但君子重许诺,答应令师的事不能不办。”李小虎再退了—步,道:“你说出道理来?”蓦地,苍劲的话声倏告传来:“李小虎。你犯了戒律第四第八条,第四条,末奉师命,擅自脱离门户,第八条,求名贪色,所以该追回武功。”司南誉为之骇然大震,这神秘老人还没离开,他怎能背得出空门中的戒律呢?对了,“影子人”曾说过此老玩世不恭,却极正道,他曾受过他的好处。李小虎登时面如土色,怪叫道:“阁下是谁?”老人的声音道:“你别管我老人家是谁,如果想反抗,得另加上第二条,抗命!”李小虎仓皇四顾,却不见人,额上汗珠滚滚而落。那女的发觉情况不妙,急声道:“我们走!”司南誉冷冰冰地道:“走?没那么便当!”李小虎目光溜转,心里已起了逃念,论真功实力,他师父“影子人”也不是司南誉的对手,这一点他是明白的,不然他早开溜了,身为“空门”弟子,身法与一些小门道是高人—等的,现在,他开始转念头,如何才能逃生。那女的大声道:“我要你快走!”说完。突地扬手拂向司南誉。司南誉本能地举掌,正待吐劲,却不见有掌风袭来。老人的声音道:“小心,毒!”“毒”字引发了司南誉的杀机,“呼”地一掌挥了出去,同一时间,那女的已弹身上屋,司南誉一掌挥空,更加怒不可遏,划身,回旋,发掌,姿态曼妙,动作极快,三式如一,顺理成章。“哇”地一声惨叫,那女的坠屋落地,呻吟不止。司南誉也飘然下地,一看,李小虎已失去了踪影,不禁气得发昏。”“嗯——”一声长长的闷哼发自厢房,司南誉心头一动,弹身入房,目光扫处不由骇然,只见李小虎双目无神,萎顿地跪坐地上,看样子功力已废,不用说,是那神秘老人下的手。老人为何越俎代庖?天井里,那女的挣起身来,没逃走,反而朝厢房走来。司南誉一眼瞥见,大为不解,脱口道:“你想做什么?”那女的不答话,径直走到李小虎身前,幽幽地道:“小虎哥,他们……废了你的功力?”李小虎抬起头,暗声道:“这是我罪有应得,你……为什么不走?” “我要跟你!” “跟我?” “是的,我想透了,江湖太险恶,我们找个地方,安分守己地过日子。” “你……” “我是真心话,我肚子里已经有了你的……” 李小虎失神的双目突然放出亮光,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凄声道:“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女的道:“我不伴着你,你走不出十里路。”此刻,这女的竟然媚态尽敛,像个良家女子。司南誉心念一转,道:“你带我去见马月娇!”女的冷冷地道:“那你不如杀了我。”司南誉道:“那你说出那毒妇的藏身之所!”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是的,我们这些下人,另有人传令指挥。” 司南誉默然,暗忖:“听口气,葛祖荫与马月娇准备另起炉灶。”李小虎喘了口气,激动地道:“小妹,我……是师门罪人,现在身不由己,仍得回去听候发落……”女的手抚李小虎的肩头道:“那我……怎么办?” “你回去!” “肚子里……那是你的骨肉呀!” “小妹,我……” “小虎哥,我暂时找个地方藏身,一个月后……到老地方见面。” “这……” “你已经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你的师长当不会不顾人道……” 李小虎泪水夺眶而出,激颤地道:“如果到时……不见我,你就……”女的也拭泪道:“我也会把孩子抚养长大。”李小虎挥挥手,道:“你……走吧!”女的在李小虎额上亲了亲,掩面而去。司南誉整个的呆了,侧隐之心,人皆有之,他对这—双男女感到有些不忍,这女的转变得也真快,人,常为环境所左右,但也有其善良的一面。突地,老人的声音传来,相当震耳:“小子,快去追那女的回来!”司南誉一愕,道:“为什么?”老人的声音道:“别问为什么,快去抓她回来,快,迟就来不及了!”司南誉不遑细想,立即弹身出房,越屋追去,但树深林密,哪有那女子的踪影,穿林搜索了一阵,只好废然折返。 回到原来的厢房,一看,呆了,李小虎也失去了踪影。李小虎的功力是那神秘老人废的,而神秘老人始终没露面。李小虎的生死下落如何?老人要自己去追那女的,是何用意?前车可鉴,为什么又重蹈覆辙,睁着眼上老人的当?司南誉越想越不是味道,像这种情形,将来如何向“影子人”交代?空负一身出类拔萃的武功,却无法逼出神秘老人的来路,实在令人气沮。老人带走李小虎似乎不可能,除非他另有居心。抑或李小虎是自己离开了,一个功力被废的人必走之不远。现在最可虑的是马月娇方面的人,会不会放过他?他与那女的是奉命归还宝典的,到口的羊肉又吐出来,这中间是不是另有蹊跷?接二连三的诡谲事件,纵使是灵智超人一等,也会被弄得晕头转向。想着,又拿出那本“无极宝典”仔细审视,册页完整,纸质古旧,不像是假的,这就令人莫测高深了。得归还原主,才能鉴定真伪。心念又回到李小虎身上,收起宝典,离开小屋。 穿林走不到半里,忽见前面有堆新土,不由心头一震,奔了过去,一看,登时全身发麻,血脉贲张。眼前是个新掘的土坑,掘起的土隆在边缘,土坑里躺着的赫然是李小虎,业已气绝了。是那神秘老人下的毒手?神秘老人到底是裴震的帮凶,还是马月娇的爪牙?骗自己去追那女于,原来是蓄意杀人灭口。土还没掩上,显示对方发现自己来到而仓促走避,不用说,对方必隐伏在附近,心念之中,脱口怒叫道:“老匹夫,你给我滚出来!”他即使面对敌人,也从没有恶语相向,现在他的确是气极了,才口出恶言,顿了顿,见没反应,又狂声道:“老匹夫,龟缩着就算完事么,上天人地,我也要把你挖出来。”老人果然开了口,仍是那不明所自的空洞传声:“小子,你别出口不逊!”司南誉狂激地道:“滚出来!” “你小子什么意思?” “你凭什么杀人?” “你看到我老人家下手?” “人是怎么死的?” “我老人家正在想原因。” “你骗我去追那女的……” “不是骗你,是要你去救她一命。” “什么意思?” “她已心生脱离,对方不会放过她。” “鬼话,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我老人家有个规矩,不跟人正面交手,不碰妇人女子。” “我不信,滚出来!” “咦,她怎么又回了头?” 司南誉心头一震,转头望去,果见那女的穿林蹒跚而来,不由大感惊震,她怎么又自动回头,莫非…… 那女的突然加速身形,冲到土穴边,一看,厉叫一声:“小虎哥!”双膝一曲,跪坐下去。司南誉木然呆立。那女的泪如雨下,凄厉地道:“小虎哥,命中注定我们要结……地下连理,等我一步,我来了!”娇躯一个前扑,摔落李小虎尸身上。 第103章 姑爷 司南誉双目尽赤,脱口大叫道:“这是怎么回事?”那女的坐起身。手抚李小虎冷僵的面庞,喃喃地道:“人家不给我们生路,不让我们回头,小虎哥……” 司南誉望着土穴里抚尸悲恸的女子,心里在想:“她说人家不给她俩生路,不让她俩回头,什么意思?人家是指谁而言?马月娇么?看那样子那不露面的老人,定是马月娇一路的,可是上一次他却为裴震作伥,何解?”心念之中,开口道:“姑娘是、什么身分?”那女的缓缓抬起头来,道:“我叫何明珠,孤女,被马月娇收容做她的侍婢。”司南誉紧迫一句道:“谁不让你们活下去?’’ “马月娇!” “那不露面的老人是谁?” “不知道!” “是不是马月娇一路的人?” “好像不是,那声音很陌生,不过……也许是新进的,我不认识。” “你现在准备做什么?” 叫何明珠的女子垂下头,轻抚着李小虎的尸身,悲声道:“他死了,我还能活么?而且……想活也不可能。”司南誉栗声道:“为什么不能活?” “因为活不了尸 “有在下在,没人敢取你的性命……” “没有人能救得了我。” “在下不信!” “一切都注定了!” “你……说你怀了身孕?” “只怪……这没出世的孩子投错了胎。” “好生恶死,人情之常,蚁蝼尚且贪生,何况万物之灵的人……” 话未说完,只见叫何明珠的女子凄哼一声,突地像中风似的全身抽扭,倒了下去,双手乱抓乱扒,满脸都是痛苦之色。司南誉看得毛骨悚然,但不知如何是好,心意一动,栗声道:“是毒么?”女的嘶声道:“不……是毒,是……”说了半句,狂叫一声:“小虎哥,我……来了!”娇躯暴蜷,然后伸直,不动了。不是中毒,她是怎么死的?莫非是那老人暗中……心念之中,双目进火,厉喝道:“老匹夫,是你下的手?”一声长长的叹息,老人的声音道:“小子,你别信口胡说,我老人家有些明白了,李小虎也是如此死的,你看看那女的脸色是什么样?”司南誉低头一看,道:“两颊有红晕!” “红晕,这就对了!” “什么对了?” “马月娇是苗人之女,除了擅于用毒之外,还有一项旁人不能的专长……” “什么专长?” “施蛊!” 司南誉猛地打了一个哆嗦,边荒苗人都能用蛊,这他听说过,原来两人身上都被放了蛊毒,怪不得女的说无人能救她,脱口道:“无法可救么?”老人声音略带凄怆地道:“不能,除非是放蛊的人收回蛊毒,但现在已来不及了。”司南誉咬咬牙,自语般地道:“马月娇为什么不用蛊对付在下?……”老人接话道:“你小子不是施蛊的对象。”司南誉一怔神,道:“为什么?”老人道:“内功修为深厚的人,可以用本身三昧真火把蛊毒炼化,同时你小子具有避毒之能,饲蛊不易,她不会白白糟蹋。”司南誉下意识地心头泛寒,想了想,道:“这么说……这一双男女之死与你无关?” “当然!” “可是李小虎的功力是你废的!” “省了你的手脚不对么?” “在下能相信?” “随便你!” “请见示真面目,如何?” “没这必要!” 司南誉恨得牙痒痒地,但又无可奈何。老人又道:“你小子既然受‘影子人’之托办这件事,那你就办到底,把这两人掩埋了吧,我老人家得走了!”说完,声音顿杳。司南誉望着寂寂的空林,摇头无语,这老人的行为的确如同鬼魅,深深一想,算了,江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理不了这许多,有机会仍可碰上的,当下用土掩埋了这一双可怜的爱人,还立了块碑,以便对“影子人”有所交代。究其实,李小虎是一念之差,咎由自取,但马月娇这毒妇非设法除去不可,不然,不知还有多少人要受她荼毒。如果何明珠能多说一句话,便可追出马月娇与葛祖荫的下落,可惜她气断得太快了。在土坟前呆立了一阵,司南誉举步离开。 襄阳,五里桥。晌午时分,司南誉来到了李府大门前,回想与宁坠儿拜花堂的那一幕,实在令人哭笨不得,他在盘算,见到了“金凤女”之后应如何措词?如果对方不承认与裴震的关系,该采取什么行动?望着紧关的大门,心头一片凌乱,踌躇至再,上前扣动门环。脚步声中,大门咿呀开启,应门的是一个青衣小婢,司南誉只在花烛那晚见过她一面,根本叫不出她的名字。小婢一看是司南誉,喜之不胜地道:“哦!原来是姑爷,请进!”姑爷两个字听在司南誉耳里真的不是味道,佳礼未全,新娘子逃了婚,算哪一门子的姑爷?跨入门槛,司南誉道:“你叫什么名字?”小婢笑盈盈地道:“我叫迎春,姑爷请!”走了几步,司南誉忍不住问道:“夫人在么?”迎春道:“不在,离家很久了,还不是为了……”司南誉心下一凉,止步道:“夫人不在?” “是的!” “那……” “姑爷且先进去歇着。” “金凤女”不在,这一行是扑空了,据“影子人”说,他眼见“金凤女”母女离开“三才门”秘舵庄宅火场,她母女已是在一道……心念之中,又道:“宅里还有什么人?” “几个下人和管家杜大娘。” “没有别的人了?” “还有两位客人!” “什么样的客人?” “正在堂屋里喝酒,姑爷进去就知道。” 母女都不在,司南誉想打退堂鼓,虚有其名的姑爷,进去多尴尬,就在此刻,一个粗眉大眼的半百妇人自内而出,一见司南誉,顿时双目放光。迎春赶紧道:“这位便是管家杜大娘!”杜大娘咧开大嘴笑笑,用震耳的声音道:“姑爷,你回家来啦!”司南誉讪讪地点点头。堂屋里传出“土行仙”的声音道:“小子,来得好,快进来!”“土行仙”会在此地,的确出乎司南誉意料之外,大步走了进去,到了堂屋门边,朝里一望,更感意外,与“土行仙”对坐共饮的,竟然是“影子人”孟先。“影子人”哈哈一笑道:“我们正谈到你,你却来了,太巧,来,先坐下喝两杯再说。”司南誉进入堂屋,先朝两老抱拳为礼,然后拖把椅子在下首落座,小婢迎春立即布上杯筷,替司南誉斟了酒,然后退了下去。司南誉心里有事,神色之间便显得很不自然。“土行仙”挑眉道:“小子,看你心事重重,不乐么?放开些,事情有眉目了。”“影子人”举杯道:“来,干—杯消消乏!”三人照了杯,司南誉目注“影子人”道:“孟前辈交代晚辈的事,已经有结果了。”“影子人”老脸一沉,道:“你真的碰上了那小畜牲?” “是的!” “你废了他没有?” “他……入土了!” 两老同时脸色大变,“影子人”栗声道:“你杀了他?”司南誉摇摇头,苦苦一笑,把经过的情形说了一遍。“影子人”拍桌道:“自作孽,不可活。”师徒之情不泯,眼角淌下了两行老泪。“土行仙”愤慨地道:“那恶毒的苗妇该杀。”司南誉咬咬牙道:“晚辈说什么也不会放过她的。”说完,又向“影子人”道:“那行动鬼祟的老人到底是谁?”“土行仙”插口代答道:“由他老人家出手废李小虎的功力,名正言顺……”司南誉困惑至极地道:“这话怎么说?”“土行仙”道:“因为他老人家是长辈。”司南誉大声道:“那老人是谁?凭什么越俎代庖?”“影子人”拭泪道:“并非越俎代庖,他老人家做得对。”司南誉更加茫然,道:“晚辈不懂。”“土行仙”道:“不懂就算了,他老人家脾气古怪,我们就别谈他的事吧!”语焉不详,显然是有所顾忌,两老同一口声,死者是“影子人”的传人,他不说,自己还追个什么劲,司南誉闭上了口。“土行仙”面色一肃,道:“你今天到此地来,是有原因的吧?” “是的!” “什么事?” “想澄清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司南誉犹豫了,他不知道该不该照实说出来,这件事牵涉颇多,还关系到“金凤女”的名誉与人格,说不定还有凶险与阴谋在其中。“土行仙”仰颈干了一杯酒,抹抹嘴唇,道:“干脆些,别忸怩作女儿态,对老夫,还有什么话不能出口?”司南誉期期地道:“是关于‘三才门’……”“土行仙”立即接话道:“老夫听说了,你怀疑坠儿是‘三才门’少门主,是么?”司南誉道:“不是怀疑,是事实。”“影子人”接过话头道:“这完全不可能,起初你丈母娘认为坠儿是被药物或什么邪门手法制住心神,可是后来证明不是,她很正常,没那迹象。” 第104章 赝品 司南誉道:“宁坠儿曾对她母亲出过手,这点前辈听说了么?”“影子人”吐口气,道:“这倒是没听说。”“土行仙”沉声道:“目前要证明的便是这一点,是不是坠儿心神迷失,是间歇性的,在某种情况下,会变成截然不同的另外一个人。”司南誉皱眉一想,这推测很有道理,星目一张,道:“如何才能证明?” “她母亲去求教一位武林异人,等她回来,便可分晓。” “坠儿她本人呢?” “又出走了!” “这中间便有问题了!” “什么问题?” 司南誉想到了孟凤临与宁坠儿的身世问题,自己被孟凤临所暗算,几乎葬身神秘庄宅的地下室,而纵火焚庄的是宁坠儿母女,现在宁坠儿又出走,说不定是母女串通了演戏,或是“金凤女”故弄玄虚,这也未始不可能,这件公案想起来很复杂,但如能查出宁坠儿身世之谜,或三才门主的真实身分,便可真相大白,一切悬疑将可迎刃而解,心念之中,沉凝万分地道:“晚辈有个疑窦,只是……不便启齿。”“土行仙”目芒一闪,道:“说说看!”“影子人”突地站起身来,黯然道:“你们慢慢谈,我要去看看那逆徒埋骨之所,他虽不肖,但总是师徒一场,唉!年轻人心志不坚,容易受引诱,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土行仙”黯然点头道:“你去吧!”司南誉起身道:“孟前辈能找得到地方?”“土行仙”道:“只要是有这个地方,他没有找不到的。”“影子人”离席道:“照你所描述的,不难找到。”说完,拱手出厅径去。司南誉目送“影子人”离开,重新坐下,感慨地道:“孟前辈很伤心!”“土行仙”道:“当然,师徒如父子,哪有不难过的,为了维护门规的尊严,他不能不这么做。”话锋一顿,转了话题道:“你刚才想要说什么,现在说吧!”司南誉迟疑了片刻,压低了声音道:“晚辈想知道‘金凤女’丈夫的死因。”“土行仙”瞪眼道:“你是说……她过世的丈夫李凡?”李凡,这名字司南誉是第一次听说,他现在才知道“金凤女”的丈夫叫李凡,当下沉重地点点头道:“是的!” “土行仙”摇头道:“别人的家务事,老夫无法置喙。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司南誉道:“因为这关系到孟凤临的下落与作为,也关系到晚辈切身的利害。”“土行仙”困惑地道:“怎么又扯上了天下第一剑孟凤临?”司南誉想了想,道:“这当中关系错综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说清楚的,等晚辈找出端倪再为奉告,目前必须查证的有三点……”“土行仙”道:“哪三点?”略作踌躇,司南誉道:“这是晚辈根据情况的发展所做的推论,可能性极大。第一,‘灵羽婆婆’的儿子李凡的死因。第二,宁坠儿的正确身世。第三,‘金凤女’与孟凤临之间,是否有某种关系存在。” “土行仙”睁大了眼。惊震地道:“这是什么怪想法,老夫完全不懂。”司南誉轻轻一错牙,道:“如果能找到家姑南宫芳婷,也许能有些线索,当然,最好是向‘金凤女’当面查询。”“土行仙”喘口气,作色道:“什么,你管你的丈母娘叫‘金凤女’?”苦苦一笑,司南誉道:“这婚姻本是一出没演完的闹剧,在称呼上……” “你小子准备否决这婚事?” “情非得已,不得不然。” “这不是闹剧,双方长辈都慎重其事,问题在于宁坠儿何以突然改变主意,而在洞房之夕逃婚出走。” “她留字说得很明白……” “这中间有蹊跷。” “何以见得?” “当事情发生那晚,后花园留有靴印,而李府中没有穿靴子的人,这说明是外人有所图谋。” “母女既已见过面,她为什么不说?” “嗨!难就难在她不肯开口说出实情。” “外遇,心有所属?” “你为什么这样想?” “难道还有更好的解释?” “哼!这……是有可能。” “也许全不是这回事。” “咦!你今天有点语无伦次!” “等谜底揭开了就知道。” “土行仙”端起酒杯,想喝,又放下,翻眼道:“让你这一搅,连喝酒的兴致都没有了,小子,你说要找你姑姑?”司南誉道:“是的,前辈知道她的行踪?”“土行仙”手捻着胡子道:“她跟你丈母娘一道去伏牛山,求见—位隐遁不出的武林异人,解开宁坠儿心志失常之谜。”司南誉剑眉一紧,道:“伏牛山什么地方?” “子午谷!” “子午谷?” “不错,在伏牛山主峰之南,那谷道整天都被雾气封锁,只每日子午二时雾气散开,可辨谷道,除了这两个时辰。全被浓雾蔽障,目力再好也看不出三尺远,可以说瞩面不见人。” “这倒是罕闻……” “天生的绝地。” “那位异人是谁?” “传说是一甲子失踪的‘天机子’,但没谁见过。” “天机子……长于什么?” “据说是上晓天文,下知地理,中通江湖上一切旁门杂学,可以算得上是武林中前无古人的渊博奇士。” 司南誉又困惑了,到底“金凤女”的行动是真还是假?如果是真,那自己原来的推断便错误了。如果是假,其中便大有文章,“天机子”隐居子午谷仅是传闻,姑姑与她相伴,的确非常危险,如伴虎行,因为孟凤临是姑姑杀夫的仇人,如果乘机制造—个意外,将是死无对证的事。心念之中,道:“晚辈也去见识—番那位不世出的异人。”“土行仙”深深望了司南誉—眼,道:“去赶热闹?” “这……想增加点阅历。” “嗯!对了,你刚才说,孟先那不肖徒弟李小虎,是送什么来着?” “无极宝典!” “五岳大帝的遗物?” “是的!” “奇怪,这类东西,武林人不惜冒生命之险以求,既然到了手,又自动交出来,大悖常情,其中可能另有文章,你把经过详情再说一遍!”司南誉把葛祖荫骗他去救马月娇,结果是盗窃宝典的经过说了一遍。“土行仙”沉吟着道:“只有两个可能!……”司南誉心中一动,道:“哪两个可能?”“土行仙”道:“第一个可能,东西被掉了包,送回的是赝品……” “晚辈仔细审视过,不像是赝品,第二呢?” “第二个可能,对方照抄了一份,效用相同,乐得不跟你结仇。” “对,这非常可能,晚辈先没想到这点。” “你准备把它怎么办?” “送回去,晚辈答应过‘五岳大帝’的侍僮鲍承宗一定代他找回。” “很好。那该先送回去,以免节外生枝,再丢了的话,找回便难了。” 司南誉颔首道:“前辈说的是,此去伏牛山,荆山是必经之地,多绕个弯无所谓。”“土行仙”道:“那你就上路吧,耽搁久了,可能错过你姑姑她们。”司南誉离座道:“晚辈告辞!” 轻车熟路,司南誉又来到那原始秘谷,毫无阻滞地直趋石屋。目光扫处,不由心头剧震,木住了,石屋已被夷平,成了一堆乱石。是谁的杰作?老人鲍承宗是否已遭了毒手?司南誉窒在当场,身躯簌簌抖个不住。这地方是葛祖荫发现的,江湖中可能没几人知道,而葛祖荫却自动交回了“无极宝典”,难道又是一个阴谋?木立了半晌,司南誉挪动脚步,搜查现场,希望能发现些蛛丝马迹。绕着石堆转了一圈,突然发现石缝中露出一片衣角,登时血行加速,情绪沸腾,用手搬挪石块,慢慢,露出了手、脚、头、全身。惊叫一声,司南誉双目尽赤,被埋在石堆中的赫然正是老人鲍承宗,全身血污狼藉,剑创累累,像一张张小儿的嘴。老人功力不弱,是谁杀害了他?老人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司南誉心头“咚”地一震,俯身探索,心头微温,竟然还没断气,当下抱起老人,放到平坦之处,然后用右掌贴上老人的“命门”,以本身真元,徐徐迫入。不久,老人胸部开始起伏,有了呼吸,司南誉加紧迫人真元,盏茶工夫之后,老人居然睁开了眼,但已失了神,司南誉尽量抑制情绪,轻唤道:“鲍前辈……鲍前辈,发生了什么事?”老人目珠慢慢转动,口唇连连张阉,司南誉一面灌注真元,一面连连呼唤。老人终于吐出了细如蚊蚋的声音:“你……你是……” “晚辈白儒司南誉!” “唔!白……儒……” “晚辈已经得回了‘无极宝典’尸 老人面皮一阵抽动,似乎相当激动,声音也大了些,断续地道:“得回……宝典……啊!谢少侠……”司南誉收了手,取出宝典,展示在老人眼前。老人张大了口,手抬起,又无力地放下, 第105章 两种性格 司南誉知道他的意思。逐页翻给老人看,老人看完之后,面皮起了抽扭,乏力但激动地道:“这……只有一半,是……杂学,重要的部分……已经……不在了!”司南誉激愤填膺,仔细审视最后一页的封皮,果然发现被拆的痕迹,很巧妙,看来像原本就这么多,不说破根本看不出来,他立即恍悟了葛祖荫的用心,杀害了老人,然后把残缺的宝典交回,重要部分没有了,杂学部分可以抄留一部,他保留的仍然完整,老人被杀,死无对证,又可免去自己向他寻仇,这种居心太可怕了。心念之中,栗声道:“鲍前辈,谁……下的手?”老人喘着气道:“是……天下第—剑……剑,孟……震!”司南誉像触电似地一震,狂声道:“孟凤临?” “不……错,是孟凤临!” “鲍前辈认识他?” “他……自己报的名……剑术……姽婳掌足以证明。” “姽婳掌”是师门绝学,这一点绝对假不了,司南誉激越欲狂。老人拚命地挣扎着发出声音道:“老夫……愧未能……保全主人遗物,少侠……务必夺回……老夫不……行了,宝典奉赠少侠……”喉头痰涌。司南誉大急,忙又附掌向老人“命门”,但,回天乏术,老人头一偏,死了。想不到下手的会是孟凤临,司南誉木坐地上,全身的血管像是要爆裂开来,孟凤临不但是师门大逆,也是武林恶魔,如不除去,是无天理。情况更趋复杂了,东西是葛祖荫与马月娇取去的,下手杀人的怎会是孟凤临呢?记得孟凤临诈死是葛祖荫点破的,照理,他们之间不可能有任何关系,这件事实在令人莫测。“三才门”门主,是否孟凤临的化身?只有赶快设法找到“金凤女”,也许能因一个谜底的揭开而澄清所有的悬疑。他收起了那半本宝典,动手掩埋了老人,然后扑奔伏牛山。 伏牛山,层峦叠嶂,险峻丛杂。这一天,司南誉登上了主峰,照“土行仙”的说法,“子午谷”在主峰之南,但主峰绵亘数百里,要想从其中找出一个传说中的谷道,实在不容易。“子午谷”每天子午二时开朗,其余时辰,都在浓雾封锁之中,子时是夜晚,山里到处烟岚氤氲,当然不必去管它,要想找,得在日间。此刻,已过了午时,司南誉专注有雾气的峰谷,攀山越岭奔驰了数十里,没有发现任何类似子午谷的地方。当然。他不一定非找到不可,找不到,可以回头再赴襄阳宁宅等待,所虑的是怕姑姑司采薇万—发生意外,因为她与孟凤临之间有不解的血仇.她是“血牡丹”的传人,功力并非泛泛,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日薄西山,奔驰了近百里山地,暝气四起,峰岭涧谷全浸在烟岚中,要找有雾气的山谷已经不可能了,一眼望去,尽是迷茫。司南誉在—处山脊上停了下来,心头感到无比沮丧,事先没考虑周详,等于白费力气,他倚着一个背风的岩壁坐下,脑海里有些空洞洞的。突地,他发觉似乎有东西移近,不禁心头—动,本能地手按剑柄。一个声音道:“怎么会是你?”人随声现,来的竟然是司采薇、司南誉狂喜过望,站起身欢然叫了一声:“姑姑!”司采薇兴奋地道:“我老远发现山脊上有白影移动,才找了来,想不到是你,你怎么会到山中来?”司南誉吐了口气,道:“是‘土行仙’告诉我你们的行踪,‘金凤女’前辈呢?” “进谷去了!” “子午谷?” “嗯!今天午时进去的。” “那谷在什么方位?” “往前登上前面的峰头便可看到。” “谷里隐居的真是‘天机子’?” “不知道,我与你丈母娘约好,如她在半夜子时不出谷,我便进去找她,你有坠儿的消息么?” 一提到宁坠儿,司南誉便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咬咬牙,道:“没有!”司采薇沉重地道:“怪事,她完全不承认关于‘三才门’这回事,也否认伤过她娘,我完全迷糊了……”司南誉声音带激地道:“姑姑,我先告诉您一件事……”司采薇目芒—闪,道:“什么事?”司南誉把在“三才门”秘舵地下室的遭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然后道:“那庄宅是她母女纵火焚烧的,为什么?”司采薇震惊无比,好半晌才道:“竟有这样的诡谲怪事?” “若非身经,我也不敢相信。” “她母女焚庄,是你丈母娘想证实坠儿的离奇遭遇,在搜索无所获的情况下采取的行动,想不到你会被困在地下室中……”说着,声音突然转厉道:“这么说,孟凤临那恶魔真的没死?” “毫无疑义。” “上天入地我也要找到他。” “姑姑,我巴巴地赶来,是为了证实一个可怕的谜……” “什么可怕的谜?” “请姑姑先回答侄儿几个问题。” “说吧。” “坠儿的父亲宁凡是怎么死的?” 司采薇双目大张,棱芒闪闪地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司南誉道:“这关系非常重大。”司采薇错愕地望着司南誉。 司采薇久久才开口道:“你说这件事关系重大?”司南誉点头道:“是的,所有谜底,很可能因此而揭晓。” 司采薇“噢”了一声道:“这是人家的私事,我也不甚了了,不过,听说坠儿的父亲宁凡,似乎是死于一场决斗。” “决斗?” “不错!” “对手是谁?” “这可就不知道了。” “会不会是孟凤临?” 司采薇栗声道:“你怎会想到孟凤临?”司南誉不答所问,紧接着提出第二个问题道:“宁坠儿是否真是宁凡的骨肉?”司采薇失色道:“你怎会提出这种怪问题?” “拆穿之后就不怪,姑姑,您说?” “这个……我无法回答你,她出生时的家事我不清楚,仅知道的—点是她听她祖母‘灵羽婆婆’指责她娘。说她爹是她娘害死的,所以她才离家出走,为‘玉罗刹’所收留。” “她祖母指责她娘不守妇道?” “咦!你……” “还有,依姑姑的看法,宁坠儿像是心神被控制的样子么?” “这……是不像,她看来很正常。” “只是有两种身分,两种性格?” “你问了这许多,到底真正的用意是什么?” 司南誉深深—想,沉凝地道:“侄儿怀疑三才门主是孟凤临的化身,而宁坠儿是孟凤临与‘金凤女’生的,如此,许多不解之谜岂非不攻而破?”司采薇娇躯晃了两晃,激动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猜?”司南誉道:“侄儿遭暗算是孟凤临设计的,而地点却是三才门的地下秘舵,却又巧为宁坠儿所救,偏偏纵火焚庄的又是她母女……”司采薇一把抓住司南誉的肩头道:“会有这可能么?”顿了顿,又道:“不可能,‘金凤女’为了坠儿而寝食不安,常常以泪洗面!”司南誉咬咬牙,道:“可能是装的,她母女彼此心照不宣。”司采薇退后两步,靠向山石,透了口大气,道:“太可怕了,可是……她为什么要装?”司南誉不假思索地道:“如果闹穿,她将为江湖同道所不齿,而且‘灵羽婆婆’也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宁坠儿是处在亲情与荣誉的夹缝中,行为相当矛盾。”司采薇眸中泛出了厉芒,咬着牙道:“我们当面质询‘金凤女’!”司南誉道:“怕她不肯承认。”司采薇道:“如果你的猜测属实,她将无法自圆其说。”司南誉神情激越地道:“我们到子午谷口去等她?姑姑,您想到么,第一次,她以白衣蒙面女的姿态出现,自称小金凤,现在,她变成了三才门少门主,叫邱忆凤……” “姓邱?” “她可以随便说一个姓,重要的是她的名字离不开—个凤字,而她母亲是‘金凤女’,这岂非是极大的破绽?” “这件事……还需要考虑。” “为什么?” “事关‘金凤女’的名誉与人格,说穿了,无论真假,她都会拼命……” “凭她的能耐……” “话不能这么说,怕的是万一不是这回事,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难道你真的下手要她的命?” 司南誉怔了怔,道:“那该怎么办?”司采薇沉重地道:“你暂时别跟她见面,由我来设法试探她。”司南誉舒了口气,道:“好,就这么办,现在我们到子午谷口等候。” 子午谷,巨峰插峙,谷口向内五丈之后,迷雾封锁,有目不视,谷口之外却是相当清朗,一眼分泾渭,夜晚看来,令人油然而生恐怖之感。司南誉与司采薇隐身在谷口正面的山岩间,如果“金凤女”出谷,逃不过姑侄俩的视线。长夜漫漫,姑侄俩人必须要守候到子夜。“金凤女”是正午入谷的,算来已四五个时辰。司南誉显得急躁不安,因为预料中,一场大风暴即将来临。 第106章 失忆 等待是很难耐的一件事,司南誉无话找话地道:“姑姑,记得在花烛那天,您说‘金凤女’要了断一段过节,是什么过节?”司采薇道:“她不许任何人干预,似乎是情感上的问题。”司南誉心中一动,若有所悟似地道:“情况与事实接近了,现在只要证明对方是谁,谜底便揭晓了。”司采薇目芒连闪道:“你是说……对方可能是孟凤临?”司南誉沉重地点点头,道:“把所有发生过的事连在一起,几乎可以呼之欲出。”突地,司采薇用手肘一碰司南誉,低声道:“看,有人来了!”司南誉意外地吃了—惊,运足目力望去,果见—条人影直扑谷口,停了停,投入浓雾弥漫的谷道中不见了。司采薇惊声道:“不惧迷雾,定是谷中人。”司南誉目光犀利,觉得那人影十分眼熟。司采薇接着又道:“好像是个老太婆……”司南誉猛地—拍手掌道:“是她!” “她!谁?” “鬼爪魔婆!” “什么,鬼爪魔婆,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三才门的高手,宁坠儿的护卫。” 司采薇陡地站起身来,栗声道:“你没看错?”司南誉激颤地道:“错不了,是那魔婆,宁坠儿管她叫姥姥。”司采薇咬着牙道:“奇怪,据传说,谷里隐居的是‘天机子’,‘鬼爪魔婆’怎么会来此地?而且,她像是无视于浓雾,对谷道—定十分熟悉。” “姑姑,事实更显明了,谷里不会是什么‘天机子’,‘金凤女’此来必丹有用心……” “这……” “如果侄儿不来,您在子时进谷接应,想想后果是什么?” “难道……谷里会是……” “如果此地是三才门的秘密老巢,我猜孟凤临在等您。” “我们追进去。” “破雾而入么?” 毕竟司采薇年纪长了些,阅历也多,激动只是一时,随即又冷静下来,深深一想,冷沉地道:“一切只是猜测,也许与事实大有出入,我们不能莽撞偾事,迷雾中行动受了限制,如果对方存心谋算,倒是防不胜防,此刻距子肘已经不远,我们再忍耐一会儿,也许情势会有意外的发展。”司南誉点点头,心里暗忖:“孟凤临先自己一步,在荆山秘谷中杀了老人鲍承宗,杀人的原因不明,如果事实正如所料,算时间他正好在谷中,此獠为人相当险诈,对付他町真得要小心谨慎,照这情形看来,‘天机子’隐居在此谷。可能是以讹传讹,因为没人真正见过,要不然,便是‘三才门’与‘天机子’有所渊源,现在的大问题是‘金凤女’此行的目的是真是假……”心念未已,忽见三条纤纤人影奔临谷口,其中一个身着白衣,十分显眼。司南誉心头剧震,脱口栗呼道:“是宁坠儿!”司采薇也看到了,激声道:“真的是她!”司南誉咬牙道:“我去拦住地问个明白!”还不及行动,三条人影已没人谷内浓雾中去了。司南誉激动得全身发抖。情况诡谲得简直不可思议,但也更见明显,子午谷是“三才门”的秘密老巢绝对没有错,问题在于门主是否孟凤临?“金凤女”此来的真正目的?司采薇颤栗地道:“这是从何说起?……匪夷所思!”司南誉咬牙一阵苦苦思索。沉重地道:“姑姑,侄儿进谷去查个水落石出,您在外面等着,如我不出来,您另想办法,不能一起去冒险。”司采薇拉了司南誉一把,道:“现在不行,等雾散开再说。”司南誉两眼发直,瞬也不瞬地瞪着谷口,内心狂荡有如鼎沸。 时间在极度难耐之下消逝,子时将届,司南誉的情绪也随之提高到极点。谜底即将揭开,但祸福吉凶,却全在未定之天。司采薇突地想到一件事,沉声道:“你不能进去,由我去比较适当。”司南誉激动地道:“为什么?” “我与‘金凤女’约好去接应她……” “不,也许是个阴谋。” “问题就在这里,哥嫂已遭了不幸,你是司氏门中唯一的一条根,不能去冒这奇险,我……什么也无所谓。” “姑姑,身为江湖人,刀头舔血,何时不在冒险?” “话不是这么说,意外归意外,但不能睁着眼去玩命。” “姑姑,宁坠儿虽然有双重身分,但她对我似有某种企图,有她在,我的安全不会有大问题。” “她对你有意,为何逃婚?” “这……也许另有内情。”话锋一顿,又道:“还有,孟凤临是侄儿师门大逆,侄儿负有师命清理门户,必须亲自去办。” “这更不行,如果‘三才门’门主真是孟凤临,他要除去你犹恐不及,你去正好自投罗网。我进去相机行事,可以隐忍暂不揭穿对方的面目,对付他得另找机会,不能在他的巢穴里行事,那样才有操胜算的希望。” 司南誉固执地道:“不,侄儿一定要去!”司采薇沉下脸道:“我以姑姑的身分命令你,不准你入谷,别以为你身手高,你能想象谷里有多少难以应付的高手么?”司南誉哑口无言,但他心里并不屈服。天生奇地,果然无法思议,谷里的雾消散了许多。司采薇以断然的口吻道:“时辰到了,你在此地守着.不许乱动。”司南誉没答腔,心里想:“等你走了,我再跟进去。”蓦在此刻,一条人影奔了出来。司采薇栗声道:“是‘金凤女’,截住她!”连思索的余地都没有,姑侄俩双双弹身掠了下去,但,慢了那么一丁点,“金凤女”已经投入谷口外的林中。两人穿林而人,只这一眨眼工夫,“金凤女”踪影不见,两人追了一程,司南誉忽地想到了一个主意,大声道:“姑姑,我们分两路包抄,她走不远的。”司采薇道了声:“好!”斜里划了开去。司南誉别有打算,身形作势虚晃,估量司采薇已经走远,立即踅身反奔子午谷,到了谷口,一看,果然雾散谷开,错了错牙,鼓勇投入谷道。 谷道中杂树丛生,间杂着嶙峋怪石,如果雾不散的话,真是险阻重重。司南誉展开玄奇身法疾奔,约莫三里左近,谷壁环峙,已到了谷底,任什么也没发现,看上去像个没有人迹的荒谷。他怔住了,心头下意识地升起寒意。峥嵘的怪石散布着,像憧憧魅影。他感到束手无策,如何才能诱使对方现身呢?苦苦思索了一阵,他忽扬双掌,照定近身的一根石笋劈去。“轰隆”一声,石屑纷飞,石笋倒塌,引起了一阵连锁回应。等待,死寂如故,他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如果就此回头,他是说什么也不甘愿的,分明见“鬼爪魔婆”、宁坠儿与二侍女人谷,“金凤女”出谷,谷里不会是空的,人到哪儿去了?地下?山腹? 这时,在看不见的暗处,有很多眼睛在望着司南誉的一举一动,当然,他是无法觉察的。这简直是鬼域,没有半点生人气。突地,缕缕异香沁人鼻孔,很醇的香味,使人如置身盛开的花丛,浑身舒泰,司南誉惊震莫明,但仗着本身不畏毒,并不怎样恐惧,索性大呼道:“有人么?”没有反应,灵机一动,他改变了口吻,运起内力道:“少门主,邱忆凤姑娘,在下白儒特来奉访!”除了谷壁回声,再没别的声音。司南誉气也不是,怒也不是,没奈何,他开始游走,希望能发现些蛛丝马迹,谷底范围不大,周围至多百丈,他一圈一圈地绕,结果什么可疑的东西都没发现,死寂而阴森的气氛丝毫不变。他有黔驴技穷之感。忽地,他发觉情况不对,脑海内变得昏沉沉的,像是喝醉了酒似的,如果那香味是毒,自己有避毒之能,怎么会呢?昏沉变成了晕眩,四肢也开始乏力,内元竟无法提聚。他有些后悔了,后悔不该不听姑姑的话,只身前来犯险,但倔强的个性使他继续行动,寻觅搜索。步履蹒跚,天旋地转,思想变得混浊,无法集中思绪去想—件事,晃晃悠悠地,他终于不支栽倒,意识逐渐模糊,最后,什么也不知道子,进入一个毫无意识的境界。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司南誉睁开眼,发觉自己躺卧在一间华丽的房间里,绵帐流苏,绣衾软枕,床边是个妆台,妆台前坐着一个似曾相识的白衣少女,正对着他笑,很甜的笑。柔和的光线,发自一颗悬着的明珠。这女的是谁?这是什么地方?脑海是昏沉的,他甚至想不起自己是谁。 妆台前的白衣女子站起身来,嫣然—笑道:“你醒了?”意志不能集中,思想几乎等于空白,这情形使人近于白痴,当然就不会生出惊惧的感觉,仅有一种模糊的疑虑感,司南誉坐起身来,期期地道:“你……是谁?” “你不记得我了?” “我……想不起。” “我叫邱忆凤!” “邱忆凤?好像听说过,可是……我是谁?” 第107章 尴尬 “司南誉,怎么连自己都忘了?” “这……我……是,我是叫司南誉,这是什么地方?” “我的家!” 司南誉痴呆呆地道:“你的家,我……怎么会来这里?” 噗哧一笑,白衣少女道:“是你自己来的。” “我不懂?” “慢慢你就懂了。” “奇怪,我……为什么……喝醉了么?” “唔!醉到不省人事。” “可是……醉……不会什么也想不起来?” “醒了就会回复记忆的。” 司南誉倒回枕头上,望着帐顶苦苦地想,但心灵是混噩的,意识成了丝缕片段,若有若无,像是想起了什么,但随即又归于幻灭,捕捉不住,这使他相当痛苦。一个白发老妪与两名青衣少女走进房中,两名少女手中捧了衣冠靴袜等物。老妪径直走到床边站定,笑厂笑,道:“请起床更衣!”司南誉一骨碌翻下床来,愕然道:“更衣?” 老妪道:“不错,诸事齐备,就等着拜堂了。”司南誉虽然昏噩,但不是白痴,惊声道:“拜堂,怎么回事?”老妪笑嘻嘻地道:“跟我们少门主成就百年之好。”少门主三个字唤回了司南誉潜意识中—丝丝的记忆,转头望着那白衣少女,深深地想,突地脱口道:“你是宁坠儿?”白衣少女娇声道:“我叫邱忆凤,告诉过你了。”司南誉喃喃地念着:“邱忆凤……”意识又模糊了,宁坠儿、邱忆凤、白衣少女,他想不出三者之间的关系。在老妪的支使下,两名青衣少女分别为司南誉与宁坠儿换上大红吉服。司南誉像傀儡,任人摆布,他的意志无法自主。突地,宁坠儿褪落了吉服,大声道:“我不能这样做!”二青衣少女愕然。老妪变色道:“少门主,你是怎么啦?”宁坠儿正色道:“这是终身大事,不是儿戏,我要给他喝山茶。”老妪跺脚道:“喝下山茶,他便回复……”“我就是要等他回复心志之后,征求他的同意。” “少门主,吉时已到,门主在等着……” “我不管!” “你不能这样任性。” “我已经决定了。” “少门主……” “我不要他恨我一辈子。” “这……” “姥姥,请您禀告我爹。” 司南誉怔怔地望着,不明白是一回什么事。老妪“嗨”了—声,转身小房。宁坠儿挥手向—二名侍婢道:“你们也出去。不听呼唤不要进来。”二青衣少女互望了—眼,施礼退出。宁坠儿拴上了房门。司南誉木木地道:“这是……做什么?”宁坠儿沉着脸道:“没什么,你先坐下歇着。”司南誉蒙蒙然在床沿坐下,傻傻地望着宁坠儿。宁坠儿坐回妆台前,皱眉苦思,口里喃喃地道:“我这样做……对吗?”房门上响起了剥啄声,一个声音道:“忆凤,你怎么忽然改变了初衷?”宁坠儿—咬下唇,道:“爹,我想过了,这样不妥当。” “丫头,你会后悔!” “爹……” “他一旦回复正常,你将永远失去他。” “可是……这是女儿的终身大事……” “你爹我做的主,正式花烛,还要怎么样?” “爹,可是……如果他事后……” “事后的问题容易解决,现在只有两条路,—条是照原来计划进行,尽快完成佳礼。另一条是送他出去。” “这……” “把门打开,听爹的话,不要任性,他会自动闯上门,是原先料不到的事,也可以说是你们有夙缘,想想,你曾救过他,侍候过他养伤。”宁坠儿犹豫了半晌,上前拉开了门栓。白发老妪与两名侍婢,再次走了进来。 大厅里,喜烛高燃,结采披红,男女老少两旁分列,约莫二三十之众。居中,端坐着—个相貌清癯的中年男子。细乐声中,司南誉与宁坠儿被扶入厅中,拜天地,拜高堂,夫妻交拜,然后被扶回原来的房间。房间里已经摆了合卺之宴,由两名侍婢侍候,食色性也,是人的本能,司南誉在心神恍惚之下,仍然正常饮食,酒下了肚,面对美人。原始的本能抬了头,—切都像顺理成章。侍婢收拾了残肴,道喜之后退出洞房。然后,夫妻上床,然后…… 春残梦回,司南誉睁开眼,眼前的景况使他惊震欲狂,脱口大叫道:“我怎么会在这里?”身上的异样他感觉得到,目光转处,宁坠儿正在台前理妆,他像猝然被毒蛇咬了—口,翻身下床。一看,身上仅是亵衣,一时之间,他感到天旋地转,直觉地他意识到已发生了某种事。宁坠儿粉腮含晕,羞怯地起身递过衣衫。司南誉狂乱地匆匆穿上衣衫,望着宁坠儿直喘气,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想,一切经过的片段,断续涌上心头,他完全明白是一回什么事了,激愤地大吼道:“为什么要使这种卑鄙的手段?”宁坠儿垂头不语。司南誉在发抖,星目中迸出了火花,他想不透宁坠儿始则逃婚,继而又玩这花样,为什么?两度花烛,这—次是真的,想到这次来子午谷的目的,他的心收紧了,木已成舟,无法改变,后果太可怕了,脱口又道:“宁坠儿,说,为什么要这样?”宁坠儿抬起头,眼圈是红的,颤栗地道:“你心里只有宁坠儿?” “没有,我已经忘了这名字,你……” “我是邱忆凤,不是宁坠儿。” “不管叫什么,你就是你,承不承认都一样,现在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问吧!” “这是什么地方?” “三才门总坛。” “就在子午谷中?” “不错!” “你娘来了,为什么又走?” “我没娘,早过世了,我只有爹。” 像兜头一盆冷水,司南誉透心冰凉,还是老样,她不承认她娘,激动使他呼吸迫促,久久才缓过气来道:“你爹是谁?” “三才门主邱文俊!” “他……不是裴震?” “我不懂你说什么!” 在极度狂乱之下,司南誉又陷入迷惘,不是裴震,那原来的猜测全被推翻了,天下还有比这更诡谲的事么?三才门主叫邱文俊,宁坠儿是他的女儿,改名邱忆凤,她是想抹掉与宁家的关系?宁坠儿咬咬牙,激声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司南誉气愤难平,睁大着星目道:“为什么用下流手段使我失去心志?” “没有!” “还说没有?” “子午谷天生一种奇花,人闻到了会失神一个对时!” 这倒是闻所未闻的怪事,司南誉窒了一窒,又道:“为什么不等我神志恢复之后……宁坠儿吐口气,挑眉道:“你承不承认这婚姻?”木已成舟,而且是早定的名分,司南誉憋住一口气,道:“不承认也不行,不过……我要见你爹。” 宁坠儿羞怯地点点头,道:“那是当然的!” “现在?” “可以,但有句话得先讲明,我不姓宁,我叫邱忆凤!” “好,邱忆凤,现在我们去见你爹。” 两名青衣少女推门而入,笑盈盈地朝司南誉福了一福,齐声道:“姑爷,恭喜!”司南誉俊面发了热,说不出心头是一股什么滋味。 宁坠儿手指二侍婢道:“她叫小平,她叫小安,是贴身侍候我的。”司南誉“嗯”了一声。宁坠儿目注二婢道:“小平,你去禀告门主,我们这就去叩见。小安,你收拾房间。”二婢应了一声,小平出房径去。整理了衣衫,司南誉与宁坠儿相偕出房,穿越回栏门户,来到一间小厅之前,从布置与照明的情形看来,这秘坛是设在山腹之中。小平已守候门边,朝两人做了个手势。司南誉下意识地感到一阵紧张,事实上,他还不能尽信宁坠儿的话,如果所谓的邱文俊就是裴震的话,一切将随之改观。两夫妻跨入小厅,宁坠儿叫了—声:“爹!”司南誉凝望端坐的老丈人,对方的年龄澄清了他的疑虑,据了解,裴震的年纪已在五十以上六十不到之间,但情况没完全明朗之前,他不能全信,是以他直挺挺地站着,他没行礼。这场面是尴尬的。邱文俊神色平静,开口道:“贤婿,我想你仍在气恼这桩婚事失了常理。” 司南誉硬起头皮道:“小婿有几点不明,想先请教!” “你只管说,我不怪你。” “岳丈大人的尊讳是真实的?” “当然,我郑重宣示。” “岳丈大人与‘金凤女’是什么关系?” “这问题等以后再答复你。” 这句话显示其中有了隐情,司南誉心中又涌疑云,但他无法再追问,想了想,沉声道:“忆凤是您的亲生女儿?”宁坠儿代答道:“这怎么会假?”司南誉侧顾了她一眼,又道:“小婿的出身,岳丈大人谅来知道?”邱文俊手抚长须,笑着点头道:“知道,武林至尊古立人的继承人。”事情至此,司南誉再没有什么好说了,二度梅开,两番花烛,想起来像一个离奇的梦,大礼不可失,他拉了拉宁坠儿,双双跪了下去。 第108章 自由自在 邱文俊哈哈一笑,离座扶起两人,道:“贤婿不必多礼,你们下去歇着吧,有话慢慢再说。”两人辞出回到房中,司南誉疑念犹未尽释,他想,等以后碰到“金凤女”,真相便可完全澄清了,宁坠儿就是邱忆凤,邱忆凤便是宁坠儿,是不必争的事实,至于为什么形成这种情况,只有慢慢求证。夫妻闺房相对,司南誉并未感到新婚之乐,因为这婚姻多少有些不正常,这阴影一下子是无法消除的。 几天下来,司南誉大致了解了“三才门”中的情况。此地是总坛,设在外面的还有几处分舵,门中弟子不多,百人左右,开派祖师是“天机子”,业已作古。门中有男女八长老,“鬼爪魔婆”与早先见过的万长老是其中之二,另有三位不在此地,各掌分舵。这门户的唯一特点是不公开在江湖活动,而行动都在晚上。武功方面另出蹊径。不见天日的生活,在司南誉来说,是相当不习惯,虽然一切享受都是—上等的,但总不是味道,何况他心里老是挂着师门未了的公案。这一天,夫妻又在闺房闲坐,司南誉道出了憋了很久的心事,开口道:“凤妹,我受不了这生活……”他已习惯了改变称呼,但在心里,她仍然是宁坠儿。宁坠儿笑笑道:“怎么,你想出去活动活动?”司南誉正色道:“我还有大事未了,非办不可。” 宁坠儿略作沉吟,道:“等我禀明爹爹,我们—道出去。” “一道?” “怎么,你不喜欢……” “不,我不是这意思,照门中惯例,你白天不能露面。” “哦!这个,放心,规矩并非绝对的,个人可以自由行动,只是不许在白天里与门中的人联络,或发生任何关系。” “你……这就去请示么?” “可以,我也呆腻了。” “对了,我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稀罕的东西?” “是当初我姑姑交给我的,本来是你的!” “怎么会是我的?我又不认识你姑姑。” 司南誉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对以往的各种关系,可真抛弃得彻底,当下也懒得争辩,从怀中取出了金凤钗,托在掌心中,道:“喏!就是这个。”宁坠儿接过来,审视了—番,惊诧地道:“这怎么会是我的?”司南誉不由傻了眼,她连自己的东西都不承认了。宁坠儿突地粉腮—变,道:“我明白了!” 司南誉心中—动,道:“你明白什么?”宁坠儿表现得酸溜溜地道:“这是你一直挂在嘴上的宁坠儿跟你的定情之物,是么?我不相信她真的长得跟我一模一样,连她母亲都把我当她,我—定要找到她。当面比一比。”司南誉哑口无言,内心升起一抹隐痛,她为什么做得这么绝,否定了以往的—切,而且不露破绽。以前认为她是心神被制,或是因某种原因而形成双重人格,但现在看起来全不像,她是有意要这样做的,夫妻,仍然隔了—道无形的墙。自语般地,宁坠儿又道:“反正都不要紧了,我们已经是夫妻,她不会抢走我的丈夫。”说着,把金凤钗顺手放在妆台上,又道:“很精致,难得的细活。”司南誉欲言又止,最后故意改变了话题道:“这次离开,不会再蒙我的眼睛,点我的穴道了吧?”咕叽一笑,宁坠儿道:“那还成什么话,此一时,彼一时,我们关系不同了。”站起身来。又道:“我去禀告爹,你等着,如果爹答应,我们立刻就动身。” 司南誉脱口道:“如果岳父大人不允呢?”宁坠儿凋皮地道:“我会磨他!”说着,姗姗出房而去。对着空房,司南誉陷入了沉思中,他想:“姑姑那晚去追‘金凤女’,不知是否追到?如果追到,她可能已揭穿了真正的谜底。三才门主既然不是想象中的斐震。那裴震人呢?这些时日来的苦苦追索,连他的影子都没看到。要找他实在太难,除非他主动现身,但那是非常不可能的事……”约莫盏茶时光,宁坠儿去而复返,神色显得很不正常。司南誉敏感地道:“怎么,岳父大人不答应?”宁坠儿摇摇头,道:“答是答应了,不过……发生了件不愉快的事。”司南誉微—错愕,道:“什么不愉快的事?”宁坠儿沉重地道:“这种事以前还不曾发生过,本门有位长老叫蒲任义,是负责南阳分舵的,竟突然陈尸新野道上。”司南誉惊声道:“什么人下的手?”宁坠儿道:“目前还不知道,蒲长老在本门八位长老中,武功列入前三名,能毁他的绝非泛泛之辈,据传回来的讯息,蒲长老是毁于内家掌力。” “噢!那目前准备采取什么行动?” “查出下手的人。” “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 “一个时辰前。” “开始行动了么?” “已经传讯万长老,由襄阳附近赶去调查,爹的意思,要我们协助处理这件事。” “好,我们何时动身?” “现在!” “带小平与小安同行么?” “我看不必了,带她们反而累赘,我们两个人可以自由自在些。” “那我们开始收拾。” 夫妻俩收拾整齐,进到后院辞别了门主,然后上路,循密道落人谷中,只见浓雾弥漫,入目一片迷茫,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时辰。望着洪蒙谷道,司南誉困惑地道:“这怎么走法?”宁坠儿道:“这是一个秘密,顺着右面壁脚,牵了一条绳子,直达谷口,只要手扶绳子,就可放胆前行,绝无阻碍。”司南誉道:“这倒有意思,如果被外人发现这秘密呢?”宁坠儿脆笑了一声道:“不会,我们设有暗桩监视动静,子午二时雾散,绳索便分段收起,纵使被人侵入,也找不到山腹舵坛。”两人扶绳出谷,果然—无阻滞,这条路线是经过人工清理的,很平坦,脱离雾罩,只见红日当空,司南誉长长透了一口气,有重见天日之感。宁坠儿情深痴痴地柔声道:“誉哥,这些天把你闷慌了?”笑笑,司南誉道:“实情是如此,我不否认。”远远出现—个女人身影,宁坠儿用手遥指道:“有人!”司南誉展目望去,不由人喜过望,脱口道:“是姑姑,她怎么还在山中?”宁坠儿道:“是你姑姑?”司南誉吐口气,道:“我姑姑不就是你的干妈?”宁坠儿眉头一皱,道:“我干妈,什么意思?”司南誉有些哭笑不得,她还是不认帐,这真是没奈其何的事,想了想,道:“你先等着,我上前去打个招呼。”说完,疾掠过去。 白影晃动,司采薇立刻发觉,反迎上来,欢然叫道:“司南誉,你可把我急坏了!”司南誉显然很激动地道:“姑姑,你怎么还在山中?”司采薇哼了一声道:“还说,那天我们分头追宁坠儿的娘,我没追上,也找不到你,我知道你的个性,保准会闯子午谷,所以又回了头,我曾三次入谷,第一次险被一种怪异的花香迷倒,你……到底怎么回事?”司南誉俊面一热,期期地道:“说来话长,想不到的意外……”司采薇道:“说说看!”司南誉把在子午谷的遭遇说了一遍。司采薇听得激动万分,栗声道:“二度花烛,总算你与她的婚事有了圆满的结果,可是……她为什么对于以往的一切,全不承认呢?” “侄儿想不通。” “夫妻本是一体,她还不肯对你说出心里的秘密?” “谁知道!” “虽然证实了三才门主并非裴震,可是你以前的推论仍旧合理。定是为了身世问题,才演变成这种超乎情理之外的情况。” 司南誉目光—转,道:“她来了。”司采薇抬眼望去,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宁坠儿走近,瞄了司采薇一眼,道:”这位是……”司采薇啼笑皆非地道:“坠儿,你连我也不认?”宁坠儿粉腮呈现极度困惑之色,茫然地道:“刚刚……司南誉说您是他姑姑。”司采薇喘了口气,道:“坠儿,你太使你娘伤心了……” 宁坠儿大声道:“为什么老是把我当什么宁坠儿,我根本不是,真急人……”说着,目注司南誉道:“誉哥,谷里的事你可不能随便泄露!”苦苦一笑,司南誉道:“我会守口的。”司采薇叹口气,直摇头。宁坠儿朝司采薇福了福,道:“姑姑,恕您这侄媳无法尽礼数接待。”司采薇闭口无言,她能说什么呢?宁坠儿接着又道:“我要找到宁坠儿比一比,看我们到底相像到什么程度,我不信连她最亲近的人都会认错!”司南誉脑胀欲裂,他实在不愿再听这些违情背理的话了,争辩下去,不会有结果,反而使人难受,吐口气,道:“我们出山去吧!”三人认路出山,一路之上,谁也不再开口,三人都是盖代的身手,速度快得出奇,黄昏时分抵达山区边缘,将就在山镇里打了尖。 第109章 现场 食毕,宁坠儿道:“姑姑,我们得分手。”司采薇蹙额道:“分手?”宁坠儿淡漠地道:“是的,我和司南誉要去办件事。”司采薇一脸无奈之色,望着司南誉道:“好吧,我回襄阳五里桥,有事到那儿找我,注意打听裴震的下落,也许……‘金凤女’已经回家,那件事……当能得到解答。”弦外有音,别人听不出来,但司南誉心下可十分明白,姑姑要找“金凤女”,查证宁坠儿身世之谜。奇怪的是宁坠儿并没特殊的反应,实在令人莫测高深。司南誉语含深意地道:“好,侄儿懂得,姑姑,我们就在此地分手了。” 南阳,是个大去处,三街六市,热闹非凡。繁灯似锦中,司南誉与宁坠儿进入南阳城,他夫妻此来,是要调查三才门长老蒲任义陈尸新野官道的公案。 这是一间开在大街上的绸布庄,以绸布庄来作为秘密分舵,真是别出心裁。因为绸布庄不与江湖人物接触,也不会引入疑窦。司南誉与宁坠儿到了店门口,坐在柜上的帐房先生立即迎了出来,抬了抬玳帽边眼镜,弯下腰去,毕恭毕敬地道:“小姐,姑爷,是查帐来了?请到里面坐!”宁坠儿煞有介事地道:“赵先生,辛苦了,你家人们还好?”帐房先生再次打躬道:“托福!托福!”宁坠儿拉着司南誉的手穿过店房,进入里院,立即有个中年妇人迎上前来,施礼请安,然后领夫妻俩步入正屋上房。进房坐定之后,中年妇人正式行礼拜见。宁坠儿引介道:“这位是此地管事赵二娘,协助蒲长老处理分舵事务,外面坐柜的是执法赵二先生,他俩是夫妇!”司南誉点子点头。小婢奉上香茗,又退了出去。宁坠儿这才正色开口道:“赵管事,把蒲长老遇害的事说一遍,”赵二娘脸色—.黯,道:“蒲长老是为生意上的交往到襄阳,回头途中遇害,是—名弟子发现的,原因不详,当即飞讯向门主转报……” “遗体呢?” “就近安葬了!” “据传去的讯息说,是死于内家掌力?” “是的,心脉被震断,背心上有一个明显的掌印,但很奇怪,没伤及骨头,掌力是透体而入的!” “知道的仅这么多?” “只这么多!” “派人去调查没有?” “明查暗访,没有间断。” “照本门的规矩,不干与江湖事,蒲长老不可能结有仇家,以蒲长老的功力修为而论,寻常高手动不了他,这可就透着奇怪了……” 就在此刻,赵二先生匆匆走了进来,激动地道:“少门主,杀害蒲长老的凶手有消息了!”司南誉与赵二娘瞪大了眼。宁坠儿霍地站起身来,栗声道:“怎么说?” “是个女的!” “女的?” “是的,人还在新野附近,是个中年女子……” “怎么知道是她?” “她以同样的掌功,毁了神剑帮一名堂主,本门派出去调查的弟子在现场目睹,死者背上的掌印与蒲长老背上的一样。” “对方的来路?” “目前还不知道。” 宁坠儿扭头向司南誉道:“我们到新野!” 司南誉与宁坠儿漏夜登程,直奔新野。到了地头,已是第二天的黄昏,两人在大街上拣了家当眼的客栈投下,要了酒食,命店伙搬到房中,夫妻共饮。吃喝间,司南誉道:“我们如何行动?”宁坠儿的眉头一直不曾舒展,沉声应道:“会有人来找。”司南誉愕然道:“谁会来找?”宁坠儿低声道:“我已经在店门外做了记号!”司南誉默然,心想:“原来三才门也有一套秘密的联络方式。”夫妻俩浅斟低酌,目的在消磨时间,但心情是沉重的。起更时分,房门上起了剥啄声,一重三轻,叩击了四下。宁坠儿秀眉一挑,道:“进来!”一个商贾打扮的汉子推门而人,朝两人躬了躬身,垂手肃立。宁坠儿开口道:“买卖还不错吧?” “是的,托小姐的福。” “此次这趟买卖……” “已经谈妥了!” “噢!” 那汉子双手捧上一个纸卷,道:“这是清单,请小姐过目!”宁坠儿接过,打开看了一眼,道:“你可以走了!”那汉子作揖道:“小的告辞!”说完,转身出房离去。司南誉迫不及待地道:“怎么说?”宁坠儿递过字条,道:“你自己看。”司南誉接过手来一看,神色大变,脱口道:“怎么会是她?”字条上写的是:“经查悉凶手所施者是‘断玉手’,请于二更出东城。”宁坠儿杏眼大睁,道:“她是谁?” 司南誉木然发呆,“断玉手”是他师母“巫山神女”的独门绝技,凶手既是一个中年女人,那就是师姐袁佩玲无疑了,她为什么要对蒲长老下杀手?宁坠儿又道:“怎么不说话?”司南誉期期地道:“见了人再说吧,我只是疑心,尚待事实证明,也许不是她……”宁坠儿紧迫着道:“你疑心的人是谁?”司南誉无奈,只好道:“袁佩玲!”宁坠儿挑眉道:“袁佩玲是谁?” 司南誉不由又傻了眼,根据经验,他早料到她又会来这一套,气极之下,大声道:“你是装疯还是卖傻,你会不认识她?”宁坠儿像受了很大委曲似地红着眼道:“珏哥,为什么对我大声吼叫?难道你认识的人非要我也认识不可?”停了停,点头道:“我明白了,你仍然把我当宁坠儿,对不对?”司南誉哭笑不得.气呼呼地道:“你这样我实在受不了!”宁坠儿咬牙道:“我发誓要找到宁坠儿,我同样受不了。”司南誉闭上了眼,激动得全身直抖,现在,他真的开始怀疑了,难道她真的不是宁坠儿?可是……怎么会呢?心念数转之后,道:“好了,我们不必再争辩,只要找到一个人,便可明白真相……” “找到什么人?” “你愿意跟我去?” “今晚的事不办了?” “当然要办,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 “有句话先说明,本门一向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如犯我,必索代价,—切牺牲在所不计。” 司南誉打了一个冷噤,难道宁坠儿真会这么绝,要对师姐袁佩玲下手?若果如此,该采取什么行动?三才门已传讯这附近的高手就近处理,势必会与姓万的长老等相遇,而师姐杀人的动机现在还不知道。灵机—动,得到一个主意,当下试探着道:“除了凶残成性之徒外,一般人杀人必有动机,这桩事由我出面处理如何?”宁坠儿道:“为什么?”司南誉道:“如由我以第三者的身份出面处理,三才门的秘密便不致外泄。” “你准备如何处理?” “看事应事。” “杀人者死,蒲长老的血不能白流。” “如果对方是不得已才下手的呢?” “本门与人无争,不会有不得已。” “你一定要以牙还牙?” “到时再说吧!” “我们走!” 夫妻俩离开客栈,奔出东城,司南誉的心情相当沉重,他相信师姐袁佩玲不会随便伤人,出手必有其道理,宁坠儿竟把以往所有人的关系完全抹煞,甚至连母亲都不认,此理殊不可解。那商贾打扮的汉子早已在道旁伫候,一见两人现身,忙迎上前来道:“禀小姐,姑爷,万长老与鲁长老已经先一步赶去见人。”司南誉心头“咚”地一震,脱口道:“人在什么地方?”以他所知,鲁长老是三才门中第一高手,也是首座长老,专司巡察之责,有他在场,问题就更严重了。那名弟子恭谨地道:“就在前面左前方不远的小庙,是双方约定谈判的地方。”司南誉迫不及待地道:“我们去!”去字出口,人已弹了出去。宁坠儿也弹身跟上,两人身法快如魅影飙风,不久,果然发现一座小庙,隐在疏落的林木中,奔到庙门口,只听见阵阵呼喝与搏击声自庙门传出,无疑,双方已动上了手。司南誉疾逾星火地投入庙门,斜月光照下,四人两对正打得火炽,万长老相对的是曾化身老学究的“偷生客”,而鲁长老的对手赫然正是师姐袁佩玲,司南誉一看情势,师姐已到了险象环生的地步,鲁长老的功力实在惊人。 “住手!”栗喝声中,司南誉冲人现场。四人不期然地收手分开。 “是姑爷!” “小兄弟!” “师弟,你来得好!” 四人齐齐叫出声,但称呼却不一样,司南誉的目光扫向鲁长老,他仅知其名,见面是头一次,这姓鲁的长老,须眉皆白,清瘦,但比普通人高了半个头,闪电般的目光显示他内力修为极深,使人望而生畏。鲁长老微一拱手,道,“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幸会!”袁照玲喘息着道:“他们怎会叫你姑爷?” 三言两语是无法解释的,司南誉沉声道:“请两位长老暂且退开,由我来处理这件事。” 第110章 不孝 鲁万二长老互望一眼,退出圈子。“偷生客”惊诧地望着司南誉道:“小兄弟,怎么回事?”司南誉吐口气,道:“老哥,等会再解释。”说完,转向袁佩玲道:“师姐,人真是你杀的?” 鲁万二长老同声惊呼道:“师姐?”司南誉不予理会,静待袁佩玲的答复。袁佩玲显得很激动地道:“不错,那老者是我杀的,我并未存心杀他,是失手。”司南誉道:“事情的起因是什么?”袁佩玲道:“还不是为了宁坠儿。”司南誉心头一震,栗声道:“宁坠儿?” “不错!” “怎么说?” “我跟你师姐夫作一路,寻找宁坠儿,那天在官道上正好碰上那老者在对宁坠儿胡说八道,毁谤你丈母娘,我气不过,赏了他—掌……” “后来呢?” “宁坠儿又逃走了!” “几天前的事?” “七天前,我留在此地的原因是继续查她的下落。” 司南誉猛打—个冷战,狂叫道:“七天前,不可能,她不会分身法!”袁佩玲惊震地道:“不可能,什么意思?”司南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七天前,正是他在子午谷与宁坠儿新婚燕尔的时候,她怎会出现新野道上?是自己神志不清,还是所有的人都疯了?心思立即陷入凌乱,天底下怪事虽多,但怎会怪到这种地步,完全不可能啊!转头望去,不见宁坠儿的影子,不禁又是骇然大震。两人一起来的,她人呢?“偷生客”沉声道:“小兄弟,慢慢把话说清楚……”司南誉昏乱地道:“我说不清楚了!”姓鲁的长老举步欺前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姑爷请退,还是由老夫来解决。”袁佩玲栗呼道:“什么姑爷?”司南誉有口难言,勉力镇慑心神道:“长老,您不能出手。”姓万的长老也欺前道:“姑爷,老夫们是奉命行事。”司南誉咬牙道:“她是我师姐。”姓鲁的长老窒了窒,道:“问题是令师姐杀了人。”司南誉圆瞪星目,手按剑柄,厉声道,“我说不许出手。” 鲁长老栗声道:“姑爷要阻止?” “不错!” “难道要对老夫二人动剑?” “必要时就会。” “姑爷请尊重身分。” 司南誉业已横定了心,大声道:“我不管什么身分,不许出手就是不许出手。”二长老面面相觑,没了主意。司南誉错了错牙,道:“两位请便,所有责任我一人负担。”鲁长老目中威芒一闪,道:“据老夫所知,令师‘武林至尊’没收过女弟子。”司南誉寒声道,“这点长老就不必管了。”鲁长老冷哼了—声道:“这么说,姑爷是准备背叛了?”司南誉激怒如狂,怒气淹没了理智,脱口便道:“背叛又待如何?”二长老脸色为之大变,鲁长老沉凝十分地道,“姑爷,后果是相当严重了,希望这是你一时的气话。”袁佩玲瞪大了眼道:“什么,你投入了江湖帮派?还休妻再娶?”司南誉有苦说不出口,霍地拔出霸剑,定视着二长老道:“在下再说一遍,两位请便,一切留待事后解释。”场面在霸剑出鞘之际骤呈无比的紧张。万长老连退三步,鲁长老作势戒备。袁佩玲与“偷生客”两夫妇却呆了,根本弄不清是一回什么事。 蓦在此刻,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是女人的声音,司南誉心神俱震,片言不发,弹身奔了出去。鲁长老向庙门方向扫了一眼,道:“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我们先办事。”司南誉掠出庙门,一看,不由血脉贲张,狂激起来。“金凤女”口角溢血,坐在地上,旁边站着的是宁坠儿和那名传讯的弟子。司南誉霸剑指向宁坠儿,厉吼道:“你敢大逆不孝!”宁坠儿惊悸地退了两步,颤声道:“她是谁?” “你……” “珏哥,你失心疯了?” “疯的是你!” “怎么……回事?” “我要杀你!” “什么?” “我要毁了你这忤逆不孝的贱人。” 宁坠儿再退两步,窒了片刻,才道:“你敢!”司南誉目眦欲裂地道:“没什么不敢……”“金凤女”站起身来,一抹口边血渍,以刺耳的声音道:“不能怪她……”司南誉一愕道:“不能怪她?”“金凤女”以凄怆的声音道:“她不是宁坠儿!”司南誉如遭雷击,一阵天旋地转,垂下霸剑,身形摇摇欲倒,她竟然真的不是宁坠儿,但两人一模一样。“金凤女”无力地道:“她说她叫邱忆风……忆凤!”司南誉口唇发颤,喉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说不出话来。“金凤女”又道:“你……已经跟她成了亲?”司南誉身形一个踉跄,狂叫道:“这……不是真的,她是坠儿!”“金凤女”流下泪道:“不,她是邱忆凤……没错!”司南誉用手绞扭着头发道:“我究竟……做了什么?天!她不是……坠儿人呢?”“金凤女”摇头道:“你师姐找到她,她……又走了,我没有女儿,我……没有,我什么也没有,这是命啊!”司南誉身心全麻木了,脑海由昏乱而变成一片空白。 庙内传出了阵阵搏击声,司南誉扭转身,狂奔入庙。庙院中,“偷生客”与姓万的长老打得火炽,但明眼人—眼可看出“偷生客”内力不及万长老,仗着小巧身法,处处避重就轻,支持不了多久。另外—对,姓鲁的长老与袁佩玲,搏击已近尾声,袁佩玲钗横发乱,娇喘呼呼。完全失去了反击之力,险象环生。—声暴喝传处,袁照玲被一掌震得口血飞进,跌坐地面。“偷生客”在惶急之余,—个疏神,被万长老击中肩臂,踉跄倒退。鲁长老扬掌便朝袁佩玲当头劈下,“偷生客”狂叫一声,反身想抢救他的妻子。“住手!”随着喝声,白影一晃,接着是一声闷哼,鲁长老斜里跄开八尺,袁佩玲幸免碎颅之厄。场中多了一个人,是司南誉,他用的是“姽婳掌”。同一时间,“偷生客”被万长老震得跄到一丈之外,几乎栽了下去。鲁长老能硬承“姽婳掌”一击而无伤,这份修为,弥足惊人。由于司南誉不速而至,猝然出手,双方不期然地停了手,司南誉兀立场心,俨若天神,右手仍提着剑,鲁长老目爆厉芒,怒瞪着司南誉道:“你……终于出手了?”司南誉此刻的情绪如痴如狂,根本不考虑利害及后果,由于“金凤女”证实了他认定的妻子宁坠儿是邱忆凤,对他的打击太大,因为情况已彻底改观,一种受骗与铸错的感觉使他疯狂,霸剑一扬,道:“不错,我是出手了,我还要杀人!”“偷生客”走近袁佩玲,激声道:“你伤得重么?”袁佩咬牙站了起来,道:“死不了!”司南誉红着眼道:“师姐,你们走,‘金凤女’前辈在庙门外,她……受了伤。”“偷生客”与袁照玲听说“金凤女”在庙外受伤,登时心头大急,匆匆举步向外奔去。万长老一横身,想拦截,司南誉大喝一声:“不许动!”这一喝似有无限威力,万长老止了步,鲁长老气极,白发根根倒立而起,双掌一错,迫向司南誉,司南誉出自本能般地大叫一声:“霸剑无敌!”剑挟雷霆之势,抢先出击。鲁长老可真识货,不敢轻攫其锋,闪电般滑了开去,司南誉一击落空,收剑,正拟再度出手。白影一闪入场,接着是一声娇喝:“住手!”来的是一直被司南誉认定是宁彼娟的邱忆凤。司南誉垂下剑,转身面对他的新婚妻子,咬牙切齿地道:“你这不要脸的女人!”邱忆凤粉腮惨变,厉声道:“我什么地方不要脸?” “骗婚!” “你放屁,我凭父命与你结合……”眼圈一红,声音哽住了。鲁万二长老双双迫了过来。邱忆凤咬着牙道:“二位长老请离开!”鲁长老白眉—竖,道:“少门主,你……”邱忆凤道:“这件事我要单独解决。”万长老期期地道:“少门主,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老夫二人如何向门主交代?”邱忆凤凄厉地笑笑道:“难道他真的会杀了我不成?”司南誉的心像被几千根针在扎,她错了么?她从没承认过她是宁坠儿,一再声言叫邱忆凤,是自己死心眼认定的,夫妻,结了合体之缘,能随便放弃么?令人愤恨的是对方乘自己神智不清之际,完成了这件婚事。邱忆凤幽幽地又开口道:“我知道了,一切问题在于你念念不忘的宁坠儿,你……准备置我于何地?”司南誉欲言又止,他不想解释,不想争辩,一切都于事无补,说什么也是多余,反正错已铸成,如果当初宁坠儿不逃婚,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到底是谁的错?难道自己没有错?为什么两人会长得一模—样,连“金凤女”都认不出来?邱忆凤的眸中闪出了泪光,低着头道:“宁坠儿到底与你是什么关系?” 第111章 动听的借口 “名分上的妻子!” “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误认你是她!”. “天下会有这样的怪事,竟然……不认识自己的……” “我们平时没有多少交往。” “这么说,你……已经有了妻子?”泪水终于滚落粉腮。司南誉歇斯底里地哈哈狂笑起来,是自嘲,也是发泄,没有敦夫妇之伦,算是妻子么?邱忆凤猛一跺脚,弹身飞逝,司南誉收敛了笑声,木然痴立,鲁万二长老互望一眼,相继离开。 月落屋梁,小庙里顿呈一片凄清,司南誉兀立如一尊石像。两条人影现身,迫近,司南誉一无所觉,他沉浸在无边的悔恨里。现身的是袁佩玲与“偷生客”夫妇,袁佩玲激颤地开口道:“师弟,你跟那女的成过亲?”司南誉充耳不闻,他不想答复这问题。“偷生客”上前拍拍司南誉的肩头道:“小兄弟,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袁佩玲接口道:“还用说,他把她当成了宁坠儿。”“偷生客”喘口气,道:“为什么天下会有这么相像的人?嗨!真是无法思议……嗯,这内中定有蹊跷,看‘金凤女’的样子……”司南誉开口道:“金凤女呢?”袁佩玲道:“走了,她留了话……”司南誉沮丧地道:“怎么说?”袁佩玲道:“我想不透,她说……要你好好跟邱忆凤厮守,别再想宁坠儿。”司南誉暴睁星目道:“她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袁佩玲摇头道:“谁知道,她没加解释,说完就走了!”“金凤女”到过“子午谷”,邱忆凤两次伤了她,她反而说出这种话,是受到威胁还是别有原因?她要自己与邱忆凤长相厮守,忘掉她女儿宁坠儿,这是什么居心?司南誉的眉头结在一起,一颗心也收得很紧,事情实在出人意料之外,猜想,推理,全落了空。“偷生客”沉重地道:“看她那样子,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袁佩玲跟着道:“想不通的是宁坠儿何以一而再地出走,偏偏两人长得—模一样,神情举止衣着都相同,绝对不是巧合……”“偷生客”道:“那该是什么?”袁佩玲摇头道:“我猜不透,连想都无从想起。”顿了顿,道:“对了,师弟,你把你的事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司南誉猛一错牙,道:“算了,我不想再提起,反正……只当什么也没发生吧!师姐、老哥,小弟告辞,有机会时再见!”袁佩玲抬手道:“慢着!” “师姐还有话说?” 袁佩玲目芒一闪道:“可有裴震的消息?”司南誉把在荆山秘谷中,“五岳大帝”的老侍僮鲍承宗被杀害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袁佩玲栗声道:“这么说,他仍然在江湖上活动?”司南誉咬牙道:“上天入地,小弟也要把他找出来正以门规,以慰师祖与师父在天之灵。”袁佩玲点点头,道:“我与你师姐夫也没放松过一天,我们分头查探……还有,对于宁坠儿的事,你准备如何交代?”司南誉颓然道:“要小弟怎么交代?我们仅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她在花烛之夜逃婚,婚姻关系根本已不存在……” “你姑姑做媒,她母亲做主,在道义上你不能说毫无责任?大丈夫立身行事,必须有始有终,这是大事,不能不了了之。” “师姐要我如何交代?” “至少要弄个水落石出,不然,你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谈不上,是她弃我,并非我对不起她,我已尽了力?” “好,那邱忆凤的事又怎么说?” “我……只当没发生过那回事。” “错了,夫妇是五伦之一,我不知道你们结合的经过详情,但我不赞成你的想法,‘金凤女’的话,也许有道理……” 司南誉心念一动,道:“对了,师姐,小弟请教一件事,你说你杀那姓蒲的老人,是因为他向宁坠儿说她母亲的坏话,那老人说了些什么?”袁佩玲默然了片刻,才道:“他说‘金凤女’不守妇道,做见不得人的事,害死了亲夫。”司南誉心头一震,倏有所悟,“金凤女”与“灵羽婆婆”婆媳反目成仇,就是为了这个,宁坠儿逃婚,定是因为不齿她母亲的为人,感觉自己没脸见人,才出此下策,难怪上次她到苦竹庵请求剃度为尼。心念之中,脱口道:“小弟明白了!”袁佩玲道:“你明白什么?”司南誉道:“婚变的原因,就是师姐刚刚所说的。”袁佩玲正色道:“别乱说,‘金凤女’不是那种人,这当中定有误会。”司南誉冷冷一笑,又往深一层想:“据姑姑说,‘金凤女’的丈夫李凡,是死于一场决斗,而邱忆凤长得跟宁坠儿一模一样,显然是同母所生,邱忆凤伤了她,她不但不在乎,反而要自己跟邱忆风长相厮守,忘掉宁坠儿,邱忆凤却一再声言她母亲早已过世,毫无疑问,三才门主邱文俊,便是她的情人,而当年决斗的对手,也就是他,邱忆凤是他跟她生的,外号‘金凤女’,忆凤两个字,足以说明一切。”心里想着,口里冷冰冰地道:“不管她是哪种人,反正与我无干!”“偷生客”似乎也想到什么,沉声道:“小兄弟,要澄清这件事,得找你姑姑,不管怎么样,明白真相之后,心里便不会有疙瘩。”他以前化身老学究,与司南誉结忘年交,称呼至今未改。司南誉透了口闷气,道:“老哥说的是,小弟得告辞了!”说着,不待两人反应,拱拱手,收起剑,转身疾步离去。 月落星沉,晓风拂面,天快亮了。司南誉踽踽行走在新野南下的官道上,心也茫茫,意也茫茫,他不愿再去想这桩诡谲而窝囊婚姻,但又不能不想,似乎邱忆凤的身影就在他身边晃动,这件事将来如何了局?他与邱忆凤是名实相符的夫妻,同床共枕了这么多日子,能否定么?宁坠儿的事虽可不了了之,但总是令人不能心安。正行之间,突闻一个极其耳熟的声音道:“站住!”司南誉意外地吃了一惊,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精瘦老人现身丈外的路边,赫然是父亲生前至交神偷“土行仙”。当下忙亡前见礼道:“前辈好!”“土行仙”冷哼了—声,拄杖不语。司南誉发觉情况不对,惑然道:“前辈怎么了?” “老夫正在找你。”语冷如冰珠,十分刺耳。 “找晚辈?” “不错!” “有事么?” “当然有事!” “请问……” “那天我们在襄阳李家分手,你说你到伏牛山追你姑姑南宫芳婷与‘金凤女’的后路?” “是的!” “可是你去了荆山?” “是的……晚辈……是去办件事。” “这就不错了!” 司南誉大为惊讶,讶然道:“前辈说的……到底怎么回事?”“土行仙”目中煞芒毕射,冷厉地道:“因为老夫跟你父亲有交情,不想假手他人,所以请命杀你。”司南誉俊面大变,连退数步,星目暴张,栗声道:“前辈要杀晚辈?” “一点不错!” “为什么?” “因为你人性尽失,留你活着是武林的祸害。” 司南誉满头玄雾,再退了一步,激颤地道:“前辈说的,晚辈一点也不懂!”“土行仙”向前迫进数步,赤红着双目道:“你迭经奇遇,功万超人,还有什么不满足?不图用之于正道,造福武林,反而做出这等天怒人怨的事……”司南誉被逼急了,狂声道:“前辈到底在说什么?”“土行仙”杀意充盈地道:“用不着装佯,你心里很明白,你心肠够狠毒,手段够残忍,可惜做事不干净,竟留了活口,你应该赶尽杀绝才对。”司南誉顿足大叫道:“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前辈是……”“土行仙”厉哼了一声道:“你身手十分了得,老夫不是你的对手,老夫此次请命,是决心死在你的剑下,不过,你也注定死在老夫手下,飞也飞不了!”司南誉几乎要发狂了,咬牙大吼道:“前辈不说原因,只要杀人,是逼人发疯么?” “土行仙”脸皮抽动了数下,厉声道:“发疯?哼!我要你死。”司南誉努力镇定了一下心神,道:“前辈,杀人得把人叫醒,请说出理由,如果晚辈确有取死之道,不劳前辈动手,晚辈会自了。”“土行仙”喘着气道:“说的倒是很动听,你以为不承认……老夫便会放手?” “要晚辈承认什么?” “冷血杀人!” “冷血杀人?……晚辈从不随便伤人,除非……” “除非有所图谋?” “好吧!前辈说说看,晚辈杀了什么人?” “土行仙”须发蓬立而起,杀机满面,声音打抖道:“你说。你到荆山做什么?”司南誉吐了口气,道:“把一本武功秘笈送还原主,在李家时曾提到过这件事,就是‘影子人’的弟子奉命送回的东西。” 第112章 变本加厉 “土行仙”目中煞芒连闪,道:“是半本,对不对?”闻言之下,司南誉不由心头剧颤,这桩秘密是自己见到了鲍承宗之后,才由他点破的,“土行仙”怎么会知道?心念之中,激声道:“前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土行仙”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你总算承认了!”司南誉惊愕莫明地道:“承认?晚辈没杀人,那姓鲍的老者是被……” “不必扯到姓鲍的老者。” “那怎么回事?” “你还跟老夫装佯?” “晚辈从没说过谎。” “老夫问你,荆山脚下刘候集,‘影子人’与五老三少惨被集体屠杀,为了什么?”” “影子人……被杀?在李家分手,他不是去看李小虎埋骨之所么?” “不错,但他因事转赴荆山。” “这件事怎会栽到晚辈头上?” “老夫说过你行动不够干净,留了活口……” “活口,怎么说?” “天下只一个白儒,他指证是你。” 司南誉栗声道:“这真是莫虚有的话,晚辈没杀人,也没到过刘候集,前辈竟然也相信这—面之词?”“土行仙”再向前迫进一步,道:“一面之词,老夫不是三岁小孩,难道还分不清是非,铁证如山,你小子赖不了。”司南誉心弦一颤,道:“好极,就请拿出铁证来!”口里说,心里却在想:“看样子对方就要出手,可是功力悬殊,他如何杀自己?这实在是黑天冤枉,把八条人命栽在自己头上,对方是父执,对自己报仇的事相助不遗余力,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误会。”“土行仙”道:“你一定要听的话,老夫就告诉你,使你无法再狡辩,有位前辈异人,与‘五岳大帝’是生前至交,他无意中得悉有人要对‘无极宝典’下手,为了避免流血,所以他老人家先一步在宝典上做了手脚,把精华的部份拆下带走……”司南誉瞪大了眼,这又是他梦想不到的情况,这么说,宝典不是葛祖荫拆去的,难怪他着人送回来,原来他已经发现了这秘密,忍不住插口道:“这件事姓鲍的老侍僮不知道?” “不知道,那位老人家平生行事,如神龙见首不见尾!” “那位先辈是谁?” “这你不必知道。” “晚辈知道了,就是那位废李小虎的功力,闻声不见人的老人。” “就算是吧!” “杀人的事呢?” “被杀者每年例会聚集,老人说出了这秘密,交由其中一人保管,因为老人将有远行,就在老人离开之后不久,凶手现身,白衫蒙面,先呼霸剑无敌,然后杀人夺宝而遁,但其中有一个重伤未死,指证出来,这叫天网恢恢,老夫事后赶到,知道此事之后,追上老人,请命诛凶,你还有什么话说?” 司南誉激愤地大叫道:“晚辈没杀人,是有人冒名嫁祸……”“土行仙”冷厉地道:“还要狡辩,江湖上有几人具你这份功力?”司南誉咬牙切齿地道:“就凭一句霸剑无敌,便指晚辈是凶手?”“土行仙”道:“难道还不够?以掌作刃,残人肢体,除了‘武林至尊’的传人,谁会使‘切金掌’?”司南誉骇然惊呼道:“对方也会用‘切金掌’神功?”“土行仙”突地抛去铲头杖,双手笼袖,拱在胸前,激颤地道:“你是老夫至交的遗孤,老夫真不忍心下手,但又不得不下手……”司南誉目瞪如铃,向后退了一个大步,栗声道:“晚辈要反抗!” “你当然可以反抗,老夫说过了,霸剑出手,老夫难以生还,但你也难逃一死,我们同归于尽。” “前辈,希望…能给晚辈缉凶辩冤的机会。” “少来这一套,事实已无法改变了。” “晚辈不愿伤及……” “哈哈哈哈,多杀个把人算什么,你只管尽力下狠手,拔剑吧!”话锋—顿,又道:“你别打算走,你走不了的。”“上行仙”双手互笼在袖子里,拱在胸前,姿势怪异奇诡,司南誉在惶急中困惑到了极点,他要与自己同归于尽,准备施展什么绝招?他像是有十分的把握,难道双方真的要喋血?他说自己杀人夺宝,不由分辩,到底是谁冒充自己行凶?据描述,凶手白衫蒙面,口称霸剑无敌,又会使“切金掌”,这不百分之百是自己?这种嫁祸的手段太恶毒了。心念未已,只听“土行仙”栗喝一声道:“小子,你不拔剑便没机会了!”打了一个寒噤,司南誉本能地手按剑柄。空气中充满了恐怖的杀机。司南誉意乱神狂,他不能对这父执之辈下手,可是对方咄咄逼人,不留余地。 天色业已大亮,东方天际隐泛朝霞。就在这生死立见的当口,两条人影电奔而至,司南誉一看,如获至宝,来的赫然是分手不久的师姐夫“偷生客”杨昂与师姐袁佩玲。两人刹住身形,一看情况,双双惊呼出声,“偷生客”大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土行仙”栗声道:“老夫舍命为江湖除害!”袁佩玲惊声道:“除害,从何说起?”“偷生客”迫盯着“土行仙”,惶然道:“什么,你准备施用………“土行仙”怪叫道:“这档事谁也阻止不了。”“偷生客”搓手道:“这怎么使得,有话慢慢谈。”袁佩玲厉叫道:“你准备施用‘丧元血指’?”司南誉一震,他不知道什么叫“丧元血指”,但意识到必是一种极可怕的功夫。“偷生客”接着又道:“你这是何苦?”“土行仙”切齿道:“老夫是自己请命诛凶,谁也管不了。”“偷生客”急声道:“你先卸去功力,我们来评评理,我相信司南誉不会做出什么悖理的事。”司南誉灵机一动,突地狂声道:“我知道杀人夺宝的凶手是谁了。”“偷生客”与袁佩玲还不了解情况,愕然望着司南誉,“土行仙”栗声道:“是谁?”司南誉道:“此人心地险恶,行动鬼祟,剑术天下第—,也会用‘切金掌’……”袁佩玲敏感地道:“是裴震?”司南誉咬紧牙道:“不错,除了他没别人!”“土行仙”其实内心并不想与司南誉同归于尽,只是出于不得已,这决定是相当痛苦的,下意识中他希望奇迹发生,消弭这场悲剧,目芒一闪,道:“凭什么证定?”司南誉把老人鲍承宗遇害的经过说了一遍之后,道:“时间上正好吻合,他杀了老人之后,可能回头凑巧碰上那位前辈异人,向‘影子人’孟前辈等透露那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下了手,他杀老人鲍承宗的目的,毫无疑问是索取‘无极宝典’不遂。”这—说,“土行仙”的意念动摇了,转了口风道:“你小子真的没杀人?”司南誉松了口大气,道:”晚辈还不屑于辱没师门,做那人神共愤的事。”“土行仙”抽开了笼在袖中的双手。但语音仍极冷厉地道:“在没证实之前,事情不算完。”司南誉道:“当然,晚辈目前正竭尽全力找他。”“土行仙”捡起带铲头的拐杖,沉声道:“老夫得赶去重新部置行动,后会有期了!”说完,电掠而去。“偷生客”拭了拭额上的冷汗道:“好险,差点无法收拾。”袁佩玲困惑地道:“这件事怎么发生的?”司南誉吐口气,把原委说了出来。袁佩玲眸中进出了火花,冷厉地道:“准是他没有错。”司南誉剑眉—蹙,道:“事情可真怪,“土行仙”前辈到底是什么身分?受命于何人?”“偷生客”道:“他是‘空空门’的高弟,与‘影子人’孟先是同参,当然是受命于门中的主事者,这还用说。”司南誉惊声道:“主事者?—定是小弟碰上的闻声不见人的老人。”“偷生客”摇摇头,道:“他们这—向不为正派之士所齿的门户,一向是神秘的,内情极少人知,原则上这门户里的人,一向不参与江湖恩怨,不正面与人交手,除非是不得已。”司南誉好奇地道:“什么是‘丧元血指’?”“偷生客”神情一肃,道:“是‘空空门’极厉害的一种独门秘技,是在碰上无法力敌的对手时,用之以与敌偕亡,同归于尽。施展时,双手十指尖尖裂破,全身内元和血变成血箭,手指处无人能幸免,而施展的人也破元而死,想不到‘土行仙’会来上这一手。”闻所未闻的怪诞功力,司南誉打了一个冷战,道:“实在是好险,如不是老哥与师姐适时赶到,后果不堪闻问了。”袁佩玲面上也是一片惊怖之色,颤声道:“谢天谢地,幸而我们走的是同一方向,如果走岔了,这场惨剧非上演不可。”声音转恨,又道:“裴震丧心病狂,坏事做尽,师门不幸啊!”“偷生客”皱着眉头道:“小兄弟,你是裴震的背上芒刺,他非除去你不可,他这样做的目的是借刀杀人,同时也满足贪欲……”袁佩玲接话道:“以后,他会变本加厉,不知要使什么手段,师弟,你要特别提防。” 第113章 配不上 司南誉无言地点头,心想:“这么说来,‘无极宝典’的精华部分已落人孟凤临之手,岂非如虎添翼,待他练成了宝典所载的武功,要对付他便难于上青天了,可是他行踪诡秘,哪里去找他呢?”想着,不由喘了口气。“偷生客”喃喃地道:“孟凤临失踪了二十年,能不露形迹,太可怕了,他究竟还有什么企图?”司南誉突地想起一件事来,目注袁佩玲道:“师姐,我有件事甚为不解,老是忘了问您……”袁佩玲道:“什么事?”司南誉沉声道:“记得神剑帮少帮主是毁在您的手下,可是神剑帮主和业已背他而去的帮主夫人马月娇,似乎没有积极为子复仇的表示,为什么?”“偷生客”笑笑道:“那是他收留的养子,不是亲生的,当然不会太心疼。” “是养子?” “不错,是我后来听说的。” “那神剑帮主没有后?” “他不会有后。” “为什么?” “因为他不能人道,是天阉。” 司南誉恍然而悟,记得马月娇说过不愿做活寡妇,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她要弃之而去。心念之中,脱口道:“但马月娇跟他已有不少年,如何相处?”话出口,立觉这种话不该当师姐的面谈论,要收回已不及,俊面登时发了热。“偷生客”淡淡地道:“这有什么,她有很多面首,只要她看上,挂名的夫妻心照不宣。”司南誉赶快改变话题,道:“小弟到现在还不明白神剑帮主为什么一再不择手段地对付我,不止一次追问先师的下落……”“偷生客”道:“可能是师门夙怨。”司南誉又道:“他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偷生客”道:“这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凡是掩藏真面目的人。必定有其隐衷,比如我……”解嘲地笑了笑,才又接下去道:“当初化名老学究,便是出于不得已。” 一个老妇人疾奔而来,突地惊“噫”一声,止了步。司南誉一抬眼,道:“杜大娘!”来的赫然是宁坠儿家的管家妇杜大娘,杜大娘会在此地现身,的确出人意料之外。“偷生客”与袁佩玲双双叫了一声:“大娘!”杜大娘显得很激动地道:“碰上你们真是太好了,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坠儿……”袁佩玲道:“我们是在找,她曾在这一带露过面。”杜大娘跺足道:“我已是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袁佩玲惊声道:“发生了什么事么?”杜大娘眼圈一红,怆声道:“她娘等着她要见最后一面。”三人大惊失色,司南誉栗声道:“最后一面?”袁佩玲一把拉住杜大娘的手,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杜大娘噙着泪道:“夫人这次回家,神情就不对,自言自语,寝食不安,整日以泪洗面,问她又不肯说,前几天突然企图自杀……”三人同声栗呼道:“自杀?” “女人?” “嗯!是外地来的,二十不到,穿白衣!” “是道上的?” “可以这么说。” 刀疤王搔着后脑勺,目芒连闪,喃喃地道:“穿白衣的小妞……”一个瘦个子猛地—拍桌,大声道:“老大,十两银子赚定了!”司南誉星目一亮,定定地望着瘦个子。刀疤王转头道:“猴三,你有路?”叫猴三的瘦个子神气活现地道:“当然有路,而且是现成的,我猴三六耳通灵,一句话,十两银子赚定了。”刀疤王瞪眼道:“少废话,快说出来。”猴三比手划脚地道:“昨儿个我打从正街的张太医药铺子门前过,碰到了符员外家的长工小麻子,在替他家少爷抓药,告诉了我一件新鲜事儿……” “你他妈的少讲几句废话好么?” “咦!老大,话得从头说起呀!” “快说!” “是五天前吧,他家新收了个丫头,穿白衣,二十郎当岁,标致极啦,说是个落难人,他家少爷可就着了迷,第二晚上就找上那个小妞,想不到那小妞是个会家子,只那么抬抬手,便把符家花花大少打得口吐鲜血,那妞儿也走啦……” “你他妈的猴三,寻开心是不?人走了,你还放什么胡屁?” “老大,还有下文,那小妞离开符家,却投到了尼姑庵……” 司南誉一听,事情有点像,迫不及待地道:“哪座尼庵?”猴三道:“离这里不远,南关的莲花庵!”司南誉立即掏出一锭银子往桌上一放,道:“成了,不过话说在头里,如果所说不实的话,在下要加倍讨回!”说完,另取了粒碎银放在桌上,,算是茶资,扬长出门而去。刀疤王连碎银一起收了,哈哈一笑道:“运气来了墙也挡不住,走,咱们寻乐子去。”猴三哭丧着脸道:“老大,这消息是我提……”刀疤王的刀疤红了,翻起牛眼道:“怎么,你小子想多分一份?咱们弟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伙儿去乐上一乐,又不是我独吞,你他妈的……”猴三不敢再开口。小二笑嘻嘻地上前哈腰道:“老大,发了利市,赏几个茶钱怎样!”刀疤王斜起眼道:“下次!”小二的笑容僵化在脸上,舌头大了,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莲花庵,三面荷池围绕,正面是通路。司南誉匆匆奔到庵前,目光扫处,一颗心顿时停止跳动,俊面起了扭曲,只见两个一模一样的白衣女子,凝立对峙,宁坠儿与邱忆凤竟然碰头了。杜大娘坐在地上,口角挂着血痕,显然是受了伤。宁坠儿与邱忆凤双双转身面对司南誉,表情可大有差别,宁坠儿目含幽怨,邱忆风粉面罩霜,如果说两人有所不同,便是宁坠儿玉颜憔悴,人比邱忆凤消瘦多了。两个人是一个模子铸的,真是不可思议,若非眼见,谁能相信?司南誉簌簌抖个不住,脑海里一片昏乱。两个女木一个模样,同一身分,都与司南誉行过婚礼,所差的,宁坠儿有名无实,邱忆凤名实俱归。杜大娘挣扎着站起身来,栗声道:“司南誉,你来得好,你准备如何解决?”司南誉望了杜大娘一眼,说不出话来。倒是宁坠儿开了口:“司南誉,我们本没有夫妻之实,也谈不上名分……”杜大娘激叫道:“坠儿,你……”宁坠儿接下去道:“你用不着为难,你当初爱的是黄蕙芬,并不曾爱过我,现在,你已是有家室的人了,过去的,当它是一场梦,忘了吧!”声音中带着无比的凄凉意味,司南誉把牙齿咬了又咬,进出一句话道:“你为什么要留字出走?”泪水在眸子里滚转,宁坠儿平静地道:“我早说过,我不要怜悯,也不接受施舍。”司南誉呼吸急促地道:“那当初你为什么要答应?” “她们逼我!” “不是,这不是真正的原因,绝对不是……” “你……一定要逼我说出来?” “我一定要知道!” “那好,你听着,我……出身不正,配不上你!” 司南誉全身一麻,事实真的是如此。杜大娘狂声道:“坠儿,你……疯了,这不是事实,有人要害你,恶意中伤。”宁坠儿的泪水挂了下来,但声音仍保持平静,凄冷地道:“大娘,那是真的,奶奶不会骗我!”邱忆凤冷冷开口道:“司南誉,你准备怎么办?”司南誉俊面连连抽动,脱口反问道:“你说该怎么办?”邱忆凤咬牙厉笑了一声道:“我再去嫁人!”司南誉急气愤怨攻心,眼前阵阵发黑。身形连晃,几乎立脚不稳。邱忆凤接着又道:“一句话,你承不承认我们的关系?”司南誉颓然道:“我没否认!” “那就跟我走!” “不,我还有事!” “旧情难忘?” “忆凤……” “我偏要说,我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我有权利说话,我知道你忘不了她,不过,我告诉你,我不会忍耐……” 情绪又狂激起来,司南誉怒声道:“你准备怎么样?”邱忆凤目芒一闪,道:“杀人!” “杀谁?” “杀这不要脸的女人,绝你的念头。” “你敢!” “没什么不敢!” 宁坠儿挪动脚步,杜大娘横身道:“坠儿,你不能走,跟我回家。”宁坠儿突地变得激动起来,咬牙道:“我没有家!” “你……” “我在这世上是多余的,活着是一种耻辱。” “你……不想见你娘最后一面?” “我……没有亲人。” 司南誉心思狂乱,如果猜测正确,她俩该是一母所生,这该怎么办呢?既然碰上了,说什么也得逼她回去,心念之中,把心一横,栗声道:“坠儿,你不能不顾伦常,你非回去不可。” “我不回去!” “那不能由你!” “怎样?” “我抓你回去。” “你凭什么?” 司南誉窒了一窒,硬起头皮道:“什么也不凭,就是要带你回去。”宁坠儿颤栗地道:“除非你杀了我。”语气十分坚决。邱忆凤向前迫近两步,道:“司南誉,你跟我走!” “办不到!” “你想怎么样?” 第114章 拼命 “不怎么样,我有责任要把她带到她娘身边。” “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 “我不许你这样做。” “不许?”顿了顿,又道:“凭什么?” “凭我是你的妻子。” 宁坠儿掉头朝庵门奔去,司南誉闪身截住。杜大娘向前拉住宁坠儿的衣袖,怆声道:“坠儿,你要让你娘死不瞑目么?”宁坠儿带着哭声道:“不要逼我!”邱忆凤大声道:“司南誉,你对我怎么交代!”司南誉连喘几口大气,红着眼道:“怎么交代?你回去问你爹,他会告诉你,这一切都不是偶然的,他心里明白,比谁都明白。”邱忆凤粉腮大变,厉声道:“问爹,这话是什么意思?”司南誉面上飘过一抹痛苦之色,沉声道:“你爹会告诉你!”说完,把目光投注在宁坠儿面上,寒声道:“坠儿,一句话,你回不回去?” “不回去!” “真的?” “你难道要动武?” “动武也是你逼我的,我已经被拉下了这场浑水中,非管不可,你到底答不答应随杜大娘回去?” “不!” 司南誉狂声道:“你恨我好了!”伸手闪电抓出。宁坠儿旋身弹开,司南誉迫上,宁坠儿自得她祖母“灵羽婆婆”造就之后,功力比前不知高了凡几,倏地双掌合十立胸,朝司南誉推出,这是她师门绝学“无相神功”,可以伤人于无形。司南誉被迫无奈,心一横,“切金掌”以十成功力展出。杜大娘怪叫一声:“你们不能拼命!”划身拦在两人中间。司南誉与宁坠儿不由骇极,如果双方功力用实了,杜大娘势非横!”当场不可,惶急中双双撤势卸劲,但仍慢了那么一丁点,惨哼声中,杜大娘栽了下去,口血连喷,登时晕绝。宁坠儿芳容惨变,跪了下去,哀叫道:“大娘,大娘,您这是何苦,我……”司南誉亡魂大冒,俯下身去,用手探了探经脉,还好,心脉未断,直起身来,激越地道:“坠儿,大娘何辜?快找个地方替大娘疗伤,你不愿抱憾终生吧?”宁坠儿泪水扑簌簌而下,双手抱起杜大娘,向庵旁的树荫下走去,司南誉举步后随。邱忆凤栗喝一声道:“司南誉,你给我站住!”司南誉回头道:“如果你还有理性的话,就不要阻止我!”说完,前行如故。邱忆风一咬下唇,扑了过去。 司南誉陡地回身,怒瞪着邱忆凤。邱忆凤双掌本已扬起,粉腮一片铁青,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双掌又徐徐放落,咬着牙道:“想不到你这般无情无义,好!……”话只说了一半,眸中突涌痛泪,弹身电驰而去。司南誉木然成痴,久久,才回过神来,转身走到林荫下,杜大娘已然苏醒过来,只是十分虚弱,枕在宁坠儿的膝头上,宁坠儿低着头,只顾流泪,司南誉黯然叹了口气,道:“大娘,对不起……”杜大娘声细如蚊地道:“不要紧,只要……坠儿跟我们回去。”司南誉以断然的口吻道:“坠儿,回不回家随你的便,我不再勉强你!”宁坠儿俯首不语。司南誉又道:“我去雇辆车,大娘目前不宜行动。”说完,转身便走,外面闹得天翻地覆,尼庵内却寂静无声,毫无反应,可能,她们出家人不愿沾染江湖是非。 襄阳,五里桥,宁府。 上房里,“金凤女”躺在床上,孤灯茕茕,照着她深陷而紧闭着的眸子,颧骨高耸,人已消瘦得变了形,苍白的脸孔没有一丝血色,如不仔细看,真不知她还留着一口气,曾经蜚声武林的奇英,竟落到这等地步。床头椅上,司采薇在闭目假寐,像是疲累不堪。“金凤女”口唇连动,喃喃出声:“坠儿,你……怎么还不回来,娘……恐怕等不及……见你最后……”像是梦呓,令人听了鼻酸。司采薇揉揉眼,幽凄地道:“大姐,坠儿她早晚……会回来的,你……唉!”“金凤女”睁了睁失神的眼,又闭上,孱弱地道:“大妹子,我……看见她爹来接我,我熬不下去。”司采薇拭泪道:“大姐,你为什么这样想不开,为了坠儿,你该……活下去,大姐,你这样糟蹋自己,能证明什么?” “大妹子,我……活着是痛苦啊!” “我反对你的做法。” “我……不成了……” “吃点药……” “不,让我解脱,让我……脱离苦海……” “大姐,你要坠儿抱恨终身么?” “这是她命苦,她……投错了……胎,我……真的不行了,我……”苍白的脸上,突然起了红晕。回光反照,司采薇拉住她的手,怆声道:“大姐,你要振作,大姐……”小婢迎春冲进房门,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小姐……回来了,还有……姑爷跟杜大娘。”司采薇陡地站起身来,望着房门激动地道:“司南誉也来了,谢天谢地,太好了!”宁坠儿一头冲入房中,扑向床,哀叫一声:“娘!”跪下去痛哭起来。司采薇栗声道:“坠儿,你不能哭,跟你娘……说几句话。”司南誉与杜大娘相继入房,司南誉唤了一声:“姑姑!”目光扫向“金凤女”,心头一惨,眼圈红了。宁坠儿不敢再哭,但抽咽不止。“金凤女”失神的眼睁大了,只剩—层皮的脸上浮起了一抹根本不像是笑,令人断肠的笑容,伸出枯瘦的手,想摸爱女的头,但又无力地垂下,宁坠儿忙握住她的手,悲叫道:“娘啊!女儿……不孝!娘……您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金凤女”面皮抽动了数下,一点潜在的残余力量被母性亲情所激发,脸色更红润了,精神突然振作了些,开口道:“小妞,宝贝,娘……要撇下你走了……”宁坠儿泪如泉涌,哀呼道:“不,娘,您不能走,您不能……丢下我!”“金凤女”挣扎着道:“娘……只有一句话,你听着,娘……没做什么羞辱宁家门楣的事,娘……是清白的,只是……命不好,不明白的,问……司姑姑……”宁坠儿又唤了一声:“娘!”声音足以摧肝断肠。“金凤女”失神的眼望向司南誉,费力地道:“孩子,我……对不起你,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司南誉滴下了伤心之泪,张口说不出话来。司采薇急向宁坠儿道:“坠儿,你娘不肯吃药,不肯接受治疗,这里有续命灵丹,可是……你劝你娘吃下去。”说着,把数粒丹丸,塞在宁坠儿手里。宁坠儿颤栗地摇着“金凤女”道:“娘,把药吃下去!” “我……不……” “娘,您如果……女儿绝不会活。” “小妞,你……要活下去,代我……向奶奶尽孝!” “娘,您一定要把药吃下去。”说着,把手伸向“金凤女”口边。“金凤女”的嘴被捏开,药丸塞了进去,喉头痰涌,脸上红晕消褪,药丸含在口里,双眸缓缓阖上,断气了,死得很安静。宁坠儿狂叫一声,昏了过去。杜大娘与迎春放声哭了起来。司采薇噙着泪,抱起宁坠儿放到长几上,施以救治。司南誉像失了魂,麻木了,下人们闻声赶到房门外,掩面啜泣。宁坠儿苏醒了,翻下长几,扑到床沿,站立,凝望着她娘的遗容,没有哭,只发抖。无声之音最悲哀,她在心里哭,心在滴血。司采薇扶着她,颤声道:“坠儿,哭吧,痛快地哭一场,你哭啊!”宁坠儿没哭,但她自己却抽咽起来了。宁坠儿像呓语般地道:“娘,等我……我来了。”举掌便拍向天灵。惊叫一声,司采薇一把抓住宁坠儿的手,厉声道:“你要你娘死不瞑目?你要你奶奶不能终其天年?”宁坠儿扑伏在她娘身上,哭了,像孤舟嫠妇,巫峡猿啼,声声颤人心弦,令人不忍卒听。司南誉还是在麻木状态中,像一尊石像。司采薇拭了拭泪,凄声道:“大娘,你是这里的半个主人,料理后事吧!”杜大娘止住悲声,点点头,指挥下人办理后事去了。司采薇坐下来,尽量抑制住悲怀,沉声道:“坠儿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乘你娘尸体未寒,听我说,她生前交代要我转告你的话,司南誉,你也注意听着……”宁坠儿起身,坐在床沿,司南誉转面向他姑姑。司采薇叹了口气,才道:“坠儿,你娘命苦,但个性刚烈,先遭你奶奶误会,又被你不谅,她伤透了心,所以才对人生感到乏味,一心要求解脱,她自断心脉,幸我适时赶到,救了她,但她不肯接受进一步的治疗,她的心……已经早死了!”宁坠儿回望了遗容一眼,泪水又滚滚而落。司采薇接下去道:“你娘是清白的,没有走错一步路,只是……唉!人生的遭遇莫测,也太可怕!”顿了顿,又道:“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你奶奶指你娘不守妇道,辱没家门,对不对?” 第115章 厮守 宁坠儿点点头。司南誉的心抽紧了,谜底将在刹那之间揭晓,这谜不但困惑他,而且几乎使他发狂。司采薇望了两人一眼,又道:“你在洞房之夜,有位不速之客,特别来告诉你,你娘是个不正经的女人,所以你才伤心激愤出走,对不对?” “唔!” 司南誉心中一动,忍不住脱口道:“在新野道上,三才门一个姓蒲的长老也说了同样的话,结果被我师姐袁佩玲所杀。”司采薇惊望了司南誉一眼,道:“这是一个恶毒的阴谋……”司南誉激声道:“谁是祸首?”司采薇面上泛出了愤恨之色,咬咬牙,道:“此人的居心行为,可谅亦可诛。”宁坠儿圆睁泪眼道:“是谁?”司采薇道:“说起来不是外人,是你娘的姨表哥,也就是跟你父亲决斗,而你父亲不治死亡……”宁坠儿栗声道:”这么说,家父……仍是宁凡?”司采薇道:“不错,是宁凡!”司南誉激动无比地道:“姑姑,我知道对方是谁了……” “谁?” “三才门主邱文俊!” “你猜对了。” 宁坠儿惊叫道:“三才门主?”司采薇道:”听我说,邱文俊当年倾心你娘,而你娘爱的却是你爹,邱文俊在你娘嫁人之后,仍不死心,纠缠不休,因为他是孤儿,由你外祖母带大的,所以你娘处处包涵他,所以才引起了误会……”司南誉—颗心顿往下沉,邱文俊已成了他的岳父。司采薇停了片刻,又道:“邱文俊因所爱不遂而走极端,约你爹决斗,那时你娘怀孕即将临盆,赶去阻止不及,在途中生产,悲剧因而发生……这是此次你娘因为误认邱忆凤是你,到子午谷求救,才知道邱文俊是‘玄机子’的传人,谜底才得以揭开,你娘事先根本不知道其中有这么大的曲折。”宁坠儿颤抖着道:“那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是谁?”司采薇沉重无比地道:“是你同胎的孪生姐妹!”司南誉如中雷击,全身一震,眼前发黑,摇摇欲倒。宁坠儿厉叫道:“这怎么会?她……她本人知道么?”司采薇道:“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司南誉激越地道:“她怎么由邱文俊抚养长太?”司采薇道:“你丈母娘在中途生产,一胎双胞,她人在昏迷中,却被邱文俊派来跟踪她的人‘鬼爪魔婆’偷偷抱走了一个,取名忆凤,表示不忘情,你丈母娘一直不知道双胞胎的事……”司南誉打了一个踉跄,心乱如麻。司采薇喘了口气,又道:“所以,你丈母娘仍是丈母娘!”司南誉狂叫一声:“邱文俊太卑鄙!”宁坠儿发了呆,脑海顿呈空白。司采薇摇摇头,道:“司南誉,你与邱忆凤已经成了……”司南誉切齿道:“我不承认这件婚事。” “这是什么话,她是坠儿的亲妹妹……” “不管,我要找邱文俊算账。” “冷静些,你丈母娘生前交代,要你与她长相厮守。” 宁坠儿扭身伏倒在她娘的遗体上放声大哭,声音是嘶哑的。司采薇与司南誉缄口默然,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久久,宁坠儿自动止了悲啼,站起身来,注定司南誉道:“这是命运,谁也不能怪,司南誉,我们没有缘分,还是那句话,忘了……我吧!”司南誉心头一片狂乱,簌簌直抖。司采薇期期地道:“坠儿,现在不谈这些,等你娘的丧事办完之后,总得……想个两全的法子,你跟司南誉是先拜的天地……”宁坠儿断然道:“我绝对不再考虑这问题,请别再提了,永远不要再提。”司南誉突地转身冲出房门,越屋而去。司采薇惊叫着追了出去,但司南誉已鸿飞冥冥。漆黑的夜,司南誉在夜幕中狂奔,像是在逃避什么,乌云满布的天空,像一个庞大无朋的铁罩。悲剧就这样不结而结了么? 武士生涯是多彩多姿的,外人看来是如此,然而,有谁知道,在绚丽的外衣下,隐藏了多少痛苦与辛酸?官道亡,车水马龙,行人如鲫,“白儒”司南誉杂在其间,但他是孤独的,似乎世上只剩下了他孤零零一个人,所有的人都遗弃了他,他感到无比的寂寞与孤单。宁坠儿本来应该是他的妻子,但最后趋于幻灭。邱忆凤本不该跟他结合,但却成了他的妻子,结果,还是梦般破灭了。孪生姐妹,阴错阳差,由家庭悲剧演变成婚姻风波,受创的心灵是无法弥补的,那是一生一世抛不掉的痛苦。意冷心灰,四顾茫茫,司南誉不知道何去何从,大有“前途无客旅,今夜宿谁家”之慨。人有家,鸟有巢,而他却没有寄身的地方,从他有记忆起,便是孤独的。他在伤心失意之余,跑离了宁家,已经两个月了,这两个月的日子,在几乎等于无意识的情况下度过,茫然无主,英风豪气已经消失殆尽了。正行之间,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兄台请留步!”司南誉充耳不闻。仍然走他的路。那声音又道:“方兄请留步!”对方道出了姓,司南誉可不能不理了,停了脚步。没回头,冷冷地道:“是谁?”语气相当的不客气。眼前人影—晃。身后人趋到前面宋,是—个年方弱冠的蓝衫书生,长得俊逸非凡。英姿勃勃,很陌生,从来没见过,但看神情,显然身手不弱,蓝衫书生拱手长揖道:“方兄大名,如雷贯耳,只恨无缘识荆,今日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司南誉在灰心丧志的情况下,不愿与任何人打交道。傲不还礼,冷冷地道:“在下不姓方!”说完,举步便走;就事实而论,他的确不姓方,他该姓南宫,司南誉这名字,是“武林至尊”古立人收养他时,因为不明白他的身世,凭他身上的一块方玉,绐他取的名字,为了纪念恩师抚育之德,他沿用这名字而不复,但现在他之所以这样说,是下意识的一种厌世心理,不是有意要否认司南誉之名。蓝衫书生并不生气,并肩随步道:“方兄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司南誉冷漠地道:“彼此素昧平生。”蓝衫书生笑笑道:“对不起,冒昧之至,小弟竟忘了报名,小弟贱姓胡,草字行宜,外号‘无胆书生’,久慕方兄大名,只是无缘拜识。”“无胆书生”这名号倒是很新鲜,司南誉在心中微微一动,看对方外表,也不类邪僻之徒,只是他实在没兴趣结交朋友,如果不是师命未完成,他早已退出江湖了,当下冷漠如故地道:“对不起,在下江湖小卒,不值仰慕。”说着,加快了脚步。“无胆书生”胡行宜修养工夫不错,随着加快脚步,保持平行,不舍地道:“方兄认为小弟不值一顾么?”司南誉两眼平视,冰声道:“在下生来不喜交友!”“无胆书生”哈哈一笑道:“小弟正好相反,恨不能尽识天下士。”无谓的纠缠,使司南誉大起反感,他最讨厌喋喋不休,眼前正好有一条岔路,白了对方一眼,踅向小路,飘闪而去,快如浮光掠影,奔了一程,判断已把对方抛得很远了,才缓下势子,但事实大出意料之外,“无胆书生”的声音响在身后:“兄台好身法,堪称盖世无双。”司南誉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想不到对方竟然阴魂不散似地跟了来,抛不掉。显示对方的功力也相当惊人,同时也说明了对方是有所为而来,心虽惊震,但表面上仍保持冷静,止步回身,“无胆书生”微笑着站在八尺之处,当下寒声道:“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无胆书生”拱拱手,从容地道:“小弟是诚心高攀!” “恐怕不是吧?” “的确是诚意!” “在下说过平生不喜胡乱交方……” “是小弟高攀不上?” 司南誉可真的火了,愠声道:“你到底是什么居心?朋友,把话说清楚,在下最恨鬼祟的行径。”“无胆书生”面色一正,道:“兄台这么一说,令小弟汗颜,实不相瞒,小弟是有所求于兄台,只是素昧平生,不便启齿,所以……才想先行高攀!”司南誉不由心中一动,他经历过太多的诡谲事件,深知江湖人心险恶,不敢轻易置信,深深打量了对方一眼,沉吟着道:“有所求于在下?”“无胆书生”诚形于色地道:“是的!” “在下倒想听听看!” “小弟是想……借重鼎力,去救一个人。” “救人?” “是的!” “这不是欺人之谈么?” “兄台……” “以朋友你刚才表现的身法,武功并非泛泛,何需在下效劳?”“无胆书生”笑笑道:“因为小弟无胆,是以才腆颜相求!”这完全不合情理,司南誉冷漠地道:“对不起,在下不敏,朋友另请高明吧!”“无胆书生”发急道:“兄台,小弟说的全是实情,绝非故意造作。”说着,神色一黯,又道:“小弟拜恳兄台援手救助的乃是家严。” 第116章 阴谋阳谋 “什么,是令尊?” “是的!” “令尊遭遇了什么?” “唉!说来惭愧,家严为了一桩心愿,十多年来,了无生趣,小弟不才,无法助他老人家达到愿望,不得已才求助鼎力。” “什么样的心愿?” 他老人家枯守在一个谷口,已将近十年,目的是要见谷中人一面,但无法入谷,又偏偏抛不下……” “谷中是何许人物?” “不知道,家严不肯道出原因。” “为什么进不了谷?” “功力所限!” “要在下去当打手?” “不,在兄台而言,只是举手之劳!” “以朋友的身手而言,令尊当非等闲之辈,难道不能合父子之力……” “小弟说过无胆!” 司南誉不由被勾起了好奇之念,这的确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不近情,更不合理,也忖不透对方是什么居心,天下哪里会有这种怪事,哪有练武的人练到无胆,而且以之为外号,根本就不像话。“无胆书生”又道:“兄台肯俯允么?”司南誉摇头道:“难以置信。”“无胆书生”道:“到了现场,兄台便知道小弟所言不虚。”司南誉心念疾转:“如果这是鬼计,对方已然找上,就得弄个水落石出,否则的话,对方一计不成,会再生—计,眼前处心积虑要对付自己的,头一个是大逆不道的师叔裴震,其次是神剑帮主和葛祖荫马月娇那一双狗男女,假使是其中之一,便值得一试,比盲目地去追索对方好得多,这也可以说是一个机会,值得冒险。”心念之中,沉声道:“好,在下愿意见识一番!”“无胆书生”欣然色喜,长揖道:“小弟先行致谢,如果事成,没齿不忘!”成竹在胸,司南誉一摆手,淡淡地道:“带路吧!” 一白一蓝两名书生打扮的人物,首途上道,双方的关系,可说诡谲而微妙,江湖中许多事是无法以常情衡量的。长途跋涉。进入桐柏山区。经过几天的相处,司南誉感觉到“无胆书生”聪慧而正派,毫无屑小的迹象,但越是如此便越觉可怕,因为江湖上尽多深藏不露的人,这类人极难对付。眼望层峦叠嶂.司南誉不由想到了师父生前的爱人“无忧仙子”,她带着与师父所生的儿子古天残,隐居在桐柏山中,避世索居,但却不知道藏身何处,真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几经没有人迹的峰涧,来到一个幽深的峡道里,“无胆书生”停了下来,用手朝前面—指,道:“兄台,前面不远的谷口,便是家父枯守的地方,家父很固执,定不愿借外人之力,小弟不便现身,兄台前去,切莫说出是受小弟之请而来,只说要会谷里人,在谷口正中的地方,有一根两丈高的石笋,兄台功力盖世,定能震断石笋,所求的仅止于此,震断石笋之后,小弟会立即现身。”说完,又是一个长揖。这更离奇了,巴巴地请人来只为了一根石笋,为什么不用斧凿?司南誉心意连转,如果是—项阴谋,倒是防不胜防。“无胆书生”又道:“小弟知道这事不合情理,兄台疑虑是必然的,事后小弟当将一切奉告,因为小弟目前也仅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得请示家父。”凝望着“无胆书生”,司南誉沉缓地道:“的确是不合情理,在下有句话说在头里……” “请讲!” “如果事实不符,在下不吝啬出手杀人。” “当然,小弟理会得到。”神色之间,了无破绽。司南誉怀着激奇而忐忑的心情举步朝前走去,他已打定主意,如果事实稍有可疑,便不出手行动,回头找“无胆书生”算账,到现在他才感觉自己为什么肯答应对方做这件无稽的事,实在是荒唐得可笑,而且也相当幼稚,但,既已经来了,好歹总得试上一试。一个狭窄的谷口呈现眼帘,果然有棵石笋矗立在谷口正中,远远便可看到,石笋两旁还有隙地,为什么定要毁石笋才能入谷呢?石山也挡不了,具有武功的人,何况石笋,这可真是令人莫测。距离渐短,可以看到石笋后怪石峥嵘,星罗棋布,司南誉敏感地想到很可能是一处天生的绝地,加上人工布署,而石笋当是枢纽。到达谷口,目光扫瞄之下,突然发现侧方的悬岩凸壁下,端坐着一个须发不分的怪人,发丝半白,这怪人的年纪当在古稀附近。这怪人难道就是“无胆书生”的父亲么?他会有这么年轻的儿子?怪人盘膝坐着,不言不动,仿佛老僧人定。司南誉下意识地紧张起来,故意干咳了一声,迫近前去,奇怪,对方一无反应,似乎不知道有人来到,双目闭得很紧,司南誉静静地站着,在情况不明之前,他当然不会贸然去击那石笋。疑窦丛生,司南誉向后退了两步,大声道:“阁下何方高人?”没有反应,司南誉没了主意,怔立着发呆。“无胆书生”久等不见动静,悄然掩了过来。司南誉自始心里就存着警惕,“无胆书生”一迫近,他立即发觉,但他沉住气装作无事的样子,暗中蓄势戒备,这件事从开头就十分诡谲。“嘘!”司南誉缓缓转身,只见“无胆书生”掩身在一侧对自己打手势,意思是探问情况,当下闪身到对方身前,低声道:“在下已发了话,但没有反应,那位……就是令尊?”“无胆书生”点了点头,皱眉道:“没反应,这怎么可能?” “你说令尊在此地枯守了将近十年?” “是的!” “不知道谷里人是谁?” “家父不肯说。” “为什么先要劈断石笋?” “据家父隐约透露,这是双方的协定,能劈倒石笋便可见面,因为谷道被一座奇门阵势封锁,而石笋是阵眼……” “阵眼该在阵势中央才对!” “这就是奇突之处,大背希轨!”伸头偷觑了怪人一眼,叹口气,又道:“家父限于资禀与年事,功力难望更上层楼,长此下去,最后可以断言,必然抱恨谷口,做人子的于心何安,是以才不揣冒昧,求兄台臂助。”这一说,司南誉动了侠义心肠,转头一扫那根石笋,道:“在下并无把握能帮得上忙!”“无胆书生”黯然道:“以兄台的修为,如毁不了石笋,小弟……只有认命了!”司南誉剑眉微微一蹙,道:“在下可以勉力一试,不过……令尊何以不见有反应?”“无胆书生”想了想,道:“小弟先去探探看,请兄台看小弟招呼行事。”说完,现身走向怪人身前,唤了一声:“爹!”怪人仍然没反应,闭目兀坐如故,“无胆书生”再叫了一声,直觉地感到情形有异,用手一探,悲嚎—声,伏跪下去,哀哀痛哭起来。司南誉大惊,奔过去一看,明白了,怪人业已死亡。“无胆书生”尽哀之后,拭泪起立,栗声道:“小弟要揭开谜底,请兄台相助。”司南誉点点头,昂首走向石笋,量了量形势,取好位置,双掌上提……“住手!”—声断喝倏告传来,声音发自石笋之后。司南誉意外地大吃一惊,弹退丈许,“无胆书生”也奔了过来。声音再次传出:“你俩意欲何为?”是女人的声音。“无胆书生”激越地道:“为了践破阵入谷之约,家父在此枯守了十年,现在抱憾以殁,请问芳驾是谁?是否家父所约之人?”那神秘的女人声音道:“什么,胡凌云死了?” “是的!” “他应该有这下场!” “芳驾说什么?” “老身说胡凌云该死,死得好!” 司南誉骇然心震,这女人的声音很熟,并不陌生,她是谁?“胆书生”血脉贲张,厉叫道:“什么……该死?” “你是他儿子?” “不错!” “去料理他的身后事吧,此地不许骚扰。” “家父不能白死,芳驾是谁?” “他以前没告诉过你?” “没有!” “很好,他一身罪戾,只有这—点算做对了!” “无胆书生”厉哼一声,朝石笋侧方扑了过去,一道强猛的劲风突地卷出,把“无胆书生”震得倒翻而回。司南誉心念疾转:“自己既然答应替‘无胆书生’办这件事,现在他父亲业已物故。总得对他有个交代。”心念之中,大声道:“你退后,在下来毁这石笋。”“无胆书生”依言后退,司南誉扬掌欺身取势。石笋后的声音道:“司南誉,你敢胡来!”司南誉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对方竟能一口叫出自已的名字,她是谁?声音很熟,是在什么地方听过?声音再传转:“司南誉,你该明辨是非,有所为亦有所不为,岂能犯江湖之忌,使师门蒙羞,速速退去!”司南誉悚然而震,他知道对方是谁了,躬身道:“前辈是否肯赐见一面?”“无胆书生”双眼睁大了,他想不到司南誉会与谷中人是素识。 第117章 弹琵琶 “无忧仙子”的声音道:“不必见面了,我母子是不属这世界的人!”语音带着无比的凄凉。“无胆书生”错愕而激动地道:“谷中人是谁?”这牵涉到师父的私人隐私,司南誉当然不能吐露,而事实上“无忧仙子”与死者胡凌云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也无从知道,当下期期地道:“对不起,谷中这位前辈是遁世的人,请恕在下不便饶舌。”“无胆书生”颤抖着,一瞬不瞬地瞪着司南誉,栗声道:“既然兄台不便见告,小弟不敢勉强,但家父不能白死,小弟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如果小弟有进无出,就请兄台代为埋葬家父,存殁均感!”说完,红着眼作了—个揖。司南誉木然无语,他是有些不忍,但又不能插手。“无胆书生”说过他没胆量,外号无胆,现在似乎有胆了,言中之意,似无视于生死,但他闯谷的结果将是什么?“无忧仙子”会杀他么?双方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无忧仙子”的声音又告响起:“司南誉,你完成师门重任了么?”这当然是指擒捉裴震,清理门户而言,司南誉悚然道:“尚未完成,晚辈正全力以赴。”“无忧仙子”的声音道:“你跟胡凌云的儿子是什么关系?”扫了“无胆书生”一眼,司南誉道:“这……我们萍水相逢,认识不深,是他请晚辈援手救父。” “救父?哈哈哈哈……” “前辈当知道死者在此地枯守了近十年?” “这与你无干,少管别人的事。” “这……是的……不过……” “他死了。等于是赎罪,你可以走了!”声旨顿杳,不知是离开了,还是仍在原地。“无胆书生”身形一动,作势就要扑入谷中,司南誉横身一拦,道:“胡兄应该三思而行!”“无胆书生”激声道:“兄台认为小弟不该查究家父的死因?”“应该,但不能莽撞从事。” “莽撞?” “不错,胡兄如果闯谷,不异飞蛾扑火,于事无济。” “小弟不计生死。” “胡兄不是无胆么?” “这……” “胡兄还是三思为上。” “家父死得不明不白,小弟还三思些什么?……” 既经证实了谷中人是“无忧仙子”母子俩,司南誉说什么也不能助“无胆书生”破石入谷,目前令人困惑的是“无胆书生”的父亲何以枯守谷口近十年,“无忧仙子”却说他死得好,应该有这下场,为什么?双方是什么关系?心念之间,下意识地回转身,望向胡凌云的遗体,犀利的目光触及遗体旁的山石,不禁脱口道:“山石上留得有字!”“无胆书生”一震道:“有留字?”当先奔了过去。司南誉也随着过去。山石上是留得有字,初来时光只顾石笋,没注意到,是用指书的,写的是:“余一生罪戾深重,悔之已晚,死后即葬于此,以遂未了之愿,胡凌云绝笔。”语焉不详,没有道出事因,司南誉狐疑地道:“未了之愿是什么?”“无胆书生”泪水盈眶,木然望着他父亲的留言,久久才道:“不知道,他老人家……从来没提过。”司南誉冷沉地道:“看语气,丝毫没有仇怨的成分。胡兄是几时与令先尊分手的?” “近—个月了!” “胡兄与令先尊……—同枯守在此?” “不,十年前,小弟投师习艺,只每年来看他老人家一次,” “噢!” “兄台既与谷中人是素识,可否……代为查明事因?” “这个……得另等机会,此刻在下如果求见,必遭拒绝。”顿了顿,又道:“眼前还是照令先尊遗愿,原地茔葬,死者入土为安。”“无胆书生”点点头。于是,在司南誉协助下,削石为棺,在谷口造墓立碑,墓门斜对谷口,事毕,“无胆书生”施礼道:“萍水相逢,蒙兄台古道热肠,仗义援手,小弟深铭五内,拟在此守墓些时,以尽人子之道,兄台请便,愿后会有期。”司南誉自没有留下的理由,拱手作别而去。就在司南誉离开之后,一个瘦小的白发老人现身当场,老人—双火眼,在大白天里仍精光逼人,显见其内功修为,已到了某一极限。“无胆书生”忙跪了下去,恭谨地道:“师父您老人家怎会驾临此地?”白发老人扫了墓碑—眼,道:“你打算在此伴墓?”“无胆书生”凄声道:“是的!”白发老人沉吟着道:“你克尽人子之道,无可厚非,但你别忘了本身重任。” “徒儿不敢忘!” “三日之后,你必须离开此地。” “三天?” “嗯!你伴墓就是伴墓,不许冒昧入谷。” “您老人家是否知道谷中人的身份?” “无忧仙子,曾经与‘武林至尊’有过极亲密的关系。” “哦!难怪司南誉认识她,可是家父……” “这谜底将来可从司南誉身上揭晓。” “师父不允徒儿入谷查证?” “不可以,谷中布的是先天奇门阵势,我老人家也破不了。” “师父不可以震碎石笋么?” “你忘了祖师爷立下的规矩?” “徒儿不敢。” “记住,三天之后,你必须离开,设法与司南誉亲近,注意他的—举一动,与什么人物来往,切忌暴露身份。” “是!” “为师的还有要紧事待办,切记吾言!”说完,一闪而逝。 司南誉一路朝出山方向奔去,心中对于“无忧仙子”母子与“无胆书生”之父胡凌云的死,始终不能释然,双方到底是什么关系?胡凌云在谷口枯守了近十年,最后悄然物化,留言中透露了悔罪之意,付出的代价够大,“无忧仙子”毫无矜怜之意,反说他该死,死得好,这是为什么?而胡凌云对自己的儿子至死守口如瓶,这又为什么?的确是不可思议。“咚咚铮铮……”—阵清越的琵琶声随风送人耳鼓。司南誉心中一动,停了下来,荒山野岭,何来琵琶之声?琶声持续,随着山风的疾徐而高低,金声玉振,即使是不解音律的人,也可以听得出发自凋弦圣手。默察琶声来源,似在不远的一座兀峰之巅。“管它的!”司南誉自语了一声,展动身形,但那琶声充满了诱惑,使人无法抗拒,不想听也得听,司南誉又停了下来。琶声不绝,清越的音符跳荡在山间,浮游在云端,也叩击着人的心弦,美妙的东西总是被人喜爱的,何况在这种境界中,喜爱之外,还加上好奇与神秘。于是,司南誉不由自主地循声掠去。峰顶,靠边缘的山石上,—个红艳艳的背景,怀抱琵琶,面对绝谷,红缎裹体,随风飘曳,和着悦耳的琶声,似要乘风飞去,羽化登仙。空谷琶音,红缎倩女,此情此景,的确撩人。司南誉远远地站着,痴了。怪、妙、奇、美,这种地方,会有女子来弹琵琶,是知音难觅,寄情山水么?—个孤身女子,出现深山绝岭,不必问也知道她是武林人,而且是高手。铮铮琮琮,似高山流水,令人俗念全消,超身物外,又似白雪阳春,使人心旷神怡,浑然忘我。那红缎女子,似没发觉有不速之客来到,拨弦如故。司南誉已完全沉浸在美妙的韵律里,几不知置身何地,下意识地挪步近前。琶声戛然而止,司南誉似从一个美妙的梦里乍然醒来,耳际余音缭绕。红缎女子竟然开了口:“你也解音律么?”声如宝盘落珠,清脆极了。司南誉心头“咚”地一震,原来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俊面一热,期期地道:“姑娘仙音,在下虽然不敢强充解人,但并非冥顽,仍可领受一二。”脆生生一笑,红缎女子又道:“少侠就是蜚声武林的‘白儒’司南誉?”司南誉暗吃一惊,脱口道:“姑娘何以知道?”红缎女子道:“少侠的装束气宇,当今江湖没有第二个,算是猜到的吧!”司南誉吐了口气,道:“请问姑娘的称呼?”红缎女子沉默了片刻道:“你该想得到的……”司南誉脸一红,讪讪地道:“恕在下浅陋。”又是一声扣人心弦的脆笑,红缎女子道:“玉琶妖姬,听说过么?”“玉琶妖姬”四字入耳,司南誉骇然大震,记得师父生前曾提到过这妖姬之名,一曲琵琶可以追魂夺命,算来她该是古稀之人,为什么眼前却是个花信年华的少女?她驻颜有术,还是……“玉琶妖姬”又道:“没听说过?” “听说过,不过……” “年龄不对,是吧?” “是的!” “这无伤大雅,红颜与白发,只是时间问题。” 司南誉迷茫了,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如称姑娘,对方是前辈长者,如称前辈,她年纪与自己在伯仲之间。玉琶妖姬”凝眸望着司南誉,神情不断地在变化,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司南誉如醉如痴,理智告诉他不能着迷,但目光被胶住了,移不开。“玉琶妖姬”曼声道:“要我替你弹上一曲么?” 第118章 希望 无可抗拒。司南誉点点头。“玉琶妖姬”腮带巧笑,春葱也似的玉指理丝拨弦,弹了起来。司南誉被带进了一个微妙的境地。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用这两句来形容,最恰当不过。就在此刻,三条人影如幽灵般在司南誉身后涌现,居中一个是锦袍蒙面人,左边的是个面目阴森的中年文士,右边的却是个灰髯拂胸的老道。司南誉已被琶声引得入了迷,蒙然不觉,平时的机警全丧失了。“玉琶妖姬”的粉靥再变,但司南誉没觉察。锦袍蒙面人倏扬掌推出,—道其强无比的罡劲卷向司南誉后心。司南誉再失神,也不能没有反应了,心头—凛,本能地侧身扬掌反击,但迟了那么半步,劲气已撞上身来,斜跄了四五步,气翻血涌。同一时间,红影—晃,“王琶妖姬”到了三人的侧后,粉腮上再没有迷人的笑容了,代之的是—种惊惶之色。司南誉努力一定神,看清了,全身的血管都膨胀起来。俊面立笼杀机,汇面的锦袍蒙面人正是神剑帮主,左右的一文士—老道他不认识。阴谋,想不到“玉琶妖姬”孤峰调琶是神剑帮主的阴谋。新仇旧恨齐涌心头,咬牙道:“可鄙!”神剑帮主哈哈一笑道:“司南誉,你今天死定了!”“呛”地—声龙吟,司南誉的霸剑出了鞘。夕阳只剩下了—抹残红,夜的轻纱逐渐掩来。司南誉恨毒的目芒扫向“玉琶妖姬”,没开口,但已表不了心意。“玉琶妖姬”报以一个像笑不是笑的怪笑。“霸剑无敌!”随着这—声暴喝,司南誉的霸剑挟雷霆之威,攻向神剑帮主。神剑帮主拔剑迎击,动作快如—瞬。震耳的金铁交鸣声中,双方各退了—步。也就在司南誉退步的同时。右边的灰髯老者,推出一掌。劲道之强猛骇人听闻,司南誉想反击已是不及,被震得斜跄出去,左边的中年文土乘机发掌,司南誉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又被震得倒跄而回。身形未稳,神剑帮主的长剑罩身攻到。司南誉恨极欲狂,仓促间举剑封挡,由于用不上力道,当场退了三个大步,立脚处距悬岩边缘已不足两丈。老道与中年文士也拔出了长剑,三支剑闪着寒芒,迫向司南誉。“玉琶妖姬”皱着眉头,站在原地不动。司南誉身上的血管快要爆裂了,堂堂神剑帮主,竟然会来上联手群殴。沉气,运劲,司南誉准备做搏命—击,人影逐渐迫近,杀机浓炽无比。“呀!”栗吼声中,三支剑从不同方位同时攻到。单只一个神剑帮主就足够司南誉应付,再加上两名拔尖好手,情势之严重可想而知。怨毒激发了司南誉的全部潜力,霸剑以撼山栗岳之势挥出。震耳的连珠金鸣声中,双方乍合倏分。司南誉俊面有如噗血,额上青筋暴起。“上!”神剑帮主大喝一声,三支剑再度合流,劲势更强,直如滔天狂澜,暴卷狂伸。惊世骇俗的场面很短暂,司南誉退了八尺。神剑帮主得意地狂笑数声道:“白儒,从今以后,江湖上再没这名号了!”灰髯老道声如洪钟似地附和道:“此地风水不恶,是个理想的长眠之地。”中年文士阴阴地道:“白儒,如你自己投岩的话,可以保个全尸。”司南誉目眦欲裂,生死关头,他尽量沉住气,此刻如果稍—浮躁,便将立见生死,剑芒打闪中,三支剑攻出了第三波。山般的压力,司南誉又退了三四步,离岩沿八尺不到。暴吼声中,第四波卷到。司南誉竭尽全力反击,但三支剑的威力太大了,任谁一支剑都可傲视江湖,何况是三支联手,压力已超过司南誉功力所能的极限,身形猛向后跄。“玉琶妖姬”脱口尖叫了—声。司南誉一脚踏空,连惊叫都来不及,便飞坠绝谷。神剑帮主仰天一阵狂笑,道:“祸根已除,本座可以高枕无忧了,想不到此番入山,天假其便,办了这件大事,三位鼎力,本座至为感激。”说完,又得意地狂笑不止。灰髯老道与中年文士齐声道:“帮主言重了!”“玉琶妖姬”没有作声,似有什么心事,怔怔地呆望沉沉绝谷。神剑帮主目芒连闪,道:“不过,此事仍请三位守口,那小子身后有几人不好惹。”蓦在此刻,—个苍劲的话声倏告传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四人齐为之心头大震,互望了一眼,分四个方向扑去,不久,又回到原地,神剑帮主沉重地道:“奇怪,怎么连影子都不见?”灰髯老道沉吟着道:“以我等四人的功力,竟然无法发现对方的影子,是个可怕的敌人。”中年文士接口道:“以帮主的看法,这发话的可能是谁?” “半本不要?” “你……也知道了?” “另外半本呢?” “不……知道!”双目又告闭上,似—口气接不上来。司南誉举目上望,真像坐在井底,只能看到—小块天。天上闪着星星,四壁平滑如刀砍削,壁脚向内收缩,的确是个绝地,功力通天也出不去,他的心收紧了,隐约中,他已看到了自己的命运。此刻,他要杀葛祖荫不费吹灰之力,但他下不了决心杀他,因为两人现在同一命运,注定了是死数。葛祖荫又睁开眼来,费力地道:“司南誉,你……还等……什么?下手……”司南誉用力一咬牙,道:“葛祖荫,你怎会落在这里?”葛祖荫喘着气道:“是……神剑帮主……的厚赐……”司南誉打了一个冷噤,原来他也是中了神剑帮主的阴谋,他诱拐了神剑帮主的妻子马月娇,夺妻之恨,神剑帮主自然是要杀之而甘心,这样看起来,对方要对付的是他,而自己是巧碰上的,心念之中,栗声道:“神剑帮主到底是什么来历?” “你……想知道?” “不错!” “我……当然……要告诉你,让你……死不瞑……目!” 打了一个颤抖,司南誉厉声道:“他是谁?”葛祖荫一字一字地道:“天下第一剑裴震!”司南誉如遭雷击,身形连连踉跄,狂叫道:“他就是裴震!”葛祖荫阴阴地道:“你……能瞑目么?”司南誉发了狂,厉叫一声,一掌劈了出去,葛祖荫的身躯腾飞而起,摔落两丈之外,寂然,像一只死狗,连哼声都没有,他本已奄奄一息,怎经得起司南誉挟愤的一击。“咚”地一声,司南誉坐了下去,人整个地麻木了。门户未清,想不到毁在大逆之手,的确死不瞑目。不知过了多久,他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裴震,我要杀你!”四壁起了回声,杀你……杀你……心神一振,他又站起身来,咬牙切齿地吼叫道:“我不能死,我要出去。我要把裴震正以门规!”又是—阵回响,门规,门规……这是对命运的—种嘲弄。他有些后悔,应该多问葛祖荫—些话,转念—想,又觉得那是多余,反正死定了。多知道些少知道些又有什么意义?恨极。恨反成了多余。慢慢。他又冷静下来,但死亡的阴影.仍紧笼在他的心头,他回想这些年来所遭遇的—切,想每一个他所认识的人,但找不出—个是值得他临死怀念的,现在,他真正感到孤独了,他想,在世上,有谁会真正悼念他生命的消失?黄蕙芬真的爱过他,但她早已死了,李筱娟是有名无实的妻子。自她母亲自绝之后。这份关系随之消失了。有夫妻之实的邱忆凤,是在她假父三才门主的安排下与自己不正常地结合,没有感情的基础。如果说真正有那么—个人,为自己的死亡而伤心,那只有姑姑南宫芳婷—个。但她也是个命运乖舛的女子。求生是人的本能,无论处在任何境地,在没有完全绝望之前,是不会放弃求生的希望的,司南誉开始游走,希望能找到生机。就在同—时间,绝岩顶上出现一个古怪的影子,像—个球在滚动,滚到岩边,停止了,怪影中蜕变出一个瘦小的人影,原来那瘦小的人影身上驮负了一大捆山藤,是以望上去十分古怪。现在,如果迫近,可以看出来是个白发老者,也就是在司南誉坠岩时,曾经一度出现的瘦小人影。白发老者自言自语地道:“他不该这样死,太残酷,如果他真该死,应该是另—种方式,可是,谁知道他现在是生是死?也罢,死马当作活马医,姑且试上—试!”说完,把山藤徐徐向断岩垂落,一圈又一圈,放完,又喃喃地道:“不知道够不够长,如果人还活着,定会发现这垂藤的。”谷底,司南誉正在绝望彷徨之际,突然发现一条绳样的东西,顺岩自半空垂下,他脱口叫了一声:“长虫!”在这种地方,除了蛇蟒一类,还能有什么?那绳样的东西,在半空中停住了,距谷底大约有五六丈高下。司南誉手握剑柄,仰头上望,那东西就这么虚垂着,再不动了。 第119章 古稀之年 “咚”地一声大响,激起一蓬火花,司南誉大吃一惊,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块山石,自岩顶砸下。这块山石是自动滑落的还是有人故意投下?是那长虫爬动带落的么?司南誉苦苦地想,终于,他想出了一个办法,捡了一块石头,觑准那绳样的东西用力掷去,掷中了,那东西晃荡了一阵,又静止下来,如果是活物,不会没有反应,但那是什么呢?身在绝地,生望杏茫,还有什么好怕的?司南誉把心一横,决心看个究竟,于是,他蓄足真气,拔身而起,约莫三丈高下,旋身,足蹬岩壁,再旋,用手一捞,捞住了,全身悬空吊挂,触手处,他立即觉察是根山藤,这一喜,委实非同小可,求生的欲念如火般炽燃。双手交替,攀藤而上。又是奇迹,他从绝地脱出生天,登上了岩顶。没有人影,山藤缚在—方突石上。惊喜与意外交织,司南誉全身在发抖,目光四扫,心想:“是谁垂藤救了自己?为什么不见人影?”心念之中,他不自禁地发了话:“是哪位援手在下?”连叫三遍,没有反应。这可就费人疑猜了,为什么援手的人不肯露面呢?这垂藤相救的,必然目睹坠岩的经过,不然不会有此一举,单只这数十丈长的山藤,采集就相当费力,是否那人在垂藤之后,不见反应,以为救人落空而离开了?这是比较合理的猜测。“会是谁?会是谁?……”司南誉连连自语,想不出可能是谁。东方泛白,已是拂晓时分。想不出来,只好把这谜暂时埋在心底,想到葛祖荫的话,他胸腔里的热血开始沸腾,这是意想不到的收获,揭穿了神剑帮主的庐山真面目。许多的悬疑得以了解答,怪不得神剑帮主蒙面掩人耳目,原来他就是师门叛逆裴震,二十年来不露痕迹,此獠城府之深,行事之密,堪称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司南誉咬紧牙,继续想:“裴震在自己甫一出道,便知道自己的身分,所以不择手段地要对付自己,而自己却蒙在鼓里,始终没怀疑到神剑帮主就是他的化身,他因索求‘无极宝典’不遂而杀害了子午谷的老人鲍承宗,接着巧碰上空空门的弟子集会,而杀害与会者,夺得宝典的后半部武功的部分,如让他练成,不啻如虎添翼,要对付他便难上加难,事情发生在昨晚,他很可能仍在山中……”心念及此,暂时抛下被救的谜不去追索,匆匆离开峰头,漫无目的地在山中驰行,希望能发现裴震—行的踪迹。“玉琶妖姬”的影子又浮脑海,司南誉恨恨地想:“要不是因为那妖女,自己便不会坠谷险些丢了老命,再碰上时,非斩了她不可。另两个帮凶的中年文土和灰髯老道,功力高得惊人,不知是什么来路,怎会被裴震所网罗?”看看到了日午,搜遍了附近数十里山区,毫无蛛丝马迹可循,只好转变方向,奔向山外。出了山区,第一件事便是先进饭食,于是,他进入一个傍山小镇打尖。他边吃边在盘算,是否直奔枣阳,闯神剑帮总舵指名见裴震?但想到上次因为救黄蕙芬而闯入总舵,几乎无法全身而退,以裴震的为人。只要发现自己还活着,不知又要施展什么毒谋来对付,那将防不胜防,只要进入平地,行迹绝难逃过对方的眼线,应该想什么办法宋从事呢?正在心烦虑乱,郁结难解之际,—个极为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定睛一看,不由喜出望外,来的竟然是父执“土行仙”,司南誉像在异乡碰到了亲人似的,含笑起立相迎,口里道:“前辈,您来得正好!”“土行仙”点点头,径直走列司南誉桌边坐下,道:“想不到在此地碰上你,太巧!”司南誉叫小二添上了酒菜,—老—少相对共饮,“土行仙”光顾喝酒,没说话,司南誉敏感地想到不久前,有人冒充自己的形象,杀害了“土行仙”的同门“影子人”等五老三少,劫去半部宝典,双方因误会而几乎流血,这档事仍未解决,初步判断是裴震本人或他的手下所为,彼此之间,不无芥蒂,司南誉顿时感到不安起来,连饮了三杯之后,开口道:“晚辈已经查到了裴震的下落!”“土行仙”双睛一亮,道:“真的?” “是真的,一点不假!” “怎么查到的?” “是曾经为神剑帮卖命的葛祖荫临死透露的。” “噢!把情形说说看!” 于是,司南誉把应“无胆书生”之请人桐柏山,以迄被“玉琶妖姬”的琶声所诱,中计被迫坠岩等等经过,说了—遍。“土行仙”听完之后,以手击桌道:“想不到,实在想不到,裴震瞒尽天下人耳目,二十年来不露形迹,如果没这次巧合,还真无法揭开他的真面目,这一说……计划得改弦更张了。”司南誉大惑不解地道:“什么计划?”这时,一老一少状若父子的山里打扮人走了进来,那老的—见司南誉,脸色大变,忙以手拉身边的少年,使了个眼色道:“孩子,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得马上办,咱们先办完事再来吃饭。”那少年此刻也发现了司南誉,变色道:“爹,那我们走!”司南誉可没注意到这一对父子的神情,又道:“前辈,你刚才说……”“土行仙”抬抬手,道:“先闭上嘴,有话稍后再谈。”司南誉为之—愕。父子俩再次偷扫了司南誉—眼,匆匆出门而去。“土行仙”招来小二,会了帐,起身道:“我们走!”司南誉被弄得摸头不着脑,茫然起身,跟着出了小店,忍不住道:“前辈,怎么回事?”“土行仙”道:“跟踪那对父子,别让他们走脱。” “这……” “快走!” 两人遥遥尾随下去,不久,到了山边僻静无人之处,“土行仙”道:“小子,动作利落些,把那父子干掉!”司南誉心头一震,栗声道:“杀人?” “土行仙”翻眼道:“怎么,你不敢杀人?快些,别给对方有传消息的机会。”司南誉心中一动道:“传消息……莫非……””“土行仙”催迫着道:“对方是神剑帮密探,明白了么?”司南誉一听,不再多想,飞风般追上去,掠到头里,回身拦住。一老一少脱口惊叫了一声,面上抖露悸怖至极之色,那老的颤声道:“这位……公子,阻我父子为何?”司南誉冷凄凄地道:“你们赶去报讯,说我白儒仍活着,对不对?”—老一少面现死灰之色,连连后退,那年少的道:“公子,我父子……是山中的安分良民,您……说什么……我们不懂。”“土行仙”奔近前来,接口道:“做了神剑帮密探,造的孽定然不少,死不为过。”说完,目注司南誉道:“小子,你还等什么?”老少二密探弹身便朝斜里掠去。司南誉身形一晃,出指如电,两声闷啤,几乎是同时传出。双双仆了下去。“土行仙”道:“快,拖到林子里掩埋!”司南誉只有照做,把两密探的尸体拖到近旁林子里,劈土为坑予以掩埋。然后把土弄平,洒上些枯枝败叶,行动倒也迅快利落。“土行仙”在一旁看着他办完,竖起拇指道:“嗯!这才像办事的样子!”司南誉期期地道:”前辈,为什么……不先问问口供?”“土行仙”朝林外张了一眼,道:“这一带目前密探遍布,我们的行动不能落入对方的眼目,最主要的—点,不能让对方知道你仍然活着。”方环点了点头,激动地道:“神剑帮主—行仍在附近?” “当然!” “他们行动的目的是什么?” “在搜找‘断肠花’马月娇。” “马月娇藏匿在桐柏山中?” “这还用说,不然,葛祖荫怎会葬身绝谷。” “前辈……早已经知道?” “知道他们的行动,但不知道神剑帮主就是裴震。” “前辈刚才在店里说计划要改弦更张……” “不错,如果不碰上你,老夫只想探点消息便已足,既碰上了你,又知道了神剑帮主的来历,事情便两样了。”司南誉心念数转之后,沉声道:“前辈的意思……我们该采取什么行动?”“土行仙”摇摇手道:“别说我们二字,行动的是你,老夫只参赞其事,不出手!”尴尬地笑笑,司南誉道:“这晚辈知道,前辈的规矩不可破,对了,晚辈请教一件事,追随神剑帮主的,是什么来历?”“土行仙”耸耸肩膀道:“提起此辈来头大,那文士装束的中年人叫‘鬼秀才’耿光明,南方武林道上没人敢惹的魔头,心狠手辣,鬼计多端,那老道是崆峒派出了名的花花道士‘元真子’,是关外的巨魁,连小孩子听到他的大号都不敢夜哭……”司南誉吐口气,道:“还有那女的……” “玉琶妖姬?” “是的,据晚辈所知,她应该是古稀之年的老……” 第120章 物以类聚 “你错了,她不是‘玉琶妖姬’本人,是她的传人柳香娥,沿用老妖妇的外号。” “啊!原来如此。” “物以类聚,狐狼—家!” 司南誉沉默了片刻,又道:“晚辈—直想不透,是谁垂藤把晚辈从绝地救出生天?”“土行仙”淡淡地道:“想不出便算了,将来总是会明白的,反正不会是敌人,是敌人便不会出手救你,现在且谈正经,神剑帮主的来历,目前仅有你我知道.而你绝处逢生,也没第三者知道,所以……”司南誉迫不及待地道:“所以怎么样?”“土行仙”道:“暂时改头换面!” “改头换面?” “不错,否则的话,你便算白死—次,休想与裴震正面相对,他只要知道你没死,将施展什么手段,便无法想象了。” “是的,这……是意料中事,可是如何改头换面呢?” “嘿嘿,这就是老夫的拿手了!”说着,从怀里取出—个小瓷瓶,倒出—黑—白两粒龙眼大的丸子,又道:“这易色丸得来不易,老夫平生只用过一次,去了两粒,如今剩下四粒,给你两粒,便只剩最后两粒了……” “易色丸?” “嗯!武林中还没几人听说过这东西,是内服的,黑的一粒服下之后,人的肤色便会改变,白的—粒是还原时用的,这东西好在不怕水洗日晒,饮食起居也不受妨碍,可说是易容术之冠!” “哦!” “现在你服下黑的,白的可要好好保存,不然这辈子就休想还原了。” 司南誉接过手来,略—踌躇,把黑色药丸纳入口中,嚼碎,和着唾液吞了下去,然后把白色的药丸,贴身藏好。“土行仙”又自怀中取出—袭紫色绸衫,道:“看看合身么?”司南誉惊异地道:“前辈……早有准备?”“土行仙”道:“不是专替你预备的,试试看。”司南誉接来穿上,竟然十分合体,就像是量了身裁制的,突地,他发觉自己的双手肤色已变成了棕色,不用说,脸孔的肤色也改变了,不由骇异地道:“真是奥……”只说了半句,倏地住了口,声音是沙哑的,像是另外—个人的声音,完全陌生,易色丸,连声音都跟着改变,的确不可思议。“土行仙”嘻嘻—笑,道:“成了!”司南誉情绪激昂地道:“开始行动么?”“土行仙”正色道:“听着,现在你已是另外一个人,珍惜这个身分,没有绝对的把握时,不要随便行动,如果失败。行没有机会便很难说了,你的主要目标是裴震,别的不要管,等待最好的时机下手,别小觑裴震新网罗的好手。再来一次三人联手的话,你将无法侥幸!”司南誉悚然道:“晚辈谨受教!”“土行仙”点头道:“我们现在起分手,牢记,别和任何你熟识的人接触,对方仍在桐柏山中活动,你去碰你的运气吧!”话锋一顿,又道:“光凭武功,并不可恃,上焉者,能尽量发挥机智,善于控制自己,伺机行事,不盲动,不轻率,忍人之不能忍,才能成人所不能成,去吧!”司南誉长揖道:“前辈金玉之言,使晚辈茅塞顿开,敬谨受教,告辞!” “慢着!” “前辈还有什么指教?” “关于本门同参惨遭屠杀的事,在真相未明之前,你仍有极大嫌疑,这一点你谨记心头。” 司南誉长长透了一口气,道:“晚辈不会忘记的。”“土行仙”挥挥手,道:“你走吧!”司南誉再次施了一礼,出林又朝山口奔去,“土行仙”的教言使他感受极深,好像突然之间长大了许多,深深感觉以往行事太过轻率,光逞匹夫之勇,与作为—个真武士还差了一大段距离,一席话,真使他脱胎换骨。进入山区,又成了盲目行动,因为无法确知对方的行踪,只能碰运气。照“土行仙”的说法,裴震率高手人山,主要是对付葛祖荫与马月娇,葛祖荫已死在绝谷之中,对方剩下的对象,便是“断肠花”马月娇了。奇怪的是葛祖荫为何与马月娇分手而落了单?是否双方已对过阵,马月娇不敌兔脱?但她是用毒能手,裴震—行何所恃?司南誉自忖:“马月娇也是自己立誓要杀的对象,此番行动倒是一举两得,只是能否如愿,便很难说子。”行行重行行,—阵琶声传入耳鼓。琶声曾经诱他进入死亡,—股怨毒之气冲胸而起,抬头一看,无意中又到了那座坠岩的孤峰前,同一地点,“玉琶妖姬”弹琶何为?又有什么阴谋?对象是谁?心念之中,弹身朝峰顶驰登。峰顶悬岩边,同一块石头上,一个红艳艳的影子在弹琵琶,琶声哀怨幽凄,夕阳回照中,气氛十分感人。司南誉错了错牙,心里暗道:“宰了她!”但另—个意念突告升起,“玉琶妖姬”并非主要对象,杀之是以愤事,自己已非本来面目,还是暂时隐忍,从她身上追出裴震才是上策。于是,那股怨毒之气平了下去。运目细望,那条缚在岩石上的山藤业已不存在。琶声突转凄厉,如风雨骤至,雷电交加。司南誉的情绪开始浮躁,随着韵律翻动,逐渐进入沸腾状态,气血也跟着翻搅起来。—丝灵智未泯,他发觉情况不对,立即运起至上心法,静气宁神,逐出心魔,以定力对抗琶声。约莫盏茶光景,琶声戛然而止,司南誉已出了—身冷汗,暗道—声:“好厉害的魔音。如果定力稍差,定必气血逆行倒窜丽亡。”“玉琶妖姬”缓缓起身回头。充满魅力的容光、胴体,使司南誉心弦为之震颤。乳莺般的声音扣人心弦,“玉琶妖姬”秀眉微蹙,道:“阁下定力惊人,什么来路?”司南誉几乎忘了自己已经改头换面,口—张,蓦然惊觉,冷声道:“师徒同科,姑娘当是‘玉琶妖姬’的传人?”“玉琶妖姬”显然地一震,道:“阁下见识不差!”这一说,等于承认了身份。停了停,又道:“阁下谅来不是无名之辈?”司南誉淡淡一笑道:“姑娘错了,在下江湖无名小卒,谈不上名,也说不上号。”“玉琶妖姬”姗姗挪步,迫近到司南誉身前,打量了司南誉几眼,眉头又皱了起来,这紫棠色面孔的紫衣人,的确有些不堪承教,寒着粉腮道:“阁下到底是什么来路?”司南誉心念一转,道:“紫衣人!”“玉琶妖姬”口角—抿,道:“没听说过。”司南誉随口:“在下说过,本来就是名不见经传的江湖小卒。” “但你的功力不错。” “谬赞了!” “来此何为?” “找人!” “找谁?” 司南誉故意一挑眉,道:“白儒!”“玉琶妖姬”意外地一惊,眸光一闪,道:“你阁下要找白儒?” “不错!” “为了什么?” “要斗斗他!” “斗斗他?” “嗯!” “那又为什么?” 司南誉信口开河地道:“白儒—向自诩霸剑无敌,在下要亲自证实一下。”“玉琶妖姬”先是—怔,继而格格一阵娇笑道:“不错,好主意,能击败白儒便可—夕成名,阁下想是急于要扬名江湖,可惜,阁下的愿望永难达到了。”司南誉故意惊声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玉琶妖姬”神色一黯,道:“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什么?他……他……死了?” “不错,他的尸体就在这断岩之下。” “是谁……有这能耐迫白儒坠岩?” “阁下不必知道。” “遗憾,唔!这可能是阴谋,莫非是姑娘……” “玉琶妖姬”双眸大张,隐泛杀机,但随即神色又黯淡下来,幽幽地道:“我错了,该不顾一切救他的,后悔已晚……”突地,她似有所觉地大声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她的神情使司南誉心头一动,沉声道:“在下已经说过了,要跟他比剑。” “你怎会到山里来找他?” “听说他人了山。” “真的是这样?” “姑娘这话问得奇怪,难道还有什么原因?反正他人已经死了,没什么好说的,对了,姑娘在这里弹琵琶是为了什么?” “玉琶妖姬”转过娇躯,遥望断岩,幽凄地道:“为他弹上一曲,略表内心对他的悼念。”司南誉心弦又为之一颤,意念电转:“莫非垂藤救自己的是她?可能,她垂藤之后,不见人上来,所以又离开了,可是,诱自己上钩的是她,她这是为什么?”心念之中,试探着道:“听姑娘的意思,是目睹他坠岩而没及时救他,但坠岩未必—定死,为什么事后不谋补救呢?”“玉琶妖姬”叹了口气,道;“坠落绝谷,定已粉身碎骨,还谈什么补救。”司南誉一愕,暗想:“垂藤救人的不是她,那该是谁呢?”目光转处,突见—条人影奔上峰来,仔细一辨认,登时杀机云涌。“玉琶妖姬”也已觉察,回身面对来人,大声道:“查到线索了么?” 第121章 游侠 来的赫然是上次参与联手迫司南誉坠岩的阴沉中年文土。中年文士阴鸷的目光朝司南誉面上一绕,冷森森地道:“他是谁?”“玉琶妖姬”道:“紫衣人!”中年文士再次打量了司南誉一眼,道:“紫衣人?……他来此何为?”“玉琶妖姬”道:“他说,来山中找‘白儒’比剑!”中年文士目芒一闪,面露惊震之色,惊声道:“找‘白儒’比剑,谅来自视很高!”司南誉想了又想,裴震尚未露面,目前不宜采取行动,“土行仙”的殷切叮嘱犹在耳,小不忍则乱大谋,于是硬把杀机压了下去,冷冷开口道:“阁下想来便是南方武林道上大名鼎鼎的‘鬼秀才’耿光明了?”这是“土行仙”提供他的线索。耿光明脸色一变,道:“朋友,我们没见过面?”司南誉若无其事地操着沙哑的嗓音道:“没正面交谈过,不过……在下游南方时,曾经由朋友暗中指介过阁下。”耿光明倒是相信了,目珠一转,道,“朋友如何称呼?” “紫衣人!” “从来没听说过。” “也许在下少走江湖之故。” “能见告来历么?” “没这必要!” “朋友找‘白儒’比武,目的何在?” “考验一下自己的成就。” “为什么要找上‘白儒’?” “因为他是当今杰出剑手。” 耿光明口角一撇,意似不屑地道:“恐怕未见得?”司南誉打蛇随棍上,也做出一副冷傲的神色道:“听口气……阁下似乎很自命不凡?” 耿光明脸色数变,打了个哈哈道:“可以当场证实—下的。”司南誉剑眉一挑,道:“阁下的意思……要跟在下比剑?”耿光明傲然地道:“是想考验你一下。” “算啦!” “什么意思?” “在下没兴趣。” “为何不说胆怯?” “哈哈哈哈,胆怯?在下要找的是‘白儒”……” “你认为‘白儒’很了不起?” “比一般剑手是如此。” “比你呢?” “较量之后就知道。” 耿光明阴阴一笑道:“紫衣人,你很自负,别以为中原道上除了‘白儒’便没有剑手,告诉你,你如果能在区区剑下走上十招,定町名扬江湖。”司南誉冷漠地道:“阁下会过‘白儒’?” “当然!” “噢!孰高孰低?” “他可以接区区十招。”司南誉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鬼秀才”死在临头,还狂吹大气,目芒—闪,道:“这么说……阁下可当武林第一剑而无愧了?” 耿光明得意地—昂头,道:“区区不敢当此赞誉,武术深如瀚海,艺业各有专粕,谈不上第—两字。”司南誉语含讥讽地道:“那就算第二好了!”沉默了很久的“玉琶妖姬”冷冷开口道;“紫衣人,你口口声声要斗‘白儒’,却到山里来,实在有意思!”说完,眨了眨眼。司南誉先是一愕,但随即明白过来,刚才“玉琶妖姬”无意中泄了底,说“白儒”陈尸断岩之下,现在却又说这种话加以掩饰,到底她心里在打什么主意?自己被迫坠岩,她也有一份,讨这笔帐只是时间问题,既然如此,自己乐得装昏,等逮到了裴震,再一一索讨,心念之中,深深望了“玉琶妖姬”一眼,淡淡地一笑,顺着她的语意道:“在下省得,迟早会碰上的。”“玉琶妖姬”微微一笑,似表示对司南誉帮她圆谎的感激。耿光明目注空处,似在转什么念头,好半晌才开口道:“紫衣人,你敢接区区十剑么?”司南誉心念疾转:“这是杀他的好机会,杀了他再对付女的,可是这样一来,势必与裴震结不解之仇,依裴震的为人,很可能另施诡计对付,而不正面出手,那就弄巧反拙,在没见到裴震的面前,还是稳扎稳打为上。”“土行仙”一席话,加上他以往的覆辙之鉴,他是成熟了许多,如果是在过去的他,见面便出手了。耿光明紧迫着又道:“如何?”司南誉已打定了主意,先不伤人,但借机制造一个身分,当下沉声道:“十剑太多了,—剑足矣!”耿光明瞪眼道:“你说什么?” “在下说一剑!” “什么意思?” “咱们无怨无仇,出手的目的只是求’一个证明,阁下既然白诩是剑道高手,不用说是行家,出手—招,足可判别高下了。”耿光明想了想,道:“好极了,拔剑吧!”他现在心中别有打算,而且对这紫衣人感到莫测高深,一个胸有城府的人,时时都讲究机变二字。司南誉缓缓拔出霸剑,斜斜扬起。耿光明站好方位,也拔剑上扬。双方抱元守一,凝神对峙,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耿光明已看出这紫衣人是生平仅见的劲敌。司南誉原来的主意又有些动摇,他想,机会难得,是不是乘此良机毁了对方,等于削减斐震的羽翼?一剑,如果全力出击的话,“鬼秀才”势非横尸当场不可。突地,耿光明收剑后退,冷沉地道:“不必比了!”司南誉大感意外,脱口道:“为什么?”耿光明显得很从容而有风度地道:“以气势而论,彼此心里有数,—剑绝分不出高下,何必为争一点浮名而伤了和气,太无谓了,不容否认的—个事实,现在是一剑,而将求则是无数剑,到分出轩轾为止,甚或演变为生死之搏,然否?”如果是初逢乍见,司南誉很可能被对方的伪风度所惑,可惜司南誉已有成见在胸,只在心里暗骂“鬼秀才”果然人如其号,鬼诈超人一等。竟能见风转舵,以保全他的羽毛,想了想,道:“在下不以为然!” “为什么?” “一剑必可分出高下。” “你急于成名?” “是阁下声言要考较在下的。” 耿光明哈哈一笑道:“那只是一句戏言罢了,区区闯荡江湖二十多年,一向视虚名如粪土,胜何荣?败何辱?能证明什么?既然有缘相识,交个朋友岂不更为实在?”话说得真够冠冕堂皇,不知究里的,还真以为他是个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司南誉在心里已杀了他一百次。交朋友,这主意不错,是接近裴震的好路子,当下也收剑回鞘,按捺住一肚子怨毒,笑笑道:“高见,阁下的风范令人钦佩。”耿光明又打了个哈哈,面色一正,道:“老弟台在帮还是在派?”司南誉心中一动,道:“在下无帮无派,只身行走!” “噢!那是游侠一流了,失敬,区区有句话不便启齿……” “请讲!” “以老弟台的身手,如果能效良禽之择木,定可名扬四海,成就一番事业。” “噢!在下愿闻。” “如果老弟台有意的话,区区当为推荐。” 语意非常明显,正中司南誉下怀,但为了维持身份尊严,淡漠地道:“在下自由自在惯了,不善于受约束。”耿光明挑眉道:“老弟台是拒绝了?”司南誉道:“在下愿意考虑,只不知阁下目前是什么身分?”耿光明意颇自豪地道:“神剑帮总香主。”事实不出所料,“鬼秀才”在帮中地位不低,竟然当了总香主,司南誉目光朝“玉琶妖姬”一瞥,道:“这位姑娘当也是帮中要人?”耿光明点头道:“总坛护法!”司南誉沙哑地大声连笑道:“想不到两位都是当今江湖第一帮派的大人物,幸会了!”这话不知是褒扬还是不屑,使人莫测高深。耿光明与“玉琶妖姬”脸色微微一变,耿光明道:“好说!”此刻,天色业已昏暗,四望一片苍茫。蓦地里,只见遥遥一溜红光,冲空而起。耿光明朝“玉琶妖姬”摆头示意,然后向司南誉道:“老弟台,后会有期,适才所提,盼能速做考虑!”说完,匆匆弹身掠去。“玉琶妖姬”俟耿光明身影消失之后,低声向司南誉道:“紫衣人,关于我无意中透露‘白儒’的消息,希望你把它忘掉,只当我没说过,否则你会后悔!”说完,也跟着驰离。司南誉当然知道刚才所见的红光是一种紧急讯号,现在他尽量沉稳,控制自己,深知如果操之过急,必定会启人疑窦,是以表面上丝毫不动声色,发讯号召人的,十有九是裴震,略待了片刻,立即起身追了下去。山间的夜比平地晦暗,再加上紫衫棕肤,身法似魅,即使是伏伺的桩卡,也难发现他的踪影,司南誉觑准了红光出现时的方位,如淡烟般飘去。岭脊上的乱石间,三条人影聚合,“玉琶妖姬”柳香娥,“鬼秀才”耿光明,另外是灰髯老者“元真人”。司南誉借山石掩护,悄没声地迫近到三人身侧两丈许之处,不见神剑帮主裴震现身。司南誉大感失望。只听“元真子”沉声发话道:“帮主面谕,明天向山内推进三十里仔细搜寻,务要毁掉那毒妇马月娇以杜后患。”耿光明道:“帮主本人呢?”“元真子”道:“已经深入山中,此刻当已在十里之外。” 第122章 禁制 “玉琶妖姬”娇声道:“偌大山区,搜索一个有心藏匿的人,简直是大海捞针。”“元真子”道:“四十名锦衣铁卫,明大可以赶到参加搜索行动。”暗中,司南誉心头涌起了杀机,如果此刻除去这三个男女,便可专一对付裴震,转念一想,又觉不妥,眼前的三个,都不是泛泛之辈,如让一人走脱,势将打草惊蛇,一举而毁三个拔尖人物,实在没有把握,留得三人,定可引出裴震,因为他们一定会不时联络,心念及此,又把杀念压了下去。“玉琶妖姬”突地一转话题道:“总香主,你真的要引荐紫衣人?”“元真子”讶异地道:“什么紫衣人?”“玉琶妖姬”道:“一个来历不明的剑客,声言要斗‘白儒’!”“元真子”道:“哦!有这样的事?”耿光明阴阴地道:“据本人观察,那紫衣人是个罕见的高手,如能收之为用,是一个相当有力的助手。”“元真子”道:“功力高的人,自视必高,能办得到么?” “我们得尽量争取.如果被敌对者笼络,将是个可怕的敌人。” “紫衣人……从没听说过?” “他仍在山中,不难碰到。” “他知道‘白儒’的事么?” “看来是不知道,不然他不会找他比剑,只要我们守口如瓶,武林中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司南誉暗中咬牙窃笑。“玉琶妖姬”冷冷地道:“我看紫衣人来路可疑,也许找‘白儒’比剑只是借口,说不定是马月娇的人,第一,像那等高手,不会无名,但中原道上没听人提起过,可能是南荒边区罗网来的。第二,巴巴地到山中来找‘白儒’比剑,一听就不像话。”“元真子”道:“有理,说不定就是敌人,这得要查证一下。”顿了顿,又道:“耿总香主有何高见?”耿光明阴沉沉地道:“合则用,不合则杀。”“玉琶妖姬”道:“依我看……我们不能冒这个险!”“元真子”道:“柳护法的意思是……”“五琶妖姬”道:“打消此念!”耿光明道:“目前本帮亟需人才,弃之未免可惜,区区会设法摸清他的底,还是那句话,能用则用,不能用则杀。”“玉琶妖姬”挪动了下娇躯,四面望了望。道:“两位,该找地方过夜了,我留在此地,两位照原来的计划。各寻一个适当地点,监视这一带地区。”“元真子”偏了偏头,与耿光明并肩驰去。司南誉暗忖:“我只跟定这妖姬,迟早会找到裴震。”“玉琶妖姬”坐上一块巨石,斜抱琵琶,凝坐了片刻,指拨琶弦,铮铮琮琮弹了起来。空山静夜,韵律十分感人。司南誉静坐聆听,不知不觉人了迷。迷惑中,蓦觉肩后“风府穴”上重重地挨了一指,意念未转,又有两处穴道被点,闷哼一声,仰面栽倒。身旁俏立着的,赫然是“玉琶妖姬”,不知何时来到身后,也不知何以被她发觉,一时疏忽大意,被琶声所惑,现在后悔已晚,司南誉穴道受制,但还能开口,栗声道:“姑娘,这是什么意思?”“玉琶妖姬”冷酷地道:“紫衣人,我不能不杀你!”司南誉悔恨交集,如果不坚持用智为上的原则,尽多机会毁掉她,现在反而被她所制,当下力持镇定地道:“要杀在下,为什么?”“玉琶妖姬”道:“因为你已经知道‘白儒’陈尸绝谷的秘密,不得不封住你的嘴。”咬咬牙,司南誉道:“那是你自己透露的,并非……”“玉琶妖姬”寒声道:“不错,是我一时大意漏了嘴,现在只好亡羊补牢。”司南誉大声道:“那秘密有这么重要,使得姑娘必须杀人灭口?”“玉琶妖姬”道:“当然重要,姑娘我坦白告诉你,免得你死了做糊涂鬼,‘白儒’的江湖关系很复杂,身后有许多惹不起的人物,如果消息泄漏,将为神剑帮带来血腥的报复,而我无意泄了密,如果被帮主发觉,后果严重,所以不得不杀你。”司南誉啼笑皆非,心想:“要不要抖出身分?照她在断岩弹琵琶,说是悼念死者的情形判断,她似乎对自己动了心,说出身分情况便会改变,可是,堂堂‘武林至尊’的继承人,向一个妖女乞命么?结果将又是什么?”心念未已,只见“玉琶妖姬”纤手一扬,冷厉地道:“紫衣人,你就认命了吧!”掌影迎头切下,司南誉亡魂尽冒,抗拒无从。脱口栗叫道:“慢着!”“玉琶妖姬”的纤掌停在中途,声音不失娇脆地道:“你还有话要说?”司南誉不甘心如此不明不白地被杀,正待说出……蓦在此刻,一阵朗笑遥遥传来,接着一个声音道:“柳香娥,怎可无故杀人?”声音颇不陌生,司南誉大为震惊。“玉琶妖姬”骇然收手后退,栗声道:“你是谁?”那声音道:“柳香娥,连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唉!谁教痴心风求凰,枉费当初一片情,好梦由来都是最易醒的啊!”“玉琶妖姬”大声道:“你到底是谁?”那声音道:“弦断还能续么?”“玉琶妖姬”困惑至极,轻轻一错牙,循声音方向闪电掠去。司南誉也相当困惑,这发话的是谁?这妖女的旧情人么?心念未已,一条人影从侧方掠至,片言不发,匆匆挟起司南誉狂驰入林,身法快得惊人,—路穿林而去,司南誉连辨认对方的余地都没有。盏茶工夫之后,登上了—座峰头,轻轻地把司南誉放落,司南誉定睛一望,惊喜交集地道:“是胡兄!”这不速而至救了司南誉的,竟然是“无胆书生”胡行宜。“无胆书生”笑笑道:“兄台受惊了!”司南誉激声道:“胡兄认识,玉琶妖姬’?”“无胆书生”悠然地道:“兵不厌诈,小弟出手无胆,但略施小计的能耐是有的。”司南誉忽地感到不对,自己易了容,改了装,变了声,而“无胆书生”毫无惊奇之状,像理所当然似的,他是如何认出的?“无胆书生”像是能窥人心意,淡淡地道:“兄台很奇怪小弟怎能认出兄台的真面目,是么?”司南誉又是一愕,道:“不错,在下正感纳罕。”“无胆书生”道:“实不相瞒,小弟别无所长,但却精通易容之术,从先天大化易色,以至药物器具等皆略识之,兄台虽易色改装变声,但体型轮廓与习惯上的小动作是无法改变的,是以一眼便看透。”司南誉沮丧地道:“这么说……在下是多此—举了?”“无胆书生”忙摇手道:“不,兄台过虑了,这易色之术,比之以药物或面具易容,更上层楼,并非自夸,除了小弟师徒之外,很难找出有这能耐的人,能够看出兄台是易了容的,尽可放心就是。”司南誉脱口道:“令师是谁?”“无胆书生”语带歉意地道,“对不起,家师生平不提名道号,是以小弟无法奉告,请兄台海涵。”司南誉心中疑虑未释,但又不便追问,对方救自己的命不假,期期地道:“敬谢胡兄援手!”“无胆书生”爽朗地笑笑道:“适逢其会而已,不足挂齿。”话锋—顿,又道:“听那妖女说什么白儒的秘密,到底怎么回事?”司南誉只好把经过的情形说了一遍。“无胆书生”点头道:“也好,兄台以紫衣人面目出现,行动便不受拘束了。台兄是何穴被制.让小弟……”司南誉傲性天生,忙道:“在下试行自解!”说着,挣起身改趺坐之势,运心法想冲开被制穴道,但却奇怪,内元无法提聚,连试数次,颓然叹了口气。 “无胆书生”—看就明白司南誉无法自解穴道,立即坐了下去,道:“容小弟试试看!”司南誉没话说,任由“尤胆书生”探触经脉穴道。半晌之后,“无胆书生”住手道:“古怪,这是什么手法?”言下之意,他也解不了。司南誉—颗心倏往下沉,在这种境地里,呼援无门,连行动都成问题,而且,穴道被制久了,经脉必然受损,说不定就此成残。意外的变故,要找裴震成为妄想了。“无胆书生”站起身来,搓手搔腮,突地大声道:“只有这条路可走!”司南誉显得很沮丧地道:“什么路?”“无胆书生”道:“如果出山求治,远水不能救近火,小弟知道有位江湖奇人在山中采药。如果运气好能找到他,禁制定可应手而解,小弟这就动身去找。明天午前可以回转,兄台就在此地歇着,找不到人。再另想别法。”对“无胆书生”的古道热肠,司南誉十分心感,依他的个性,实在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恩惠,但事实上不接受也不行,对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来说,这是件痛苦事,当下喟然叹了口气,期期地道:“那就……只好偏劳胡兄了!” 第123章 真佛面前不烧假香 无胆书生”诚挚地道:“哪里话,能结交上兄台这等朋友,小弟视之为毕生荣串,略效微劳。正求之不得,事不宜迟,小弟这就上路,此地隐僻,大概不会旁生枝节。兄台耐心等候吧!”说完。拱拱手,飘然而逝。日注夜空,司南誉把“玉琶妖姬”恨入骨髓,暗誓碰上时非斩了她不可。 长夜漫漫,司南誉口难交睫,—分—秒地在挨。好不容易夜尽天明,在司南誉的感觉上有十年那么长,“无胆书生”能找到他所说采药的奇人么?这是非常渺茫的事。旭日初升,霞光耀眼,但司南誉心中是—片灰暗。突地,一个奇想浮上脑海,他想到子午谷“五岳大帝”的老侍僮鲍承宗遗赠自己的半本“无极宝典”,上面所载的是杂学部分,即属杂学,说不定会有解穴之术,他下意识地感到—阵振奋,忙从怀中取出那半本宝典,逐页仔细翻阅,翻到经穴篇手法章时,不由雀跃起来,上面果然记载有内元不聚时的自救口诀,一字字地读下去,立感玄妙无比。于是,潜心参悟,依口诀施为。半个时辰之后,真气开始流转,他照口决冲撞阻塞的穴道。一条蓝色身影登临峰头,赫然是求医回转的“无胆书生”。紧接着,又一条人影来到,是个中年文士。“无胆书生”已然觉察,回过身,一看,脸色为之一变,开口道:“阁下跟踪住下何为?”中年文士冷阴阴地道:“你行迹可疑,所以区区不得不加以查究。”司南誉此刻置身在山石隙缝中,已然听出是“无胆书生”和“鬼秀才”耿光明的声音,心头为之大震,听话语,“无胆朽生”被耿光明盯上了梢,但他此刻穴道末解,正在行功吃紧之时,只好暂时不理,努力行功。“无胆书生”文绉绉地道:“还请阁下明示,在下什么行迹可疑?”耿光明声势咄咄逼人地道:“你先报上来路。” “在下,‘无胆书生’!” “什么?无胆……书生?” “正是,请教阁下……” “你别管本人,只回答问话,你来山中何为?” “这个……在下生性喜爱山水,可以陶冶性情,开畅襟怀,吸取山川灵秀之气,培养……” “真佛面前不烧假香,少来这—套,说,你来山中的企图是什么?” “在下……说过了!” “哼!别敬酒不喝喝罚酒,本人耐心有限。” “难道这山里还有什么禁忌不成?” “你说对了,正有禁忌。” “这个……在下……在下没发现什么告示,也没受到……” “现在警告你也不迟,把来道去路交代清楚,不许含糊,否则的话,你会后悔无及。” 司南誉全力行功,穴道只剩最后一关未破。“无胆书生”惊望着耿光明,嗫嚅地道:“在下兴之所至,人山游览,不知该如何交代?”耿光明冷哼了一声道:“穷山僻岭,既无名景,也无胜迹,少装佯,快做交代,否则你就准备自卫,本人没工夫蘑菇。” “自卫?莫非……” “不错,本人要动手。” “可是在下……从不与人交手。” “那你就瞑目待死吧!” “阁下……” “看掌尸喝话声中,—掌劈了出去。“无胆书生”弹了开去,把手连摇道:“阁下没来由对在下出手,有话可以慢慢说。”他这弹身之势,玄快无比。耿光明阴笑了—声道:“小子身法不恶,但你逃不了的!”呛地一声,拔出长剑,一圈,—划,凌厉无匹地罩向“无胆书生”。“无胆书生”身形似魅,闪电般滑了开去,神情上却显出十分畏惧之色,不用说,这是故意装的。司南誉冲开了最后—个穴道,站起身来。耿光明惊怒交加,对方身法玄奇,偏又不还手,还装出畏怯的样子,他有—种被侮弄的感觉,收剑,变势,再度攻出,倏忽之间,刺出了一十八剑之多,而“无胆书生”在密如雨丝的剑影中,从容闪避,蓝衫飘飘,姿态曼妙,确属江湖罕见。司南誉为之目眩神驰,论身法。他自叹弗如。凭身法就可概见其人身手的一斑,外号“无胆”,被迫而不还手。也是江湖上罕见的怪人。耿光明一轮疾攻之后,突地发现了司南誉,口里惊“咦”了一声,立即收剑后退。脱口惊叫道:“紫衣人!”“无胆书生”见司南誉巍然卓立,双目有神,不禁大为惊异。但他没开口,只以询问的目光望着司南誉。司南誉缓步走近,冷冷地道:“阁下未免迫人太甚!”耿光明面上阴晴不定,最后笑笑道:“老弟台与这位无胆的是一路?”司南誉淡淡地道:“不错,是朋友!”耿光明分别扫了两人—眼,道:“既是老弟台的朋友,区区多有得罪!”说完,微一抱拳。司南誉冷漠地道:“好说。”耿光明眉毛一扬,道:“关于与老弟台提过的事,老弟台考虑过没有?”司南誉不由暗中切齿,心念一转,道:“考虑过了,阁下何时引荐?”耿光明顿时面露兴奋之色,略作思索,道:“区区这就做安排,尽快答复老弟台,如果山中不遇,请赴枣阳如何?”司南誉点头道:“好,一准如此!”耿光明喜溢眉宇地道:“区区决一力保举,请敝上重用!”说完,目光朝“无胆书生”一瞄,接下去道:“贵友也是一位奇才,如果能一道去,敝上求贤若渴,定也无任欢迎,区区现下有急事,容先告辞!”双手一拱,转身疾离。司南誉知道对方是赶去会合,搜缉马月娇,看样子,“玉琶妖姬”昨晚所为,姓耿的并不知道。“无胆书生”冷冷地道:“兄台,这姓耿的是个阴险人物,当心上当!”司南誉口角一撇,道:“在下知道!”“无胆书生”道:“刚才所谈引荐是怎么回事?”司南誉心念疾转:“这是大事,可不能随便透露,否则必会偾事!”想着,歉意地笑笑道:“胡兄,本来不该相瞒,但这是在下正在进行的一件切身大事,关系重大,慎防隔墙有耳,特请海涵,事后一定据实奉告。”“无胆书生”笑笑道:“兄台既有隐衷,不说也罢,小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对了,兄台的禁制是如何解除的?”这又是—个难以作答的难题,略一迟疑,含糊以应地道:“是在下偶然记起了师父的一个应急秘方,想不到奏了效。”“无胆书生”朗然道:“那真是太好了,小弟此行扑空,没找到采药的异人,一路筹思无计,现在放心了。”司南誉心头涌起了一股歉疚之感,人家对自己如此坦减,自己却言不由衷,但实逼处此,又不得不然,默然了片刻,道:“胡兄:在下有事待理,容图后会,希望有天我们能把酒言欢,畅叙衷曲,胡兄不见怪吧?”“无胆书生”似胸怀坦荡,不假思索地道:“兄台有事只管请便,小弟也有事料理,说不定我们在山中仍有见面的机会,一切留待后叙吧!”两人依依作别。 司南誉一心记挂着裴震的事。下峰之后,便直朝山深处闯,—路之上,已发现不少神剑帮锦衣铁卫的踪影,当然,他无意对付这些小脚色。不知不觉,又来到了“无忧仙子”母子隐居的秘谷,远远望去,人影憧憧,力环心中一动,从侧面迂回悄然迫近。谷口,巍然耸立的巨石之前,散立着“玉琶妖姬”、老道“元真子”,还有十几名锦衣铁卫,其中与“元真子”并肩而立的一个锦衣中年,看样子是铁卫士的首领。只不见神剑帮主裴震与“鬼秀才”耿光明的影子。他们这是做什么?难道裴震已经入谷了?耿光明还没赶到么?心念未已,只见“元真子”扬手作号,所有在场的纷纷散开,各找掩蔽,看样子,这些神剑帮的鹰犬必有所图谋。 “元真子”待众人散开之后,才徐徐挪步退开丈许。无巧不巧,“玉琶妖姬”这一退场,却退到了司南誉隐身之处,—看,不由脱口惊叫出声,那脸色变得说多难看有多难看。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司南誉带煞的目芒紧照在“玉琶妖姬”的面上。惊叫声惊动了所有的人,全朝这边奔来。“元真子”当先奔到,惊声道:“紫衣人!”接着,其余的纷纷围上,“紫衣人”,谁也不认识。司南誉无视于其余的人,迫视着“玉琶妖姬”,寒森森地道:“柳姑娘,你想不到吧?”“玉琶妖姬”眸光一转,脆生生一笑道:“紫衣人,你不是碰巧来的吧?”这句话够辣,也显示出她的富于心机,言下之意,等于指出司南誉在此现身,居心叵测。司南誉冷冰冰地道:“要在下说出来么?”“玉琶妖姬”粉腮微变,突地装出若有所悟的样子道:“噢!我明白了,走。我们到那边私下谈谈!”说完,人已飞掠而去。司南誉怔了怔,也跟着奔去,到了十丈之外的林子里,追上了“玉琶妖姬”。司南誉气呼呼地道:“在下遭暗算幸而不死,这该轮到你了!”右手按上了剑把。 第124章 来历不明 司南誉杀机难遏,霸剑离鞘半尺,咬牙道:“谁跟你君子协定,在下只想杀人。”“玉琶妖姬”向后退了两步,道:“紫衣人,你不一定杀得了我,就算你杀了我,你也逃不了,相信么?”司南誉冷峻地道:“在下不信这个邪!”“玉琶妖姬”咬咬牙,道:“如果‘白儒’不死,我真想看着你倒在他剑下。”这句话深深打动了司南誉的心,当初迫自己坠岩,她是始作俑者,现在却又念念不忘,女人心,海底针,实在难以捉摸。“玉琶妖姬”转头向谷口一望,道:“他们要开始行动了!”司南誉陡地猛省,自己竟忽略了这件事,谷中人“无忧仙子”是师父生前的爱人,她带着的古天残是师父的骨肉,自己岂能袖手?心念之中,急声道:“他们做什么?”“玉琶妖姬”道:“用火药炸开谷口阵门,进谷逮人!”司南誉二话不说,反身就电奔而去。“元真子”已经点燃火药,人远远弹开。一溜火烟,迅快地向谷口巨石延伸。司南誉泻落当场。“元真子”暴喝一声:“紫衣人,你想做什么?”司南誉充耳不闻,迫近巨石,一掌劈了出去,土石纷飞,药信的路被切断,分秒之差,便不堪收拾。暴喝声中,所有隐蔽的武士,纷纷仗剑围上,“玉琶妖姬”也回到了现场。司南誉傲然挺立,如果对方出手的话,他只有大开杀戒。现场所有的人都不知道面对的“紫衣人”,就是小煞星“白儒”,把他当陌生剑客看待,所以表现得气势汹汹。“元真子”在目前算是位份最高的,由他发号施令,他先扬手止住众人,然后狞视着司南誉,杀气腾腾地道:“紫衣人,你为什么要破坏本座等的行动?”司南誉寒声反问道:“阁下等为什么要毁谷?”“元真子”磔磔一阵怪笑道:“你现身之初,本座就怀疑你来路不正,果然你与谷中人是一路的,很好!”目光移向锦衣中年,大声道:“萧统领!”锦衣中年立应道:“属下在!” “擒下!” “遵令!” 司南誉却在想,对方何以会找上“无忧仙子”?莫非又是为了师父的缘故?姓萧的统领扬剑欺向司南誉。 司南誉掣出霸剑,心想:“既已破脸相向,就杀他个痛快,看裴震出不出面?”心念之中,霸剑斜斜扬起。场面顿呈无比地紧张。“呀!”暴吼声中,姓萧的统领率先出手。霸剑一闪,玄厉无比地划出,司南誉抱着去一个少一分阻力的心理,是以这一击用上了十成真力,势道之强,骇人听闻。震耳的金铁交鸣,挟以一声闷哼,人影霍然而分,姓萧的统领左上胸绽开了一朵大红花。姓萧的身为锦衣铁卫的统领,功力自非泛泛,一个照面便挂子彩,这名不见经传的紫衣人,身手太可怕了,所有在场的全为之骇然色变。“元真子”须眉俱张,扬剑上步?口里暴喝一声;“紫衣人,本座不劈了你誓不为人!”剑随声出,势若惊龙。司南誉想起被对方三剑联手迫落断岩的恨事,杀机如火如荼,绝招封出,以攻应攻。连珠金铁交鸣声中,“元真子”倒退了八尺,侧后的数名锦衣铁卫,呐喊一声,数剑齐出。司南誉旋身挥剑,如光轮滚转,但只那么一刹那,两名铁卫惨号着栽了下去,一名长剑脱手,另两名倒跄开去。全场被镇住了,没人敢再妄动。“玉琶妖姬”远远站着没出手,粉腮凝如铅块。司南誉挪步欺向“元真子”。“元真子”明知不敌,但以他的身分却不能退缩,硬着头皮迎上。蓦在此刻,一声栗喝倏告传来:“住手尸人随声现,来的是“鬼秀才”耿光明。双方停止了前欺之势。耿光明扫了现场一眼,瞪视着司南誉道:“老弟台,你站在与本帮敌对的一方?”司南誉冷冰冰地道:“如果说敌对,是贵帮造成的。” “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炸谷?” “老弟台要阻止?” “不错!” 耿光明脸色一变,阴森森地道:“原来你是马月娇的手下!”司南誉大为惑异,脱口道:“什么马月娇?”“元真子”瞪眼道:“明知故问么?能有几个‘断肠花’马月娇?”司南誉剑眉一紧,道:“马月娇与谷中人怎会牵连在一起?”“元真子”冷哼了一声道:“这里是马月娇的巢穴,本座亲眼见她的手下两名苗汉遁入谷中,这还能假得了!”司南誉摇摇头道:“不可能!”耿光明诧异地道:“什么不可能?”司南誉恍然而悟,对方的目的是要搜杀马月娇,误以为自己是马月娇的手下,可是“元真子”眼见马月娇手下的苗汉进入此谷,难道“无忧仙子”真的会收留那毒妇?心念之中,沉声道:“谷中人是在下一位长辈,避世已二十多年,不可能收留外人。”耿光明“噢”了一声,道:“令长辈是何许高人?”司南誉不假思索地道:“对不起,在下无法奉告。”“元真子”冷森森地道:“本座眼见苗汉人谷,如何解释?”司南誉脱口道:“在下可以进谷查个清楚。”其实,他说这话心里并无把握,奇阵封锁谷口,他对阵势一无所知,“无忧仙子”是否准他见面也是问题,但,他是有心要进谷—查究竟,一方面马月娇是他要杀的人,另方面,他亟想查询“无胆书生”之父的死因。耿光明目珠一转,道:“也好,就烦老弟台人谷一查,区区等在谷外候驾一个时辰,如果老弟台届时不出,区区等只好执行预计的行动。”司南誉立即领会了对方话中之意,如果—个时辰不见人,就证明自己是马月娇一路,心念之间,淡淡地道:“可以,一个时辰尽够了。”“元真人”寒声道:“纵虎归山么?”耿光明冷沉地道:“掌令不必过虑,区区一向不做没把握的事。”掌令,原来“元真子”当了神剑帮的掌令,司南誉横扫了他一眼。耿光明一摆手,道:“老弟台,请吧。”司南誉本想问问帮主裴震的行踪,想了想,欲速则不达,不能操之过急,耿光明刚刚说一向不做没把握的事,这点值得学习。于是,他举步向前走去,到了巨石侧方,忽然想起自己改容易装,“无忧仙子”必认不出,冒闯的话,定生误会,可是有人在身后,又无法表明身分,这倒是个棘手的问题,深深考虑之后,立即贯足真气,以密语传声之法向谷内道:“晚辈有急事求见仙子前辈。”他不敢报名,怕马月娇真的在谷里,说完之后,大步踏进。先前看是一些矮树乱石,进入不到数丈,眼前景物大变,只见巨树撑天,峰壑纵横,连东南西北都无法辨认,寸步难行,不由大惊,这种奇门之术,果然奥妙无比。司南誉索性站着不动,再次传声道:“请前辈赐见一面!”突地,一样尖利的东西抵上了“命门”大穴,司南誉全身一震,栗声道:“是前辈还是古师兄?”这句话奏了效,耳畔立时传来“无忧仙子”的声音:“你是谁?”司南誉振奋地道:“晚辈司南誉,不得已而易容改装。”人影一晃,“无忧仙子”现身眼前,接着后背—松,古天残手持匕首,转到了正面。司南誉分别行了礼,恭谨地道:“晚辈不得已来打扰前辈与师兄。”古天残吐语不清,但却能听,呱呱怪叫了一声,仔细打量了司南誉一眼,点点头,表示他已经辨认无讹。“无忧仙子”向古天残道:“孩子,你仍去监视谷口动静!”古天残应命而去。“无忧仙子”挪动脚步道:“跟我来,我们坐下再谈。” 谷口,神剑帮主已然现身,把“元真子”、耿光明、“玉琶妖姬”与铁卫统领合集到一边,共商机宜。耿光明沉声道:“紫衣人是罕见的高手,如能收而为用,本帮定可大展鸿图。”神剑帮主阴声道:“他的来历可疑,这些年来,出了个‘白儒’,还没听说紫衣人这一号人物,谁能调教出这等好手?……”“元真子”道:“卑座觉得此事必须从长计议,像这等身手的人,多桀骜不驯,一个不巧,将未得其利,反蒙其害。”神剑帮主道:“掌令所见极是!”“玉琶妖姬”娇声道:“目前他身分不明,如果真是马月娇—路,是个可怕的敌人。”神剑帮主目芒一闪,道:“如果查不出他的来历,宁可把他除去,本帮树大招风,敌对的人不少,如不能为我用,就杜绝其被别人用。”耿光明沉吟着道:“帮主可否授权卑属处理?”神剑帮主默然了片刻,点头道:“可以,就交你处理!”耿光明躬身应道:“卑属遵命!”神剑帮主转头道:“柳护法!”“玉琶妖姬”欠身道:“属下在!” 第125章 言行合一 “你负责协助耿总香主对付紫衣人。” “是!” “原则不变,不能为我用则设法除去。” “是!” 神剑帮主目光遍扫在场的人一眼之后,大声道:“原计划不变,仍由元真掌令指挥!”说完,飞闪而逝。 司南誉与“无忧仙子”坐在阵内一处石林中,司南誉已叙述完了事情的始末,静待“无忧仙子”答复。“无忧仙子”激动地道:“神剑帮主就是裴震?” “是的!” “你准备怎么办?” “晚辈想打人该帮,伺机生擒裴震,正以门规。” “何不现在就设法诱他入谷?” “他为人十分狡狯多疑,这……恐怕很难使他上钩,晚辈自坠岩事件之后,还没见他本人现身过。”其实,司南誉是一心要独立完成师命,不愿假手任何人,因为他是“武扬门”的继承人,实际上已算是掌门。古天残来到两人身前,比手划脚,口里连声“唔呀”,司南誉当然听不懂。“无忧仙子”道:“他说有个锦袍蒙面人现身谷外,又离开了。”司南誉咬牙道:“他就是裴震。”“无忧仙子”陡地站起身来,道:“老身有个办法,可以逮到他。”古天残又自动离开,到谷口监视动静。 司南誉双睛—亮,道:“前辈有什么巧计可以逮住裴震?”“无忧仙子”道:“两名苗汉目前困在阵中,本来老身是打算放生的,你可以之作为凭证,扬言马月娇在谷中,要与裴震当面解决问题,老身开放阵门,让对方进入,然后变动阵势,全力对付裴震,如何?”司南誉深深一想,道:“以裴震的为人,他不会轻易涉险,如被他识破,晚辈将前功尽弃,不如交出两苗汉,作为进身之阶,打人该帮,伺机下手,比较稳妥。”“无忧仙子”沉思了片刻,道:“好吧,随你的便,老身对江湖恩怨,业已意冷心灰,但求终老此谷,母子俩相依避世,永不过问世事!”说着,老眼竟红了。司南誉内心感慨不已,这是上一代的情孽,他不愿去想谁是谁非,反正,这些都将随着时光的消逝而烟灭,心念一转,道:“晚辈有件事请教。” “什么事?” “关于胡凌云……” “这件事你不能过问。” “晚辈曾受他儿子‘无胆书生’胡行宜救命之恩,答应过他查询其中原委,并非有意多事。”“无忧仙子”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叹了口气,道:“好,我告诉你,但你必须守口如瓶,不能宣泄出去!”司南誉下意识地一阵紧张,点头道:“晚辈会守口的。”“无忧仙子”沉重地道:“胡凌云是老身的师弟……”司南誉大感意外,这是他想象不到的事,星目顿时睁大了。“无忧仙子”接下去道:“他是先父唯—所收的传人,唉!这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但想起来如在目前,当时他二十不到,但功力已臻上乘,少年得意,未免恃技而骄,在江湖中行为不检,辱没师门,迷恋上一个败德的女子,窃走先父一件视如拱璧的异宝,老身我奉父命找他……” “后来呢?” “找到了,他假作悔改,痛哭认罪,老身信以为真……”眸中精芒一闪,似乎余恨犹存,接着又道:“他乘老身疏神之际,对老身猝下毒手……” “啊!” “老身当时重伤倒地,生死在呼吸之间,巧被你师父碰上,惊走胡凌云,救了老身……伤势太重,你师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挽回老身一命,为了治伤而肌肤相接,所以……”司南誉骤然明白了,原来她与师父是如此发生关系的。“无忧仙子”似十分伤心,好半晌才又道:“老身以死胁迫你师父答应,后来……后来生下了天残,老身知道他已有妻室,所以主动离开他,只要求每年见一面,二十年前,他突然绝迹不来看我母子,我恨他,想不到他是遭了意外,以后这些,你已经知道了……” “是的!” “直到八年前,胡凌云彻悟前非,自知罪无可恕,前来请求老身宽恕,并要求返师门对祖师神位,自决以谢,老身没答应他,他……守候不离至死,这就是原因。” “胡凌云窃走的异宝呢?” “已经失落了,追宝不获,所以老身硬着心肠不许他归师门。” “是什么样的宝?” “一柄玉如意!” “玉如意?” “不错,是万年温玉所琢,不论多重的伤,只要抱在怀中一个对时,可以起死回生,是武林中无价的瑰宝。” 司南誉登时激动万状,他陡地想起了真假“王者之剑”的公案,据“土行仙”探到的秘密,神剑帮派人从某王府盗出了玉如意,命“三眼狴”胡奎转送。却被胡奎侵吞,黄蕙芬的胞兄黄韬,就是因此而被毒杀,后来,神剑帮将计就计用假剑诡称是“王者之剑”,藉以引出“丹阳子”得手的真剑,父母就是因“王者之剑”而丧生,最后巧又为自己得到剑鞘秘笈,修成了霸剑绝招……心念之中,脱口道:“那柄玉如意,是落在裴震手中。”“无忧仙子”骇然惊震,栗声道:“你怎么知道?”司南誉把“王者之剑”的公案说了一遍。“无忧仙子”激颤地道:“这……这定要设法得回。”司南誉慨然道:“晚辈当效劳追回。”“无忧仙子”咬牙苦思了片刻,道:“老身已誓言不出江湖,这事……就烦你去替老身完成,找到之后,就叫胡凌云的儿子送回来,老身当祝告祖师,赦免胡凌云的罪愆。”司南誉颔首道:“晚辈一定办到!”“无忧仙子”眼角隐现泪光,吐了口气,道:“孩子,你决定要照你的计划行事?”这一声孩子,使司南誉感到无比的温暖,以断然的口吻应道:“是的,裴震不但得了玉如意,还屠杀了八个空空门的弟子,劫走了半部武功秘笈,这笔帐被空空门栽在晚辈头上,所以……几件事做一件办。”“无忧仙子”噢了一声,道:“好,你带两个苗汉出去,照你的计划进行吧。”说完,带着司南誉转了几个方位,用手一指,道:“人在这里!”两苗汉陷入阵中,无法脱困,可能冲撞过久,已是精疲力竭,两个人挤在一起,一见司南誉与“无忧仙子”现身,惊怖地挣起身来。司南誉转身朝“无忧仙子”下跪,道:“晚辈就此拜辞!”拜罢起身,拔出霸剑,一指,道:“走!”两苗汉登时面现死灰,但桀骜成性,各手按苗刀。司南誉冷森森地道:“如果不想死的话,乖乖出去。”苗汉之一厉声道:“你是谁?” “紫衣人!” “意欲何为?” “出谷就知道,走!”剑尖迫抵过去。两苗汉互望一眼,挪动脚步,在“无忧仙子”指点下,出了奇阵,刚刚从巨石边现身,神剑帮的高手已疾涌而上。两苗汉一见神剑帮的人涌到,不由胆裂魂飞,弹身欲逃。司南誉指出如电,点倒了两人。耿光明一行,全骇异地望着司南誉,耿光明上前道:“老弟台,怎么回事?”司南誉从容地道:“这两个苗子可能被迫急了,盲目闯谷,被困在谷中,在下情商谷中那位前辈,带了出来,至于马月娇的下落,阁下自己问吧!”耿光明哈哈一笑道:“好极了,区区早认定老弟台言行如一。”“元真子”望了司南誉一眼,道:“贫道起先怀疑少侠是马月娇—路,言语多有得罪!”说完,打了个稽首,态度之间,已有了很大转变。司南誉抱拳道:“好说!”心里却在想:“时机到来,要你们这一干牛鬼蛇神,一个个在霸剑之下伏尸。”锦衣中年走近二苗汉身边,扫了一眼,道:“请示掌令,如何处置?”“元真子”一挥袍袖,道:“带走,稍待由本座亲自发落。”锦衣中年一抬手,立即有两名铁卫上前架起两苗汉,向侧方行去。耿光明一指锦衣中年,向司南誉道:“这位是本帮铁卫统领萧大器,你们该正式认识一下。”萧大器回过身,他不久前曾被司南誉霸剑所伤,神色之间,仍有不豫,勉强抱了抱拳。司南誉也抱拳还礼。耿光明道:“老弟台,我们换个地方谈谈。”司南誉已意识到要谈的是什么,点点头,道:“好,请吧!’’耿光明抬了抬手,转头向“玉琶妖姬”道:“柳护法也来吧!”“玉琶妖姬”点点头,两男一女举步离开。另一边,“元真子”与众铁卫押着两苗汉已走远了。司南誉与耿光明、“玉琶妖姬”等三人,来到一座峰头上,坐了下来。耿光明先笑了笑,才沉缓地开口道:“老弟台,敝帮主很欣赏你的风标,欢迎你共图武林霸业,不过……”司南誉淡淡地道:“不过什么?”耿光明面色一正,道:“照江湖惯例,老弟台应该先交代来路。”司南誉想了想,道:“先师业已辞世,不便提名道号。” 第126章 总舵 司南誉灵机一动,道;“在下王玉!”王玉二字,正是珏字的分拆。 “王玉?” “唔!不错,是王玉!” “你很少行走江湖?” “出道不久。” “噢!”这一声噢,到底表示什么,令人莫测,耿光明起身道:“区区告个便,两位多谈谈!”说完,弹身径去。“玉琶妖姬”俟耿光明身影消失之后,冷冷地道:“你真的叫王玉?”司南誉口角一撇,道:“笑话,这姓名怎么能假?”“玉琶妖姬”又道:“谷里人与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司南誉道:“是家师母,满意了么?”“玉琶妖姬”微微一笑,道:“问题不在我满意不满意,得看帮主的意思,你决定加入本帮?”司南誉心念一转,以退为进地道:“很难说,得看贵帮的条件,在下无拘无束惯了,一旦听命于人……也许很难适应。”顿了顿,试探着道:“怎不见贵帮主的大驾?”“玉琶妖姬”沉吟着道:“必要时他会见你。”司南誉的情绪下意识地翻腾起来,—旦见到了裴震,是猝起发难,还是稳扎稳打,等待最有利的时机?目前在山中的这几个鹰犬全是劲敌,如果对方再来一次联手合击,后果是很难预料的。 在山谷的另一边,两苗汉被反缚在树身上,由锦衣铁卫统领萧大器亲自掌刑,掌令“元真子”迫供。两苗汉已被鞭笞得遍体鳞伤,衣衫尽碎,皮开肉绽,成了两个血人,其状惨不忍睹。“元真子”狞声道:“说是不说,马月娇藏在何处?”两苗汉怨毒地瞪着眼,咬着牙,连哼都不哼。一名铁卫抱来一大堆枯枝,分别堆在两人脚前,统领萧大器揪住右边一名苗汉的头发,猛向后扯,阴森森地道:“不肯说是吗?现在先烤你的同伴,做个榜样给你看!”说完抬了抬手,大声喝道:“点燃!”一名铁卫取出火折子,迎风一晃,冒烟起火,点着左边一堆枯枝。蓦在此间,铁卫之中的一人,突地弹步上前,把一包东西往火堆上倒,“蓬”地一声,浓烟冲起。统领萧大器暴喝一声:“这是做什么?”那名铁卫飞纵入林。“元真子”大叫一声:“奸细,快追!”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劲风白林内卷出,火星四射,浓烟向四下狂伸疾漫,烟味中带着异香。统领萧大器射入林中。“元真子”栗吼道:“毒,快退!”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那十几名锦衣铁卫还未及采取行动,纷纷栽了下去。“元真子”弹退到五丈之外,身形连晃,跌坐下去。一声栗人的惨叫传处,统领萧大器自林中踉跄反奔出来,冲向“元真子”,在丈许之处,力竭仆了下去,口里道:“掌令,内奸是……是……”话没说完;咽了气。原先在火堆中放毒的那名铁卫,闪身出现,用剑划断了两苗汉的绳索,一手拉一个向林内隐去,动作迅快而利落。另一条人影,电射到“元真子”身前。“元真子”狂叫道:“原来是你这……”“砰!”挟以半声惨嗥,“元真子”头碎额裂,立死当场。那人影旋即逝去。一切静止了下来,剩下一地的积尸。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司南誉与“玉琶妖姬”奔到,目光一扫现场,齐齐惊呼出声,“玉琶妖姬”股栗地道:“是什么人的杰作?”司南誉检视了一下近身的几具铁卫尸体,大声道:“毒死的,定是马月娇的杰作。”“玉琶妖姬”侧转身,狠盯着司南誉道:“紫衣人,你应该能解释?” 司南誉瞪眼道:“我们是一道来的,解释什么?” 玉琶妖姬”再次扫了现场被毒杀的积尸一眼,冷哼了声道:“紫衣人,此地距离那谷口不远,说谷里人不是马月娇,是你一面之词,你没拿出证据……” “在下曾交出两苗汉。” “现在人呢?又被救回去了,你何以自圆其说?” “在下毋庸辩解,你准备怎么样?” “不怎么样,自然有人讨这笔帐。” “哼!” 一条人影,疾奔而至,是总香主“鬼秀才”耿光明,激愤万状地道:“马月娇手段够毒辣,一举而毁了本帮这多高手。”“玉琶妖姬”眸光连闪,道:“耿总香主,你方才去了哪里?”“去见帮主请示关于王老弟入帮的事。” “帮主怎么说?” “没见到人,帮主亲率铁卫去办另一件大事。” “噢!总香主知道此地发生的事?” “区区闻声而来,接着又去追敌。” “追到了没有?” “被兔脱了!” “是谁?” “柳护法何必多此一问,当然是马月娇的杰作。” “对方人呢?” “向西边逸去了!” “总香主不是有了对付马月娇的万全之策了么?何以让她……” “她随带四名不明来历的高手,区区……”说着,—扬手臂,只见袖管破裂,上臂有三道剑创,还在渗着鲜血。司南誉不由心中一动,看来马月娇是有意跟裴震较个长短。“玉琶娇姬”想了想,目光朝司南誉一瞟,道:“我认为那座奇阵封锁的秘谷问题很大!”耿光明放下手臂,沉声道:“区区保证此事与谷中人无关。” “总香主根据什么说这句话?” “本帮设在谷口监视的暗桩并未撤走,那里没动静。” “很难说!” “我们得立刻去见帮主,请帮主裁夺。” “这位……” “一道去!” 司南誉大为振奋,马月娇这一闹,去了两名劲敌,对付裴震的压力减轻了不少,如果有机会再除去眼前这一对男女,那些残存的锦衣铁卫根本不足为虑,对付裴震便更容易了。心里想,面上可丝毫没显露。“玉琶妖姬”眉头一皱,道:“此地的善后呢?”耿光明略作思索,道:“另外派人来料理,先见帮主面陈一切要紧。”“玉琶妖姬”吐了口气,道:“那我们就走吧!”三人动身朝出山的方向奔去。 “玉琶妖姬”奔在两人头里,红缎迎风飘展,身法曼妙,有如凌波仙子,加上怀抱琵琶,更有—种诱人的韵致,充满了魅力。司南誉无意欣赏,一心盘算着见到裴震之后的行动步骤。暮霭沉沉中,三人登上了早先司南誉被迫坠岩的孤峰,触景生情,司南誉心头的杀机又蠢然欲动?为什么又登临这地方?何以不见裴震和手下武士的影踪?“玉琶妖姬”姗姗举步,走到绝岩边缘停住。痴立无语。耿光明打趣似地大声道:“柳护法,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玉琶妖姬”没回头,幽幽地道:“想什么?”耿光明道:“你在想‘白儒’……”司南誉心头“咚”地—震,他早就有这—种感觉,但他不愿去想,因为上次坠岩是由她作饵而引起的,现在被耿光明一语道破,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玉琶妖姬”回头道:“总香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耿光明道:“有诸内则形诸外,这是瞒不过人的,—个人常常会在不知不觉中泄露内心的秘密,尤其是怀春少女……”“玉琶妖姬”走了回来,眸光一闪,道:“奇怪,你怎会有这种想法?”耿光明嘻嘻一笑,自顾自地接下去道:“可惜,他已经死了,如果他泉下有知,—定引以为慰!”“玉琶妖姬”秀眉—挑,道:“你吃醋?”这种神态使司南誉感到恶心。耿光明哈哈—笑道:“区区才不吃死人的醋,算了,柳护法,别让这位老弟台笑话,我们谈正经,怎不见帮主他们?”就在此刻,一名锦衣铁卫从暗影中现身出来,抱拳曲单膝道:“弟子彭纬,参见总香主,护法!”耿光明抬手道:“彭头目请起!”彭纬起身肃立,恭谨地道:“奉帮主面渝,山中事由总香主与掌令负责进行,柳护法请即回总舵。”耿光明眉头一皱:“帮主呢?”彭纬道:“已经返驾总舵。”司南誉顿时凉了下来,想不到裴震已经回返总舵,要找他更难了,实在令人失望,他何以忽然放弃搜杀马月娇?看来他还不知道“元真子”与统领萧大器遭意外死亡的事。耿光明喘了口大气,道:“帮主另外还有什么交代没有?”彭纬扫了司南誉一眼,期期地道:“有的,就是关于……” “关于什么?” “请总香主借一步说话。” “唔!” 耿光明与姓彭的头目离开丁三丈之外,低语了—阵,又回到原地,耿光明笑笑向司南誉道:“老弟台,关于引荐的事,日前只能暂缓了,十天之后,请到枣阳见面,再为商谈,如何?”司南誉疑念大生,是不是对方看出了什么破绽?心念之中,淡淡地道:“以后再说吧!”耿光明目注“玉琶妖姬”道:“柳护法,关于今天下午发生的事,请详禀帮主,区区现在召人料理善后,等待帮主进—步指示。”“玉琶妖姬”点头道:“好,我会请示帮主的。”耿光明又转头道:“彭头目!” “弟子在!” “山中还留有多少弟兄?” “十二名!” “很好,你立刻去召集待命!” “遵令!” 第127章 坦白 姓彭的头目施礼退去。司南誉心念疾转:“此刻要除去这一对男女,是最佳的机会,可是杀了对方,便失去进身之阶,势难接近裴震,还是暂时隐忍吧!”“玉琶妖姬”挪动娇躯,道:“那我就上路了!”耿光明点点头,道:“柳护法请便,十天后我们总坛再见!”“玉琶妖姬”朝司南誉望了一眼,道:“后会有期!”红缎飘扬,投入了茫茫夜色中。 现在,剩下司南誉与耿光明孤峰独对,要杀他可不费事,杀机又在蠢动,耿光明像自语般地道:“真是想不到的意外!”司南誉脱口道:“什么意外?”耿光明放低了声音道:“本来……这是不便奉告的,但现下只你我二人,老弟台,你绝想象不到的,‘白儒’没有死!”司南誉不由心头剧震,故作惊声道:“白儒没死?” “是的!” “这话从何说起?” 耿光明怔住了,他无意中漏了嘴,抖出了这桩秘密,当然他做梦也不会想到面对的人是谁,但一个胸有城府的人,心意转得特别快,悄声道:“老弟台,这秘密是绝对不许泄露的,但区区对老弟台万分心折,不愿欺瞒,‘白儒’就在此地被迫落断岩……”司南誉向后退了一个大步,圆睁双目道:“是谁有这能耐,把他迫落断岩?” “帮主亲自出的手!” “噢!怎知他没有死?” “—个时辰前,帮主派人垂落谷底查探,不见他的尸体。” “坠岩不死,真是奇迹!” “令人想不透!” “这么说……贵帮与‘白儒’之间有过节?” “唔!” “什么样的过节?” “这由来已久,区区是新进的,对细节不甚了了,听说……他毁了不少本帮高手,可以说是如冰炭之不同炉。” 司南誉心里暗笑,试探着又道:“还没请教贵帮主的大名?”耿光明尴尬地笑笑道:“对不起,这点……得留待以后再奉告!”顿了顿,立转话题道:“据本帮眼线的消息,曾在山外发现‘白儒’的行踪,所以敝帮主不得不急急回总舵谋取对策。” 司南誉故意打了个哈哈道:“白儒不死,在下的夙愿迟早会偿!” “老弟台—定要斗白儒?” “是的。”口里说,心里却狂激不已,山外发现了白儒的行踪,是谁在冒充自己?空空门弟子“影子人”等五老三少被杀,劫走半部“无极宝典”,是否这冒充者的杰作?原本疑是裴震所为,现在这判断又被推翻了。耿光明悠悠地道:“老弟台,我们十日之后在枣阳见!”司南誉点点头,裴震已走,他没逗留山中的必要,“断肠花”马月娇是他要杀的对象,但目前更重要的是追查冒充者,“影子人”等被杀的血案,他背了黑锅,谁知道那冒充者还会做出什么事来。耿光明拱手道:“老弟台珍重,区区得赶去料理善后。”司南誉略一抱拳道:“请便!”耿光明疾泻而去。司南誉望着耿光明消逝的背影,心里暗忖:“照说,耿光明的身手并不比‘元真子’和统领萧大器强多少,马月娇和她的手下能杀萧大器他们,难道就杀不了耿光明,他带几名锦衣铁卫,留在山中有何所恃?……” 夜暮低垂中,司南誉动身朝山口方向奔去。半个时辰之后,奔出了十来里,突地,—阵清脆悦耳的琵琶声传人耳鼓,司南誉心头一动,刹住身形,心想:“这妖姬奉召回枣阳神剑帮总舵,怎么在半路弹起琵琶来了?听琶音一片清和,谅来不是对付敌人。”—个红缎倩影浮现脑海,他想不理,但又撇不下那种微妙的意念,默察琶声,是传自不远的谷间,于是,他不期然地弹身奔去。一道小溪自涧谷的乱石间缓缓流过,隐约可见流动的波光,溪畔石上,“玉琶妖姬”正在拨弦,轻快悦耳的音符从指间滑出,跳跃在夜空,令人聆听之下,顿觉心旷神怡。司南誉未到溪边,痴立了片刻,目光溜转之下,忽然发现距“玉琶妖姬”约莫三丈的一方山石上,兀立着一条白色人影,白衫蒙面,腰佩长剑,活脱脱就是自己的形象,血液登时沸腾起来,心里大叫一声:“冒充者!”太巧,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杀机随着血液在血管里奔流! 琶声蓦然止歇,“玉琶妖姬”缓缓回过娇躯,面对那白衣人,娇声道:“方少侠,你仍然不肯原谅我?”白衣人悠悠地道:“谈不上原谅,在下说过,已经是结过婚的人,姑娘的盛意只好辜负了。”他公然自认是“白儒”司南誉,而且声音也真像,还说结过婚,司南誉气得浑身发抖,杀机再难遏制。“玉琶妖姬”脆笑了一声道:“我不在乎你使君有妇,我只要和你做个朋友!”白衣人道:“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江湖上只要不是敌人,便是朋友。”“玉琶妖姬”恬不知耻地道:“不,我说的是进一步的朋友,不是见面打招呼的朋友。” “什么叫进一步……” “能亲近,能在一起谈心。” “柳姑娘,别忘了贵帮与在下是水火难容!” “我可以脱离神剑帮。”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要跟你做朋友。” “值得么?” “值与不值,在乎一个人的想法,天下事,有些是无法定论的。” 司南誉按捺不住了,身形一起,飘落两人之间。“玉琶妖姬”陡地起身下石,脱口道:“紫衣人!”司南誉的目光,直盯在那冒充者的身上。白衣人朗笑了一声道:“朋友,听说你要跟在下比剑?”司南誉有些啼笑皆非,冷哼一声道;“你真的是白儒?”白衣人哈哈一笑道:“妙极了,这是什么意思?”司南誉寒声道:‘你应该心里有数。”“白衣人声音一冷,道:“在下不明白!”说着,飘身下了大石。司南誉道:“摘下你的面巾,白儒从来不蒙脸。”白衣人冷峻地道:”朋友,你的目的是要找在下比剑,无关宏旨的话用不着多说,首先,请朋友交代—下来路,同时说明比剑的原因!”比剑是司南誉易容之后故意编造的托词,想不到真的会碰上冒充自己的人,假戏不得不真做了,既然对方自承是白儒,那也好,将错就错,不予拆穿,先探明刘候集空空门的血案,然后再决定处置的方式,有人冒名顶替,可以转移神剑帮的目标,这对自己有利无害,何乐而不为。心念之中,操着沙哑的声音道:“白儒,咱们先见个真章再谈别的。”白衣人道:“在下一向不与人做无谓之争,好勇斗狠,智者所不取!” “很动听,你是不敢么?” “不敢?哈哈哈哈!” “那就拔剑吧!” “朋友是极想成名,还是另有企图?” “就算想成名吧,拔剑!” “在下说过,不随便动剑。” “本人向你挑战!” “在下不应战,那简直是无聊!” 司南誉有心要迫对方出手,“呛”地一声掣出剑来,虚虚一晃,道:“不应战也可以,你弃剑认输,从此取消名号,本人便不为已甚。”“玉琶妖姬”冷哼了一声道:“紫衣人,我不相信你有多大的能耐,如此张牙舞爪,省省吧,生命仍然是可贵的,何必自我作践呢?”司南誉横了她一眼,道:“怎么,柳姑娘,你看不顺眼?” “是有些看不惯!” “那就请便,不要看吧!” “你敢如此对我说话?” “这已经相当客气了!” “否则呢?” “坦白告诉你,你再没有施鬼计暗算本人的机会。” “好哇!我们就较量一下……”欺身上步,倒提琵琶,架势十分诡异,接下去又道:“你可以出手了!”司南誉心里道:“不杀你是为了怕影响大事,不然你该死好几次了,毁了你的破琵琶,看你孙悟空失了金箍棒还显什么神通?”心念之中,霸剑缓缓扬了起来,目中威芒暴涨。 蓦在此刻,数条人影倏然而现。司南誉一看,不由心头剧震,呼吸迫促起来,这不速而至的竟然是已经有夫妻之实的邱忆凤,她现在已不着白衣,改了织锦宫妆,随同的是三才门的女长老“鬼爪魔婆”,还有两名青衣侍婢。她们会在此时此地现身,的确大出司南誉意料之外,当然,他已经易容改装,此刻的身份是紫衣人,谁也认不出他来。“玉琶妖姬”也大感意外,不自觉地退了开去。邱忆风一行,直迫白衣人身前。“鬼爪魔婆”开口道:“找到你真不容易,跟我们回去,你不能一走了之。”白衣人冷冷地道:“我还有大事要办!”他居然仍以白儒自居。司南誉气炸了肺,不管怎样,邱忆凤是他的妻子,不能让这冒充者胡来,坏了纲常礼法。“玉琶妖姬”脆生生地道:“你们跟他是什么关系?”邱忆凤转头打量了“玉琶妖姬”几眼,冷冰冰地道:“什么他?他是谁?” 第128章 比肩 “玉琶妖姬”若无所谓地道:“姑娘我新认识的朋友,怎么样?”邱忆凤气得娇躯乱颤,回头瞪着白衣人。“鬼爪魔婆”怒哼了一声道:“狐媚子,听着,远远离开他,否则你会后悔。”“玉琶妖姬”娇声道:“别出口伤人,你老太婆凭什么对我发令?” “鬼爪魔婆”道:“不凭什么,不许你勾有妇之夫!” “有妇之夫?” “嗯!” “啊!我明白了,原来……” 司南誉可忍不住了,一个箭步到白衣人身前,冷厉地道:“你再不自量的话,我要你横尸当场!”白衣人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邱忆凤怒视着司南誉,厉声叱道:“你算什么东西?”司南誉心头一阵绞痛,这到底是妻子还是仇人?她父亲三才门主邱文俊用诡计造成了这不正当的婚事,致使“金凤女”含恨以殁,而直接受害人是她的同胞手足李筱娟,而李筱娟却是跟自己先订名分的妻子,这幕天伦惨剧,如何了结?“鬼爪魔婆”跟着喝问道:“你是什么人?”“玉琶妖姬”代答道:“他叫紫衣人,自命不凡的剑手,要跟白儒比剑。”“鬼爪魔婆”不屑地道:“找死!”司南誉怒视着白衣人道:“揭下你的面巾,不然我劈了你!”“鬼爪魔婆”厉声道:“你真的要找死?”情况变得十分复杂,只白衣人与司南誉心里有数。司南誉心里—片混乱,如果他要向白衣人出手,“鬼爪魔婆”等势必要干预,后果将无法收拾,最有效的办法是揭穿白衣人的真面目,心念之中,寒声道:“芳驾认准他是白儒?”“鬼爪魔婆”一愕,道:“什么意思?”司南誉道:“何不要他揭下蒙面巾?”邱忆凤狐疑地道:“难道……他是……”“鬼爪魔婆”道:“别听他胡说,老身辨得出声音。”司南誉气极,手中剑一扬,道:“我先劈了你!”“鬼爪魔婆”暴喝一声:“敢尔!”双手曲指如钩,闪电般抓出。邱忆凤也跟着挥掌。司南誉当然不能对她俩出剑,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闪了开去,但身形不停,划了半个弧,手中剑以疾风迅雷之势罩向白衣人。白衣人身法相当惊人,毫不费事地滑出剑圈之外。同一时间,“鬼爪魔婆”与邱忆凤各劈出一掌,强劲的狂飙卷处,司南誉被震得连打踉跄,“玉琶妖姬”正在司南誉身后,司南誉身形倒跄过来,她顺理成章地一琵琶砸向司南誉背部。 “住手!”暴喝声中,—股劲风卷向“玉琶妖姬”,把她震得斜跄了三步,出手的是白衣人。“玉琶妖姬”大叫道:“白儒,你这是什么意思?”白衣人道:“乘危出手,有欠光明。”司南誉为之愕然,他想不到白衣人会出手援急。“玉琶妖姬”鼓起腮帮子道:“人家好意帮你一手,你却指我乘人之危!……”白衣人突地朗声道:”紫衣人,在下接受你的挑战!”司南誉吸了一口气,道:“很好!” “但得换个地方!” “换地方?” “不错,在下不希望有第三者在场。” 这句话,正中司南誉下怀,脱口应道:“可以,换什么地方?”白衣人道:“你跟我来!”“鬼爪魔婆”横身道:“不许走!”白衣人道:“为什么?” “先把话交代清楚!” “交代什么?” “你怎么安置她?”她,指的当然是邱忆凤。 “以后再说!” “没有以后,就是现在!” “对不起,我要先跟紫衣人决个高下!”下字声中,白影一闪,如鬼魅般消失在夜幕中,快得简直不可思议。在场的人人吃惊,连司南誉也为之骇然。邱忆风激颤地道:“姥姥,我们……怎么办?” “在山里等他!” “我们……出山去吧!” “为什么?” “他……不要我了!” “没有这种事,老身第一个不答应。” 司南誉心头不知是一种什么滋味,想了想,把心一横,弹身追去,他不能让对方遁走,不然在真假不分的情况下,后果难以想象,他走,没人拦阻他。“玉琶妖姬”也悄然离开。司南誉—路狂奔而去,翻山越岭,渡涧穿林,可再也看不到白衣人的影子,盲目追了将近七八里,他颓然刹住身形,恨得直咬牙。山重水复,林樾无际,白衣人身法如魅,要找到他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如果不是邱忆凤她们这一岔,问题已经解决了。呆立着,司南誉不知如何是好。眼前,仍晃动着邱忆凤的影子,挥之不去,妻子像是陌路之人,这是什么婚姻?从此忘掉吧!但,能忘得了么?痛苦,紧紧攫住了司南誉的心。突地,白衣人像幽灵般出现身前,司南誉陡地狂激起来,对方竟然还敢现身,实在想不到。默然对视了片刻,司南誉开口道:“此刻只你我两个人,开门见山的说,你到底是谁?” “你又是谁?” “紫衣人!” “哈哈,你能叫紫衣人,我就不能叫白儒?” “你还要逞口舌之利?” “不然该怎么说?” “拔剑,剑会答复你。” “我不想跟你斗……” “废话!” “紫衣人,你忘了如果不是我,那妖姬的铁琵琶已印在你的背上。” “我可不曾请你出手!” 白衣人打了个哈哈道:“好啦!白儒我也不想当了,戏演到此为止!”说着,褪落白衫,连剑一起抛弃。司南誉双目暴睁,不知对方在弄什么玄虚。白衣人手抓蒙面巾,笑着道:“白儒仍由你当,成么?”司南誉震惊莫名,半句话也说不出来。面巾扯落,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司南誉脱口惊叫道:“原来是你!” 这冒充白儒的,赫然是“无胆书生”胡行宜。“无胆书生”变回本来的声音道:“兄台,我不得不来这一手。”司南誉栗声道:“为什么?”“无胆书生”压低了声音道:“小弟亲眼见神剑帮主派武士以长绳坠落断岩,查探兄台的生死,结果证明你没死,不用说,对方会全力查缉,小弟灵机一动,故意扮成兄台的模样,模仿兄台的声音,两度现身,这对兄台目前的身分有帮助,对方说什么也不会怀疑到兄台的身分。”司南誉心念一转,想到了空空门的血案,沉宙道:“胡兄以前曾扮过在下么?”“无胆书生”正色道:“绝没有。这是头一遭,也是最后—遭。”司南誉当然不能遽信,追问道:“胡兄为什么要这样做?” “帮助兄台呀!” “不怕碰上在下的死敌?” “这点小弟倒有自信,出手跟人搏斗是无胆,但临阵脱身的能耐是有的,大概还没人能缠得住。” “真是……如此么?” “每—个字都是真的。” 司南誉哑口无言,事实上不相信也得相信。“无胆书生”又道:“刚才那位着宫妆的,就是尊夫人?”呼吸一窒,司南誉咬牙道:“在下不想淡这问题!”“无胆书生”道:“对不起,小弟失言!”说完,声音突转凄黯道:“兄台可曾代小弟打听到关于先父死亡之谜?”司南誉喘口气,心想:“该不该据实告诉他?如果他知道了事实真相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向‘无忧仙子’寻仇?”心念未已,“无胆书生”突地悄声道:“有人来了,兄台迎上去,随便怎么应付!”说完,身影顿杳。司南誉凝神倾听,果然有很轻的穿枝拂叶声传来,不由大为佩服“无胆书生”听觉之敏,当下心念疾转:“如果来的又是妻子邱忆凤她们,该如何应付?”声音越来越近,司南誉想一走了之,但又撇不下这颗心,心念数转之后,硬着头皮迎上去,故意把脚步放得很重。人影出现,来的是“玉琶妖姬”,她真不死心,还会追了来。司南誉停了脚步。“玉琶妖姬”迫不及待地劈头就问道:“你追到白儒没有?”司南誉冷冷地道:“追到了!” “人呢?” “走了!” “你们比过剑?” “唔!” “结果如何?” “比斗十个回合,无分轩轾!” “你是说双方平手?” “正是这句话!” “玉琶妖姬”眸光一闪,大声道:“我不信!”司南誉心中一动,道:“你不信,为什么?“玉琶妖姬”道:“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司南誉心中又是一动,道:“姑娘凭什么说在下不是白儒的对手?”“玉琶妖姬”口角一撇,道:“不凭什么,我就是认定你不是他的对手。”这种话完全是强词夺理,但却使司南誉的情绪起了荡漾,因为这显示她对白儒情不能自已,无论什么样的女人,一旦心有所属,都是非常执着的,这一点,令司南誉心中对她的敌意消灭了不少,当下故作淡漠地道:“也许是的,不过今晚比剑,只限十招,下次……可能要到分出高下为止。”“玉琶妖姬”吐了口气,道:“他朝什么方向走的?”司南誉随口道:“出山!”“玉琶妖姬”自语般地道:“我知道他想做什么,我得去追他!” 第129章 悔悟 蓦地,一个冷冷的女人声音道:“鲜廉寡耻,你凭什么去追他?”听声音,司南誉已经知道来的是谁,他真想逃避。邱忆凤幽然而现。“玉琶妖姬”哟了一声道:“原来是你,你骂谁?”邱忆凤道:“骂你,你不要脸。”“玉琶妖姬”怒极反笑道:“你很要脸,你算老几?” “我是他的妻子,怎么样?” “是吗?我看不像!” “什么意思?” “你既然是他的妻子,那一个时辰前在山那边,他为什么不理你?”这句话像一把刀插在邱忆凤的心上,的确,白儒的表现毫无夫妻之情,双方见面形同陌路。司南誉打了一个哆嗦:真不知何以自处。邱忆凤恨恨地扫了“玉琶妖姬”一眼,道:“我们夫妻间的事与你何干?”“玉琶妖姬”分毫不让地道:“当然与我无干,我只是觉得好笑而已!”邱忆凤寒声道:“好笑么?我要你哭不出来!”“玉琶妖姬”似乎想发作,想了想,又压了下去,冷笑着道:“算了,我不想跟你斗,浪费时间!”说完弹身飞逝。邱忆凤望着她的背影—跺脚,转向司南誉道:“你方才说,你的剑术与白儒不相上下?”司南誉努力一咬牙,道:“不错,是有这回事!” “他真的出山去了?” “唔!” “他……为什么要逃避我?”邱忆凤茫然自语。司南誉心弦疾颤,暗忖,何不乘这机会表明态度?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重任在身,身分不能泄露,恨就由她去恨吧,“金凤女”死了,李筱娟不知怎么样,这—幕人伦惨剧,三才门主邱文俊是罪魁,应由他去承受后果。邱忆凤幽幽转身,离去。司南誉不自禁地叹了口气,不幸,他是这场悲剧中的主角之—。 “无胆书生”悠然而现,他并没过问两女的事,脱口便道:“兄台,请赐告先父的事。”司南誉的情绪还没平静下来,久久才开口道:“这件事,在下……真不知该如何启齿……”“无胆书生”长揖道:“望兄台不要隐瞒,真相不明,小弟日夕难安!”司南誉无奈,只好把从“无忧仙子”口中听到的故事,源源本本地叙述了一遍,“无胆书生”听完之后,举首夜空,身躯颤抖不止。人,无不好名,尤其是父母,在子女的心目中,应该是崇高伟大,品德上毫无瑕疵,然而,他父亲生前所犯的过错,令人齿冷,虽说十年前恍然悔悟,但还是迟了,他能恨谁?恨父亲,恨“无忧仙子”,恨父亲的师门,都不对!司南誉想象得到“无胆书生”此刻的感受,但他找不出适当的话来安慰他,他所担心的,是怕“无胆书生”在羞愤之下,与“无忧仙子”为仇,后果便严重了。久久,“无胆书生”才黯然开口道:“谢谢兄台相告!”没道出心意,令人担心,司南誉期期地道:“胡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令先尊事后能悔悟,一心求赎罪,仍不失为有大智慧的长者,往者已矣,胡兄不要太难过,节哀才是。”无胆书生”怆然道:“谢兄台慰勉,做子女的,不敢妄论长辈是非,只是兄台刚才提到的玉如意一节,小弟誓要追回,继先父未完之志,以尽人子之道。”司南誉不由改容道:“胡兄的为人处事风范,令在下佩服,关于玉如意,在下也应竭尽绵薄,与胡兄共同戮力以赴,令师姑与先师有渊源,算来我们不是外人。”“无胆书生”点点头,沉声道:“玉如意既落在神剑帮,小弟恪于师命,无法与兄台同进退,但可从旁协助,目前该帮有意延揽,兄台打算如何?”司南誉慨然道:“在下会利用这个机会!”“无胆书生”吸口气,道:“该帮耳目遍布,为了行事方便,我们只能暗中联络,不能明里交往,从此刻起,我们就暂时分手,如何?”司南誉颔首道:“胡兄说的是,那就请吧!”“无胆书生”拱拱手,飘然而去。司南誉也动身出山。 枣阳。司南誉投店住下,他在等候神剑帮总香主“鬼秀才”耿光明的消息。准备在耿光明的引荐之下,进入该帮,以达到亲近裴震的目的,俟机发动,正以门规。此地是神剑帮的势力范围,不用说,司南誉一来到,便已入了该帮密探的眼目。一连等了三天,没有消息,耿光明约好十天后在枣阳见面,三天,加上沿途的耽搁,算来已是十天了,难道耿光明还没离桐柏山,抑是出了意外?他留在山中,是对付马月娇,说不定反被马月娇所乘。 入夜,月光如昼,司南誉在楼头凭窗望月,他这间房恰当边楼,是以视界极广,万家灯火,在月光下显得很黯淡。突地,一条人影如淡烟般飘来,直扑窗口。司南誉心头一震,退后两步,蓄势而待。人影停在窗缘,看来是虚空攀住,仔细一注视,来的竟然是“无胆书生”,司南誉轻轻吐了口气,道:“是胡兄,进来吧!” “不,此地日夜都有神剑帮密探监视兄台的行动,小弟进来不便。” “有事么?” “小弟探得—个消息,特地来通知一声,兄台心理上好有个准备。” “什么消息?” “耿光明今晚会来见兄台,谈论入帮的事,不过,他们对兄台的来历仍有怀疑,很可能要试探一番,兄台务要留意应付。” “哦!谢谢胡兄的通知。” “小弟得走了,有事再联络!”说完,人影一晃而没。司南誉倒不怎么在意,心想,试就试吧,没什么大不了,只要易容不被拆穿,能试出什么来?心念未已,房门上起了剥啄声,接着,房门推开,一个陌生汉子探身入房,抱了抱拳,道:“小的奉总香主之命前来迎接,门外已备了马匹,请随小的上路。”司南誉下意识地感到一阵紧张,努力镇定了一下心神,道:“请带路!”随着那名神剑帮弟子出店上马,离了城,向西驰去,司南誉记得这是通往神剑帮总坛的大路。奔行了约莫四五里,月光下,只见一条人影兀立在路当中,司南誉心中一动,距离缩短,可以看出是一个黑衣蒙面人,手中执着剑,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带路的弟子策马冲向头里,在距离蒙面人八尺之处,突然收缰勒马,口里大喝一声道:“什么人?”蒙面人反问道:“来的可是神剑帮的人?”那名弟子道:“不错,朋友是哪道上的?”蒙面人不答话,左掌一扬,劈向马上人,惊人的掌风卷处,那马惊嘶一声,人立而起,马上人被震得离鞍飞起,栽落两丈之外,那匹空马狂奔而去。司南誉勒马离鞍下地,冲上前去,寒声道:“朋友是什么意思?”蒙面人狞声道:“什么也不必问,本人立下愿要杀尽你们这帮子江湖害虫,为枉死的同行报仇!”仇字余音未落,寒芒闪闪的长剑业已刺出。司南誉闪了开去,同时掣剑在手,暗忖:“对方既是神剑帮的仇家,自己出手可得留点分寸。”蒙面人一剑落空,第二剑又跟着攻出,剑术相当凌厉,是名高手。司南誉举剑迎击,用的是师门剑术。蒙面人像是在对付不共戴天的仇人,剑剑狠,式式辣,招招指向要害大穴,司南誉不得不以十成功力应战,但没有杀对方的心。那名被震落马的神剑帮弟子,起身远远站着,看来伤得不重。蒙面人剑术惊人,司南誉存心不伤对方,出手留了分寸,反而被迫处下风。这等身手,江湖上并不多见,想来必非等闲之辈。司南誉边打边道:“朋友报个名号!”蒙面人狂声道:“报名?我要你死!”攻势更加紧密,势如疾风迅雷。司南誉无奈,手—下再不留情,连演三绝招,扳回了颓势。可是奇怪,这蒙面人似乎熟知司南誉的剑路,攻守之间,毫不费力。转眼问过了三十招,司南誉愈打愈不是味道,他存心留余地,对方却存心要他的命,这样打下去可不是办法,心一横,大喝一声,施出了霸剑绝招。剑气排空而起,栗耳的金铁交鸣声中,蒙面人暴退丈许。蓦在此刻,—骑马骤驰而来,马未到,人已离鞍飞起,泻落场心。那名弟子立即去抓住马匹。不速而至的赫然是耿光明。蒙面人似知情况对他不利,片言不发,电闪而去。耿光明气呼呼地道:“这蒙面人先后已毁了本帮十几名弟子,迟早非逮到他不可。”司南誉放剑道:“对方是何许人物?”耿光明道:“来路不明,现身与本帮作对是两月来的事。”话锋一顿,又道:“以老弟台的身手,尽可毁了他,为什么……”司南誉淡淡地道:“如果他不逃走,是有可能。”耿光明道:“算了,有的是机会,老弟台,敝帮主要区区代致欢迎之意,适才曾提到锦衣铁卫统领萧大器在桐柏山意外殉职,遗缺准备清老弟台屈就,现在先上马,到总坛再说吧!”司南誉大喜过望,如当铁卫统领,便不愁没机会接近裴震,这真是祖师有灵,那大逆不道之徒的末日已到”心里高兴,面上可不能显露,沉声道:“在下能充当这大任么?” 第130章 行刑 耿光明打了个哈哈道:“对老弟台来说,足可胜任有余,请上马吧!”那名弟子拉来了马匹,司南誉与耿光明上马并辔驰去,那名弟子坐骑已经惊走,只好步行。—路之上,司南誉紧张无比,此去是龙潭虎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将来的情况是如何发展,根本无法蠡测。进入腹地,尽是交错的港叉,警戒森严。这是司南誉第二次入虎穴。上一次。他化装为该帮的赵分舵主,借李老头的送粮车入内,救出黄蕙芬,若非有内应,差一点不能全身而退,最后,黄蕙芬还是被害了。往事历历如在眼前,他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抵达总舵,司南誉被接待在刑堂侧方的宿舍中,这又是旧地重临,回想被囚刑堂地下室的一幕,余悸犹存。耿光明倒是礼数周到,只休息了—会儿工夫,接风酒席便已摆上,时近三更不便惊动别人,—主一客对酌。司南誉觉得很好笑,到底是上宾还是死敌?这情况的确十分微妙。 一连三天,司南誉受到极好的招待,但对方始终不提人帮受职的事,也没蒙帮主召见,司南誉暗中着急,却又不便开口动问。这是第三天的夜晚,月明如昼,司南誉信步闲走,出角门,来到一个小院里,只见花木扶疏中,隐着—幢精舍,环境清幽极了,精舍内隐隐透出灯光。是谁的起居之所,想来地位必然不低。司南誉徘徊在花径上,不知不觉,接近精舍,门是半开着的,目光瞥扫之下,不由骇然大震,面热心跳,忙不迭地转身便走。精舍内,“玉琶妖姬”晚妆初卸,如云秀发分披,仅着亵衣,薄如蝉翼的红绡,不例外地搭披在肩上,灯光下,肌肤赛雪,红白相映,令人目眩神驰,极尽诱惑。司南誉走得数步,身后突然传来“玉琶妖姬”的声音道:“是谁?站住!”司南誉停了脚步,心头卜卜乱跳,悔不该盲目闯到女人的寝处来。幽香沁鼻,司南誉知道对方已来到身后。娇滴滴的声音道:“原来是你,你来这小院做什么?”司南誉没回身,期期地道:“对不起,在下……闷得发慌。见月色很好,信步走动走动,不知道是姑娘住的地方。” “你不见角门上挂着非请莫入的牌子?” “哦!这……在下疏忽了,没看到!” “也好,我正想找你谈谈。” “噢!” “到屋里去谈吧!” 司南誉缓缓回身,呼吸微微—窒,她仍是那身诱人的装束,连外衣都不加一件,够大胆,也够无耻,名符其实的妖姬?司南誉不敢多看,垂下目光道:“有话就在此地谈吧!”“玉琶妖姬”毫无羞涩之态,若无其事地道:“我问你一件事,白儒真的结过婚了?”心中—动,司南誉道:“是成过亲了!”“玉琶妖姬”似很失望,低头想了想,又道:“在山中时,我看他们的光景,好像不是好姻缘……”司南誉当然知道她的心意,摇摇头,冷冷地道:“这点在下不清楚。”“玉琶妖姬”道:“你应该知道的?”司南誉心头为之—震,皱眉道:“在下为什么应该知道?” “玉琶妖姬”抬手把散披的如云秀发向后一捋,媚态十足地道:“你不愿意告诉我么?”司南誉淡淡地道:“在下找白儒比剑,是为了印证剑术,彼此并无交往,他成家的事,仅属听闻,至于内情,在下与姑娘—样,完全陌生。”“玉琶妖姬”偏起头道:“真的是这样么?”司南誉心中疑云顿起,这妖姬的口风很怪,莫非被她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可是也不对呀!她没把自己疑作白儒,言中之意,是指自己与白儒有关,这一点非澄清不可,否则必误大事。心念之中,故作惊奇之状道:“在下完全不明白姑娘的意思!”“玉琶妖姬”冷冷地道:“等你明白恐怕就太晚了!”这句话更令人莫测高深,似乎包涵着某种意思,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身在龙潭虎穴,必须事事谨慎,步步为营,当下故作茫然道:“在下更不懂了,姑娘能明告么?”就在此刻,突地传来—阵钟声。“玉琶妖姬”挥手道:“你请便吧,帮主有事要召集坛中职司弟子。”司南誉的心情顿时紧张起来,他直觉地感到必有事情发生,但属于哪一类的事却无从想象,当下拱拱手,匆匆离去。回到寝处,耿光明业已立候,不由心头又是一动,脱口道:“总香主夤夜枉步,有事么?”耿光明笑笑道:“恭喜老弟台,是喜事!”司南誉—怔神,道:“喜事,什么喜事?”耿光明眉毛一轩,道:“帮主已传令总坛高级弟子观礼,准备在今晚为老弟台授职,担任锦衣铁卫统领,难道不值得恭喜?”强抑激动的情绪,司南誉力持镇定,沉声道:“在下真不敢愧担这重任!”耿光明道:“老弟台不必太谦,帮主极有知人之明,量才而用,错不了,不过,有件事得先与老弟台说明……”司南誉暗暗—咬牙,道:“请指教。”耿光明目芒一闪,道:“照本帮规矩,在授职仪式之前,必须见红。”心头一震,司南誉道:“见红?什么叫见红?” “就是见血,以表入帮的赤忱。” “这……如何见红?” “由老弟台先处决一名人犯!”司南誉栗声道:“要在下杀人?”耿光明冷冷地道:“处决人犯,不能称之为杀人,只是执行任务。”司南誉尽量保持平静道:“什么样的人犯?” “擅闯本舵的敌人。” “噢!” “老弟台整理一下服装,我们马上到刑堂去。” 入帮授职之前要先杀人,这是什么规矩?裴震这厮处处逆天叛道,死有余辜,好在他的末日已不远了,不知这将作牺牲的是何许人物?胆敢闯舵与神剑帮为敌,绝非泛泛之辈,而且也可能是正道之士。司南誉心头—片凌乱,为了达到除逆的目的,真要先流无辜者的血么?耿光明催促道:“老弟台,我们快些,别让同参们久候!”司南誉略微理了理衣衫,紧了紧腰带,道:“请!” 刑堂里灯火通明,映照着各色各样带血的刑具,令人毛骨悚然。八名武土,左右各四,分别站在门外。背对法案,一把特制的大木椅,反缚着一个精瘦的身影,衣衫破啐,血渍斑斑,一望而知曾受过酷刑,那人的头上罩着一块红布,像待宰的羔羊,两名司刑的彪形大汉,分立木椅两侧。法案上,红漆托盘里横放着—一柄精芒闪闪的厚背砍山刀。堂内两侧,分列了两排老少男女,“玉琶妖姬”也在其中,站在左面一排的首位,个个神情肃穆,不殊官府大堂的排场。法案后一把高背太师椅,此刻是空的,椅后是布幔。司南誉与耿光明来到门首,八名武士躬身为礼。耿光明身躯—侧,道:“请入堂!”司南誉从没经过这等阵仗,心里虽竭力想镇定,但仍无法控制激荡的情绪,尤其,他是来杀人。跨入门槛,目光先落在受刑人的身上,那身影似曾相识,从衣着可以判断是个老人。耿光明把司南誉向侧下带了两步,低声道:“请待令!”司南誉目光一扫全堂的人,下意识地在“玉琶妖姬”面上多停留一下,只见她粉腮沉冷,似笑非笑,在裹身的红绡里已多加了一件衣服,散披的秀发是随便绾上的,妖姬便是妖姬,似乎她身上无时不散发诱人的媚气。目光又回到受刑者身上。他是谁?他是谁?……司南誉不断地在心里自问,狂激的心意愈来愈难控制。这时,一个身材颀长,目光犀利的老者缓步入堂,径直走到法案之后站立,目光徐徐转动,扫了全堂一周。司南誉的心跳得很厉害,这老者是谁?看身形不是帮主裴震。老者手中掣起一柄小小金剑。两侧排列的男女,齐齐躬了躬身。老者开了口:“帮主金令,着新进武士统领王玉,依规矩处决人犯,以代效忠之血誓,着即动手施刑!”声音不大,但有些震耳,显见其功力之深。司南誉的心向下沉,想不到裴震没亲临主持这血腥仪式。木椅旁两彪形武士之一回身施了一礼,然后双手捧起案上置刀的托盘走到司南誉身前,恭谨地道:“请接法刀!”司南誉一咬牙,抓起那柄法刀。武士退了回去。司南誉的手在发抖,他不能当刽子手,可是,该怎么办呢?传令的老者大声道:“揭红!”另—名武士,揭去蒙在受刑者头上的红布。受刑人双目紧闭,头垂在胸前。司南誉的心弦随着揭红的动作一颤,目光望处,全身的血液突然停止了运行,呼吸也窒住了,几乎脱口惊叫出声。 受刑的,竟然会是“土行仙”。他怎么会落在神剑帮人的手中? 传令的老者大喝一声:“施刑!”木椅边的两武士退开三步。耿光明在司南誉身边低声道:“站到椅后,切下头!”司南誉没有动,身躯在发抖,他快要发狂了,怎么办? 第131章 有转机 要救“土行仙”是绝对办不到的事,连自己能否全身退出虎穴也是大问题,拼,杀他个落花流水,除此再没别的路可走。事情的演变连做梦也想不到,苦心的策划成了泡影。所有的目光全投射在司南誉的身上。传令的老者载次喝道:“施刑!”耿光明帮腔道:“王玉,快执行金令!”司南誉猛咬牙,道出一个字道:“不!”这一个“不”字使全堂的人脸色大变。司南誉心乱如麻,他想起了半刻前“玉琶妖姬”古怪地问话,原来她早已知道内情,莫非“土行仙”受刑不过,已招了口供?耿光明以阴森的口吻道:“王玉,你这是什么意思,抗令不是儿戏的!”司南誉陡地下了决心,杀!血洗神剑帮总舵!“土行仙”缓缓抬起了头,失神的双目盯在司南誉面上,无力地道:“王玉,你……要杀我?”司南誉口唇打颤,说不出话来。传令的老者放落手中金剑,栗声道:“王玉你要抗令么?”司南誉记起了师父生前的教训,愈是在危急的时候,愈要保持冷静,努力镇慑一下心神,寒声道:“在下不能杀他!” “为什么?” “在下与他是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 “忘年之交,生死之谊。” “哦!你……下不了手?” “是的!” “你愿意放弃入帮?” 由对方提出来,正是求之不得,司南誉不假思索地应道:“愿意!”传令老者寒声道:“那只有请示帮主裁夺了!”司南誉做了最坏的打算,但还不到猝然发动的时候,他祈望着裴震能现身,达成目的还有一线希望,他戒备着,准备随时拔剑。“土行仙”乏力地厉声道:“王玉,老夫……认了,你……”就在此刻,—个锦袍蒙面人悄没声地到了司南誉身后,他,赫然就是神剑帮主裴震,司南誉人在狂乱中,蒙然不觉。传令的老者沉声道:“好,老夫现在就去请示……”蓦在此刻,神剑帮主闪电般戳出一指,三尺不到的距离,司南誉功力通了玄也无法逃避,闷哼一声,应指而倒。悔、恨、愤、激中,意念只如电光一闪,便失去了知觉。 地室黑牢,司南誉萎顿在地上,意识逐渐回复,首先,他发觉功力尽失,恨毒夹杂着绝望,除了听任宰割。再没别的路了。要想的事太多,他索性什么也不去想,让脑海在昏乱中保持空白。还有什么可想的,裴震弑恩师,毒师兄,能放过他这唯一的可怕敌人一—师侄么?说是不想,但时间久了,意念又纷至沓来,他无法真的不想。他挣扎着坐起来,摸索着靠到墙边半坐。无数次出生人死,历经死亡的威胁,这一次,不会再有奇迹出现了,想不透的是自己以紫衣人面目出现,何以会招致对方的怀疑呢?就算“土行仙”被擒,对方又怎会联想到自己的身分而加以迫供呢?突地,他想到—个古怪的问题,在刑堂中,“土行仙”称自己为王玉,这王玉之名,是自己在山中对耿光明他们胡诌的,“土行仙”不可能知道,而他也绝口没提到白儒司南誉这字眼,为什么?他还没招供,对方只是怀疑?想到山中事,便联想到被人用垂藤救出绝谷的事来,那救自己的是谁?这个谜,恐怕要随自己人土了。还有,邱忆凤与李筱娟的一段情怨,也将不了自了……沉思在狂想之中,突然传来脚步声,功力已失,视力锐减,只能辨出不止一人进入牢中,此刻,他反而平静了,没有激动,连恨的意识都消失了。灯光乍明,使得他睁不开眼,闭上片刻,再张开。进来的,赫然是神剑帮主、“玉琶妖姬”和耿光明。见到神剑帮主,怨毒又冲胸而起,他的心像被利剑在扎。牢里,一桌一椅一床。神剑帮主落坐桌边,“玉琶妖姬”与耿光明侍立。三人六只眼,各有不同表情。神剑帮主仍蒙脸,目光由觇视孔透出,凌厉如刃。司南誉牙齿几乎咬碎,激越使他喘息不止。神剑帮主开了口:“王玉,你跟白儒是什么关系?”这话问得古怪,大出司南誉意料之外,显然真实身分还没暴露,这就令人莫测了。耿光明阴阴地道:“回答帮主的问话!”由于真面目未被揭穿,司南誉得重新估计情况了,心念连转之后,深深盯了对方一眼,栗声道:“这话从何说起?”神剑帮主冷哼了—声道:“否认也没用,你是否也是古立人的传人?”这话问得更怪,司南誉喘口气,切齿道:“怎会牵扯到‘武林至尊’?” “你不肯说?”, “无法回答!” “要证据么?” “证据?” “不错!” 司南誉窒了窒,栗声道:“什么证据?”神剑帮主缓缓扬起手,两个指头钳着一块乌木牌。司南誉骇然剧震,这乌木牌是“武扬门”的信物,持此者即是掌门人,此牌有如祖师亲临,想不到已被裴震从自己身上搜去。这是铁证,根本无由否认。司南誉用手—摸,不单是乌木牌,半部“无极宝典”和霸剑,全已被搜去了,这些落人裴震之手,将更济其恶,死也难以瞑目。神剑帮主收起了乌木牌,嘿嘿一阵冷笑道:“想不到古立人不止一个传人,原来你这小子才是真正的继承人。”司南誉急愤怨毒交加,“哇”地喷出一口鲜血。神剑帮主又道:“王玉,你假借与白儒比剑为由,掩饰出身,潜进本帮,意欲何为?”司南誉几乎想直斥裴震之名,转念一想,把到口边的话咽了回去,对方的身分是葛祖荫临死透露,对方绝不知道秘密已泄,还是暂时不点破,万一事情有转机,还有可图,心念之中,咬牙道: “凭乌木牌,就能断定在下的出身?” “你否认?” “在下并没承认。” “那你这块牌子是哪里来的?” “捡到的,在下根本不知道它的来路。” “哈哈哈哈,本座点破了,好让你死而无怨,在进入本舵之前,半路有个黑衣蒙面人曾跟你交过手,你使的是什么剑术?”司南誉全身一颤,打从心里冒出寒气,裴震的奸险一至于此,原来那蒙面人就是他,怪不得身手如是之高。随即,他想到了“无胆书生”的忠告,说对方怀疑自己的来路,将有所试探,想不到是如此试探。只怪自己太粗心,没有防备到这一招,现在后悔已经晚了。神剑帮主又道:“你还有什么话说?”司南誉狂声道:“有一句话,我恨未能手刃了你。”神剑帮主狞声道:“你死了之后,慢慢去恨吧!哈哈哈哈,若非本座明察秋毫,真的就要被你蒙过了,现在你坦白把一切说出来,识相些,免受皮肉之苦。”司南誉戟指神剑帮主道:“裴震,你能瞒尽天下人耳目,却逃不过天理与公道,你会遭报应的。”点破了裴震的真面目,“玉琶妖姬”与耿光明相顾失色。神剑帮主陡地站起身来,踢翻座椅,厉喝道:“你已经知道本座的来头?” “不错!” “怎么知道的?” “不必告诉你,你的作为,天怒人怨,末日不会太远。” “哈哈哈哈……”狂笑声中,扯落蒙面巾,又道:“让你见识一下本座的真面目,死了会甘心些,哈哈哈哈……”头一次,司南誉见识到这大逆者的真面目,看上去,年纪在四十以上五十不到之间,除了目光犀利,略带阴鸷之外,五官均匀,相貌堂堂,可以算是个美男子。“玉琶妖姬”与耿光明双双皱起了眉头。神剑帮主目中煞芒一闪,道:“本座要亲手杀你!”司南誉目眦欲裂地道:“杀吧!我是第三代的受害者,祖师有灵,会鉴察的。”这是师门秘辛,外人当然听不懂,“玉琶妖姬”与耿光明面上现出茫然之色,弄不清紫衣人到底是什么来路。神剑帮主开始挪步。司南誉功力已失,无由反抗,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蓦在此刻,牢门外一个声音道:“报!”神剑帮主止步,又戴上蒙面巾。耿光明大声道:“什么人?”门外的声音道:“卑属外堂香主刘钊有急事禀报帮主。”神剑帮主沉声道:“进来!”一名中年汉子大步进入,向帮主施了一礼,道:“参见帮主!”司南誉转动目光,这中年汉子正是到旅店接自己来,半路上被击落马的人,想不到他是名香主。神剑帮主道:“什么急事?”姓刘的香主躬身道:“据手下弟子传来急讯,白儒在枣阳城现身。”司南誉心中一动,知道准又是“无胆书生”的杰作。神剑帮主挥手道:“知道了,下去,传令严密监视对方行踪。”姓刘的香主恭应了一声:“遵令谕!”转身退了出去。“玉琶妖姬”眸光连闪,粉腮上掠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异色,别人没注意,司南誉因为站在正面的关系,倒是注意到了。神剑帮主目注耿光明道:“总香主!” 第132章 表现很好 “属下在!” “立即去部署,准备连夜行动!” “遵令!”耿光明躬身退了出去,神剑帮主鹰隼似的目光又转向司南誉,阴森森地道:“你就先白儒一步走吧!”手掌随之扬了起来。司南誉双目圆睁,略不稍瞬,恨毒至极地瞪着对方。“玉琶妖姬”眸光一转,急声道:“帮主,现在不能杀他!” 神剑帮主转头道:“为什么?” “属下有个计策。” “护法有何计策?” “请帮主借一步容禀!” 神剑帮主放下手掌,走到牢门边,“玉琶妖姬”跟了过去,近耳低语了一阵,神剑帮主沉吟不语,久久才道:“这太冒险!”“玉琶妖姬”娇笑了—声道:“属下有绝对把握,包管万无一失。”神剑帮主默然良久,目光朝司南誉—扫,才点头道:“好,护法就试试,可得倍加小心。”“玉琶妖姬”笑着道:“属下会小心从事!”神剑帮主目芒连闪之后,沉声道:“那人就交给你了!”说完,举步离开。司南誉大为困惑,不知道这妖女出了什么主意,不过他功力全无,身在地牢,有如俎上之肉,只有听任宰割,多想也没用。“玉琶妖姬”关紧牢门,然后回身走近司南誉,低声道:“紫衣人,听口气……你跟白儒是同门?”司南誉心中—动,道:“不错!”“玉琶妖姬”眸光—转,皱皱眉,又点点头,开口道:“你知道你是死定了么?”司南誉咬着牙道:“死算什么,在下根本不在乎。”“玉琶妖姬”秀眉一挑,以更低的声音道:“你如果答应我一件事,我可以救你。”求生是人的本性,何况武士之死必须求得其所,司南誉不由为之心动,转念一想,对方刚才与神剑帮主密语,现在当是阴谋的开始,寒声道:“你想玩什么花招?” “是实话。” “我不是三岁孩童。” “你现在是瓮中之鳖,又何惧冒—次险,等于是赌钱,你已没什么好输的了,是吗?” 这倒是实情,一个必死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想了想,道:“好,你说,答应你什么事?” “带我去见白儒!” “你要见白儒?” “唔!” “为什么?” “因为……我……” “你可以建一件大功,代神剑帮除去一个强仇?” “你错了,我……实在告诉你,我从来没有真心爱过一个人,但自从见了白儒之后,便……情不由自己,不骗你,我真的喜欢他。” 司南誉心弦疾颤,从她前后所表现的情形看来,这话似乎可信,求生之念,又告涌起,他并非怕死,而是不能死,心念之中,期期地道:“你怎么救我?”“玉琶妖姬”双眸一亮,道:“你答应带我见白儒?”司南誉毫不踌躇地道:“可以!”当然可以,因为对方要见的就是他本人。“玉琶妖姬”双目波光流动,扯了扯肩上的红缎,娇媚地道:“你还得告诉我关于白儒的婚事……”这像—根刺,刺中了司南誉的痛处,暗地—咬牙,道:“没什么好告诉你的,那桩婚姻是—场悲剧。” “悲剧?”她相当惊异。 “不错!” “这么说……他不爱他的妻子?” “在下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玉琶妖姬”抬起头,凝眸深思,灯光映照下,那姿态,那神情,迷人极了,的确可以算得上是江湖尤物。司南誉下意识地心头为之荡然。久久,“玉琶妖姬”盯视着司南誉,正色道:“在此地,我们不能谈得太多,现在,我先恢复你的功力……”司南誉惊喜莫明,正要开口,“玉琶妖姬”用手势止住他,迅速地伸出春葱玉指,在司南誉身上一连数点。真气开始流转,功力尽复,司南誉喜极欲狂。“玉琶妖姬”悄声道:“记住,你不能表示出功力已复的样子,必须装着神情呆滞,你是心神被制,随时保持警觉,千万不能露马脚,—着失误,便满盘皆输了,现在你等着,我去安排!”说完,立即启开牢门离去。人影消失了,余香犹存。司南誉在意外惊喜之余,心情又是一片凌乱,“玉琶妖姬”如此做是为了一个情字。自己能接受她这一份情么,结果将是什么?自已是结过婚的人,使君有妇,虽说是桩悲剧性的婚姻,但名分永在,将来何以自处?如果拒绝了她,眼前便毫无生望,师父遗命,还有许过人家的诺言,将无法实现……矛盾、痛苦,他无法自解。世间,利与弊是一物的两面,是相连的,真难权衡取舍,沉思中,—条人影出现,是神剑帮主裴震。司南誉登时热血沸腾,想暴起发难,转念—想,不妥,凭徒手没把握制住对方,“土行仙”仍在对方手中,还有霸剑、乌木牌、宝典、玉如意等等势难得回,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小不忍则乱大谋,“玉琶妖姬”叮咛的话又响在耳边,于是,他强忍着装出失神的样子。神剑帮主走近,凝视。司南誉木然回望。久久,神剑帮主点点头,似乎感觉满意,转身离开。司南誉恨得几乎要喷血,但还是克制住了。盏茶工夫之后,“玉琶妖姬”去而复返,已换上衣着,开口便道:“你表现得很好!”司南誉一眼瞥见“玉琶妖姬”手中提着自已的霸剑,又是大喜过望。“玉琶妖姬”递过霸剑,道:“佩上,我们这就行动,”司南誉佩上剑,又紧张,又激动,另外还有一丝歉疚,因为他骗了她。“玉琶妖姬”又道:“对了,你出去必须杀一个人!”司南誉骇然大震,栗声道:“杀一个人?” “不错!” “杀什么人?” “土行仙!” 司南誉星目大张,泛出可怕的光焰,冷厉地道:“办不到!” “玉琶妖姬”道:“小声些,你想坏大事么?要你杀人,只是伪装你已受我控制……” “杀‘土行仙’办不到。” “他不是真的‘土行仙’!” “什么,他……” “是一个犯了死律的帮徒,化装成‘土行仙’,你进入总坛,在刑堂中表演那一幕,是为了试探你。” 又是件意想不到的事,司南誉期期地道:“是真的?”“玉琶妖姬”道:“这怎么能假,如果骗你杀人,白儒能放过我么?”司南誉深深吐了口气,从这些作为,益显裴震为人的可怖,当下点头道:“好,依你!”“玉琶妖姬”道:“记住,你只听我一个人的命令,我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司南誉错错牙,道:“在下记住了!”随在“玉琶妖姬”的身后,出了地牢,升上石级,外面就是刑堂,果然,那假的“土行仙”如前缚在木椅上,旁边只两名武士看守,真相被点破了,可以看出的确是化装的,司南誉同时也想起三天前同样的情况,“土行仙”竟然称自己为王玉,原来自裴震以下,谁也不知道自己的身分,当时觉得很奇怪,说穿了原来是这么回事。“玉琶妖姬”突地开口道:“紫衣人,杀了他!”手指向木椅上的假“土行仙”。司南誉毫不犹豫地拔出霸剑。假“土行仙”神情木然,心神似已被制。司南誉一剑刺入对方心窝,连哼声都没有,拔剑,血泉喷出,剑入鞘,先后只一眨眼工夫,司南誉面不改色,反正他杀的是神剑帮徒。神剑帮主自布幔后传出声道:“成了,照计行事!”“玉琶妖姬”一摆头,示意司南誉跟她走。外面已备妥了两匹马,一人一骑,驰离总舵。天上星光寥落,已临拂晓时分。 一路之上,司南誉恨怨交集,本来是一着妙棋,想不到入宝山空手回,在这种情况之下离开,以后,又将如何?驰出了港叉交错的地面,上了官道。东方天际泛出了鱼肚白色,天快亮了。“玉琶妖姬”低声道:“从现在起,我们的行动完全受监视,白儒究竟在何处?”司南誉想了想,说道:“不知道,得找到联络的人!”“玉琶妖姬”道:“好,我们快速向北,然后再折向西,看能不能甩掉跟踪的人。” 司南誉与“玉琶妖姬”策马向北狂驰了数十里,再折向西,入午,抵达唐河边一个小镇,在“玉琶妖姬”策划下,把两匹坐骑拴在镇头一间大店门口的马桩上,然后到镇尾匆匆打了尖,徒步离去。就在两人离镇之后不久,一老二少三骑马来到镇头,老者扬,手示意二少年下马,用手指了指马桩上的两匹马,点点头,然后径到斜对面的小酒店打尖,选了门边的座位,便于监视。半个时辰之后,老者突地一拍桌道:“我们上当了!”两少年愕然,齐齐惊声道:“上当?”老者沉着脸孔道:“对面不是旅店,也非酒馆,只是间杂粮店,他们不会来买杂粮,我们中了金蝉脱壳之计,人早已溜了。” 第133章 总护法 少年之一道:“怎么会,柳护法……”老者道:“本堂昨晚接获总舵飞讯指示,慎防柳护法吃里扒外,想不到果然做出来了。”少年紧张地道:“堂主,我……可能么?”老者瞪眼道:“什么可能不可能,事情已摆在这里了,两个时辰前,他们突然改变方向,没有留下记号,明显就是要摆脱我们……”另一少年道:“这个……柳护法难道会爱上那黑炭头?”老者没好气地道:“你懂个屁,紫衣人是个炭头,他师弟白儒可是个小白脸。”少年苦着脸道:“我们怎么办?”老者想了想,道:“你俩—个上北,—个朝西,追下去,本座先传出急讯,然后南下,注意切不可打草惊蛇,如有发现。马上用秘密方式通报,现在就去。” 司南誉与“玉琶妖姬”渡过唐河之后,又折向北,专拣荒僻小道而行,日薄西山,眼前出现一座荒芜野寺,“玉琶妖姬”用手一指,道:“我们不用瞎奔了,到庙里去歇歇脚吧!”司南誉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两人进入庙中,只见蓬蒿人齐,满目荒凉,大殿蛛网尘封,烂轩破扉,根本不堪容身.两人就在石阶上坐了下来。“玉琶妖姬”笑笑道:“这庙里供的不是饿佛便是穷神!”司南誉无心说笑,他的心头沉重得很,此次行动失败,再加上对“玉琶妖姬”这笔不该接受而又无法不接受的人情,使他不知如何是好。“玉琶妖姬”又道:“紫衣人,如何才能找到白儒?”司南誉期期地道:“这个……目前我无法告诉姑娘。”“玉琶妖姬”道:“这不成了镜花水月?”司南誉道:“不会,倒是……姑娘为了在下,背叛神剑帮……”“玉琶妖姬”幽幽地道:“不是为你,是为了白儒。”率直的话使司南誉为之面上发热。“玉琶妖姬”突地重重拍了一下琵琶,道:“我们错了!”司南誉一震,道:“什么错了?”玉琶妖姬”道:“我们不该这么早便摆脱跟踪的人。” “为什么?” “帮主本要杀你,由于帮中眼线发现白儒在枣阳现身,我灵机—动,献计用你来引出白儒,并控制你的心神,由你来对付白儒,帮中好手随时尾追准备参加行动,我们离开时是演假戏,现在假戏真做,这一甩脱追踪者,对方必然立即发觉,倾力对付我们……” “在下只愁对方不来!” “对方眼线四布,我们处处受制,如何去找白儒?” “会找到的!” “玉琶妖姬”霍地站起身来,冷厉地道:“你是在欺骗我!”司南誉愕然道:“骗你,这话从何说起?”“玉琶妖姬”寒着粉腮道:“我刚才想到这—点,你在地牢中答应带我见白儒,白儒分明在枣阳现身,而你却信口敷衍,反方向而行,什么意思?”司南誉徐徐起身,真是有口难言,“无胆书生”故意以白儒面目现身,旨在混淆对方视听,助自己遂行计划,这秘密怎能告诉她呢?想了想,道:“在下以人格担保,绝对没骗姑娘。”“玉琶妖姬”毫不放松地道:“我们回枣阳!” “那岂非自投罗网?” “你不是说不在乎么?” “是不错,但到枣阳不一定能找到白儒。” “你怎么知道?” “白儒是神剑帮死敌,而枣阳是该帮的地盘,白儒现身,必有用意,但他不会在当地多逗留……” “这话毫无道理,他既在枣阳现身,必有作为,他怎会离开?你分明又在敷衍我,真不知你是什么存心!” 司南誉无语以对,本来他说的根本就不成其理由,心里在盘算是否该抖出事实真相,可是一旦揭开了秘密,又如何应付她呢?她一厢情愿地倾心于自己,如果没有这一笔救命大人情,当然可以不理,而现在却不成。“玉琶妖姬”靠近司南誉身边,仰着粉颈道:“你真的不是在骗我?”吐气如兰,磁性的声音使入迷惘。司南誉期期地道:“柳姑娘,你要我怎么说你才……”话声未落,但觉肋下一麻“咚”地跌坐下去,故事重演,功力又被封住了,司南誉心神皆震,他说什么也想不到她会猝然出手,不由栗呼道:“柳姑娘,你……你这是做什么?”“玉琶妖姬”冷笑了数声,道:“紫衣人,要骗我你可打错了主意,我冒险救你的目的是为了要见白儒,否则你的死活与我无关,你不履行诺言,就等着对方把你带回去。”事逼处此,不抖露真相是不行了,不用事实证明,即使舌粲莲花,她也不会相信的,吐了口气,司南誉硬起头皮道:“柳姑娘,你听说过易色丸这东西没有?”“听说过,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下是易了色的!” “噢!你……可是易了色又怎样?” “在下……正是白儒!” “玉琶妖姬”娇躯一颤,连退数步,栗声道:“我不信!” “是真的!” “你的声音……” “是跟着药性转变的。” “玉琶妖姬”又挪步上前,仔细端详了司南誉几眼,激动地道:“看脸形轮廓是有些像,可是……我不信!” “姑娘要怎样才能相信?” “在枣阳现身的难道是你的阴魂?” “这个……是在下一位朋友,故意易容现身,旨在掩护在下的身分。” “真的是这样?” “一点不假!” “证明给我看!” 司南誉伸手怀中一阵掏摸,侥天之幸,那粒白色的解药竟然仍在袋底没被搜走,忙取了出来,纳入口中。“玉琶妖姬”在一旁惊奇地注视着。月亮从屋脊探出了头,清辉洒落荒凉的庙院。只片刻工夫,“玉琶妖姬”惊喜地大叫道:“真的是你!”司南誉吐了口气,道:“请解了在下穴道!“玉琶妖姬”美目波光闪动,定定地望着司南誉的俊面,那眼色在火炽的情意中近乎贪婪,久久,才曼声道:“不忙,我先问你一句话!”玉琶妖姬”轻轻一咬下唇,以引人遐思的声调道:“你喜欢我么?”司南誉心头一荡,期期不能出声,蓦在此刻,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柳香娥,你实在够不要脸!”司南誉与“玉琶妖姬”同时一震。“玉琶妖姬’’娇喝道:“什么人?”司南誉立即意识到情况不妙,急声道:“快解在下穴道!”“玉琶妖姬”也立时惊觉,转身伸手。就在同一时间,一道奇强的掌风破空卷来,“玉琶妖姬”被震得斜里跄开,司南誉却翻滚下了阶。一条人影从破烂的殿中现身出来,是个威严的白发老者,双目炯炯,看如电炬,令人不敢逼视。“玉琶妖姬”脱口惊叫道:“总护法!”白发老者哈哈一笑,道:“柳香娥,想不到你这小贱人竟敢公然叛帮,本座如不把你生擒回去正以帮规,将无以服众。”“玉琶妖姬”粉腮变得十分难看,娇躯电弹,扑向司南誉,想解开他的穴道,白发老者单掌—挥,大喝道:“回去!”掌风挟雷鸣之声,劲势骇人,“玉琶妖姬”被震得倒翻回去。司南誉急煞,穴道不解,他帮不上忙,也无法自救。风声飒然中,十几条人影电掠而至,立即散了开包围,“鬼秀才”耿光明也在其中。来人中一名半百老者电弹而进,—把抓起司南誉,“玉琶妖姬”再次飞扑。“砰!”挟以一声凄哼,“玉琶妖姬”又被白发老者一掌震开。两名武士上前,左右挟住司南誉,带到一旁,司南誉急愤交加,九乎晕过去。“五琶妖姬”急拨琶弦,裂帛之声破空而起,除了白发老者之外,个个面目失色,急骤的琵琶声如暴雨卒临,又如狂涛涌卷。挟持司南誉的两名武士似乎禁受不住裂耳刺心的琶声,双双松手,踉跄退了开去,口角已经沁出了血沫,好厉害的琶声。白发老者暴喝一声:“收了你的破琵琶!”双掌猛然推出,势同裂岸惊涛。闷哼声中,琶声顿止,“玉琶妖姬”栽落草丛。白发老者大喝道:“快把正点子带走,武堂主,由你负责!”那原先擒捉司南誉的半百老者立即上前挟起司南誉,向庙门外掠去。司南誉五内欲裂,但他毫无办法。“玉琶妖姬”翻身坐起,裂帛的琶声再传,更急骤,更刺耳,似乎要把人的灵魂活生生剥离躯壳。白发老者再度急声发令:“尔等速退!”连耿光明在内,纷纷向外挪去,但已有三名内力不济的武士倒在当场。白发老者就地趺坐下去,以内力与琶声对抗。 司南誉被那姓武的堂主带到距破庙约半里的林中,林中拴着十几匹坐骑,是他们这—行骑乘而来的,姓武的堂主把司南誉掼在地上,然后取来一条绳子,把司南誉牢牢缚住,冷冷地道:“白儒你认命了吧!”司南誉不睬,亟谋自救,照上一次的经验,运起“无极宝典”所载的解穴神技,图解禁制,现在,他所需要的是时间。—条人影闪人林中,姓武的堂主喝问道:“谁?” 第134章 讨债 “是本座!” “噢!是总香主,庙里情形如何?” “总护法单独在对付那贱人。” “总香主有什么指示?” “密令,附耳过来!” “是!” 半声闷嗥起处,姓武的堂主栽了下去。司南誉骇然大震,耿光明为什么要杀自己人?耿光明走近司南誉,用手指捻断了他身上的绳索,道:“白儒,快离开!”说完,疾闪而去。司南誉惊异莫名,他怎么也想不透为什么耿光明甘杀自己人而救自己。想不透,便只好不想,他必须赶快解开穴道,救自己还要救“玉琶妖姬”,但此地却不能停留,对方如有人来到,还是死路一条。功力虽失,但走路的力气还是有的,司南誉挣起身,踉跄奔离现场,钻入一蓬矮树中,急急运玄法解穴。 破庙里,白发老者与“玉琶妖姬”的拼斗已近尾声,白发老者汗下如雨,老脸略呈苍白,而“玉琶妖姬”则粉腮一片凄厉,口角挂了两缕鲜血,琶声缓慢而式微,显然内力将竭。看情况,白发老者功高—筹,“玉琶妖姬”势将内元耗竭而亡。她为了司南誉而拼命,但司南誉自始就没表示过爱她,她值得么?庙门外,耿光明等近十名高手已感觉出琶声失去了杀伐之气,纷纷挪步入庙,遥遥围住“玉琶妖姬”。 司南誉穴道撞开,功力回复,他连想都不想,便褪落外罩的紫衫,露出他的白衫来,回奔破庙。白发老者厉啸一声,长身而起。琶声戛然而止,“玉琶妖姬”口血连喷,仰面栽倒。白发老者内元也亏损甚巨,身躯晃了几晃,抬手道:“把这贱人带回总坛!”应答声中,两名武士大步迫向倒地的“玉琶妖姬”。 “哇!哇!”两名武士栽了下去。“玉琶妖姬”身前多了个白衣人。惊呼叠起—— “白儒!” “白儒!” “霸剑无敌!”栗吼声中,冷森的剑芒破空打闪,接着是凄厉的惨号,—声,两声……人影豕突狼奔!司南誉—口气毁了六名高手,剩下的已遁走无踪,回身准备对付那白发老者,—看,白发老者已失去了影子,恨恨地咬咬牙,回到“玉琶妖姬”身边,心头—惨,几乎滴下泪来。—代尤物变成了厉鬼,琵琶摔在一边,口角,前胸,一片殷红,寂然萎顿在草丛里,粉腮白如金纸。司南誉全身发麻,脑海里嗡嗡作响,颤声叫唤道:“柳姑娘,柳姑娘……”没有反应。她就此玉殒香消了么?只为了片面的爱,她付出的代价岂非太重?司南誉的眼帘模糊了,双膝一曲,跪坐下去,悲声叫唤道:“柳姑娘,你不能这样就死,你不能……” 司南誉执起“玉琶妖姬”的手,查探脉息,很微,若断若续,是否能活,尚在未定之数,因为这不是外来之伤,乃是因与敌人比拼真气而斫丧了内元,凡属借物传元,胜则克敌,败则自伤。玉腕温软滑腻,柔若无骨,这是司南誉第一次接触她的肌肤,但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丝毫也不会勾起绮念。多微妙,她曾与裴震他们一伙对付过他,他曾决心要杀她,结果她为他拼命,而他要救她,天下事多么无常啊!如果她不治的话,司南誉势将遗憾终生,因为她救他脱离裴震的掌握,现在又为他而临死亡边缘。该怎么办?这类伤,司南誉无法着手疗治,弄不巧反速其死,因为她气如游丝,随时会断,而可以想见的是神剑帮一定会召高手回头,司南誉等于是裴震背上的芒刺,一日不除,便一日不安。如果不是因为“玉琶妖姬”伤重垂危,司南誉会等待对方回头,但她现在亟须救治,而且不能受干扰,司南誉当机立断,收起剑,捡起琵琶斜挎肩头,然后抱起娇躯,出庙溯河奔去。 月色佳美,但司南誉心头是灰暗的,他不知道如何救治这痴情的女子,软玉温香在抱,他没任何反应,触觉似乎麻木了。对李筱娟,他有同样的经验,但情形不同,当初救李筱娟,是基于武道的立场,而现在对“玉琶妖姬”,却是一种责任。奔行了近—个时辰,“玉琶妖姬”仍是不死不活的,没有好转的迹象。眼前是个河套,河水洄流成一个大河荡,荡边有问草屋,支架撑着半在水中,看来是个渔寮,司南誉已感觉累了,而且盲目地跑下去也不是办法,这草寮倒是个歇脚的好地方。于是,他抱着“玉琶妖姬”走近草寮,没门,里面是空的,有张板床,上面铺了些已经被揉碎的干草,情况正合理想,他把“玉琶妖姬”平放在床上。以下该怎么办呢?人不救治不成。焦灼使他额上冒汗,但他束手无策,在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好冒险一试,用一般疗伤方式处理,于是,他侧转她的娇躯,然后跃坐床边地上,床,不过是两根横木上面架两块木板,高不过—尺,坐下去高低正合适,他伸手贴向她的“命门”,准备以内元助她恢复神志,如果她能醒来,便有个商量了。正凝神—志,准备迫出真元之际,一声低喝倏告传来:“千万不能动她!”司南誉大吃,一惊,收手,回转,手按剑柄。一个蓝衫书生站在草寮入口处,竟然是“无胆书生”胡行宜。司南誉不由喜从天降,脱口道:“胡兄,你来得太好了!” “无胆书生”向里瞥了“玉琶妖姬”—眼,道:“小弟是听到神剑帮调集高手兜捕兄台,才赶来的,—切经过详情小弟都知道了。” “噢!” “兄台知道伤她的白发老者是谁么?” “是谁?” “神剑帮总护法‘通天手’梅仰山。” “何许人物?” “岭南之神,功力不亚于今先师,差也有限。” “嗯!在下会找他讨债的,刚才胡兄阻止……” “是的,千万不能动她。” “为什么?” “她以琶声与梅仰山对抗,功逊一筹而自伤,据小弟窃听到那匹夫的话,说她逆血反窜心经,神仙难救……” 司南誉星目大张,栗声道:”那该怎么样?”“无胆书生”道:“急切里圣医难求,只有一个办法……”司南誉迫不及待地道:“什么办法?” “求她师父救治!” “她师父?” “不错,就是正牌的‘玉琶妖姬’。” “她师父住在何处?” “天罡洞!” “距此多远?” “日夜兼程,两天两夜可到。” 司南誉倒抽了一口凉气,摇头道:“她等不了这么久!”“无胆书生”道:“总不能不救她!”司南誉颓然道:“她能经得起两日夜的折腾么?”“无胆书生”皱眉苦苦一想,道:“这样好了,由小弟去见她师父,兄台留在此地守护她,四天之内,小弟必回转,舍此别无他法了,小弟身边有几粒丹丸,可以护持心脉,每天给她服食一粒.希望她能熬到小弟回转。”司南誉惶然道:“她师父准能救她么?”“无胆书生”道:“大概她能为力,小弟曾听老一辈的说过,‘玉琶妖姬’是当年一代岐黄圣手公孙无为的师姐,她应该是内行。”司南誉咬咬牙,道:“好,就这么办吧!”“无胆书生”取出四粒护心丹丸交给司南誉,然后又道:“小弟带走她的琵琶作征信之物,以免多费唇舌!”司南誉点头道:“好!万一……她不治的话,也可使琵琶归原主。”“无胆书生”拿起琵琶,立即上路。 司南誉目送“无胆书生”离去之后,回到床边,先把一粒丹丸纳入“玉琶妖姬”的口里,在“喉结穴”上轻轻—点,丹丸顺喉入腹。四天这是多么漫长的等待,但他不能不等。最使人担忧的是,她的生机是否能持续四天? 月落星沉,天际泛白,河上的晓风拂体生寒,司南誉突地想到四天的饮食问题,自己是寸步也不能离开的,还有,这渔寮并非无主之物,天亮了主人就会来,很难保持隐秘,如被神剑帮的眼线侦察到。便是大麻烦。可是附近全是荒野,无法改换地点,离远了,“无胆书生”回头找不到人怎么办?天亮了,司南誉用于巾蘸了河水,把“玉琶妖姬”的口边血渍试净,这样,看上去便不那么刺眼。旭日初升,河面金鳞闪闪。河水泼溅声里,夹着歙乃的摇船声,逐渐接近草寮浮水的一端。司南誉探头一望,一条舴艋小舟已到了木架边,一个青笠绿蓑的老人正在抛绳系舟。司南誉心念电转:“该怎样向这渔翁解说呢?”老翁系好了船,耸身上了木架,转到开口处,一看,不由惊叫出声:“这是怎么回事?”司南誉正待开口解说。老翁目光转向司南誉。陡地脸色大变,口须连连抖动。司南誉作了一个揖,讪讪地道:“这是老丈的渔寮?”老翁点了点头。道:“不错,是老汉的。”日光又扫向床上的“玉琶妖姬”。 第135章 道义 司南誉尴尬地赔了个笑脸道:“老丈海涵,小可路经此地,错过了宿头,所以……”老翁冷冷地截断了司南誉的话头道:“这女的是你什么人?” “朋友!” “怎么回事?” “她……有病在身!” “有病,不对吧?她身上有血……” “哦!这……她是受了伤。” “你们只管歇着吧,不要紧,老汉得去下网了。” “多谢老丈!” 老翁转身,解缆下舟而去。司南誉松了一口大气,目光望向“玉琶妖姬”,只见她手脚动弹了数下,口唇张合,似乎想说话,赶紧趋近床边,轻唤道:“柳姑娘,柳姑娘……”“玉琶妖姬”发出梦呓般的声音:“我……死了么?”微弱得像蚊子叫。司南誉坐了下去.激声道:“柳姑娘,你没有死,在下……已经请人去求医了。”“玉琶妖姬”眼皮一阵抖动,张了开来,失神的双眼停在司南誉面上,久久,才吐出声音道:“你……你是白儒?” “是的!” “琵……琵琶……” “琵琶怎么样?” “里面……有药……” 司南誉心头一震,急声道:“琵琶里有药?”“玉琶妖姬”虚弱的地道:“是的,有药……师门特制的……圣丹!”司南誉不由傻了眼,他怎么也想不到琵琶里会藏有伤药,琵琶已被“无胆书生”带走作为信物,此刻人已在数十里之外,追也追不问来,这该如何是好!万一她因此不治,这是谁的罪过?“玉琶妖姬”似已觉察情况有异,费力地又道:“琵琶……失落了么?”司南誉苦着脸道:“在下见姑娘伤势极重,束手无策,幸好友人不期而来.所以……托友人去向令师求教,把琵琶带走作为信物,这……”“玉琶妖姬”苍白的口唇一阵抖动,闭了闭眼,道:“糟了,家师……业已仙去……”像挨了一记闷棍,司南誉全身—颤,栗声道:“令师已经过世了?” “是的!” “这……这便如何是好,敝友要四天才能回转……” “四……天?” “是的,姑娘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挨不了四天,心脉受损太重,我……算了,这是命……我不怪你,这是什么地方?” “唐河边一间鱼寮。” “玉琶妖姬”喘息了片刻,幽凄地道:“你愿意陪伴我……到最后一刻么?”司南誉心思陷入狂乱,他不能眼看她死,但又无法救她,脱口大叫道:“柳姑娘,在下……不计—切代价,一定要让你活下去!”俊面一阵抽扭,又黯然接下去,道:“你能的,一定能等到敝友回头。” “不……我知道,我……熬不到一天!” “在下能以内元助姑娘……” “不成,我……无法导引外力,心脉受震动……会断。” “这……柳姑娘,在下将抱愧终身。” “不要自责,这是……命运!” “要不是为了救在下。姑娘不会如此……” “命运,我当时……”不该封你穴道,事情发生得太快,我……无法适时解你禁制,我以为……你已不幸,错……该是我。” “姑娘……” “你……吝啬改个……称呼么?” 司南誉眼圈一红,握住—双玉手,激颤地道:“香娥,娥妹,我……”失神的眸子闪出了—丝喜悦的光影,失色的玉靥浮起了一抹微笑,在平时,这是充满媚力的笑,而现在,却凄凉无比。“玉琶妖姬”努力振作道:“珏哥,我……希望……能安息在你的怀中,我……没有怨愤,我很满足,我……从没爱过人,也没被人真正爱过,因为……我是妖姬,说,你爱我,让我把这句话……带进坟墓!”司南誉真想大哭一场。蓦在此刻,—条娇俏人影出现身前。司南誉抬头一看,窒住了,来的竟然会是妻子邱忆凤,只是她面笼严霜,眸子里尽是恨芒。她怎会来到这里?邱忆凤咬牙切齿地道:“司南誉,想不到!你是这么一个卑贱无耻的小人,你……不要脸!”司南誉放开“玉琶妖姬”的手,缓缓站起身来,硬着头皮道:“忆凤,别说得太过分!”邱忆风激动得花枝乱颤,厉声道:“怎么?要我恭维你,说你是风流武士,说你是……” “忆凤……” “我恨你,恨你!” “你去恨吧!” “我先毙了这不要脸的贱人……” “忆凤,你不能……” “你心疼,你舍不得她死?”纤掌扬了起来。司南誉急气交加,狂声道:“你不能碰她!”邱忆凤娇喘着道:“你杀了我才能阻止!”“玉琶妖姬”在受侵扰之下,又晕了过去。司南誉咬着牙道:“她因我而受重伤,她救过我的命,我不能不管。” “用你的身体报答她?” “随你怎么说!” “你承认我是你妻子么?” “我没否认!” “那你如何交代?” “那是以后的事,目前我要救人。” “我要你现在交代!” “办不到!” “好!”纤掌击向不省人事的“玉琶妖姬”。“玉琶妖姬”此刻别说承受—击,—个指头就可要她的命,毫无考虑的余地,司南誉横身遮护。“砰”地—声,邱忆凤的—掌印在了司南誉的前胸,身躯后仰,几乎栽在“玉琶妖姬”身上,他咬牙硬扭回来,口角溢出了鲜血。邱忆凤狂叫道:“你不惜以生命来维护这不要脸的女人?”司南誉一抹口边血渍,暴睁星目道:“不要逼我!” “怎么,你……难道要杀我?” “我不许你伤害她。” “你爱她这样深?” “这是道义,我是人,有人性,我不能眼看她因我而死。” 三条人影同时出现,—个是那老渔翁,另两个是邱忆凤的侍婢。司南誉心中—动,这老翁到底是什么来路?老翁开了口:“少门主,别太激动,有话照理谈!”邱忆凤红着眼道:“韩长老,您作见证,我要这不义的人交代明白。”司南誉骇然,想不到这老翁是三才门八大长老之—的韩世伟,他是听说过,没见过本人,三才门的确够诡秘。韩世伟目射奇芒.逼视着司南誉道:“姑爷,你这样做……合适么?”司南誉喘口气,道:“韩长老,大丈夫恩怨分明,我是不得已。”邱忆凤铁青着粉腮道:“司南誉,你对我怎么交代?说,一句话就够了。”司南誉勾起了心中的隐痛,寒声道:“对宁坠儿你又如何交代?”邱忆凤怔了怔,厉声道:“你还忘不了宁坠儿?” “当然忘不了,我跟她拜过花堂。 “你……” “你回去问你爹好了,你娘是怎么死的。” 邱忆凤震惊莫名,连退三步,历叫道:“司南誉,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司南誉冷森森地道:“问令尊大人,他会给你满意的答复。”二侍婢愕然木立。她俩插不上嘴,也不明白内情。邱忆凤粉腮变了形,猛一跺脚,转身奔去,二侍婢立即相随,姓韩的长老仍留在原地,老脸沉重无比。司南誉摇摇头.转身探视“玉琶妖姬”,只见她双眸紧闭,眼角噙着两粒泪珠,不知是仍然昏迷,还是已经苏醒了,司南誉深深吸了口气,低唤道:“香娥!”“玉琶妖姬”徐徐睁开眼,又闭上,梦呓般地道:“我……感觉不成了,气……提不起来。”司南誉心头一惨,道:“香娥,你必须要振作,你不能……”他说不下去了,此刻,他唯一想到的是她的生死,别的全抛开了。韩世伟悠悠地道:“姑爷,你真的要抛弃少门主?”司南誉抬头道:“韩长老,这个问题应该由门主来回答。”说完目光又回到“玉琶妖姬”身上,心头烦乱不堪。韩世伟又道:“姑爷,夫妻份列五伦,盼你能慎重其事。”司南誉何尝不知道,他并非薄情寡义的人,只是“金凤女”含恨以殁,宁坠儿终身被误,三才门主以令人齿冷的手段促成这桩婚事,他义愤难平,也忘不了。所以才采取这种态度,究其实,邱忆凤没有错,她可也算是个不幸的女人,当下冷声道:“长老知道这件事的原委么?”韩世伟期期地道:“这个……老夫……”司南誉从鼻孔里吹了口气,道:“那就请不必多言。”突地,韩世伟用手遥遥一指,道:“有人来了,是江湖人物!”司南誉心中一动,挪步向前,朝外望去,只见数条人影正沿小路向这边走来,肩挑背负,像是乘墟赶集的小买卖人,不由脱口:“长老怎知对方是江湖人?”韩世伟手抚白须,道:“这错不了的,现在五里范围之内尽是对方的人,可能有所图谋。”心念一转,司南誉明白了,三才门长老韩世伟在此地扮渔翁,不用说。三才门在此地设有秘密舵坛,他定是得到手下的讯号,看来人的装束,十有九是神剑帮的密探,在搜寻自己和“玉琶妖姬”的下落,“玉琶妖姬受不得干扰,可不能让对方接近,心念之中。当机立断,目注韩世伟道:“长老能代为照顾这位姑娘么?” 第136章 通天手 韩世伟颔首道:“可以,姑爷准备做什么?”司南誉道:“如果对方是为了在下而来,必有高手在暗中跟进,在下非应付不可!”说着,回注“玉琶妖姬”道:“香娥,你安心歇着,我去去就来!” “玉琶妖姬”仅转动了—下眼珠,没开口。来人已迫近到七八丈的距离之内。司南誉不敢再有所迟延,迅速地从草寮侧方沿河边苇丛掠去,划半弧,绕到小路的另—端,朗叫一声:“霸剑无敌!”这一声朗叫,可达半里之外,那批买卖人装束的一阵骚乱,纷纷掉头四散回奔,紧接着有火箭讯号升空,这证明了对方的确是密探。司南誉目光四扫,发现远远有座土丘,十分当眼,他是离草寮愈远愈好,于是,他毫不踌躇地奔了去,登上土丘,居高卓立,白衫映日,不管多远都可—眼发现。—个声音发自司南誉立身的土丘背面:“白儒,你打算应战?”司南誉暗吃一惊,徐徐转身,目光扫处,心头为之—阵狂荡,土丘背面的树丛边站着一个文士装束的中年人,赫然正是神剑帮总香主“鬼秀才”耿光明,心中杀机一动,又压了回去,他想起昨晚在破庙外的林中,耿光明杀了一名堂主,纵自己走脱,这个谜—直萦回心底,百思难解,冲口便道:“耿总香主,在下清教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昨晚在林子里,在下被擒绑……” “最好绝口不提那件事。” “为什么?” “你应该想到区区的立场。” 这句莫测高深的话,使司南誉大感困惑,对方在桐柏山中曾参与行动,把自己迫落断岩,而昨夜却又甘冒叛帮之险救了自己,敌友难分,为什么?莫非暗中垂藤救自己出绝地的也是他?耿光明接着又道:“搜捕你的高手即将来到,你好好应付吧,区区不便跟你多谈,对了,‘玉琶妖姬’生死如何?”司南誉不假思索地道:“她还没死!” “人呢?” “对不起,不便奉告!” “听着,如你能斩了总护法‘通天手’梅仰山,可从他身上获得—件异宝,那是帮主付给他辅佐帮务的代价。” 司南誉更加骇异莫名,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正要问个明白,耿光明已疾闪而去。 土丘高亢,视力可以及远,近十条人影,分从不同方位奔向上丘,其中一个白发老者,正是神剑帮总护法“通天手”梅仰山。方压激动非凡,这老者身上到底带着什么异宝?人影渐近,首先登上土丘的是“通天手”。司南誉屹立如山,瞪视着对方。“通天手”嘿嘿一阵冷笑道:“白儒,终算把你找到了!”司南誉冰寒地道:“姓梅的,你助纣为虐,诚不知死所。”其余的陆续来到,围住丘头,耿光明竟然也回头来到。司南誉目光环扫来人,特别多望了耿光明一眼。“通天手”目芒一闪,道:“白儒,那弄琵琶的贱人入土了么?”司南誉冷哼了,—声道:“她活得很好,等着要杀你,可惜她没机会了,因为在下的霸剑想渴饮你老匹夫的血。”“通天手”暴怒道:“小子,少张狂,今天老夫要带你的六阳魁首回去。”司南誉口角—撇,道:“不知你老匹大的剑利不利?”“通天手”瞪眼道:“你试上—试。便知道老夫的剑利是不利。” “呛呛”声中,双方同时拔出了剑。司南誉习惯地大叫一声:“霸剑无敌!”双方各占地位,亮出了架势,外围的高手也纷纷亮剑待机。司南誉心念疾转:“这老匹夫身为总护法,功力自非等闲,看他在庙里对付‘玉琶妖姬’便知道,今日之战,只能速战速决,独力对付近十名高手,绝不能拖延。”心念之中,朗喝—声,霸剑挟雷霆之威划了出去。场面在司南誉出手之际,骤呈无比紧张。金刃交击声中,双方乍分又合。“通天手”的剑术果然造诣极深,与司南誉势均力敌。一连三个照面,轩轾不分,司南誉志在速战速决,朗喝再传,施出了霸剑绝招,密集的金铁交鸣声中,“通天手”退了三个大步,司南誉如影附形而上,又是一记绝招,哧啦一声,“通天手”衣袖开了口,隐见血痕。能挡两记绝招而无伤,这种功力弥足惊人。“通天手”身为总护法,在第五个照面上吃了亏,面子实在抹不下去,暴喝一声,也攻出一记凌厉无前的怪招,司南誉聚集全力,以攻应攻,剑气嘶风中,双方各退了一个大步。两支长剑由侧影袭到。司南誉乘退步之势,回剑反扫,惨号乍传,一人栽了下去,另一个手中剑一折为二,忙不迭地弹退。这行动只是一瞬,“通天手”正面疾攻而到。呐喊声中,其余高手纷纷加入战圈。司南誉一剑震开了“通天手”,略不稍停,旋身,霸剑借收回之势猛然挥出,一名老者适当其锋,惨号再传,剑折头飞。“通天手”剑挟排山之势,又告袭到。司南誉灵机一动,身形电转,不理“通天手”,朝人多处发剑,石破天惊,又一人栽了下去,先后已三名高手横尸。功力悬殊,配合不当,助攻的反而妨碍了主攻者的行动,形成掣肘。司南誉不断变换位置、角度,他准备先解除助攻者的压力,然手全力对付“通天手”,这是最聪明的战术。血光再现,人人胆寒。耿光明出剑侧袭,他的功力仅次于“通天手”,未可小觑,司南誉乘“通天手”攻势未至,全力反击耿光明,他无意杀他,但不能不打。金铁振鸣声中,耿光明闷哼一声,抽身暴退,左胸见了红。“通天手”剑芒罩到,司南誉奋力迎击。助攻的只剩下三人,限于功力,无机可乘。耿光明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伤得不轻,竟然坐了下去。司南誉霸剑大展神威,一连串紧密的攻势,迫得“通天手”险象环生,手忙脚乱。突地,“通天手”电弹退出剑圈,长剑回鞘,双掌一场,白发蓬飞,猛然劈出,一道其强无匹的罡风匝地暴卷,势可撼山栗岳。司南誉斜里划开。惨号破空,他身后两名助攻的高手做了替罪羔羊,被罡风卷得离地飞起,摔落两丈之外,顺丘坡翻滚而去。“通天手”误伤了自己手下,气得几乎发昏。司南誉旋开之后,展剑圈回。“通天手”双掌一收,照定司南誉再度劈出,他掌上的功夫比剑术还要惊人,凛冽罡风揭地掀天。这并非比武较力,司南誉当然不会硬封硬挡,身形再度侧闪,避过了主锋,但由于闪时身体不落实,被偏锋带得打了一旋,气涌血翻。“通天手”掌力虽猛烈,但真气的损耗也互相消长,他住手喘息。只一刹那的停滞,但对司南誉这等高手来说,足够出手的时间了。剑芒映日,如一蓬芒网,罩向“通天手”。“通天手”掌已扬起,未及吐劲,芒网已盖到,一声惨哼,跄出了七八步,胸衣尽裂,血流如注。司南誉摇剑再进。“通天手”弹身疾遁,掠下土丘。耿光明与另一名高手也悄然遁走。司南誉暴喝一声;“哪里走!”弹身疾追“通天手”,两个起落,截在对方头里,一剑挥出,他有心要毁去裴震的有力臂助。“通天手”蹋地飞滚出三丈,起身疾驰而去。司南誉突地瞥见地上有包东西,立即想起耿光明说过“通天手”身上的异宝,忙捡了起来,再抬头,“通天手”已鸿飞冥冥。他吐了口气,打开那包东西一望,两眼登时直了,是一柄晶莹剔透的玉如意,长不过半尺。他激动得簌簌而抖,这柄玉如意无疑是从“通天手”怀中掉落的,裴震为了延揽他,不惜以玉如意为酬,“无胆书生”的父亲就是因为这柄玉如意不容于师门,结果死在“无忧仙子”隐居的谷外。意外的收获,省了很大的事,对“无忧仙子”所作的诺言有了交代。把玩着,司南誉欣喜欲狂。 远处,冒起了一股浓烟。司南誉抬头一望,浓烟起处,正是“玉琶妖姬”藏身的草寮,他这一急非同小可,一颗心狂跳起来,揣起玉如意,弹身电奔过去。不错,起火的地方正是那渔寮,此刻已成了一个大火堆。司南誉眼冒金花,加速驰近。草寮连木架,半塌入水中,余烬犹烈,草寮着火,根本无法抢救,而且也太迟了。司南誉木然呆立,直发抖。火堆燃完,剩下几缕青烟,顺着河风飘摇。司南誉像高楼失足,魂儿飘渺。是谁纵的火?“玉琶妖姬”与韩长老的生死如何?突地,一股肉类烧焦了的臭味冲入鼻孔,这使司南誉全身起了鸡皮疙瘩,难道……他简直不敢往下想。注目火场,残烬中赫然有两具烧焦了的尸体,皮焦肉烂,毛发衣物无存,面目不辨,分不出是男是女。 第137章 不死心 这一刹那,司南誉脑海一片空白,任什么意念都不存在,天旋地转,身躯连晃,他几乎栽了下去。到底是谁下的毒手?韩世伟身为三才门的长老,难道保不住一个人?“玉琶妖姬”是在垂死状态,不必说,韩长老怎也葬身火窟?草寮只这么大,外面是河水,韩长老连逃生都不能,两人死在一堆,这太不可思议!除非碰上绝顶高手,先受伤或致死,再被焚,这比较合理。谁是绝顶高手?司南誉不期然地想到了裴震,除了他,很难找出有此能耐,而又杀人焚尸的人。对了,裴震不见现身土丘,他定在此地干这绝灭人性的事,“玉琶妖姬”叛帮,他当然恨之入骨。两具焦尸叠在一起,另有一个可能是韩长老为了不负自己所托,救人而遭害,设若如此,自己怎对得起死者?愈想愈觉得这推论正确。原本系在木架上的小舟,可能在绳索烧断之后,顺流漂走了。恨毒、自责、内疚,使司南誉迹近发狂。一个身披红缎的倩影,在他眼前晃动。先后只半个时辰,竟然生此惨变。她算解脱了,不必再求医了。这渔寮以草为顶,但全系木料架设,一半伸入水中,当泊碇之用,造得十分结实,燃烧起来,火势当然十分炽烈,焦臭味股股飘传。司南誉向空挥拳,狂叫道:“杀!杀!杀!” 望着灰烬,焦尸,司南誉心头有一种渴望厮杀与流血的冲动,“玉琶妖姬”与韩长老双双葬身火窟,是怎么也想不到的事。“裴震会现身么?”他在想,“血债应该血还,无辜者的血,应该易以恶者之血,出了裴震这等人物,是师门的不幸,也是武林的不幸,无论站在为公或为私的立场,神剑帮非除灭不可。”“杀!”他再次狂叫出声。他又想:“玉琶妖姬为了一个爱字,不惜叛帮,终至奉献了生命,短暂,突然,像火花一现,这是属于什么类型的爱?她明知使君有妇,却不顾一切地付出了感情,片面的,得到的代价是什么?”麻木地站了很久,他想到该先料理善后。浪花卷处,一条舴艋舟!顷河沿逆流而至,操舟的赫然是三才门长老韩世伟,司南誉这一喜非同小可,原来葬身火窟的不是韩长老,“玉琶妖姬”呢?韩世伟在舟上招手道:“姑爷,快下船!”司南誉纵身轻如飞絮地飘落船头,一眼便看到了躺在舱篷里的“玉琶妖姬”,一颗虚悬的心算放了下来。韩世伟操舟冲入芦苇中,口里道:“姑爷!她……恐怕不成了!”司南誉的心又吊了起来,钻入舱内,坐着发愣,额上渗出了大粒的汗珠。她没被烧死,但仍然活不了,“无胆书生”要两天之后才能回来,而她已命在须臾,怎么办呢?他轻声呼唤:“香娥!香娥!……”没有反应,按脉息,若有若无,她真的不成了。韩世伟叹口气,道:“远水救不了近火,如果门主在此,当可为力。”蓦地,司南誉想到了得自“通天手”的玉如意,照“无忧仙子”的说法,这玉如意是万年温玉所琢,功能起死回生,虽不知道是否如此,但总得一试,于是,他取出玉如意,置入“玉琶妖姬”贴胸。韩世伟惊奇地道:“这是做什么?”司南誉把玉如意的妙用和来历约略说了一遍。韩世伟抚须点头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不该死总是死不了。”司南誉望了“玉琶妖姬”一眼,道:“韩长老,草寮被焚毁,还有两具尸体,这是怎么回事?”韩世伟吐口气,道:“是两名神剑帮武士,发现了这位姑娘,就要动手带人,老夫无奈,只好出手,想不到死者身上带有旗花火箭,想发出求援,不知怎地,全部点燃,讯号没发出,却把草寮点着了,老夫只好带人上船暂避。”司南誉吐口气,道:“原来是这样,我先前以为两位遭了意外!”韩世伟老脸一肃,道:“姑爷,你真的爱上了这位姓柳的女子?”苦苦一笑,司南誉道:“长老,江湖上讲究的是恩怨分明,有怨可以不讨,但有恩却不能不报,柳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不还这笔人情。”韩世伟不放松地追问道:“这么说,姑爷的目的完全是为了报恩,没有其它的动机?”司南誉道:“在我说来是如此!” “那她呢?” “她有她的思想,我无法过问。” “依老夫观察,她已经对姑爷动了真情。” “这个……是她的事。” “那姑爷是说不会负少门主?” 司南誉又勾起了心头隐恨,冷冷地道:“我现在不想谈这问题。”韩世伟不舍地道:“姑爷,婚姻是神圣的,希望能鸾凤永偕!”司南誉冷哼了一声道:“那被牺牲的人又怎么说?”韩世伟眉头一紧,道:“谁牺牲了?”司南誉道:“门主心里十分明白的,如果发生了任何变故,咎不在我。”韩世伟似乎知道内情,是以在司南誉说完之后,缄口不语。司南誉又关切地望向“玉琶妖姬”,只见她粉腮现出红润,呼吸也粗重了,天材地宝,果然玄妙,玉如意已经发生了疗伤的效果。毫无疑问,“玉琶妖姬”的命是保住了。司南誉突然想到,“玉琶妖姬”复原之后,如果她痴情不灭,自己是有妻室的人,将何以自处?心念数转之后,硬起心肠道:“长老,我可以拜托一件事么?” “什么事?” “我有大事待了,不能久延,柳姑娘复原之后,请代收回玉如意,两天之内,有位叫‘无胆书生’的蓝衫少年,是我的好友,请把玉如意转交给他。” “可以,但是……” “但是什么?” “柳姑娘问起你,老夫如何回答?” “这……就说我去办急事,并请长老代致谢忱。” “好吧!” “如此有劳了!” “哪里话,老夫理应效劳。最后,老夫再多嘴一句,盼姑爷以夫妻恩义为重,能结合,是三生缘分。” 司南誉沉重地点点头,拱手一揖,飞掠上岸,目的地又指向枣阳,他不信裴震不现身对付自己。此次“通天手”等铩羽而归,绝不会甘心的。用这种方式摆脱“玉琶妖姬”,司南誉内心感到无比的歉疚,但他别无它法。她复原之后会如何?他不敢深想。 谁说被爱是幸福的?司南誉现在就正为被爱而苦恼。月光如银,司南誉徘徊在大路上,对“玉琶妖姬”的一段情,他无法自遣。在“玉琶妖姬”而言,爱上一个有妇之夫,等于作茧自缚,但爱人爱到愿付出生命作代价,已到了痴情的程度。而身受的司南誉,更是剪不断,理还乱。一条人影,从前面横空划过,相当快捷,月光下有如一只灰鹤。司南誉心中一动,但他不想理这闲事,仍走他的路。走没多远,路旁林子里倏地传出一声冷笑。前后无人,这分明是冲着他来的,他不能不睬了,停下脚步,冷声道:“林子里是什么人?”又是一声冷笑。司南誉可耐不住了,弹身进入林子,远处,一条人影穿林而去,司南誉加紧身法疾追,人影忽隐忽现,总在前面不远,由于林深树密,阻滞了行动,一时竟追不上,不久出了林子,眼前是片荒废了的田地,田中央有间塌了顶的农舍,危立着几堵被风雨侵蚀成鸡冠样的土墙。土墙前的空地上,兀立着一条人影,看身形,不是原来追逐的那人。事态很明显,这是一个预谋,暗中定然还隐伏着同伙。司南誉站在林缘,考虑着可能的情况。那人影发了话:“白儒,老夫恭候多时了。”声音并不陌生,月色很明,仔细一辨认,赫然是神剑帮总护法“通天手”梅仰山,司南誉登时血脉贲张,行云流水般飘了过去,直迫对方身前丈许之处,星日一闪,冷沉地开口道:“阁下的确是不死心?”“通天手”怒哼了一声道:“不杀你小子,老夫是不死心!” “彼此!彼此!” “老夫的东西你带在身边么?” “噢!玉如意,抱歉,已经物归原主了。” “你……什么物归原主?” “在下不必告诉你,反正就这么回事。” “你敢侵吞老夫之物?” “哈哈哈,别臭美了,那怎能算是你的东西,如果照这样说,只要能抢到手的东西,便成为自己的了?” “通天手”呛地拔出剑来,暴吼道:“老夫劈了你!”司南誉也缓缓掣出霸剑。暗忖:“如果裴震也伏伺在暗中,他必现身,这是求之不得的事……”心念之中,故意大声道:“贵帮主龟缩不出,尽拿阁下这帮子鹰犬卖命,令人齿冷。”“通天手”扬起剑来,狞声道:“帮主在等你小子的人头。”司南誉也举剑道:“上啊!还等什么?”“通天手”怒哼了一声,上步欺身,长剑飒然攻出,知已知彼,一出手便用上了全力。 第138章 兴师问罪 一场惊心动魄的剧斗叠了出来。 司南誉知道暗中隐伏着高手,他可不能重蹈被围攻的覆辙,对方故意引自己来此,必然有所部署,对敌人宽容,便是对自己残忍,于是,在七八个照面之后,他施展出杀手,迫得“通天手”一退再退,退到了断墙边。“通天手”暴喝一声:“小子,你死定了!”随着喝声,攻出一记怪招,是竭全力而发,劲道之强猛,招式之凌厉,令人胆寒,可以说是搏命的一击。司南誉被迫退了,一个大步。“通天手”没有跟踪进击。司南誉蓦集十二成功力,还以颜色,霸剑绝招如洪涛狂卷暴伸。闷哼声中,“通天手”踉跄了三四步,前胸见了红。司南誉挺剑再进。“通天手”厉叫道:“怎么还不下手?”司南誉为之一怔。这老匹夫是叫谁下手?是招呼暗中伏伺的人么?意念如电光一闪,他不能等对方施展阴谋,拔一个爪,断一个牙,是除虎狼的妙方,“呀!”栗叫声中,霸剑以凌厉无前之势再度攻出。闷哼再传,“通天手”踣了下去,但随即又挺了起来,肩臂衣破肉裂,血水迅快地浸湿了半边身,他凄厉地大叫:“你存心要借刀杀人?”司南誉心头又是一震,借刀杀人,是什么意思?困兽犹斗,何况是一个武林拔尖的高手,厉叫声中,“通天手”发剑狂攻,一派进攻招式,根本不替自己留地步,这是拼命的打法。一个人拼上了命,那气势是相当骇人的。司南誉下意识地感到一阵胆寒,但手中剑毫不松懈,解拆了几个招式之后,突地奋起神力,霸剑以万钧雷霆之势猛然罩去。“哇!”惨号破空而起,“通天手”栽了下去,但随即又摇摇不稳地站了起来,老脸扭曲得变了形,凄厉如鬼,衣袍已完全被血浸透,手中剑扬起,挥出,但已不成招式,显见是最后一丝残余。“锵”地一声,“通天手”的长剑被挑飞,连退数步,再次栽倒。司南誉缓缓迫上。“通天手”口涌血沫,嘶叫道:“耿光明,你这……狼心……狗肺的……”身躯一阵剧烈扭动,寂然了。司南誉内心起了强烈的激荡,他茫然了,看情况,是“通天手”与耿光明合力预谋对付自己,由“通天手”出面,耿光明暗中下手,但耿光明一直没动静,为什么?第一次,耿光明不惜救自己脱身。第二次,他暗中指出“通天手”身带玉如意。现在是第三次,他袖手乃令“通天手”被杀,这到底是为什么?一条人影幽灵般从半塌的墙后飘闪而出,不错,正是“鬼秀才”耿光明,他身为神剑帮总香主,这是为什么?司南誉一目不瞬地凝视着对方。耿光明片言不发,侧转身,振臂扬手,一样形同飞镖的梭形物射向土墙,一连三支,后发先到,“砰砰砰”三声,土块纷飞,墙上炸出了三个圆洞。司南誉心胆俱寒,这是什么暗器,竟然会爆炸。如果击中人体,势必被炸得支离破碎。耿光明阴笑了一声,电闪而逝。司南誉木在当场,如果在自己与“通天手”力拼之际,耿光明施展这歹毒暗器的话,自己绝对无法幸免,可是,他为什么不出手呢?谜!无法索解的谜。“通天手”之死,等于除去了裴震的一个利爪。裴震何以不见现身?如果裴震发觉了耿光明的反叛行为,将如何对付他?一片浮云掩去了月色,大地顿呈幽暗。“通天手”虽说是为虎作伥,但仍是武林中罕见的高手,人死不记仇,司南誉本武道的精神,就地掘坑,把尸体予以掩埋,以免曝尸而膏狼吻。 他离开现场,穿林上道。一路晃晃悠悠,耿光明离奇的作为使他无法释怀,但怎么也想不透其中蹊跷,双方本来是生死之敌啊!前道现出灯火,疏疏落落,繁而不密,看是个小镇,司南誉暗忖:“该进镇投宿打尖了。”路旁停着一辆篷车,赶车的在车座上吸着旱烟,一闪一亮。司南誉行经车前,赶车的突地跳落地面,操着苍劲的声音道:“请留步!”司南誉止步,只见这赶车的是个健硕老者,反穿皮袄,头戴毡笠,毛茸茸的看上去很怪,当下冷沉地道:“阁下唤住在下何为?”老者哈哈一笑道:“姑爷不认得老夫了?”司南誉怦然心惊,仔细一打量原来是在三才门秘舵中见过面的总管秦琛,小由大为意外,“哦”了一声道:“原来是秦总管,幸会!”总管秦琛目芒一闪,道:“请到车后面林里,门主要见你。”司南誉心头大震,想不到三才门主此时此地要见自己,不用说,是为了邱忆风的事,也好,两头对面,把话谈清楚。心念之中,向车后走去,路旁暗影中,兀立着一条人影,赫然正是三才门主邱文俊。大礼不可失,司南誉疾行数步,深深一揖,恭谨地道:“小婿见过岳父大人!”三才门主抬了抬手,语音冷峻地道:“司南誉,你眼里还有我这岳父大人?”司南誉一窒,期期地道:“岳父大人有何指教?” “你准备抛弃忆凤?” “没这回事。” “但你不理她!” “这个……小婿忙于处理本身大事。” “听说你另结新欢,叫‘玉琶妖姬’柳香娥的女子?” 司南誉深深透了口气,道:“投桃报宁,小婿不能不还那位姑娘的人情。”三才门主电炬似的目芒直照在司南誉面上,沉声道:“仅止于此么?”司南誉不假思索地道:“是的!”三才门主微哼了一声道:“你与她肌肤相亲,卿我昵称,似乎已经逾越了男女之防!”司南誉想到了“金凤女”和宁坠儿母女的遭遇,那股潜伏的怨气便冲胸而起,俊面一变,道:“岳父大人不惜劳驾亲身跋涉,是要向小婿兴问罪之师么?” 三才门主勃然变色道:“无礼!”司南誉冷傲地昂头不语。三才门上沉声道:“我不该过问么?” “当然应该。” “那你回答我,对忆凤你准备做何交代?” “没什么好交代的。” “我只此一女,希望她能幸福,决不允许她的幸福受到损害。” 司南誉心里暗笑,夺人之女,还说这冠冕堂皇的话,冷哼一声,道:“岳父大人,恕小婿放肆,说句不中听的话,‘金凤女’含愤而殁,遗一个孤女宁坠儿,她母女的幸福,是谁损害的?”三才门主双目暴睁,向后退了一个大步,栗声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司南誉寒声道:“岳父人人应该很明白的,何必定要小婿说出来。”三才门主激颤地道:“你的意思是……想否认这桩婚事?”司南誉激昂地道:“小婿没这么说,忆凤与坠儿是一母所生的同胞手足,而小婿与坠儿的婚约在先……”情绪沸腾起来,接着道:“由于人为的关系,使骨肉乖离,手足拆散,请问,要小婿何以自处?”三才门主再退一步,目中威芒闪烁,似乎想要发作。司南誉视若无睹地又道:“岳父大人对坠儿母女的遭遇,难道丝毫无动于衷么?”三才门主厉声道:“住口!”司南誉抗声道:“事实如此,小婿不愿缄默。”三才门主道:“你想怎么办?”司南誉分毫不让地反问道:“岳父大人认为该怎么办?”三才门主慑人的目芒收敛了,像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司南誉紧迫不放地又道:“如果忆凤知道她的身世,她会如何?岳父大人将如何对她解说?”三才门主狂声道,“不要说了!”顿了顿,沮丧地又道;“司南誉,你知道全部的经过?”司南誉道:“是的,非常清楚!”三才门主喃喃自语道:“梦,总是会醒的!如果真是一场空幻的梦,梦回,了无痕迹,那也好,可惜……这不是梦,我……究竟得到了什么?”他这是内疚,感慨,还是忏悔?没有人知道,司南誉也不知道。他像是突然之间苍老了,心灵上的担子不胜其负荷,但,这于事无补,被牺牲的已经牺牲了,死者已矣,活着的还要继续承担痛苦。司南誉不想插嘴,不管怎么样,对方总是尊长,但内心的痛苦是无法避免的,对邱忆凤,婚姻的关系不容推翻,对宁坠儿,又无法做适当的交代,严格说起来,他自己也是间接的受害者。难堪的沉默,气氛令人感到窒息。就在此刻,扮赶车人的总管秦琛走近前来,惶然地道:“禀门主,少门主走了!”司南誉心头一震,想不到邱忆凤也在此地。三才门主栗声道:“什么?少门主……” “是的,她刚刚走了!” “她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一会儿了,她不许属下声张。” “她……听到了本座与姑爷交谈的话?”“是的,少门主曾伤心落泪。” “这……她会去哪里?” “没说。” 第139章 罪人 司南誉这才明白,邱忆凤是不速而至,正巧听到自己与她父亲交谈,看来她现在才知道身世的秘密,她会做出什么事来?三才门主发急道:“秦总管,你应该让本座知道少门主来临的,现在……”总管秦琛躬身道:“是,属下……疏忽了,请门主恕罪。”司南誉冷冷接口道:“岳父大人应该早早告诉她这桩秘辛的,不管是谁的错,总要面对现实才能解决问题,纸包不住火……”三才门主吐了口气,大声道:“别说了,秦总管,传出讯号,要各分舵注意少门主的行踪,一发现她的行止,立即回报!”总管秦琛恭应了一声:“遵令!”匆匆转身离开。三才门主已失去了平时的冷静与尊严,紧皱着眉头道:“忆凤这一走,会做出什么事来?唉!近二十年的心血,—旦付之东流,当年……这一着棋是下错了,夫复何言!”摇摇头,双目一睁,又道:“司南誉,如果你对忆凤还有夫妻之义,你去找她。”司南誉期期地道:“是,小婿是要去找她,可是……” “可是什么?” “找到她之后呢?” “你真的打算抛弃她?” “不会!” “那你去找她,就说……我永远是爱她的,不要她原谅,只是……求她不要恨我,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她亲生娘。”他的良心终于发现了,言词中充满了自责与愧疚的况味。司南誉深深吐口气,道:“小婿知道到哪里找她,会找到她的。” 襄阳城!五里桥,李府!司南誉站在大门前,有些情怯,他一股冲劲赶了来,现在才感到为难,邱忆凤是否真的来这里只是推测,倒是进去见了宁坠儿的面,该说些什么?起初,他以为邱忆凤就是宁坠儿,之后,在邱文俊的刻意安排下,他与邱忆凤成了亲,直到“金凤女”自决求死,真相才告大白,邱忆凤与宁坠儿是一胞双胎的姐妹。三才门主对表姐“金凤女”求爱不遂,乘她在旅途生产昏迷不省之际,抱走了其中之一,取名忆凤,悲剧便如此注定了。这场悲剧,三才门主可说是罪大恶极。两人是同胞姐妹,都与他有了婚姻关系,何以自处,是最大的难题。丑媳妇难免见公婆,他硬起头皮上前叩门。大门开启,应门的是小婢,司南誉期期地叫了一声:“迎春!”迎春一见是司南誉,粉腮倏地沉了下来,没有打招呼,像碰上了陌生人。司南誉直觉地感到气氛不对,再次开口道:“迎春,小姐在么?”迎春眼圈一红,嘟起嘴道:“我们小姐是个薄命人,真亏姑爷还想起回来看她。”司南誉硬忍住一口气,略显激动地道:“小姐到底怎么了?” “差一点没追随主母去。” “什么?她……” “自杀不成,还活着。” “有人来过么?” “有,小姐的化身。” 司南誉心头“咚”地一震,邱忆凤果然来了,当下急声道:“人呢?”迎春擦了擦眼睛,道:“在后厅里,不过……”司南誉本来已经举步,又停了下来,道:“不过什么?”迎春冷漠地道:“姑爷,婢子是下人,有些话本不该说,但又忍不住不说,小姐……可能不想跟姑爷见面。”司南誉星目大张,颤声道:“那是为什么?”迎春口角一撇,道:“姑爷文采风流,名震江湖,英雄所到之处,自然不乏美人垂青,我们小姐早就说过,配不上。”司南誉为之一窒,立即意识到必定是指“玉琶妖姬”柳香娥而言,这消息,不用说是邱忆凤带来的,当然,这种事没有与迎春谈论的必要,轻轻一咬牙,举步朝里走去,径奔后院。刚踏入角门,便听到悲切的哭声,从厅里阵阵传出。司南誉的心骤然收紧了,脚步慢了下来,一步一步向厅门挨去,说不出心头是一种什么感受。到了门边,额头上已渗出了汗珠,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目光扫处,全身似触电般地一麻,他真没勇气踏入门槛。厅堂居中,供着“金凤女”的牌位,素烛高烧,香烟缭绕,宁坠儿与邱忆凤双双跪在供桌前,哀哀娇啼,管家杜大娘在一旁拭泪,气氛有说不出的凄凉,令人鼻酸。司南誉痴立在厅门外发呆。杜大娘一抬头,发现了司南誉,脱口道:“姑爷,想不到你还会回来!”语气有些刺耳。宁坠儿与邱忆凤双双起立,回身,一样的长相,一样的泪眼,只是服色不同,宁坠儿更憔悴些,乍看,依然难以分辨。司南誉艰难地挪动脚步,进入厅中,他不知该如何开口。看来,这一对历劫的姐妹花已经取得了谅解。宁坠儿噙着泪,幽幽开口道:“听说你迷恋上一个江湖妖女,有这事么?”司南誉深深吐口气,道:“这是误会,我只是还她人情。”邱忆凤拭去了泪痕。挑眉道:“我亲眼见你跟那女的卿卿我我,关怀备至。”司南誉摇摇头,道:“你要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如果不是‘玉琶妖姬’相救,我已经葬身神剑帮地牢,她因我而叛帮,因我而被迫杀,我能知恩不报么?”杜大娘冷冷接口道:“姑爷,报恩与儿女之情,不能混为—谈。”司南誉正色道:“大娘,我有分寸的,不会做出越轨的事。”宁坠儿道:“你是说……没有这回事?”司南誉断然应道:“没有!”宁坠儿眸光一闪,道:“好,我相信你,你回来得正好,当着娘的灵位,我要求你,好好照顾忆凤,娘生前也说过,要你俩长相厮守。”司南誉睁大了眼,期期不能出声。邱忆凤咬咬牙,道:“姐姐,我不!”宁坠儿凄苦地道:“忆风,我们已经谈妥了,你与他是正式夫妻,名实相符……” “不,我不能……” “不能什么?” “我……对不起死去的娘,也对不起你……” “我说过,我要长伴青灯古佛,对这世界已没有任何留恋。” “我也是!” “你要娘在九泉之下不安么?” “反正我是罪人!” “我不许你这样做,—切都是命,你并没有错,悲剧应该结束了,死者已矣,三才门主是罪魁。但他对你有抚育之恩……” 邱忆凤厉口叫道:“我恨他!”司南誉打了—个冷颤,另—幕悲剧已经揭开了序幕,多不幸,人。为什么有这多奇怪的念头,为什么要做损人而利己的事?三才门主邱文俊并非奸恶之徒,也不是智慧不高,为什么勘不透这一关呢?宁坠儿凝视着司南誉道:“你怎么说?”司南誉口唇连连抖动,发不出声音,心里一片狂乱。杜大娘凄苦地道:“坠儿,你还有祖母在堂。她老人家会答应你这样做么?你跟司南誉拜过堂,是奉高堂之命,也有媒妁为证,你俩是亲姐妹,何不……”宁坠儿抬手止住杜大娘说下去,大声道:“大娘,我意已决,不再更改了,我早已认了命。”邱忆凤接着道:“我也一样,不会改变主意,我……是个苦命人,也不是孝女,今天的后果,我应该承受的,姐姐……”宁坠儿下泪道:“你准备怎么办?”邱忆凤回头瞥了“金凤女”的牌位—眼,道:“我要永远伴着娘的灵位。”宁坠儿道:“这不是娘的意思!” “不要逼我!” “我没逼你!” “那就不要说了。” “他呢?”目光一瞟司南誉。 “他本来就是姐夫!” “我们没有夫妻之实……” “现在并不太晚。” 司南誉在发抖,他实在想不出自处之道,这桩婚事,一开始便是错误,姑姑南宫芳婷可能后悔当初强做主张。迎春悄然进入,站到宁坠儿身后,满面激愤之色。宁坠儿粉腮连变,突地回身跪倒,打散发髻,用左手握住青丝,右手自怀中取出预藏的剪刀……邱忆凤与迎春惊呼出声。司南誉俊面大变。杜大娘栗叫道:“坠儿,你想做什么?”邱忆凤伸手去夺剪刀,但慢了那么半步,剪刀快速地咬合下,一大绺青丝握在宁坠儿手中。所有的人全呆了。宁坠儿手握断发,起立回身,泪光莹然。杜大娘悲声道:“坠儿,你……这是何苦?”利剪截发,已经表示了她的决心。事实已无法挽回,司南誉震撼了,这是想不到的结局,这场婚姻悲剧算落了幕!另一场呢?他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惶然无主。谁令为之?孰令致之?是命运抑是人为?邱忆凤珠泪双垂,激越无比地狂叫道:“你这样做,是要我痛苦—辈子,我不领你的情。”宁坠儿此刻反而平静了,幽幽地道:“我不要你领情,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迎春边拭泪边愤愤不平地道:“小姐,您错了,夫人在九泉之下也会不安。”宁坠儿摇头道:“迎春,你不懂。”迎春嘟嘴道:“婢子是不懂!” 第140章 非常手段 宁坠儿向邱忆凤靠近了一步,道:“忆凤,这里是你的家,你和……司南誉住下来,照应爹娘的香火。”邱忆凤蓦地一咬牙,大叫道:“我没有家,在世上我也没有亲人……”杜大娘激动地大声道:“姑爷,你该开口说句话呀!” 就在此刻,一个遍身血污的老人,跌跌撞撞冲到厅门边,“砰”然栽了下去。在场的无不大惊失色。杜大娘惊叫一声,奔了过去。司南誉与宁坠儿等也抢到门边,外面的男女下人跟踪涌至。杜大娘坐下去,半抱起受伤的老人,脸孔立起抽搐,老人伤势似乎相当严重,口里喷着血沫,狂喘不已。宁坠儿栗声道:“这……不是杜老爹么?”杜老爹,难道是杜大娘的丈夫?司南誉感到这老人似曾相识,深深一想,陡地想起来了,记得上次劈裴震的假墓,被预置的炸药炸伤昏死,为葛祖荫救到一个农家,这老人正是自称孤寡的农舍主人杜一鹤,当初以为他不是武林人,想不到……杜大娘泪水夺眶而出,厉声道:“是谁下的手?”杜一鹤努力挣扎着进出三个字道:“鬼……秀才!”喉头涌起了痰声。杜大娘栗呼道:“鬼秀才?”司南誉骇然而震,“鬼秀才”耿光明是神剑帮总香主,他为什么要对这老人下手?心念之中,也脱口道:“鬼秀才!”杜一鹤双目突地睁得老大,口里断续地道:“最毒……妇人……心!”喉头咚地一声,头偏了过去,咽了气。所有在场的,心弦为之剧颤。杜大娘狂叫一声,木住了,脸孔扭曲成子怪形,泪水滚滚而落,没有哭出声,这是伤心至极的表示,那样子令人看了害怕。司南誉皱着眉头在想:“杜一鹤是被耿光明所伤,他最后说最毒妇人心是什么意思?难道其中牵扯到女人?”杜大娘用手轻轻把杜一鹤不闭的眼阉上,口里喃喃地道:“老伴,你死了,我……不再恨你了,夫妻一场,各走各的路,结果,落叶还是归根,你……没有倒死沟渠路边,到我身边来断气,老伴……有道是无缘却有缘,可是……太短暂了,也太凄惨了,你为什么不早些来找我,我……并没有真正恨你,只是……不肯认输低头……”幽幽哀语令人断肠。司南誉的脑海里仍盘旋着耿光明,女人…… 迎春上前蹲在杜大娘身边,悲声道:“大娘,您哭啊!痛快地哭一场,哭啊!”杜大娘没有哭,连泪也不流了,迎春反而呜咽出声。司南誉的鼻子感到一阵热辣辣,黯然道:“大娘,杜老爹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是我上次被灰衣蒙面人葛祖荫所救,在老爹处疗伤,承他老人家照料……”杜大娘木木地道:“葛祖荫是他同门师弟!”司南誉心头为之大震,想不到杜老爹与葛祖荫是师兄弟,难怪神剑帮的人要对他下毒手,葛祖荫丧生桐柏山中的断岩绝谷,临死揭开了神剑帮主裴震的真面目,现在杜老爹又遭害,元凶应该仍是裴震。葛祖荫勾引帮主夫人马月娇,死是罪有应得,杜老爹是因为与葛祖荫的关系,而遭了池鱼之殃么?心念之中,慨然道:“大娘,我会替老爹讨这笔帐!”杜大娘抬头,暴睁双目道:“鬼秀才何许人物?” “神剑帮总香主!” “神剑帮……杀人何为?” “这……当是葛祖荫与神剑帮主之间的恩怨所致。” “我……要讨血债。” 就在此刻,迎春突地惊声道:“小姐到哪儿去了?”众人又是一惊,司南誉这才发觉宁坠儿已不在现场,照理,这种情况之下,她以主人的身分,该提出杜老爹善后的问题,不可能闷声不响离开的。迎春匆匆奔到后面房中,随即又奔了出来,栗声道:“小姐走了!”所有的眼睛全睁大了,司南誉急趋迎春身边,激颤地道:“小姐离家了?”迎春扬起手中字柬道:“小姐留了话,这个家交给二小姐与姑爷!”司南誉全身发了麻,刹那之间,他感到天旋地转。邱忆凤突地厉叫道:“我没有家,这不是我的家!”话声未落,人已狂奔而去。所有在场的家人,全愕住了。司南誉木头人似地呆立着,脸亡的肌肉连连抽动。杜大娘仍抱着杜老爹的遗体,嘶声道:“这叫家破人亡,天啊!李氏家门何其不幸,到底前生作了什么孽?”迎春掩面哭了起来,哀叫道:“全是主母的表兄三才门主害的。”司南誉挪步跨出门槛。杜大娘栗声道:“姑爷,你也要走?”司南誉凄黯地道:“大娘,我……有理由留在这个家么?”杜大娘道:“为什么不,你是李家的姑爷,当着你丈母娘的灵位说,在道义上,人情理法上,你是不是对这个家有责任?”司南誉有口难言,两姐妹全走了,宁坠儿已经断发表示决心,而邱忆凤是三才门主邱文俊养大的,这算什么家?自己留下来算什么?迎春手扶供桌哭叫道:“夫人,您……竟不保佑这个家,您忍心么?谁来侍奉您的香火,夫人啊!这婚事是您做的主,您……”司南誉心乱如麻,几乎要发狂。迎春转身走到门边,伤心地道:“姑爷,我们……在这里都是外人、下人,你不做主,我们怎么办?”司南誉深深—想,不管是缘是孽,这名分已经定了,只有认命,没别的路走,当下毅然道:“此地门户,请大娘与各位照应,我去追小姐回来!”说完,不顾一切,匆匆向外走去。 出了门,司南誉又茫然了,宁坠儿的心已无法挽回,只有找名符其实的妻子忆凤,但,她肯回李家归宗么?她含愤而离,可以想得到不会再回三才门,到哪里去找她呢?人生,为什么有这多的苦恼?又到黄昏,司南誉像无主游魂似地盲目行走在官道上,四顾茫茫,不知何去何从。心头—片灰暗,脑海是空白的。正行之间,—阵急骤的琵琶声把司南誉从茫然的状态中唤回,琶声使他大惊意外,离开唐河时,“玉琶妖姬”在三才门长老韩世伟的小船上,以玉如意疗伤,人仍在昏迷中,她怎会突然现身此地?琵琶已为“无胆书生”带走,她哪来的琵琶,可是听琶声分明是她所弹。琶声中,带着浓重的杀伐之音,这表示她是在与敌交手。忘了她吧,不能再跟她见面。 以免情孽滋生,司南誉在心里做了决定,转道岔开,走没多远,他又停了下来,暗忖:“不成,自己受她救命之恩,碰上了岂能太绝情,还有那块玉如意,不知她是否交给韩长老转交‘无胆书生’?事关对‘无忧仙子’的诺言……”于是,他又踅回头,循琶声奔去,琶声竟突然中止了。他只好估量着方位奔去。幽林里,“玉琶妖姬”抱着琵琶俏立,与她相对的,竟然是三才门主邱文俊,双方相距约莫丈许。林地上,横陈着数具尸体。有神剑帮的标志。司南誉悄然赶到,—看情况。赶紧隐起身形。三才门主会找上了“玉琶妖姬”,为什么?红缎裹着娇躯,肌肤隐现,司南誉下意识地心头起了涟漪。三才门主冷沉地道:“柳姑娘,考虑好了没有?”“玉琶妖姬”脆声道:“考虑好了!” “怎么样?” “要我放弃白儒,办不到!” “你真要破坏别人的家庭?” “……” “白儒会爱你么?” “我不管,我只知道我爱他,不管他对我怎么样。” “你……” “阁下管不了的!” 司南誉在暗中打了—个冷颤,原来三才门主是为了邱忆凤而阻止“玉琶妖姬”对自己发生感情,想不到“玉琶妖姬”如此死心眼,这一段畸恋如果任由它发展下去,后果必然很严重。人非太上,孰能无情,何况最难消受美人恩,司南誉未始无动于衷,三才门主脸色一变,道:“柳姑娘,我好话已经说尽,如果你仍执迷不悟的话……” “怎么样?” “为了小女的幸福,我会采取非常手段。” “杀人?” “可能会的!” “无妨试试看。” 司南誉顿感不安,“玉琶妖姬”说什么也不是三才门主的对手,刚才曾听到她弹琵琶,从目前情况看来,三才门主根本不当回事。三才门主目芒如电炬似地一连几闪,沉声道:“柳姑娘,你可想清楚了,这不是逞口舌的事。”“玉琶妖姬”笑笑道:“要杀人是阁下说的,要就各走各路,要就请阁下出手,这不很干脆?”三才门主冷哼了一声,道:“二十年前,本人曾亲聆过令师的‘太虚三叠’,如果姑娘自认青出于蓝,音律之学凌驾于令师之上,便可一试,否则你将终生遗憾。”“玉琶妖姬”的脸色变了,再也笑不出来,激声道:“阁下到底是什么身分?”三才门主冷漠地道:“这你不必管。”“玉琶妖姬”想了又想,轻轻一咬下唇道:“我不信这个邪!” “很好,你可以开始了,尽量施展你的能耐,可千万不要保留。” 第141章 养育之恩 “如果……我赢了呢?” “本人自动取消小女与展烽的婚事,再不伸手干预,如果你力有不逮的话,话可说在头里,你的功力将不能保全。”司南誉暗自替“玉琶妖姬”着急,三才门主是一代奇人“天机子”的继承者,功力之高,难以测度,一门之长说出这样的话,当然是百分之百的把握。“玉琶妖姬”如果知道他的身分,可能不敢造次。“玉琶妖姬”竟然不计利害,口里道了一声“好!”原地坐了下去,琵琶斜靠香肩,粉腮陡变凝重,玉指轻舒。“叮咚!”一声脆振破空而起。司南誉的心登时收紧了。接着,金声玉振,扶摇而起,像不尽长江滚滚而来,事实并不如想象中的激烈,司南誉可不知这琶声妙在何处。三才门主气定神闲,兀立如山。琶声似专对三才门主而发,司南誉并无什么特殊的感受。“玉琶妖姬”缓缓闭上眸子,手指有规律地在弦上游移跳动,琶声由徐而疾,娇躯也跟着震颤。“砰”地一声,像骤雨乍歇,弦断了,声音也告中止。“玉琵妖姬”粉腮剧变,睁眼起立,簌簌抖个不住。显然,三才门主内力高出她甚多。三才门主哈哈一笑道:“柳姑娘,你怎么说?”“玉琶妖姬”栗声道:“你废我的功力吧!” “本人不为已甚,只要你答应远离中原道,对展烽死了心,就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 “办不到!” “什么?你……” “阁下可以废我的功力,要我对展烽死心办不到。” “你不见棺材不掉泪?” “就算如此吧!” “想想,你功力被废之后,便成为普通人,展烽对你会如何?” “这是我自己的事!” “神剑帮会放过你么?” “玉琶妖姬”毫不犹豫地道:“人活在世上,总该有个理想,为了理想而牺牲,又有何憾!”三才门主怔了片刻,道:“破坏别人的家庭就是你的理想?”玉琶妖姬”了无惧怯地道:“爱其所爱,是我的理想。”三才门主声音一寒,道:“那就别怨本人手辣了?”“玉琶妖姬”厉声道:“尽管出手就是!” “不后悔?” “无悔可言。” “好,本人仁至义尽,这是你自找的!” 司南誉的心弦倏然抽紧,他当然不能坐视“玉琶妖姬”功力被废,欠她情不说,她这样做是为了一份没有结果的爱,执着的是—片痴心。三才门主缓缓上步,场面骤呈无比的紧张。“玉琶妖姬”琵琶—横,咬牙大叫道:“我要反抗!”三才门主冷酷地道:“你当然可以反抗,不过,那是多此一举。”双方距离只剩下八尺。司南誉一错牙,正待现身,蓦在此刻,一声娇喝倏告传来:“住手!”司南誉的嘴已经张开,只差没喝叫出声,—惊之下,立即闭上。三才门主似已听出来人声音,连退了三个大步,神色顿变。一个宫妆丽人,幽然出现,赫然是邱忆凤。司南誉在暗中激动无比,这可是意想不到的好事,看这一对假父女如何解决问题,这问题迟早是要解决的。天色已完全昏黑下来,但在高手眼中,仍然可分辨面上的神情。三才门主颤栗地唤了一声:“忆凤!”“玉琶妖姬”呆立着,静观事态发展。邱忆凤目注“玉琶妖姬”,冷若冰霜地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知道,你是展烽的妻子!” “你爱他?” “我不否认!” “他爱你么?” “那是他自己的事,我只知道我爱我想爱的人,他爱不爱我……我不在乎,这是无法勉强的。” “你倒是一厢情愿?” “我不想争辩。” 司南誉心里像倒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什么滋味。 邱忆凤默然了片刻,突地栗声道:“好,你去爱他吧!我不会阻止。”“玉琶妖姬”被这意外的话惊得一怔,错愕地道:“你……什么意思?”邱忆凤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道:“柳香娥,我说的是真话,我不想继续这桩痛苦的婚姻。”“玉琶妖姬”脱口道:“你们之间……没有感情?”邱忆凤不假思索地道:“你说对了,我与展烽的结合是—项错误!”三才门主颤声大叫道:“忆凤,你……胡来!”邱忆凤不理三才门主,继续向“玉琶妖姬”道:“你可以走了!”三才门主怒叫道:“不行,我要废了她!”邱忆凤充耳不闻,挥手道:“你走!”“玉琶妖姬”惊愕莫名地深深瞄了邱忆凤—眼,转身移步。三才门主浑身疾颤,目爆寒芒,身形—动:邱忆凤闪电般横身—拦,颤抖着声音道:“让她走!”三才门主暴怒道:“你……你疯了……”“玉琶妖姬”身形突地加快,眨眼无踪。司南誉在暗中迹近发狂,几乎站立不稳。邱忆凤突地跪了下去,激愤又带悲伤地道:“爹,女儿在此叩谢养育之恩,这是最后—次称您为爹……”三才门主身形打了一个踉跄,脸孔顿起抽扭。邱忆凤接下去道:“从今以后,永断葛藤!”三才门主手扶额角,激越地道:“忆凤,我……自知铸了大错,难辞其咎,但我对你……一直视同亲生……”邱忆凤咬着牙,带着哭音道:“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我不敢言恨!”说着,再拜而起。三才门主身心摇摇欲倒。凄声道:“忆凤,你……真的这样狠心,一刀斩尽二十年的情分……忆凤,你就不能原谅为父的这一错失么?”邱忆凤连连咬牙,久久才发出声音道:“我娘……含恨忍辱而死。尸骨未寒,我姐姐,截发离家而去,李门……已经是家破人亡,我是李家的骨肉,我……能不伤心?能不恨?可是……我又怎么恨?”说完,掩面疾奔而去。司南誉想去追,但两只脚像生了根,挪不动。三才门主扬起手,想叫,又放下,喃喃自语道:“完了,一切都完了,梦,到头来还是梦,我得到的是什么?人,做错了事,走错了路,是应该付出代价的。……忆凤,我不怪你,也不恨你,我……只恨我自己。”说完,仰天叹了口气,蹒跚而去。司南誉现身,走到三才门主原来立足的地方,心思仍然是一片狂乱,一曲已终,但还没落幕。邱忆凤与三才门主的父女关系算是结束了,以后呢? 一阵淡淡的幽香沁入鼻孔,司南誉不由心中一动,一个红艳艳的倩影俏立在身前,司南誉惊声道:“是你!”赫然是“玉琶妖姬”柳香娥去而复返。“玉琶妖姬”娇脆地笑了一声,道:“我离开时,发现你隐在一侧,所以我没真的走。” “噢!” “你为什么不现身跟妻子相见?” “……” “你不喜欢她?” “香娥,这不干你事。” “好,不谈她,珏哥,我先谢谢你挽回了我的生命。” “对了,那玉如意呢?” “你不是留言,交给那老人么?正巧你那朋友中途折返……” “你交给他了?” “唔!我直接交给他了,不然,我哪来的琵琶。” “那好,你怎会到这里来?” “玉琶妖姬”做出了一个迷人的姿态,吐气如兰地道:“我的伤好了之后,知道你已离我而去,当时我很难过,想找你,却不知道你去了何方,于是,我就瞎闯,结果还是找到了你,真是天从人愿。”说着,又嫣然一笑,接下去道:“你那岳丈怎么回事?”司南誉沉下脸道;“不谈他!”“玉琶妖姬”怔了怔,又回复春花也似的笑容,道:“好,不谈!”说着,向司南誉挪近了些,吐气如兰地又道:“珏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坦白告诉我……”司南誉下意识地心头一荡,道:“什么问题?”“玉琶妖姬”仰起脸道:“你喜欢我吗?”不出所料,她真的提出了这难堪的问题,司南誉登时面热心跳,并非惑于她的美艳,而是感于她一再表现的痴情,若说不喜欢,那是违心之论,如果说喜欢,势将情孽牵缠,而自己是有了妻室的人。“玉琶妖姬”又道:“珏哥,回答我,是或否,不要勉强,说出你的心意。”司南誉无可奈何,期期地道:“香娥,我……是喜欢你……”“玉琶妖姬”捉住司南誉的手,喜孜孜地道:“真的?” “是真的,不过……” “不过什么?” “你知道我是成过亲的人。” “这有什么关系,我并不要名分。” “你是说……” “玉琶妖姬”收敛了媚态,幽幽地道:“我只要得你这句话,便心满意足了,我……明知爱上你是春茧自缚,但我情不自禁,我……生平第一次真正爱上一个人,我交付了我的心,珏哥,希望你能珍惜小妹这颗痴心,永远地……行么?”司南誉有些意乱情迷,如果说他真正对一个女人生情,眼前的“玉琶妖姬”是第一人,以往对黄蕙芬、宁坠儿、邱忆凤等,感情是在若有若无之间,没有深切的感受。 第142章 无愧 心念之间,他脱口道:“我们相识未免太迟了些!”“玉琶妖姬”扭转娇躯,紧靠在司南誉胸前,梦呓般地道:“不迟,并不太迟!”软玉温香,司南誉不自禁地用手搂住她,舌头打着颤道:“香娥,是迟了,我没……什么东西好给你。”“玉琶妖姬”道:“我不需要得回什么,我只想付出,你能接受,这便是代价。”款款痴情语,司南誉陶醉了,但陶醉中夹着一丝痛苦,他不是登徒子之流,他仍有理智,他已没有资格再对任何女子用情,不管怎样,他已使君有妇。一声干咳,惊醒了无垠的绮梦,两人霍地分开。不速而至的竟然是“土行仙”。司南誉面上—阵燥热,作了一揖,讪讪地道:“原来是前辈,您好!”“土行仙”冷哼了一声,目芒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半晌才道:“小子,你真使人齿冷!”司南誉打了一个嗝,尴尬至极地道:“前辈,晚辈……并没有做什么……”“土行仙”瞪眼道:“那是老夫眼瞎,看错了?”“玉琶妖姬”冷冷接口道:“情有所不能自禁,但求心中无愧,眼见未必是真,阁下又何必责人太苛?”说完,撇了撇嘴。“土行仙”喘口气,道:”柳香娥,你的门齿倒是满利的!”“玉琶妖姬”满无所谓地道:“阁下就是鼎鼎大名的神偷‘土行仙’?”“土行仙”目芒—闪,道:“不错,老夫正是!”说完,又凝视着司南誉,严峻地道:“司南誉,想想你的出身,你不想身败名裂,羞辱先人吧?”打了一个冷颤,司南誉轻轻一错牙,道:“晚辈有分寸的。”“土行仙”似乎动了真怒,气呼呼地道:“希望你不会玩火自焚。”“玉琶妖姬”微哼了一声,道:“我不是火,司南誉也非玩火的人。”司南誉紧接道:“发乎情,止乎礼,这点晚辈省得的。”“土行仙”道:“天下能有几个柳下惠,如不能防微而杜渐,则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对方是父亲生前至友,司南誉只有恭聆的份,事实上“土行仙”说的乃是大道理,感情是奇怪的东西,一发即难以收拾,这点,司南誉何尝不知道。“土行仙”接着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发乎情不错,怕的是不止乎礼,世上最难以勘破的是情关,你小子耳闻目睹上一代的许多恩怨,均由情而起,难道还不足以为鉴?”司南誉打了一个冷颤,远的不说,单只目前三才门主与“金凤女”之间,便是由情而引发的悲剧,当下躬身道:“晚辈谨受教!”“土行仙”口里“嗯”了一声,转变话题道:“你此次易容打入神剑帮失败的事,老夫已经尽知,目前有件相当令人困惑的事,柳姑娘曾经当过神剑帮护法,也许能予解答。”“玉琶妖姬”对老偷儿刚才老气横秋的教训未尽释怀,冷漠地道:“阁下说来听听看!”“土行仙”四下张望了一眼,低声道:“神剑帮总香主,鬼秀才耿光明是什么来路?”“玉琶妖姬”略一沉吟,道:“耿光明是南方武林—霸,年前以不光明的手段杀了关外绿林巨魁‘屠夫’刘昌及其手下十二名高手,表现突出,而为神剑帮所笼络。”司南誉暗自点头,“屠夫”刘昌曾参与抢夺“王者之剑”,而被当时的灰衣蒙面人葛祖荫所击伤,曾扬言报复,想不到死于耿光明之手。“土行仙”目芒—闪,道:“老夫所说的来路.是指他是否与什么江湖帮派有渊源?”“玉琶妖姬”摇头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司南誉接口道:“前辈为什么要追查耿光明的来路?”‘土行仙”沉凝地道:“据老夫得到的确实消息,不久前,该帮在桐柏山中,搜杀‘断肠花’马月娇与葛祖荫时,耿光明暗下毒手,毁了掌令‘元真子’那恶道……”“玉琶妖姬”惊声道:“有这等事?神剑帮主—直认为是马月娇下的手……”“土行仙”道:“老夫初步判断是权力之争,或许是私人恩怨。”司南誉心念一动,脱口道:“其中大有文章!”“土行仙”一怔神,道:“你想到了什么?”司南誉把耿光明杀该帮堂主,助自己脱身,暗中指点总护法“通天手”身带异宝,怂恿自己杀之取宝,以及在废农舍外故意不照约定出手,使“通天手”被杀等经过,大概说了一遍,然后道:“晚辈一直不解耿光明何以吃里扒外,到底居心何为?”“玉琶妖姬”惊呆了,这实在是大出意外的怪事。“土行仙”吐了口气,道:“实在是匪夷所思的怪事,耿光明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司南誉想了想,道:“莫非他是神剑帮仇家派来卧底的?”“玉琶妖姬”道:“神剑帮主精明过人,设若如此,便是强中有强中手了。”“土行仙”目注司南誉道:“小子,跟老夫去办件事。”司南誉心中—动,道:“办什么事?”“土行仙”道:“天机不可泄露,是件大事,到时再告诉你,我们马上走。”“玉琶妖姬”粉腮—变,道:“没我的份么?”“土行仙”道:“对不起,这是私务!”“玉琶妖姬”眸光连动,道:“阁下不是故意要分开我们吧?”“土行仙”哈哈一笑道:“老夫从不使小手段,你放心,绝无此事。”司南誉心头有些怅惘,期期地道:“香娥,那……我们就后会有期了。”“玉琶妖姬”当然是一百个不愿意,但她无法留下司南誉,也不能强跟人家去,情难自己地道:“我们……何时才能再见?”司南誉也不胜依依地道:“见面的机会很多……”“玉琶妖姬”幽幽地道:“谁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样子!”“土行仙”催促道:“走吧,迟了会误事。”说着,展动身形。司南誉轻轻一咬牙,道:“香娥,你珍重!”说完,跟着奔去。“玉琶妖姬”独对空林,怅然痴立。就在此刻,一条人影,幽灵般出现在“玉琶妖姬”身后。 “玉琶妖姬”正值黯然神伤之际,根本没发觉有人来到身后。来的是个中年妇人,此刻,如果她要取“玉琶妖姬”的性命,可说易如反掌,她的手扬了起来,又放下,冷冷地发话道:“柳香娥,转过来!”“玉琶妖姬”芳心大震,但一个高手自有其应变之道,娇躯斜掠丈许,才车转身,手中琵琶做出击之势,口里道:“什么人?”现身的乃是司南誉的姑母司采薇,司采薇语若冰霜地道:“你别管我是谁,我特来警告你,不许再纠缠展烽!”“玉琶妖姬”先是一怔,继而格格大笑道:“有意思,你……凭什么?”司采薇冷酷地道:“凭展烽长辈的身分。” “长辈?” “不错!” “长辈又怎样?” “我不能眼看他毁在你手里!” “真有意思,我……会毁他么?” “你明知他是结过婚的人,为什么还要纠缠他?” “那是我自己的事。” “柳香娥,你我同属女子,为人处事该有个分寸,以你的容貌,何愁没人拜倒裙下,何必自我作贱。” “作贱?” “你爱上一个有妇之夫,除了破坏别人的幸福,能得到什么?” “玉琶妖姬”秀眉一挑,道:“你也是女人,如果你真心爱上一个人,便知道为什么!”司采薇寒声道:“我不跟你辩口舌,只是向你提出忠告,如果你率性而为的话,有—天会后悔莫及。”“玉琶妖姬”冷笑连声,道:“我心自在我心,爱其所爱,谁也管不着。”司采薇冷极地—哼,道:“如果你纠缠司南誉,我就管得着。”“玉琶妖姬”道:“何不现在就试试看?”司采薇眸中煞芒—闪,道:“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玉琶妖姬”毫不示怯地道:“我真的不信这个邪。”司采薇道:“我就要你信!”素手一扬,并食中二指,指向“玉琶妖姬”,奇怪,不见有指风射出。“玉琶妖姬”可不是泛泛之辈,意念才只一动,本能地把琵琶移护心窝。“锵”地—声,“玉琶妖姬”被震退了两个大步,登时芳心大骇,脱口道:“无影指!”司采薇道:“你很识货,再试试看!”看字声中,双掌倏扬,连圈疾划,诡异的手法惑人也骇人。“玉琶妖姬”芳心大凛,蓦集全身功力于琶身,振颤挥洒.以攻应攻。“啪啪”连震,劲风四溢,“玉琶妖姬”再退了两步,现在,她必须争取主动了,娇躯一晃,琵琶闪电般劈出,中途突地变势,改为横切,招式之玄奇诡厉,十分惊人,一般高于还真应付不了。司采薇是—代恐怖人物“血牡丹”的传人,身手之高,自不待言,娇躯旋动之间,连攻三掌,角度部位,全脱武术常轨,从完全不可能的角度攻向意想不到的部位、“玉琶妖姬”手忙脚乱,倒退不迭。 第143章 口供 司采薇得理不让,如影附形,接着又戳出五指。闷哼声中,“玉琶妖姬”跌坐地面;司采薇手掌按上“玉琶妖姬”的天灵,冷极地道:“柳香娥,我只消—吐劲,你知道结果是什么?”“玉琶妖姬”粉腮一片煞白,咬牙:道:“你就吐劲吧!” “如果你答应我—个条件,我就放你一马。” “什么条件?” “不要再纠缠司南誉。” “办不到!” “那你是宁愿碎颅而死了?” “玉琶妖姬”凄厉地道:“人活着总有—个理想,为理想而死,又有何憾。”司采薇窒了窒,道:“缠上一个有妇之夫,是你的理想?”“玉琶妖姬”道:“我只知道爱所欲爱,别的不管。”司采薇栗声道:“失去了生命,还能爱所欲爱么?” “我不会向你求饶乞命,也不会放弃理想。” “你是迫我杀你?” “无妨,因为你功高一筹。” “你真的不怕死?” “但求心安,何惧之有。” “值得么?” “当然值得,女人追求的是什么?得不到,生与死有何区别?” 司采薇微微吐劲,迫灌“天灵”大穴。“玉琶妖姬”口中沁出了血水。司采薇厉声道:“应不应承?”“玉琶妖姬”狂声道:“不!办不到!”司采薇颤栗了,毕竟她也是女人,她体会得到一个女人死心塌地爱上一个男人时,意志是无法动摇的,但她是司南誉的姑母,当初勉强撮合司南誉与宁坠儿,结果酿成悲剧,使她内疚不已,她不能放手,否则行将见邱忆凤又步宁坠儿的后尘,当下把心一横,道:“是你迫我杀你的……”“玉琶妖姬”冷厉地道:“只要司南誉知道我怎么死就成了!”司采薇打了一个冷噤,杀了她,司南誉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弄巧反拙,促成司南誉与邱忆凤之间的决裂?她有些动摇了。“玉琶妖姬”又道:“你说你是他的长辈?” “不错!” “什么样的长辈?” “我是他姑妈!” “噢!姑妈……很好,你可以下手了!” “你至死不悟?” “我再没话说了!” 就在此刻,一条娇俏人影闪现。司采薇目光一转,激声道:“果然与宁坠儿长得一模—样,你就是邱忆凤?” “宁忆凤,我不姓邱!” “是的,你……是姓宁,我们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以前见过你,把你当坠儿,忆凤,你认识我吗?” “我该称您一声姑姑,请您放了她。” “什么?” “您不能杀她!” “为什么?” “她爱司南誉,司南誉也爱她。” “忆凤,你……你是司南誉的妻子呀!” 宁忆凤摇摇头,凄凉地道:“不,那只是名义,他恨我……”司采薇栗声道:“不会的,以往是因为重重误会,才演变成那种局面,现在你身世已明,他没理由恨你。”宁忆凤再次摇头道:“一切都没有改变,他仍然恨我,而且,他……应该属于我姐姐!”司采薇叹了口气,目芒一闪,正色道:“忆凤,你要你娘死不瞑目么?”宁忆凤芳容一惨,眼角孕起了泪光,努力一咬牙,道:“姑姑,请您收手!”司采薇无可奈何地收回手掌,退开数步。“玉琶妖姬”缓缓起身,抹去了口边血渍,咬咬下唇,道:“我不会夺去你的丈夫,这点你放心。”宁忆凤幽幽地道:“我曾经对你说过,你爱他就去爱吧,也许,你会给他幸福。”司采薇大声道;“忆凤,你疯了不成,你这算什么意思?”宁忆凤道:“姑姑,我没疯,我……只是承认事实,不愿骗自己。”司采薇激声道:“别糊涂,你是我司家的媳妇,这是无法改变的。”宁忆凤的泪珠终于滚落粉腮,转向“玉琶妖姬”道:“你为何还不走?”“玉琶妖姬”樱唇连动,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娇躯一弹,投入了夜幕中,穿林而去。司采薇上前抓住宁忆凤的香肩,颤声道:“你完全错了,你不该这样的。”宁忆凤含泪苦笑道:“一切都是命,不认命也不成,姑姑,我……—定要找到姐姐。”司采薇点点头,道:“我们一道去找,我……唉,实在愧对你娘,对了,你还回三才门么?”宁忆凤咬牙道:“我无法向邱文俊寻仇,但,这恨是消除不掉的,我已复姓归宗,从此与三才门一刀两断!”司采薇点点头,道:“我们走吧!” 司南誉与“土行仙”结伴奔去,—路之上,他心里仍盘旋着宁忆凤对“玉琶妖姬”说的那些话:“……你去爱他吧!我不会阻止……我不想继续这桩痛苦的婚姻……我与白儒的结合是一项错误。……”—种莫名的痛苦深深地攫住了他,不由长叹出声。“土行仙”大声道:“你叹什么气,忘不了那妖女?”司南誉故意乱以他语道:“前辈,我们去办什么事?” “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了结刘侯集本门五老三少被屠杀的血案。” 司南誉登时血行加速,激动非凡,为了一部“无极宝典”,“空空门”高级弟子“影子人”等惨被集体屠杀,凶手冒白儒之名行事,害自己背上了黑锅,当时判断是神剑帮主裴震所为。心念之中,激声道:“找到凶手了?” “可以这么说。” “何许人物?” “你见了就知道。” “这么说……晚辈的嫌疑可以洗刷了?” “唔!” 四更将残,路无行人,远处已传来断续的鸡啼声,眼前,呈现一个乱葬岗,荒冢累累,走磷飞萤,人目一片阴森,居中高处,耸立着一座小庙,“土行仙”用手遥指道:“到了,就是那间小庙。”司南誉心里可有些嘀咕,怎会来这鬼地方?两人穿过凌乱的坟地,来到小庙前,一块泥金剥蚀的破匾,隐约可看出是“灵官庙”三个字,门边有两株枯树,光秃秃的,在下弦月映照下,显得无比凄凉,门是敞开的,不见人。是什么人住这种地方,甘愿与鬼为邻?进门,里面是一殿—厢。“土行仙”径直走向厢房,司南誉跟了过去,向里一张,不由心头发毛,蛛网尘封中,停了数口白木棺材,是寄厝还是待葬不得而知,“土行仙”冷冷地道:“这些棺材全是空的,是由一些好心人捐献了摆在庙里,准备收埋无主尸骨用的,现在你揭开右边第二口。”话虽如此,这情景还是使人相当的不自在,司南誉也不想多问,依言走过去揭开棺盖,棺盖是虚掩的,—点也不费力,—看,连退三步,惊声道:“怎么是个老太婆?”“土行仙”大惊意外,栗声道:“你说什么?” “棺材里躺着的是个老太婆。” “老太婆,不可能……你再看仔细些!” “很清楚,半点不错。” “土行仙”一个纵步到了棺材边,目光一扫,窒住了。司南誉骇怪地道:“前辈,这是怎么回事?”“土行仙”激越地道:“怎么会变成个老太婆,人呢?”司南誉惑然道:“人,原本应该是什么人?”“土行仙”道:“一个白衫蒙面的年轻人,自称白儒。”司南誉心中一动,脱口道:“莫非是‘无胆书生’!”“土行仙”不假思索地道:“不是他!”“无胆书生”到“天罡洞”为“玉琶妖姬”求药,算时间不可能这么快回头,司南誉是未经思想脱口说出的,一听“土行仙”的答话,不由大感奇怪,他们双方根本就不曾碰过面,当下星目一张道:“前辈也认识‘无胆书生’?”“土行仙”怔了怔,道:“一面之识!” “那被前辈关在棺木里的是什么人?” “他自称白儒。” “前辈没问口供?” “因为事出离奇,只好把他制住,找你来澄清事实真相。” “什么事出离奇?” “他持有信物!” “信物?” “不错,你自己看!”说着,从怀中取出—物递给司南誉。司南誉接在手中—看,登时心头剧震,血脉贲张,激动得直发抖。“土行仙”接着道:“如何?” 那信物赫然是“武扬门”的圣牌。司南誉激动得无以复加,久久,才进出声音道:“这是神剑帮主裴震的诡计!”“土行仙”目芒连闪,道:“何以见得?”司南誉道:“此次晚辈易容为紫衣人。打入神剑帮总坛,被识破受制,这面乌木牌被裴震搜去,显然是他的诡计,看他的意向,定有某种企图。”“土行仙”顿足道:“老人受愚弄了,三十年老娘倒绷孩儿,那小子一再坚称是你同门师弟……”司南誉猛一错牙道:“晚辈明白了,裴震想再制造一个‘武林至尊’的传人,以淆乱武林视听,准备以之取代晚辈的地位,作为他将来以真面目出现的掩护!”“土行仙”愤愤然地道:“用心恶毒而可鄙!”司南誉目光扫向棺木道:“怎会变成了老妪呢?” 第144章 任务失败 “土行仙”俯近棺木,仔细一看,厉叫道:“是宁府的管家杜大娘!”像当头挨了—棒,司南誉身形一个踉跄,手扶棺边,不错,真的是杜大娘,用手一探,业已冷僵,那股恨毒似手要破胸而出,杜老爹刚遭耿光明杀害,杜大娘又遭毒手,的确是天道不公。杜大娘答应照管宁坠儿家的门户,怎会被害在这里?那冒充白儒的既已被制,怎会脱走?“土行仙”足智多谋,此刻也傻了,噙着老泪道:“这是老夫的失误,不该这么处置那冒充者的。”司南誉颤栗地道:“杜大娘怎会在此地遇害,令人想不透……”天色业已放亮,但司南誉的心仍是乌黑一片。“土行仙”怆声道:“只有先安埋了死者,再设法调查真相了。”司南誉咬牙切齿地道:“毫无疑问,这是神剑帮的杰作,前辈最近到过襄阳宁府么?”“土行仙”摇头道:“没有,怎么样?”于是司南誉把杜老爹人府倒毙的经过说了一遍。“土行仙”深深—想,道:“这就是了,杜大娘定是急于为夫报仇才离开宁府,正好遭逢这劫运,说巧也真太巧了,可是杀人救人的是谁?”司南誉道:“前辈制住那冒充晚辈的小子是什么时候?” “昨天下午。” “如果当时先问口供……” “坏就坏在这块乌木牌,老夫几乎相信他是你同门师弟,嗨!谁能料得到,这种鬼地方平时根本没有人迹。” 得回了乌木牌,是司南誉意料不到的大收获,但却抵不过杜大娘被害的恨,耿光明杀害杜老爹的动机是一个谜,杜老爹临死所说最毒妇人心那句无头无尾的话也是个不解之谜,而杜老爹却又是葛祖荫的师兄,葛祖荫与裴震之间有夺妻之恨,说来说去,问题仍在裴震身上,可是耿光明暗杀自己人的行为,又做何解呢? 两人合力,就现成的棺木,在庙后拣了块地,把杜大娘掩埋了,事毕,已是日上三竿的时分。司南誉重新思考了一阵,道:“前辈无妨离开此地,到附近显露行踪,晚辈在此株守,说不定会有收获。”“土行仙”点点头,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办法,好,就这么办,老夫马上走。”“土行仙”说走就走,司南誉又回到庙里,藏身在大殿中枯等。守株待兔,是否如愿,仍在未定之数。里外一片死寂,司南誉耐心守候,神驰意越,他又想到了“玉琶妖姬”、宁坠儿、已复本姓的宁忆凤,他逐个地去分析,但结果是增加了心情的紊乱,对这三个情况各殊的女子,他真不知如何应付。日头当顶,庙里阴森森之气稍煞。时间太久,加上饥肠辘辘,司南誉已感到不耐了,突地,他瞥见院墙上由日光投射的人影一晃而过。登时心中一动,知道已经有不速之客来到,立即掠到窗边.由破孔外望,一看之下,血液不禁沸腾起来,杀机也告云涌而起。现身的,赫然是神剑帮总香主“鬼秀才”耿光明,此刻正站在厢房门外,满脸骇异之色。只耿光明—个人么?如果裴震也现身该多好。心念未已,只见—名村汉从庙门奔入,朝耿光明打了一躬,道:“弟子于丙南参见总香主!”耿光明一摆手,道:“免礼,你是这一带的负责人?” “是的!” “棺材怎么回事?” “被人掩埋了!” “谁?” “白儒跟一个精瘦老者。” 耿光明大为吃惊,栗声道:“白儒来过了?” “是的!” “人呢?” “可能离开了!” “可能……什么意思?” “总香主恕罪,弟子疏忽了,弟子仅见那老者离开,但已经有半天不见有动静,白儒可能是从另一方向离开。” 不问可知,这村汉打扮的是密探头目,想不到对方没有放松对此地的监视,司南誉—晃,闪现殿门外。耿光明与那密探头目同时惊呼出声:“白儒!”司南誉弹步迫到对方身前丈许之处,冷极地道:“姓耿的,真是幸会!”叫于丙南的密探头目,惊悸地后退数步,背贴厢房门框。耿光明打了个哈哈,力持镇定道:“的确是幸会!”密探头目突地弹起身形,司南誉正待截击,“哇”地—声惨叫,那打算开溜的密探头目栽倒院地,下手的是耿光明,好辣的手法,倒地气绝,连多哼一声都没有。司南誉震惊莫明,瞪视着耿光明,一时无语,这是耿光明第三次向自己人下毒手,为什么?耿光明冷眼一扫地下的尸体,然后从容地道:“有何指教?”努力镇定一下心神,司南誉开口道:“为何要杀人?”耿光明阴阴地道:“为了方便谈话尸司南誉暗自打了一个冷噤,对方城府之深,手段之毒,心肠之狠,实在很难找到其匹,不由脱口道:“阁下不止—次对自己人出手,为什么?”耿光明冷冷地道:“为了自身的安全,有时是不能心肠太软的。” “在下不懂。” “你本来就不必懂。” “如果阁下的行为被帮里人发觉……” “那是区区自己的事。” 司南誉吐了口气,星目中煞芒连闪,沉声道:“好,咱们言归正传,从头…件一件解决,一个叫杜一鹤的老人,是你杀的?”耿光明回答得挺干脆,一口便道:“不错!” “什么原因?” “原因不必问,区区是奉上命诛杀叛徒。” “姓杜的也是神剑帮属下弟子?” “—点不错!” 司南誉大为错愕,想不到杜老爹也是神剑帮的人,这还有什么话好说,可是耿光明的作为也属叛逆,而他却执行帮规,他到底是哪一类的人?心念之中,冷哼了一声道:“这点暂且不谈,原来放置在棺木中的杜大娘,又是如何死的?’’耿光明道:“不是区区下的手,歉难作答。”司南誉目芒一闪,道:“谁下的手?” “不知道,区区不在场。” “真的?” “当然不假!” “很好,再问阁下,手持乌木牌,冒充在下同门的是谁?” “帮主的亲信。” “目的何在?” “这得问帮主本人。” “谁救走了那小子?” “没救走,他仍在此地,只是已经不能开口了。” “在哪里?” “厢房内头一口棺材里!” 司南誉骇然大震,咬咬牙,拔出霸剑,栗声道:“打开棺材,证实一下!”耿光明耸耸肩,转身进入厢房,揭开棺盖,司南誉紧跟在后面,一看,是不假,棺材里躺着个白衫人,年纪在二十左右,耿光明阴声道:“不假吧?” “是谁杀了他?” “监令的人,因为他任务失败。” “手段够辣,自己人也不例外,再问你最后一件事,月前在刘侯集,有五老三少被杀,同样是冒在下的名头,是谁的杰作?”耿光明脸色变了变,又恢复冷沉之色,摇头道:“区区根本不知道这回事。”蓦在此刻,一个苍劲的话声道:“鬼秀才,你推得十分干净,可惜百密仍有一疏,暗中有眼睛看着你。”声音入耳极熟,司南誉大为激动,他立即想到了那闻声而不见人的神秘老人,想不到对方会在此时此地现踪,耿光明脸色大变,栗喝道:“什么人?”老人的声音道:“你还不配问我老人家是谁,杜家老两口子和现在棺材里的小子,全是你下的毒手,别想赖帐。”耿光明身形一动,司南誉霸剑一抬,大声喝道:“不许走!’耿光明退到墙边,他再阴狠,此刻也着慌了。司南誉咬牙切齿地道:“耿光明,说实话!”耿光明犹图狡辩,厉吼道:“有种的现身当面对质,冷箭伤人算不了人物。”老人的声音道:“鬼秀才,要我老人家点出来么?”声音很空洞,不知传自什么方位。耿光明咬牙道:“点吧!”哈哈一笑,老人的声音道:“听清楚了,那小子受命冒充‘武林至尊’的传人,故意亮出武扬门信物,自称是白儒的师弟,你负责暗中策应他,他失手遭制,被带到这灵官庙,你尾随而来,正巧杜老婆子追到索仇,你承认杀了她丈夫,之后,杜老婆子突然暴毙,我老人家不及救她……”耿光明大声吼叫道:“鬼话!”老人的声音接下去道:“你不知安的什么心,竟然点了那小子的死穴,然后把尸体互换,你不否认这事实吧?”司南誉霸剑倏扬,杀气蒸腾地道:“姓耿的,快说出事实真相,否则我把你劈碎!”耿光明面皮连连抽动,栗声道:“白儒,你别忘恩负义,没有区区暗中援手,你能活到现在?”司南誉默然,耿光明说的是事实,第—次,司南誉被“玉琶妖姬”突然制住,来不及解开穴道而遭擒,他杀了—名堂主救他脱身。第二次,他故意不支援“通天手”而放他—马,什么原因不知道,但却无法否认。心念之中脱口道:“在下不否认,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第145章 破剑阵 耿光明看准司南誉心意已动摇,沉声道:“你别管区区是什么目的,你欠区区救命的人情不假。”老人的声音道:“狼子居心叵测,白儒,当机立断,别作妇人之心,有人来了!”司南誉心头一震,转目外望,数条人影冲人庙门,当先的锦袍蒙面,赫然是他寝食难忘,必欲得而甘心的神剑帮主孟凤临,后随七八名老少高手。司南誉登时血脉贲张,怨毒冲顶。 “砰”然—声大响,耿光明破后窗飞去。现在,司南誉可顾不得耿光明了,提剑闪出厢房。“白儒!”随从孟凤临的高手惊呼出声。孟凤临仰天哈哈狂笑起来。司南誉但觉全身的血管即将要爆裂,俊面铁青,身躯因激动而发抖。 孟凤临敛住了笑声,狞声道:“司南誉,今天的事情得有个了断!”司南誉双目尽赤,激愤至极地道:“孟凤临,祖师有灵,今天便是你的末日。”随行的高手散开戒备,屋脊墙头,人影纷现,来人不少,整座庙已被完全包围了。司南誉根本不在乎,他的目的物是孟凤临。耿光明也自庙门进入,加入高手群。孟凤临阴侧恻地道:“司南誉,你敢犯上?”司南誉目芒—闪,道:“犯上?哈哈哈哈……”他忍不住狂笑起来。孟凤临暴喝—声:“住口,有什么好笑的?”司南誉敛了笑声,咬牙切齿地道:“犯上二字,出自你这弑师大逆之口,岂不叫人笑掉牙?”孟凤临阴恻恻地道:“司南誉,你受了你那死鬼师父的蛊毒,竟然听信他颠倒黑白,淆乱是非,弑师的是他……”司南誉气得俊面发紫,厉喝道:“孟凤临,你人性尽失,根本不能算是人,是畜生!”孟凤临怒哼了一声道:“本座以尊长身分,治你犯上之罪。”信口颠倒是非,使司南誉气愤欲狂,霸剑暴扬,栗声道:“孟凤临,用你的血来洗净你如山罪孽!”孟凤临阴冷地道:“慢着!”然后回顾耿光明通:“总香主!”耿光明躬身道:“属下在!”孟凤临沉缓地道:“怎不见本座特使现身?”司南誉不由心中—动,特使,又是何许人物?耿光明瞟了司南誉—眼,然后才激声道:“禀帮主,特使业已被害,尸体在厢房棺木中。”司南誉心头又是—动,原来所谓特使,是指那冒充本门弟子的小子而言,听口声,孟凤临还不知道小子被耿光明暗下毒手杀害的事。孟凤临显然相当震惊,暴叫道:“被杀?……谁下的手?”耿光明道:“白儒!”司南誉星目电张,闪闪杀芒射向耿光明,他真不明白这阴险人物到底是在弄什么鬼,杀了人公然当面往别人身上推?睁眼说瞎话,居然面不改色。 孟凤临目光一扫地上那具密探头目的尸体,道:“这也是他杀的?”耿光明道:“是的!”孟凤临目中厉芒一闪道:“你没受伤?”显然这枭雄心思相当缜密。耿光明又躬了躬身,道:“属下正与他相持不下,幸好帮主驾到。”司南誉冷哼了—声,懒得去揭穿他。孟凤临亮出长剑,大喝—声:“上!”连耿光明在内,共九名高手,纷纷掣出兵刃,各占位置,又是群殴之局,司南誉杀机大炽,前车之鉴,他不能处于被动,必须抢占先机,否则必受制于人,心念—动,口发一声沉哼,霸剑攻向孟凤临。金铁交鸣声中,双方各退了一步,司南誉突地发觉情况不对,从九名高手错落有致的位置看来,对方布的是—个剑阵。事实可不容他多想,孟凤临已发剑攻击,曾膺天下第—剑,剑术上的造诣当然不同凡响,剑势展开,如长江大河,滔滔滚滚,令人目眩神夺。司南誉的霸剑绝招也迥异俗流,虽只—招,但变化繁复。两名旷代剑手展开了生死之搏。一个是要完成师命清理门户,一个是要除去致命的芒刺,足以交上了锋,着着惊心,式式动魄,双方都志在必得。剑阵没发动,像是在待机。惊险激烈的场面层层叠出,紧扣着所有在场者的心弦。司南誉知道这—战是生死之判,敌众我寡,必须沉着应付,伺机出奇致胜,而孟凤临却是笃定。三十招之后,司南誉开始沉不住气了,真力继续损耗下去,后果堪虞,因为这不是一对一的拼斗,但孟凤临的剑术犀利严谨,—时无隙可乘。剑阵布成之后,一直不曾发动,孟凤临位高名大,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再奸狡也不能不珍惜羽毛,看样子他不到必要时,不会使用剑阵,在个人功力旗鼓相当的情况下,司南誉无疑地居于劣势,因为在双方真元损耗到相当程度时,孟凤临可以下令群攻,而司南誉仅是一支孤剑。转眼又过了十招,司南誉意识到不能再拖了,他的处境之不利,与时俱增,于是,招式一变,竭全力展出了杀手。栗人的场面出现了,像一炉炽红的炭火被搅翻挑拨,寒芒爆射,剑气绞扭,交击之声有如连珠。一招,双方剑刃交击了数十下之多。第二个照面又告爆开,在场的人喘不过气。紧接着叠出了第三个照面,旁观者心弦几乎要断裂。惊呼声暴起,孟凤临面巾被挑飞,人倒撞出剑阵之外。没有丝毫的喘息余地,剑阵发动了,森森剑芒交织进飞,配合得天衣无缝,进退疾徐,如狂风下的缤纷落英。司南誉每—剑挥出,至少有三支剑接架,而其余各剑同时自不同方位出击,所有可能的部位全在被攻击之中,登时险象环生。剑阵讲究的是虚实配合,互为呼应,九名高手可以闭着眼出剑,但司南誉却不能有丝毫错失,否则不死必伤。像耿光明这等高手组合的剑阵,威力之强霸不问可知。恶斗持续,司南誉被包裹在狂涛猛浪之中,渐渐迫采守势,剑势根本挥洒不出去。焦灼与愤毒影响了心神,使他更形不利。人是血肉之躯,力量有其极限,可预见的结果是累死。危机与时俱增,已到了千钧一发的地步,司南誉陷于苦战,汗透长衫,俊面有若嘤血。死,他不怕,但不甘心在这种情况之下被毁。 就在这疯狂的场面中,数声裂帛破空而起,如霹雳乍惊,风雨骤至,铺天卷地,撕空裂云。司南誉精神大振,“玉琶妖姬”的不速而至,给他极大的鼓舞,原已衰竭的真力又告复苏,霸剑再趋凌厉。外围的一般神剑武士抵不住刺心褫魄的琶声,起了骚乱,纷自屋顶墙头溃散落地,剑阵也呈动摇。孟凤临立即循声扑去。 “哇”地一声惨叫,剑阵高手之一无缘无故的栽了下去。千载—时之机,司南誉奋起余勇,霸剑猛扫而出,惨号声震撼全场,两名高手臂折头飞,剑阵完全解体。琶声突然止歇,不见人现身。司南誉不遑想及其它,霸剑指向转身图遁的“鬼秀才”耿光明,凄哼声中,耿光明斜跄了开去,霸剑余势未尽,一名武士在慌乱中触上锋芒,大开膛倒了下去,冒起一片红。全场有如鼎沸,人影纵横奔窜。耿光明相当诡诈,乘乱走了个无影无踪。司南誉陡地发觉孟凤临已不在现场,这一急非同小可,如让他走脱,再找他可就难上加难了。惨嗥再传,又有两名武士栽倒,奇怪,不见有人出手。司南誉的意念全在孟凤临身上,飞身上了殿顶屋脊,四下一望,除了那些无主乱窜的武士外,不见孟凤临的影子。这眨眼工夫,他能上了天么?大白天,岗头上的一切一眼就可望尽。院地中惨号频传,人影豕突狼奔,涌出庙门,片刻间,能动的全走得一干二净,剩下一院子的死尸,不下二十具之多。司南誉正在惶然无计之际,耳畔传来了神秘老人苍劲的传声:“小子,快下去,人在厢房里!”连想都不想,司南誉飘坠院中,面对厢房门。 “回去,你插翅难逃!”是女人的喝话声,传自厢房内,接着是一阵碰撞的声音。司南誉大为震惊,仗剑冲入厢房,第一眼,他看到的是破窗洞外一个女人的面影,赫然是姑姑司采薇,他倏地明白刚才暗中杀人援手的是姑姑,那窗洞是半刻前耿光明逃走时撞破的。司采薇大声道:“注意左边!”司南誉目光一转,全身的血管暴胀起来,左边棺木之后,孟凤临露出了上半身,老人的传声不错,此獠果然没有走脱。孟凤临满面狰狞之色,狠瞪着司南誉。司南誉咬着牙道:“孟凤临,今天我要把你正以门规,你所作所为,百死不足以偿其辜。”孟凤临磔磔一声怪笑道:“你做梦!”司采薇穿窗而人,站在司南誉身侧,戟指孟凤临道:“你这武林败类,卑鄙小人,我要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声音之凄厉,令人不寒而栗。孟凤临面皮一阵抽动,道:“你这婆娘又是谁?” 第146章 牺牲品 司采薇激越地道:“听清楚,当年你以卑鄙恶毒的手段,利用无行的女人楚凝香,蛊惑‘大风剑客’楚云,盗取他师父‘元通道长’的剑笈,结果,你取得了天下第一剑的宝座,害得楚云师徒惨死武当山本门……”孟凤临双目暴睁,栗声道:“你究竟是谁?”司采薇目眦欲裂地道:“我就是楚云的未亡人!”孟凤临身躯一颤,阴恻恻地道:“你要替夫报仇?”司采薇切齿道:“一点不错!”司南誉激动地道:“姑姑,由我来处理!”孟凤临暴笑了一声道:“妙啊!原来你们是姑侄。”司南誉仗剑前迫。孟凤临栗喝一声:“不许动!”一脚踢开棺材。司南誉意外地一震,目光扫处,心神俱颤,面目失色,孟凤临身前,赫然木坐着“玉琶妖姬”柳香娥,刚才被棺材挡住没看到。他怔住了,想不到孟凤临已制住“玉琶妖姬”作为人质,原来她弹琵琶助阵是在厢房里。孟凤临把剑横在“玉琶妖姬”的粉颈上,狞声道:“怎么样,可以谈条件么?”司采薇厉声道:“卑鄙,无耻,天下第一剑,神剑帮主,竟然使这种手段,你尽管杀人好了,没什么可谈的。”孟凤临阴声道:“不见得吧?有人欠她救命之恩,大概不至于牺牲她……”司南誉怒愤欲狂,浑身簌簌抖个不住,星目中几乎要喷出血来,一个真武士所赖以维持名声的便是“武道”,他欠“玉琶妖姬”的救命之恩不假,自然不能眼看她做牺牲,但孟凤临又绝不能放走。心念之中,咬牙道:“什么条件?”孟凤临眉毛—扬,道:“简单,由她送我出庙,你俩留在原地。”司采薇寒声道:“司南誉,你如果接受,我不原谅你。”司南誉把牙齿咬了又咬,下不了决心。司采薇冷厉地道:“我们上,司南誉,你不能为了—个妖女而放过这恶魔,以后可再没机会了,你不想后悔终生吧?”司南誉又一颤,这是实话,以后可能真的再没机会了。孟凤临阴阴地道:“别太笃定,本人杀了她仍然可以全身而退,不信试试看?”司南誉脑海—片昏乱,“玉琶妖姬”的生死系于他—念之间,不是为了情,也不是为了她的美色,而是他不愿做忘恩负义的人,今天,她是来助阵的,如果他不顾一切,那为人又与孟凤临何异?此刻,他真希望那闻声不见形的神秘老人能替他解这困厄,当然,这只是奇想,老人是不会现形的,以往的经验可以证明。司采薇挪步。孟凤临眼里泛出杀光,手中剑作势要勒。司南誉脱口道:“且慢!”司采薇止步,怒视着司南誉道:“你真的舍不得这妖女?司南誉,你使很多人伤心失望。”司南誉狂声道:”姑姑,您让我再想想!”司采薇以断然的口吻道:“你去想吧,我们各行其是,你姑丈在等着恶徒授首。”说着,脚步又开始挪动。司南誉欲阻无从。眼看“玉琶妖姬”就要做无辜的牺牲品。 蓦在此刻.一条人影闪电般掠人厢房,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飘到孟凤临身侧。同时发话道:“帮主,是属下!”孟凤临本待振剑,闻声又止住,仍架在“玉琶妖姬”颈上。司南誉也为之陡然一震,人影停住,看清来人竟然是“鬼秀才”耿光明。司采薇也在意外吃惊之下停止进迫。耿光明目光—扫司南誉和司采薇,阴声道:“帮主,您带人,属下断后挡上两招,先出房再说。”孟凤临目芒一闪,狞声道:“人用不着带了,毁了她我们合力冲!”司南誉心弦“咚”地一震。就在这千钧—发之际,耿光明突地一掌劈向孟凤临,吐劲之后,人跟着弹开,猝然之变,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耿光明竟然窝里反,孟凤临做梦也估不到耿光明会来这—手,本能地振剑疾刺。耿光明已弹开八尺之外,口里大叫道:“快救人!”司采薇距孟凤临最近,双掌电闪拍出。闷哼声中,孟凤临被如山暗劲震得斜撞向墙角。司南誉的反应也相当神速,弹身出剑,快如—瞬。孟凤临立足未稳,剑已划到,仓促中举剑封架,金铁振鸣声中又打了一个踉跄,司采薇又是—掌切出。闷哼再传,孟凤临斜跄。耿光明业已出门无踪。孟凤临的身手果然相当了得,就借斜跄之势,足尖用力一蹬地面,弩箭般射丁出去。司南誉霸剑劈到,差了—丁点儿落空。“咔”地—声,把一口棺材削去了一个角。司采薇以闪电身法追了出去。司南誉瞥了“玉琶妖姬”一眼,现在可没时间解她的穴道,跟着射了出去,孟凤临已被司采薇截住,司南誉发剑便攻。孟凤临厉吼—声,施出—记怪招,把司南誉的剑封了回去.毫不迟疑,弹身闪电而遁。司采薇在司南誉出剑之际,怕阻了剑路。弹退数尺,恰好就给了孟凤临逃脱的空隙。姑侄俩不约而同地齐齐追去。白天,视线开朗,岗上又没树木阻碍,孟凤临足踏坟堆,稍沾即起,—掠数丈,星丸般朝岗下射去,姑侄俩穷追不舍,如流星赶月。下了岗,奔不多远,一条河横亘眼前。孟凤临一看是绝路,但他别无选择,奋身向对河掠去,河面太宽,掉落水中。挣起来奔上河岸,但手中剑却已掉落河中了。同一时间。司南誉也飞身过河,同样够不上距离,落在浅滩,但他没跌下,比孟凤临慢—步登上河岸,司芳婶比较冷静,上溯数丈,从河身窄处飞越,反而后发光到,孟凤临连喘息的余地都没有,便被截住,司南誉赶到,占犄角的位置。孟凤临浑身水显,像只落汤鸡,由于落河呛了水,连喘带咳。司南誉扬剑迫近到八尺之处,栗声道:“孟凤临,你的时辰到此为止!”孟凤临丢了剑,当然更不是司南誉的对手。何况还有个一代恐怖人物“血牡丹”的传人司采薇。死亡的阴影立笼心头,但武林枭雄戾气所钟。岂肯甘心束手待毙,目珠连转,急思脱身之计。司南誉再次道:“孟凤临,你弑师祖,毒师兄,大逆不道,本人奉师父遗命,清理门户,你还有何话说?”孟凤临似已知脱身无望,暴吼一声,扑向司南誉,意存拼命。司南誉霸剑一挥,孟凤临可不敢撄其锋,玄奇地旋了开去,司南誉如影附形而进,绝招再告出手。霸剑绝招,倾古凌今,孟凤临闪避不及,侧背被划开了一道尺长的大口,鲜血汩汩而冒,车转身,双掌齐发。司南誉心念一转,侧弹,收起剑,举掌道:“我要以师门武功制裁你!”双方扬掌前欺,“切金掌”同样的呈琥珀色。司采薇没动手,咬牙旁立,以防孟凤临逃遁。“砰”地一声,双方各退了一步,但一分即合,以肉掌互拼,武林绝学,惊人至极。孟凤临身负剑创,血流不止,只凭一口戾气死拼,但毕竟支持不下去。“砰!”挟以一声惨哼,孟凤临口血狂喷,仆了下去,一挺身又站了起来,面目凄厉如鬼。司南誉又是一掌切出,闷嗥再传,孟凤临又栽了下去。司南誉咬牙瞪着他挣起,又跌下,再无力起身了。 司采薇走了过来,厉声道:“我要他一寸—寸地死!”说着就要动手。司南誉忙伸手拦住道:“姑姑,请成全侄儿,按门规处置他。”孟凤临大叫—声,举掌拍向天灵。司南誉—指点出,孟凤临的手嗒然垂落,司南誉从怀中取出乌木牌,高举过顶,朝北跪下,祝祷道:“师祖师父在天有灵,徒儿今日完成遗命,处置大逆孟凤临,伏维鉴察!”祝毕起身,俊面沉如铅板。司采薇切齿道:“你不容我亲手杀他?”司南誉道:“姑姑,人只能死一次,不论他作了多少孽,死便可抵销,他是武扬门二传弟子,请容侄儿执行门规,以免武林同道非议,侄儿知道姑姑心头的恨,但何必争亲自出手,眼看他伏诛也是一样。”司采薇缄口不语,似是默许了。司南誉正视着孟凤临道:“孟凤临,你的罪恶罄竹难书,不论任何一项,你都死有余辜,可惜你只能死一次,你知道么?”孟凤临又想挣起,但力不从心,只起得一半,又砰然跌坐回去,喷出了一口鲜血,脸孔连连抽搐,戾气逐渐消失,最后颓然道:“自作孽,不可活,我只求你一样,别损害我的尸体,就近掩埋,现在你可以下手了。”司南誉星目一闪,道:“你在荆山秘谷杀害了‘五岳大帝’的老侍僮鲍承宗,之后,又在刘侯集屠杀了五老三少,劫走‘无极宝典’的正部,副部也被你从我身上搜去,你得先交出来,了结这段公案。”孟凤临暴睁双目,惨厉地道:“刘侯集五老三少命案,是葛祖荫与马月娇那双狗男女所为,别栽在一个将死的人身上,副部在此,你可以拿走。”说着,从怀中摸出那小半本秘笈掷在地上。 第147章 怀了身孕 司南誉捡了起来,栗声道:“是葛祖荫与马月娇所为?” “不错!” “但葛祖荫已被你迫落断岩丧命……” “马月娇还活着!” 司南誉咬咬牙,道:“我会找到她的!”裴震仰天厉笑—声,身躯猛起震颤。司芳婷厉叫道:“他自断心脉了!”司南誉也已发现这情况,但已阻止不及,裴震口鼻溢血,仰面栽倒。司芳婷突地扬掌道:“我要把他挫骨扬灰!”司南誉横身拦住道:“姑姑,人死仇消,侄儿曾答应他全尸。”司芳婷激颤不已,久久,才把平放下。司南誉就现场用掌力劈了个大坑,把裴震的尸体掩埋了,没替他立碑,因为他是门中大逆之徒,无须留名。司芳婷目中流下了伤心之泪,目注天边,喃喃地道:“云哥,事情算结束了,安心瞑目吧!”说完。突又转向司南誉道:“奇怪,耿光明为什么窝里反,向裴震下手?如不然,我们不—定得手,至少‘玉琶妖姬’非死不可……”司南誉皱眉道:“我—直想不通,他不止—次暗中助我。”司芳婷道:“只有一个解释,他加入神剑帮可能是为了要报仇,而这仇不是他本身结的,听以裴震没对他起疑。”司南誉心念—转,道:“侄儿得赶回灵官庙,糟了,‘玉琶妖姬’穴道未解,如果神剑帮的人回头,她还是活不了……”就在此刻,两条人影疾奔而来,近了,看出是袁佩玲和“偷生客”夫妇俩,司南誉心急“玉琶妖姬”的生死,片刻难待,匆匆地道:“姑姑,清向小侄师姐说明经过……”话未说完,人已弹离现地。 灵官庙,劫后情况依旧,狼藉的尸体还没收埋。司南誉急逾星火地冲入厢房,—看,傻了,房里已失去“玉琶妖姬”柳香娥的影子,她是自解穴道走了,还是遭了什么意外?—条蓝色身影出现在门边。司南誉惊觉抬头。不由惊“哦”出声,现身的竟然是“无胆书生”,忙趋了过左,拱手道:“兄台怎会来到此地?”“无胆书生”抱拳道:“小弟料定方兄一定回头,所以在此相候。”司南誉迫不及待地道:“人呢?”“无胆书生”笑笑道:“方兄是问柳香娥姑娘?” “是的!” “她走了!” “她没事?” “没事!” “是兄台替她解的穴道?” “哦!不,是一位老前辈。” 司南誉敏感地想到了那传声不现形的神秘老人,不由脱口道:“是什么样的老前辈?”“无胆书生”不答反闻道:“方兄与令姑母是去追神剑帮主裴震?”司南誉—怔神,道:“兄台怎么知道的?”“无胆书生”又问道:“结果如何?”司南誉深深吐口气,沉重地道:“今后武林中将再没天下第一剑其人了。”“无胆书生”眉毛一挑,道:“刘侯集的血案怎么说?”司南誉心头—震,目芒大盛,凝视着“无胆书生”,半晌,才栗声道:“兄台到底是什么身分?””“无胆书生”面色一肃,道:“方兄,小弟实言了吧,刘侯集的血案,方兄蒙上了嫌疑,小弟是奉师令侦查此案,追出真凶。”顿了顿,又道:“请方兄见告结果。”司南誉恍然,原来“无胆书生”曲意与自己结交,是为了这桩血案,脱口道:“兄台是空空门弟子?” “不错!” “令师是……” “当代掌门,方兄对他老人家的声音当不陌生。” “啊!是那位闻声不见人的神秘老前辈……” “对了,方兄被神剑帮主等迫坠悬崖,是家师垂藤援手的。” 司南誉大为激动,期期地道:“想不到……救在下出断岩的是他老人家,令师尊讳?”“无胆书生”笑笑道:“抱歉,小弟恪于门规,无法奉告,关于……”司南誉长长透了口气,把裴震临死的话说了出来。“无胆书生”目芒连闪,道:“临死的人人概不会说慌,既然是葛祖荫与‘断肠花’马月娇所为,这与方兄无涉了,本门自行处理。”司南誉心头一松,道:“对了,那玉如意……” “无胆书生”神情—黯。道:“小弟已送交敝师叔‘无忧仙子’!” 蓦在此刻,数条人影先后涌入庙院,司南誉与“无胆书生”迎了出去,来的竟然是“土行仙”、司芳婷、“偷生客”与袁佩玲。“土行仙”大声嚷嚷道:“为了找人,老夫跑折了腿,还好,算功德圆满,大事底成!”司南誉向来人—一打了招呼。袁佩玲上前道:“师弟,你跟婷姑去办件事。”司南誉心头一动,道:“办什么事?”“偷生客”道:“小兄弟,是你的切身大事,去了就知道。”南官芳婷立即接上话道:“司南誉,我们马上走!”司南誉满头玄雾,错愕地道:“到底是什么事嘛?”司芳婷道:“是你师姐探到的消息,事不宜迟,我们走!”司南誉无奈,只好与众人作别,随南官芳婷上路。 路上,司南誉忍不住又出声追问。司芳婷被逼不过,道:“我们去见筱娟!”司南誉的情绪突地狂乱起来,不安地道:“去见……筱娟?” “不错!” “什么地方?” “你去过的苦竹庵!” “苦竹庵!”司南誉面上浮起了痛苦之色:“莫非……筱娟……” “她已经落了发,当了尼姑。” 司南誉内心一阵刺痛,李筱娟截发出走,果然真的遁入了空门,悲剧还是无可避免,是她,还是自己的不幸? 苦竹庵,景物依旧,只是人的心里感受不一样了。姑侄俩站在庵门前,司南誉的脑海由狂乱而呈麻木。他实在怕见李筱娟,可是,能不见么?他真想逃走,逃到一个不见人的地方。庵门开启,“咿呀”一声,司南誉全身一颤。一个少尼低头出现门边,合十宣了一声佛号。司芳婷黯然道:“筱娟!”声音哽住了。李筱娟垂着头:“小尼弃尘!”激颤的字句,每一个字像一根针扎在司南誉的心上。李筱娟缓缓抬起头,四目交投,司南誉的灵魂像被活生生剥离躯壳,他在发抖,喉里哽着东西,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对望,断肠的凝视。 司芳婷凄声道:“是我的错,我……害了你们!”李筱娟泪光晶莹,但她竭力忍住,幽幽地道:“一切皆缘前定,怪不了谁,两位既然来了,小尼有句话必须说,以免此因不了,无以证菩提,忆凤也是个苦命人,盼司少施主能体先母之心,与她长相厮守,少施主肯答应么?”司南誉此刻回肠百转,心里是虚飘的,痛苦到极点之后,便不感觉痛苦了,他没说话,点了点头。 “阿弥陀佛,尘俗已净,还我真如,求大自在!”庵门悠然阖上,人消失了。司南誉连打了几个踉跄,似乎双腿无法负荷太多的悲哀。人,一旦出了家,就这样绝情么?久久,司芳婷叹了口气,噙着泪道:“孩子,忆凤已经回转襄阳家里,你……也该回家了。”司南誉木木地道:“回家?”司芳婷放大了声音道:“老实告诉你,忆凤已经怀了身孕,那是我们司家的骨血!”司南誉像遭雷击,身躯连晃,喃喃地道:“她……已经怀了身孕?……” 蓦在此刻,一条红艳艳的娇俏人影自竹林中幽幽步出,是“玉琶妖姬”柳香娥,玉靥带着凄清的笑,她像突然憔悴了。立定,面对司南誉。司南誉身心全麻木了!她来做什么?司芳婷冷厉地道:“柳香娥,我曾警告过你,你……”玉琶妖姬”秀眉一蹙,又舒开,淡淡地道:“见一面也不成么?”司芳婷无情地道:“你敢再纠缠他,我不饶你!”玉琶妖姬”目注司南誉道:“珏哥,你曾经说过喜欢我,我会永远记住这一段只有开始的情……”司芳婷怒声道:“住口,你真敢……”“玉琶妖姬”不理她,白顾自地说下去道:“我曾经想占有你,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来向你道别。”司南誉颤声道:“道别?”“玉琶妖姬”神情一黯,但随即又勉强装出一个笑容,道:“此后相见,不知何日,但愿我的影产会留在你的心里,你当不吝啬在心中腾出一角,容留我的影子,珍重吧!我……走了!”说完,幽幽回身,挪步,泪水在她挪步之间滚了下来,司南誉没看到她流泪,想唤住她,但仅止于想。他没这勇气,也没这必要。红缎随着娇躯飘动,投入竹林,消失了。司南誉脱口喃喃道:“只有开始的一段情……没有结果。”司芳婷吐了一口气,道:“孩子,我们回襄阳。”司南誉木然颔首。两人也离开了,剩下空寂的庵门,和门里一个不幸的遁世的少女。 光阴荏苒,三年岁月弹指而过。 司南誉自从三年前回到襄阳五里桥李府,与李忆凤共同生活以来,所生的儿子司玉郎,已能叫爹唤娘。 第148章 故交 三年,对于过着平凡恬静生活的人而言,等闲便过了,变化不大,但风云诡谲的江湖,在三年中的变幻是很大的,首先是声名煊赫的神剑帮宣告瓦解,继之而崛起的是“百花会”,会中弟子大半是女的,奇的是会坛就设在枣阳附近,神剑帮原来的总舵位置,作风神秘而恐怖。 时已午夜,李府上房里灯光娓娓,司南誉与李忆凤夫妻俩在闲话家常。龙凤之配,照理应该是很幸福的一对,尤其退出江湖以来,平静无波,但司司南誉并不真正快活,总觉得生活中像缺少了什么,这是心灵上一个无形的阴影,也可以说是—桩抹不掉的憾事,便是宁坠儿的削发为尼。每当面对李忆凤,他便会联想到宁坠儿,两人同胎出世,一模一样。现在,宁坠儿的影子又不期然地浮现,使他精神恍惚。李忆凤秀眉微蹙道:“珏哥,你像是有什么心事?”司南誉心头—凛,随口掩饰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 “想什么?” “想三年前在江湖道上出生入死,刀尖上打滚……” “你嫌现在的生活太平淡?” “不,平淡就是福气,我讨厌武士生涯。” “那你为什么还要常常想?” “以往的不管是好是坏,偶尔回忆是免不了的,对了,玉郎呢?” “早已入睡了。” “时辰已不早了,我们也该……” 就在此刻,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惊叫。夫妻俩变色而起。一个二十左右的大丫头冲入房中,神色仓皇。李忆凤蹙额道:“迎春,什么事?”迎春喘着气道:“婢子……刚才从后厅外过,见厅里灯熄了,想去点燃,忽然一条人影从后厅里窜出,一晃影便不见了!”司南誉道:“噢!是什么样子的人?”迎春道:“没看清楚!”李忆凤道:“迎春,是不是你眼花看错了,这些年来,从没有这种事发生过……”迎春发急道:“婢子绝对没看错,千真万确。”司南誉想了想,道:“我们到后厅里看看!” 三人出房,进入后院,厅里果然是漆黑一片,来到厅门,首先人目的是三炷亮晶晶的香头,司南誉心中一动,道:“迎春。你在老夫人灵前上了香?”迎春惊声道:“我……没有哇!”司南誉弹身入厅,用纸捻点燃了灯,只见灵牌前的香炉里插了三支香,香头燃了约莫一寸,再看桌边,居然还有焚完的纸箔余烬。李忆凤栗声道:“怎么回事,有人来暗中给娘点香化纸?”事态相当不寻常,司南誉剑眉紧皱,道:“的确是怪事,会不会是坠儿?”迎春颤声道:“不会是大小姐,那人影……很高大,像是个男的。”司南誉心头—震,道:“男的,会是谁?”李忆凤激动地道:“娘过世已经三年多,居然……会不会是……”司南誉急接口道:“凤妹想到了谁?”李忆凤咬咬牙,道:“会是三才门主邱文俊么?”司南誉深深一想,道:“很有可能,除了他……别人不会做这种事。”顿了顿,又道:“如果是他,倒也无碍,只怕……”蓦在此刻,一个小丫头匆匆来到厅内。目光四下一扫,道:“夫人,小少爷呢?”李忆凤粉腮大变,惊声道:“翠儿,小少爷不是在房里么?”翠儿道:“没有,床是空的,小婢还以为……”司南誉也告面色大变,直觉地感到发生了情况,脱口道:“床是空的?”李忆风急声道:“我们去看看!” 方婢四人,直奔上房,一看,床上果然是空的,被子掀在一边,一双小鞋子还摆在床前地上,脱下的衣服却没了,情况很明显,玉郎是被人抱走了。骨肉亲情,李忆凤顿时花容泛白,泪水夺眶而出,坐上床沿,手抓小被,只差一点没哭声来,司南誉是男人,性格上要坚强些,挥手道:“迎春,你们先在里外找找看。”迎春与小丫头翠儿应命而去。李忆凤霍地起身,去摘壁上的剑。司南誉忙一把捉住她的手臂,栗声道:“凤妹,你想做什么?” “去找他!” “谁?” “三才门主邱文俊。” “司南誉把她按坐回床上,沉重地道:“你冷静些,现在,还无法断定是谁带走了玉郎……”李忆凤终于哭出声来,边哭边道:“准是他没错,别人,不会在娘灵位前化钱烧纸,娘……一生就断送在他的手里,他害得李门家破人亡……”司南誉的眉头抽紧了,俊面沉如铅块。李忆凤接下去道:“当初,他把我偷离母怀,虽说把我抚养长大,但……那不是恩,严格的说那是仇,仇!现在,二十年前的故事重演,他……呜呜呜……”她分析得极合情理,事实上极有可能,她脱离三才门,与邱文俊断绝了父女之情,已经三年,对方迄无动静,现在以这种手段来报复,非常可能。邱文俊是“金凤女”的表兄,求爱不遂,先与忆凤的父亲李凡决斗,李凡因伤重不治而死,然后又趁“金凤女”在旅途生产昏迷之际,掳走了双胞胎之一的忆凤,当作是他的女儿,现在劫走忆凤所生的儿子,是故技重施,居心可恶。司南誉何尝不忧急,只是他必须镇定处理这件事,因为他是一家之主,对李家而言他是半子,对司氏门中来说,他是独子,身承二祧,玉郎被劫走,后果的确是相当严重。深深一想,道:“到哪里去找他?”李忆凤栗声道:“最近的分舵,事情刚发生,他走不远。”迎春与翠儿走回房中,哭丧着脸,不用说,没找到。司南誉当机立断,沉声道:“我们马上动身!” “不,我—个人去。” “为什么?” “你去了事情会决裂,恐怕难免大动干戈。” “可是……” “珏哥,我办得了!” 司南誉苦着脸道:“如果附近分舵找不到呢?”李忆凤咬牙道:“那我就直奔子午谷总舵,我会捎信回来。”司南誉道:“这样……我怎能放得下心?”李忆凤道:“他不会把我怎么样,你去了,总是外人,难讲话。”迎春闪着泪眼道:“知道是谁了?”李忆凤道:“只是猜测,迎春,小心门户,好好侍候姑爷。”迎春点了点头。李忆凤匆匆收拾了一番,带着剑,连夜上路。 一个和乐的家庭,顿时布满了惨雾愁云。 司南誉根本无法安睡,像困兽般在房里来回走动,直到天明,望着壁上悬挂的霸剑,喃喃自语道:“剑啊!三年不曾出鞘,现在恐怕要用你了。” 三天,在司南誉的感觉上有三年那么长,是一分一秒捱过去的,李忆凤人不见回转,也没信息传来,司南誉可按捺不住了,父子连心,他怎能不急,现在又加上妻子的安危,如果三才门主狠得下心的话,他是会对她不利的,因为她击碎了他的梦,人,如果—意孤行,是无法理喻的。迎春进来请用饭,司南誉下了决心,乘机道:“迎春,你照管门户,我不能再呆在家里等了!”迎春皱眉道:“姑老爷要去哪里?”她是李府的老人,所以姑爷小姐的称呼不改。司南誉道:“再呆下去我会发疯,我要去找玉郎母子。”迎春道:“如果二小姐在姑老爷出去之后回来呢?”司南誉吐口气道:“能回来是最好不过了,这不碍事。”迎春期期地道:“姑老爷何不再等几天?” 司南誉断然道:“我不能等了!” “姑老爷总得有个去向?” “这个……我一路到子午谷。” “子午谷在什么地方?” “你不必知道,如果二小姐先找回来,她知道,如果没回来你知道了也没用。” “姑老爷……就走么?” “嗯!马上就收拾动身。” 就在此刻,小婢翠儿匆匆进房,道:“姑老爷,有客人来访!”司南誉心中—动,道:“什么样的客人?” “说是姑老爷的姑交!” “故交……人呢?” “在外客厅!” “好!” 司南誉一脚跨入厅中,一阵哈哈郎笑,一个蓝衫书生上前执住司南誉的手,这不速而至的,赫然是“无胆书生”胡行宜。“无胆书生”热切地道“方兄,三年睽违,吾兄风采如昔,嫂夫人好?”司南誉勉强笑笑,道:“托福,请坐!”两人相对坐下,“无胆书生”又道:“对了,小弟该称兄台方兄,还是司兄?”司南誉道:“随便,在下本姓司,但为了纪念先师抚育之恩,所以一直沿用当年先师赐取的名字!” “是!那就—切旧称吧,听说方兄谢绝江湖,所以不敢前来打扰,恐怕为贤孟梁带来江湖是非……” “哪里话,彼此至交,欢迎随时枉驾。” “对了,听说方兄定居之后不久,就喜庆弄璋,想来已可绕膝承欢……” 司南誉脸色一变,把爱儿玉郎失踪的事说了出来。“无胆书生”大惊起立,道:“想不到果然发生了事。”话中有话,司南誉也跟着离座,栗声道:“兄台说什么?”“无胆书生”道:“小弟正为这件事来造访!” 第149章 传讯 司南誉睁大了星目,激动地道:“兄台早已知道犬子被掳劫的事?”“无胆书生”吐了口气,缓和了声音道:“不知道,仅判断可能会发生事情……”司南誉迫不及待地道:“噢!这……怎么说?”“无胆书生”道:“小弟应一位姑娘之请,传一个讯息与方兄……” “什么讯息?” “有人打算迫方兄重现江湖,请方兄事先作准备,不想事情还是……” “那位姑娘是谁?” “柳香娥!” 司南誉一怔神,惊声道:“玉琶妖姬!她……”一个红缎倩影立浮脑海。接下去又道:“有人要迫在下出江湖,她怎么知道?”“无胆书生”道:“据说是无意中听到的,她为了怕影响贤孟梁的情感,不便亲身来相告,所以托小弟跑这一趟,这已是旬日前的事,小弟因事耽搁了,实在……” “小儿失踪难道……与这件事有关?” “非常可能!” “对方是何许人物?” “说是一个从没见过的神秘人物!” 司南誉立即想到三才门主邱文俊,他是够神秘,江湖中知道他身分与真面目的,恐怕没有几人,他用这种卑鄙手段迫自己出江湖,为什么?心念之中,脱口道:“在下知道是谁了!”“无胆书生”目芒一闪,道:“方兄知道对方是谁?”司南誉期期地道:“这……在未证实之前,仅属猜测,恕不便相告,兄台偏劳枉驾,在下就此致谢!”说着,作了一揖。“无胆书生”笑笑道:“这一说便见外了,方兄作何打算?”司南誉咬咬牙,道:“除了重作冯妇,再出江湖,没别的路了。” “就动身么?” “这……兄台远道而来,在下能不略尽地主之谊……” “用不着了,既然发生了这件不幸的事,小弟也感到心乱,方兄还是早早上路,设法找回令郎要紧。” “如此,在下失礼了!” “哪里话,只要方兄不弃,以后相聚时日正多,不争这一刻。” 平静了三年的生活,突起波澜,司南誉重新跨剑出江湖。“无胆书生”伴同司南誉一道离开李府。 途中,司南誉在盘算此次行动的方式,首先,就已知的三才门各密舵逐一拜访,再决定是否该赴子午谷总舵,如果没有妻子李忆风的行踪,那她已直奔子午谷无疑,三才门是秘密门户,还牵扯上了李忆凤的家事问题,“无胆书生”同行,诸多不便,几经考虑,不得已开口道:“兄台,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方兄但说无妨。” “在下准备去拜访一位不愿泄露身分的江湖朋友……” “哦!方兄的意思是我们该分手?” “实在对不住,请胡兄台见谅。” “哪里话,这些江湖禁忌小弟是知道的,方兄只管请便,另图后会。” “对了,有件事在下—直萦系于怀,苦无机会相询。” “什么事?” “就是贵门数年前因了—部‘无极宝典’,五老三少遇害,证明是葛祖荫与‘断肠花’所为,这桩公案了结了么?” “无胆书生”眉毛—挑,道:“葛祖荫早已坠谷而死,马月娇那毒妇迄无下落,此案未了。”司南誉的情绪登时激动起来,他立即忆起当初答应过“五岳大帝”的侍童鲍承宗,代他寻回“无极宝典”,而姓鲍的老人临死曾说宝典追回即行相赠,宝典事小,武士的然诺事大,心念之中,沉声道:“这是在下未了之事,既已不能安居,只好重理江湖是非了。”“无胆书生”道:“方兄准备再插手这公案?”司南誉道:“这公案开始便涉及在下,无法袖手。”“无胆书生”点了点头,感慨地道:“作了江湖人,便命定一辈子脱不了身,至死还是江湖人!”吐了口气,又道:“方兄,容小弟提供一点意见,如果令郎的失踪,确与对方迫方兄出江湖有关,这当中定有极大的阴谋,否则对方不会采取这种下三流的手段,查明对方来路与意图是第—要务,所以,小弟认为方兄有与柳香娥见一面的必要。”司南誉—想,这话有理,颔首道:“兄台说的是,何处可以见到柳姑娘?”“无胆书生”略作沉吟,道:“小弟碰上她是在南阳附近,方兄无妨往那—带走走。”三才门有—个秘舵设在南阳,这是预定行程之一,司南誉立即应道:“好,在下就首途南阳!”“无胆书生”抱拳道:“后会有期了!” 两人分道扬镳,司南誉直奔南阳。 一路之上,他苦苦思索一个问题,对方为什么要迫自己出江湖?如果说这是三才门主邱文俊所为,他的目的何在? 这天过午不久,司南誉赶到了南阳,他毫不考虑地径赴以绸布庄为掩护的三才门南阳秘舵。门面依旧,但坐在柜台上的并非以前见过的赵二先生,而换了一个陌生的中年人。刚到门边,一个伙计笑脸迎了出来,打躬道:“公子,请里边坐!”坐柜的中年见司南誉穿着气宇不凡,也迎了出来,笑着道:“公子是要选料么?敝号各色绫罗绸缎应有尽有,清先里面待茶,慢慢再看货色,南阳城里,数敝号货色最全,价钱最公道……”司南誉冷冷地道:“在下是来找人的!” 坐拒的中年人敛了笑容,道:“找人?” “不错!” “但不知公子找的是谁?” “掌柜的!” “噢!在下就是,请问……” 司南誉一愕,道:“在下找的是老掌柜赵二先生。”中年人惊怔地打量了司南誉一番,道:“对不起,此地没什么赵二先生。”司南誉心念疾转,三才门弟子定都认识自己,赵二先生夫妇是故意避不见面么?既然找上门,就非弄个明白不可。当下声音—寒,道:“见赵二娘也可以!”中年人摇头道:“在下小姓柳,此地没姓赵的。公子想是弄错了。”司南誉一时没了主意,窒了片刻,道:“店房后面宅里住的是谁?”中年人皱眉道:“是在下家小,公子难道……是办案的公人么?”司南誉啼笑皆非,索性把心一横,道:“不错,请带路到内宅一查。”中年人变色道:“小人是规矩买卖人,上差……可有角牌文书?”司南誉不由傻了眼,目前只有一条路,硬闯。当下星目一瞪,道:“带路,否则本人自己进去。” 中年人后退了两步,栗声道:“小人犯了什么法?” “我没说你犯法!” “那……” “只是要证明一下有没有窝藏姓赵的。” “宅里是内眷!” 那名伙计插口道:“掌柜的,反正我们没犯法,就让这位官人进去看看吧!”中年人无可奈何地道:“请!”司南誉曾经来过,为了防对方捣鬼,他大步抢在头里,熟路轻车,直奔上次与赵二娘见面的上房。中年人紧跟在后面,一副苦相。到了厅门口,司南誉踌躇了,如果此地换了主人,闯入内宅是不应该的。就在此刻,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厅门。司南誉如触电似地一震,脱口惊叫道:“怎么会是你?” 现身的,竟然是“玉琶妖姬”柳香娥,没披红缎,—身家常打扮,看来像个良家妇女,这可是做梦也估不到的事。“玉琶妖姬”也大感意外地道:“是你?”掌柜的中年人大为惊愕,栗声道:“香娥,你们认识?”“玉琶妖姬”笑笑道:“大哥,我们不但认识,而且很熟!”司南誉的情绪开始紊乱了,意外而又复杂的情况,一时无法加以分析。掌柜的中年人若有所悟般地哈哈一笑道:“香娥,我明白了,你—直反对找婆家,原来………“玉琶妖姬”忙打断了他的话道:”大哥,这位是我几年前行走江湖时结识的朋友,司南誉,方少侠!”然后又向司南誉道:“容我引见,这是我族兄柳昆山,道地的生意人。”言中之意,柳昆山不是江湖人,司南誉茫然拱手道:“柳掌柜,适才多有得罪!”柳昆山还礼道:“好说!好说!”“玉琶妖姬”道:“大哥,您去照料生意吧,我跟方少侠多年不见,正好聊聊!” 柳昆山点点头,作别自去。 司南誉心里一团糟,此地是三才门秘舵,“玉琶妖姬”会在此地存身,难道她已加入了三才门?要“无胆书生”传讯给自己的也是她,而爱子的失踪,十有九是三才门主所为,这……到底是什么蹊跷?“玉琶妖姬”摆手,侧身肃客道:“誉哥,别呆站着,里面坐呀!”司南誉举步入厅,双方相对坐下。“玉琶妖姬”粉腮突呈黯然地道:“我们三年没见面子,想不到今天会碰上,这几年……过得幸福吧?”司南誉心神不属地道:“还不错!”她曾经痴爱过他,为了他,她几乎付出了生命,然而他们无缘,无法结合,她说过,这是一段只有开始没有结果的情感,现在,他们不期然地又见面了,可是,是在诡谲的情况下,没有预期的应该有的反应。“ 第150章 端倪 玉琶妖姬”默默地凝注了司南誉半晌,幽幽地道:“誉哥,相识何必再相逢,三年来,我想忘掉你,但办不到,我希望把过去剪不断的一丝情愫深埋在心底,不愿跟你见面,可是……偏偏你又出现了,你是怎么来到此地的?”司南誉心弦连颤,但现实冲淡了他的感受,反问道:“我奇怪,你怎么会在这里?”“誉琶妖姬”苦苦一笑道:“我是个孤女,师父谢世之后,我成了断梗飘萍,但又厌倦了江湖生涯,所以……才来投靠族兄,暂作枝栖!”冷冷—笑,司南誉道:“是这样吗?”“玉琶妖姬”发觉司南誉神色不对,皱起眉头道:“誉哥,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是有心事!” “能告诉我么?” “我倒是希望你能告诉我。” “这……什么意思?” “好,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此地的掌舵人?” “玉琶妖姬”一震,茫然道:“掌舵人……我不懂你的意思?”司南誉喘了口气,道:“香娥,为什么要骗我呢?” “什么……骗你?” “你什么时候加入三才门的?” “三才门?我更不懂了!” “此地分明是三才门的秘舵之一……” “这从何说起?” “我以前来过,负责是赵二先生夫妇。” “玉琶妖姬”惊愕万状地望着司南誉道:“我那族兄柳昆山并非江湖人,他不会武,两年前,他从姓姜的手里买下了这爿绸布庄连同里院,根本没听说什么赵二先生夫妇……”司南誉—瞬不瞬地望着对方,似要看彻她的内心,迟疑地道:“真的是这样?” “我为什么要骗你?” “这……莫非三才门已经撤销了这分舵?”似在自语。 “说半天,原来此地曾是三才门的秘舵?” “香娥,你曾托‘无胆书生’传讯警告我,有人要迫我出江湖?” “不错,我不想去搅扰你的家庭,所以才托他传信。” “你哪来的消息?” “无意中听到的!” “对方是何许人物?” “是一个来历不明的披发头陀……” “披发头陀?” “是的,你认识他?” “不认识,对方怎会提到我?” “玉琶妖姬”想了想,道:“算来是半个月前的事了,那天晚上。我从一座庙外经过,见有夜行人入庙,一时好奇跟了去,见那头陀跟一个白发老人在低声交谈,只听清楚了—句话,是那白发老人说的,他说……只有迫使白儒重出江湖,是最上之策,那头陀功力造诣不赖,竟然发现有人窃听,我只好溜走。” 司南誉站起身来,激动地道:“知道白发老人的来历么?”“玉琶妖姬”摇头道:“不知道,从没在江湖道上见过。”司南誉陷入沉思,心想:“三才门的长老都是古稀以上的年纪,如果那白发老人是长老之一,那披发头陀可能就是三才门主乔装,以掩人耳目。”心念之中,沉声道:“那庙在什么地方?” “新野城外!” “新野……嗯!我马上动身去……” “到底是为了什么?” 司南誉考虑至再,终于把爱儿玉郎失踪的事说了出来。“玉琶妖姬”变色起身道:“有这等事,对方的目的何在?”司南誉咬牙道:“我就是要澄清这一点。”“玉琶妖姬”道:“听你的口气,似乎牵涉到三才门?”司南誉脱口道:“我怀疑是三才门主所为。”“玉琶妖姬”眸光一闪,道:“为什么?”司南誉话已出口,无法收回,但他不愿抖露妻子李忆凤的家事,心念一转,道:“香娥,我只是怀疑而已,目前还不能断定,三才门是一个秘密门户,不容人谈论该门的事,在事情没有眉目之前,我们最好不谈。”“玉琶妖姬”道:“我也曾耳闻有这么个神秘门户,你方才说,此地原来是对方的一处秘舵?” “是的!” “为什么会出卖呢?” “也许为了保持神秘!”心里说,心里却在想:“自己知道不少该门的内情,说不定撤销这分舵是为了自己,这—来自己的行动计划就必须改弦更张了,三才门主到底是什么恶毒居心,毁了‘金凤女’一家还不够么?” “玉琶妖姬”道:“誉哥,你宽坐片刻,我去要人准备酒菜。”司南誉忙道:“不必了,我马上告辞!”“玉琶妖姬”想了想,道:“好,我跟你一道去!”司南誉心中一动,道:“你要跟我一道去?”“玉琶妖姬”黯然道:“怎么,你……不喜欢我跟你同行?”司南誉期期地道:“不,我不是……这意思!” “玉琶妖姬”幽凄地道:“誉哥,我……只是想为你的事尽一分力,没有别的用心,你……有了家庭,我不会破坏你的幸福家庭,这些年来,我等于是弃绝了江湖……”司南誉不由为之惘然,人不能太无情,过去,他以为她是个任性的女子,但事实证明他的看法错误,她是个真正懂得情,而不能自制的女子,点点头道:“好吧,你收拾一下,我们就上路。”“玉琶妖姬”转身入房,不久,原装而出,只头上加包了一块青绢,平里抱了个布囊,不用说,那是琵琶,这风韵,较之从前红缎裹身大不相同。辞别了她的族兄柳昆山,双双上道。第二天晌午,来到新野。只这短短数日工夫,白儒复现的消息业已传了开来,茶楼酒肆,一般江湖客都在谈沦这件新闻,但实际上知道他真面目的人并不多,所以绘声绘影,把司南誉形容成了神化的人物。 为了避免招摇,司南誉与“玉琶妖姬”投了个鸡毛小店住下。依照司南誉了解,三才门的人活动都在晚上,所以他坚持入夜以后再开始行动。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在“玉琶妖姬”的引导下,奔向预定地点。月黑风高,两人一溜烟来到庙门前,“玉琶妖姬”突地手指天灯杆栗呼道:“那是什么东西?”司南誉目光扫处,不由心头剧震,头皮发了炸。 天灯杆上,赫然高吊着—个女子。离地面约有丈许高下,昏黄的灯光映照下,可以看出这女子花信年华,衣着也很入时,司南誉栗声道:“这女子是寻短见的么?”“玉琶妖姬”道:“不是!”司南誉一怔神,道:“你怎知道不是自尽的?”“玉琶妖姬”道:“道理很简单,悬吊的高度离地有丈多,普通女子上不去,而且死者跟不突,舌不吐,根本不是自寻短见的。”司南誉倒很佩服她的阅历与见解,期期地道:“不知道……还有没有救?”“玉琶妖姬”不假思索地道:“没救了!”司南誉又是一怔,道:“你又知道?”“玉琶妖姬”笑笑道:“既不是自尽,便是他杀,她是死后才被吊上去的。”极合情理,司南誉无言反驳,眉头一紧,道:“这女人死得奇怪,定与庙里人有关,我们先进庙去查个明白,回头再处理这女尸。” “玉琶妖姬”应了一声,与司南誉双双越墙入庙,庙里一片漆黑,只大佛殿佛龛前点了盏油灯,昏昏的光焰使庙院显得更加阴森。司南誉摆了摆头,快速地掠人大殿。殿内空荡荡地不见人影,佛前有灯,有香篆,看来住持的和尚已做完了晚课,司南誉目光四下一阵扫瞄之后,道:“我们搜!”两人把前后殿、禅房、香积厨全搜了一遍,奇怪,无人迹,两人又踅回前院,“玉琶妖姬”开口道:“对方可能回避了!”司南誉有些牙痒痒地,沉声道:“殿里有香灯,庙外吊着死人,显然事情不简单,对了,上次你发现头陀与白发老人时,是否还有别的人在场?” “没有,就只那么两个。” “头陀不会是住持吧?” “那可就不知道了!” “怎么办呢?” “总得想办法迫对方现身……” 蓦在此刻,庙门方向突然传来—声阴森的冷笑。司南誉心中—动,连想都不想,便闪电般弹身扑出庙外,“玉琶妖姬”也跟着掠出。依然不见人影,那女尸仍高吊在原处。司南誉发话道:“鬼鬼祟祟,见不得人么,有种就现身出来!”没有丝毫反应。“玉琶妖姬”加上一句道:“如果是能见人的话,就不会藏头露尾了。”还是没有反应,司南誉飞上庙门顶,四下张望,庙四周有不少树木,如有人藏身在暗影中,的确不容易发现。 “玉琶妖姬”解下天灯杆上的女尸,放落地面,突地惊叫出声。司南誉扑回原地,一看,也吃惊不小,女尸胸前赫然有块布条,三个怵目惊心的红字:“讨债人”。无疑地这是仇杀,“讨债人”是谁?司南誉愕住了,如果这仇杀与三才门有关,则死者是谁?所讨何债?“玉琶妖姬”有些激动地道:“讨债人,这怎么回事?……可能就是刚才发冷笑的人。”事情变成了扑朔迷离,使人揣不透其中端倪,司南誉心想:“披发头陀,与白发老人在庙里密谈,是半月前事,也许与今晚的事风马牛不相及,如果能找出这庙的住持,便可追出真相……”心念—转,道:“香娥,我们走!” 第152章 熄灯 “又死了一个女的!” “又……一个?” “是的,同样是‘讨债人’下的手,留了布条。” “奇怪,死者会巴巴跑来送死……” “也许是凶手带到此地来杀害。” “什么理由?” “说不定与你上次发现的披发头陀有关。” “玉琶妖姬”低头沉思了片刻,突地以异样的声音道:“会不会……”说了半句,噎住了。司南誉道:“会不会什么?”“玉琶妖姬”眸光连闪,道:“尊夫人来得突兀,而且……也有这份能耐,你有这感觉么?”两人所想不谋而合,司南誉心弦一颤栗声道:“理由呢?”“玉琶妖姬”道:“可能与儿子被劫有关。”司南誉又一震,道:“可是……被杀的是少女?”“玉琶妖姬”深深一想,道:“只有—个方法可以证明。” 司南誉迫不及待地道:“用什么方法来证明?”“玉琶妖姬”冷沉地道:“设法查出死者的身分。”司南誉道:“如何查法?”“玉琶妖姬”道:“丐帮耳目最灵,只要等到天明之后,必然会有人发现尸体,事情便会传开来,我认识新野的分舵主‘癞头丐’,不难打听出来。”司南誉点点头,道:“嗯!这不失是个好办法!”顿了顿,突地道:“不对!”“玉琶妖姬’’道:“什么不对?”司南誉道:“先前我们在庙里搜查时,曾听到—声阴笑,听声音,分明是发自男人之口,这又作何解?”“玉琶妖姬”舒口气,道:“也许此中另有内情,只有—步一步来,先查出死者的身分,然再据以推断,循线深入调查,定可水落石出。”司南誉现在是心烦意乱,失去了平时的机智,而且三年的隔绝江湖生活,多多少少在心理上有了一层隔膜,也可以说是生疏,剑眉一紧,道:“我们现在就走么?”“玉琶妖姬”压低了嗓子道:“我们离远些监视,也许会有所发现。”司南誉点点头,两人再次佯作离开,然后又圈回,换了一个方位监视,前车之鉴,司南誉可不敢与她过分接近,保持了适当距离,“玉琶妖姬”当然明白,彼此心照不宣,不用说,气氛是多少有些尴尬的。司南誉心里在想:“此地事情告一段落,便离开她,不然与妻子的误会将愈来愈深。不久前那—幕如成事实,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玉琶妖姬”的心思可就复杂了,她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笑又愚蠢,去死心爱—个有妇之夫.但她斩不断这根情丝,正如她所说,没真心爱过—个男人,而因了她名头的关系,也没男人真心爱过她,司南誉是她第一个真正情人,也可能是最后一个。她懂得春蚕作茧的道理,但她无法摆脱。各怀心事,彼此都没开口。子夜已过,现场毫无动静。守株待兔是相当使人难耐的,司南誉心想:“如果杀人者真是妻子李忆凤,她已经负气而离占,等下去将毫无意义。如果凶手另有其人,杀人自有其目的,必然隐伏不出,以待变化,对方所杀的两个都是少女,如果……”想到这里,向“玉琶妖姬”开口道:“香娥,你愿意冒这个险么?”“玉琶妖姬”惊诧地道:“冒什么险?” “你到现场附近兜上一圈,看能不能引对方现身。” “暖!这是个好办法,可以。” “但你要小心,对方的身手可相当惊人。” “我会的!”说着,站起妖躯,倒纵,离开原位置,然后绕了个半弧,从另一个方位现身出去。司南誉凝神而待。 “玉琶妖姬”现身在黯淡的天灯下,故意去审神两具尸体。蓦地,—条黑影幽灵般出现在“玉琶妖姬”身后不远的地方,人在光晕边缘,远看不甚真切,司南誉顿时紧张起来,迅快地掩了过去。人影进入光晕范围,赫然是个村妇打扮的中年女人,司南誉隐身在三丈之外的树影中,一看之下,大为骇异,想不到杀人者会是个中年女人,这么说,不是妻子李忆凤下的手了。她就是“讨债人”? 现身的人身手极高,“玉琶妖姬”竟然没发觉。司南誉正待现身出去,那中年妇人却开了口,声音冷得使人发抖:“起来答话!”“玉琶妖姬”大吃—惊,由于目的是引对方现身,心理上早有准备,是以惊而不恐,她本蹲着故意察看死者,闻声之下。直起娇躯,斜里飘开数尺,然后面对中年妇人,尽量装得冷漠平静地道:“你是谁?”中年妇人冷哼一声道:“柳香娥,原来是你,你为什么杀人?”“玉琶妖姬”芳心暗震,对方一口叫出她的名字,而她对这女人却—无所知,当下镇定了—下心神,道:“杀人,你看见我杀人?”中年妇人上下一打量“玉琶妖姬”道:“你这一改变了装束,妖气是没有了,你否认杀人?” “当然!” “那你在此地做什么?” “碰上了,好奇!” “你以为我会相信?” “玉琶妖姬”脆笑了一声,道:“反咬—口,是吗?少来这一套,告诉你,我就是在等候杀人者现身,你中计了!” “我,中计了?哈哈哈哈!” “人命关天,这没什么可笑的!讨债人,你讨的是什么债?” “柳香娥,少来,你在现场,便是凶手,你曾经当过神剑帮的护法,对不对?你是现场招供,还是我带你走?” 双方互指为凶手,“玉琶妖姬”困惑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司南誉现身,掠人现场。中年妇人目芒一闪,惊声道:“白儒!”司南誉面寒如冰,沉声道:“芳驾什么来路?”中年妇人向后退了一步,道:“你别管我是谁,只说你们为何杀人?”司南誉啼笑皆非,怒哼了—声道:“你以为反咬—口便可以掩饰么?没这么便当,现在先交代来路。” “如果我不想交代呢?” “那可由不得你。” “你也否认杀人?” “在下正在找杀人凶手。” “是真的?” “不假!” 中年妇人深深望了地上的女尸几眼,喃喃地道:“谁是讨债人?”司南誉心头疑云大盛,她不是凶手,可信么?三更半夜,她被“玉琶妖姬”引了出来,反而指别人是凶手,她反而成了追凶人,这事情委实太离奇了,不管如何,得先证明她与死者的身分,心念之中,沉声道:“芳驾什么来路?” “我不会告诉你!” “那在下把你当凶手看待。” “怎样?” “杀人者死!”死字尾音拖得很长,令人不寒而栗。中年妇人脸色一变,道:“白儒,坦白告诉你,我是缉凶的,被害的是我手下,不止这两个,先后已有五人之多,既然你俩否认是凶手,那就河井不相犯。”司南誉满腹谜团亟须打破,脱口道:“不成!”中年妇人再退一步,栗声道:“不成,你准备怎么样?”司南誉寒声道:“芳驾非交代来路不可。”中年妇人亢声道:“你懂不懂江湖规矩?既然说明了彼此并无过节儿,为什么要强人所难?”司南誉横定了心道:“事实尚未能证明你不是凶手,也无法认定你所说的话是真是假,所以你非把来路交代明白不可。”蓦在此刻,“玉琶妖姬”突地惊声道:“有人进庙!”司南誉心头一震,道:“什么样的人?”“玉琶妖姬”道:“看不真切,是从侧方越屋而入的,像是穿着长袍……”司南誉敏感地想到了披发头陀和白发老人,事实切身利害和爱儿的下落,起始这便是关键人物,不遑多想,弹身便朝庙里掠去。“玉琶妖姬”也跟着弹身。 司南誉进入庙院,只见大殿里的佛前灯熄了,里外漆黑一片,不知是油枯灯尽,还是被人吹熄的,他手按剑柄,直逼殿门,大声道:“何方朋友,请现身说话!”微风飒然。起自身后,司南誉机警地回身,回身之际,霸剑已掣在手中,一看。为之哑然,来的是“玉琶妖姬”。“玉琶妖姬”急声道:“如何?”司南誉愤然道:“不见人影。”突地,通向后面的角门现出了灯光。司南誉一拉“玉琶妖姬”闪在一边,—个十三四岁的小和尚,提着灯笼从角门走了出来,口里嘟哝道:“真要命,师父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灯光移近,照见了司南誉和“玉琶妖姬”,小和尚狂叫一声:“鬼!”灯笼掉地熄灭,人也瘫了下去。司南誉走上前,开口道:“你是谁?”小和尚软瘫在地上直打哆嗦,半句话也说不出来。“玉琶妖姬”轻轻走到他身边,和声道:“我们是人,不是鬼,起来说话!”小和尚哪里还起得了身,半晌才语不成声地道:“请……请……饶命!”司南誉道:“说实话,不杀你,庙里还有什么人?”“只……只小僧一个!” “胡说,刚才进来的是谁?” “没……没有啊!” “你有师父么?” “有的!” 第152章 形象 “人呢?” “一个月前……出门化缘去了!” “你师父是个头陀?” “头陀?不……不是,是个老和尚,叫……叫悟禅!” “前半夜你到哪里去了?” “小僧……小僧没有到哪里去,在……睡觉。” “怎么不见人?” “小僧……怕鬼,不敢睡僧舍,是……睡在藏经的柜子里,饶命!”说着,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司南誉倒拿这小和尚没了办法,看样子,他真的吓坏了,不是装假,可是分明有人人庙,外面还有两名少女被杀,想了想,道:“有一个披发头陀和一个白发老人,半月前来过?”小和尚连连摇头,止住了哭声道:“没有……没见过!” “真的没有?” “我……要是打诳语……佛祖不容!” “你刚才准备做什么?” “师父……交代,要小僧每天鸡叫三遍之后,就……焚香点灯。”司南誉愣住了。“玉琶妖姬”喘了口大气,道:“怪事!”司南誉冷冷地道:“小和尚,你可知道庙门外死了两个人?”小和尚全身一颤,惊叫道:“死人,妈呀!”身躯伏了下去,连连叩头道:“南无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佛祖保佑!”“玉琶妖姬”若有所悟地道:“莫非这是个调虎离山之计?”司南誉心中一动,道:“快出去看看!”两人又急逾星火地奔到庙外,一看,两具女尸仍在,中年妇人却失了踪。“玉琶妖姬”栗声道:“果然不错,那妇人是凶手一路的。”司南誉咬咬牙,道:“真真假假,我迷糊了,到底……”“玉琶妖姬”道:“事实很明显,照那妇人说,死者是她的手下,那她应该予以处置,不会弃尸不顾而去。” 司南誉顿足道:“是呀!竟然被她溜走了……真是……香娥,你认为那小和尚……” “他吓坏了!” “不会是装的么?” “我看不是装的,小小年纪,不会那么沉得住气,看眼神就知道。” “这么说,前后发生的事,与庙里和尚无涉,是江湖借用这地方?” “我看是的!” “会有这么巧,她也……” “谁?你是指尊夫人……” “是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 惨号破空传来,死寂的空气中,分外显得凄厉。司南誉激颤地狂叫道:“又杀人了!”“玉琶妖姬”栗声道:“听声音是在前边大路上,我们去看看。” 两人又惶急地奔了去。 官道上,赫然又陈了一具女尸。“玉琶妖姬”栗声道:“怎么会是她?”死者,正是那被疑为凶手的中年妇人,胸前,照样留了“讨债人”的布条。一夜之间,三人被害,而且都是女子。司南誉打从心里泛寒,咬着牙道:“她也被杀了,到底‘讨债人’是何许人物?所讨何债?死者又是什么身分?太可怕了!”“玉琶妖姬”道:“你准备管这件事?”司南誉没有答腔,心里在想:“自己的事都管不了,哪有时间来理这些不相干的事,可是身为武士,有所为亦有所不为,如果是嗜杀者的疯狂行为,既然已经碰上了,能不管么?可是,又从何管起?”‘玉琶妖姬”像自语般地喃喃道:“讨债人,向女人讨债,千古奇闻,这么巧,偏凑在一块。”司南誉心念一转,道:“香娥,你搜搜死者身上,有什么可以证明身分的东西,看样子这些女的定是某一江湖门户的人。”玉琶妖姬”近前在中年妇人身上一阵搜摸,摸出一片三指大的铜牌,递与司南誉,道:“你看这会是么?”司南誉接过手,只见这小铜牌做得很精巧,牌子上端刻了一朵花,下端有个“巡”字,点点头道:“不错,这是江湖帮派的信牌,可是……代表什么呢?”“玉琶妖姬”道:“以前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最近三年我深居简出,绝迹江湖,嗳!我想起来了,江湖中新崛起一个门派,叫‘百花会’,开舵的地点就在原来神剑帮的总舵,会不会就是……”司南誉“唔”了一声道:“百花会,牌子上有花的标记,非常可能,那是个什么样的门派?” “据说很神秘!” “何以会在神剑帮原址立舵?” “不知道!” “神剑帮自帮主裴震死后,高手星散,宣告解体……” “说不定是神剑帮的残余重起炉灶?” “但对方似乎全是女的……” “算了,‘讨债人’的对象是‘百花会’,与旁人无涉。放手吧!” “嗯!是该放手尸 此际,天色业已发亮,距黎明不远了。就在此刻,一个声音道:“放手,恐怕放不了!”司南誉与“玉琶妖姬”同感一震,司南誉沉住气,冷声喝问道:“是哪位朋友?”一条人影悠然出现,长发披肩,金箍束额,手持方便铲,赫然是一个头陀,司南誉登时血脉贲张,强持平静,迎着对方道:“大师何方高人?”头陀哈哈一笑,道:“洒家名普济!”司南誉寒飕飕地道:“普济大师,幸会!”普济头陀又是一个震耳的哈哈,道:“有缘才能相见,无缘对面不识!”司南誉冷“嗯”了一声,道:“大师是庙里住持?” “非也,洒家只是路过此地。” “是否称大师为讨债人比较恰当?” “讨债人?哈哈哈哈,出家人不欠债,也不讨债。” “大师不敢承认?” “白儒,你认为洒家是杀人者?” “难道还会是别人?” “你说对了,正是另有其人。” 司南誉目中煞芒一闪,道:“是谁?”普济头陀沉声道:“洒家就是要查证这—点。”司南誉心念电转:“还是解决大事要紧,讨债人的问题暂且搁下。”心念之中,冷沉地道:“大师方才说在下放不了手,是什么意思?”普济头陀目中精芒大盛,看来有些惊人,徐缓地道:“我们换个地方再谈!” “此地也—样!” “事不入六耳!”言中之意,是碍于“玉琶妖姬”在侧。“玉琶妖姬”粉腮骤寒,冰声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我跟他是—路来,办同一件事,大师莫非……”普济头陀摇手道:“不同,不同,此事关系重大,只许白儒一人知道。”司南誉急于要揭开谜底,目注“玉琶妖姬”道:“香娥,我们暂时分手……”“玉琶妖姬”眸光一闪,道:“不必换地方,我回避就是!”她很干脆,说走便走,娇躯电弹,疾掠而去。司南誉目送“玉琶妖姬”的背影消失之后,凝望着普济头陀道:“现在可以说了?”普济头陀目光四下一阵扫瞄,证明没人窃听,这才开口道:“白儒,你的师传绝技是‘切金掌’?”司南誉心头一动,道:“不错!武林中人尽皆知。” “这功力的特征是手掌变为红色?” “不错!” “很好,那洒家告诉你,‘讨债人’在三个月之前,开始出现江湖杀人,被杀的男女都有,不下二十人之多,用的便是‘切金掌’!”司南誉骇然大震,栗声道:“大师怎会知道?”普济头陀道:“洒家有两次亲眼见他用这掌法杀人!”司南誉激动无比,这掌法是师门绝学,除了自己和裴震之外,没人能施展,而裴震已自断心脉而死,自己亲手掩埋的,死人不会杀人,这到底是什么蹊跷?当下立即趋近那中年妇人的尸身,略一察看,果然死状类似被切金掌所毁,不由窒住了,久久才栗声道:“下手的是谁?” “不知道来历。” “什么形象?” “一个黄脸病汉,身手十分惊人。” “在下会找到他的,现在谈正事!”说着,昂了昂首,星目杀芒一闪,接下去道:“大师还有个同伴,是白发老人?”普济头陀惊声道:“你怎么知道?”司南誉紧迫着道;“大师与那老人,曾密议要迫在下重出江湖?”普济头陀后退了一步,大声道:“你怎么会知道的?”司南誉轻轻一咬牙,道:“大师承认事实就行,别管在下如何知道,现在请问,大师是用什么手段迫在下出江湖的?”普济头陀道:“准备告诉你‘切金掌’的事,由你出面解决,照洒家判断,杀人者定是你的同门,现在碰上你正好,”司南誉呛地掣出霸剑,冷厉地道:“普济,你们好卑鄙的手段!”普济头陀大惊失色,连退三步.栗声道:“卑鄙,这从何说起?”司南誉目眦欲裂地道:“绑架在下幼儿,图迫使在下出江湖,这还不算卑鄙?”普济头陀瞪大了双眼,道:“洒家根本不知道这回事,这……太不可思议了。”司南誉一抖手中霸剑,声音带煞地道:“如果不交回小儿,眼前就要见血。”普济头陀发急道:“白儒,你讲点理,绝对没这回事,如果有,洒家不会自动来找你。” “在下根本不明白你的居心!” “事实上是洒家要查明杀人者。” 第153章 布置 “你那同伴是什么来路?” “无为老人,洒家方外之交!” “无为老人……人呢?” 一个苍劲的声音接口道:“老夫在此!”人随身现,是—个身穿黄葛布长衫的老人,须眉如霜,精神矍铄,双目澄如秋水,大有仙风道骨之概,表面上看是个正派人。司南誉咬咬牙,道:“尊驾就是无为老人?” “老朽正是!” “劫在下幼儿的事怎么说?” “少侠,正如普济大师所言,老朽等实不知情。” “在下无法相信!” “少侠,老夫传人也是被害者之一,所以老夫不得不查,至于计划要迫出少伙,是因为杀人者用的是‘武林至尊’的独门掌法,话是说了,但一直没机会付诸行动。这半月来—直在查少侠的退隐之处。” 司南誉怔住了,对方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玉郎是被何人所掳?“讨债人”是谁?何以会用“切金掌”?仍然是三才门主所为么?最先判断这头陀可能是三才门主乔装,现在看来不是,他说“讨债人”是个黄脸汉子,是谁?突地司南誉灵机—动,想到裴震曾几次装死,莫非三年前在河边自断心脉,可能是假的,记得他曾要求不要损及他的尸体,心念及此,脱口大叫道:“非究明事实不可!”“无为老人”一震,道:“少侠,老夫当年在中原道上薄有微名,虽不敢称侠,但也没作不义之事,此番重现江湖,是为了劣徒陈尸信阳道上,请相信老夫之言,我等可以合力查缉真凶。”司南誉深深吐了口气,亮出那面从妇人尸身上搜出的铜牌,道:“两位认得这东西么?”普济头陀双睛—亮,道:“此物何来?”司南誉道:“是死者身上搜到的!”普济头陀皱眉道:“这是‘百花会’的腰牌,—朵花,证明死者只是个头目的身分。”司南誉为之骇然,这中年妇人在庙前所表现的功力相当不俗,竟然只是个头目身分,这未免太吓人了,脱口道:“百花会是个什么样的门户?” “不知道,崛起江湖不到三年。” “会主是谁?” “不得而知!” “讨债人”杀人,不言可喻是为了讨债,“百花会”欠他什么债?“无为老人”的徒弟又欠他什么债?他一夜间连杀三个女人,一点痕迹都不露,这种身手已到不可思议之境,爱儿生死下落不明。这事本可不必管。但杀人者用的是师门武功,就不能不管了。司南誉心念数转之后,道:“在下暂时相信两位的说法,后会有期!”说完,还剑入鞘,弹身疾驰而去,找寻爱子是第一要务,旁的都属次要。他暂时放弃子午谷之行?决定先到裴震埋骨之处一查究竟,如果裴震真的是诈死,掳劫爱儿必是他所为,依他的为人,什么恶毒事都做得出来,在“金凤女”灵位前烧纸,可能是故布疑阵,那“讨债人”便是裴震化装无疑了,“百花会”以神剑帮总坛地址开舵,裴震讨债杀该会的人,情在理中。这判断极合情理,几乎可以认定了。 奔行了数里,路边有几家小店,来往行人不少,司南誉只好缓步而行,突地,身后一个声音道:“先吃点东西怎么样?”司南誉暗吃一惊回头一望,竟然是“玉琶妖姬”柳香娥,不知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她现在的装束一点也不惹眼,引人注目的是她长得太美。司南誉大感意外地道:“香娥,你怎么也来了?”“玉琶妖姬”眉毛一扬,道:“怎么,你准备扔下我偷偷溜走?”司南誉无可奈何地笑笑道:“不是偷偷溜走,我有大事要办,玉郎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我……” “你准备怎么办?” “查明‘讨债人’的来路。” “你认为玉郎失踪与‘讨债人’有关?” “非常可能,我怀疑……” “怀疑什么?” 司南誉放低了声音道:“我怀疑‘讨债人’便是神剑帮主裴震的化身。” “玉琶妖姬”惊声道:“他不是死了么?” 司南誉沉声道:“难说,他有装伤诈死的特技,我准备到他埋骨之处查查,他是真死还是假死?” “玉琶妖姬”轻轻一咬下唇,道:“他埋骨何处?”司南誉道:“在一条河边,很远,要数天行程!”“玉琶妖姬”道:“我们先打尖再说。” 两人进入小店要了些吃喝的,司南誉边吃边在想心事:“由于‘玉琶妖姬’横在中间,妻子李忆凤挟恨而去,爱儿玉郎又没下落,如果再与她接近,势必导致家庭悲剧,可是,她痴缠不放,这如何是好?”座中食客纷纷在谈论小庙发现女尸的事,绘声绘形,使人听了毛骨悚然,与事实差了一大截。“玉琶妖姬”悄声道:“要找‘讨债人’,何必舍近求远!”司南誉心中一动,道:“这话怎么说?”“玉琶妖姬”道:“他既然在这一带活动,就在附近找他不就结了?”司南誉期期地道:“我查坟墓的目的,是要证明是否与我有关,如果裴震是诈死,一切就明白了。”“玉琶妖姬”道:“反正你还要找他,对不对,如果直接找‘讨债人’,同样可以证明,用不着另费周章。”司南誉一想也是,剑眉紧锁着道:“如何找法?他当着我们面杀人,却不露形迹……”“玉琶妖姬”满有把握地道:“我有办法找到他。” 司南誉轩眉道:“你有什么办法?”“玉琶妖姬”左右望了望,道:“那块铜牌还在你身上么?” “在,怎么样?” “给我……” “你……” “别多问,给我!” 司南誉茫然不解地掏出那面得自中年妇人尸身上的铜牌,悄悄递与“玉琶妖姬”,忍不住又问道:“你要这铜牌何用?”“玉琶妖姬”神秘地笑笑,道:“我自有妙用,打尖完后,你回新野小客店等我,我布置好了之后马上去见你。”司南誉困惑地点点头,道:“好吧!” 客店里,司南誉闭门不出,他在等待“玉琶妖姬”柳香娥,她取去了“百花会”的铜牌标志,说可以找到“讨债人”,不知如何找法?看看到了起更时分,仍不见“玉琶妖姬”回转,司南誉不由焦灼起来。突地,房门上响起了叩击声,司南誉精神大振,忙拉开门栓,道:“你去了—整天,事情办得……” 门启处,站在门外的是店小二,司南誉的下半句话咽了回去。店小二哈厂哈腰,笑嘻嘻地道:“公子,你的尊讳是司南誉?” “不错,问事?” “有位姑娘要小的给公子捎信来,小的刚才在大街上碰到……” “噢!信呢?” “在此地!”说完,双手奉上,是一个便条,折了打成结。司南誉接过手来,道:“有劳了!”店小二哈腰道:“不敢当!”说完,转身自去。司南誉迫不及待地打开来,就灯下—看,只见上面寥寥几个字:“见字速到东关外桑树园。”没头没尾,司南誉暗忖:“定是‘玉琶妖姬’安排妥当,为了某种顾忌,所以才用传书的方式。”当下立即结束妥当,到柜上问明了桑树园的位置,匆匆奔去。 —路之上,司南誉盘算着,见到了“讨债人”,首先追询的是“切金掌”的来源,如果他不是裴震一人,极可能是他的传人,他现身江湖讨债,也是情在理中的事,“百花会”取代了“神剑帮”,这中间定有文章。不久,桑树园在望,只见—片黑压压、乌沉沉、不见边际的桑林,枝繁叶茂,到了近处才可看出株距间隙。司南誉略作踌躇,步入林中,他穿的是白衫,不愁“玉琶妖姬”不发现。缓缓穿林,到了—块林中空地,空地靠边,有间低矮的茅屋,不见灯光,也没人影,司南誉在距屋门三丈之处停住,心里不由嘀咕起来,“玉琶妖姬”传讯要自己到此地来作什么,何以不见动静? 正在惶惑之际,一阵飒飒风声,幢幢人影自林深处涌现。司南誉心头大震,手不自觉地按上了剑柄。林空星光璀璨,在高手而言,视物几乎不殊白昼,只是不能及远。司南誉目光搜处,为之骇然大震,现身的竟然全是神秘门户“三才门”的高手,“鬼爪魔婆”、鲁韩二长老,总管秦琛,还有在南阳开绸布庄的赵二先生夫妇,另有两名青衣少女,是妻子李忆凤为该门少门主时侍候她的侍婢,只不见三才门主邱文俊。看起来,早先的判断不错,爱儿被劫,是邱文俊故技重施,错疑是裴震阴魂不散,而所谓“切金掌”,必是一种相似的掌功,普济头陀认错了。随着震惊之后而来的,是无比的杀机。双方的关系微妙而令人扼腕,他曾是三才门的乘龙快婿,而今成了敌对。现身的高手形成了包围圈,与司南誉正面相对的是“鬼爪魔婆”。 第154章 办不到 “鬼爪魔婆”冷冷地开口道:“姑爷……”司南誉立即截断对方的话头道:“请芳驾改个称呼,那关系早已不存在了。”“鬼爪魔婆”窒了一窒,改口道:“白儒,我们来打个商量。”司南誉道:“在下要见门主。”“鬼爪魔婆”道:“门主不在此地。” “在何处?” “这你不必管!” “他不敢见在下?” “胡说!” 在侧的韩长老接口道:“白儒,老夫等有件大事要跟你商……”司南誉咬牙切齿地道:“没什么好商量的,在下要亲见门主。”“鬼爪魔婆”接回话道:“事关本门存亡,你非听不可。”司南誉心中一动,道:“什么意思?” “鬼爪魔婆”道:“老身代表门中各长老,向你提出—个请求……” “请求?” “不错,可以说是请求。” “什么请求?” “要少门主重回本门,所生公子作本门继承人,这是当初门主招你为婿的原意,就是这件事。” “哈哈哈哈……”司南誉振声狂笑了—阵之后,道:“异想天开!” 所有在场的,全都面上变色。鲁长老开口道:“白儒,没什么可笑的,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自从少门主绝情而去之后,门主意冷心灰,想解散三才门……”司南誉厉叫道:“鬼话!”“鬼爪魔婆”怒声道:“休得无礼!”司南誉目中杀芒陡炽。对方提出的请求,等于证明了掳架玉郎的企图,三才门主邱文俊害得忆凤家破人亡,忆凤不言报仇,已是仁至义尽,对方还公然提出这种—厢情愿的如意要求,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当下瞪视着“鬼爪魔婆”,语冷如冰似的道:“芳驾作得了主?”“鬼爪魔婆”不假思索地道:“当然!”司南誉右手用力—捏剑柄,道:“很好,如此听着,立即把小儿玉郎送回,万事干休,否则的话,在下要索债百倍代价。”在场的全为之愕然。“鬼爪魔婆”惑然道:“你在说什么?”司南誉愤毒地道:“幼儿何辜,竟被掳劫为质,这种行为,人神共愤!”“鬼爪魔婆”惊讶万状地瞪着司南誉道:“这……从何说起?”鲁长老惊声道:“你是说……你的幼儿被劫?”司南誉掣出霸剑,厉吼道:“少装佯卖傻,如果不交出小儿,现在就三步流血,五步伏尸!”那—份杀气令人不寒而栗。一直不曾开口的赵二先生栗声道:“你的意思是指本门掳劫你的孩子?”司南誉目光中杀芒一闪,道:“难道还有假的?”“鬼爪魔婆”老脸一阵抽动,道:“你凭什么如此认定?” “凭你刚才的话,凭现场留下的证据。” “鬼爪魔婆”激声道:“现场什么证据?” 司南誉咬着牙道:“问贵门主,他十分明白的。”几个三才门的巨头面面相觑,由于司南誉说出了幼儿被劫的事,使情况发生了意外的变化,这是他们始料所不及的。司南誉恨毒冲胸,杀机炽烈,手中霸剑一扬,圆睁星目道:“宰了你们,我不信邱文俊不出面。”这句狂话使众长老及高手齐齐怒哼出声。“鬼爪魔婆”怒喝道:“司南誉,你有多大能耐,敢发此狂言?”朝长老接着道:“你曾是门主快婿,竟敢出言不逊!”司南誉双目喷火,紧抿着嘴,开始挪动脚步。场面在司南誉挪步之际,骤呈无比的紧张。鲁长老人声道:“且慢动手!”司南誉止步,道:“怎么样?”鲁长老道:“关于你小儿失踪之事,老夫等毫不知情,如果你答应方才姥姥提出的清求,我等将全力协助你找回儿子,否则的话……” “否则便怎样?” “为了解除本门行将关山门撤舵的危机,只好委曲你。” “哈哈哈哈……”狂笑声中,霸剑挟骇电奔雷之势,攻向姓鲁的长老。暴喝声中,掌指利剑齐飞。在场的,除了两名青衣少女之外,都是三才门的拔尖高手,论功力,每一个在江湖上都可独撑一面,如果单打独斗,司南誉自可操胜算,联手的话,情形可就两样了。掌风、爪影、剑芒,如潮头卷盖,惊人至极。攻向鲁长老的—剑,随着身形的被震动转折而落了空,但对方攻势—展开,便波波相连,掌可开碑,指能洞石,剑足穿胸.司南誉再狠,也无法随意运剑挥洒。—场惊心动魄的剧头叠了出来。在三才门而言,以这多位尊份重的高手对付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是空前无例的。场面犹如鼎沸,整个空间似乎被撕碎了,司南誉怨毒冲顶,霸剑圈划滚转,势如疯虎。两名青衣少女限于功力插不上手,远远退站—边。恶斗的结果是什么,根本无法逆料。惊讶声中,赵二先生长剑被挑飞,紧接着闷哼陡传,韩长老挂了彩,几乎不差先后,司南誉的左后肩被“鬼爪魔婆”的指尖抓中,不结实,但连衣带皮肉被抓去了—把,痛彻心脾,但他咬紧牙哼都不哼。搏击如火如荼,方环已进入了疯狂状态。又是一声惊呼。总管秦琛身上见了红,但他—退又进,压力丝毫未减。剧斗持续,司南誉力搏六大高手,内元损耗之巨,不言可喻。攻击力由颠峰而渐走下坡,他自己已经感觉出来,但—口怨气支持着他。依然杀着频频。就在这危机已露之际,两条人影来到现场。“鬼爪魔婆”高叫道:“两位长老快协力解决他!”来的又是两名长老,三才门八大长老,除了薄长老早在三年前陈尸新野道上之外,七大长老已到场五个。两长老互望—眼之后加入战圈。司南誉对现在的场而。已感难以应付,哪堪再添生力军。两长老一参战,情况急转直盲下,雄浑的掌力助长了原来的势焰,只三个照面,司南誉险象环生,除了拼死,再没第二条路可走了。司南誉狂吼—声,霸剑绝招,挟全身残存内力扫划而出,拼命之着,只攻不守,其势猛烈无匹。闷啐乍传,鲁长老倒跄出圈子之外,坐地不起。同一时间,司南誉后心结结实实挨了一掌。“吐”地—声,血箭夺口喷射,身形连摇急晃。赵二娘的长剑当胸刺到,司南誉眼冒金花,视线已经模糊,本能地挥出一剑,赵二娘被震退,司南誉又喷出一口鲜血。死亡的阴影笼上了司南誉心头,他不甘心这样死,狂叫道:“邱文俊,我死了还要变鬼找你!”“砰!”挟以一声闷嗥,司南誉栽了下去。怨毒增添了司南誉的力气,他又摇摇不稳地站了起来。“鬼爪魔婆”扬手示意停止攻击。暴雨骤歇,场面静止下来,但杀机未退。司南誉霸剑拄地,支持住身形。肩伤,使他的白衫缀上了朵朵层叠的大红花。“鬼爪魔婆”冷森森地道:“司南誉,由你儿子作为本门的继承人,这可是件磕头碰到天的幸运事,你可别打错了主意!” 司南誉凄厉地道:“是邱文俊的主意?” “无礼,你怎能直呼门主的名字。” “先劫人,然后再谈条件,是吗?” “告诉你,老身等不知道劫人的事。” “你以为我会相信?” “不相信又怎样?” “只要我一口气在,就要尔等偿讨代价。” “你到底答不答应?” “办不到!” “你不后悔?” “我后悔不能把你们这批魑魅魍魉剑剑诛绝。” “你找死!”暴喝声中,“鬼爪魔婆”挥出—掌。司南誉此刻连一阵大风都禁受不起,别说是掌力,凄哼声中,口血飞迸,栽跌八尺之外,已无力再挣扎起身。“鬼爪魔婆”目光—扫各长老道:“各位长老有何高见?是否照原先的……”司南誉的神志还很清楚,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命运,恨到了极处,恨的本身似乎便不存在了,近于空白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意念,将再见不到妻儿的面了,所有的恩怨情仇,将在刹那间随着生命的结束而消失。 “玉琶妖姬”取走了“百花会”弟子佩带的铜牌,说是可以找到“讨债人”,结果传字条要他来此地,却遭遇上“三才门”的高手,听口气对方是预谋,到底是一回什么事,简直无法想象。当然,司南誉此刻也不会再去想了。“玉琶妖姬”要他来,而她却不见现身,为什么?“鬼爪魔婆”再次道:“如果各位没有异议,老身便要……”蓦在此刻,一个冷沉的声音发自那低矮的茅屋,“各位都是年高望重的长老,怎会做出这等幼稚的事?”所有在场的全惊愕不已,鲁长老开口道:“门主是何时降临的?”“鬼爪魔婆”转面对着茅屋门,激动地道:“门主,我等是不得已而为!”三才门主的声音道:“但你们错了,现在请各位离开,由本座亲自来解决。”众长老一阵面面相觑,然后对茅屋方向躬了躬身,与赵二先生夫妇等,散入林中,司南誉的力气已恢复了些,咬牙挣起身来。一条人影从茅屋内悠然而现,正是三才门主邱文俊。司南誉努力一咬牙,道:“门主阁下准备如何交代?” 第155章 开山 三才门主显得神情沮丧地道:“司南誉,我已经碰到忆凤,要说的都对她说了。” 双方曾是翁婿,而现在却仇目相对,司南誉自不能丝毫无动于衷,但爱儿的下落与“讨债人”之谜,是他急切要知道的事,虽然他无法测度三才门主的居心。当下,勉定心神,寒声道:“门主阁下已见到了忆凤?” “是的,三天前!” “三天前……她怎么说?” “她向我要人,我已向她解释清楚,我……会做这种事么?唉!虽然她恨我,抹杀了近二十年的养父女恩义。不过。我仍然愿意尽力代你们寻子,我曾有意要关闭三才门,现在,我改变了主意……” “这么说……小儿失踪与阁下无关?” “你想想也该知道不可能。” 司南誉的心情又狂乱了,如果玉郎失踪与三才门主无关,那该是谁的杰作?目的何在?心念之中,脱口道:“阁下不是故伎重施,以为报复?”三才门主目中陡射奇芒,栗声道:“当年本座—着走错,是因子儿女之情,忆凤是我抚养成人的一直观如亲生。虽然她跟我已恩断情绝,岂能谈到报复二字。”司南誉暗地—错牙,道:“小儿失踪那晚,有人到家岳母灵位前上香焚纸……”三才门主立即道:“那是我,不错,死者是我表姐,我对她略表忏悔之意。” “天下会有这等巧事?” “不是巧合,就不会产生误会。” “我能相信么?” “事实将会证明。” “那‘讨债人’的公案,又如何说法?” “你是指最近发生的凶杀案?” “不错!” “你的意思是怀疑……” “是有这意思。” “那你错了,‘讨债人’杀害的,全是‘百花会’属下,本门与江湖帮派之间从无恩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本门铁则!” “那‘讨债人’是谁?” “不知道!” 司南誉一颗心顿往下沉,两桩事都被否定,情况又陷入了迷雾中,看三才门主的神情,不像说谎,那问题仍该在裴震真死假死的关键上,可是,“玉琶妖姬”传字条要自己来,是什么原因,她不会无的放矢?心念之中,道:“谈话暂时到此为止,阁下准备如何对付在下?”三才门主摆摆手,道:“你走吧!”司南誉吐了口气,道:“可是事情并不算完,阁下如不乘现在下手,将来恐怕就没机会了!”三才门主厉笑了数声,道;“本座没对你下手的理由!”说完转身一晃而逝。司南誉呆立了半晌,心想:“还是先疗伤复功要紧,如果再有意外情况发生,将无法应付!”于是,他就原地坐下疗伤。 桑林死寂,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条幽灵般的人影来到了司南誉身后,扬掌,对正司南誉顶门。司南誉一意疗伤。根本不知道死神再—次光顾他。神秘人影的手掌久久不曾按落,似乎有什么顾忌。就在这生死悬于一发之际,一样东西横空飞来,颤巍巍插在司南誉身前地上,赫然是—朵碗大的红花。神秘人影栗呼了一声:“血牡丹!”这是数十年前一代女魔的信物,等于是追魂贴,江湖中谁也惹不起。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道:“讨债人,你敢碰他一碰,便死无葬身之地。”神秘人影收掌后退,略—犹豫之后,电闪而逝。不久,又一条人影闪现司南誉身前,收起了大红花,静静地站在—边, 半个时辰之后,司南誉收功起立,一眼瞥见那人影,定睛细望,歉然道:“姑姑!”来的正是司南誉的姑母南宫芳婷,她就是“血牡丹”的传人。南宫芳婷道:“你太大意了,在没有入护法的情况下,怎能在这种地方行功。”司南誉讪讪地道:“是的,侄儿是粗心了,姑姑怎会到此地来的?”南宫芳婷深深透了口气,道:“我到襄阳五里桥,得知玉郎失踪的事,一路打听跟踪而来,怎样,玉郎有消息么?”司南誉摇头道:“一点端倪都没有!”南宫芳婷面露伤心之色,黯然道:“是什么人做这种人神共愤之事?”话锋一顿,转口道:“刚才要不是我来得正是时候,你差点毁在‘讨债人’的掌下。” 听说“讨债人”三个字,司南誉顿时血脉贲张,粟声道:“讨债人?” “不错!” “人呢?” “被我吓走了,我追了他一程没追上。” “对方什么来路?” “不知道!” “生形相貌呢?” “是个不起眼的黄脸汉。” 这话与普济头陀说的正相吻合,司南誉更加激动,暗忖:“三才门主邱文俊和他的手下离去不久,‘讨债人’便在此地现身,有这等巧事?邱文俊矢口否认劫人之事,而‘玉琶妖姬’传柬要自己到这桑园来,这其中……”心念之间,沉声道:“姑姑,侄儿是伤在三才门八大高手联攻之下,门主邱文俊曾在此地现身,您看这当中有什么蹊跷?” “邱文俊在此地现身?” “是的!” “他说了什么没有?” “据他门中长老‘鬼爪魔婆’透露,想要侄儿与忆凤重返该门,并想以玉郎作为继承人,说是邱文俊最初促成这桩婚姻的原意。” “噢!有这种事?” “但邱文俊矢口否认劫掳玉郎,到李府暗中焚钱化纸,这一点倒是承认了,您看……‘讨债人’是否他的化身?” 南宫芳婷沉吟了片刻,道:“不可能!”司南誉不解地道:“不可能,为什么?”南宫芳婷道:“他不会分身之术!”司南誉惊诧地道:“此话怎讲?”南宫芳婷道:“一个时辰之前,他在西关伤了柳香娥,我一路追踪,几乎是不差先后地到达此地……”司南誉栗声道:“柳香娥被‘讨债人’所伤?”南宫芳婷点点头,道:“是我适时加以援手,不然她很可能遭害,‘讨债人’之所以向她下手,是因为她冒充‘百花会’的人,与‘讨债人’作对,她拿着一面铜牌,故意在大庭广众间招摇,‘讨债人’一见面便指出了她与你共谋,想诱使他现身。” “司南誉为之骇然,“讨债人”的确不是个简单人物,心念之间,脱口道:“不对呀!” “什么不对?” “她为什么捎信要我到这桑园来?” “咦!这就怪了,她说她找不到我,后来问店家,说你去赴约。” 司南誉猛可省悟过来,那字条根本不是“玉琶妖姬”传的,小二口中的少女,当是三才门那两少女之一,“玉琶妖姬”与自己同投一店,小二不会不认识她,当时竟没想到这一点,追问个明白,当下吐了口气,道:“姑姑,柳香娥人呢?”南宫妨婷面色一沉,道:“司南誉,我郑重警告你,你不该再跟她来往,别忘了你已是有妻有子的人,你不想把这个家毁了吧?”司南誉期期地道:“姑姑。侄儿有分寸的。”南宫芳婷严肃地道:“什么叫做分寸?你应该懂得玩火自焚的道理,水火无情,如果远而避之,不亲近狎昵,怎会有灭顶焚身之事发生?”司南誉不由怵然而震,赧然道:“姑姑教训的是,侄儿谨受教!”口里说,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庙外林中守伺“讨债人”,心猿意马,几乎铸下大错的那一幕,巧又被妻子李忆凤撞见,将来还不知是什么了局。想了想,换了话题道:“姑姑,臣儿怀疑‘讨债人’很可能是裴震的化身,或是他的传人。”南宫芳婷惊声道:“你根据什么如此判断?”司南誉道;“有人目睹‘讨债人’杀人时,所使用的手法,极似侄儿师门绝技‘切金掌’,而裴震曾有诈死的前例,同时‘百花会’占据了神剑帮原址开山立舵,‘讨债人’残杀的对象,又是‘百花会’的属下……”南宫芳婷眸光连闪,道:“照你说,是有可能,可是……你亲手埋葬了他……”司南誉道:“侄儿想查一个明白,玉郎的失踪,很可能是他干的。”南宫芳婷沉默了片刻,道:“如何查法?” “到他埋骨的河边开墓看个究竟。” “掘墓?” “是的!” “讨债人在这一带活动,应该设法找他本人,为何舍近求远?” “侄儿认为先查明裴震是否诈死非常重要,先予查明,他再狡狯也无所遁形,便可以放手对付他,而且,查证并不费事!” “我不以为然。” “为什么?” “怀疑‘讨债人’是裴震的化身,只是猜测,事实上非常不可能,诈死装伤,只能蒙人于一时,而诈死必以龟息之法为基础,一旦入了土,如果没有外援,几乎不可能破土而出。” “但可能性仍是有的!” “对了,刚才你说,三才门主承认五郎失踪那晚曾暗入李府,但否认劫人?” “是的!” “你完全相信他的话?” “不,只是暂时,还要看事态的发展。” “忆凤先你离家,你碰到她没有?” 第156章 企图暴露 司南誉心弦为之一颤,知道瞒不过姑姑,硬着头皮把在庙外林中与忆凤发生误会的经过,如盘托了出来。南宫芳婷叹了口气,道:“不是姑姑又要教训你,夫妻是终生的伙伴,必须互信互赖,更要忠实,不能使情感发生裂痕,感情一旦有了裂痕,不但很难弥缝,而且会愈来愈大,后果是非常可怕的。”司南誉垂下头,道:“是的!”南宫芳婷沉默了片刻,道:“这么着,我们分头行事,你去查证裴震生死之谜,我在这一带查探‘讨债人’的底细,十天后的襄阳会合,如何?”司南誉颔首道:“很好,就这么办,那侄儿就告辞上路了。” 小河边,野草凄迷,司南誉费了很大的劲,才找到裴震埋骨的方位。三年的时间不短,墓上已被野草履盖,由于当初没有立碑作志,只有靠记忆中的地形方位来判断,好在此地没有别的坟墓。面对被野草湮没的土堆,司南誉的情绪起伏如潮,翻尸动骨,是—种渎亵死者的大不道行为,但他又不能不这么做。几经思量,他才下了最后的决心,扬起手掌,准备劈开土穴。突地,—个极为耳熟的声音道:“兄弟,你要做什么?”司南誉大惊收掌,一看,来的竟然是师姐夫“偷生客”,不由大感竟外,三年不见,“偷生客”仍是以前的老学究装束,忙抱拳道:“老哥怎么会来此地?”叫顺了口,他改不过称呼来。“偷生客”趋近前来,道:“我到襄阳五里桥看你,才知道发生了意外,可巧在前道上发现你的行踪,一路追了来,竟没能追上,你这是做什么?”司南誉咬咬牙,道:“小弟要开墓一查裴震的生死。”“偷生客”惊声道:“为什么?”司南誉把有关讨债人与裴震的关系说了一遍。“偷生客”摇头道:“你的猜测错了,裴震不会死而复活。”司南誉星目大张,道:“怎么说?”“偷生客”沉声道:“记得三年前那天你埋葬了裴震后匆匆离开,我与你师姐迟一步来到,仅与你姑姑交谈了片刻便分手,事后,我忽然想到了你现在的想法,防他诈死,跟你师姐商量之下,买来了具白木棺,把尸体掘出,重行装棺安葬,他的确是死了。”司南誉大为懊丧,老半天才出声道:“裴震已死,那‘讨债人’是何许人物,怎么会使‘切金掌’?玉郎到底是被什么人掳劫?”“偷生客”皱着眉头道:“只有慢慢查,有了对象,不愁查不出来,至于掳劫玉郎的人,不管他是谁,掳人必有企图,迟早企图会暴露的。”司南誉恨恨地道:“一个三岁不足的幼儿,横遭此劫,这下手的……太狠毒了。”“偷生客”也愤愤地道:“实在是可恶,该杀!”顿了顿,又道:“本来你师姐要跟我一道赴襄阳的,因为……她恰巧坐褥……”司南誉大感意外地道:“师姐……她……弄璋还是弄瓦?”“偷生客”笑笑道:“是个男孩!”司南誉长揖道:“恭喜!老蚌居然生……”话出口才觉不太妥当,连忙刹住,但已收不回去了,俊面不由绯红起来。“偷生客”却不以为意,一本正经地道:“苦尽甘来,上天待我杨某人不薄!小老弟,如今作何打算?”司南誉俊面一沉,道:“此地既已扑空,只有仍回新野一带,追缉‘讨债人’!”“偷生客”道:“对方何许人物?”司南誉道:“据说是个黄脸汉子!”“偷生客”偏头想了想,栗声道:“莫非就是他?”司南誉瞿然而震道:“谁?” “偷生客”道:“半个时辰前,我在河那边不远的小镇上,发现一个面带病容的黄脸汉子,尾随一个女子出镇,我因忙着追赶你,没工夫理这闲事,那女的我只看到背影,不知是何许人。”司南誉登时激动起来,咬牙道:“准是他没错,那女的十有九又是‘百花会’的弟子,想不到‘讨债人’也已离开了新野,老哥,我们走!”两人渡过河,直扑小镇。 距镇集约莫里许的路边,有株荫覆数亩的大榕树,通常是行人歇脚纳凉的地方,今天情况却有些特别,树下那些被坐磨得光滑的石头,像一些散抛的大馒头,光溜溜地不见半个人影,而行人经过树旁时,生像那里有鬼似地匆匆掩面而过,有的也只稍停便走。“偷生客”遥遥望去,口里道:“小兄弟,那棵大榕树定有蹊跷。”司南誉当然也看到这情况了,点头道:“是有鬼!”两人加快脚步迫近,目光扫处,不由骇然大震,司南誉脱口栗声道:“又是‘讨债人’的杰作。”树身上并排吊着两女一男三具尸体,胸前各有“讨债人”三个字的布条。“偷生客”皱着眉头道:“不知死者是何许人物?”司南誉道:“准是‘百花会’的,小弟来看看致死之由!”说着,上前去解下那具男尸,平摆在树下,在尸身上一阵搜摸,果然搜出一面铜牌,牌上一朵花一个‘斌”字,一朵花,证明死者是头目身分。“偷生客”惊声道:“的确是‘百花会’的人,小兄弟,看看是如何致死?”司南誉解开死者衣襟,前后检视了一番,咬牙道:“是一种至高的内家掌力,震断了心脉。” “是‘切金掌’么?” “很像!” “你不能断定?” “并非不能断定,‘切金掌’有切、震、劈、戳四字诀,如用切戳二诀,利如锋刃,残人肢体,一眼便可看出,如用震劈二诀,表面上便类似一般内家掌力,如非目睹对方出手,便无法确定。” “可是……一般内家掌力伤人,照理口鼻会有溢血现象……” 司南誉仔细一端详,道:“有,被拭净了,还有残痕。”“偷生客”沉重地道:“以你所知,裴震有没有收过传人?”司南誉摇头道:“小弟对裴震生前情况所知不多,连他的真面目也是在最后才见识到。”“偷生客”舒了口气,道:“杀人悬尸,等于是明里讨债,不管是什么原因,‘百花会’不会放过他,定会采取行动,我们加以注意,定可明白真相。”司南誉略作思索,道:“老哥,小弟忧心忡忡,不可终日,无法等待,现在事实已经证明老哥所碰到的是‘讨债人’无疑,还是立即行动追查是上策。”“偷生客”道:“好,我们先进镇,不过,言语要小心,不要打草惊蛇,对方可能还不知道身分已露了破绽。”由于两人站在尸旁,此刻已有好奇的行人围近,谈论不休。司南誉与“偷生客”匆匆离开现场。 “讨债人”在杀人之后,可能早已远扬,追查等于是捕风捉影,得靠运气。司南誉忧心如焚,看情形,“讨债人’掠劫玉郎的成份不大,问题不但复杂,而且更趋严重。正行之间,“偷生客”突地止步,用手朝远远地林间一指,道:“小兄弟,你看那是什么?”司南誉心中一动,顺着“偷生客”的手指望去,只见十丈外的林间,一条人影悬空晃荡,像是被吊挂着,旁边站着一个文士装束的人,敏感地道:“我们去瞧瞧!”两人踅身向那林子奔去,—十多丈距离,几个起落便到,司南誉目光扫处不由热血冲顶,杀机立炽。树上吊着一个年轻武士的尸身,站在尸体旁边的,赫然是从前神剑帮的总香主“鬼秀才”耿光明,他手里还持着一块写着“讨债人”的白布条,事实已非常明显。 耿光明对于司南誉和“偷生客”的不速而至,似乎极感意外,脸色—变,道:“白儒,久违了!”司南誉呛地拔剑在手,星目煞芒毕射,直照在对方面上。耿光明有些不安地道:“你这是做什么?”司南誉咬着牙道:“杀你尸耿光明向后退了两步,蹙额道:“这是为什么?” “你自己应该明白。” “区区一点也不明白。” “等你躺下时,你就不会说不明白了!”随着话声,霸剑划了出去。耿光明闪电般旋出剑圈之外,栗声道:“白儒,先把话说明白再动手不迟。”司南誉冷哼了—声道:“姓耿的,你还来不及把布条系在死者身上,是吗?”耿光明皱眉道:“什么,你以为区区是……”司南誉寒声道:“不是以为,你就是‘讨债人’!”耿光明再退两步,道:“什么?区区……”司南誉立即截住他的话头道:“神剑帮灰飞烟灭,你以总香主的身分出头讨债,对不对?”耿光明哈哈一笑道:“白儒,你完全错了,区区也正在找‘讨债人’!”司南誉大喝—声:“鬼话!”上步欺身,霸剑又告出手。耿光明在森寒的剑光中穿梭游走,身法步眼玄奇得惊人,司南誉—轮猛攻之下,竟连对方衣角也沾不上,不由大感骇然,三年的时间,对方的功力竟已更上层楼,但怒愤怨毒,使司南誉不肯歇手,誓要得对方而甘心,滚滚的剑势有如江河倒倾。 第157章 路过 眨眼工夫,司南誉攻出了三十余剑之多。耿光明不知用什么身法,玄奇诡绝地滑出三丈之外,大声道:“住手,听在下说!”“偷生客”没开口,但他已占了方位,防耿光明开溜。司南誉寒声道:“你说!”耿光明透了口气,道:“展烽,我们之间不但没深仇大恨,多少还有些香火情,这一点你不会否认吧?”司南誉窒了一窒,对方说的确是事实,三年前与神剑帮周旋时,耿光明不止一次暗中援手,甚至不惜杀害自己人,这谜底一直存在心中没有揭晓,不过桥归桥,路归路,不能混为一谈。“你说,当初你那样做的目的何在?”耿光明默然了片刻,道:“时过境迁,一切已成过去,告诉你无妨,当初暗中做手脚保全你,是为了让你能活着对付孟凤临。”司南誉也曾想到过这问题,脱口道:“你投入神剑帮是为了报仇?” “你说对了,正是如此!” “你与孟凤临何仇?” “在下不想重提!” “你可知道孟凤临的下落?” “不是被你迫杀的么?” 司南誉心头一震,自己与姑姑南宫芳婷迫杀孟凤临,当时无人在场,这消息是如何传开来的?心念之中,道:“你怎么知道?”耿光明淡淡地道:“天下没有绝对的秘密,只要做出来,便有人知道。”司南誉不想追究这过去的事,目芒一闪,道:“你否认是‘讨债人’?” “当然!” “你手中的布条……” “死者身上取下来的!” “死者是什么身分?” “百花武士!” 这名称倒是很新鲜,司南誉剑眉—挑,道:“你怎会在此地?” “路过碰上的!” “真的是如此?” “信不信由你。” 司南誉转念—想,据普济头陀与师姐夫“偷生客”的说法,“讨债人”是个黄脸汉子,耿光明的说法应该可信。心念之中,道:“阁下可知道‘讨债人’的来路?” “不知道!” “他何以专对‘百花会’的人下手?” “无从猜测。” “阁下方才说也在找他,为什么?” 耿光明笑笑道:“算是武林人特有的好奇心吧!”“偷生客”冷冷开口道:“阁下曾为神剑帮总香主,神剑帮除名之后,新兴门户‘百花会’却在原总坛所在开山立舵,这当非偶然,阁下应该知道原因。”耿光明冷冷地道:“树倒猢狲散,在下不知道原因。” 司南誉无意间抬头,忽然瞥见半空中冲起一道旗花,不由脱口道:“什么人在发讯号?”旗花爆开,发出一声轻响,红白相间的小花漫空飘散。耿光明一看,脸色乍变,道:“是‘百花会’的讯号,定然又发生了情况,两位有兴趣去看看么?”司南誉望了“偷生客”一眼,道:“老哥,我们去看个究竟,说不定……”话声未落,耿光明已当先驰离,司南誉与“偷生客”也紧跟着奔去。这道林子很长,延伸里许,林外接着一片荒原,三人不差先后地到达林缘,只见林边的草地上,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妇被七八名男女围在中间。司南誉目光犀利,一眼看出被围的少妇赫然是妻子李忆凤,不由心头剧震,内电般穿入人圈。七八名男女齐齐惊呼出声。“偷生客”也跟着进入,耿光明却留在圈外。李忆凤满面杀机,她脚前躺着两具少女的尸体,口鼻血迹殷然,显然是毁于掌下。司南誉到了李忆凤身前,栗呼了一声:“忆凤!”李忆凤粉腮铁青,对司南誉不睬不理。“偷生客”激动地道:“忆凤,怎么回事?”人圈中一个灰发老者大声道:“展烽与‘讨债人’是一路的!”此际,耿光明向近身的一个中年妇人低语了一声,中年妇人大叫道:“他们是夫妻!”司南誉骇然望着李忆凤,身躯簌簌抖个不住,他做梦也估不到忆凤就是“讨债人”,怪不得头一次发现“讨债人”杀人悬尸庙外天灯杆,忆凤会在那里现身。不用说,在场的这批男女,是“百花会”的人了。忆凤为何以“讨债人”的身分杀人?可是普济头陀所看到的黄脸汉子,又如何解释?忆凤人江湖是为了玉郎的失踪,莫非……心念之中,脱口道:“忆凤,玉郎有消息么?”李忆凤冷酷地道:“你还记得玉郎?哈哈哈哈……”司南誉愕然愣住,他立即想到庙外林中那场误会,她是积愤未消。“偷生客”可不知道小两口之间的故障,错愕地道:“忆凤,你……真的就是‘讨债人’?” 李忆凤厉笑了一声,道:“不错,我是要讨这笔债!”娇躯一晃,扑向她身侧的一名少女。惨号破空而起,那少女口血狂喷,栽了下去。暴喝声中,三名高手电扑李忆凤。司南誉连想都不想,一掌切了出去,惨号破空而起,扑进的三人之一,一条臂被齐肩卸落,倒地乱滚,另两人弹了开去。李忆凤大叫道:“我的事不要你管!”司南誉当场窒住。耿光明飘身进入场心,栗喝道:“住手!”然后转向那灰发老者道:“她真的是‘讨债人’?”灰发老者目芒一闪,道:“大概错不了,她杀人的手法,阁下看见了。”耿光明道:“就凭这一点么?”一旁的中年妇人接口道:“她一出手便是两条命,说是讨债!”耿光明目注司南誉道:“展烽老弟,这怎么说?”司南誉错了错牙,再次向李忆凤道:“是不是为了玉郎?” 李忆凤没答司南誉的话,秀眸带煞,瞪视着那灰发老者道:“你们是‘百花会’的?” 司南誉忍不住道:“不错,他们是‘百花会’的人,忆凤,你讨的是什么债?”蓦在此刻,一条人影踉踉跄跄从林子里奔了出来,披头散发,口里鼻里会是血,狂叫一声,仆了下去,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在场的全围了过去。灰发老者栗声道:“是符分舵主!”耿光明脸色乍变,大声道:“她手上是什么东西?”灰发老者俯下身去,从中年妇人手腕上解下一块白布,展开来,布上有数行核桃大的血迹,老者脱口念道:“活口传书,字示枭雌,尔毒我残,血照花门,讨债人。”“讨债人?”现场的全惊呼出声。那中年妇人业已气绝当场。灰发老者厉吼道:“谁是讨债人?”所有的目光齐扫向李忆凤,原先在场的中年妇人激声道:“她不是讨债人!”司南誉震惊莫明地望着李忆凤道:“你……并非讨债人?”李忆凤寒声道:“我什么时候说我是讨债人?”司南誉道:“可是……你方才说讨债?”李忆凤道:“说了,但那是另—档事。”耿光明向灰发老者偏了偏头,低声道:“速赴分舵查明情况!”他声音很低,但偏偏被“偷生客”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忙趋近司南誉道:“小老弟,姓耿的是他们一路。”司南誉又是—震。灰发老者大喝一声:“走!”当先弹起身形。其余的纷纷跟着纵去,只留下那被司南誉以“切金掌”截去手臂的伤者和几具尸体。耿光明挪动脚步,司南誉横身一拦,道:“鬼秀才,你先别走!”李忆凤眸中杀芒—闪,道:“他就是‘鬼秀才’,杀死管家中杜大娘夫妇的凶手?”司南誉道:“不错,正是他!”耿光明面色大变,栗声道:“展烽,你想怎么样?”司南誉咬牙:道:“上次在灵官庙被你幸脱。这笔帐还没销!”耿光明后退了一步,阴声道:“展烽,你别忘了在下两次让你不死……”司南誉道:“在下也曾饶过你不止一次。”“偷生客”道:“先问问他‘百花会’的内幕。”司南誉铁青着俊面道:“鬼秀才,想不到你也是‘百花会’一份子,你们会主是谁?”耿光明面皮抽动了数下,道:“对不起,无可奉告!”李忆凤上前道:“鬼秀才,说说看,为什么派那两个女的盯踪我?为什么要在我食物里下毒,使我两名侍婢中毒而亡?”司南誉这才算明白了李忆凤杀人说是要债的原因,她所说的侍婢,当是原先在三才门中伺候她的那两名青衣少女。耿光明目珠连转,道:“在下毫不知情。”李忆凤厉声道:“你既然不肯说就算了,单只为了杜大娘夫妇被害,你就该死。”死字声中,作势就要出手。耿光明冷阴阴地道:“要杀在下,恐怕没那么容易!”司南誉双掌—错,道;“那你就试试看!”突地,耿光明身躯连摇疾晃,场子里幻出了五六个耿光明。“偷生客”惊声道:“这是什么身法?”哈哈狂笑声中,人影消失,耿光明像魅影似地消失在林中。司南誉闪电般扑去,射入林中,但对方已鸿飞冥冥。“偷生客”跟着入林,道:“这厮竟然练成了这种幽灵般的身法……”司南誉喘口气,跺跺脚,转头向林外一张,栗声道:“忆凤呢?”“偷生客”苦苦一笑道:“她走了!” 第158章 精通佛理 “她……为什么要走?” “看样子……她似乎对小老弟……” 司南誉吐口气,道:“小弟知道,她是为了‘玉琶妖姬’柳香娥的事对我不谅。”“偷生客”眉头一皱,道:“小老弟,难道你真的被那妖姬所惑?”司南誉苦着脸道:“小弟不会这般无行,是误会,嗨!老哥,看来忆凤也没得到玉郎的消息,这……怎么办?”“偷生客”道:“会不会与‘百花会’有关?”司南誉期期地道:“对方做这种人神共愤的事,目的是什么?”““偷生客”道:“对方跟踪忆凤,还毒杀了她的侍婢,目的又是什么?”司南誉道:“耿光明竟然也是‘百花会’一份子,从‘讨债人’传来的布条话意,该会会主当是个女的,噢!小弟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记得杜老爹重伤奔到李府,临死时指出凶手是‘鬼秀才’,又说了一句最毒妇人心,而百花会主是女人,耿光明是她手下,这当中可能有关联,老哥以为然否?” “姓耿的为人,鬼计多端,他起初为孟凤临所罗网,当了神剑帮的总香主,现在又为‘百花会’效力,是十足的江湖小人,如要追根究底,必须先查出百花会主的来历。” “一个江湖帮派,主持人竟不为人知,与孟凤临一样的邪门。” “这种情形,通常是为了某种顾忌,而不得不加以掩饰,以眼前的情况而言,‘讨债人’的目标指向‘百花会’……” “他也曾杀了‘无为老人’的传人。” “什么……无为老人的传人?” “是的!” “你怎么知道?” “小弟是听他亲口说的!” “这么说……‘讨债人’残杀的对象不单限于‘百花会’?” “小弟一定要找到他,究明‘切金掌’的来历,如果他真是孟凤临的传人,对‘百花会’施报复是意料中事,而劫掳玉郎,当是要对付小弟的前奏!”说着,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的推断正确。 蓦在此刻,一个苍劲的声音道:“要找讨债人,宜跟鬼秀才!”闻声之下,司南誉大为激动,他业已知道这传声不现形的神秘老人正是空空门的掌门人,也就是“无胆书生”的师父,垂藤救自己脱出断岩绝地的也是这老人,当下忙望空抱拳道:“您老人家肯赐见一面么?” “例不可破!” “求老人家指示!” “刚刚说过了,跟踪鬼秀才,定可追出讨债人。” “讨债人何许人物?” “一个很可怕的人物,来历不明。” “您老人家也不知……” “闲话少说,找人速向北行!” “老前辈!” 没有应声,不知是走了,还是不愿意回答。“偷生客”惊疑地道:“传声的那位是何方高人?”司南誉当然不能犯人家之忌,把老人家的来历抖出来,含糊地应道:“是位武林异人,小弟从没见过他老人家的真面目,仅有谈话之缘。”“偷生客”是老江湖,明知司南誉言不由衷,但也不便点破,点点头,道:“听口气,那位老人家尚未摸清‘讨债人’的来路。”司南誉道:“可是……至少他老人家已经指示了追踪之路,老哥,我们分道吧!” “分道,为什么了” “单独行动,容易隐秘行踪,减少目标,同时也可以彼此暗中呼应,同时……这场浑水,老哥能不趟就不趟。” “小老弟,你这话是把我当外人看待了?” “不,小弟绝无此意,是实话。” “好吧,我们分开走,事不宜迟,该走了!” “老哥请!” “两人揖别,分头上路。 依照老人的指示,应该北行,盯踪“鬼秀才”耿光明,借以追以“讨债人”,此际已是薄暮时分,司南誉专拣小路走,故意避开官道,一路之上,他在想:“连空空门的掌门都无法查出‘讨债人’的真实来路,显见对方是个相当可怕的人物,绝不亚于以前的神剑帮主孟凤临,实在该小心应付。”夜暮低垂,司南誉已奔行了近十里地,眼前出现一个镇集,他这才想到该进食了,此念—兴,顿觉饥火中烧,似乎片刻也难忍耐,于是,他快步进入镇集,拣了家干净的酒馆,登楼入座,随便要了些酒食,自个儿独酌。吃喝之间,似觉空气有些异样,仿佛有什么东西刺在脸上,怪不舒服的,略微抬头一瞟,心弦为之—颤。隔座,坐了—个员外郎打扮的半百老者,也是独酌,目光也正巧射来,只—触,便迅速地收了回去。这一触,令人毕生难忘。司南誉感觉到的异样东西,正是这员外装束老者的目光,奇亮似电,森寒如刀,这种眼神是出道以来所仅见。毫无疑问,对方是个莫测的人物。员外老者低头自饮,不再望司南誉—一眼。司南誉一颗心下意识地跳荡不止。就在此刻,噔噔噔—阵楼梯响,梯口处冒起一个精瘦的老者,手提拐杖,赫然是老偷儿“土行仙”。司南誉正待招呼,“土行仙”连施眼色,司南誉知道必有原因,赶紧把头转向别处,装着不认识。“土行仙”在那员外老者紧邻座头落座,可能他进门就叫了酒菜,坐下不久,酒菜齐到。司南誉十分纳闷,老偷儿到底在弄什么玄虚?“土行仙”举杯就口,没喝,又放下,口里嘟哝道:“一人不喝酒,两人不赌钱,扫兴!扫兴!”司南誉当然不能接腔。“土行仙”又道:“得找伴才行!”话声中,望向那员外老者,搭讪着道,“独酌索然寡味,连好酒都变淡了,阁下愿意让小老儿搭个伴么?”员外老者面无表情地道:“你不是有现成的伴么?”司南誉心中一动,现成的伴,难道这老者已知道自己与“土行仙”的关系?“土行仙”可沉得住气,嘻嘻—笑道:“小老儿孤寡—个,哪有现成的伴,阁下是嫌小老儿出身微贱?”员外老者冷漠地道:“搬过来吧,这可是你自愿的!”态度令人莫测高深。“土行仙”可不客气,嘻笑着把酒菜杯箸挪到老者座上,大咧咧地在对面—坐,举杯道:“萍踪偶聚,也是—段佳话,敬阁下一杯。”员外老者始终沉着脸,举杯道:“彼此!彼此!我们互敬!”两人照了杯,“土行仙”斟上酒,又道:“能请教上下么?”员外老者道:“既属萍踪偶聚,转眼又要各散西东,何必提名道姓?”“土行仙”咧嘴打了个哈哈道:“妙!该再敬一杯。”说着,仰颈一饮而尽,像是几年没尝到酒味。员外老者冷冰冰地也陪着干了—杯,场面十分微妙。“土行仙”嗨了—声,道:“小老儿大半生劳碌奔波,对红尘早已厌倦,本想寻求高僧剃度,青灯木鱼,了结残存岁月,但高僧难求,碰到的尽是六根不净之辈,实在令人慨叹!”员外老者双眸一张,两道利刃也似目芒在“土行仙”面上一绕。“土行仙”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老者敛了目芒,道:“这未免言过其实了吧?”“土行仙”咕地又干了—杯,道:“也许是小老儿与佛门无缘,所以才尽碰上这些假和尚。” “假和尚?” “谁说不是。” “如果一心求解脱,定遇真佛。” “哦!阁下也精佛理?” “小有涉猎而已,你老哥且说说保谓六根?” “土行仙”摇头晃脑地道:“六根者,眼、耳、鼻、舌、身、意是也!”员外老者口角一撇,道:“照你老哥的说法,所遇尽六根不净的假和尚,未免着相。”“土行仙”眉毛一扬,道:“愿闻高论。”员外老者道:“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嗅而不觉,观大自在,无我无物,酒肉穿肠,佛在当中,何云六根之不净?”这全属诡辩,但不无道理,司南誉为之怦然心动,猜不透这衣冠楚楚的老者竟系何等人物。“土行仙”抚掌大笑道:“小老儿得遇有道禅师了!”员外老者双目暴睁,语如冰珠似的道:“钻土的,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句钻土的,已经指出了“土行仙”的来历,“土行仙”脸色微变,但转瞬又恢复那嘻笑之态,毫不为意地道:“没什么,听阁下一席禅理,使小老儿茅塞顿开,当和尚即无禁忌,荤酒不戒,使小老儿又坚了出家之心,阁下不是有道禅师是什么?”员外老者如刃利芒连闪之后,又恢复平静地道:“佛说不可说,望你三复斯言,以免自贻伊戚。”司南誉愈听愈觉茫然,不知双方在弄什么玄虚。“土行仙”嘻嘻一笑道:“省得,省得,喝酒啊!”说完,连干了三杯。员外老者站起身来,把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道:“本人请客,结个香火缘,你慢慢受用吧,我得走了!”边说,边转头向司南誉扫了一眼,然后离座下楼。“土行仙”大声道:“小老儿只是找酒伴,无意打秋风,阁下何必呢?”员外老者头也不回,自楼梯口消失。 第159章 可笑 司南誉再也憋不住了,趋到“土行仙”桌边,道:“前辈,这是怎么回事?”“土行仙”不答,拿起那块员外老者留下的银子,直皱眉头。司南誉定睛细看那银子,也不由为之骇然变色,原来那银子已经变了形,三个指头的夹印,不深不浅,正好三分,把指功练到这等火候,委实太惊人了,当下期期地又道:“前辈,那员外郎打扮的老者是谁?”“土行仙”沉凝地道:“可能是个和尚!”司南誉震惊地道:“和尚?” “老夫是说可能!” “为什么?” “老夫正在查,目前还不能肯定,不过从他言谈而论,大概错不了。” “可是……他的穿着打扮,还有鬓发……” 江湖鬼蜮,什么样的人都有,改装易容,太容易了!” 楼座里没其他酒客,所以两人可以放言无忌,司南誉道:“怪不得前辈跟他谈禅……” “屁禅,野狐禅罢了!” “如果他是和尚,当是个酒肉和尚,他有名号么?” “有,如果没弄错,他当是三十年前搅得中原武林一片乌烟瘴气的‘无戒和尚’,算年纪,已是耄耋之年,少说也有九十岁。” “什么?九十岁……” “这不足为奇,内功突破了某一极限之后,便可驻颜,现在求证的,是他是否当年的‘无戒和尚’!” “和尚何以称为无戒?” “不皈依,不受戒,剃光了头做幌子,其实,他并非真正的和尚,荤腥酒色杀人全不忌。” “他一向都是如此装束么?” “不一定,但他有个规矩,杀人时必揭去员外巾,露出没戒疤的光头。” 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司南誉好奇之念大炽,兴致勃勃地道:“前辈为什么会找上他?”“土行仙”沉吟了片刻才道:“老夫本奉命行事,为了一桩陈年公案。”奉命,不用说是奉“空空门”门主之命,事关门户秘密,司南誉就不便追问了,话风一转,道:“晚辈有事北行……”“土行仙”点头道:“老夫知道,你走吧,酒钱由老夫清结,失踪的玉郎有下落么?”司南誉神情一黯,道:“毫无端倪!”“土行仙”摇摇头道:“对无知幼儿肆虐,简直毫无人性,你去吧,我们大家都会悉心追查这桩公案,总会有结果的。“司南誉长揖道:“如此,晚辈就告辞了!” —路北行,司南誉感到茫然无主,照老人传话指示,北行跟踪耿光明,便可追出“讨债人”,真的能碰上耿光明么?又真的能追出“讨债人”么?即使追出了“讨债人”,除了查明“切金掌”之谜外,对玉郎失踪事有补么?正行之间,突然发现前道上有条人影,长衫飘飘,身法极是轻灵,不由心中一动,加速迫近,定睛细望,不由大为振奋,这人影非别,赫然正是“鬼秀才”耿光明,老人的传声指示果然应验了。为了怕惊动对方,司南誉缓了身形,把距离拉长,保持在视线以内。一前一后,又奔出了七八里地。耿光明孤身夜行是为了什么?如果说“讨债人”的对象全是“百花会”,那他也是狙杀的目标,对了,老人传话指示跟踪耿光明,用意在此。突地,司南誉发现耿光明突然停在路中,不再行进,不禁心头一动,看样子必有情况发生,遥遥注目,果然发现一条人影拦在耿光明头里。就在此刻,传来了耿光明的喝话声:“阁下何方高人?”回应的是—阵刺耳的狂笑。司南誉毫不踌躇地离开大路,划弧绕到前端,然后由侧方迫近,借林木掩护,悄没声地欺到五丈之内,蔽住身形。目光扫处,一颗心不由怦怦跑了起来,拦截耿光明的,赫然是那员外郎装束的老者。这老者,是否真就是“无戒和尚”?他拦截耿光明何为?暗夜中,他的目芒更加可怕。耿光明略略向后挪了挪步,阴阴地道:“阁下到底何方高人?” “这你用不着问。” “阻路何为?” “要你的命!” 耿光明窒了窒,道:“在下与阁下素昧生平,为什么开口要命?”员外老者阴恻恻地道:“鬼秀才,不但是要你的命,还要你一寸—寸地死,不,那太便宜你了.死了你便什么也不知道,本人要先废你功力,残你—手一足,再把你点成白痴,让你现世—辈子,也好让那水性杨花的妇人先尝些痛苦味道:“哈哈哈哈……”笑声如枭啼狼嗥,令人心悸神摇。司南誉骇然,对方还提到水性杨花的妇人,该是谁?耿光明后退—个大步,栗声道:“你阁下就是‘讨债人’?”员外老者道:“随你说本人是谁,全没关系,反正你命运已经决定了。”司南誉在暗中激动无比,这老者真是“讨债人”么?耿光明也是阴险至极的人物,并没惊惶,冷森森地道:“这是阁下一厢情愿的说法,到底是谁的命运已定,现在言之过早,不管怎样,话必须说明,阁下到底是谁?” “等你躺下时再告诉你,绝不使你喊冤就是。” “讨债人,你讨的到底是什么债?” “血债!” “你承认身分了?” “唔!” “水有源头树有根,说出原因来!” “会的,片刻之后。” “万一你没有机会开口了,岂非令人遗憾?” “哈哈哈哈,鬼秀才,别说梦话了。” 员外老者业已承认是“讨债人”,但“土行仙”判断他是“无戒和尚”,三十年不出江湖的人,怎会与耿光明结怨,那关键当在于百花门主了,可是“普济头陀”和“偷生客”说的—样,“讨债人”应是个黄脸汉子,这如何解释呢?司南誉在激动之中,又感到迷惘。 耿光明也打了个哈哈道:“讨债人,大丈夫明来明往,既是讨债,该交代出来路,是不敢说,还是想打什么主意?” “你会知道的!” “要在下点出来么?” “说说看?” “阁下是否‘天下第一剑’裴大帮主搬请的帮手?” “哈哈哈哈!” “这有什么可笑的?” “非常可笑!” “阁下承认么?” “你是在放屁。” 司南誉心头倒为之震颤不已,孟凤临已死,这老者出头为孟凤临讨债,并非不可能,耿光明可说是神剑帮叛徒,所以刚才老者言语中对他恨毒极深,连死都不足以偿付,如果是这样,他会用“切金掌”便不足奇了,可是“普济头陀”与“偷生客”的说法一致,“讨债人”是个黄脸汉子,这其间相去甚远。 怪笑声中,老者突地自动除下员外巾,露出一个光秃秃的脑袋,果然不见有戒疤。司南誉情不自禁地脱口惊叫出声:“无戒和尚!”照“土行仙”的说法,“无戒和尚”杀人时必揭头巾,这点已证实了。“无戒和尚”转头朝司南誉匿身处,冷冰冰地道:“展烽,你懂得是非只为多开口的意思么?”司南誉这一惊非同小可,想不到对方早已发现自己,而且竟一口叫出自己来历,当下硬着头皮走了出去。由于司南誉的来临,使耿光明大为惊惶,因为他是方压追杀的对象,再加上“无戒和尚”这传说中的巨擘,说什么他也不敢碰,心念电似一转,乘“无戒和尚”说话分神之际,闪电般掠起身形。一起一落,“无戒和尚”已拦在他的头里,这使耿光明亡魂大冒,如非亲见,谁也不会相信天下会有这么快的身法。司南誉也为之瞠目咋舌,他想,即使是师父“武林至尊”在世,充其量也不过如此,也许还要逊色些。耿光明身形一晃,施展出他那幻影分身法,闪动之间,幻成了四五个身影,想以此惑人心神而脱身。哈哈狂笑声中,幻影消失,耿光明窒在路边,脸色说多难看有多难看,“无戒和尚”不知是用什么手法制住他的。司南誉呆立着,一时之间几乎忘了置身何地。“无戒和尚”寒声道:“鬼秀才,你长翅膀也飞不了。”说完,扫了司南誉一眼道:“待本人先解决了这猴狲之后,再跟你说话。” 蓦在此刻,道旁林子里突地传出一阵尖厉的笑声,一个女人的声音道:“辛伯良老匹夫,想不到你还没死,姑娘我找了你十多年,真是天从人愿,鬼神无私!”在场的三人全为之一震。“无戒和尚”目芒一闪,道:“什么人?”一条人影飘絮般落人道中,是一个三十余岁的女人,手里提了一个包袱,长方形,似是包了匣子一类的东西,自称姑娘,显然未婚。“无戒和尚”再次道:“你是谁?”那女子冷森森地道:“追魂索命的!”司南誉心头为之大震,这女子能一口道出“无戒和尚”的姓名,而口气之间似乎是寻仇,她能有这份能耐么?”“无戒和尚”冷哼了一声道:“追魂也好,索命也好,你到底是谁?” “我叫左妍容!” 第160章 不在乎 “左妍容?本人没听说过,你年纪……” “别管年纪,‘武林福星’左必武你不会说不知道吧?” “左必武?” “不错,那就是先父,三十年前,他被害时我才三岁,三十年后,你仍然活着等我,真是天有眼。” “本人完全听不懂。” 左妍容厉声道;“老匹夫,血债血偿,你赖不了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晚就是你偿付代价的时辰。” “无戒和尚”默然。左妍容缓缓坐下地去,把布包摆在面前,找开,露出一个半尺正方的盒子。司南誉看得莫名其妙,不知这姓左的女子在弄什么玄虚,凝目细视,发现盒盖上赫然绘着一个白惨惨的骷髅头,令人怵目惊心。“无戒和尚”栗呼道:“骷髅令!”两道厉芒,盯住盒子不稍瞬。司南誉也为之骇然,“骷髅令”这恐怖的名称他听说过,据师父生前提说,一甲子之前,此令所至,黑白道丧胆,不殊阎王老子的请帖,无人能幸免,想不到能得睹其真面目。千载一时之机,耿光明如魅影般逸去。“无戒和尚”转头朝耿光明逃逸的方向瞥了一眼道:“逃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让你多活几天。”司南誉的主要目的物是“无戒和尚”,而且也被这诡异的场面吸引,所以没有去追耿光明。 “无戒和尚”又道:“你是‘天魔’的传人?” “不错!” “意欲何为?” “老匹夫,刚才已经说了,讨血债,你装什么佯?” “你……可能错了,本人……” “少废话,有遗言从速交代,否则你没开口的机会了。”说着,把盒子托在左手,右手搭在盒盖上。司南誉既惊且惑,这盒子里到底是什么歹毒之物,竟然连“无戒和尚”这等人物也忌惮?“无戒和尚”显得很紧张地道:“能听本人解释么?”左妍容冷酷地道:“留遗言可以,解释大可不必!”“无戒和尚”期期地道:“左姑娘,这是误会。” “谁说是误会?” “是真的!” “我不信……” “姑娘不听解释?” “不听!” “那太遗憾了!” “纳命来!”右手就要启动盒盖。 “本人只说三句话,行么?” 左妍容略作迟疑,道:“你说!”“无戒和尚”瞥了司南誉一眼,然后面对左妍容,口唇连动,是以“传音入密”之法说话,司南誉一点也听不到。左妍容听完之后,粉腮一变,道:“我不信!”“无戒和尚”又继续以“传音入密”之法说了一阵。左妍容面色连变,栗声道:“是真的么?”“无戒和尚”沉声道:“这假不了的,姑娘可以亲自去查。” “如果是你骗我?” “江湖上随时候教!” “我的心白费了?……”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左妍容突地厉叫道:“这不是真的,你骗我!”“无戒和尚”下意识地向后一挪步,道:“左姑娘,真的假不了!”左妍容仰首夜容,喃喃地道:“老天还是没眼!” 司南誉满头玄雾,根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左妍容重新包好方盒,缓缓站起娇躯,扫了司南誉一眼,翩然而逝。“无戒和尚”这才面对司南誉道:“你小子在追踪本人?”司南誉定了定神,道:“不错!” “为什么?” “阁下已承认是‘讨债人’?” “本人不否认。” “很好,阁下杀人时,用的是什么掌法?” “你小子什么意思?” “请回答。” “凭什么要本人回答?” “在下必须证明一件事。” “如果本人不回答呢?” 司南誉目芒一闪,栗声道:“在下绝不罢手!”“无戒和尚”打了个哈哈道:“本人只是不想杀你,你少狂。”司南誉手按剑柄,道:“那只好手底下见真章了!”“无戒和尚”似在思考一个重要的问题,眉头聚而又舒,久久才道:“展烽,你到底要证明什么?”司南誉不便明言,如果说穿了,对方心理上便有准备,要想证实就越发难了,说见真章,只是凭一股豪气,实在也毫无把握,在酒店里捻银留痕,刚才堵截耿光明的身法,已见其功力的一斑,但良机难再,他不愿放过,左思右想之后,得了一个主意,故意装作煞有介事地道:“听闻传言,阁下杀人是用一种至高掌力,杀人无痕,不见伤,不见红,而在下有位好友,正死于这种掌功,所以在下要证实一下。” “噢!证明谁是凶手?” “不错!” “如何证明法?” “与阁下对上几掌。” “有意思,你那好友是何许人物?” 司南誉本是信口说的,一时答不上话来,情急智生,想到了“无为老人”徒弟被害的事,当即沉声道:“他是与世无争的‘无为老人’的传人。”“无戒和尚”想了想,道:“是‘百花会’的人?” “不是!” “那你另外设法打听凶手吧!” “什么意思?” “本人此番重出江湖,除了‘百花会’的人外,没错杀半个人。” 司南誉不由愣住了,难道“无为老人”的弟子投了“百花会”之后才被杀?转念一想,自己要解开的是“切金掌”之谜,旁的不必追究,心念之中,横起心道:“在下仍然要证实。”“无戒和尚”目中厉芒一闪,道:“展烽,用你的生命证实么?”司南誉被激发了冷傲之性,脱口道:“在下不在乎!”“无戒和尚”哈哈一笑道:“本人不想伤你,你最好自量些,什么好友被杀,全是鬼话,你想从本人的掌法上达到某种目的,是吗?那你错了,你无法达到目的的……”话声中,人影一晃而没。司南誉张口想喝叫,但叫不出声音,他只觉眼前一花,对方的身影顿杳,太快了,快得连从什么方向消失都不知道,似乎根本就没这么个人。 跟踪耿光明的目的是达到了,证实了“讨债人”就是“无戒和尚”,但什么也没得到,“切金掌”之谜依然未破,照理,“无戒和尚”与师门或孟凤临不可能有任何关系,可是对方为什么要规避呢?他窒在当场发呆。 不知呆立了多久,他吐了口闷气,悻悻地离开现场,顺官道走去,心头那份懊恼简直无以言宣。夜凉如水,星光闪烁,道上寂无行人。司南誉的脚步有些蹒跚,而时刻萦绕在他心头的,还是爱儿玉郎的失踪,别说端倪,连可能猜测的余地都没有。突地,他发现道旁树枝上高吊着—个人,在不断地晃荡,胸前很明显地有个白布条,一望而知是“讨债人”的杰作。又有人被杀,当然是“百花会”的人无疑。司南誉有些牙切切,大步走了过去,一看,不由失口叫出声来,登时血脉贲张,吊在树上的竟然是“土行仙”。 “讨债人”竟然向“土行仙”下毒手! 司南誉四肢发麻,目眦欲裂,定睛一望,“土行仙”例外地是反吊双臂,而不是颈子,再一细看,目珠还在光灼灼地转动,人还活着,忙纵起身,捻断绳索,托着人落回地面,平放下,扯落白布条,上面写的是:“为饶舌者戒!”司南誉吐口气,啼笑皆非。“讨债人”这一手,的确是促狭到了极致,如非碰上,“土行仙”准被吊到天亮,看样子,他是穴道被制。司南誉探索了一阵之后,立即伸指解了穴,竟然被点了五处之多。“土行仙”翻身坐起,气呼呼地道:“见鬼,老偷儿算是霉运当头,做了树上君子。”司南誉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前辈怎会被他捉弄?”“土行仙”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哼了—声道:“老夫是随你身后到场的,原以为那假和尚没发现我。嗨!你一口道出他的来历,这笔帐当然是算在老夫头上,他早知我们是一路的。”司南誉正色道:“他的身分是不会错的了?”“土行仙”左顾右盼,找回了他那特殊标志,带铲头的拐杖,这才摇晃着脑袋道:“很难说!” “为什么?他亲口承认……” “他销声匿迹了三十年,突然出江湖向新崛起的‘百花会’讨债,不管所讨何债,出之以暗杀的手段,这不是当年‘无戒和尚’的作风。” “也许他另有所图,才改变作风?” “不对,‘鬼秀才’耿光明是后辈人物,他何以积怨如是之深?” “这……可能是百花会主的关系。” “还有,‘无戒和尚’杀人向来不用掌,而眼前的用掌。” 司南誉心头一震,道:“这点的确值得怀疑,前辈的意思,莫非认为……”“土行仙”目芒连闪,道:“他的年龄也不符,起初认定他是驻颜有术,现在综合这些疑点,可就不—样了,很可能……这和尚不是那和尚。”司南誉怔望着“土行仙”,久久才道:“可是……对方的身手的确不是泛泛之辈,以这等身手,在武林中,已属泰山北斗,而这类不世出的高手,多珍惜羽毛,岂有冒充别人之理?” 第161章 现场 “土行仙”沉吟着道:“你说的也是,不过,这都是臆测之词,真相还需要事实来证明。”司南誉忽地想到了那姓左的女子,转口道:“前辈,请问那‘骷髅令’是怎么回事?”“土行仙”四下一张望,道:“我们换个地方再谈,老夫为了多话变成树上君子,如果再被吊上一次,这条老命可就难保了,走吧!”他是被吊怕了,司南誉想笑却不敢笑,忙道:“好,我们走,三方面的人,可能都还没离开这一带。”话声甫落,一声凄厉的惨号遥遥破空传来,紧接着又是两声,旷野静夜,分外刺耳。司南誉激动地道:“听声音三人被害,准又是‘讨债人’在干好事。”“土行仙”道:“走,去看看,听声音来源,当在西北角。” 一老一少,弹身驰去,奔了半里许;“土行仙”止步道:“不会再远了,就在这附近。”眼前是一片光秃秃的旷野,只左侧方有几株浓荫巨树,司南誉道:“到大树那边去!”到了临近,才看出巨树荫覆下,是—座小小的土谷神祠,三条人影并排坐在门口的石阶上,背靠侧壁。司南誉开口喝问道:“什么人?”“土行仙”冷冷地道:“死人尸司南誉心弦一颤,走近前去,是两女一男,年纪都很轻,不错,是死人,每人胸前不例外地各挂了一条写有“讨债人”血字的白布。 “土行仙”栗声道:“这种讨债法,真可算得上心狠手辣,连抵抗的迹象都没有。”司南誉目光一转,惊声道:“血!”三人身底下全是血,再分成数股,流下阶沿,像一条条僵了的黑蛇。“土行仙”吐口气,道:“对方已然改变了杀人手法,看一看!”司南誉扳动其中一具尸体,后心上一个小孔,血已流尽,在冒着血泡,咬咬牙,道:“象是剑孔,创口很窄,不是特制的剑,便是匕首短剑之属。”土行仙”看了看,栗声道:“他居然改用兵刃了,这也与传说中‘无戒和尚’的习惯不符。”司南誉道:“传说中他用的是什么手法?”“土行仙”似有所顾忌,摇头道:“老夫不再饶舌了!”蓦在此刻,祠里突然传出了怪声,像是呻吟,又像是牛喘。两人惊怔地对望,司南誉错了错牙?一个箭步,窜入祠门。门里是个小小的院子,一座石香炉对着漆黑的殿里,此外便什么也没有了,简陋之至。怪声断续,发自殿堂中。“土行仙”也跟着进入,晃亮了千里火,往殿内一照,不见人,供桌上正好有段残烛,两人踏人殿里,点亮了残烛。龛里供的是个土谷神牌,五谷丰登、威灵有感一类的布匾倒是挂了不少,但已被香火熏得本色尽失。怪声又起,是在供桌底下。“土行仙”拿起残烛一照,不由惊叫出声。司南誉凑过一看,惊叫道:“怎么会是他?”供桌下血泊里躺着的,赫然是“鬼秀才”耿光明,他真的被残了,右手掌与左脚掌已被切落,浸在血里,裤档被齐根割去,厥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他翻动着失神的眼珠,口里不断呻吟,声音很怪。司南誉伸手把他拖了出来。“土行仙”直摇头道:“太残忍了,何不干脆杀了他!”司南誉咬着牙道:“那假和尚说过的,是要这样处置他,看来功力已废。”说着,望向血渍淋漓的耿光明道:“是‘讨债人’下的手么?”耿光明鬼哼着,没有答腔。司南誉再问道:“你们之间何仇何怨?”耿光明还是没答腔,神情是木木地,看不出反应。“土行仙”道;“他已被点成白痴了,不会告诉你什么的。”司南誉打了一个寒噤。就在此刻,门外传来惊叫之声,还有脚步声,来的不止一人。“土行仙”匆匆地道:“你好生应付,来的是‘百花会’的人,设法探询真相。”说完,往神龛下一钻,蜡烛却留在供桌上。司南誉倒不怪他,“空空门”的规矩,不正面与人交手,除非是万不得已,所以胡行宜才号称“无胆书生”,并非无胆,是门规使然。 数条人影闪现门边,其中之一栗叫道:“展烽!”司南誉默然兀立。现身门边的是两名老者,四个少女,司南誉一个也不认识。老者之一目光扫及地上的耿光明,登时面色惨变,厉叫道:“太上护法被害了!”司南誉暗自一震,想不到耿光明会是“百花会”的太上护法。四名少女业已花容失色,其中之一掉头奔去。另一老者面皮抽动了一阵之后,怒目切齿地道:“展烽,原来你就是‘讨债人’!”“百花会”见过“讨债人”的都死了,耿光明变成行尸走肉,没人能指认讨债人是什么形象。司南誉冷冰冰地道:“在下并非‘讨债人’!”那老者狞声道:“展烽,大丈夫敢作敢当,为何不敢承认?”司南誉冷漠如故地道:“不是如何承认?” “可是现场只有你在。” “适逢其会,碰上了!” “展烽,早先的判断就是你,狡辩无益。” 那原先奔去的少女又出现门边,紧张地道:“副会主驾到!”门边的齐齐转身面对小院。司南誉抬眼外望,只见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女姗姗而入,停在院地中央。殿门边的二老四少女,齐齐躬身道:“参见副会主!”司南誉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想不到堂堂“百花会”的副会主竟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女,起先还以为她是副会主的随从。少女大咧咧地摆摆手,道:“叫展烽出来见本座。”声音很娇脆,悦耳之极。司南誉定定神,大步走出,二老四少女闪向两侧,司南誉到殿檐下停住。少女妙目流波,在司南誉面上一阵几绕,粉腮一沉,道:“展烽,你讨的是什么债?”司南誉冰声道:“在下并非‘讨债人’!”少女眉毛一挑道:“你不是?” “不是!” “那谁才是?” “无可奉告!” 两名老者,把耿光明抬到了院地放落。少女仔细望了望,粉腮起了扭曲,厉声道:“展烽,你好毒辣的手段。” 司南誉寒着脸道:“在下一言九鼎,说不是就不是。” “那你为何在现场?” “是听到惨叫声赶来的。” “可曾见到杀人者?” “没有!” “本座难以相信……” “那是你的事。” 少女目光扫向地上的耿光明,咬着牙道:“太上护法,您证实一下!”耿光明有一声没一声地鬼哼着,一点反应也没有。老者之一栗声道:“禀副会主,依卑职看,太上护法心身皆已被残,不能回答问题了。”少女芳容更变,戟指司南誉,厉声道:“展烽,你以为这样便可死无对证么?”司南誉冷漠如故地道:“在下已然说明白了,不想多费唇舌。”少女咬牙切齿地道:“本座真不知道该让你如何死!”司南誉寒声道:“死则死矣,怎么死法都是一样,不过,要在下死可没那么简单,贵会可能付不起那么大代价。”少女冷哼了一声,道:“展烽,听人说,你不但狂,而且命大,可是今晚碰上了本座,算是你气数尽了。”说完,纤手一抬,道:“你们退下,由武堂主设法以最快速度把太上护法送回去。”“遵令”声中,由老者之一托起了耿光明,齐齐退了出去。少女年纪不大,但派头却不小,遣退了手下之后,望着司南誉,脆生生地一笑,声音带煞地道:“展烽,你且说说看,你与本会何仇何怨,而以这种残酷的手段大肆杀戮本会弟子?”司南誉心火大发,狂声道:“告诉你在下并非‘讨债人’,你要如何才能相信?”少女眸光一闪,道:“我知道你不会承认,如果敢承认,便不会用这种暗杀的手段,你有种的话,乖乖的跟我去见会主。”司南誉心中一动,乘机道:“副会主如何称呼?” “用不着告诉你!” “哼!” “没什么好哼的,有种随我走么?” “做梦!” “你是想被牵着走?” “我要你爬着回去。” “这可是你说的?” “不错!” 少女格格一笑,振臂抖腕,一层薄雾罩向司南誉。司南誉仗着本身具有避毒之能,不遑细察,沉哼一声,“切金掌”以十成功力切了出去,但,他错了,少女并未施毒,那层薄雾似的东西竟然是一张柔丝织成的网,夜暗,仓促间看不出来,掌劲还没全吐,网已迎头罩落,急切里,用手去扯。这怪网不知是何物所织,既柔且韧;扯不脱,撕不破,反而缠得更紧,少女一收手,司南誉滚倒地面,少女得意地道:“本座把你牵回去,要你的血一滴一滴地流尽。”司南誉猛力挣扎,以他的功力而言,铁链也可挣断,但却挣不破这细丝织成的网,网丝勒得他全身刺痛如割。 第162章 爆裂 少女冷森森地道:“展烽,不必枉费力气,这是天蚕丝编织的,而且经过浸炼,网孔都是死结,纵使你挣断数孔,也无济于事,现在我先点你残穴,破你的功力,然后照你对付太上护法的手段,断你一手一足,再带回去由会主发落。”司南誉气极欲狂,厉叫道:“你敢?”少**阴一笑,道:“我‘南天鬼女’八岁杀人,十二岁成名,不敢便是笑话了。”她不自觉地道出了名号,司南誉可从没听说过,狂乱中暗忖:“南天鬼女,很可能是南方武林出身的,所以中原道上没人提及。难道百花会是南方武林问鼎中原的么?”心念之中,切齿道:“如果我预知你来这一手,早用剑把你宰了。”“南天鬼女”脆笑了一声,道“展烽,本副会主只是不愿多费手脚而已,不用网照样可以逮住你。”司南誉咬紧牙不吭声,既已被擒,只有认栽,说什么都于事无补。现在,他开始恨“无戒和尚”,鄙视他的为人,杀了人不敢出面,要别人来顶缸。“南天鬼女”盈盈上步,步到司南誉身边,道:“你人材武功都是上选,废了你真可惜,但又不得不如此,你就认命了吧,谁叫你杀那么多人呢?”说着,纤手抬了起来。司南誉全身的血管似乎要爆裂了。 就在此刻,喝声倏告传来:“住手!”“南天鬼女”收手道:“什么人?”一条人影从殿堂中拖拖沓沓地走了出来,赫然是“土行仙”。“南天鬼女”眸光一转,道:“你是谁?” “老夫‘土行仙’!” “与展烽是一路的么?” “不错!” “你准备陪死?” “亦无不可,不过老夫有句话要说。” “什么话?” “展烽并非‘讨债人’。” “那‘讨债人’该是谁?” “姑娘不必愁碰不到他。” “废话!” “土行仙”冷冷地道:“老夫并非废话,如果老夫猜得不错,姑娘的手下人等……”“南天鬼女”栗声道:“你说什么?”“土行仙”面无表情地道:“贵手下可能正蒙‘讨债人’接待。”“南天鬼女”扭头向外大叫道:“来人!”没有反应,也不见人影。“南天鬼女”立即意识到情况真的不妙,但所带的二老四少女都是会中一时之选的高手,如果无声息地被解决,这未免太可怕了。“土行仙”突地仰首向空高声道:“员外爷,你讨债可不能要别人背包呀!”话声方落,立即响起一个声音道:“谁说本人要别人背包,事情得一件—件地办。”“南天鬼女”厉声道:“讨债人,本副会主找你很久了!”一条人影幽灵般闪现,正是那自承“讨债人”的“无戒和尚”,他那身打扮,乍看之下的确很够气派。“南天鬼女”侧转身,打量了“无戒和尚”几眼,冷厉地道:“你就是讨债人?” “一点不错!” “所讨何债?” “血债,风流债,哈哈哈哈……” “你……把话说清楚!” “血债别人偿,风流债由你付!” “你死定了!” “本人若死了,这些债岂不要背到来生?哈哈哈哈……” “南天鬼女”猛振臂,司南誉身形被带离地面,如球般抛滚出去,这一手收网的动作,显示出她的功力相当不凡。“土行仙”伸臂急拦。司南誉挺身站起,拔出霸剑,作势就要……“土行仙”忙一把拉住,道:“不干我们的事了,乐得看热闹。”司南誉收回剑,但一口气却平不下去。“无戒和尚”阴阴开口道:“鬼女,看来你还是个黄花闺女,风流债由你代偿,你们会主定会感激无限,哈哈哈哈……”风流债,这是什么意思?司南誉侧顾了“土行仙”一眼,意思是“无戒和尚”怎会说出这种下流无耻的话来。“土行仙”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南天鬼女”再凶,再狠,毕竟是个少女,这种话当然受不了,臂一振,洒出了网。奇怪,网出人杳,声音却发自她的身后:“鬼女,你这劳什子网对本人无用,省了吧!”司南誉与“土行仙”齐感一震,四只眼睛齐望着,竟然看不出“无戒和尚”是用什么身法脱出网势之外。“南天鬼女”错步旋身,网幕再次罩出,操网的动作十分美妙,而且相当快捷。“无戒和尚”又以鬼魅身法,换了另—个方位,儇薄地道:“鬼女,你代偿风流债之后,本人将废掉你的武功,然后送到青楼,凭你的姿色,定可在风月场中风靡众生。”“南天鬼女”可真不同凡响,收了网,不怒反笑道:“讨债人,姑娘我替你想到了一条好路。” “噢!说说看?” “废你功力,残你四肢,关入猪栏,与猪狗同眠共食,度你余生。” “哈哈哈哈,妙极,你想得真周到,等于替本人出主意,这办法拿来对付你们大会主,是最妙不过的了。” “南天鬼女”狞声道:“讨债人,不必做口舌之争,用事实来证明……”翠袖一扬拂了出去,像是个虚势,没有任何响动。闷哼声中,“无戒和尚”连打踉跄,栽了下去。司南誉骇然大震,这是什么手法,竟然使“无戒和尚”没有回手的余地?他身法玄奇,何以不闪避?“土行仙”却在此刻把司南誉拉退数步。“南天鬼女”格格—阵娇笑道:“讨债人,你双手血腥,口上无德现在有你消受的了。”“无戒和尚”口里发出了呻吟,身躯扭动,似相当痛苦。此际,天色已经微明。“南天鬼女”姗姗挪步上前踢了“无戒和尚”一脚,道:“别装猪,时辰还没到,本副会主先成全你的武功。”右手并指如戟,朝对方的残穴点去。几乎是同一时间,惨叫乍传,“南天鬼女”口血飞进,仰面栽了下去,“无戒和尚”哈哈一声狂笑,挺身而起,司南誉不由直了眼。“无戒和尚”得意地道:“鬼女,这就叫知己知彼,你的‘招魂手’的确厉害,可惜本人早已有备,封闭了所有穴道,拒阴煞于体外,你想不到吧?”“南天鬼女”厉叫道:“你准备把本副会主怎样?”“无戒和尚”阴声道:“不早说过了吗?要你先代偿风流之债,选个幽静地点,权充阳台,共效鱼水,然后送你登青楼,树艳帜……”南天鬼女”双手撑地站了起来,凄厉地道:“你敢!”“无戒和尚”抬臂弹指,一缕指风,应指而发。凄哼声中,“南天鬼女”又砰然栽了下去。“无戒和尚”慑人的目芒朝司南誉和“土行仙”一扫,道:“以后的戏不太好看,两位可以请便了!”司南誉是正派武士,又当血气方刚之年,哪里容得了“无戒和尚”做这种人神共愤的事,讨债杀人尚有可说,夺人贞操便悖天理了,当下掣出霸剑,弹步直迫“无戒和尚”身前。“无戒和尚”寒声道:“展烽,你想做什么?”司南誉星目一张,冷厉地道:“我们之间有帐未结,上次被你溜了,现在正是时候。”无戒和尚”道:“什么帐未结?” “明知故问么?” “展烽,你别太不自量,本人是不嫌血腥的。” “彼此!彼此!” “本人现在要办事,错过今天,如何?” “不行!” “本人不想跟你结怨!” “那就干脆做交代。” “本人测不透你小子的居心。” “在下对你阁下也一样。” “你到底要证明什么?” 司南誉已相当不耐,脱口道:“证明你的真实身分,你根本就不是‘无戒和尚’!”“无戒和尚”后退了一个大步,狞声道:“何以见得?”司南誉霸剑倏地斜扬而起,贯注了十二成真力,沉声道:“在下要出手了!”“无戒和尚”哈哈一笑,道:“发剑吧,没人阻止你。”“呀!”栗喝声起,司南誉展出了霸剑绝招,有意一击奏功。招出人杳,司南誉一击落空,一道罡风从侧背袭来,他早料到对方会使神鬼不测的身法闪让,立地错步旋身,原势不变,竭全力划了出去。剑气与罡风碰撞,发出一阵爆响,司南誉退了两步,显然功力逊了一筹。“无戒和尚”毫不迟滞地揉身急进,出手如电,抓向司南誉心窝,司南誉振剑直刺,“无戒和尚”一扭身,抓出去的手爪不但会拐弯,而且暴长一尺,扣住了司南誉持剑的手腕。司南誉这一惊非同小可,对方竟练成了“通臂神功”。“土行仙”惊叫道:“通臂神功,‘无戒和尚’的独门绝技。”双方各运内力相持。“土行仙”突地扑向倒地不起的“南天鬼女”。 “无戒和尚”抓住司南誉持剑的手腕,拼命用力,想摇落司南誉手中剑,司南誉抵死抗拒,由于扣的部位稍差了些,腕脉穴没有受制,双方变成了较内力,而且都用上了全力。。 第163章 记人情 “土行仙”扑向躺在地上的“南天鬼女”,司南誉与“无戒和尚”仅只心神微微一动,仍全意较力。“土行仙”以极快的手法解了“南天鬼女”的穴道。“南天鬼女”站起娇躯。“土行仙”弹开到祠门边。“无戒和尚”陡然松手,司南誉在用全力挣扎之下,不虞有此,力道乍减之下,身形直往后跄,“无戒和尚”在松手的同时,左掌疾劈而出。“砰!”挟以一声闷嗥,司南誉倒撞八尺,张口射出一股血箭。“无戒和尚”扑向“南天鬼女”。“南天鬼女”穴道虽解,但因曾受掌伤,功力—下子恢复不过来,是以无法抗拒“无戒和尚’’的闪电身手,惊呼声中,被“无戒和尚”挟了起来,越屋飞去。司南誉缓过势来,对方人影已杳,恨恨地—跺脚.道:“我非宰了这老匹夫不可!”身形电弹,破空追去。“土行仙”也跟着纵出,姜是老的辣,他不与司南誉—路,改向去追。 司南誉出了土谷神祠,—眼瞥见祠旁巨树之下,躺着二老四少女.全已断了气,六具尸体排得很整齐,尸身不例外地留有“讨债人”的布条,旁边,躺着身心俱残的耿光明,仍活着,显然“无戒和尚”有意让他现世,这比取他的性命更残酷。耿光明的胸前多了块白布,上面写的是: “堪叹花残情已尽,可怜风月债难偿。” 这又是“无戒和尚”的杰作,他—再提及风流债,风月债,而他已是耄耋之年,怎会与耿光明这等年纪的人发生情仇呢?表面上看,他只半百左右,这样,他该改称“酒色和尚”。司南誉没时间理料这些,他要去追人,“无戒和尚”劫走了“南天鬼女”,定去干那见不得人的勾当,身为侠义道,既碰上了,就不能袖手,这一折腾,不知对方奔的是哪个方向,他只好盲目地追了去。根据常情,“无戒和尚”做这种事,必定是找隐僻无人的地方,天已经亮了,他不会抱着个少女走大路,于是,司南誉离开大路,朝荒僻处驰行。 眼前来到一个湖荡,芦花翻白,既广且密,这当是很可疑的地方,可是范围太大,要找出隐匿其中的人是相当困难的,司南誉望着这一大片绕湖的芦苇,大为踌躇。朝阳已经升起,湖面粼粼波光有些耀眼。突地,他发现一条芦浪向右前方延伸,一望而知有人在钻行,他心中一动,飞快地穿芦追去。追上了,一看,竟然是“土行仙”,正待出手招呼,“土行仙”回头以手比口,“嘘”了一声。司南誉闭上口,紧随在“土行仙”身后。不久,“土行仙’’停住身形,用手朝前一指,悄声道:“可能就在那窝棚里。”三丈外傍湖边是有个窝棚,由于芦苇遮掩,远处看不出来。这窝棚当是渔家捕鱼时过夜用的。司南誉打量了一下形势,道:“前辈,我们如何行动?”“土行仙”沉吟着道:“对方武功太高,动武恐怕救不了人……” “那该怎么办?” “只宜智取,只要能惊走对方,使那鬼女免受糟蹋就行。” “不能再耽延了,否则……” 蓦在此刻,窝棚里突然传出一个暴喝的声音道:“好贱人,你竟然敢……”是“无戒和尚”的声音,司南誉可不再等候“土行仙”用什么智取了,身形一起,飞扑窝棚,口里大喝道:“无戒和尚,滚出来尸声落,人已到了棚外,霸剑随之出鞘。一条人影从棚后破壁而出,闪电般投入苇丛逸去,可以看出是个光头,司南誉不遑去追,探头望向棚里,只见“南天鬼女”正在整理衣裙,司南誉不由胀红了脸,期期地道:“姑娘……”他实在问不出口。“南天鬼女”边理衣裙,边落落大方地道:“没什么,谢谢你来得及时。”“土行仙”已到了司南誉身后,接口道:“看样子他是受了伤?”“南天鬼女”道:“不错,够他受的了!”司南誉惊奇地道:“姑娘不是被他制住了么?怎会……”“南天鬼女”已理好了衣裙,微微一笑道:“他挟着我飞奔,不知我自解了穴道,到了此地,他……”以下的话不便出口,顿了顿,才又道:“我出其不意,伤了他的双目。”“土行仙”道:“难怪,不然,以他的身手,是不会鼠窜而逃的。”“南天鬼女”道:“不过,如不是两位及时而至,后果还真难说,我记下这笔人情?”司南誉淡淡地道:“这大可不必,在下想问句话……” “请讲!” “贵会会主是谁?” “这个……对不起,我不能奉告。” 司南誉吐了口气,又道:“讨债人与贵会之间,是什么仇怨?”“南天鬼女”摇头道:“我不知道。”司南誉道:“从他的来历和言语,姑娘多少应该知道些的。”“南天鬼女”抿了抿嘴道:“我真的不知道,不过……我们会主定然明白。”问到这里,似乎再无话可说了,司南誉转头向“土行仙”道:“前辈,晚辈还要去追他。”“土行仙”道:“那就走吧!”“南天鬼女”抬手道:“慢着!”司南誉心头一动,道:“姑娘还有话说?”“南天鬼女”一副欲言又止之态,似有什么难于启齿,最后,摇头道:“两位请吧,我没什么话说。”司南誉剑眉一挑,道:“姑娘不是……”“南天鬼女”粉腮掠过一抹异样的神色,道:“算了,反正……我记住这笔人情。”司南誉吐了口闷气,偏偏头,与“土行仙”相偕离开。脱出苇丛,遥遥略见村舍田畴。 “土行仙”道:“无戒和尚双目受了伤,必走不远,我们在附近找找看,这是对付他的大好机会,想不到他会吃亏在鬼女手下。”两人缓缓驰行,司南誉道:“前辈还怀疑他是假的‘无戒和尚’么?”“土行仙”道:“还是很难说!”司南誉道:“他不是曾露过一手独门绝技‘通臂神功’么?”“土行仙”沉吟着道:“这倒是,不过……你忘了那持有‘骷髅令’的中年女子左研容,曾说找了他十几年,要了结一段旧案,而他几句话把她打发走了,女的连说天无眼,又要去查证,我怀疑他不是‘无戒和尚’本人。另外,年龄不符,仍是问题,更可疑的是他杀人先用掌,后用剑,全不合‘无戒和尚’的手法。” “应该是什么手法?” “据传说,应该是用指,而且必点‘眉心穴’!” “噢!” “还有,他不肯展示掌功让你证实,这内中有文章。” “对了,‘骷髅令’是怎么回事?” “这可就吓人了,那盒子里装的是‘铁线飞蛇’,不惧刀剑,奇毒无比,能追袭敌人,不中标的不休,只消被噬上一口,两个时辰内皮肉烂尽,变成白骨骷髅,谁也不敢招惹。”司南誉打了一个寒噤,栗声道:“世间竟有这等歹毒的东西?” 言谈之间,到了村舍附近,向庄稼人一打听,没有见到什么生人经过,两人无奈,只好奔回镇上,还没岔上官道,见林地中两条人影对立,一个是须眉俱白的精瘦老者,另一个赫然是“无戒和尚”。司南誉目光扫处,激声道:“他在这里!”说着就待人林。“土行仙”一把拉住道:“且慢!”司南誉道:“为什么?”一条人影从斜里闪出,竟然是“无胆书生”胡行宜,司南誉大感意外迎上前去,道:“胡兄怎在此地?”“无胆书生”用手朝林中一指,道:“我们只宜旁观。”司南誉困惑地道:“那位白发老人是谁?”“土行仙”接话道:“看下去你就知道。”就在此刻,白发老人开了口,声音苍劲震耳:“你所说的全是实情?”声音入耳极熟。司南誉想起来了,此老便是垂山藤救自己出绝地,闻声而不见人的老者,也就是“无胆书生”的师父,“空空门”的掌门人,想不到今天会见到此老的庐山真面目。“土行仙”曾说奉命追查“无戒和尚”,了断一桩旧案;这就是了。“无戒和尚”沉声道:“半点没有虚假!”白发老人道:“既是如此,你可以走了!”“无戒和尚”转回身。司南誉疾掠入场,大喝一声:“站住!”“无戒和尚”转回身,栗声道:“白儒,你为何对本人穷追不舍?”白发老人一晃而没。司南誉这才发现“无戒和尚”双目红肿,只剩下一条细缝,“南天鬼女”的话不假,她伤了他的双目,而且伤得不轻,他本待要向白发老人见礼,见对方悄然而去,只好作罢,瞪着“无戒和尚”道:“还是老话一句,在下要证实阁下的掌功。”“无戒和尚”道:“你到底要证明什么?”司南誉心念数转之后,索性开门见山地道:“听说阁下伤人时,用的是‘切金掌’。” 第164章 孩子 “切金掌?” “不错!” “哈哈哈哈……” “这并没什么好笑的。” “原来你要证实的就是这点,何不早说……”话声中,右掌徐徐上提平胸,逐渐,齐腕以下,整双手掌变红,转为紫色,看起来十分怕人,口里又道:“如何,这是否‘切金掌’?”司南誉不由怔住了,这并非“切金掌”,“切金掌”是掌呈琥珀色,而对方由红转紫,同时运掌的姿势也完全不一样。“无戒和尚”收了功,道:“白儒,你满意了吧?”司南誉吐口气,道:“算揭过了!”“无戒和尚”半闭着眼道:“希望你以后别再和本人作对。” “很难说!” “什么意思?” “照你今天对待‘南天鬼女’的行为,如果再被在下撞到的话,在下不可能袖手不管。” “白儒,你干涉本人的讨债行动?” “杀人与坏人名节是两回事。” “你管得了么?” “在下不会保留半分力量。” “很好,咱们以后走着瞧。”说完,转身离去。 “无胆书生”与“土行仙”趋近前来。司南誉忍不住问道;“胡兄,令师与对方的过节抹消了?”“无胆书生”点头道:“暂时!”这又与“骷髅令”传人左妍容的情况一样,司南誉剑眉一挑,道:“暂时是什么意思?”无胆书生”道:“还需要查证对方所说的是真是假。”司南誉不舍地道:“对方说了些什么?” “无胆书生”歉然地笑了笑,道:“对不起,对方与家师是密谈,所谈内容小弟无从知悉。”司南誉尴尬地笑笑,道:“那就算了。”口里说,心里疑念仍然未释。“无胆书生”换了话题道:“方兄,令郎有下落么?”司南誉神情一黯,道:“毫无端倪,在下真不知如何是好。”叹口气,又道:“真想不透,对方为何要对无知幼儿下手,既然下了手,必有目的,可是不见对方出面……”“土行仙”冷沉地道:“对方迟早会出面的,劫人的目的不外乎要挟。” 就在此刻,一阵疯狂而凄厉的女子笑声倏告传来。三人同感心头一震,司南誉道:“莫非‘无戒和尚’又启血腥?”“无胆书生”道:“听声音是在林外官道上!”司南誉咬了咬牙,弹身奔去。 官道上,一个少妇坐在路边,怀里横抱着一个小孩,满面泪痕,口里却厉笑不止,司南誉定睛一望,不由惊魂出了窍,飞快地掠近前去。 这少妇,赫然是李忆凤,手里抱着的,是一个三岁左右的男孩,满面乌黑,已是一具童尸。司南誉眼前一黑,身形连晃,几乎栽了下去,这一刹那,他的灵魂像是被活生生剥离了躯壳。唯一的爱儿玉郎,竟然死了。 李忆凤停止了厉笑,用手拍着童尸,喃喃地道:“孩子,娘还是找到你了,我们回家去,孩子,娘以后一步也下离开你,别怕,你现在是躺在娘的怀里,乖啊!”“无胆书生”与“土行仙”奔了过来,齐齐惊叫一声,脸色惨变,木在当场。司南誉用最大的力气,才进出了两个字:“忆凤!”李忆凤抬起了头,眸中散放着狂乱的光焰,逐一扫过三人,然后紧搂住童尸,厉叫道:“你们……要抢我的玉郎?”司南誉的身形晃了两晃,肝摧肠断,心儿片碎,整个的天地在刹那之间全变了,痛苦,绝望,无助,恨毒,混合着在血管里奔流,口里呻吟出了声,狂叫道:“天地不公,鬼神有私,谁杀了我的孩子?”泪水随之夺眶而出。李忆凤站起身来,狞视着司南誉道:“你……想抢我的孩子?”司南誉紧握着拳头,痛苦至极地道:“忆凤,我……是你的丈夫,你不认识我了?你……天啊!”“土行仙”颤声道:“她的神志已不清了!”司南誉向空挥拳,凄厉地狂吼道:“谁杀了我的孩子?谁下的毒手?啊……”身形连连踉跄,眼看就要仆倒。“无胆书生”急扶了他一把,道:“兄台,你要冷静,先问清楚经过情形。”司南誉满口牙齿几乎咬碎,歇斯底里地道:“我要杀人,我要……流血,我要……”“土行仙”拭了把老泪,尽量把声音放得温和地道:“忆凤,你看我是谁?”李忆凤向后跄退了两步,厉叫道:“你是凶手,杀人者,杀了我的孩子……不,玉郎没有死,他不会死,你们再不走……我就要杀人!”“土行仙”老脸连连抽搐。“无胆书生”搓手道:“这……这该怎么办?”司南誉颤抖着声音道:“忆凤,你在哪里找到玉郎的?”李忆凤用呓语般的声音道:“路边,玉郎躺在路边等我!”说完,双目突地大张,狂喊道:“走,你们还不走!”“土行仙”颤抖着道:“孩子全身发黑,是中了剧毒,凶手人性尽失……”司南誉上前一步道:“忆凤,让我看看孩子!”李忆凤连退三步,腾出一双手来,眸中煞芒连闪,道:“你敢再动一下我就杀了你!”司南誉快要发狂了,妻子神智业已不清,爱儿已变成了尸体一具,她紧抱着不放,此地离家又远,该怎么办?李忆凤举步前行,脚步蹒跚。司南誉惶急地道:“忆凤,你要去哪里?”李忆凤充耳不闻,顺官道直走。司南誉只好尾随在她身后,“土行仙”与“无胆书生”隔远些跟蹑。这种打击,司南誉是个男人也受不了,李忆凤是个女子,母性使然,不疯而何?司南誉的精神快要崩溃了,他经历过死,但没这样严重。 蓦在此刻,一个妙龄女尼,手执拂尘,从道旁走出,拦在李忆凤头里,口里高宣佛号道:“阿弥陀佛慈悲!”司南誉先是一惊,继而激越无比,意外现身的竟然是与李忆凤一母同胎,出了家的李筱娟。两人一般模样,只是尼俗装束不同。司南誉口唇连颤,久久才叫出声道:“筱娟!”李筱娟面皮抽动,显得内心相当激动,垂眉道:“小尼弃尘!”司南誉感到欲哭无泪,李筱娟本应是他的妻子,波折丛生,结果她遁入了空门,往事如烟,哪堪回首。李忆凤失神的眼睛,凝注在李筱娟面上,她对她没敌意,潜意识中,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久久,她开了口:“你是谁?我……好像认识你?”一母同胎,天性上有一种感应,这是造物的神奇。李筱娟虽说出了家,但人总是人,不是神,亲情是不会泯没的,她泪光莹然,幽凄地道:“忆凤,我要帮助你!”李忆凤回头望了一眼,道:“你帮我?好,帮我杀了他们,他们要抢我的玉郎。”李筱娟又宣了声佛号,道:“忆凤,我送你回家!”“土行仙”与“无胆书生”缓缓站到司南誉身边。李筱娟朝两人合十为礼,但没说话。“土行仙”目注李筱娟道;“问问她,事情如何发生的?” 李筱娟幽幽地道:“不必问了,她在路边发现玉郎的尸体,一急成疯,她什么也不知道。” 司南誉哀声道:“玉郎……怎么死的?” “看是中毒!” “谁下得了这种手?” “讨债人!” 晴空霹雳,司南誉全身—震,血脉贲张,狂声道:“讨债人?”李筱娟上前,在童尸身上解下一个白布条,道:“小尼没眼见,但有这标记!”说完,扔与司南誉。“土行仙”厉声道:“是讨债人所为?”“无胆书生”栗声道:“如果早一点知道就好了,他离去不久。”司南誉手持布条,簌簌直抖,双目似乎要喷出血来,咬牙切齿地道:“讨债人,讨债人,我要把你挫骨扬灰!”李筱娟深深吐口气,道:“小尼送忆凤回家,希望她能复原!”说完,手拉李忆凤缓缓上路,没有回顾。司南誉目送二女离去,口里恨毒地道:“讨债,我要向‘无戒和尚’讨债……讨债,这布条要放在他的骨灰上,我要他化成泥。”“土行仙”苦着脸道:“掳劫幼童,又把他毒杀,为什么?企图何在?”“无胆书生”道:“他离开不久,什么时候下的手?”司南誉狂叫道:“我要杀,杀!杀!杀!”无比的怨毒表露在几个杀字上。“土行仙”沉重地道:“这其中定有我们想象不到的蹊跷,司南誉,对方身手极高,对付他颇不容易,这得谋定而后动。”司南誉喘着气道:“我不能等,一刻也不能,我要去找那恶魔,前辈,胡兄,恕我失礼,我要走了!”身形一起,电射而去。“土行仙”目注司南誉背影消失,摇摇头,向“无胆书生”道:“他在恨毒攻心之下,理性尽失,可能不计后果地鲁莽行事,我们得助他一臂,同时传令本门弟子,密切侦查‘无戒和尚’的行踪!”“无胆书生”道:“他不是‘无戒和尚’!”“土行仙”惊声道:“他……不是‘无戒和尚’?” 第165章 脱不了干系 “不是!” “你怎么知道?” “是师父他老人家找上他时,他亲口否认的。” “那他是谁?” “这点他没有说!” “师父相信了?” “他老人家要我陪同去查证。” “查证什么?” “他老人家没明确交代!” “那你就动身吧!” 司南誉一路狂奔,像是着了魔,心里只有一个意念——杀讨债人。玉郎,—个粉妆玉琢,活泼天真的孩子,变成了一具全身发黑的童尸,天下还有比这更残酷的事么?即使双方有不共戴天之仇,也不能虐及无辜幼童。人,丧失了人性,比野兽还要可怕。 “站住!” 一声暴喝把司南誉从失魂落魄中唤回,忙急刹身形,一看,迎面站立的是姑姑南宫芳婷,司南誉唤了一声:“姑姑!”喉头便哽住了。南宫芳婷红着眼道:“孩子,你这种情形,绝办不了事。”司南誉努力咬咬牙,道:“姑姑,玉郎他……”南宫芳婷悲声道:“我……知道了!” “姑姑听谁说的?” “老偷儿告诉了我,我才来追你。” “姑姑,我……要把‘无戒和尚’碎尸。” “照你方才的情形,对方要杀你,你十个也死了。” “……” “孩子,我……也相当难过,我知道你的心情,不过,对方不是普通人物,你必须冷静,谨慎谋求对策,否则必遗终生之恨。” “姑姑,我……我怎么冷静得了,我……快发疯了。” “那样只有坏事,不能成事。” 司南誉喘着气,拭了拭夺眶而出的泪水,恨毒至极地道:“姑姑,‘无戒和尚’尽可对付我,为什么……要残害玉郎?”南宫芳婷摇摇头,道:“他不是‘无戒和尚’!”司南誉栗叫道:“讨债人不是‘无戒和尚’? “不是!” “但他对‘百花会’的人亲口承认,对侄儿也没否认……” “他故意掩人耳目,淆乱视听,他不是。” “那他是谁?” “目前还不知道。” “姑姑怎知他不是‘无戒和尚’?” “一个叫左妍容的女子说的。” 司南誉惊声道:“骷髅令主‘天魔’的传人?” 南宫芳婷点点头,道:“不错,我听她说已与你见过面,我与她是师门之间的渊源,她为了父仇,十多年来,一直在找‘无戒和尚’,结果‘讨债人’透露,‘无戒和尚’已于二十年前坐化在桐柏山一个石窟中,他是无意中发现,得了他留下的武功,所以乔装出现江湖。”司南誉激愤地道:“为什么他们都不追究他的真正来历,而听他一面之词?”南宫芳婷道:“你说他们是指谁?”司南誉道:“左妍容,空空门的掌门人,他们先后找上他,结果又放过了他。”南宫芳婷道:“照江湖规矩,他可以要求保密身分,因为他要讨债,而‘百花门”是邪门异端,他答应事完之后,主动把身份公诸武林。”司南誉咬牙道:“上天入地,侄儿定要找到他。”顿了顿,又道:“姑姑,我不放心忆凤,请您到襄阳家中看看她好么?如果她不能复原……”南宫芳婷想了想,道:“可以,但你得依我一件事。” “姑姑请吩咐。” “不许你意气用事,一定要冷静处理,我怀疑其中另有文章。” “好,侄儿答应就是!” “我也很担心忆凤,那我就走了!” “姑姑请!”南宫芳婷弹身径去。 司南誉继续上路,他慢慢冷静了下来,在盘算应该采取什么行动,如何才能找到“讨债人”。既然“讨债人”不是真正的“无戒和尚”,那他是易了容的,他的本来面目该是什么?如果不是正当他杀人时找到他,就是对面相逢也无法辨认,这是个大难题。恨已经凝结成有形之物,充塞在心胸间,表露在他的眼神里。“讨债人”申言只对“百花会”讨债,不及无辜,但他杀了玉郎,讨的究竟是什么债?一个问题冲上脑海,司南誉止了步,他想到自己与“讨债人”相对时,对方眼里并没有仇恨的表示,也没对自己下狠手,何以会掳劫玉郎又加以杀害?这超乎情理之外,简直无法想象……正在心烦意乱之际,一个娇脆的声音道:“阁下就是‘白儒’?”司南誉暗吃一惊,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双十年华的绛衣少女,俏生生站在两丈之外,人长得很美,媚态盎然,并没见过面,当下冷冷地道:“不错,正是在下,姑娘有何指教?”绛衣少女秋波流转,脆笑了一声道:“我叫施小芸!”司南誉剑眉一紧,道:“施小芸?施姑娘恕在下眼拙,不知……”施小芸道:“我奉我们副会主之命,与少侠有件大事相商。”司南誉心中一动,立即想到了“南天鬼女”,脱口道:“姑娘是百花会弟子?”施小芸眸光一亮,道:“是的,会主座下的使者,奉命暂充副会主护卫。”司南誉心中又一动,道:“百花使者?” “对,一点不错!” “何事相商?” “讨债人肆虐,掀起了血雨腥风,副会主有意请少侠以武道为重,共同联手为武林除害。” 司南誉正中下怀,不假思索地道:“如何联手法?”施小芸道:“少侠是同意了?” “在下先要听听在什么条件之下联手。” “今晚有个机会,对方可能现身。” “噢!什么机会?” 声音极熟,司南誉抬头一看,意外出现的竟是“玉琶妖姬”柳香娥,她怎么会在这种地方现身?心念之中,脱口道:“香娥,是你?”“玉琶妖姬”打量了司南誉一眼,惊声道:“你……受了伤?”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司南誉点点头,道:“是的,但不要紧。” “伤在谁的手下?” “讨债人!” “哦!查出他的来历了么?” “没有,你怎会到此地来?” “路过,远远看到你这身白衣,判断是你。” “噢!” “你刚才自言自语,说……对不起谁?” “这……不说也罢,香娥,我心很乱,似乎要发疯。” “发疯……为什么?” 司南誉痛苦地把玉郎被毒杀的事说了一遍。“玉琶妖姬”脸色大变,栗声道:“伤天害理,死有余辜,誉哥,我要为你尽一分力。”司南誉无言,感激地望了她一眼。“玉琶妖姬”又道:“誉哥,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我……” “你竟真的相信‘讨债人’的说词?” “事实不容不相信。” “你错了,江湖人心险诈,很多事不能用常理来衡量,谁知道他怀的是什么无法想象的念头,既然在玉郎身上留了标记,他就脱不了干系,至少在事实没证明他不是凶手之前。” 司南誉猛一错牙,道:“我还要找他,首先要揭开他的庐山真面目。”“玉琶妖姬”略作沉吟,道:“在你想象中,还有什么人可疑?”司南誉期期地道:“神剑帮主裴震死了,除了他,还有谁会……”他不期然地想到了三才门主邱文俊,他是第二个值得怀疑的人,鉴于忆凤的故事,难保他不故技重施,因为他曾有以玉郎继承三才门之议。“玉琶妖姬”眸光连闪,道:“没值得可疑的对象了么?”司南誉不愿说出三才门主这档子家门悲剧,摇摇头,道:“我一时想不起谁有可能。”这时,已是拂晓时分,远村近树,轮廓逐渐明朗。“玉琶妖姬”柔声道:“誉哥,你身上尽是血污,根本见不得人,白衣服染上血,是洗不干净的,这里距镇市不远,我去替你买衣服,你在这里等我。”出自内心的关怀,最难消受是美人恩,这种感受是别于其他情感的。“玉琶妖姬”黯然俯首道:“誉哥,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就满足了,我……不再强求别的,你等着,我去替你买外衫。”说完,疾掠而去。司南誉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怅惘,不是因为她的美,而是感于她那份痴情,耳边又响起她说过的话:“……我从没真正爱过人,也没被人真正爱过……你是第—个……也是最后一个……”自己何德何能,值得她如此?难道她真的不再追求别的了?她这样做能得到什么?自己又能给她什么?分歧的感情,还是残缺不全的爱?想着,司南誉的眼帘竟有些湿润了。突地,司南誉想到该乘这机会疗伤,于是,他进入林子里,选了个很隐秘的地方,运功疗伤。不久,他入了人我两忘之境。 一条纤纤人影进入林中,是个黑衣少女,像是在寻找什么,来回穿梭游动,终于,她发现了正在运功疗伤的司南誉,粉腮浮起了一层阴冷的笑意,她并没立刻走近,远远站着观看动静,片刻之后,她挪动娇躯缓缓迫去。她想做什么?此刻,另一条人影也悄然来到,借浓枝密叶隐住身形。少女站在司南誉身侧丈许之处,点了点头。司南誉蒙然不觉,行功如故,头顶上有一层若隐若现的白雾。 第166章 借刀杀人 这表示他行功正在最吃紧关头,也是即将完功的征兆,此刻若受干扰,必将走火入魔。黑衣少女粉腮一沉,扬起了纤掌,眸中也现杀芒。生死俄顷,危机千钧一发。“嗤!”一声冷笑倏告传来。黑衣少女吃了一惊,转目四望,不见人,但当她目光再转到司南誉身上时,又是一声冷笑传来,她可不能不理了,眸光一闪,沉声喝道:“什么人?”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使者意欲何为?”黑衣少女粉腮乍变,又道:“阁下到底是谁?”苍老的声音道:“使者是奉命杀人么?”黑衣少女循声疾扑,身法相当不赖,口里同时喝道:“阁下见不得人么?”苍老的声音换了另一个方位发出:“王素珍,你如果动了他,老夫保证你走不出百步。”黑衣少女芳心剧震,对方不但知道她的身分来意,还一口叫出她的名字,这未免太可怕了,眸光流转之下,突地闪动娇躯,在发声的范围内旋绕一匝,身法极快,而且姿态妙曼,显见不是泛泛之流。不见人,也没动静。黑衣少女冷笑了数声道:“阁下既然不肯现身,就不必了!”说着转过娇躯。苍老的声音从更远些的方位传来:“年纪轻轻的,还没找婆家,就做这种缺德事,你布的毒圈,差了那么一点,把老夫给搁在圈外……”黑衣少女又告大惊失色,脱口栗喝道:“阁下到底是谁?再不现身,姑娘我可要骂了。”苍老的声音道:“武林中讲究的是敬老尊贤,怎能出之以骂,好啦,你就骂吧,可是话说在头里,口上无德,身体可要遭报。”司南誉疗伤已毕,缓缓睁眼起立,一眼便看到了黑衣女子,心中不由一动,脱口便喝问道:“什么人?”黑衣少女正要开口骂人,想激发话者现身,—听司南誉出声,不由骇然大震,回头扫了一眼,闪电般遁去。司南誉为之一愕,他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人影从五丈外的树丛出现,赫然是“土行仙”。司南誉急奔近前,作了一揖,道:“前辈,那黑衣女子怎么回事?”“土行仙”眉毛一扬,道:“算你小子命大,她是奉命来杀你的。”司南誉惊声道:“杀晚辈?”“土行仙”道:“不错,如果她不顾一切出手的话,你不死也得成残!”司南誉闪动着星目道:“她是什么人?”“土行仙”吐口气,道:“百花会主座下四大百花使者之一,叫王素珍,奉命伺机毁了你,刚刚,你给对方绝佳的机会。”司南誉圆睁星目道:“百花会主是谁?” “目前还不知道。” “为什么要杀晚辈?” “仍然是个谜。” “那前辈怎会适时赶来阻止?” “这叫事有凑巧,也是你小子福大命大,老夫在附近找你,碰上‘南天鬼女’向特地从总坛赶来对付‘讨债人’的百花会主禀报情况……” “那前辈见到百花会主本人了?” “仅闻其声,她坐在轿子里没出来!” “哦,请说下去!” “她责备副会主‘南天鬼女’没乘你受伤之际除去你,鬼女人还不错,竟然恩怨分明,一再强调曾受你援手之情。” 司南誉愤愤地道:“百花会是新兴门户,彼此应该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杀晚辈?”口里说,心里却在想:“怪不得鬼女言词吞吐,在林外现场促自己离开,原来是为了这个,想不透的是百花会主为什么要对付自己。”当下接着又道:“百花会主是男是女?” “当然是女的!” “刚才那黑衣女子是她派来的?” “不错,所以老夫才追了来!” “奇怪……” “听说‘讨债人’又改变了形貌?” “是的,他化装成中年文士。” “关于玉郎的事……” “他矢口否认,说是有人借刀杀人,曾指天为誓。” “噢!借刀杀人,这……说不定是百花会主捣的鬼。” 司南誉登时血行加速,目中杀芒立现,咬牙道:“非常可能,照‘讨债人’判断,玉郎身上的白布标志,定是从先前被杀者的身上取下来加以利用,目的在使晚辈与‘讨债人’拼命,这不是借刀杀人,而是驱虎搏狼,她稳收渔利。”“土行仙”猛然一拍脑袋道:“着啊!差不多了,玉郎是被毒杀的,刚才那百花使者就曾企图用毒圈困老夫,看她施毒的手法,是此道高手,幸而老夫用回声之法说话,她找不到老夫确实的藏身方位。”司南誉血脉贲张,目中喷火,咬牙切齿地道:“晚辈这就去找百花会主。”“土行仙”瞪眼道:“现在就去……你知道她在哪里落脚?” “距此不远的集贤庄,那是她们新设的支舵。” “你可能不是她的对手。” “一切都在所不计。” “还有,你这身血衣,上了路岂非惊世骇俗。” 司南誉陡地想起了去买衣衫的“玉琶妖姬”柳香娥,这么久了怎不见回转?不由眉头一紧,道:“噫!这怎么回事?”“土行仙”道:“你又想到了什么?”司南誉期期地把“玉琶妖姬”去代自己买外衫的事说了出来。“土行仙”摇摇头,道:“不必等,她不会来了!”司南誉吃了一惊,道:“为什么?前辈……”“土行仙”冷冷地道:“她被百花会主带走了!”司南誉俊面大变,栗声道:“这……怎么会?”“土行仙”道:“老夫曾凑巧碰上百花会主一行,便是听到妖姬的琵琶声才去的,老夫在暗中窥探,‘玉琶妖姬’可能是中途被阻,老夫到时,她正弹奏老妖姬赖以震颤江湖的‘太虚三叠’,结果,百花会主竟然无动于衷,乘妖姬真元大损之际,命手下擒拿带走。”这可是想象不到的意外变故,司南誉恨上加恨,他与“玉琶妖姬”之间,有一段不足为外人道的微妙情感,他不能袖手,不由激声道:“晚辈非立刻去找百花会主算账不可!”“土行仙”正色道:“小子,别莽撞,你忘了以前老夫告诉你的,对付强仇大敌,必须谋而后动,否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司南誉激动不已地道:“前辈有什么妙计良谋?”土行仙”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欲速则不达,先设法查明百花会主的出身来历,然后就事应事,谋求对策。”司南誉激动得有些呼吸急促,微喘着道:“玉郎惨死,妻子成疯,晚辈还等什么?还顾忌什么?”土行仙”大摇其头道:“话可不是这么说,你愤激无可厚非,可是你要报仇,就得衡量成败所占的成算有多大,只要你一现身,对方必然有备,方才那黑衣女子走脱,说不定对方已在恭候大驾,冒昧行事,不铩羽也得徒劳。”司南誉尽量按捺住狂激的情绪,道:“如何查法?”土行仙”略作沉吟,道:“从‘讨债人’身上着手!” “讨债人?” “不错,他既以残酷手段向百花门讨债,必知百花会主底细。” “何处去找‘讨债人’?” “老夫当然有路!” “什么路?” “你马上跟老夫到—个地方,就知道是什么路了!” 刚刚奔到林边,“土行仙”突地止步道:“不行,小子,你这一身血污见不得人!”司南誉心情恶劣,不耐烦地道:“此地买不到衣物更换,怎么办?” “到河边去洗!” “血渍干了,洗了照样留下血印!” “小意思,老夫有办法!”说着,从怀中掏出—个小瓶,倒出了—个龙眼大的白色丸子,又道:“褪色丸,你到河边,先把衣衫浸湿,然后用这丸子涂擦,擦净后再洗—遍,就可以穿着了,走上一阵子,衣衫白干。”这倒是件稀罕事,司南誉接过来,绕到河边,依照“土行仙”所说的方法洗涤,果然血污尽去,回复原来的洁白,心中着实佩服老偷儿的这些小门道。问题解决,—老—少继续上路。 —路之上,司南誉始终放不下“玉琶妖姬”被百花会主带走这件事,而更大的问题是毒杀玉郎是否百花会主指使手下所为,据推断,可能性极大,如果早些知道,可以迫问“南天鬼女”,现在,只有依“土行仙”的办法行事了。他无法想象老偷儿有什么路,可以找到行踪如魅的“讨债人”。过午时分,来到一个大镇,“土行仙”引着司南誉进入一家酒楼,他像是回家似的那么熟悉,穿堂过户,来到—间阁楼上,这里仅设有一副酒座,还有张凉榻,“土行仙”一摆手,道:“坐吧!”说着,自己先坐下来。司南誉在对面坐下,诧异地道:“前辈,我们来此地做什么?”“土行仙”偏头道:“怎么,你不饿?” “这像是……特座?” “不错!” “前辈是这里的常客?” “差不多!” “怎么不见店家来招呼?” “那不是来了?” 司南誉转头望去,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人正来到门边,先朝司南誉拱拱手,道:“少侠光临,小店蓬荜生辉!” 第167章 伺机而动 司南誉怔了怔,期期地道:“不敢!”中年人踏进门来,这才向“土行仙”作揖道:“老爷子,今天是什么风送您来的?”“土行仙”嘻嘻一笑,道:“是—股邪风,邪得紧。”说完,目光转向司南誉道:“小子,这位是掌柜邪老四,以后你路过尽可来吃喝,免费!”司南誉略一欠身,道:“邪掌柜,失敬!”邪老四打了个哈哈道:“哪里!哪里!欢迎随时赏光。”“土行仙”大咧咧地道:“老四,多备酒菜,老夫要与这位南宫世侄尽欢。”邪老四躬身应道:“是,已吩咐下去了,马上送到。”“土行仙”又道:“老四,闻到羊膻味么?”邪老四略略一窒,道:“闻到了,老爷子您的意思是……”“土行仙’’沉声道:“马上设法找出来。”邪老四躬了躬身,道:“是,小的马上着人去查!” “要快!” “是!老爷子还有什么别的吩咐?” “没有了,就这件事!” “小的告退!”然后又向司南誉拱手笑笑道:“少侠,失陪了!”邪老四退出,阁楼,小二已送酒菜来,态度之间,十分恭谨,司南誉冰雪聪明已瞧出了端倪,这酒楼无疑是“空空门”的弟子开设的,所以才会对老偷儿如此敬重,而这阁楼当是为自己人所专设,倒是什么羊膻味这句话有些费解,待送酒菜的小二离去之后,司南誉忍不住问道:“前辈,刚才说什么羊膻味……”“土行仙”翻起白眼道:“我们不是找人么?”司南誉心中一动,道:“是呀!可是……”土行仙”端起酒杯道:“没什么可是的,痛快地喝上几杯,养养神,好办事。”司南誉不再言语,他隐约地领悟到所谓膻味等等,定是空空门中的暗语,这是不便追问的,立即放松心情,专注吃喝。 整整一个时辰,邪老四才又出现,先向两人分别敬了酒,然后才正色道:“老爷子,幸不辱命,小的们已经找出羊膻味的来源,不过……”“土行仙”瞪眼道:“不过怎么样?”邪老四道:“膻味发自三十里外的甄家集!”“土行仙”点点头,道:“好!办得好,有人盯着么?”邪老四没开口,用右手比了个很古怪的手势。“土行仙”一摆手,道:“没你的事了!”邪老四施礼告退。“土行仙”举杯道:“我们干了这杯上路。” 甄家集是个大镇,地当通衢,商贾云集,客旅星聚。凡属热闹的地方,少不了龙蛇混杂,三教九流的人物俱全。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司南誉与“土行仙”来到了地头,刚刚抵步,便有一个街坊混混型的短装汉子迎了上前,朝“土行仙”打了一躬,道:“小的马七见过老爷子!”“土行仙”点点头,道:“膻味何处飘传?”司南誉知道这汉子是空空门弟子,所以并不感惊奇,静静立着。马七恭谨地道:“老爷子来的正是时候,事情有了变化……” “什么变化?” “刚才有同参传来消息,正点子被歪点子拖住了尾巴。” “噢!歪点子什么来路?” “不知道,仅仅看出相当扎手。” “下落呢?” “今晚三更,双方将在镇西地藏王庙后面七层灵塔的顶层会面。” “双方约定的了?” “是的,小的所知就这么多。” “好,没你的事了,去罢!” 马七恭施一礼,转身离开。司南誉开口:“前辈,地藏王庙是什么去处?”“土行仙”道:“是个相当隐僻的地方,平时少有人迹,那灵塔是供人寄放骨灰的。”司南誉“哦”了—声,道:“此刻距三更还早,我们怎么办?”“土行仙”想了想,道:“我们先去填饱肚子,然后到现场看看形势,然后再决定行事步骤!”司南誉当然无话可说,跟着“土行仙”在街头小吃店打了尖,然后动身奔往地藏王庙,到了地头已是二更初起的时分。灵塔高七层,在庙后约一箭之地,巨柏掩映下,显得十分阴森,塔门是锁着的。两人飞身上塔,直登最顶层,里面是空的,径丈方圆,要想隐身,是绝不可能的事,这地方选得实在绝。“土行仙”朝四面洞窗望了一遍之后,道:“你可以隐伏在下一层,待机而动,老夫判断对方必定是由外直升顶层,恪于原则,老夫不便参与,当在附近藏身,必要时给你策应,现在就开始等吧!”说完,出塔由护栏飘坠而下。 司南誉循石级到了第六层,专没摆放骨灰的架子上,正面摆了近二十个骨坛,其余左右两方还空着,架子靠壁的空隙倒是很好的隐身地方。现在距三更还有一个更次,司南誉仔细盘算了—阵之后,又回到顶层,从窗洞外望。迷蒙的上弦月即将从树梢沉下,借着形势,居高临下,可以望得很远,如果对方来临,不难及早发现。与“讨债人”约晤的究系何许人物?约晤的目的何在?这在事先是无法猜测的,司南誉只是奇怪,“空空门”的人何以能这么容易便探到神出鬼没的“讨债人”的行踪?空气是死寂而阴森的,只时而有一两声夜枭的凄鸣。等待是十分令人难耐的事,司南誉用思想来打发时间一— “讨债人”肯不肯说出百花会主的来历?如果毒杀玉郎,企图嫁祸的凶手确是百花会的人,那自己与“讨债人”将站在同一条线上。“百花会主”带走了“玉琶妖姬”,为的是什么?“南天鬼女”是这一带为首者,她会是凶手么?妻子李忆凤由她胞姐李筱娟护送回家,不知情形如何了?……正在想得心乱神疲之际,忽然听到一阵宿鸟惊飞扑翼之声,不由心中一动,以“讨债人”这等身手的人,行动是不会惊动宿鸟的,极可能是“土行仙”提出的警号,唤起自己的注意,当下忙展动目光,透过窗沿外望,一条人影已到了塔前的空地,凝神一望,来的赫然是“讨债人”,他又恢复了“无戒和尚”的那身员外爷打扮,登时精神大振,激动中带着紧张。“讨债人”作势耸身。司南誉忙退下到第六层,隐在骨灰架子后面,倾耳凝神。上一层,有人落人的声音,很微。突地,司南誉发觉眼前有双眸子在闪动,塔内昏暗,那对眸子有如两粒寒星,十分怕人,像夜猫子,不由为之心头大震,来不及分辨对方面形,眸光骤然消失,只见一条灰影闪升顶层。是谁?不像是“讨债人”,那该是约会的一方。顶层传来了话声,低沉,但颇不陌生。 “你就是以杀人为乐的‘讨债人?” “不错,但并非杀人为乐,朋友是谁?” “也无妨称作讨债人。” “噢!朋友约区区来此,有何指教?” “咱们开门见山地说,你最近毒杀了一个幼童?” 司南誉心头剧震,这不分明指的是玉郎么,他是谁?“讨债人”的声音道:“朋友就是为了这个而找上了区区?” “不错!” “朋友与‘展烽’是什么关系?” “这你不必管,你且说说毒杀幼童的理由。” “并非区区所为!” “嘿嘿,你不敢承认也不行。死者身上有你的标记。” “区区已经向‘展烽’当面解释过,是有人故意栽诬,以敌制敌,图收渔利。” “谁?” “区区正在查证之中。” “老夫不信。” “朋友准备怎么样?” “把你葬在这灵塔里。” “朋友有这能耐么?” “绝无问题!”说着,声音突转大道:“司南誉,你上来!”司南誉这一惊非同小可,对方竟然早已发现了自己。声音入耳极熟,他猛可里想起来了,对方是三才门主邱文俊,想不到他会出头管这件事,可能他是从李家得到的消息。“轰”然一声,整座塔都晃动起来,想是双方对了掌。“哪里走!”喝声中夹着风声。司南誉再不迟疑了,立即窜上顶层,不见人,向外一张,两人对峙在塔下的空地里,于是,也提气轻身飘坠当场,一点不错,正是三才门主。“讨债人”寒声道:“你们是约好了的?”司南誉星目电张,沉声道:“在下是得讯而来,与这位朋友无涉。”他称邱文俊为朋友,目的原是不愿暴露他三才门主的身分,但听在邱文俊耳里,却极不是味道,他曾一度是他的泰山大人。“讨债人”目光一扫二人,道:“你们同一目的,怎说无涉?”司南誉沉声道:“讨债人,在下只问你一句话,你必须据实相告。”“讨债人”冷冷地道:“说说看?”司南誉一字一句地道:“百花会主到底是谁?”“讨债人”后退—步,道:“对不起,区区不能告诉你。”司南誉目中煞芒一闪,道:“这不能由你。”“讨债人”嘿嘿一声冷笑道:“展烽,你仗恃有人助拳,所以才大言不惭,是吗?” 第168章 八九不离十 司南誉冷傲地道:“在下不需任何人助拳。”“讨债人”阴阴地道:“真的么?”三才门主忍不住向司南誉道:“你不追究他毒杀玉郎的事?”司南誉道:“凶手反正逃不了,真的不能假,假的不会真,我目前亟需要知道百花会主的来历,非知道不可。”三才门主道:“为什么?”司南誉道:“为了查证真正的杀人者。”三才门主目芒连闪,迫视着“讨债人”道:“你还是说的好!”司南誉接上话道:“在下不管你的真正来历,也不过问你向百花会讨的什么债,只要你说出百花会主到底是谁。”“讨债人”阴阴地道:“如果区区不说呢?”司南誉怒吼道:“不说就别想活着离开。”“讨债人”道:“展烽,凭你个人,留不住区区,你自己心里明白。”司南誉手按剑柄,咬牙道:“咱们试试看!” 就在此刻,一条人影遥遥出现在空地边缘,是个白发老妪,司南誉目光扫处,不由心中一动,来的赫然是三才门八大长老之一的“鬼爪魔婆”。三才门主转头道:“有事么?”“鬼爪魔婆”道:“是有事要禀陈。”双方没有称呼,显然是为了保持秘密,因为三才门是个神秘门户。三才门主弹了过去。“鬼爪魔婆”向他低语了一阵。三才门主惊声道:“有这样的事?”司南誉也惑然地别转头。 “讨债人”乘对方疏神之际,闪电般一晃而没。司南誉感到眼角一花,回过头,暴喝一声:“哪里走!”身形电弹而起。三才门主高声道:“别追他了!”司南誉硬生生收势落地,回头道:“为什么?”三才门主奔了过来,声音带激地道:“玉郎没有死!”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司南誉窒住了,他不相信听到的会是事实,三才门主再次道:“那毒杀的幼童并非玉郎。”久久,司南誉进出声音道:“不是玉郎……这……怎么会?”“鬼爪魔婆”走了过来,接口道:“老身曾到李府,忆凤抱着童尸不肯放,后来由你姑母千哄百哄才哄离手,准备洗净后换衣埋葬,焉知一洗之下,皮肤变白,原来是涂了一层黑染料,仔细辨认之下,根本不是玉郎……”司南誉栗声道:“有这等事?”“鬼爪魔婆”接下去又道:“忆凤思儿心切,所以才会误认,不过在没洗净之前,的确很难辨别。”司南誉激动无比地道:“忆凤本人的情况如何?”“鬼爪魔婆”道:“老身给她服了安神之药,已经清醒了。”司南誉像噩梦乍醒,头脑有些昏沉,忧喜交集,喜的是爱儿未死,忧的是爱儿仍无下落,一点端倪都没有。三才门主声调略黯地道:“还得尽力设法寻找!”叹口气,垂头道:“我永远对表妹‘金凤女’负疚,她已作古,赎罪无由,我不求你和忆凤原谅,事实上根本不可谅,我只有为这事尽一分力,以求良心稍安……”不可一世的三才门主居然说出了仟悔的话,人,除非万恶,良知是不泯的。他后悔了,但错已铸成,对受害者丝毫无补。司南誉对于三才门主成见已深,这是化解不了的,他无法置一词,但对方是为了玉郎才找上“讨债人”,这一点他不能缄默,想了想,拱手道:“敬谢关切,告辞!”说完,不待对方有任何反应,立即弹身离开。 玉郎没死,但下落成谜,司南誉的心情反而更沉重,内心深处那股子凝聚成形的恨,照样存在,误认童尸是一项误会,还是有人故意安排?更令人不解的是“讨债人”为何不肯说出百花会主的来历,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顾忌?奔了不远,“土行仙”从后面赶了上来,大声道:“小子,走慢些,既然没事了,你急些什么?”司南誉止步,道:“前辈已经听到那老太婆的话了?” “不错!” “玉郎没死是天幸,可是人呢?” “慢慢设法找,急是没用的。” “晚辈想不通,‘讨债人’何以不肯说出百花会主的来路,他讨债的对象是百花会,他们是敌对的双方,照理……” “此中可能大有文章。” “对了,‘讨债人’一再改变形貌,贵门弟子怎能一下子便找到他?” “你一定要知道?” “前辈能告则告。” “土行仙”神秘地笑笑道:“他沾上了羊膻味,一年之内绝洗不掉。”司南誉大惑不解地道:“此话怎讲?”“土行仙”四下一望,确定附近无人,这才以极低的声音道:“小子,这是本门的秘密,可不能人第三人之耳,进了耳朵之后,就不许再出口,本门有一种特制药物,能发出一种特殊气味,只本门的人能辨识,一旦这种药物沾上人体,洗之不脱,无论你如何改变,逃不过空空门弟子的鼻子,有效期一年。”这可是闻所未闻的稀奇事,司南誉瞪眼道:“那‘讨债人’身上便有这种气味?”“土行仙”嘻嘻—笑道:“不错,上次老夫的门主找上了‘讨债人’,便在他身上做了手脚,他再狡猾也无所遁形!”司南誉恍然道:“怪不得他老人家三言两语,便放对方走路,原来对方已挂了号。”“土行仙”换了话题道:“现在你准备怎么办?”司南誉皱起眉头道:“晚辈已不知如何是好,为了玉郎神秘失踪,晚辈已疲于奔命,这么多时日,一点线索都没有,以往的判断,全落了空……”“土行仙”吐了口气,道:“事情也真怪,绑架玉郎的人如果有什么企图,也该出面子?……”司南誉咬咬牙,道:“依前辈看来,童尸的事,是巧合还是故意安排?” “是故意安排的。” “何以见得?” “有三点理由可以认定……” “请说说看?” “第一,孩子夭亡,为父母者必妥为安埋,不会弃之道旁。” “是的,第二呢?” “第二,孩子死了,为什么要把尸体装成中毒的样子?显然,这是刻意安排的。第三,童尸上有‘讨债人’标记,摆明着是嫁祸,想借别人的力量来对付可怕的敌人。” “前辈说的极是,但……晚辈还是不太明白……” “什么疑问?” “据目前所知,‘讨债人’没用过毒来杀人,为什么要……” “很简单,如此做的目的,是让我们无法分辨真假,只要一埋葬,便成了定案,推翻不了。” “为什么偏偏让忆凤碰上呢?” “这是利用忆凤思子心切的弱点,当然,时机、地点,都拿捏得很准,而且对方知道忆凤出江湖是为了寻子。”司南誉眸中杀芒大盛,冷厉地道:“这么说施展这毒谋的人,就是绑走玉郎的人?” “土行仙”道:“八九不离十了!” “目的何在呢?” “还是与‘讨债人’有关联!” “会是谁呢?” “百花会嫌疑最大,因为‘讨债人’是对方死敌。” 司南誉心念疾转:“为了‘玉琶妖姬’柳香娥,该去找百花会主,为了玉郎的下落,更应该去,没什么可犹豫的了。”当下以断然的口吻道:“晚辈这就回头,拜访集贤庄。”“土行仙”摇头道:“不妥,也许对方已经安排好了等你上门。”司南誉道:“晚辈不想再拖了。” “老夫有个计较……” “什么?” “设法抓一个百花会的弟子,问明底细,如果属实,我们联合所有力量,一鼓作气,把这桩公案一次了断。” “这……何处去抓对方的人?” “老夫会安排。” 蓦在此刻,一个苍劲的声音道:“不必安排,眼前就有机会,速到前面路上迎候那对冒牌母子吧!”司南誉心头一震,他听出是空空门主的声音,立即抱拳道:“敬谢您老人家指点!”“土行仙”沉声道:“小子,去吧,原则问题,老夫只能旁观,不能动手。”司南誉二话不说,一溜烟朝前道驰去,奔出里许,果然发现人影迎面行来。忙放缓了身形,双方距离缩短,看出来的真是母子模样。女的年近半百,男的是个二十左右的少年,平民人家装束,少年肩上还挂着包袱。司南誉直迎过去,冷喝—声:“站住!”母子俩目芒—闪,但随即又装成惊怖的样子,紧靠在一起,那妇人栗声道:“您……这位公子,什么事?”司南誉寒声道:“少装蒜,你俩是百花会弟子,没错吧?”妇人瞪大了眼,颤声道:“公子爷,什么……百花会?我母子是回家奔丧,所以……才走夜路,您……高抬贵手,我母子……什么也没有,只有点盘缠……”司南誉厉哼了—声:“别装了,报上身分?”那少年大声道:“没有王法了么?”司南誉拔出霸剑,用剑尖一指那少年道:“这就是王法!”少年栗呼道:“难道……你敢杀人?”司南誉冷酷地道:“如果不说实话,在下是要杀人。”少年脸色大变,目注妇人,似在请示应付之道。妇人知道瞒不了,眸中陡**芒,挺胸,沉声道:“不错,我们是百花会弟子,展烽,你意欲何为?” 第169章 能耐 司南誉口角一撇,道:“问几句话,据实回答的话,在下网开一面,否则的话,就别想活着离开,现在听清楚,你们会主是谁?”妇人后退了一个大步,栗声道:“不知道!”司南誉目中杀芒一闪,道:“不肯说?”妇人咬咬牙,道:“展烽,咱们河并不相犯,远无怨,近无仇,何必迫人太甚?”司南誉向前迫了两步,道:“半句废话都不必说,快回答!”那少年片言不发,突地朝司南誉扬了扬手,司南誉以为他发暗器,本能地一偏身,但却不见动静,鼻里嗅到一股淡淡的异香,立即醒悟过来,对方是在施毒,他曾服食过师母“巫山神女”所赐的“毒龙丹”,毒对他根本不起作用,用这种恶毒手段,他是深恶痛绝的,当下星目一瞪,道:“你是自己找死!”死字声中,霸剑迅疾无伦地划了出去。妇人惊叫一声,劈出一掌,想解救那少年。“哇!”惨号破空而起,少年根本没还手的余地,砰然栽倒。妇人的身手不弱,司南誉在劈了少年的同时,被震得斜跄了四五尺,妇人弹身便待遁走,司南誉就斜跄之势,旋扭身形,截在对方头里,顺手攻出一剑,妇人被迫回原地。司南誉栗声道:“你飞也飞不了,爽快些回答吧!”妇人脸孔起了抽扭,厉声道:“展烽,有人会找你算账的,你……” “那是另一回事。” “我说不知道。” “想死?” “你尽管下手!” 司南誉怨毒冲胸,霸剑再次划出,妇人身法诡异得惊人,一晃便脱出剑圈之外,反拍三掌。司南誉是横定了心。非要口供不可,不闪不避,硬承三掌,霸剑第三次划出。凄哼声中,妇人手臂裂口长开。血如泉涌。司南誉略不稍滞,大踏步,剑指对方心窝,厉喝道:“说!”妇人一个哆嗦,扬手弹出两缕指风,剑指心窝,她还敢出手,显然是意存拼命,司南誉反应神速,电扬左手,“切金掌”迎着指风一击,发出“波波”脆响,指风被震散,妇人顿时面如死灰。司南誉剑尖一颤,入肉盈寸,冰声道:“说是不说?”妇人面目凄厉如鬼,嘶声道:“不说!”司南誉发狠道:“你会说的,等你求死不得之时,你会迫不及待地说出……”左手疾弹,指风电射而出。妇人栽了下去。司南誉并非残狠之徒,但为了爱儿,他不得不硬起心肠,剑尖虚指对方身躯,一字一句地道:“你说一个不字,我就刺你一剑,到你的血流尽为止,现在说,会主是谁?” “不知……哇!” 司南誉刺了一剑,又道:“说!” “不……哇!” “说!” “哇!” 一连十几剑,光刺皮肉,妇人惨号着在地上翻滚,血泥沾身,像泥潭打过滚的一只猪,厥状令人不忍卒睹。司南誉双目尽赤,厉吼道:“你真的宁死不说?”妇人狂喘着道:“我……不……能说。”司南誉大感困惑地道:“什么,你……不能说?宁可死?”妇人狂叫道:“我不能说,你……杀了我吧,求你……给我个痛快。”司南誉的手软了,他再刺不下去,用力一错牙,道:“你说,为什么不能?”妇人喘息着道:“求你……展烽,杀了我吧!”司南誉把心一横,道:“你不说实话,想死也办不到!”死对于一个人,该是最严重的了,连死都不怕,她怕什么呢?妇人双手撕抓着头发,惨厉地喊叫道:“我……错了,我……啊!会主,属下对您忠诚,死不变心,请会主……嗯!”—声长长的闷哼,突然断了气,不动了。司南誉头皮发了炸,这妇人是怎么死的?她说至死忠诚,百花会主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恐怖人物,竟能使手下甘心为她死?天底下真的有比死更可怖的事物么?“叮咚……”一阵琵琶声破空传来。司南誉骇然大震,琶声怵心慑神,分明是“玉琶妖姬”柳香娥所弹,她已被百花会主带走,难道已经脱困了?心念之中立即循声奔去。道左,是一片野草丰茂的旷地连接着林子,一个土阜从林边斜斜伸出,阜顶棱线透空,远远便可清晰地看到一个坐着的女人身影,司南誉如一抹淡烟般飘上土阜。琶声戛然而止,像余韵还回荡在空间。 司南誉登临阜顶,一看,果然是“玉琶妖姬”端然坐在一块石头上,斜抱琵琶,那姿态,那情调,充满了诱惑,引入遐思。司南誉走近前去,激动地道:“香娥,你不是……”“玉琶妖姬”语冷如冰地截断了司南誉的话题道:“展烽,少给姑娘我来这一套,我柳香娥岂屑于食人残羹,如果你想脚踏两只船,左右逢源,享齐人之福,那你就大错而特错了。”没头没脑的话,司南誉目瞪口张不知所措。“玉琶妖姬”接下又道:“展烽,你别以为生成一副好脸蛋,便可自命风流,玩弄女人的感情,我柳香娥不是路柳墙花。”司南誉错愕得晕头转向,大声道:“你是在说些什么?”“玉琶妖姬”以更大的声音道:“我恨你,你玩弄了我。”司南誉连退三步,激声道:“什么,我……我玩弄你?”“玉琶妖姬”冷厉地道:“展烽,今晚如果你不做明白交代,哼!……”她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说的话司南誉一句也听不懂,她去买衣衫,半途被百花会主带走,怎么突然变了样?她一往情深,表现得痴情无比,现在却一反常态,竟然指人玩弄她,太不可思议了。司南誉栗声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玉琶妖姬”冷极地笑了笑,道:“你心里很明白的,何必假装不懂,告诉你,我柳香娥不甘受人玩弄,两条路,随便你走哪一条……”司南誉茫然道:“什么两条路?”“玉琶妖姬”道:“第—条,我们正式成亲。效凤凰于飞,断绝与你并不爱的妻子之间的关系。”司南誉似乎有些明白了,只是不懂她何以突然改变,前后判若两人,言词口吻,完全不像原来的她,当下寒声道:“第二条路呢?”“玉琶妖姬”眸光—闪,道:“我得不到的东西,便要毁掉,绝不容落别人之手,你该明白了?” 司南誉一听之下,登时心火直冒,怒极反笑道:“柳香娥,原来你是这样的—个女人,现在我算认识你了。”“玉琶妖姬”格格一阵娇笑,道:“展烽,天下最自私的,莫过于儿女之情,你懂这意思吗?”司南誉咬牙道:“我懂,当然懂,你刚才说第二条路是什么?” “我得不到的,也不许别人得到。” “你有能耐就试试看吧!” “我当然要试。” “我等着你。” “你不再考虑了?” “根本不值得考虑。” “这么说……你以前对我都是虚情假意?” “……”司南誉默然,他不愿承认这一点,事实上,他对她的那份痴情是不易抹煞的。“玉琶妖姬”紧迫着道:“你说话呀?”司南誉气呼呼地道:“我没什么话好说,我也不明白你是哪一类的女人。”“玉琶妖姬”寒声道:“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司南誉报之以一阵不屑的狂笑,突地,一阵蚁语传入司南誉耳鼓:“誉哥,当我的琶声弹到转叠之时,你故作不能抗拒,马上离开。”这是“玉琶妖姬”的蚁语传声,司南誉为之震惊莫明,她为什么要这样做?那她的突然改变,也是故意做作的了?他想问,蚁语再传人耳:“什么都不要问,形色上更不能显露,有人在监视。”司南誉不是震惊而是骇异了,有人监视。谁?难道“玉琶妖姬”已经在别人掌握之下而身不由己?“玉琶妖姬”端正了一下琵琶,阴阴一笑,道:“展烽。你就聆听我追魂一曲吧!会送你安然西归……”一声裂帛破空而起,颤人心弦,紧接着,郁雷行空,天地变色,若风雨之将至,又如千军掩至,万马疾走,司南誉心神起了颤栗,他直觉地感到“玉琶妖姬”的琶声威力倍于往昔。琶声愈来愈烈,杀伐之气充塞了整个空间。毫光一闪,霸剑出了鞘,这是本能的动作。就在司南誉拔剑之际,琶声陡转急骤高亢,像江湖海浪汹涌奔腾而至,刹那间,风云失色,地动山摇,使人意乱神夺,心弦欲折。司南誉顿感如一叶扁舟,浮沉颠簸于惊涛骇浪之中,行将被扭碎吞噬,他立运至上心法抵御。巨大无俦的撞击力使他逆血不断上涌。一个极细的声音穿透狂浪,钻入司南誉耳鼓:“快走,否则来不及了!”司南誉没有动,仍奋力运内功与琶声对抗,他不明白“玉琶妖姬”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傲气使然,他不愿糊里糊涂逃避,想到师父“武林至尊”四个响当当的字眼,他不能堕师门雄风。琶声更烈,司南誉血翻气涌,全身有一种要爆裂的感觉。 第170章 公平的条件 就在此刻,一条幽灵似的人影缓缓迫向司南誉。司南誉本身已到了难以支持的地步,根本无法发觉有人迫近。急促的传声又来:“你要坏大事,注意,速杀来人,下狠手,必须一剑奏功。”琶声未停,但威力骤减,她已暗中改变了攻击对象。司南誉在压力猝减之下,呆了一呆,心神瞬即复振。那迫近的人影已到了司南誉身侧八尺之处,双掌暴扬。司南誉只觉眼角有影子一动,他毫不犹豫地全力划出霸剑,因为“玉琶妖姬”传声指示他必须一剑奏功,是以这一剑他是全力出手。那打算突袭的人影,可不虞司南誉在被琶声控制之下会猝施杀手,霸剑绝招何等玄奇凌厉,放眼武林,能接得下的并不太多,何况是徒手,又在没有防范之下,应变谈何容易。“哇”地一声惨号,那人影栽了下去,当场横尸。现在,可以看出这个伺机突袭的是一个年轻武士。“玉琶妖姬”陡地站起身来。琶声止歇,像暴雨乍停。司南誉激动地望着“玉琶妖姬”,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玉琶妖姬”口唇微动,以蚁语传声道:“听着,改用掌,重重击我一掌,要重,只要不致命就可以,你如果稍有犹豫的话,会后悔一辈子,现在开始!”然后吐气出声道:“展烽,我非要你的命不可,你毁了我的心上人,你毁了我一生的幸福。”琵琶一横,举步迫向司南誉。司南誉满头玄雾,但他知道不能问,后悔一辈子那句话使他心存警惕。她称死者是心上人,显然此中大有蹊跷,可是,怎么下得了狠手?时间可不许他多想,琵琶已照身劈到。本能地,他用剑去格挡,“锵”然巨响声中,双方各退了一步,司南誉暗自心惊,“玉琶妖姬”的功力是比从前高了许多,这的确不可思议。“玉琶妖姬”厉叫一声,又上步出击,狠辣无伦。司南誉没有选择的余地,他知道她如此做必有极大的道理。于是,他把心一横,右手以霸剑封住门户,左手用“切金掌”震字诀同时劈出,功力用上了八成。金铁振鸣与惨哼齐传。司南誉心神一颤,“玉琶妖姬”樱口一张,射出一股血箭,“砰”然跌坐地面。司南誉木住了,心头说不出是一股子什么滋味。“玉琶妖姬”厉吼道:“展烽,下手罢,我柳香娥认命了。”看情形,暗中可能还有人监视,司南誉心念一转,故意大声道:“看在过去一段香火情上,我饶你一次。”“玉琶妖姬”咬牙道:“你现在不杀我,你会后悔,下次你再没机会了。”司南誉冷傲地道:“我不信这个邪!”玉琶妖姬”道:“我不死的话,誓要杀你。”司南誉口角一撇,道:“我会等着尸说完,改以密语传声道:“到底怎么回事?”“玉琶妖姬”也以传声应道:“别多问,快走,否则事情便不好收拾了,我要替你做件事,誉哥,你快走,以后我会找机会告诉你。”司南誉无奈,只好故作姿态道:“柳香娥,放明白些,希望你下次不要再跟我碰头,你已经死了一次,下一次别指望我会发善心!”“玉琶妖姬”狂声道:“司南誉,少得意,我不杀你誓不为人。”司南誉冷笑数声,掠下土阜,越野而去。就在司南誉走后,两名少女从林中奔出,扶起“玉琶妖姬”,其中一个道:“柳香主,要紧么?”“玉琶妖姬”一抹口边血渍,切齿道:“死不了,我……非毁了他不可。”另一个少女道:“奇怪,展烽在琶声下已呈不支之势,怎会突然使出杀手,毁了杨护法,照说,杨护法不会连闪让的余地都没有!”“玉琶妖姬”呻吟着道:“他是‘武林至尊’的传人,不那么简单。”两少女左右挟扶着“玉琶妖姬”进入林中。 司南誉奔上官道,“土行仙”已然迎候,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司南誉不明情况,怕隔墙有耳,只好胡乱地应道:“柳香娥看来已加入了百花会,变了另一个人。” “哦!” “她有心要杀晚辈……” “这倒是想不到的突变!” “以她的出身与声名而论,焉怪其然。” “小子,你这不是由衷之言吧?你跟她……” “晚辈只是为了酬还她的人情,没有别的意思。” “嗯!”这—声嗯,似乎并未尽信司南誉的说词。司南誉耳畔萦绕着“玉琶妖姬”那句话:“……我要替你做件事。”她要替自己做件什么事?无从想象。“土行仙”沉声道:“可曾探出百花会主的底细?”司南誉摇头道:“没有,她不肯透露。”“土行仙”又道:“老夫遥见有人被杀,是什么人?”司南誉道:“—个年轻武士,没机会问他的身分。”口里说,心里却在想:“她称死者为心上人,看来是故意的,其中必另有文章,她是被百花会主带走,可惜当场没问明她是否已加入百花会。”“上行仙”道:“你还要闯集贤庄么?”司南誉深深—想,道:“还是要闯,晚辈非要查明玉郎失踪是否与对方有关。”“土行仙”悠悠地道:“这不是办法,对方可以不承认,因为你没有证据。”就在此刻,—条纤巧人影飘掠而至。“土行仙”低声道:“来者是谁?”司南誉星目放光,紧盯住来人,来的是个黑衣少女,在丈内之处才停下身形,并不陌生,赫然是企图毒困“土行仙”,想狙杀司南誉不成的“百花使者”王素珍。“土行仙”目芒一闪,道:“好哇!你又想玩什么花样?好极了,请都请不到。”王素珍冷冷地道:“本使者奉会主金令,要见展烽。”司南誉目中煞芒一闪,道:“什么事?”王素珍道:“跟你谈个条件。”司南誉心中一动,道:“谈条件……谈什么条件?”王素珍道:“很公平的条件,彼此不吃亏!”司南誉抬抬手,道:“慢着,在未谈条件之先,在下先要了解几件事……”“什么事?” “头一样,‘玉琶妖姬’柳香娥是否已经加入了你们百花会?” “这点可以告诉你,不错,她现在被任命为总坛的香主。” “她是自愿的?” “当然,这是强迫不来的。” 司南誉心头打了一个结,咬咬牙,又道:“第二样,在下与百花会之间,河井不相犯,为什么三番两次图谋在下?” 王素珍怔了怔,才道:“坦白一句话,当初怀疑你是‘讨债人’—路的。”司南誉冷哼了一声道:“现在呢?”王素珍道:“敝会主已经改变了看法。”司南誉目芒连闪,道:“刚才‘玉琶妖姬’的事如何说?”笑了笑,王素珍道:“那是她个人的事,并非奉命。”“玉琶妖姬”曾暗地传声,说有人监视,显然王素珍说的是鬼话,司南誉不拟戳穿,因他的目的不在此,深深吐口气,道:“第三,你们会主是谁?”王素珍粉腮一变,沉默了片刻才道:“对不起,这是门户中的秘密,本使者歉难答复!”司南誉剑眉一挑,道:“如果在下非要知道不可呢?”王素珍道:“本使者奉命来谈条件,别的无权做主。”“土行仙”插口道:“就先听听她的条件再说吧!”司南誉瞟了“土行仙”一眼之后,道:“好,先说你的条件?”王素珍沉下声音道:“很简单的条件,如果你能查出‘讨债人’的来历,敝会主将以—样无法计算价值的东西与你交换。”司南誉星目大张,骇异莫名,“讨债人”已经杀害了不少百花会弟子,而百花会主却不知道对方来历,这太不可思议了。心念之中,脱口道:“你们会主竟然会不知道‘讨债人’的来历?”王素珍道:“是不知道!”“土行仙”冷冷地道:“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王素珍挑眉道:“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土行仙”翻眼道:“你们百花会人多势众,在江湖中取代了三年前的神剑帮地位,难道连一个寻仇报复者的来路都无法查,而不惜以什么无价之物作代价,求助于展烽,老夫倒要问问这是什么意思?”王素珍似乎胸有成竹,知道必有此一问,不疾不徐地应道:“这当中有道理,第一,如果由敝会的人出面,除了增加血腥之外,很难查出。第二,展烽技强功高,而且与对方动过手,比较适当。第三,据本使者所知,展烽与一些武林煊赫人物有渊源,查起来更容易!”“土行仙”冷笑了一声道:“说得好听,但不像话,‘讨债人’公开向百花会讨债,已到了毫无忌惮的地步,你们会主应该心里有数。为什么还要请外人代查?”王素珍期期地道:“敝会主想遍了所有可能的仇家,就是想不出像‘讨债人’这号人物,所以……才出此下策。”司南誉冷冷地道:“你认为在下会答应?” 第171章 真面目 “你应该答应。” “为什么?” “因为代价很高。” “高到什么程度?” “足以值得你冒任何危险。” “说说看,是什么东西?” “对不起,这必须保密,因为也许你办不到,也许在你未办到之前,敝会已得到答案。”司南誉不屑地冷笑数声,道:“这倒是一厢情愿的想法,告诉你,在下不接受。”王素珍一怔神,道:“不接受的话,可能……你将来会后悔。”司南誉撇嘴道:“在下从不知道什么是后悔。”王素珍深深透口气,道:“那本使者就回去复命了!”司南誉冷森森地道:“你不能走!”王素珍后退了一个大步,惊声道:“什么意思?”司南誉目中杀芒一闪,道:“有两件事,你交代明白了才能走。” “什么两件事?” “头一件,刚刚说过了,你们会主的来路。” “本使者也回答过了,歉难奉告。” “这恐怕由不得你!” “哼,第二件又是什么?” “把一个三岁幼童装成毒死模样,弃置道旁,还故意加了‘讨债人’的标志,可是你们的杰作?” 王素珍再退了一步,栗声道:“这话从何说起,本使者连听都没听说过!”司南誉窒了一窒,横起心肠道:“冤有头,债有主,说出实话,在下放你一条生路。”王素珍冷笑着道:“这可是古怪事,把莫须有的事硬往人头上栽。”司南誉手按剑柄,道:“你是准备不说的了?”王素珍亢声道:“根本就无从说起。”司南誉寒声道:“那就别怪在下心狠手辣了……”王素珍冷笑一声,娇躯连闪疾晃,身影顿时幻化为无数个,虚实莫辨,令人目不暇及,这种奇诡的身法,司南誉从“鬼秀才”耿光明的身上领教过。“土行仙”脱口大叫道:“幻影分身法!”司南誉拔出霸剑,却不知该从何处出手。“土行仙”激动地道:“想不到这种失传的身法,出现在这少女身上,看起来百花会主是个相当可怕的人物。”也只是刹那的工夫,人影消失,“百花使者”王素珍已逸逃无踪。司南誉咬牙跺脚,气得发昏。司南誉气无所出,愤愤地道:“恐怕可怕不到哪里,不然她为什么奈何不了‘讨债人’?”“土行仙”沉声道:“小子,这你就想左了,如果她不这么可怕,‘讨债人’就不必一再易容,出之以暗杀的手段,他尽可堂而皇之地索仇。”司南誉不由语塞,事实的确是如此,依此而论,“讨债人”更可怕。“土行仙”又道:“其实,刚才你应该虚与委蛇,答应下条件,这样便可有机会接近对方,查究玉郎失踪之谜。”司南誉吐口气,没吭声,心头一片凌乱。蓦地,—声凄厉的惨号,遥遥破空传来,是女人的声音。司南誉与“土行仙”齐感一震,司南誉栗声道:“有人被杀了!”“土行仙”道:“如老夫所猜不错,那‘百花使者’已遭了‘讨债人’的毒手。”司南誉目芒—闪,道:“去看看!”边说边弹起身形。“土行仙”也跟着奔去。晨光曦微,不到半里的路边树上,吊挂着一个女人。司南誉奔近一看,登时发指起来,被害的正是那“百花使者”王素珍,胸衣至裙被从中划开,迹近**,鲜血仍在下滴,致命伤在后心,是剑创,裸裎的胸前有“讨债人”的标志。“土行仙”随即来到,—看之下,愤愤地道:“杀人不过头点地,这种手段太恶毒了!”司南誉咬牙切齿地道:“没种的败类,并非所有百花会的人都跟他有仇,不敢光明正大地找百花会主讨债,却滥杀无辜,完全不顾天理人道,该杀!”“土行仙”仔细望了望,栗声道:“还没断气,放她下来,你托住!”司南誉伸臂托住王素珍的下身,“土行仙”微一耸身,用指头捻断了吊带,司南誉接实,然后平放地上,拉拢被利刃划开的衣裙,掩住裸露的地方。“土行仙”用手探了一阵,道:“小子,从脉根助她一点真元,看能不能使她醒来说几句话。”司南誉立即坐下去,抓住王素珍的右腕,以中指按上“脉根穴”,然后逼出真气,由指尖徐徐透入**。没多久,王素珍有了呼吸,司南誉加紧输元,又过了片刻,王素珍手脚微动,最后,眸子里略见光影,失神的目珠开始转动,口唇微微张阖。“土行仙”蹲了下去,连声叫唤道:“说话,振作起来,说话,说出你想说的话……”司南誉的心收紧了,一面逼出真气,一面凝注着王素珍。王素珍口唇翕动了半晌,终于吐出了细如蚊蚋的声音:“请……转告……会主,讨……债……是……是……”气息太弱,失了声。“土行仙”急声道:“讨债人是谁,说,说呀!”王素珍努力鼓动口唇,久久才又有了声音:“是……会主从前的……”“土行仙”迫追着道:“会主从前的什么?”王素珍挣扎着道:“他……他……说是会主的……”一丝尖锐的破风声起处,王素珍长长地“嗯”了—声,头一偏,断了气。“土行仙”栗呼,—声:“杀人灭口!”司南誉松手蹦了起来,血脉贲张。“土行仙”用手在王素珍头顶一摸,取出样东西,托在掌心中,惊声道:“好厉害的手法,是段枯枝!”司南誉闪电般穿越路边林带,此际天色已经大亮,视野很广,但什么也没发现,恨恨地踅回原地,吹口气,道:“她到底想要说什么?”“土行仙”苦苦一笑道:“不着边际的半句话,无从揣测,照话意,可以补充为会主从前的仇家,或是会主从前的什么有关系的人。”司南誉显出气愤又无可奈何的神情道:“她为什么不直接说出‘讨债人’的名号?”“土行仙”道:“也许她根本不知道,而是‘讨债人’在下手之后,略微透露的一点身分,以使她死得安心。”司南誉顿足道:“不管这些了,晚辈家居了三年,重出江湖,是因了玉郎的失踪,除非与玉郎失踪有关,别的江湖是非,绝不干预。”就在此刻,一条蓝衣人影冉冉而至。“土行仙”抬眼—望,道:“是胡行宜,不知他此行查证‘无戒和尚’的公案如何。”说话之间,“无胆书生”已到近前,望了望“百花使者”的尸身,皱皱眉,然后才拱手道:“师兄也在此地,兄台你好!”司南誉拱手还礼道:“胡兄好!”说完,转向“土行仙”道:“前辈与胡兄是平……”“土行仙”抬了抬手道:“我们各交各的,不碍事,师弟此行如何?”“无胆书生”道:“没错,‘讨债人”并未说谎,‘无戒和尚’是早已仙去了,他获得了他遗留的武功,没有直接的师徒关系。”“土行仙”扬眉道:“这么说,师门与‘无戒和尚’之间的陈年老帐,算是勾销了?”“无胆书生”点头道:“是的,小弟已将此行结果禀明师父,他老人家也是这么说。”司南誉道:“胡兄,‘讨债人’的来路……”“无胆书生”道:“不知道,他以江湖规矩要求家师,保持他身分的秘密,家师不能强迫他说出来。……对了,小弟看到件怪事。”司南誉道:“什么怪事?”“无胆书生”道:“小弟在前道不远,碰到一乘小轿,轿里坐的不知是何许人物,怪的是‘玉琶妖姬’随在轿后,成了跟班之一……”司南誉星目电张,栗声道:“百花会主!”“无胆书生”大吃一惊道:“轿中人是百花会主?” “不错!” “那妖姬……” “她已当了总坛香主。” “噢!想不到……” 司南誉心念一转,弹身电奔而去,他要确切地弄清楚玉郎的失踪是否与百花会有关,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同时,“讨债人”刚刚在此地杀人,而百花会主公然上路,似有意要引“讨债人”现身,这困惑人的谜底可能会揭晓。司南誉一口气奔行了五六里,道上行人不少,却不见任何动静,方自踌躇之间,突然发现远远的山环里,有乘轿子摆着,隐隐有人影在晃动,司南誉毫不迟疑地离开官道,驰向山环。 山环里摆着一乘小轿,四个轿夫远远站着,“玉琶娇姬”、“南天鬼女”,还有两名少女环立轿后,少女之—是“百花使者”之一的施小芸。正对轿门是一个中年文土,一副穷酸相,他,正是“讨债人”的另一化身。司南誉绕向侧方林木中隐起身形,心情紧张无比。轿子里传出百花会主的声音:“讨债人,你到底是谁?”司南誉在暗中骇异不置,面对面,百花会主竟然不知道向她讨债的是谁,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讨债人”掩饰了本来面目。 第172章 幻影法 “讨债人”哈哈一笑道:“大会主,这笔帐区区要慢慢地讨,一次讨,便收不到高利了。”百花会主厉声道:“你讨的是什么债?”“讨债人”道:“人命债,风流债!”沉寂了半晌,百花会主冰声道:“讨债人,今天便是你的末日,你不报出来历,岂不成了无名鬼?”讨债人”阴恻恻地道:“大会主,区区正在想,该让你如何死法才够意思,不过,区区还是不急着讨,想多收些利钱。”“玉琶妖姬”等随行高手,凝立着面上不带任何表情。百花会主也针锋相对地道:“讨债人,本座却已经想好了你的死法,准够意思。”“讨债人”不屑地道:“有意思,区区倒想听听看!”百花会主道:“就像你对付‘鬼秀才’耿光明的办法一样,先残你四肢,废你的武功,但保留你的灵智,然后把你轮置在本会已婚弟子的卧室床下,让你饱览嬉春之戏,你不是提到风流债么?这最风流不过了。”堂堂一会之主,竟说出这等下流不堪入耳的秽语,司南誉为之齿冷。“讨债人”狂笑了一声道:“果然是好办法,谢大会主指点区区如法炮制。”百花会主尖刻地道:“讨债而不报名,你定然出身不正,有母无父。”“讨债人”城府之深,令人骇异,他竟然毫不动气,阴阴一笑,道:“大会主必为这句损人的话付出代价。”百花会主大声道:“柳香主,为他弹一曲挽歌!”“玉琶妖姬”躬了躬身,原地坐下,调弦理琶。“南天鬼女”和两名少女弹身各取地位,围住了“讨债人”。 司南誉在暗中惊诧莫名,江湖中这等事还真罕见,被寻仇的一方,不知道寻仇者的来历,而寻仇者面对仇人,却不肯道出身分,如何解释?“玉琶妖姬”春葱玉指搭上了琶弦。“南天鬼女”和两名“百花使者”各在“讨债人”身后占了位置,长剑出鞘。场面骤呈无比的紧张。“讨债人”冷阴阴地开口道:“大会主公开露面于大道上,目的当是想见区区,区区如果避而不见,那就是不识抬举……”百花会主仍隐匿轿中,发话道:“讨债人,你阁下定是受人驱使,出面与本会作对,假借讨债为名,心怀叵测是事实,你不否认吧?”讨债人”嘿嘿一笑道:“随芳驾怎么想怎么说都无所谓,反正区区照本收利,利钱收够之后讨本。”百花会主冰声道:“前后一共十四条人命,是你付代价的时候了!”说完,转口大喝道:“行动!”随着这一声大喝,琶声悠然而起,十分悦耳,毫无杀伐之气,仿佛御香缥渺,羽衣翩翩,翠袖红衫舞于眼前,令人绮念横生。“讨债人”巍然卓立,行所无事地道:“不愧是老妖姬第二,调琶圣手,可惜功候不足,只合在酒楼坊间娱人,弹吧,弹得好区区有赏!”话语极尽尖刻。琶声一转,变为群莺乱飞,嘈杂之中带着杀机,扰人心神。司南誉很奇怪,“讨债人”真的要欣赏玉琶一曲么?琶声再变,凄厉、急骤,如严冬刺骨寒风,丝丝砭肤,“讨债人”目光凝注了,身躯略见震颤。司南誉陡地醒悟过来,琶声是专对“讨债人”而发,他的感受与旁人完全不一样,如高手交搏,旁观者可感受到掌风剑气,但受攻击者却必须全力抗拒,是以此刻“讨债人”是在无法想象的压力之下。“南天鬼女”与二使者开始仗剑前迫。司南誉下意识地紧张起来,因为他曾有过在琶声控制下,被突袭的经验。—声厉啸,发自“讨债人”之口,如裂帛穿云,又若迅雷行空,使入耳膜欲裂,心神俱颤。“南天鬼女”及二使者登时窒住。花容失色。琶声猝止,“玉琶妖姬”粉腮一阵白。轿帘飘起.—道罡风挟撕裂空气之声卷向“讨债人”。“讨债人”沉哼—声,扬掌反击,霹雳巨响声中,劲气四溢,那乘小轿离地而起又落下。司南誉暗自咋舌。暴喝声中,三支森寒利剑,罩向“讨债人”。“讨债人”身形电似—旋,脱出剑圈之外,快逾鬼魅,双掌反推,狂澜暴卷,“南天鬼女”及二使者四散爆开,同—时间,“讨债人”扭身扬手,一道白光射向小轿,疾劲惊人。轿帘猛飘,那道白光倒射而回,“讨债人”伸手捞住,赫然是一柄小剑。“南天鬼女”与二使者突地展开“分身幻影法”,化身数十,绕着“讨债人”飞旋电转。“讨债人”暴笑一声,身躯一晃,也跟着闪晃,那样子像蜂巢被捣,群蜂扑射盲撞,根本分不出谁是谁。司南誉几乎忘了置身何地,所为何来,心神随着这狂乱的场面悸动。一声惨号,狂乱骤止。二使者之一血流满面,一道口从额头划下,直到小腹,衣裙随之裂开,血涌如山泉,晃了两晃,仆地不起。残酷,栗人,怵目惊心。“南天鬼女”与使者施小芸粉腮如土,退到—丈之外。“讨债人”狂笑一声,迫近轿前,收起小剑,双掌立胸,齐腕以下迅快地由红转紫,然后变为玄玉之色……小轿后面裂开,一条人影射出。同一时间,“讨债人”双掌猛推,爆响声中,小轿被击碎,木屑布片漫空飞舞,令人惊心动魄。现场多了个蒙面妇人,着华丽的宫妆。司南誉的心弦扣紧了,这就是百花会主,她是谁?“玉琶妖姬”闪退一侧。百花会主栗声道:“讨债人,看你能狠到哪里!”“讨债人”倏地向后退了两个大步,栗呼道:“原来你不是……你是谁?”司南誉在暗中心头—震,她不是,她不是什么?不是“讨债人”心目中的对象?百花会主狞声道:“讨债人,纳命来!”来字离口,人已挥袖扑攻而上。一场栗人的剧斗叠了出来。激烈无比的恶斗,双方奇招辣式迭出,着着狠,式式毒,彼此存心要对手的命。但仔细观察,“讨债人”似功高一筹,比百花会主从容得多。纵横闪射,战圈扩大。“玉琶妖姬”再退,距离司南誉隐身处已不远。司南誉摘了—片树叶,投手掷出,到“玉琶妖姬”身前,垂直落地,手法劲道,恰到好处。“玉琶妖姬”惊觉回头,眸光一闪,点点头,若无其事地又注向现场,她已经发现了司南誉。司南誉急以传音人密之术道:“香娥,会主是谁?”“玉琶妖姬”也以传音回应道:“我入会不久,还不甚了了!”场中,端倪已现,百花会主攻势顿挫,险象环生,就在此刻,“南天鬼女”与使者施小芸双双上步,翠袖齐扬,两蓬白雾飘罩而出。司南誉暗叫了一声:“毒!”场中不见反应,二女骇然变色。暴喝挟惨哼俱起,百花会主口吐鲜血,跌坐下去,面巾一片红。“南天鬼女”与施小芸双双惊叫出声,扬剑……“讨债人”暴喝—声:“别动!”这—喝似有无限威力,镇住了二女。“玉琶妖姬”也作势扑救,但中途刹住。“讨债人”目注“南天鬼女”与施小芸道:“区区如果怕毒,便不会讨债了,省省吧!”说完,又转向坐地不起的百花会主道:“你是谁,竟然假充会主,替那贱人卖命?”司南誉这一惊非同小可,这蒙面妇人竟然不是真正的百花会主。当然,震惊的不止司南誉,“玉琶妖姬”也大感意外。妇人陡地站起身来,翠袖疾拂,—蓬黑点洒向“讨债人”。“讨债人”身形电旋,划了个半弧,疾矢般圈向那妇人,又是一声栗人的惨号。妇人面巾被抓落。人随即栽倒.露出了—张鸡皮皱脸。刚才妇人洒出的黑点,不是暗器,竟然是活物,蜂飞而回,麇袭向“讨债人”,“讨债人”惊叫一声,如飞而逝。司南誉两眼发直,根本不知道这些黑点是什么歹毒东西,竟然使“讨债人”狼狈而遁。黑点绕着老妇的头顶回飞,若妇抬起手,黑点自动投入袖中。司南誉出了一身冷汗,耳畔传来“玉琶妖姬”的密语:“你别现身,不然会坏我的大事,五日内,赶到枣阳等我消息。”传声毕,一掠而前,扶起老妇。“南天鬼女”与使者施小芸也急趋近前,四个轿夫远远木立着,面如土色。老妇摆了摆手,一行人徒步离开。临行,“玉琶妖姬”朝司南誉隐身处回顾了一眼,顺手抄起那具少女尸体。司南誉目送一干百花会高手离开,心头有如乱麻,理不清头绪。“讨债人”的身份仍然是谜。百花会主只是个替身。“玉琶妖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两条人影闪现在司南誉身前,正是“土行仙”与“无胆书生”。司南誉望着两人苦苦一笑。“土行仙”摇头道:“诡异莫测,连老夫都迷糊了。”“无胆书生”深深透了口气,道:“若不是那些毒虫,那些女的非全死在‘讨债人’手下不可。” 第173章 扮猪吃老虎 司南誉期期地道:“毒虫到底什么玩意?”“土行仙”接口道:“据老夫多年前听闻,那当是产于苗疆的‘鬼头铁蜂’,一螫可致人于死,看来那做百花会主替身的,可能是个老苗婆。”司南誉心头泛寒,栗声道:“鬼头铁蜂,晚辈前未之闻,这东西无法可制么?”“土行仙”道:“饲养者可制,听说身上抹了某种药的话,毒蜂便不侵犯。”司南誉道:“照此看来,真正的百花会主,必是毒道翘楚?”“土行仙”道:“极有可能!”无胆书生”道:“奇怪的是百花会到现在还没摸出‘讨债人’的来路。”司南誉想到“玉琶妖姬”要自己在五天内赶到枣阳,听她的消息,那是百花会总坛所在的地方,如果以本来面目前往,人不到对方便已警觉了,行动当极不方便,如果能……心念之中,道:“前辈能再赐一粒易色丸么?”“土行仙”瞪眼道:“什么,你要易容?” “是的,这样便于行动!” “嗯!你早该这样做的!”“土行仙”说完,取出一黄一白两粒易色丸给司南誉。 “谢前辈!” “不必,这东西极难炼制,老夫所存不多,下不为例了。” 司南誉讪讪地点点头,转身到不远的水沟边,和水化匀,遍擦手脸及眉发,临流一照,已变成一个黄脸汉子,连毛发也是草黄色的。“无胆书生”近前道:“妙啊!这一来,女人见了会退避三舍。”司南誉耸耸肩道:“求之不得!”“无胆书生”道:“对了,我俩暂时换穿外衫,不然你的形貌仍然惹眼。”司南誉点点头,道:“这敢情好!”于是,两人换过了外衫,司南誉黄脸蓝衫佩剑,“无胆书生”白衫儒士,他本俊秀,这一来,更显倜傥不群,司南誉偏了偏头,道:“胡兄可要当心脂粉劫!”“无胆书生”朗笑道:“小弟—生无胆,见了女人更甚,自会趋吉避凶。”两人相顾而笑,把窒闷的气氛冲淡了不少。“土行仙”正色道:“你此举必有用意!”司南誉坦然道:“是的,晚辈有个约会,易容改装之后,将方便不少。” “什么约会?” “目前还不能确知。” “好哇!你小子竟然也学会了这一招,故神其秘。” “并非故神其秘,事实是如此。” “这么说,时间地点你也不会透露的了?” 司南誉略一沉吟,道:“五日后,枣阳!”“土行仙”目芒一闪,道:“那是百花会的势力范围,嗯……老夫有点明白了,你去吧!”“无胆书生”不胜依依地道:“匆匆一面,又要分手,只好另图把晤了。”司南誉抱拳道:“来日方长,小弟就此告辞!”说完,又转向“土行仙”道:“前辈珍重,晚辈拜别!”身形一展,行云流水般飘离。 第四天,司南誉到了枣阳,此地是百花会的天下,距总舵约十余里之遥。他易了容之后的这副德性,别说女人,连男人都不愿多看他一眼,黄脸黄发,虽然穿了儒衫,但毫无斯文之气,眼神再一收敛,越发的不起眼。投了店,饮食之后,离店外出,在街头闲逛,易容改装之后,“玉琶妖姬”便无法认出他,所以他必须去碰。正行之间,一个娇媚的少女迎面走来,赫然是“百花使者”施小芸,司南誉下意识地一震,想起自己是易了容的,遂坦然照直行进,但却不自觉地多扫了对方几眼,双方擦身而过。一声娇喝从身后传来:“站住!”司南誉陡吃—惊,以为被对方看出破绽,缓缓止步回身,故作从容道:“姑娘是叫在下?”施小芸寒着脸道:“不错,是叫你!”司南誉笑笑,道:“姑娘唤住在下,有何指教?”施小芸满面不屑地道:“看你这副德性,穿件蓝衫,便可冒充斯文了么?哼!你是不是一辈子没看过女人?”怔了怔,司南誉道:“这……算什么意思?女人,不到处都是么?”街上行人不少,但只稍瞥一眼,便匆匆走过,不敢停,有的甚至绕开,由此看来,百花会的人在此地相当霸道,较之三年前的神剑帮更甚,施小芸瞟了司南誉腰间剑—眼,道:“你是会家子?”司南誉故意收敛了眼神。是以目光平平,他来此地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愿与对方冲突.故意傻傻—笑道:“会家子,什么是会家子?”施小芸道:“别装疯卖傻,你腰横长剑,自然是江湖人,看你德性就不是读书人。”司南誉道:“啊,这个……是茅山老道的法剑,上有符咒.是辟邪用的。” “辟邪用的?” “可不是,花了十两足赤纹银的功德才得到的。” “有意思,姑娘我要看看管不管用……” 司南誉聪明绝顶,立即意识到对方将要采取的行动,心理上做了准备,果然所料不差,施小芸闪电般伸手急扣,司南誉“啊呀”一声,仍由对方扣住手腕,不运功反抗,施小芸指头用力,司南誉龇牙咧嘴,弯下腰去。施小芸笑笑松开手,斜睨着司南誉道:“废料,浪费姑娘手脚!” 这时,有一双精光熠熠的眸子紧盯在司南誉脸上,略不稍瞬。司南誉只顾当面的施小芸,没注意那双眸子,故作生气:“姑娘怎么出口伤人,骂在下废料?”施小芸撇嘴道:“骂你是抬举你,记住,下次不许以刚才那种目光看女人。”司南誉啼笑皆非,仍装佯道:“是,是,在下会记住,下—次会改用另一种目光。”蓦地,一个沉宏的声旨道:“找到你的确不简单,走,到城外去。” 司南誉抬头一看,暗道—声:“苦也!”现身的竟然是“无为老人”。记得“普济尖陀”说过“讨债人”是个黄脸汉子,自己这一易容,无意中巧合了对方心目中的对象,误把冯京作马凉,这倒是有口难辩的事,自己的身分又不能暴露,在没见到“玉琶妖姬”之前,事情弄砸了将如何是好?“百花使者”施小芸目中泛出了惊疑之色。司南誉索性装佯到底,眉头一皱,道:“这位老丈……您说什么?”“无为老人”冷森森地道:“老夫说到城外去?” “到城外去做什么?” “算账!” “这……这……在下—向不欠人钱财,老丈莫非认错了人?” “光棍眼里不揉砂子,爽快些吧!” “可是……在下与老丈素昧平生,怎会欠老丈的债?” “走!” “这……这……老丈,您说多少钱吧,在下愿付破财消灾!” “别装猪吃象,快走,这里是大街,惊动了人不太好。” “到城外去,没人……老丈难道想要在下的命?” “朋友,大丈夫敢作敢当,暗箭伤人,令人齿冷。” “在下……愈听愈不懂了,老丈面目慈祥,怎么……”说着,把求助的目光望向施小芸。施小芸冷冷地道:“老丈,他到底是什么身分?”“无为老人”略一沉吟道:“姑娘最好别问!”说完,怒视着司南誉道:“你不走老夫可要动手了,赖不脱的!”司南誉装出惊恐又无奈的神情道:“好吧,走就走,反正这是有王法的地方,没人敢随便伤人。”“无为老人”冷哼了一声,偏偏头,示意司南誉走在头里。司南誉一步一步地挨着走,施小芸想了想,遥遥尾随。费了好大的工夫,才出城到了僻静之处。“普济头陀”已然立候。双方呈鼎足之势相对。“无为老人”沉声道:“讨债人,你为何残杀老夫爱徒?”司南誉惊叫道:“杀人?”……天啊,在下连死人都不敢看,这……从何说起?”他装得倒真像,煞有介事。“无为老人”转注“普济头陀”道:“大师,你看如何?”“普济头陀”目芒在司南誉面上一连几绕,沉声道:“是有些像,不过……前此所见似乎没佩兵刃。”“无为老人”道:“佩与不佩,无关宏旨,只要找对人就成,大师,你看该怎么办?”“普济头陀”沉默了片刻,突地举起方便铲,泰山压顶,朝司南誉当头劈落,势疾力猛,挟呼呼劲风,劈实了,石头都得打碎。“啊哟”一声,司南誉打了个踉跄,堪堪避过这一击。“普济头陀”适时收铲,一振臂,改为横扫。司南誉可不能再装佯了,正待…… 蓦在此刻,一声暴喝倏告传来:“住手!”“普济头陀”收铲后退。“土行仙”曳着铲头杖现身当场。“无为老人”惊声道:“是老偷儿,孔老弟,你好,十数年不见,老弟风采如昔。”“普济头陀”宏声道:“原来是钻土的,幸会!”“百花使者”施小芸,远远隐住身形静观。司南誉宽心大放,老偷儿不速而至,问题算解决了。这么多年来,他才知道“土行仙”姓孔,以往,一直都没想起要问。 第174章 使者 “土行仙”正色道:“两位错了,他根本不是什么‘讨债人’!”“无为老人”与“普济头陀”不约而同地惊声道:“他不是?”“土行仙”道:“根本就不是!”“无为老人”扫了司南誉一眼,皱眉道:“孔老弟认识‘讨债人’?”“土行仙”道:“讨债人不时改变形貌,不能确认,但却认识这小子。”司南誉可乖觉,立即朝“土行仙”作揖道:“孔世伯,如果您不来,小侄我可惨了!”“土行仙”煞有介事地道:“不中用,文不文,武不武,辱没先人,你到枣阳来做什么?”司南誉道:“小侄是来拜访个朋友。”“土行仙”冷哼了—声道:“朋友,狐群狗党,准又是那姓柳的,对不对?”司南誉心中一动,这不分明指的是“玉琶妖姬”柳香娥么?姜是老的辣,果然被老偷儿猜中了,当下点点头,道:“是的!”“土行仙”一挥手道:“看到你这副德性就生气,走吧!”司南誉深深一揖,转身大步而去,他不敢施展身法,怕露出马脚。”“无为老人”待司南誉走后,开口道:“孔老弟,他是谁?”“土行仙”道:“是小弟一位故交之子,两位……怎把他当成了‘讨债人’?”“普济头陀”道:“因为他的外貌与‘讨债人’相似。” “百花使者”施小芸悄然退去,这女子够心机,由于“土行仙”的不速而至,她对司南誉的身分疑念不释,再加上“无为老人”与“普济头陀”误指司南誉是“讨债人”,她必须彻底澄清这疑点,于是,她暗暗尾随不舍。司南誉走了一程,心忖已脱出对方的视线,立展身法,盲目前奔,他希望能在城外碰上“玉琶妖姬”,却不知已被盯梢。由于他这一疏神,证实了施小芸对他的怀疑,愈发地不能放过他了。 夕阳西下,归鸦噪晚,司南誉一口气驰行了七八里地,突地,他发现大路边一间破屋之后,有两个女人的身影对峙,不由心中一动。此地是百花会的势力范围,有女人活动不算稀奇,但他仍奔了去,从侧方迫近,隐在墙缺里,一看,不禁大为震惊,对峙的竟然是妻子李忆凤与“玉琶妖姬”柳香娥。李忆凤憔悴多了,这是思子之故,司南誉为之黯然。稍后,施小芸也到场,隐身在离破屋稍远的竹丛中。李忆凤与“玉琶妖姬”怎会碰在一起?司南誉不拟现身,想暗中了解情况。李忆凤满面杀机,气呼呼地道:“柳香娥,你为什么追踪我?”“玉琶妖姬”寒声道:“我要找展烽!”李忆凤咬牙道:“什么,你……还不死心?”“玉琶妖姬”冷笑着道:“不死心,哼!告诉你,我要杀他。”司南誉心头—震,但随即意识到她故作此语,必另有用心。李忆凤显然大感意外,栗声道:“你……要杀他?” “不错!” “为什么?” “他玩弄了我的感情。” “哈哈哈哈,是你勾引他吧?” “不管怎样。我要找他算账!” “少来这—套!” “什么意思?” “你投怀送抱犹恐不及,会杀他么?你以为耍这花招我就会放过你?做梦,我李忆凤不是三岁小孩,会不知道你那无耻的鬼心思。” “玉琶妖姬”粉腮—沉,道:“别欺人太甚,出口伤人!”李忆凤恨恨地道:“伤人?……我要毁了你!”“玉琶妖姬”口角一撇,道:“你有这能耐么?”李忆凤道:“无妨试试看!”娇躯—挪,出手便攻。“玉琶妖姬”挥动琵琶迎战,双方一搭上手便打得难解难分。 司南誉心头大急,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互拼之下,必有一伤,伤了谁都不好,而李忆凤的武功是三才门主自幼亲自调教,武功别出蹊径,“玉琶妖姬”可能不是她的对手,男女间的感情是绝对自私的,不容他人分享,在妒恨的心理下,李忆凤可能存心要她的命。果然小出所料,七八个照面之后。“玉琶妖姬”已呈不支,险招迭遇。“咚”地—声剧振,“玉琶妖姬”使出了她的拿手绝技。琶声连珠爆响,声声慑人心魄,但李忆凤恍如未觉,猛攻如故、人如彩蝶翩飞,打得可谓有声有色。—声凄哼传处,场面骤然静止,“玉琶妖姬”口角沁出了鲜血。远远的“百花使者”施小芸准备采取行动,司南誉脑海一片昏乱。李忆凤厉声道:“柳香娥,我非废了你不可!”随说,纤掌倏扬。再无考虑的余地,司南誉长身纵出,口里大喝—声:“住手!”二女同感一震,李忆凤收手后退了两步,栗喝道:“何方鬼神?”司南誉窒了窒,用假嗓子道:“过路的!”李忆凤不屑地扫了司南誉一眼,显得很轻蔑地道:“现身何为?” “劝架!” “识相的快滚!” “在下生来就是不识相。” “找死么?” 司南誉愕住了,他不知道如何劝这场架,弄僵了,李忆凤可能会出手,总不能夫妻动上干戈,但又不能暴露身分,那样,李忆凤误会更深,三年前的故事又将重演。“玉琶妖姬”冷冷地道:“李忆凤,别欺人太甚,你以为我柳香娥怕了你么?告诉你,我只是不想杀你,你已经算死了—次。”李忆凤横眉竖目地道:“你是在说梦话尸“玉琶妖姬”微侧身,一拍琵琶,数线白光疾射而出,梅花形插在三丈外的墙边树身上,赫然是五支小箭,约莫寸许留在树皮外,深浅一致。司南誉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如果“玉琶妖姬”有心要妻子李忆凤的命,她功力再高,也无法躲得过近在咫尺的猝袭,她已算手下留了情。李忆凤也不由粉面变色,一时无语。“玉琶妖姬”拭去了口角血渍,冷冷地道:“算了,适可而止吧,我们犯不上拼命。”李忆凤粉腮变了又变,最后一跺脚,电闪而去。 司南誉心头一阵怆然,本来他该安慰她几句,说明身分,但情况不许可,为了玉郎,她已心力交瘁,这可以从表面看得出来。“玉琶妖姬”望着司南誉皱了皱眉头,道:“朋友是谁?”司南誉恢复了本来的声音道:“你听不出来?”“玉琶妖姬”眸光—亮,惊声道:“是……”她突然发现远处有条人影掠向破屋,忙顿住话声,改用传音之术道:“有人来了,别露马脚,你留在枣阳,有事我会找你。”此际天色已经昏黑,方才掠来的人影正是“百花使者”施小芸,她已进入破屋,却不知行迹业已败露。“玉琶妖姬”故意大声道:“朋友伸不平之手,姑娘我记住这份人情,请便吧!” 蓦地,一个声音道:“慢着,不能让他走!”人随声现,正是“百花使者”施小芸。“玉琶妖姬”芳心一震,故作惊讶道:“施使者,估怎么了?”施小芸沉声道:“他来路不明,而且有人指他是‘讨债人’!”“玉琶妖姬”栗声道:“会吗?我们都见过‘讨债人’,根本……”施小芸道:“说不定是‘讨债人’的同路。”司南誉冷冷地道:“如果在下真是‘讨债人’,你还能活着说话?”现在,他可不能再装傻了,他料不到施小芸会尾追而至。施小芸冷哼了—声道:“你在城里装得可真像,几乎被你骗过,现在报出身分来历。”司南誉从鼻孔里哼出了声,道:“如果在下说不呢?”施小芸道:“此地十里范围之内,不许有来历不明者混迹。”司南誉缄口不语,现在他必须有所抉择,—是杀之灭口,一是设法搪塞。“玉琶妖姬”接口道:“朋友,坦白告诉你,此地属于百花会禁区,你看着办吧!”这看着办三个字,隐隐暗示必要时灭口。施小芸不知道司南誉的身分,所以不疑及此,紧迫着又道:“朋友,干脆些,说吧!”司南誉无奈,只好胡扯道:“姑娘定要知道的话,在下‘病书生’!”施小芸眸光一闪,道:“病书生,没听说过,什么名字?”司南誉道:“例不报名!”施小芸道:“出身何门?”司南誉星目电张,射出两道慑人寒芒,煞有介事地道:“姑娘还是不知道的好。”施小芸被司南誉的目光迫得有些心悸,但仍不放松地道:“为什么?”司南誉道:“知道了你会后悔!”施小芸一怔神。“玉琶妖姬”故作惊怖之容,向后退了一步,栗声道:“我知道了,你是……”故意顿住。司南誉立即会意,冷森森地道:“你说说看!”“玉琶妖姬”急拉了施小芸一把,道:“我们走!”施小芸皱眉道:“柳香主,怎么回事?”“玉琶妖姬”装出发急的样子道:“施使者,别多问,我们不能犯人家的大忌,走!”施小芸狐疑地望了司南誉一眼,与“玉琶妖姬”双双离去。司南誉望着两女的身影,心里着实佩服“玉琶妖姬”的机智,唬住了施小芸,但事后她将何以自圆其说呢? 第175章 智取 突地,一条人影疾掠而至,司南誉本能地立即戒备,一看,来的是“无胆书生”胡行宜,形色仓惶,忙迎着道:“胡兄,什么事?”“无胆书生”微喘着道:“问题相当严重,嫂夫人不听劝阻,要独闯百花会总舵。” 司南誉震惊莫名地道:“内子独闯百花会总舵,为什么?”“无胆书生”定定神,才道:“这是刚刚发生不久的事,有一‘百花使者’传口讯与嫂夫人,说是要兄台提‘讨债人’的脑袋,交换令公子玉郎……”司南誉登时热血沸腾,狂叫一声:“玉郎?”“无胆书生”颔首道:“是的,玉郎现在对方手中。”司南誉激愤如狂,怨毒冲顶,目眦欲裂地道:“想不到玉郎是落在百花会之手,我非血洗百花会不可。”“无胆书生”沉声道:“兄台必须保持冷静,人在对方手中,弄不巧就会坏事,敝师兄‘土行仙’已去追嫂夫人,定能截阻她。”司南誉恨得几乎要吐血,他想起被杀的“百花使者”王素珍,曾提出以“讨债人”的来历作条件,交换一样无法估计价值的宝物,原来所谓宝物指的便是玉郎,百花会主为什么会来这一手?“玉琶妖姬”投效百花会,说要代自己办件大事,难道指点的便是玉郎?心念之中,咬牙道:“胡兄,内子走的是哪条路?”“无胆书生”道:“当然是奔向百花总坛的路。”司南誉猛错牙,道:“在下得去追赶!”说完,不理“无胆书生”的反应如何,弹身便奔。“无胆书生”只好随后跟进,百花总坛是在西边,多绕了四五里才上正路。 —路没有动静。 二更初起,距百花会总坛已是不远。一条人影迎面奔来,赫然是“十行仙”,司南誉迫不及待地道:“前辈,忆凤呢?”“土行仙”吐了口大气道:“老夫阻她不住,还好,半路碰到你师姐袁佩玲与‘偷生客’,说好说歹把她暂时劝走。”司南誉激动地道:“晚辈这就去……”“土行仙”一把拉住司南誉的手臂,沉声道:“小子,投鼠必,玉郎在对方手上。” “晚辈无法忍耐……” “不忍也得忍。” “难道要晚辈答应对方的要挟,去取‘讨债人’的人头?” “这……得从长计议。” “晚辈绝不答应充当刽子手。” “凭硬闯救不了人!” “那该怎么办?” “老夫说从长汁议。” “无胆书生”突地想起件事来,语音沉重地道:“对了,‘讨债人’曾被百花会主的替身以‘鬼头毒蜂’螫伤,如果他毒发不治,已经……”司南誉一怔神,道:“是呀!这些日子来都没听说‘讨债人’有什么行动。”“土行仙”冷冷地道:“以‘讨债人’的功力而论,不会如此容易送命。”“无胆书生”道:“很难说.如果万一真的死了呢?”“土行仙”道:“死了便好办了,百花会的企图,是希望借玉郎要挟我们全力对付‘讨债人’,以减少百花弟子的死伤,人死了,对方会放玉郎。”“无胆书生”道:“那只有先设法查‘讨债人’的生死下落。”司南誉咬紧牙道:“他的生形相貌来历都不知道,看到的只是他的化身,即使当面碰上也不认识,如何查?”“土行仙”沉吟着道:“对了,那……弄琵琶的约你来枣阳,必有用意,见过她了么?” “见过了!” “怎么说?” “她要晚辈听候她的消息,没说出原因。“ “唔!这必与玉郎之事有关,小子,有她做内线太好了,莽撞必偾事,我们分头行事,你去等她,老夫我与师弟一方面设法打探‘讨债人’的情况,—方面联络你姑姑她们,心要时只有硬来,对方耳目众多,你还是先走吧!”“无胆书生”道:“兄台必须注意保持身分的秘密,这样行事就比较方便。”司南誉点点头,拱手告别,奔回枣阳旅店。回到店里,已是三更时分,店门半开着,只有小伙计伏在柜上打瞌睡,全店旅客已人梦乡,司南誉不惊动他,悄然回房。躺在床上,越想越气愤,根本无法入眠,他回想玉郎失踪的那晚,正好三才门主邱文俊暗地来岳母‘金凤女’灵位前插香化纸,真是太巧了,这件事怎么想也想不到会是百花会主的杰作。远处传来鸡啼,司南誉还是鼓着两眼,照他的想法,真想闯入百花总坛,杀他个痛快。油枯灯尽,房里骤呈一片黑,窗纸却已透亮。“咿呀’’声中,房门开启,一条人影闪入。司南誉机警地翻身下地,沉声喝问道:“什么人?” “是我!“ “香娥?” “小声点,别惊动了房客。”说着,随手掩上了门,然后拉着司南誉的手,在床沿并肩坐下。司南誉重温异样的感受,但只是那么一瞬,随即被重重的心事冲淡了。“玉琶妖姬”以极低的声音道:“誉哥,你知道玉郎……” “我知道了!” “我也是在半夜前不久才确实知道。” “玉郎怎么样?”’ “被她们藏在密室,我一个人无能为力。” “那……” “慢着,只宜智取,会中高手不少,百花会主三天前才练武完毕出关,据我所知,她的功力相当惊人,你绝非她的对手……” “地是谁?” “不知道,我没见到她本人,一切命令都由她贴身侍者传达。” “你怎会加入她们?” “那天我去替你买衣服,半路无意中听到两名弟子谈及孩子的事,那时我只是一种敏感,于是故意去闯会主替身的轿子,该会亟需得力弟子,所以我便加人了该会……誉哥,我要为你做的,便是这件事!”司南誉忘形地紧握住她的柔荑,激动地道:“眼前该怎么做?”“玉琶妖姬”起身到窗边及门外察看了一遍,才又回到床沿,悄声道:“你不是自称‘病书生’么?我将计就计,诡称你是四十年前搅翻中原武林的魔王‘金面修罗’的传人,会主大为振奋,要我来邀你入会,准备给你总香主的位置……”司南誉冷笑了一声道:“那是‘鬼秀才’耿光明的遗缺?”“玉琶妖姬”道:“不错!”司南誉道:“对了,耿光明被‘讨债人’残了之后怎么样?”“玉琶妖姬”吐口气,道:“人已无用,被毒死之后埋葬了!”司南誉切齿道: “够狠,可说是枭中之枭,香娥,说下去!” “我要你去应聘。” “我?” “嗯!这样可以俟机行事,救出玉郎。” “这……”深深一想之后,道:“好,我去!” “对方还有优惠的条件。” “什么条件?” “把‘百花使者’施小芸配给你。” 司南誉瞠目道:“这……我办不到,我无法答应。”“玉琶妖姬”附耳低语了几句,又道:“你可以如此敷衍,反正我们的目的是救人。”司南誉俊面一阵燥热,很勉强地道:“好吧,只好如此了。”“玉琶妖姬”靠了靠娇躯,道:“天—亮,你便到总会坛来,有人接引,记住—点,她们可能会考较你的武功,可千万别露破绽。越狠越好。”司南誉咬牙道:“我不会心软,你放心!”“玉琶妖姬”站起身来,双眸放光,欲言又止。司南誉道:“香娥,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玉琶妖姬”突地抱住司南誉上中身,在他额上亲了—下,然后夺门而去,司南誉木坐在床沿上,心有灵犀一点通,他知道她的心思,半句话也没说,但这—吻胜过了千言万语,罗敷虽无夫,使君已有妇,最后,他付以—声长叹。 辰巳之交,司南誉来到了叉荡交错的百花总坛外围,一条人影姗姗迎出,负责接引的竟然是“百花使者”之一的施小芸。由于“玉琶妖姬”说过,会主要把她配给他,心里便有了疙瘩,这一相对,很不是意思。施小芸显得很冷落地开口道:“本使奉命接引阁下!”司南誉力持镇定道:“有劳姑娘了!”口里说,心头忆及在大街上因为多看她一眼而被教训的一幕,心里直想笑。 “请随本使来!” “请带路!” 七拐八弯,经过无数小桥栈道;来到总舵之前,司南誉想起三年前闯舵救人的惊险经过,不由感慨系之。警卫森严,弟子中女多于男。穿庭过户,来到令厅之前,施小芸低声道:“请在此稍候!”说完,径自入内通禀。令厅外执戈的竟是八名劲装少女,个个姿色不俗,由于司南誉易容后面目不堪,八名少女目注空处,连多一眼都不看他。工夫不大,厅内传出—个高亢的声音道:“会主升座!”司南誉心中一动,下意识地紧张起来,厅很深,他又是站在阶沿下,无法看到厅内的情况。接着,又传出声音道:“着‘病书生’进见!”施小芸出现厅门,侧身做了手势。 第176章 一伙 司南誉定定神,昂首上阶,入厅,只见两侧列坐了老少不下二十人之多,“玉琶妖姬”、“南天鬼女”与曾做替身的老姬均在其中,这多高级弟子,只有三个是男的,二老—中年,迎面,长案披钉,案后却是个纱龛,隐约可见—个人影端坐,仿佛寺里的菩萨,神秘又可笑。“南天鬼女”独坐长案后的侧方,因为她是副会主。那老妪坐左边—排的首位,想来身分不低。司南誉有一种揭开纱幔,看看这女魔真面目的冲动,但他忍住了,抱拳道:“在下见过会主。”百花会主道:“你叫病书生?” “是的!” “金面修罗的传人?” “不错!” “姓名?” “门规所限,只称号而无名。”这是胡扯的,但却暗合了“金面修罗”的规矩,他也不明白。 “据报你与‘土行仙’有渊源?” 司南誉暗吃一惊,心念电似一转,冷沉地道:“上一代的交情,各行各道,素无来往。” “你愿加入本会,共创武林大业?” “是!” “照本会规矩,考验武功之后入会,立功之后正式授职,你愿意么?” “愿意!” “柳香主向你说过优惠的条件?” “嗯!说过。” “有无异议?” “暂时没有。” “很好!” 随之是一阵沉默,静得落针可闻,蓦地,司南誉感到一股潜劲由正面迫来,不由心头一凛,本能地运功相拒,潜劲不断增加,他意识到这是考较武功内力,立即凝神聚功,全力以抗。双方距离几乎两丈,能隔物透功,纱幔丝风不动,这份修为,的确吓人。推力万钧,与时俱增,司南誉的额上渗出了汗珠,身形也微见抖颤。无声,无形,完全靠精湛的内力,半盏热茶时间之后,司南誉已呈不支,两眼直冒金花,汗出如浆,脚下青砖已被踏碎下陷,深及脚踝,但他仍拼命抗拒。所有在场的百花会高手表情凝重,目光全胶着在司南誉身上。百花会主的功力究竟有多高,无法想象。司南誉俊面有如充血,全身似乎要爆裂开来,他自知已熬不了多久。压力由强转弱,消失,司南誉身形—个踉跄,但他咬牙挺住,立稳。百花会主沉声道:“武功通过,待命立功之后,再行授职入会大典,散堂。”两旁高手齐齐起立躬身,人影自纱幔中消失。司南誉内元损耗过巨,有腾云驾雾般的感觉。“百花使者”施小芸趋前道:“请随我来!” 这是间很考究的卧室,布设奢华。司南誉经过两度调息,体力尽复,时已二更,他独坐灯前,心绪相当不宁,玉郎就被执在总坛之内,近在咫尺,但如何救他呢?经过了日间的考验,他知道如凭武功,绝对难以成事,只好静待“玉琶妖姬”的安排。房门轻启,进来的是施小芸,便装,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司南誉心中一动:“使者有何指教?”施小芸淡淡地道:“奉命陪你!”司南誉心头“咚”地一震,尴尬地道:“在下不需要陪。”施小芸面无表情地道:“这是命令,也是规矩,从现在起,这卧室属于我们两个。”这算是哪—门子的规矩,视男女关系如儿戏,但司南誉明白,这是百花会笼络新进高手的手段。施小芸径自走到床边,开始卸装。司南誉血行加速,一颗心卜卜乱跳,脑海里一片昏沉。 司南誉想起了“玉琶妖姬”的嘱咐,沉声道:“施姑娘,在下正在练一种武功,不能……必须待七七期满,这样好了,我们同房各眠,你睡你的觉,我练我的功,如何?”施小芸本就厌恶司南誉这副德行,当然求之不得,只是迫于上命,这可是她做梦也估不到的事,立即喜孜孜地道:“好,就这么办!”司南誉熄了灯,在房角落里席地跌坐,假作练功,心思潮涌。人非圣贤,黑暗中诱人的胴体不断闪现,但他尽力克服魔障,力持清明,好不容易熬到了天明,如释重负。施小芸起身离去。司南誉坐着发愁,找不到机会救玉郎,便得熬下去。 像是置身在—场噩梦中,司南誉熬过了三天,没见到“玉琶妖姬”的影子。这是第四天的上午,司南誉枯坐房中,他想:“再憋下去,非发疯不可,不如豁出性命,蛮干一场……”但一想到玉郎,他又颓然了,自己生死无所谓,玉郎何辜?心念未已,房门上起了叩击之声。司南誉起身道:“谁?”门外应道:“是我,柳香娥,可以进来么?”司南誉精神—振,拉开了房门。“玉琶妖姬”进入房中,先使了个眼色,然后才道:“阁下立功的机会来了!”心头一动,司南誉道:“什么立功机会?”“玉琶妖姬”道:“我奉会主之命,请阁下收拾一下,准备与副会主出去办件事。”司南誉眉毛一紧,道:“出去办事……办什么事?”“玉琶妖姬”道:“停会儿副会主告知阁下办什么事,这件事办妥,阁下便可正式入会授职。”说完,突以传音入密之法道:“副会主是会主的胞妹,你设法制住她作为人质,以交换玉郎。”司南誉心头大震,双目泛出了威芒,“南天鬼女”是会主的胞妹,难怪“讨债人”要那样对付她,从她身上讨风流之债。“玉琶妖姬”再施了一个眼色,脆声道:“阁下就准备待命出动吧!”说完,转身姗姗而去。司南誉佩上剑,结束了一番,心里既昏乱又紧张。突地,房门陡被推开,司南誉下意识地吃了一惊,只见“玉琶妖姬”急闪而入,神色不正,司南誉脱口道:“怎么回事?”“玉琶妖姬”示意司南誉站到窗边,防有人窃听。司南誉会意,站到窗边,向外扫了几眼,点头表示可以说话。“玉琶妖姬”以极低而急促的声音道:“事情有了变化!”司南誉惊声道:“什么变化?” “我刚刚得到消息,‘讨债人’传来柬讯,约会主单独解决双方之间的过节儿,会主已经答应了。” “噢。” “你此行的任务,便是与副会主做一路,是协助会主对付‘讨债人’的计划行动之一。” “那玉郎……” “没有听提起!” 就在此刻,一阵急骤的钟声倏告传来,司南誉惊疑不已。“玉琶妖姬”粉腮一变,道:“是警钟,发生了紧急情况,我得赶去令厅待命,你好自为之,相机行事!”说完,匆匆出房而去。司南誉感到有些无措,他目前不能算会中正式弟子,不知道该不该去应卯,到底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惊疑间,施小芸匆匆来到,手提革囊,神色极为仓皇,急吼吼地道:“跟我来!”司南誉跟了出去,只见人影闪晃,纷纷朝令厅方向奔去,忍不住道:“发生了什么事?”施小芸边走边道:“急讯通报,有敌人要闯舵!”司南誉一震,栗声道:“什么样的敌人?”“可能是展烽一伙!” “展烽?” “不错,快走!” 走的却是出总坛的路、到了坛外广场,司南誉忍不住又道:“我们做什么?”施小芸道:“会主命你守住外面入口,如对方来到,你尽力拦截,以争取布署时间,这算是你为本会立功的机会。” “你呢?” “我负责在各大小通路设防。” “设什么防?” “布毒!” 司南誉大吃—惊,紧迫着道:“布毒?毒能阻止对方?” “当然,除了展烽之外,无人能越雷池—步。” “可是在下……” “这里有药丸一粒,如你回来时含在口里,可以避毒。”说着,递了一粒丸子给司南誉。司南誉接过手,心里在急急盘算,想什么办去使施小芸布不了毒?越过广场,来到桥边,施小芸止步,道;“你去吧!”过了桥,便是交横的脊路桥栈,错综分歧,如果全布了毒的话,的确寸步难行,司南誉判断来的极可能是妻子和“土行仙”他们一伙,当下故意不走,无话找话地道:“为什么不平时布好?”施小芸道:“时间久了毒性会消失,只能临行撒布,你快去阻敌吧!”司南誉望了望眼前形势,情急智生,觑准桥彼端的—丛短树,电射扑去,然后从树丛中伸头道:“施使者,快来,看这是什么?”施小芸不疑有他,弹射过去,凑到司南誉身边,惊声道:“你要我看……”司南誉闪电般戳出—指,施小芸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便栽了下去,司南誉再加上两指,然后把她掩藏在树丛中,四望无人,急急向外奔去。刚刚到达路口,十几条人影已然奔近,来的赫然是李忆凤、司采薇、“土行仙”、“无胆书生”、“偷生客”与袁佩玲,几个关系密切的人全到了。司南誉激动无比,双方照了面,李忆凤已经知道司南誉易容这件事,却不知道他以另—种身分混入百花会,见面就开口道:“你已经先来了?” 第177章 回家 司南誉心念电转,当机立断,不愿在此时暴露身分,保持身分做内应伺机行动是上策,同时他知道暗中必有桩卡在监视,故意阴恻恻喝问道:“尔等擅闯本会重地,意欲何为?”众人为之一怔,“土行仙”是“空空门”高手,有名的神偷,这些江湖门槛,精之又精,眉毛一动,他就知道你想打什么主意,立即越众而出,戟指司南誉暴喝道:“好哇!你这败坏先人名声的小子,竟然投了百花会,老夫非……”司南誉马上会意,冷冷地道:“看在先父份上,我称你一声前辈,到底意欲何为?”“土行仙”跺脚道:“气死老夫,哼!速速通报你们会主,老夫等前来要人!” “要人?” “不错!” “要什么人?” “白儒的孩子!” “哈哈哈哈,奇闻!” “偷生客”也有些明白过来,接口道:“你们这批妖孽,所作所为人神共愤!”“土行仙”抡杖道:“老夫先劈了你这小子!”司南誉霍地拔出霸剑,狞声道:“老偷儿,别太不自量,我病书生并不忌血腥。”“偷生客”拔剑道:“孔前辈请让开,区区来成全他。”南宫芳婷冷冷地开口道:“病书生,快叫你们会主出面,在问题未解决之前,我不想杀人。”司南誉急用传音入密之法道:“姑姑,动手,侄儿故作不敌,你们跟着闯。”然后狂声道:“擅闯禁区者死,你们今天别打算再活着回去。”就在此刻,司南誉发觉身后赶了脚步声,扭头一看,只见近二—十名高手,簇拥着一乘小轿来到,“玉琶妖姬”也在其中。小轿在司南誉身后停下,随行高手雁翅般两旁列开。司南誉故作姿态,冷哼一声,霸剑以疾风迅雷之势扫出,南宫芳婷双袖交挥,一声震耳空爆,双方各退了一步,罡风余劲不衰,近旁草偃木落,这一个照面,表演得令人咋舌。轿中传出百花会主的声音道:“病书生,你且退开!”司南誉巴不能有这一声,忙闪退一侧,胸中杀机浓炽,他只待机会倒戈。李忆凤上步欺身,厉叫道:“还我儿子来!”南宫芳婷拉了她一把,发话道:“会主,别的什么也不必说,交人,万事皆休。”百花会主冷森森地道:“如本座说不呢?”南宫芳婷冰声道:“若有不字,百花会将尸山血海。”百花会众高手冷哼出声,百花会主道:“长言短讲,以‘讨债人’的人头交换。”“土行仙”插口道:“对方不是要与芳驾私下解决么?”百花会主嘿嘿一阵冷笑道:“老偷儿,你怎么知道?” “老夫别的长处没有,探消息是专门。” “本座原则不变。” “那芳驾后悔就在眼前。” “哈哈哈哈……” 司南誉血脉贲张,已到了无法按捺的地步。南宫芳婷一抖手,一朵血红的花颤巍巍插在轿前地上。百花会主栗声道:“血牡丹!”此言一出,属下高手人人面目失色,这朵红花,不啻是死亡令,南宫芳婷道:“交不交出孩子?”沉默了片刻,百花会主狞声道:“好极了,你既是‘血牡丹’的传人,取‘讨债人’的人头,当不费事……” 李忆凤厉哼一声,扑向小轿,轿边高手数掌齐发,把她震了回去,几乎是同一时间,司南誉暴喝一声:“霸剑无敌!”竭全力劈向小轿。“咔”地一声,轿顶去了一个角,但他随即被轿内卷出的罡风震开。众高手这才栗呼出声:“他是白儒!”南宫芳婷一挥手,较近的两名百花会高手闷哼一声,栽了下去。司南誉扬剑又上,袁佩玲等也作势要出手,眼前流血场面就要叠出。 “住手!”震耳的暴喝声中,两条人影出现,一个是会放毒蜂的老妪,另一个是百花使者,手中抱着玉郎,一只手五指箕张,放在玉郎头顶。投鼠忌器,司南誉等全木住了,但杀机却更加炽烈。司南誉目眦欲裂地道:“如果孩子损了一毫一发,百花会将鸡犬不留。”百花会主狞声道:“不答应条件的话,就带尸体回去。”李忆凤前扑,被袁佩玲拉住,玉郎发现了李忆凤,睁着惊悸的小眼,两只小手乱划,直叫妈妈。 蓦在此刻,“玉琶妖姬”闪电般出手,自那“百花使者”手中夺下玉郎,掷出,猝然之变,谁也没料到,不然无法得手。南宫芳婷反应神速,伸手接住玉郎,交与李忆凤,惨号乍传,“玉琶妖姬”口血狂喷,仆地栽倒,下手的是那老妪,司南誉双目尽赤,挟毕生功力,一剑罩向老妪,挟恨出手,势道惊人,老妪栽了下去。同—时间,人影破轿而出,抱起老妪,电闪而遁。其余高手也纷纷朝内狂奔。司南誉怨毒冲胸,挥剑追杀,又有三名动作稍慢的高手丧生剑下。南宫芳婷弹身截住司南誉,道:“算了,天幸玉郎无恙,先救伤者要紧。”一句话提醒了司南誉,若非“玉琶妖姬”冒死出手,谁也无法救玉郎脱险,当下掉头奔回,只见“玉琶妖姬”面如金纸,气息奄奄,口血还不断外溢。南宫芳婷蹲下去,探查了一番,黯然摇摇头,表示无救了,司南誉心头一惨,他再无顾忌,坐下去把“玉琶妖姬”横在膝头,咬着牙道:“香娥,你振作些,我不能让你……”泪水滴落,声音哽住了。“玉琶妖姬”挣扎着吐出声音道:“我……不成了,但……我死而……无憾,誉哥,我……总算替你做了件事,你会……让我活在你的心里。”司南誉心如刀扎,嘶声道:“香娥,你不能死,我要设法求医……”“玉琶妖姬”喘息着道:“誉哥,我们……今世无缘,但愿……来生,抱……紧我……”李忆凤上前曲单膝,悲声道:“柳……姐姐,我……对不起你,永远对你负咎,玉郎是你的命换来的,我……”哽咽着,她说不下去了。“玉琶妖姬”苍白的脸上浮起—个微笑,断了气,微笑僵化在脸上。 一代妖姬,为了爱其所爱,以生命做了代价,她得到了什么呢? 全场黯然,李忆凤哭出了声。司南誉全身都麻木了,意识成了空白,紧抱着死而未僵的尸体,久久,站了起来,艰难地挪动脚步……南宫芳婷上前道:“孩子,你要去哪里?”司南誉嘶哑着声音道:“我……要把她葬在我们初相识的地方!”口里说,脚步不停。袁佩玲捡起琵琶,追上去道:“师弟,她的……琵琶。”司南誉停了一下,接过琵琶,一起抱住,继续前行。 一片浮云,掩住了日头,大地骤呈阴暗,似为这痴心的女子叹息。她曾说过,她没真正爱过人,也没被人爱过,司南誉是她所爱的第一个男人,也是最后一个,她的生命结束了,什么也没得到,要有,那就是留在司南誉心头上无法磨灭的永恒的悲哀。 孤峰、夕阳、独冢。死寂的境地,凄凉的氛围。墓碑上刻的是:“故女英柳香娥之墓”八个大字。柳香娥外号“玉琶妖姬”,以妖姬而称之为女中之英,似乎不伦不类,但在司南誉而言,并无不当,她是为了他而牺牲的。一个白衣人僵立在墓前,像一尊石像,他就是“白儒”司南誉。夕阳红得像血,照着司南誉也照着孤冢,这是一个血的记忆,深深烙印在心灵上的鲜红,永远无法磨灭。僵立着,僵立着,意念浸在血里,恨在血里生了根。司南誉终于开了口,咬牙切齿地喃喃道:“香娥,你不能白死,我要流她们的血,你英灵不远,等着看吧!”每一个字冷得像粒粒冰珠,饱含着怨毒。顿了顿,又变为凄凉的声调:“自古多情空遗恨,由来好梦最易醒。可是,香娥,我的梦并没醒,也不会醒,你的音容将永远伴随我到生命的尽头。”一个少妇,牵着一个三岁大的孩子缓缓走近,孩子怯怯地唤了一声:“爹!”司南誉弯下身,抚了抚孩子的脸颊,道:“玉郎,跟你娘回家,乖!”然后直起身道:“忆凤,你带着玉郎先回家!”说完,叹了口气。李忆凤幽声道;“你呢?”司南誉咬咬牙,道:“这件事并没算完,百花会主应该付出代价,我不能回家。”李忆凤凝望着墓碑,怆声道:“誉哥,我不阻止你,你放手去做吧!”司南誉无言地点点头。李忆凤低头向玉郎道:“玉郎,娘带你回家,现在向阿姨叩个头,你的命……是她救的。”玉郎望望爹,又望望娘,他无法了解,但还是乖乖地跪了下去,在柳香娥的坟前叩了个头。司南誉的心在滴血,眼帘湿润了。李忆凤抱起玉郎,道:“那我母子就走了?” “去吧。” “你自己珍重。” “会的。” 玉郎瞪大了小眼道:“爹为什么不回家?” 第178章 主持公道 李忆凤柔声道:“你爹还有事要办,我们回家去等他。”司南誉上前在玉郎额上亲了亲,道:“忆凤,路上小心。”李忆凤黯然颔首,凝注了司南誉片刻,抱着玉郎,转身离开。司南誉目送忆凤母子离去,心头—片凄恻。 夕阳歇山,更红了,刮起了晚风。墓前侧方是一块突起的山石,“玉琶妖姬”就是坐在这石上弹琶,引来了司南誉,而后,他被神剑帮主等联手迫落正面的断岩,空空门主垂藤救他脱出生天,往事历历如昨,想不到三年之后,邂逅伊人之地,变成了埋骨之所,人生的变幻太莫测了,死者已矣,生者何堪!望着突石,耳畔仿佛响起了叮咚的琶声。一条人影幽灵般闪现,是个穿着蔽旧青袍的老者。司南誉凭直觉的反应知道有人到来,没回头,冷冰冰地道:“是谁?”青袍老者阴阴地道:“魔人!”司南誉心头一震,缓缓回身,打量了对方一眼,道:“什么?” “魔人!” “何谓魔人?” “人死为鬼,鬼死为魔,老夫已经死过一次,再死将成为魔,故名魔人,因为那是无法避免的事。” 司南誉打了一个冷颤,细视对方,除了面目略嫌晦涩之外,是个普通老人,并没有穷凶极恶之气,为什么要取这可怕的外号?心念之中,道:“那阁下现在是鬼?” “可以这么说。” “但阁下分明是人!” “哈哈哈哈,人与鬼相去几何?人鬼只是一物的两面,人难免要变鬼,而鬼经轮回又为人,所差的人死为鬼之后,怨气所积,不甘为鬼,又不愿为人,那只有等着为魔人了。” 惊人的论调,似是而非,暗中似有所指,不甘为鬼,又不愿为人,是则此老必别有怀抱,而做此惊人之语,当下冷冷地道:“阁下在此现身,不是无因的吧?”青袍老者倒很干脆,脱口道:“当然!”司南誉心中一动,道:“那对象当是在下了?” “不错!” “有何指教?” “老夫受人之托,请你做个证人。” “证人?” “对了!” “阁下受何人之托?” “讨债人!” 司南誉震惊莫名,星目大张,栗声道:“讨债人,他到底是谁?”青袍老者面无表情地道:“讨债人就是讨债人,老夫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只是受托传话。” “阁下不怕找错人?” “不会,除非你不是白儒。” “这……他要在下作什么证?” “主持公道。” “主持什么公道?” “维持一场决斗的公平。” “他知道在下会答应?” “一定会!” “为什么?” “因为他决斗的对象是百花会主。” 司南誉一听是百花会主,登时血脉贲张,怨毒冲顶,赤红着双目道:“在下答应了,何时何地?”青袍老者道:“时辰将到,就在此地。”司南誉咬牙切齿地道:“好,好,太好了!”青袍老者道:“请你作证的目的,是制止百花会主施展诡计,布置高手助拳,现在你就觅地隐身,双方马上就会来到,话已经传到,老夫得走了!”身形一晃,倏忽消失,身法之诡异,的确与鬼差不了多少。 司南誉上前手扶“玉琶妖姬”的墓碑,激越地道:“香娥,这是你安排的么,不然怎会这么巧,把仇人送到你墓前来,香娥,你看着,我要把百花会主斩碎在你坟前。”说完,呆立了片刻,然后选了个极隐秘的岩隙,藏起身形。夕阳消失了最后一抹光影,接踵而来的是漠漠的黄昏。司南誉伏伺着,周身的血液在沸腾,他似乎片刻也难忍耐,巴不得对方马上来到,好用血来洗刷心头的恨毒。遥望着孤凄的墓冢,仇与恨在血管里加速奔流。 月出东山,凄冷的月光照着死寂的峰顶石坪,万籁无声。—条人影飘人石坪,月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出是个员外装束的老者,司南誉的心弦绷紧了,来的正是“讨债人”,这形貌是他化身之一。“讨债人”在“玉琶妖姬”坟前徘徊了—圈,然后坐到突石上,他在等待对手的来临。时间似乎冻结了,—分一秒都那么难耐。月亮升高了一竹竿长,场地更清晰。又一条人影闪现,宫妆蒙面,像个官宦之家的贵妇,司南誉的心跳骤然停止,双目冒出了火,来的正是百花会主,她是谁?为何蒙面?“讨债人”站起身来,厉笑了—声道:“恭候多时了!”百花会主以刺耳的声音道:“想不到你竟然没死……”“讨债人”阴恻恻地道:“我如果死了,让你活着,岂非令人遗憾!”司南誉想冲出去,但又勉强按捺住,他想先知道双方的来路,同时也看看百花会主的功力究竟高到什么程度。“讨债人”又道:“大会主,咱们不必提名道姓,你知我知就可以。”百花会主冷极地哼了一声道:“讨债人,我早该想到是你的,你太不知足了,活着总是好的,偏偏要找死,也好,解决了之后,免得牵肠挂肚。” “你还有肠肚?” “讨债人,我不想你死,该像‘鬼秀才’耿光明那样来成全你……” “哈哈哈哈,会主,姓耿的是个好面首,年轻,小白脸,他死了你一定很心疼,不要紧,在阴司相聚也是一样。” 面首二字使暗中的司南誉有所悟,当初耿光明是伏在神剑帮中的暗桩,原来他是百花会主的情夫,“讨债人”一再说讨风流债,想来他当年必是百花会主的面首之一,不知何以见弃?双方不提名道姓,来历仍然是谜。百花会主咬牙切齿地道:“讨债人,废话少说,今晚我们只有一个人活着下峰。” “当然,这是死亡约会,不死不散。” “动手吧!” “我不相信你会真的敢单身赴约!” “哼!杀你太简单了,根本无须任何安排。” “像会主这种女人,连畜牲里都找不出来,桃花老母狗,掉过头就换一只公的,但对于……” 百花会主厉吼道:“住口,你一样是狗,今晚我要你死得像一条狗。”“讨债人”狞笑着道:“彼此!彼此!上吧!”双方不再做口舌之争,各占位置,凝立对峙,百花会主右掌半提,左手虚垂,姿式十分诡异,而“讨债人”做出的却是佛门合十之势。依气势而言,双方都无懈可击。两条人影在月光下僵化成了石像。司南誉把剑柄捏了又捏,他已按捺不住了。蓦在此刻,焦雷乍震,引起空谷回声,双方交换了第一个照面,百花会主晃了两晃,寸步未移,“讨债人”却退了一个大步,高下已可略判。司南誉为之咋舌,百花会主仅用单掌,便有这大威力。“讨债人”上前一步,又恢复原来对立之势。就在此刻,一条人影无声无息出现在司南誉隐身处的岩隙之前,赫然是那会放毒的老妪,“玉琶妖姬”为了抢救玉郎,就是毁在她的掌下,不用说,她是百花会主安排来必要时对付“讨债人”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司南誉杀机立炽。老妪遥盯着斗场,不知道死神就在她身旁,又是一声劲气激撞的爆裂声,第二回合,“讨债人”退了三步,看情形他绝非百花会主的对手。百花会主阴笑了一声道:“讨债人,时辰到了,别耽误投胎的时间……”“讨债人”狞声道:“先别得意,事实还没证明,我不想要你死,那太便宜你了,我要你活着现世,给江湖中的淫贱女人作戒。”百花会主不怒反笑道:“我也不会让你安然超生,不然怎么对得起本会那些屈死冤魂。”暴喝声中,人影乍合,由对掌变为近身搏击,战况之激烈,令人怵目惊心,施展的全是奇绝武林之学。司南誉凝视身前的老妪,缓缓自岩隙中脱出,手捏剑柄。老妪蒙然未觉,全神遥注斗场,口里喃喃地道:“看来老身根本无须下手!”司南誉冷森森地发话道:“老虔婆,你先走一步!”老妪骇然大震,挪步横掌。司南誉霸剑出鞘,口里道:“霸剑无敌!”老妪栗呼道:“白儒!”双掌暴扬。司南誉铁了心不给对方任何机会,他见识过“鬼头铁蜂”的厉害,只要被噬上一口,便是不了之局,霸剑绝招,挟毕生功力展出。只一瞬,森寒的剑气如闪电划空。“哇!”惨号撕裂了空气,揉碎了月光,喷起一片红,老妪栽了下去,手臂连袖飞抛,尸身折成直角,腰杆被截断,只剩一层皮肉连着。百花会主厉叫道:“你请人助拳?”她无法分身旁顾。“讨债人”道:“是公正人临场作证。”口里说,拼搏更形加剧,百花会主始终只用右手,左手一直虚垂着。由于老妪这一声惨号,使百花会主意识到情况不妙,招式一变,怪招迭出,闷哼声起,“讨债人”连连向后倒跄。百花会主招式再变,改掌为爪,如影附形而上,迎胸抓出。“讨债人”身形如风中残荷般摆扭卷旋,精芒乍现。百花会主疾扭腰肢,一把亮晶晶的短剑插在她虚垂的左臂上。 第179章 忠告 司南誉看得心弦一颤。百花会主连哼声都没有,反爪为掌,疾缩暴登,闷哼再传,“讨债人”向后直撞,到了悬岩边缘,百花会主再加一掌,“讨债人”飞坠而没。司南誉呼吸为之一窒,这一坠岩,当然是粉身碎骨。百花会主到岩边瞧了一眼,然后返身踅回。拔下臂上短剑,奇怪,不见有血流出。哈哈一声狂笑,百花会主谛视着短剑,脱口道:“王者之剑!”这一声“王者之剑”,使司南誉心头剧震,王者之剑本届父母遗物,当年父母因此而丧生,以后,演出了夺剑之争,自己得了藏有剑诀的剑鞘,剑却为葛祖荫所得,而当时葛祖荫是替神剑帮主裴震卖命的,两人先后死亡,这剑怎会落在“讨债人”之手呢?心念未已,眼前一花,百花会主已临身前,栗声道:“展烽!”司南誉目眦欲裂地道:“我要拿你来活祭柳香娥的新坟。”百花会主一眼瞥见地上被残肢腰斩的老妪,厉叫一声道:“展烽,你死定了!”司南誉霸剑倏地上扬。霸剑,贯足了十二成功力,也灌注了全部的恨,双眸中所泛溢的那股怨毒,足以使任何残狠凶暴的人胆寒。百花会主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狞声道:“展烽,本座身为一会之主,行事不能草率,在动手之前,得先把话说清楚,让你死得安心,当初带走你儿子,是误以为‘讨债人’是你的化身,不得不谋对策,而后方知‘讨债人’另有其人……”司南誉咬牙道:“很好,把话说清楚也好,既发觉误认,为何不放人?” “那要等适当时机。” “为什么故布疑阵,使在下被当作对付‘讨债人’的工具?” “兵不厌诈,江湖中适者生存!” “不嫌太卑劣无耻么?” “江湖事业本是如此,谈不上卑劣二字,你也曾数度易容蒙混,难道那是光明正大?” “在下是为了救人。” “救人自救,道理本是一样,各有各的立场,很难确定是非。还有,‘玉琶妖姬’吃里扒外,违背入会誓言,她之死是罪有应得。” “巧辩无益,血债必须血偿。” “你残杀了本会总管,还有其余的弟子,这也是血债。” “在下决不否认,现在会主可以展示本来面目了。” “无此必要!” “见不得人么?” “随你怎么去想。” “话说完了?” “完了!” “很好,现在我们来决定谁生谁死。”死字离口,霸剑挟雷霆万钧之威罩了出去,含恨出手,其势惊人。百花会主就用手中的“王者之剑”,圈起—片白光,迎击。武学上有句俗语,一寸长,—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但百花会主的功力太强了,以短剑对霸剑,气势仍相当霸道,剑气绞扭击撞声中,双方各退了一步,秋色平分。司南誉恨毒填膺,略不稍滞,一退再进,霸剑绝招再度展出,其势可吞河岳,这种剑术,武林中并不多见,百花会主仍以短剑逼出的剑气封挡。震耳锥心的交鸣撕空裂云,双方再次各退一步。百花会主暴笑一声,突地收起短剑,右掌连圈疾划,层层劲浪裂空翻腾,司南誉挥剑猛攻,但那无形的劲波仿佛成了有形之物,像一道钢墙,剑透不入,反震之力奇强,使得剑势锋锐大减。司南誉咬紧牙关,狂攻猛扑。栗人的画面层层叠出。“躺下!”栗喝声中,如狂涛般的劲气突地收束成了一股,暴卷狂伸,猛然冲撞,劲势之强足可推平一座土丘。司南誉只觉如被一柄千钧巨锤击中,闷哼一声,倒撞了七八尺,两眼直冒金花,口角沁出两缕鲜血,全身像是一下子被震散了,他以长剑拄地,支持住身形不倒,逆血股股上翻,眼前一片模糊。百花会主缓缓挪步进迫,沙沙的脚步声带着恐怖的杀机。司南誉心知生死迫在眉睫,他努力振作心神,不甘心就死的意念支持着他,恨毒激发了他全部的潜力。人影挪近,八尺,更近……栗吼与霸剑暴起,这是破釜沉舟的一击,惊心,动魄。一声微哼,人影乍退,百花会主上衣裂了口。司南誉但感一阵天旋地转,“砰”地跌坐下去,没有倒,霸剑仍紧握着,星目圆睁,眼珠似要突出眶外,那神情十分吓人。百花会主再度前欺,迫近,伸手可及,手掌扬了起来。司南誉心里还明白,但欲振无力,死亡的阴影倏笼心头。死,已无可避免。百花会主狞声道:“展烽,你死了就可与柳香娥做伴,以免她深山寂寞,孤凄可怜。”司南誉想开口,但没发出声音,却溢出一口鲜血。蓦在此刻,—声断喝倏告传来:“住手!”百花会主收手后退,栗声喝问道:“什么人?”一个青袍老者悠然现身,司南誉自忖必死,想不到这自称“魔人”的老者会现身阻止,他能阻止得了么?百花会主冷冰冰地道:“阁下何方高人?”青袍老者打了个哈哈道:“不敢当会主高人之称,老夫草野之人,姓氏早忘了。”百花会主冷哼—声道:“阁下怎知本座是会主?” “这并非秘密,会主既然现了身,还怕人不知道么?” “阁下现身何为?” “向会主提个忠告。” “忠告,什么忠告?” “展烽不能杀。” 百花会主显然地一震,道:“你阁下想插手?”青袍老者道:“老夫一向不干预江湖恩怨,没这意思。”百花会主再次哼出声道:“现在你阁下已经干预了。” “老夫只是适逢其会,内心有所不能自己,所以多句嘴。” “展烽为什么不能杀?” “杀了他,后果便难以收拾。” “为什么?” “他是‘武林至尊’的传人,又是神秘门户‘三才门’门主的女婿,与‘血牡丹’也有渊源,会主当能想得到后果。”百花会主连退三步,一时无语。司南誉却震惊莫名,此老对自己的来历如数家珍,而自己对他却一无所知,他曾代“讨债人”传话,要自己当决斗的证人,却又说一向不干预江湖恩怨,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百花会主栗声道:“阁下到底是谁?”青袍老者道:“说过了,是个山野闲散的人。” “你要本座放过他?” “并非老夫要,只是提供会主一点意见。” “彼此素昧平生,为什么你阁下要关心这件事?” “说过适逢其会。” “称阁下的目的是救他?” “也是救会主。” 百花会主深深一想,突地大笑道:“多言招灾,阁下太不懂明哲保身了。”青袍老者道:“难道说……会主想杀人封口?”百花会主冷厉地道:“你阁下可能说对了,此地没第三者,你伴展烽上路,前面断岩之下,想必是极隐密的地方,这件事将十分干净,如何?”青袍老者毫不为意地打了个哈哈道:“果然不愧是一会之主,提得起,放得下,可惜老夫还想多活上几年,亲眼看看江湖上的兴亡衰替,所以还不想死。”百花会主狞狠地道:“阁下可能会失望,生死已不容你自己做主了。”青袍老者吐了口气,道:“会主的居心太可怕,当心后悔在眼前,算老夫饶舌。”身形一晃,倏忽消失,身法之玄奇快捷,世无其匹。百花会主窒在当场,久久,才开口向司南誉道:“展烽,本座放你一马,肯打消过节儿么?”经过这片刻的喘息,司南誉的内力已恢复了数成,挺身起立,断然道:“办不到!”百花会主一个跨步,扬起了手掌。司南誉此刻当然无力反抗,但了无惧色,直瞪着对方。百花会主想了又想,终于收回了手掌,电闪而去。现场,只剩下司南誉和那老妪的残尸。 月亮已移到了中天,算时辰当是二更将残的时分。司南誉收起了霸剑,走到“玉琶妖姬”坟前,手扶墓碑,喃喃地道:“香娥,你等着,我不会放过对方的。”说完,就地坐下,心里仍然很乱,因为扑朔迷离的情况深深地困扰着他—— “讨债人”是谁?百花会主是谁?为什么两方面都不提名道号,这中间有什么文章?“王者之剑”怎会在“讨债人”的身上?照理,“王者之剑”不在裴震身上,就该在葛祖荫身上,两人都先后死亡,而“讨债人”也被百花会主震落悬岩,这谜底将永远无法揭开。神秘的青袍老者又是什么来路?无庸讳言,如果不是他现身喝阻,以大话罩住了百花会主,自己准死无疑,他对自己的一切,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空想,当然永远得不到确实的答案,事情过去了,司南誉才感到胆寒,等于是在鬼门关打了个来回,此非善地,又负有内伤,他不能再逞强冒险,于是,他在墓前做了最后的凭吊,然后挣扎着下峰,觅地疗伤。 就在司南誉离开之后不久,百花会主去而复返,带同副会长“南天鬼女”和两名“百花使者”。 第180章 卑鄙手段 百花会主目光四下一扫,阴声道:“我这着棋错了,不该纵虎归山,他伤势不轻,定然在附近疗伤,你们仔细搜,见到了立即格杀。”两名“百花使者”立即应命而去。“南天鬼女”正要举步,突又停下来道:“大姐,你说‘讨债人’已被你劈落悬岩?” “是的,怎样?” “我有些不放心!” “那一掌足可把他心脉震断,他是人,不是神,没有不粉身碎骨之理。” “我认为该设法去证实一下。” “这……” “大姐,前车可鉴,不能不小心,否则后患无穷。” “断岩深不见底,如何下去?” “可以利用山藤缒落。” “嗯!你这一说,我倒是有些不放心了,好吧,你去采集山藤,我先去搜找‘展烽’,等天亮再办这件事。” “照小妹的意思……把‘展烽’放过算了。” “我放过他,他不会放过我。” “可是他的那些同路人物,都是惹不起的……” “这要做得干净秘密。” “我担心后果。” “用不着,再等百日之后,哈哈,百花会将改变武林历史,顺我者生,逆我者死,何惧于那些自命人物的男女,你去吧!” “南天鬼女”想再说什么,没说出口,弹身径去。百花会主到悬岩边望了望,只见岩下乌沉沉深不见底,如果说被劈落的人还能不死,那真是奇迹了。阴笑一声,她也奔离现场。 孤峰之后,隔着一道山涧,是一片怪石嶙峋的山壁,窟洞累累,其中一个极狭的裂罅中,隐藏着一个人,他,正是潜伏疗伤的司南誉,这裂罅非到口外看不出来,可以说相当安全,在没有人护法的情况下,他不得不找这种地方。天际透白,晓雾迷茫,距天明已经不远,司南誉功力尽复,步出裂罅,下意识的驱使,他又奔回“玉琶妖姬”埋骨之处的孤峰,他准备再凭吊一番,然后出山。登上峰头,放眼望向石坪,不由热血沸腾起来,“玉琶妖姬”坟前有三个人影,赫然是百花会主和两名双十年华的使者,他迫近些,在岩石后隐起身形。想不到百花会主还逗留峰顶没离去。仇与恨再次在血管里奔流,司南誉赤红着双目,手捏剑柄,他准备冲出去与百花会主再决一次生死。只听百花舍主以焦灼的声音道:“奇怪,副会主去采集山藤,她该比我们早到才是,为什么不见人影?”使者之一道:“会不会……副会主碰上了展烽?”另一使者道:“我们搜得很仔细,没有展烽的影子,而且也没有听到任何响动……”百花会主沉声道:“如果她碰上展烽便不妨事,展烽不会对她下杀手。” “会主的意思是……” “展烽救过她,她也纵过展烽,而且……她是主张不与展烽为敌的。” “可是……怎不见副会主回转?” “我们再等片刻,天大亮之后如不见人,我们便展开搜索。” 司南誉把牙齿咬了又咬,身形一动,准备不计一切现身。蓦在此刻,身侧不远传来一个颇不陌生的声音道:“展烽,别逞匹夫之勇,你不是她的对手,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司南誉大吃一惊,转目望去,两丈外的岩石间,露出一个人头,竟然是那神秘的青袍老者,不知他是刚到还是早已潜伏在此。青袍老者以极低的声音又道:“百花会已经有八名高手赶到,其中有两个老不死的,功力几乎与会主相等,惹上便讨不了好,暂时忍耐为上。”司南誉不由心头泛了寒,一个百花会主已够难应付,再加上两个功力相等的高手,那的确连门儿都没有,奇怪,百花会从何网罗到这种高手?恨火被硬生生压了下去,实在是不宜造次。这青袍老者是生来好事,还是别有所图?但自己曾蒙他救离百花会主的魔掌,如有图谋,当不在自己身上,何况他对自己的来历了如指掌,心念之中道:“阁下有所为吗?”青袍老者道:“噤声,有人来了!”司南誉心中一动,缩紧身,凝目望去,只见一条女人的身影踉踉跄跄奔入现场,惊呼声中,百花会主与两使者急迎上去。百花会主栗声道:“发生什么事?”来的赫然是“南天鬼女”,钗横发乱,衣裙不整,面目凄厉。此际天色已经大亮,所以看得十分真切。司南誉为之心头大震。两使者齐齐叫一声:“副会主!”“南天鬼女”喘息着,坐下地奉。百花会主再次道:“你……受了伤?” “受伤?哈哈哈哈……”她狂笑起来,笑声凄厉刺耳。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要杀人!” “杀人?” “我……我……被毁了!” 百花会主厉声道:“你说什么?”“南天鬼女”歇斯底里地狂叫道:“我完了!”两名使者惊愕莫名,四只眼全直了。百花会主跺脚道:“把话说清楚,你到底遭遇了什么意外?”“南天鬼女”又是一阵疯狂的厉笑,然后才咬牙切齿地道:“我被人遭蹋了!”“啊!”二使者惊叫出声。百花会主连退三步,狂声道:“你……你被人污辱了?”司南誉在暗中也告震惊莫名,“南天鬼女”并非泛泛之辈,竟然被人污辱了,实在骇人听闻。百花会主厉声又道:“是谁?”“南天鬼女”咬着牙道:“是他!”他,指的是谁?司南誉又是一震。百花会主寒声道:“他……展烽?”“南天鬼女”向空挥拳道:“讨债人!” 一句话震撼了所有的人。百花会主栗叫道:“讨债人,他没死?”“南天鬼女”目眦欲裂地道:“他会这么容易死么?大姐,你负的债,由我……来偿付,多残酷!”百花会主点着头,怨毒无限地道:“好,很好,我要不把他亲手碎尸,誓不为人!”“讨债人”没死,这倒是意想不到的事,他分明已被震落悬岩,前后只半夜的工夫,他竟然又现身糟蹋了“南天鬼女”,司南誉的心收紧了,江湖人心实在可怕,若非身历其境,绝对无法想象。 就在此刻,七八条人影奔人现场,齐齐向百花会主躬身为礼,其中两人显得很特殊,一个面如朱砂,一个黑如木炭,衣服配合了本身肤色,一红一黑的长袍,须发也是红黑各别,这大概就是青袍老者口中的两个老不死了。百花会主冷沉地道:“各位来得正好,现在分为四拨儿,分头搜索‘讨债人’……”青袍老者向司南誉做了个手式,然后指了指侧后方的石隙,司南誉会意,悄然隐人石隙,青袍老者也觅地藏身。现场分为四批,红黑二老者各率两名高手各为一批,另两名高手与二使者为一批,百花会主与“南天鬼女”自为一批,分头出发。峰头重归寂静。青袍老者首先现身。司南誉也跟着出了石隙,抱拳道:“昨晚承蒙援手,在下尚未致谢。”青袍老者摇了手,道:“小事不足挂齿。”司南誉目光扫视现场,那被杀的老妪尸体已被对方带走了,心念一转,道:“请问,那一红一黑的究系何许人物?”青袍老者道:“提起来名头不小,听说过‘红黑双妖’没有?”司南誉心头大震,栗声道:“是否传说中嗜食人心的双妖?” “—点不错,正是这两个怪物,凡被这两怪毁了的人,例必被摘去心脏,双妖不但生性凶残,功力也极惊人。听说仅在‘五岳大帝’手下吃过亏,已经很多年没现身江湖,想不到被百花会主所笼络。对了,双妖性好渔色,这当是加入百花会的主要原因。” 提到“五岳大帝”,司南誉立即想到了“无极宝典”,“五岳大帝”的老侍僮曾遗言相赠,自己虽志不在宝典,但不能对死者失信,务必要寻回,这还牵涉到“空空门”五老三少被杀的血案,葛祖荫已死,宝典当落在“断肠花”马月娇的手中,但马月娇迄无下落,这件事非完成不可。青袍老者接着又道:“你立意要对付百花会主?” “是的!” “那得等适当机会,眼前不成。” “她们能找到‘讨债人’么?” “可能没那么容易。” “奇怪,‘讨债人’被震坠岩,竟然会没死!” “这……老夫就不得而知了。” “阁下与他是什么关系?” “什么也谈不上,不期而遇,他请老夫传讯,请你做决斗的公证人,怕的是百花会主施展鬼计,使决斗失去公平,如此而已。” 司南誉心念一转,道:“阁下何以对在下的来历如此清楚?”青袍老者淡淡地道:“是‘讨债人’转告的!”司南誉透了口气,道:“江湖恩怨纷争,杀人流血势所难免,但‘讨债人’污辱了‘南天鬼女’的清白,这是人神共愤的败行。”青袍老者沉缓地道:“百花会并不重视男女之事,狐鼠杂处,这有何伤?”司南誉目芒一闪,不以为然地道:“那是另一回事,不该由外人以这种卑鄙手段做出来。 第181章 局外人 青袍老者冷冷地道:“也许‘讨债人’有他如此做的道理,老夫是局外人,不便论断。”司南誉愤愤地道:“什么道理,从双方的口气,可以判定‘讨债人’是百花会主从前的面首之一,遭弃成仇之后,以此作为报复手段,双方都是武林败类,虎狼互残,根本没有什么是非可言。”青袍老者默然了片刻,道:“事不干己,老夫得走了,后会有期!”说完,疾闪而逝。司南誉望着老者消失的方向,喃喃地道:“又是一个邪门人物。”他又踅到“玉琶妖姬”坟前,一看,不由愤极欲狂,墓碑不知何时被震成了一堆碎石,不用说,这是百花会主的杰作,指天誓日道:“我不把百花会主及一干妖孽诛绝,誓不为人。”含恨中,重新以剑削石为碑,照原志刻上,后面加,—行小字:“擅犯此墓者死。”放着仇人就在山中,反而回避,那要替“玉琶妖姬”报仇,岂非奢谈?机会在哪里,不去找,哪来的机会?于是,司南誉重下决心,驰下峰去。 在峰壑间盲目奔行了一阵,眼前来到—个幽森的谷口,想了想,他走了进去,没有预定的目的,只是乱闯,他希望能与百花会主单独遭遇,再拼生死。浓葫蔽天,怪石峥嵘,落叶积层不知有多厚,淙淙流泉从石缝间滑过,隐现无常,这是个亘古无人迹的原始幽谷。突地,司南誉发现苔藓密布的怪石间,隐伏着—个人,不由心中一动,立即掣剑在手,悄然迫上前去,到了八尺之处,出声喝问道:“什么人?”没有反应,那人连动都不动一下,不由大感狐疑,戒备着再向前迫近数步,剑指对方心窝,仔细一看,倒抽了—口凉气,剑指处赫然是块白布条,三个刺目血字“讨债人”。是具尸体,被“讨债人”所杀,不用问也知道是奉命搜索的百花会高手之一,太惊人了,“讨债人”的行动的确是神出鬼没,在这多高手搜捕之下,他一样能找到机会杀人。对方是数人—拨儿,死者是落了单么?应该不会!心念未已,谷中隐隐传出搏击的声音,司南誉心头一紧,循声前进。谷底,林木中有块稍为平坦的岩石地,两条人影进退闪跃,正做殊死之争,一个是员外装束的“讨债人”,另一个赫然是红黑双妖之中的“红妖”。“红妖”掌如涂血,“讨债人”掌呈玄玉,交击之间,发出阵阵如击败革之声,劲气回动成漩,看样子双方势均力敌,而所施展的都是奇绝武林的掌功,如换了普通高手,是难当一击的。青袍老者说得不错,双妖的功力,差不多可与百花会主相等。司南誉遥遥隐身作壁上观,“讨债人”的行事也属可杀之流,谁杀死谁都一样,反正武林中少一个祸害,他不拟现在插手,不过,如果“红妖”得逞的话,他便不会放过,等于是折百花会主的羽翼。恶斗继续,“讨债人”逐渐失去主动,守多攻少。可以预见,“讨债人”最多能再挺五十招。打斗之激烈,双方功力之高,堪称惊世骇俗,可惜此地无人欣赏。又是十几个照面过去,“讨债人”已呈不支之势,险象环生。暴喝挟闷哼以俱起,“红妖”不知用的什么手法,把“讨债人”震得倒跄了七八尺,司南誉心弦为之一颤。“红妖”磔磔一声怪笑,狞声道:“讨债人,纳命来尸血红的手掌一翻,隔空劈去。“讨债人”朝右方疾闪,“红妖”似算准他闪避的方向,左掌跟着劈出,右掌是虚招,左掌才吐出劲道,后发先至,两个动作浑如一式。“砰”地一声,闷哼再传,“讨债人”身躯倒泻,被树身挡住。“红妖”阴恻恻地道:“讨债人,你的心定然与众不同,当属天下第一美味,嘿嘿……”“红黑双妖”嗜食人心,果然不虚。“红妖”举步前迫。蓦在此刻,“讨债人”突地探怀取出一个梭形的东西,约有尺长,粗可盈握,两端尖细,扬了起来,阴声道:“我要你这老妖骨化飞灰!”“红妖”厉叫一声:“天雷梭!”身形闪电般拔空而起,直上林梢,“讨债人”的“天雷梭”没出手。司南誉连意念都不曾转,出自本能地电射升空,“红妖”刚刚在树梢隐住身形,司南誉已撮空而至,白影借树枝弹力凌空一旋,如涛掌力罩身劈去。猝然之变,在心理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应变是相当困难的,因为是身在空中,不易借力,他一心躲“讨债人”的“天雷梭”,想不到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口里才惊呼出一个“白”字,掌风已裂空卷到,当然,这类成了气候的不世出高手,仍有其不可轻视之处,一个倒翻,采飞燕掠波之势,双臂平仲,头下脚上,朝地面掠去,像一只火红的巨鸟。司南誉的一掌落了空,人跟着泻落。“讨债人”当然不会放过这机会,“天雷梭”照定红影落处掷去。一声撕空暴响,夹着一声惨哼,红影连打三个翻腾,落到乱石之间,红袍百孔千疮,零丝片挂,血流满面,全身一色。“讨债人”弹身疾扑。“红妖”换了一个位置,重伤之下,身法仍十分利落。司南誉不知该采取什么行动。“红妖”猛弹身,朝谷外逸去。“讨债人”衔尾急追。司南誉正要跟踪追去,突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叫唤:“展烽!”司南誉意外地吃了一惊,目光四扫,不见人。声音再告传来:“展烽!”这下司南誉可发现了,在石坪后约莫两丈的地方,露出了女人的裙角,他一个箭步窜了过去,目光扫处,不由面热心跳,全身发麻。石后,躺着一个下身赤裸的女人,妙相毕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司南誉别转头,不敢多看一眼,栗声道:“你是谁?” “百花会堂主!” “什么?百花会堂主……” “是的!” “怎么回事?” “我……我被强暴了。” 司南誉打了一个震颤,被强暴?难道又是“讨债人”的杰作?这等伤天害理的行为实在该杀,心念之中,咬着牙道:“你起来!”女人的声音道:“我……穴道被制,起不来,请你……”司南誉硬起头皮转过面来,这下,他依稀记起这女人是在峰头上赶来驰援百花会主的高手之一,他不知该救她还是杀她。最后,他决定先解对方穴道,救人与杀人是两回事,一个真武士必须坚守原则,不乘人于危。于是,他替女人解了被制穴道。女人翻身坐起,急穿上裙裤,然后站起身,激颤地道:“敬谢少侠援手大德。”司南誉冷冰冰地道:“不必,我们是敌对的双方,也许我会杀你。”女人窒了一窒,惨厉地笑了笑,道:“那也无妨,只是……” “只是,什么?” “我不甘心这样悄悄死去。” “你要做什么?” “要出口怨气。” “你怎会叫唤住我?” “我见你从林空泻落的身影,所以……” “是谁污辱了你?” “红妖!” 司南誉大感意外,脱口道:“你们不是一伙么?他怎会……”女人咬牙切齿地道:“我与老**是一路,在山中搜索‘讨债人’,进入此谷之后,老**突发兽性,他……会中被两个老**糟蹋的不知有多少。”司南誉想了想,道:“你们百花会对男女之事,不是生冷不忌的么?”女人恨声道:“那只是一部分如此,我……是有夫之妇。”司南誉皱了皱眉头,想起自己不久前易容为“病书生”,百花会主想笼络,竟然以“百花使者”施小芸委身作为条件,看来这是百花会主—贯的无耻手段,这女人的话可信么?心念之中,寒声道:“你们自己人也会用强,你……打算借此脱身?”女人凄厉地狂笑了数声,道:“展烽,我已失了清白,生与死已无分别了……” “清白?百花会弟子谈清白?” “百花会弟子中,有半数是被迫入会的。” “怎么被迫法?” “以亲人骨肉作为人质,裹胁参加,如有反叛,立毙人质,展烽,你愿意做件大善事,积一笔阴功么?” “怎么说?” “救出被拘禁的人质,使那些被迫卖命的摆脱桎梏。” 司南誉倏地想起那被“讨债人”击杀的中年妇人巫水仙,宁死不愿泄密,可能有亲人被扣作人质,看来当前这女人的话可能不假。心念之中,道:“如何救法?”女人努力咬咬牙,道:“目前总舵空虚,没有特殊能耐的高手,如果你能乘会主她们未赶返之前,乘虚而人,纵放人质,定可使百花会元气大伤。”司南誉不由心动,迫视着对方道:“人质囚禁何处?” “在总坛令厅之后,特辟的一个高墙大院,有武士把守,人质散放其中,不过……不行,我忘了,可能办不到。” 第182章 慢性 “为什么?” “人质全被强迫服下了一种慢性毒药,不但功力受禁,如不按时服食解药,救出来也活不了多久。” 这种手段简直是人性全无,司南誉为之发指,玉郎便是惨痛的经验,完全背弃了武道,钢牙一错,道:“不管什么毒药,总是有解药的。” “如何得到?” “在下自有办法,你现在做何打算?” “我……已经有了打算。” “好,在下去救那些人质。” “不管成功与否,我代那些不幸的姐妹先向少侠致谢。”说完,深施—礼,眸中闪出了泪光,脸上却是恨极之色。司南誉掉头朝谷外奔去,将到谷口,眼前人影—晃,忙闪身截住,一看,竟然是“讨债人”,脱口问道:“红妖呢?”“讨债人”用手一指,道:“你自己看。”司南誉顺着“讨债人”的手指一看,登时头皮发了炸,不远的树上吊着—具红得刺目的尸体,血渍淋漓,胸膛大开,腑脏外溢,厥状令人不忍卒睹,死的,赫然是“红妖”。司南誉倒抽了—口凉气,栗声道:“杀人不过头点地,阁下的手段未免太残忍了。”“讨债人”耸肩一笑,道:“展烽,你知道有多少高手惨被双妖破膛挖心,烹而食之?对他,一点也不残忍。不过,区区倒要谢谢你刚才助了区区一臂。”司南誉正要离去,突地想起一件事来,剑眉一挑,道:“阁下用以对付‘红妖’的是‘天雷梭’?”“讨债人”点头道:“不错,但希望你能守秘,不要泄出去。”司南誉“唔”了一声,又道:“阁下在与百花会主决斗之时,为什么不使用那东西?”“讨债人”哈哈一笑道:“她与区区之间恨比海深,不能让她轻易地死,区区要让她活着受尽折磨与恐怖,眼看百花会灰飞烟灭,然后再取她的性命。”怨毒之情,溢于言表,令人不寒而栗。司南誉淡淡地道:“这是相对的问题,阁下处心积虑地索仇讨债,对方又何尝不竭机尽智想拔去背上的芒刺,结果是什么,倒很难预料!”“讨债人”双目爆出奇芒,凝视着司南誉道:“这是你对区区的忠告?”司南誉道:“谈不上,随便说说而已。” “讨债人”声音一冷,道:“展烽,区区知道你为了孩子被劫持,以及‘玉琶妖姬’之死,同样在向百花会主讨债,说实话,凭单打独斗,我们都比她差了一筹,武功并不代表一个武人的全部,阅历与机智同样重要,力并非绝对可恃,因为武林中没有真正无敌的高手,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勇而无谋,不足以保全羽毛,你以为然否?”话说得极有道理,可惜“讨债人”把不择手段当成了机智,而忽略了武道二字,司南誉根本就不齿他的为人,不拟争辩,略一拱手,道:“对不起,在下得先走一步!”说完,飞驰而去。奔了一程,突然想到竟忘了向那女的询明百花会主的来历,这真是大大的失策,但现在回头已经太迟了,那女的可能已离开,如果回头,说不定还会与百花会主等遭遇。解救人质,削其羽翼,是值得冒险的行动。于是,他继续前奔,目标指向山外。奔着,奔着,天色突然昏黑下来,司南誉大为吃惊,算时辰,天黑前可以出山的,天不会黑得这么早,抬头一看,暗道一声:“糟了!”朵朵乌云如山般堆涌,天空突然变得很低,云层似乎要直压而下。一条银蛇从天际划过,接着是一阵惊心动魄的郁雷,山风随之刮起,风中带着浓重的泥土气息。山间的雷雨是可怕的,司南誉有这经验,他必须马上找到避雨的地方。羊肠小径盘旋在山腹间,林木一望无际,这种地方,很难找到洞窟之类足资藏身的地方。山风更强劲了,银蛇窜空,给山林带来刹那间的光明,紧接着便是一声象要撕碎大地的霹雳。下望是涧谷,雷雨会带来山洪,任何在山里呆过的都有这警觉。司南誉想了想,不下山,朝横里奔去。奔雷骇电加剧,天昏地暗,山风卷起了树涛,如万马齐奔。这场即将来到的暴风雨,狂暴到什么程度,简直无法想像,司南誉展尽身法飞掠,绕过峰侧,眼前是个山坳,形势像把大交椅,突地,他发现前面出现一团昏黄的光晕,不是火炬,因为在狂风中火炬会被吹灭,那该是气死风灯之类,这种时辰,会有灯光出现,莫非那里有人家?想到人家,不由精神一振,现在不单是要亟于避雨,饥肠也告绞扭了。于是,他朝灯光奔去。奇怪,那灯光始终保持—定距离,无法接近,难道那不是灯火,该是什么?会移动的活物,还是……“我不信这个邪,非看个究竟不可!”司南誉白语了一声”心里一发狠,把身法展到极限,逐渐到了椅背方位的峰脚,灯光停住了,眼前出现巨木栏栅,牌坊式的巨木门,吊着一盏琉璃灯,灯光仍是昏黄的,与远看差不多。司南誉迫近,止了步,这时他看出琉璃灯罩里是珠光,并非灯焰,难怪不怕风,可是这灯光分明是移动的,而且是有意引他来此地,为什么?巨光乍闪,照得木棚门一片蓝,蓝光消失,接着是—个暴雷裂空,沙沙声自远而近,暴雨已开始横扫山区。司南誉再无考虑的余地,举手敲门,门却是虚掩的,应手而启,他不假思索地冲了进去,里面是个很大的木石庭园,看布置,住的不是高人,定是雅士,花径尽地,是栋精舍,隐透灯光。大雨倾盆盖下,声势惊人。司南誉纵步弹到精舍门边的廊沿,只这么—瞬的工夫,衣衫已湿了一半,他深深透了口气,向厅里望去,布置得十分洁雅,居中设了供桌,配以乌光闪亮的八仙桌,素烛清香,供着一样牌位似的东西,却用布套蒙着,静悄悄地不见人影。气氛透着诡秘。这不像是修真之地,也不类寻常住家。司南誉心里大为嘀咕,定了定神,发话道:“在下山行遇雨,冒昧惊扰,请贵主人恕罪。”风雨声太大,掩盖了他的声音,连自己也听不清楚,于是放大了嗓子,重述一遍。一个十三四岁的俊秀垂髫小童,自里转出,望了门外的司南誉一眼,并无意外之状,从容躬身道:“公子请进!”司南誉心中虽狐疑,但既来了。则安之,口里道了声:“打扰!”便举步进人精舍堂屋。小童憨态可掬地笑了笑,道:“公子请坐!”说着,掩上门,狂暴的风雨声被隔在门外,小了许多。司南誉并不就坐,期期地道:“小兄弟,请问这里的主人……”小童道:“家主人马上出见,请稍坐。” “贵主人是……” “马上出来!” “小兄弟似乎知道在下会来打扰?” 笑了笑,小僮没接腔。司南誉有些失措。—个须眉俱白的黄衣老人自侧边房门现身。司南誉赶紧施礼道:“在下司南誉,山行忽然遇雨,冒昧惊扰,请老丈恕唐突之罪!”老人打了个哈哈道:“哪里话,能相见总是有缘的,少侠请坐!”司南誉谢了座。老人自在主位坐下,小童入内端出两盏香茗奉上。司南誉欠身道:“请教老丈尊称?”老人目中奇芒—现而隐,拈须道:“最难风雨佳客来,继光,你去准备酒菜。”说完,才又沉声道:“老夫‘百悔老人’,姓氏早忘,少侠莫怪。”司南誉漫应道:“岂敢!”口里说”心里却在想:“这外号很别致,从没听说过,但从此老刚才的目芒看来,定是位武林遁世奇人。”小童应命而去。屋外仍然风雨狂暴,雷电交作,每当电光—闪,屋内便有强烈的光影划动,司南誉暗自庆幸碰上了这么个极佳的避雨处所。既是武林先进,司南誉改了称呼道:“老前辈很少在江湖走动?”“百悔老人”白眉一轩,道:“老夫在此韬光养晦,此生已誓不离此山!” “啊!世外高人,晚辈幸甚!” “什么高人,一个罪债难赎的老朽而已!” “……”司南誉接不上话,只好默然。目光不期然地又转向供桌上用布蒙盖的牌位,心中十分困惑,但却不便动问。“百悔老人”又道:“老夫预知山雨欲来,所以才命小徒龙继光接引少侠来此。”司南誉心头一震,原来那小童是老人的高足,怪不得灯光会移动,从速度来看,那小童已具有惊人的身手,则这老人的功力便难测了,心念之中肃然起敬地道:严晚辈谨此致谢,令高足的造诣,令晚辈心折。”“百悔老人”哈哈一笑道:“比你展烽可差多了!”司南誉陡然一震,惊声道:“老前辈怎知晚辈的贱号?”“百悔老人”淡淡地道:“老夫虽不过问江湖事,但对山中所发生的大小事,却不能不理,比如说,少侠与‘讨债人’、百花会主等之间的纠葛,老夫尽知其详。” 第183章 英雄 心头又是一震,司南誉略显不安地道:“这么说,老前辈特意相召,是有所指教的了?”“百悔老人”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司南誉目芒一闪,道:“老前辈有什么指教?”“百悔老人”道:“容老夫略尽地主之谊后再谈如何?” 小童龙继光端出了酒菜杯箸,就当中的八仙桌上摆设整齐,尽是些山珍野味,所用的器物相当考究,全是上等的,斟上酒,挪了座,然后垂手侍立。“百悔老人”肃客,宾主对坐,然后转头道:“继光,先见过南宫司南誉少侠,以后你仰仗之处甚多。”司南誉不是惊而是骇了,老人竟连自己的本姓都知道,真是匪夷所思。龙继光上前作揖道:“见过南宫大哥,请多指教!”这大哥二字的称呼,可以说十分唐突,双方见面才只这么一会儿,但论年纪,倒也恰当,司南誉笑笑道:“那我就叨长叫你龙小弟了!”“百悔老人”抚掌大笑道:“很好,身为武林人,原不该拘俗套的,继光,你去做功课吧!”龙继光恭应一声,施礼告退,人小,但却老成。 酒过数巡,“百悔老人”神色一肃—,道:“老夫倚老,直呼你名,司南誉,老夫恪于誓言,足不出山,劣徒入门不过三年,年纪也小,艺业才算起步,有件事想劳你代办。”司南誉怔了怔,道:“请吩咐,只要晚辈力所能及。”“百悔老人”目中奇芒再现,但只是一瞬,沉声道:“劣徒继光,身世十分可怜,父母都不是等闲之辈,三年前,家遭凶祸,父亲惨死,母亲也受重伤,也算是缘法,老夫收留了他,准备以之为门户继承人,他母亲自遭惨祸之后,生死下落不明,继光思母情殷,但他目下尚无法出江湖寻母,所以老夫请你代为留意查访。”司南誉吐了口气,道:“晚辈乐于效劳,但不知他母亲……”“百悔老人”立即接话道:“四十不到的年纪,外号叫‘赛红线’。” “晚辈记下了,但不知他的仇家……” “不知道,那只有待他日后自行清理了。” “如果能找到他母亲‘赛红线’,也许能知道端倪。” “可能,老夫曾托友人打听,但迄无她的下落,也说不定仇家没放过她。” “晚辈尽力打探就是。” 外面的风雨,不知在什么时候停止了。“百悔老人”劝了酒菜之后,又道:“司南誉,你是否觉得你不是百花会主的对手?”司南誉心中一动,道:“是的!”“百悔老人”道;“其实,你应该打得过她的。”司南誉有些茫然,期期地道:“老前辈……此话怎讲?” “动武如用兵,用之得当,则可以克敌致果,不当,则战力必减。” “晚辈……仍然不解!” “你的那招剑法,攻则可以摧坚,守则无懈可击……” “难道老前辈见过晚辈出手?” “见过!” “啊!请老前辈赐教。” “凡属一招的武技,自然有其霸道之处,换句话说,出手一击,就可判定高下,在面对旗鼓相当的对手时,出手一次尽够。” “这……遇到技高一筹的对手时,难道……” “你并没完全发挥你那一招应有的威力。” 司南誉骇然,这老人凭暗中观察,就能看出霸剑绝招的破绽,但自己在感觉上,并没有破绽,要有,该是内力的关系,但那并非一蹴可就的,必须假以时日苦练。心念之中,道:“晚辈恭聆高教。”“百悔老人”沉凝地道:“一个剑道高手,最主要的一点,是在出击时,必须形、意、剑、气四者合而为一,如巨石投江,如巨锤破釜,心意中只存破柔摧坚之一念,若搏浪巨锥之一击,这就是所谓的气势,你懂老夫的意思么?”司南誉深深一想,突然领悟过来,陡地起身离座,长揖道:“老前辈精辟高论,令晚辈茅塞顿开,谨受教。”“百悔老人”哈哈一笑道:“坐下,坐下,人中之龙,不枉老夫饶舌。”司南誉再次长揖回座,对老人万分心折。“百悔老人”又道:“缘之一字,皆因前定,司南誉,老夫要成全你,使你内力更上层楼。”司南誉惊喜地道:“晚辈怎敢受老前辈如此厚赐。”“百悔老人”起身道:“走,随老夫到静室!”司南誉站起身,一个意念冲上脑海,剑眉一紧,沉声道:“晚辈先请教一件事,请老前辈明示,否则……”“百悔老人”眸光大盛,道:“否则如何?”司南誉以断然的口吻道:“盛意只好心领,恕不敢接受。” “百悔老人”一目不瞬地注视了司南誉良久,才沉缓地开口道:“你说吧!”司南誉借着三分酒意,率直地道:“恕晚辈直言无隐,晚辈拜识老前辈,先后仅一个时辰,蒙老前辈如此错爱,有受宠若惊之感,良言教益,晚辈诚谨接受,至于说到增功一节,无功岂能受禄,所以……”“百悔老人”接话道:“所以你怀疑老夫别有用心,是也不是?”司南誉面上一热,道:“晚辈不善言词,望老前辈海涵。”“百悔老人”打了个哈哈道:“司南誉,这不能怪你,素昧平生,而谈接受,谁也会感到突兀,不过,老夫坦白告诉你,第一是基于缘分,第二是老夫生来爱才,第三算老夫私心,想在就木之前,做几件不后悔的事,稍赎罪愆,如此而已,别无其居心!”司南誉略作思索,道:“晚辈失言,不过……武功授受,必须有名分……” “你放心,老夫不会窃令师的名分。” “那晚辈受之无名,名不正则言不顺。” “老夫说过,相见即是有缘,凭一个缘字有何言之不顺?” “晚辈总觉得……” “够了,老夫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顾虑将来老夫恃惠而挟,迫你做你所不愿做的事,对不对?你过虑了,老夫已誓绝江湖,乃世外之人,再不沾染江湖是非恩怨,只待劣徒成立,人生便算交代清楚。”说着,叹了口气。司南誉被说中心事,俊面通红起来,但这并不能使他改变原则,固执地道:“晚辈不想接受。”“百悔老人”声音一冷,道:“已经来不及了,不想接受也得接受。”俊面一变,司南誉微显激动地道:“老前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百悔老人”道:“增功的灵丹早已化在你的酒中,你已经喝下了肚,此刻到静室,只是助你把药力行消,叩通玄关而已。”司南誉怔住了,这一着他不但不知道,连想都没想到,“百悔老人”如此做,真的没有另外的居心么?“百悔老人”一摆手,道:“走吧!”一股热浪起自丹田,司南誉除了接受事实,没别的路走,只好随老人进入右首第一道房门。 静室内,一榻一桌,别无长物,老人命司南誉上木榻趺坐,运功导引,功力一提,热浪便滚滚而涌,老人也上榻趺坐他身后,双手分附上命门与百会,真气迫入,上下交流,穿经走脉。 功圆果满已是第二天的早晨,司南誉只觉内力充盈,身躯有飘然欲举之势,内力的确到达了一个新的境界,但,平白受惠,心里总是一个疙瘩,下榻出房,到了堂屋里,龙继光正好从里面出来,喜孜孜地道:“南宫大哥,恭喜你功力更上层楼。”司南誉讪讪地道:“令师呢?” “一早出门入山去了。” “噢!是去办事?” “可能是的。” “留下话么?” “有,说是大哥可以随时离开。” “那……我不能向他老人家当面拜谢了?” “大哥就要走么?” “是的,我有急事要办。” 龙继光稚气未脱,显得有些依依地道:“在山里难得有机会跟人说话,小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跟大哥一样,自由自在地行走江湖……”司南誉笑笑道:“龙小弟,再过三五年也就可以了,其实……行走江湖并不是件乐事,一切都是不得已,我倒是羡慕贵师徒这种与世无争的生活,这才真正地是自由自在,许多事,表面与实际是两回事。” “当然,大哥你走腻了,也成了英雄,才会这么说。” “英雄?” “难道不是?白儒,响当当的名头,江湖道便是英雄路……” “小弟,你想当英雄?” “不一定能当得了英雄,但想是难免的,英雄路,多采多姿!”说着,眉飞色舞,似乎他相当醉心于英雄之梦。笑了笑,司南誉语重心长地道:“龙小弟,天下的事物都有其正反两面,英雄路固属多采多姿,但也是坎坷的,寂寞的。”龙继光人小,但却伶俐慧黠,一本正经地道:“大哥,不管怎么样,即使你不想做英雄,不求名,不图利,但既做了武林人,总归是要走这条路的,对不对?”点点头,司南誉道:“是的,你说得很对,我说李子酸,是因为我吃过了,你在没有亲口尝试之前,当然可以任你说它是什么滋味。” 第184章 应战 龙继光道:“着啊!食物有五味,人生也一样有五味,应该每一味都尝尝。”这句话很浅显,但却含有至理,出自龙继光之口,显示了“百悔老人”教导之功,司南誉不想再谈下去,抬头望着供桌上蒙着布的牌子道:“龙小弟,那供着的是什么?” “不知道!” “你……不知道?” “师父他老人家严词告诫,不许碰,也不许问!” “啊!也许是……贵门的祖师神位?” “不是,小弟我没拜过。” 司南誉默然,江湖人物,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追问便是犯忌。想了想,转口道:“令师何时回转?”龙继光摇头道:“不知道,没交代!”司南誉道:“那就请你代为转致谢忱,我告辞了!”龙继光有些黯然,道:“大哥何时会再来?”司南誉想到“百悔老人”托自己打听龙继光生母“赛红线”的生死下落,如有端倪,当然得回来复命,心念之中,道:“很难说,也许不久就会来。”龙继光吐口气,道:“家师性情很古怪,有时三天不说一句话,此地没外人来,大哥你是第—个客人,我不明白家师为什么要小弟引大哥来,又对大哥这么好……”这一说更增加了司南誉心头的疑云,但他不能表示出来,也不便谈论,龙继光可能什么也不知道,当下由龙继光送出门外,依依而别。 山间经过风雨的洗礼,人目—片清新。一路之上,司南誉意态昂扬,仿佛脱胎换骨,不但功力平添,尤其老人所论的剑击气势之道,使他受益良深。他把心中对“百悔老人”无故施惠的疑虑暂时抛之脑后,反正想也是空想,除了将来事实证明,是无法得到结论的。出了山口,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平阳,疏落的村舍飘着袅袅炊烟。突地,一阵刺耳的狂笑,破空传入耳鼓,听声音是在山麓的林子里。司南誉本待不理,但一个话声又告传来:“你曾与白儒同路,非交代来历不可。”提到了“白需”二字,司南誉意外地一震,他不能不理了,其中一方无疑是熟人,于是,他循声掠了去。 林子里,两条人影对峙,一个是生就一副死人面孔的锦衫中年,手中执着剑,另一个赫然是“无胆书生”胡行宜。司南誉掩近到三丈之处,他必须先了解情况。锦衫中年阴恻恻地道:“你叫‘无胆书生’?” “一点不错!” “既是无胆,何必要行走江湖?” “此中语不足为外人道。” “哼!来路?” “无可奉告。” “你站着不肯说,想躺着说是不是?” “恐怕没那么容易!” “那你就试试看!”看字声中,一道森冷的剑光划向“无胆书生”。剑法之诡异,出剑之手法,大脱武林剑道常轨,从极不可能的角度刺向完全意想不到的部位。人长得像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死尸,没有半丝血色,剑法也极尽邪门。司南誉心头—紧。“无胆书生”施展出“空空门”的看家本领,身形怪异地一扭,脱出剑势之外,但却极险,差一点点被扫中。锦衫中年冷喝一声道:“好身法!”第二剑又告刺出,比第一剑更诡厉。就这么一击,看来很平淡,但所有的空间似乎全在控制之中,而且无法预测其变化。这是第—流的剑法。“无胆书生”再次避过,身法之玄奇,令人叹为观止,他不旁闪,不后退,单脚拄地,身形塌成一字,扭翻,反切人对方中宫然后旋开,这几个动作写来话长,其实只是一瞬,以进为退,反常的身法,司南誉自忖也无法倒剑应付,暗中为之喝采,但想起来才觉得危险,这完全是先入死地而后生的做法,可一不可再。锦衫中年车转身,冷阴阴地道:“你能逃得过第三剑,我‘阴灵手’从此除名江湖。”司南誉心头“呼”地一震,“阴灵手”这名号他听说过,是二十年来,除“天下第一剑”裴震之外的第一把好手,一向甚少露面,怎么找上了“无胆书生”?“空空门”的规矩,不到万不得已,不和人正面交手,司南誉是熟知的,但看起来,即使“无胆书生”出了手,也非对方之敌,他不能不现身了。 白衫飘飘,进入场中。“无胆书生”立即喜形于色,暴退丈外。“阴灵手”侧过身,极感意外地脱口道:“白儒!”连声音都那么死气沉沉,不带半点活人意味。司南誉气定神闲,冷极地道:“阁下就是‘阴灵手’?” “不错,你来得太好了!” “什么意思?” “你一向自诩霸剑无敌,号称第一剑的神剑帮主已经西归,放眼武林,能与区区一较长短的只有你白儒一人。” “阁下想证明什么?” “看谁是剑道盟主。” “在下并非盟主,也不可能有盟主。” “可以,你取消名号。” 司南誉不愠不火地道:“阁下就是因此而找上‘无胆书生’?”“阴灵手”扫了“无胆书生”一眼,冷冰冰地道:“那是两码事,闲话少说,拔剑吧!”司南誉自受了“百悔老人”指点之后,养气工夫进入一个新的境界,心地踏实,心不浮则气不躁,这是一个武士的蜕变,当下仍平静地道:“在下并非逞强斗胜之徒。”“阴灵手”紧迫着道:“区区向你挑战,如果不敢应战的话,就自动取消名号。” “阁下何必迫人太甚?” “区区迫定了你,怎么样?” “成名不易,何苦自毁?” “嘿嘿嘿嘿,白儒,想不到你是虚有其表,空负‘武林至尊’的传人。” 提到师尊,司南誉可不能再忍让了,缓缓拔出剑来,斜斜扬起,朗声道:“霸剑无敌!”“无胆书生”静立旁观,紧抿着嘴不开口。“阴灵手”取了位置,岳峙渊停。双方凝神对峙。“百悔老人”的声音响在司南誉耳边:“……形意剑气四者合一……巨石投江,巨锤破釜,心意中只存破柔摧坚之一念……”自信,无比的自信,人剑已融合成一体,如巨锥待发,无坚不摧。凝视着,凝视着。人不存在,剑不存在,只有一股无形的、至强至刚的气充盈待发。一个名剑手气势的升华,有我而无敌。“无胆书生”的双眼睁大了,他直觉地感到司南誉变了,为什么,他不知道,只是觉得那份气势令人股栗,令人感到软弱,像炸药爆炸前的一瞬。“阴灵手”本来没有血色的脸孔,更形苍白。一盏热茶的工夫过去了,双方凝立如故。“阴灵手”只感觉他的剑划不出去,从任何角度都不行,只要一出手,便会招来致命的反击。又是盏茶时间过去,“阴灵手”的额上渗出了汗珠,无形的压力重如山岳,似乎只要稍一松懈,整座山便压顶而下。精、气、神的搏斗,看不见,只能感受到,比刀剑更凶险。“阴灵手”的身躯起了震颤,剑身也微见抖动,最后的时刻即将来到,司南誉如出手,他无法还击,也无所逃避。“无胆书生”的手心也在冒汗,他生平第一次见识到所谓的气势,这情形,在此之前,他没从司南誉身上发现过,仅知道他剑法玄厉而已。“阴灵手”的剑慢慢垂下,后退,吐出一口红,神情萎顿不堪,没有搏击,但他败了,败得很惨。司南誉极其缓慢地回剑入鞘,冷沉地发话道:“念你成名不易,彼此间素无过节儿,在下不为已甚,请便罢。”事实很显然,如果司南誉出手,“阴灵手”非死即伤。“无胆书生”深深透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阴灵手”片言不发,转身举步,蹒跚而去。司南誉望着对方的背影,心中不无感慨,“百悔老人”一席话,带他步入一个武术的新境界,当然,那增添功力的灵药也是原因之一,如果内元不足,是无法形成这种不战而屈人的气势的。“无胆书生”走上前,激动地道:“兄台的修为,小弟叹为观止,短短小别,兄台莫非……”他觉得问得不当,住了口。司南誉当然想得到对方的心意,坦然道:“在下蒙一位武林老前辈指点,略得窥武学之门径。”“无胆书生”摇手道:“岂止略窥门径,这已经是登堂入室了,小弟谨贺兄台奇逢!”说完,作了一个揖。讪讪一笑,司南誉拱手还礼,道:“胡兄这一说,令在下汗颜,胡兄怎会到山区里来?” “为了三年前本门五老三少被杀的悬案,小弟奉师命追查‘断肠花’马月娇那毒妇的下落。” “啊!奇怪,马月娇自葛祖荫死后,便没了下文,说不定返回苗疆去了……” “也有可能,但仍然要查个水落石出。” “对了,有桩事很离奇,百花会主率高手与‘讨债人’在山中追逐,在下曾亲见‘讨债人’被百花会主击落断岩,就是从前在下坠岩之处,而‘讨债人’竟然没有死,不久又现身杀人……” “他当然不会死。” 司南誉大为震惊,栗声道:“这是为什么?” 第185章 后果 “无胆书生”吐口气,沉缓地道:“兄台当记得‘讨债人’现身杀人之后,曾被认作‘无戒和尚’,结果证实他是得了‘无戒和尚’生前留下的武功,而“无戒和尚’的秘密洞府恰在那断岩的中腰,只消预做安排,怎么也不会摔死。”司南誉恍然道:“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胡兄为什么会到桐柏山来调查马月娇的下落?”“无胆书生”道:“这个……容以后再为奉告。”司南誉不便追问下去,换了话题,道:“山中出现了一个神秘的青袍老人,自称‘魔人’,胡兄知道他的来历么?”“无胆书生”皱眉深深一想,道:“没听说过这名号,人死为鬼,鬼死为魔,这外号怪而可怖!”司南誉微感失望,又道:“胡兄这就要入山?” “是的!” “一干妖魅全在山中,盼胡兄小心应付。” “谢兄台关心,小弟省得的!” “那在下告辞了!” “兄台准备何往?” “受人之托去办件事,后会有期了。” “兄台珍重!” “胡兄也请珍重!” 这一天,司南誉来到了枣阳附近—个小镇,他是应百花会那被“红妖”所辱的女人之请,解救被百花会主囚禁的人质,此行,可以说完全是基于侠义的精神,虽然百花会主与得力的手下在山中全力对付“讨债人”,总舵虚空,但以一个人之力来办这件大事可不简单,为了保密行踪,他投小店住下。 断黑之后,结束—番,绕小路扑奔百花会总舵。三更初起,到了地头,他默想了一遍形势,然后悄然蹬入,不久,来到了总坛之外的广场边缘暗处,他不由狐疑起来,这一路蹬入,竟然不见任何桩卡的动静,眼前也不见人踪,似乎是个空舵,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虽然大部分的人都已安歇,但不能说警戒全无。此地,他并不陌生,一阵犹豫之后,潜奔令厅之后的大院,这里便是囚禁人质的地方,院门紧闭,两名守卫的武士笔直地靠在门边。司南誉不愿惊动守卫,他必须先了解人质的情况,于是,他避过警卫,越屋而人,四合头的大院—片沉寂,没有灯火,屋子的格局很怪,各个房间独立,每一栋至少有八扇房门,想来人质是分别拘禁。他随意走近—个窗子,由窗棂向内窥视,简单的寝卧布置,但却是空的,没有人,用手一推房门,虚掩的,连看数间,情形完全一样,他怔住了,难道人质已全被移往他处?或是山中那女人为了脱身而故意编造这谎言?院门外分明有武士把守,这到底是什么蹊跷?回转身,踏人院地,目光扫处,心头为之大震,他这才发现院子里血渍斑斑,还有散抛的兵刃,显然此地曾发生过剧烈的打斗。正在困惑不解之际,突地瞥见东厢居中的房门上有样白色的东西在飘动,弹身逼近—看,忍不住惊“啊”出了声,是“讨债人”的标记。“讨债人”分明在桐柏山中,怎会又在此地杀人? 顺手推开房门,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中人欲呕,司南誉急屏呼吸,定睛一望,倒退数步,头皮发了炸,一颗心紧紧地收缩起来。死尸,堆叠的死尸,不知有多少具。惨无人道的大屠杀,丧心病狂的行为。怪不得各房全空,原来悉遭屠杀了,“讨债人”为何要杀害这些人质?他向百花会主讨债,为什么殃及无辜?司南誉双目尽赤,咬牙大叫一声:“该杀!”人质被杀,会中的弟子呢?逃了,还是无一活口?司南誉实在不忍多看一眼,转身奔向院门,没上栓,虚掩着的,拉开来,两名武土仍兀立在门框边,没有反应,仔细一看,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是两个死人,早已僵了。够狠,够毒,武林中恐怕再难找到第二个这样的人,不是人,是野兽,因为人必须有人性,而“讨债人”已人性尽失。司南誉猛错牙,奔向后进,他希望能找到一个活口问问情况。 后进是百花会主与心腹手下的起居处,可以说是禁地。内厅门槛边横陈着两具女尸,年纪都在二十左右。整座总坛变成了鬼域,无疑地,总坛遭了血洗,无一活口。“讨债人”以个人的能耐,能血洗百花总坛,令人难以置信,但事实摆在眼前,又不能不信。木立了片刻,司南誉又转向别处,断续发现尸体。真的是鸡犬不留,“讨债人”乘虚而至,这一着,百花会主可能做梦也估不到,大概还在桐柏山中搜找这恐怖的仇人。 司南誉逐院搜查,又折回到令厅附近,耳畔突然传来一个怪异的声音,像铁铺子里拉风箱,又像是牲畜临断气前的喘息,司南誉立定身形,目光四下扫瞄,发现一条红蛇僵在墙角边,那是凝固了的血,忙一个箭步弹了过去,又是一阵毛骨悚然,呼吸为之—窒。一男一女躺卧在血泊中,女的业已断气,手中还握着剑,男的是个中年人,尚在抽扭,怪声便是从他口里发出的。这男的是司南誉进入总舵之后,唯一所见的活口。司南誉迫近前去,栗声道:“你能说话么?”垂死的男人狂喘着,每一喘息,那身上红殷殷的,仿佛婴儿小嘴的剑孔便有血沫冒出,血已流尽,血沫只是鼓动的血泡。司南誉再问一遍:“你还能开口么?”那人有了反应,瞪着失神的眼,张着口,似竭力挣扎着想发出声音,但,依然是断续的抽喘。司南誉全身发麻,不知如何是好,看样子什么也问不出来。垂死者的右手在动,终于,抬起了半尺,又落下,手中似握了样东西。司南誉直眼望着对方。终于,垂死者进出了几不可闻的声音:“请……转交……赛……红……线。”嘟地—声,喉头痰塞,断了气,眼没闭,口仍张着。天底下,所有动物的尸体,大概数人最难看。司南誉吞了泡口水,激动得簌簌直抖,“赛红线”?不正是“百悔老人”的传人龙继光的母亲么?这男人是何许人物……心念之中,司南誉俯身从死者手中取下那东西,赫然是三粒鸽卵大的铁弹子,精光滑亮,弹心有孔,用细绳串连着。这是什么东西?凭经验判断,当属—种特制的暗器,死者遗言转交“赛红线”,为什么?死者是什么身分?“百悔老人”请托代查“赛红线”的下落,可惜死者已无法开口,不然当可问出些端倪。司南誉把铁弹置入怀中,准备离开,总舵已遭血洗,连人质也死尽,没有逗留的必要了。但心中疑念未释,百花会弟子身手诡异,死者至少也在四五十人之谱,以“讨债人”个人之力,能赶尽杀绝么?蓦在此刻,—条纤巧人影从令厅的另—边疾掠而出,一起一落,再起,越墙而去,快极,有如浮光掠影。司南誉不由心头一震,想不到还有活人隐藏在暗中。紧接着,又一条人影掠出,同样的快捷,从外形看,是个男人,这一男一女,似是在追逐。毫不迟滞,司南誉也弹身追去。 出了总舵,港叉交错,桥栈纵横,失去了人影,司南誉心念数转之后,只好认定一个方向盲目追去。不久,来到旷野,视线开阔,只见远远两个黑点,距离已缩得很短,前面的将被后面的追上,司南誉精神一振,加速追去。黑点投入一片稀疏的林木中。司南誉追到,远远发现林中人影对立,忙隐住身形,运足目力一看,不由血脉贲张,杀机云涌。这一男—女,不是别人,女的是“百花使者”施小芸,男的穷秀士装束,赫然正是“讨债人”化身之一,想不到这凶残人物杀人之后还没远离。只听“讨债人”阴恻恻地道:“你逃不了的,把东西交出来,区区放你一条生路。”司南誉心中—动,他迫她交什么东西出来?施小芸寒声道:“你,要我交什么出来?”“讨债人”道:“少装佯,区区亲眼见你在秘室中找到了那东西,别妄想侵吞,你们会主知道了会剥你的皮!”施小芸眸光连闪,道:“讨债人,你想得到是做梦!” “哈哈哈哈,你能保全得了么?” “至少我可以把它毁掉。” “你敢!” “这有什么不敢!”说着,从怀中取出—样东西,是个小方盒。“讨债人”一晃身,闪电般劈出一掌,施小芸鬼魅般换了—个方位,从容地避过这一击。“讨债人”栗声道:“你真的找死?”施小芸把那方盒拿在两掌之间,道:“我只要双掌一搓,这东西便成粉碎!”“讨债人”阴残地道:“你敢这样的活,本身也将成粉碎。”施小芸分毫不让地道:“本使者绝不在乎!”“讨债人”默然,以他的功力,固可以毁掉施小芸,但却阻止不了她毁掉手中的东西,久久,才开口狞声道:“你得了这东西,知道会招来什么后果?”施小芸道:“阁下也一样。” 第186章 鼓动 “讨债人”道:“人死了,东西有何用?”施小芸不假思索地道:“至少你也得不到。” 到底是什么东西,施小芸竟然不计生死以护?司南誉大为困惑。 “讨债人”像是忽然横了心,阴森森地—笑,道:“你既不愿活,区区成全你!”说完,电扑而上。施小芸闪身急避,她没有如所说的搓碎那东西,“讨债人”看出了她心理上的弱点,一击落空之下,旋身再扑,杀着出手。—声凄哼,施小芸娇躯一个踉跄,“讨债人”狞笑一声,伸手疾抓,施小芸的身法果然惊人,借踉跄之势,闪向树身之后,略不稍滞,连换了三棵树,“讨债人”—时倒拿她没办法。司南誉可按捺不住了,不管对方争的是什么东西,他要找的是“讨债人”,替那些枉死的人质讨公道,口里大喝一声:“住手!”身形电飘入场。施小芸尖叫一声:“展烽!”“讨债人”霍地回身,栗声道:“展烽,你这是做什么?”司南誉咬牙道:“杀人者死,在下正要找你。”施小芸乘此机会,电掠而遁。“讨债人”暴喝一声:“哪里走!”弹身便追。司南誉猛以全力弹起身形,同时拔出霸剑,疾矢般射向“讨债人”,“讨债人”势尽触地,剑风已临,迫得斜里旋开,司南誉扬剑拦住。“讨债人”顿足道:“展烽,你坏了区区的大事!”就这眨眼工夫,施小芸已逸去无踪。司南誉杀气腾腾地道:“讨债人,你能算是人么?”“讨债人”向后挪了一步,阴声道:“什么意思?” “你该死一百次。” “为什么?” “为了你在百花总舵的无量功德。” “无量功德,难道区区做得不对?” “对极了,对得足以使你死上一百次。” “你……难道……” “我要劈了你。” “讨债人”后退了一个大步,栗声道:“你展烽已经加入了百花会?”司南誉赤红着双目,厉声道:“你放屁!”“讨债人”目中煞芒一闪,道:“那是为了什么?”司南誉一字一顿地道:“天道,武道!”“讨债人”道:“管你什么道,我们以后再谈!”一个倒弹,穿林而去。显然,“讨债人”的目的是不愿放过施小芸,是什么东西使得他非到手不可?司南誉当然不甘心放过他,弹身急迫。“讨债人”借着错杂的林木掩护,故意左弯右折,不久便失去身影。此际,已临破晓时分,天快亮了。司南誉一个劲儿地猛追,穿出疏林,眼前是官道,标的已失,他停下身来,胸中那股怨气实在消不下去,“讨债人”杀人又兼劫色,可说是巨奸大恶,百死不足以偿其辜,呆了一阵,动身朝投宿的小镇奔去。正行之间,突见两条人影兔起鹘落,在路侧的野地里追逐,晓色迷茫中,可以看出是一男一女。司南誉心头一动,踅身掠去。追逐的人影已动上了手,才几个照面,那女的身影栽了下去。司南誉飞风般掠到,目光扫处。不由激动欲狂,大吼—声:“住手!”这可真巧,这一双男女竟然是“讨债人”与“百花使者”施小芸。“讨债人”栗声道:“展烽,你真是阴魂不敢,你迫区区何为?”司南誉掣出霸剑,向前—欺身,咬牙道:“不是迫你,是要杀你。”霸剑倏地扬起。“讨债人”弹退数尺,激声道:“到底是为了什么?”司南誉气愤填膺地道:“江湖上不能容留你这等嗜杀之徒。”故伎重演,“百花使者”施小芸抓住这意想不到的机会,蹦起娇躯,电奔而去。“时债人”弹身拦截。同一时间,司南誉的霸剑疾划而出,剑芒打闪中,“讨债人”被迫得凌空倒翻,落到两丈之外,司南誉横定了心,不让对方再脱走,如影附形而上,霸剑再次划出,势如疾风迅雷。“讨债人”猛击一掌,身形乘势斜里弹开,动作捷逾鬼魅。掌风使剑势略滞,司南誉旋身换式,双方又成了面对面。“讨债人”大吼道:“诌儒,你到底什么居心,跟区区死作对?”司南誉寒声道:“为了你丧失人性的行为。”“讨债人”顿足道:“展烽,你知道你铸了大错么?” “什么意思?” “你两次造成了那女子脱身的机会。” “妨碍了你强取、豪夺和杀人?” “你知道她身边带着的是什么东西?” “这与我无干,我只要杀你。”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彼此的神情都一目了然,“讨债人”似乎想说什么,口唇动了动,又闭上,目珠连转,似乎改变了主意,开口道:“好吧,不谈那东西,让你去后悔一辈子,现在你说说跟区区死作对的理由?”司南誉道:“被百花会囚禁的数十人质何辜,你要把他们悉数杀害?”“讨债人”气呼呼地道:“谁说区区杀害人质?”司南誉道:“我说的,我晚了—步,让你肆虐,现场有你杀人的标记。”“讨债人”喘了口大气道:“展烽,你大错而特错了。”司南誉双目电张,迫视着“讨债人”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讨债人”又回复了阴沉沉的声调,道:“死的并非人质。”司南誉大感意外,栗声道:“被杀的并非人质?” “根本不是!” “那人质呢?” “全被关系人带走了。” “这……把话说明白些!” “讨债人”透了口大气道:“区区进入百花会总坛之后,首先制住了警卫,然后鼓动所有被扣有人质的弟子,刀口对内,在区区助力下,尽杀那批百花会主的心腹死党,你所发现的尸体,便是那些心腹会徒……” 意想不到的情况,司南誉的剑垂了下来,剑眉一紧,道:“是真的?”“讨债人”道:“这还能假得了,你聪明过人,竟没想到以一人之力,怎能应付这等场面,人是活的,不会睁着眼等死,充其量能杀上十个八个,其余的难道不会逃?总坛这么大的地方,你能——搜杀?” 话说得极合情理,司南誉无言以对,心念数转之后,道:“不对!” “什么不对?” “人质都被强迫服下了慢性毒药,逃走是死路一条,不然那些有人质被扣留的弟子,不会早早发难,而要等……” “不错,这点早在区区计算之中,否则鼓动不了那些男女。” “如何处理这问题?” “简单之至,制住百花会它的心腹使者施小芸,迫她入秘室搜出解药,若非是这样,她不会活着。” 司南誉愕然望着对方,想不到自己要做的对方抢先一步做了。 “讨债人”乘百花会主率会中精英在桐柏山中对付他之际,悄然掩回,造成窝里反,动摇百花会主的根基,这也是讨债人手段的一种,司南誉想了想,道:“那姓施的使者带走的是什么东西?”“讨债人”阴阴一笑道:“你说过与你无干,不谈也罢。”司南誉顿时哑口无言。“讨债人”接着又道:“展烽,希望你从今以后,别再找区区的麻烦,各行各道,河水不犯井水。”司南誉淡淡地道:“很难说,那要看你的行为而定。” 就在此刻,数条人影从不同方向电掠而至。司南誉心中一动。“讨债人”弹身便待离开,但随即被一个蒙面女人截住,其余的飞快地围了上来,各占方位,连司南誉也被圈在当中。司南誉—看来人,登时血脉贲张,激动无比,来的,赫然是百花会主与两名使者,另外—老一中年,—个是“红黑双妖”之—的“黑妖”,—个是在桐柏山下被司南誉气势所迫,不战而败的剑客“阴灵手”,想不到他也是百花会一分子。无形的杀机,立即弥漫开来。司南誉的目芒紧盯在百花会上的蒙面巾上,“玉琶妖姬”为了救玉郎而死,他发誓要代她报仇,外加上劫子之恨。由于“红妖”之死,“黑妖”双目杀机暴现,有迫不反待之势。想不到对方这么快便回到了枣阳。司南誉的霸剑仍握在手中,捏得很紧。百花会主幽幽开了口:“‘讨债人’本会主真不知道该让你如何死才称心。”声音冷得像极地玄冰,怨毒溢于言表。“讨债人”倒沉得住气,冷冷地道:“怎么死都—样区区不在乎!”百花会主厉哼了—声,转向司南誉道:“展烽,你不会插手这档子事吧?”司南誉寒声道:“在下讨的是另一笔血债,芳驾来得正是时候。”百花会主道:“你儿子毫发未伤,平安回去,什么血债?” “玉琶妖姬柳香娥不能白死!” “她?嗯!她是本会叛逆,死有余辜!” “在本人的立场而言,她是女中之英,也是本人父子的恩人。” “很好,长话短叙,你准备怎么办?” 司南誉一字一句地道:“杀人或被杀!”“黑妖”似已按捺不住,粗声暴气地道:“会主,事情一件一件解决,卑座要喝‘讨债人’的血,吃他的心!”百花会主点点头,道:“展烽,你的事暂缓一步,请退出圈子之外。” 第187章 窃贼 司南誉心念一转,道:“可以!”一个倒掠,退站三丈之外。他想到如果坚持不应的话,将予“讨债人”以可乘之机,而双方都是武林之疣,谁除去谁,都对武林苍生有益。百花会主这才正对“讨债人”,冷厉地道:“讨债人,你实在够狠,乘本座等在山中的空隙,闯舵杀人,流的血够多了,今天你将付出代价。”“讨债人”狞声道:“当然,那要看芳驾是否能讨得回去。”“黑妖”挪动脚步,似已等不及地要出手。百花会主抬手道:“护法请稍作忍耐。”“黑妖”止住脚步,狠盯住“讨债人”,“讨债人”视若无睹,仍正对着百花会主,连头都不曾转一下。百花会主又道:“讨债人,你杀人还带偷窃?” “什么意思?” “本会主珍藏在密室的东西哪里去了?” “哦!这个……会主可以问问贵心腹施小芸。” “什么?是施小芸窃走的?” “非常正确。” “她人呢?” “芳驾可以派人去找。” 百花会主阴森森地一笑道:“你说谎,施小芸不敢。” “敢也好,不敢也好,反正东西她带走了。” “你亲眼看见?” “当然!” “哈哈哈哈……” “这有什么好笑的?” “你会不杀她,而乖乖任她带走?讨债人,这一套少来,你偷了东西,杀了人,隐藏了尸体,然后一句话推在她头上,对不对?” 一旁的司南誉大为困惑,施小芸带走的,到底是什么宝物?“讨债人”冷冷地道:“不错,区区是有这打算,不巧被白儒破坏了,使施小芸得以两度脱走,人在此地,他不会为区区作伪证。”百花会主转头道:“白儒,有这事么?”司南誉很不耐烦地道:“没错!”百花会主默然了片刻,向两名随侍的使者摆摆手,道:“立即出动所有人力,把那贱人逮回来,她如反抗,格杀勿论。”两使者衔命疾奔而去。百花会主遥顾了司南誉一眼,然后阴声向“讨债人”道:“你应该有遗言交代的吧?”“讨债人”嘿嘿一声冷笑道:“芳驾说这句话,未免太无情了!”“黑妖”与“阴灵手”各取位置,与百花会主成了鼎足之势,“讨债人”的功力还差了百花会主一筹,再加上两名功力与他相伯仲的高手,可以说取胜一点门儿都没有,但看他的神态,似乎有所恃而毫无怯意。百花会主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讨债人,本会主要你的血一滴一滴流尽,一寸一寸地死。”“讨债人”寒声道:“芳驾别忘了,咱们的事应该私底下单独解决!” “不必做梦了!” “芳驾不计后果?” “你死定了,没什么后果不后果。” “未必见得吧?” “事实马上便可证明。” 司南誉心中狐疑万分,双方不止一次提到后果与私下解决,而且双方从没在口头上提到过彼此来历,似乎利害相关,而彼此心照,这当中定有极大的文章。“讨债人”阴恻恻地道:“区区就算死定好了,但芳驾也可能活不了多久,只消区区抖出一句话……”百花会主咬着牙道:“此地不会有活口把你的话带出江湖,省了吧!”言中之意,司南誉也不会活着离开,司南誉当然听得出来,他只是不想走,要走,他有的是机会,现在就是,没人能截得住他。“讨债人”淡淡地道:“如果白儒现在离开,谁能阻得了?” “他不会!” “为什么?” “堂堂‘武林至尊’的传人,不会怯敌而逃,何况他与本会主有帐要结。” “这是芳驾一厢情愿的说法,只要区区—句话,他马上会走。” “那你将死得更惨。” “区区说过不在乎如何死,只是……区区一句话,白儒如果不走,定会出手,二对三,情势就会改变……” 百花会主暴笑了—声道:“也许,可惜你没有任何机会!”会字声中,双掌划出。同一时间,“黑妖”与“阴灵子”如响斯应地剑掌齐出,三个不世出的高手,联手合击,威势之强震世骇俗。司南誉也不由为之心弦剧颤。在这种态势之下,“讨债人”可以说丝毫无隙可乘。眼看“讨债人”就要毁在剑掌之下,但事:实却又大大出人意料之外。“讨债人”的应变能力令人惊叹,就在这生死立见的电光石火之间,“讨债人”全身贴地,—个急翻滚,到了“阴灵手”脚边,“阴灵手”剑已划出,脚前数尺之地是死角,回剑绝对不及,何况人是贴地翻滚。百花会主与“黑妖”掌力已击出,互撞之下,发出一声震耳巨响。同一时间,“讨债人”已自“阴灵手”脚旁标出,再翻,到了三丈之外,挺身而起,险极,算是死里逃生。当然,这种滚地求生的举措,正派武土是不屑为的。百花会等三名特级高手,反应当然神速,一击落空之下,齐齐暴喝—声,弹身扑击,“讨债人”已有闪避的余地,不差先后地再退三丈。司南誉立身之处,已被远抛在十丈之外。“讨债人”双手倏扬,手中分持了—样梭形之物,口里大喝道:“别动!”三人倏刹身形,百花会主栗声道:“天雷梭,本会主倒是忽略了你身边有这东西。”“讨债人”哈哈—笑道:“区区是不准备同归于尽,不然刚才就已经万事大吉了,现在……”百花会主似有怯意,不期然地后退丈许,“黑妖”与“阴灵手”当然不敢造次,天雷梭威力无比,谁敢以血肉之躯去碰。“讨债人”自然了解三人心中的反应,阴恻恻地道:“不必紧张,区区不收足利息是不讨本金的,后会有期了!”说完,口里发出一阵狂笑,如鬼魅飙风般飘掠而去。三人眼巴巴望着这既鬼诈又狠毒的敌人离去,不敢追截。 司南誉疾闪而前,冷厉地道:“现在轮到在下了!”一副豪气干云之态,望着百花会主的蒙面布,心里在想:“她到底是谁,可惜‘讨债人’始终没抖出来。”“黑妖”与“阴灵手”各占方位。形成了刚才对付“讨债人”的态势。百花会主沉声道:“白儒,你一定不肯放弃这过节儿?”司南誉断然地道:“绝不放弃!”百花会主一字一顿地道:“你毫无机会。”事实不容否认,司南誉心里也明白,面对三个劲敌,他的确没有制胜的把握,但说什么他也不愿放过百花会主,劫子之恨,杀“玉琶妖姬”之仇,再加上—个正派武士应有的志节,他非面对现实不可。当下冷沉沉地道:“三位照样是联手?”百花会主冷哼了一声道:“对你,本座不愿授人以口实,单刊独斗。”这句话倒是在司南誉意料之中。因为她是—会之主,不能不顾身份,这与对付“讨债人”不同,更重要的一点是司南誉曾栽在她的手下,所以她在心理上认为可以收拾司南誉而不须别人助力,她所不知道的是司南誉自受“百悔老人”指点,与赠灵丹增加功力之后,已先后判若两人,百尺竿头,更进了一大步。“阴灵手”曾在司南誉手下屹亏,余悸犹存,忍不住开口道:“会主要……单独对付他?”百花会主充满自信地道:“不错,两位稍退!”“阴灵手”与“黑妖”依命后挪数步。百花会主正视司南誉道:“白儒,我们先谈个条件。”司南誉心中一动,道:“什么条件?” 百花会主道:“本座不想结仇树敌,如果你败了,愿打消过节儿,永不为敌么?”司南誉寒声道:“在下的目的是索仇。”百花会主道:“本座是说你落败的话,过节儿便算了结,如果你有能耐,胜得了本座,你可随心所欲,不受此限,如何?”言中之意,她有必胜的把握,司南誉深深一想,毅然道:“可以!”百花会主向“阴灵手”做了个手势,“阴灵手”立即上前,双手把剑奉上,然后退回原处。司南誉心头下意识地一阵紧张,这可能是百花会主第一次用长剑对敌,而这一战,他能赢不能输,大丈夫一言九鼎,如果败了,便无法再替“玉琶妖姬”报仇。 太阳已升起老高,原野一片璀璨。双方各占位置,两支剑扬了起来,寒芒映日,泛出夺目的霞光,然而这霞光一点也不美,它代表着死亡与血腥。凝注,对峙,如两尊雕塑。司南誉牢牢把握住“百悔老人”的剑道至高铭言,自信,攻击的意志,凝成了无坚不摧的气势,如迅雷之待发。百花会主同样无懈可击;气势迫人。僵持着,这是意志力的对抗,只要谁有丝毫的松懈,胜负立分。“阴灵手”与“黑妖”屏息而观。百花会主单手扬剑,左臂虚垂,这在武林中是罕见的现象。司南誉心无旁鹜,不去想它,人、剑、气已融合为一体。 第188章 化敌为友 百花会主直觉地感到司南誉已有显着的改变,与在山中对手时不大相同,一种无形的压力与时俱增,使她大为骇凛,短短数日之隔,他怎会有这大的进境?空气冻结了,时间也似乎停止在某一点上。不管谁先发动,将是泣鬼惊神的一击。半个时辰过去,司南誉的意志毫未松懈,克敌的信念始终如一,像蛰龙待机破土飞升。在场者的心弦像拉满了的弓。“呀!”暴喝声粉碎了冻结的空气,剑芒撕破了静止的空间,不知是谁先出的手,也许是同时出的手,金刃交鸣声中,人影霍然分开。乍合倏分,只那么一刹那。“黑妖”与“阴灵手”双双惊呼出声。栗人的画面叠了出来,司南誉的左胸见了红,像缀了一朵大红花,衬着雪白的儒衫,十分刺目。百花会主原本虚垂的左臂,齐臂弯连袖削落在地,奇怪,不见血。不可思议,怪异的现象把司南誉惊怔了,忘了跟踪出手。“黑妖”与“阴灵手”双双上步欺身。剑风飒然中,百花会主闪电般出剑划向司南誉。仓促应战,司南誉封开了来剑,但人却退了三个大步,还来不及反击,“黑妖”与“阴灵手”的掌风已如山般推至,司南誉身如逆浪孤舟,倒跄八尺。“阴灵手”栗声道:“会主,不能放过这可怕的敌人!”百花会主没开口,弹步出剑,显然,这也是她的心意,在断臂的情况下,功力不减,的确骇人听闻。些微的间隙,司南誉已缓过气来,霸剑疾迎而上。金铁交鸣,剑气四进,双方一触即分,而”黑妖”与“阴灵手”的无俦掌力又从不同方位卷到。司南誉杀机狂炽,霸剑迎着掌风,大跨步朝“阴灵手”划去,“黑妖”的掌风因司南誉位置的移动而落了空,“阴灵手”斜里弹开,百花会主剑芒又到,司南誉回剑猛勒,双方又告分开。一个照面接了三个不世出高手的攻击,这种身手实在惊人。对方却不容他有喘息的机会,鼎足合围,剑掌齐飞。司南誉双目尽赤,拼出全力抵拒,但三人联,手的力量太强了,强得足以撼山栗岳,一剑四掌,几乎是两百年以上内力修为的总和,放眼天下,没人有这能耐硬封硬接,那已超过了人类体力所能达到的极限。闷哼声中,司南誉张口射出一道血箭,无巧不巧,正喷在百花会主的蒙面纱巾上,本能的反应,百花会主暴退八尺。 司南誉一丝一毫也不敢松懈,此刻是在搏命,略不迟滞,竭全力猛扑“黑妖”,铁的意志,摧坚的攻击力,潜劲已完全发挥。惨哼暴起,“黑妖”踉跄倒撞,“咚”地坐了下去,肩头血涌如泉。司南誉车转身,剑锋划向“阴灵手”。森冷的剑芒斜里划到,出手的是百花会主,这是攻其所必救,司南誉被迫回剑应攻,“阴灵手”得以从容闪开。“黑妖”自点穴道,止住血流,站起身来,一张黑脸尽是狰狞之色。场面又成了百花会主与司南誉对峙之局。望着百花会主的独臂,司南誉不禁心头泛了寒,肢体被残是重伤,而对方行所无事,不见一滴血,太邪门了。论剑术与内力修为,她要胜过三年前的神剑帮主裴震,她是谁?念头只是像电光一闪,从脑际掠过,他不能分神,些微的疏漏便将招来致命的打击。相持了没多久,百花会上似感不耐,沉哼—声,率先出手攻击,在双方都全神贯注之下,司南誉的反应与对方的出手儿乎不差先后。“铿”地—声震耳金刃交鸣,剑光乍闪即灭,两支剑身交叉平贴,胶住了,变成了内力的比拼。表面上看是两支剑搭在一起,其实双方借剑身传送内力,做生死的抗拒,这伞凭真功实力,一点也不能假,谁的功力稍逊,便注定了败亡的命运。僵持着,方环额头现汗,百花会主因为是蒙面,看不出表情。功力悉敌,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一刻。司南誉面上的肌肉抽紧,近于僵化。两盏热茶的时间过去了,仍没一方显露败象,相持的结果,双方很可能因力竭而两败俱伤,内力的拼斗,粘上了便分不开。此刻,任何一方受到外力干扰,便生死立判。“黑妖”缓缓上步,迫向司南誉。危机骤现,“黑妖”只消随便挥出—掌。司南誉绝无活路。司南誉瞥见了,但不能有稍微的松懈,因为在双方力道相持互拒之下,如堤坝拦水,有隙即崩,后果不问可知。“黑妖”欺近到八尺之处,手掌扬了起来……生死系于一发,司南誉必须应变以求自保,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他只有铤而走险,死中求活,念动之下,蓦集毕生功力,狂叫一声,推传过去,猝然增加的力道使百花会主紧紧抵拒的力量发生顿挫,身形向后仰了数寸,只这微乎其微的力道消长,剑便分开了。当然,司南誉这一着是搏命!如果力道不足以迫斥对方,由于内力骤损,将无以为继,便再无法相持,“黑妖”不出手,他也注定要毁在有虚即乘的如山压力之下。这只是电光石火的—瞬,霸剑挟雷霆万钧之威,反罩“黑妖”。“黑妖”的掌力也在同一时间登出。背水借一,司南誉这—击的势道惊世骇俗。“哇!”惨号破空而起。令人心颤神摇,“黑妖”的一颗黑脑袋离颈而飞,血光进现,腔口血泉喷起数尺之高,洒落,尸身栽倒。司南誉用力已超体能极限,张口连喷鲜血,身形摇摇欲倒。“阴灵手”骇怔了,脸孔扭曲成了怪形。百花会主鼻息皆窒,呆了一呆,如梦乍醒般挺剑止步。司南誉眼冒金花,气翻血涌,一柄剑有千钧之重,根本举不起来。他心里很明白,死神的手已经攫住了他。百花会主迫近到六尺之内,阴森森地道:“白儒,本座不想杀你。但你却迫本座非杀你不可,对敌人宽容便是对自己残忍,本座不做这种傻事,你认命了吧!”手中剑缓缓刺向司南誉的心窝。方环星目暴张,满面凄厉,张口又是一股鲜血,他实在无力反抗。就在这千钧—发之际,“阴灵手”突地大声道:“会主且慢动手!”剑尖距司南誉心窝不到三寸,突然停住,百花会主转面道:“为什么?”“阴灵手”道:“卑座忽然想到他身后人太可怕,杀了他……对方必不干休。” “放过这可怕的敌人?” “不,带活口回去。” “那岂不夜长梦多?” “不,卑座拙见,暂时留他活口作为人质,如果对方兴师,可以他作为谈判的条件,如果对方没发觉他的下落,稍待时日之后,再杀不迟。” 百花会主深深一想,终于点点头,把剑收回掷还“阴灵手”,沉声道:“此法可行,不过得先封闭他的功力。”最后一个力字出口,手指已点了出去,司南誉应指而倒。司南誉只觉残存的一丝内力在刹那之间泄尽,口不能言,但心里却明白,那股怨毒几乎使他晕绝过去。百花会主沉吟着道:“不能明着带人走,得设法……话声未落,突见三条人影闪射而至,身法奇快,有如凌虚蹈空而行,只眨眼工夫便到了现场。百花会主与“阴灵手”大惊意外。 来的是三个蒙面人,一女二男,从衣着与发色看来,年纪均在古稀之上。何许人物,为何全都蒙面?“阴灵手”迎上前道:“三位何方高人?”三人之中的蒙面老妪开口道:“这你别管,老身等是来带人的。”“阴灵手”阴阴地道:“带人,带谁?”老妪道:“白儒!”“阴灵手”面色一变,道:“三位先交代来路。”老妪怪笑了一声道:“免了,如果不想流血的话,就别多问。”百花会主冷哼了一声道:“口气不小,既与‘白儒’有关系,谅来不是无名之辈,何必藏头露尾,难道是见不得人么?”老妪语含不屑地道:“芳驾身为一会之主,想来是真正的见不得人,所以也蒙了面,咱们彼此彼此,芳驾先展现庐山,老身等学步,如何?”百花会主为之语塞,一时答不上话来。“阴灵手”接上话道:“三位不报来历。要带人走,凭什么?”老妪寒森森地道:“老身并非虚声恫吓,如果白儒有了什么长短,百花会将灰飞烟灭。”“阴灵手”口角一撇,道:“这话不嫌太过狂妄?”百花会主幽幽地开口道:“带人可以,但有条件。”两蒙面老者始终没开口,仍由老妪应答,冷冷地道:“什么条件?”百花会主道:“三位除非能保证,从今以后,白儒一方不再与本会作对。”老妪反问道:“如果不呢?”百花会主道:“那就请便,带人办不到。”老妪哈哈一笑道:“老身可不知道什么叫办不到,为敌为友,是白儒本身的问题,旁人无法做主,老身等只奉命带人。” 第189章 解除禁制 百花会主惊声道:“奉命,奉谁之命?”老妪道:“抱歉,无可奉告!”说完,转向二老道:“两位,我们该走了!”二老之一上前抄起司南誉,动作快速而利落。“阴灵手”一抖手中剑,怒声道:“三位未免太目中无人了!” 老妪冷哼了一声道:“讲打么?”那老者横抱着司南誉,举步离开。“阴灵手”弹身想截阻,另一老者双掌一圈一放,—道排山劲气,把“阴灵手”的身形震得斜里跄开,那带司南誉的老者加速驰离。百花会主站着没动,冷沉地道:“让他们带走!”“阴灵手”横剑窒住,面上尽是气愤之色。 老妪哈哈一笑道:“芳驾这是明智之举,老身多一句嘴,君子固本,此刻已有朋友上贵总舵拜访,快回去接待吧!”说完,一挥手,与那老者飞闪而去。“阴灵手”变色道:“会主为什么让他们走?”百花会主阴阴地道:“总舵发生了巨变,我们得全力解决‘讨债人’,白儒身后几个老不死的很难缠,目前我们不能再招强敌。”“阴灵手”吐了口闷气,道:“那老虔婆方才说什么?”百花会主咬牙道:“不知是谁又找上门,我们立刻回去。”“阴灵手”目注远方,激声道:“连对方的来路都摸不透,会主以前跟对方接触过么?”百花会主沉凝地道:“如果本座判断不错,那老虔婆当是‘鬼爪魔婆’。” “鬼爪魔婆?” “唔!” “什么来路?” “江湖中最神秘的门户,‘三才门’的长老。” “噢!这么说……” “我们快赶回总舵,对方的警告绝非空穴来风。” 林子里,司南誉躺在地上,三个蒙面人围在他身边,老者之—在他周身上下探索,久久,站起身来,颓然道:“手法怪异,解不开,怎么办?”司南誉不能开口,不能动弹,但心里却明白,对方的话句句入耳。老妪吐口气,道:“老身试试看!”说着,蹲下身去,伸指探索穴道经脉,当手指触及司南誉怀中的三粒铁弹时,不由脱口“啊”了一声,取出来拿在手中一看,栗声道:“这东西怎会在他身上?”老者之—道:“这是什么东西?”老妪起身,后退了一个大步,激动无比地道:“难道会是他……”另—老者道:“到底怎么回事?”老妪的身躯在发抖,咬牙道:“如果真是他,老身……顾不了后果,非杀他不可。”二老齐齐惊声道:“杀他?”老妪自顾自地道:“老身要问个明白。”二老之—道:“他现在不能开口,到底……这铁弹是怎么回事?”老妪恨声道:“关系一桩无头血案。” “无头血案?” “是的,老身为了这桩血案,三年来马不停蹄。” “可否说明白些?” 老妪深深一想,道:“先设法救人,让他能开口。”老者之—道:“我等无能为力,怎么办?”老妪道:“兼程以最快速度,送他到山中去。”司南誉知道在百花会总坛中,那垂死中年托交“赛红线”的这三粒铁弹,大有蹊跷,但苦于口不能言,而这三个蒙面人的来历。也无从知道,他想——三人曾说救自己是奉命,奉谁之命?要送自己到山中,何故?三粒铁弹,关系着什么无头血案?与老妪又有何关联?老妪突地伸手,并指疾点司南誉。二老齐齐惊呼—声,双双出手拦阻。 老妪在二老者出手拦阻之下,向后退了—个大步,道:“两位这是做什么?”老者之—道:“情况未明之前,你不能伤他。” “谁说老身要伤他?” “那你……” “让他睡着了好上路,两位忘了……” “哦!哦!是的,老大疏忽了。” 司南誉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一切只有听任摆布,老妪再次抬手,点了他的“黑憩穴”,脑海—沉,失去了知觉。 经过一段没有时间,没有意识的历程,司南誉神智复苏,醒了过来,人是虚飘的,感觉上似乎在腾云驾雾,睁开眼,景物由模糊而逐渐清晰,他发觉躺在—个小房间的木榻上,这房门似曾相识,但—时想不起是什么地方。他开始想,被三个蒙面男女老人援手,救离百花会主魔掌的,—幕闪现心头,他起身。下榻。整个人是虚浮的,有些晕眩,他又坐回榻边。再审视房内的布没。他陡地想起来了,这是“百悔老人”精舍中的功房,他曾在这房,户接受“百悔老人”的施功。这使他震撼莫名,“百悔老人”曾自称谢绝江湖,为什么还有手下人在江湖上活动,还是在自己昏迷叶,又发生了变故。人已能活动,想来禁制已解,他试行运功,真气竟然提不起来,这使他大为骇震,难道“百悔老人”无法完全解开百花会主的禁制?抑是武功根本被废了?蓦在此刻,—个小小的身影出现门边,赫然是“百悔老人”的高足龙继光。司南誉激动地唤道:“龙小弟!”龙继光脸色铁青,目泛杀芒,狠盯住司南誉,闭口不语。司南誉惊震地道:“龙小弟,你……怎么了?”龙继光咬牙切齿地道:“我要你的命!”司南誉站起身,栗声道:“为什么?”龙继光抬起手厉声道:“你身边为何有这东西?”他手中拿的,赫然是被蒙面老妪搜出来的那三颗铁弹,司南誉深深吐了口气道:“龙小弟,你认识这东西?”龙继光暴声道:“当然,说,这东西因何在你手上?”司南誉和声道:“愚兄受一个垂死者之托,把这东西交与令堂‘赛红线’……””龙继光睁大了眼,激颤地道:“受人之托?” “是的!” “谁?” “不知道,他交代了一句话之后便断了气。” “这……” 司南誉把在百花会总舵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龙继光的神色缓了下来,作揖道:“是小弟误会了大哥,刚才言语冒犯,请大哥包涵。”司南誉笑笑道:“这没什么,谈不上包涵,龙小弟,这东西是……”龙继光两眼一红,悲声道:“三元伏虎珠,是先父生前所用的独门暗器……”说着,泪水夺眶而出。司南誉恍然道:“原来如此,龙小弟,那三位蒙面的老人是谁?”龙继光上前两步,用衣袖擦了擦眼睛,道:“请大哥原谅,那三位的身分小弟不能泄露。”司南誉吐口气,道:“令师呢?” “出去办事。” “噢!” “大哥,小弟……” “怎么样?” “家师本来已为大哥解除了禁制,是因为这三粒铁弹的关系,小弟误会大哥是杀父凶手,所以……” “所以小弟你又制住了愚兄?” 龙继光红着脸点点头,讪讪地道:“失礼之至,容小弟替大哥解穴!”说完,趋前在司南誉身上戳了三指。指点之下,真气霍地开始流转,司南誉松了一口大气。龙继光拉了司南誉一把,道:“大哥,我们去吃饭,这几天你都是靠药丸维持,恐怕……”这—说,司南誉突然感到十分虚弱,点头道:“好!”出了房门,司南誉的目光又触及居中桌上供的那块蒙着布的牌位,疑云又被勾了起来,牌位为什么要蒙着供奉?但他不能问,这是别人的秘密,问了便是犯忌。厨房里有现成的酒菜,司南誉因为饿久了,腹内空虚,不敢喝酒,只吃了些饭菜,七分饱便停住,食毕,又回到堂屋中。龙继光心情沉重,拾回原先的话题道:“奇怪,那人临死托大哥把‘三元伏虎珠’转交家母,如果他是凶手,便不会如此做,他该是谁?家母……” “令堂怎么样?” “不知是否还在人世,唉……” “如果健在,会查出下落的。” “可是……家师说小弟年幼,艺未成之前,不许出山。”眼圈又红了。” “这点,愚兄当效微劳。” “不,这件事……小弟要亲自去办,这铁弹出现在百花会的人身上,凶手可能就是百花会的人。”司南誉点头道:“极有可能,愚兄出山之后,还要找百花会主算账,一定代为追查。”龙继光瞪着小眼望空处,脸色不停变幻,不知在转什么念头。人,都有好奇心,武林人更为强烈,而有一个共通点,愈是不知道的,愈想知道,即使是毫不相于的事物,由于好奇一念的作祟,平凡的也变成了神奇。司南誉的目光不期然地又扫向那蒙着布的神牌,明知不会有答案,仍忍不住脱口问道:“龙小弟,这……蒙着的牌位,是贵门的祖师神位么?”龙继光怔了怔,才道:“不是!”司南誉追问道:“那是什么?”龙继光摇头道:“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严命不许问,也不许偷看,只是……” “只是什么?” “师父有时会对这神秘的牌子流泪,喝醉了还会捶胸顿足,小弟初来时……真怕,现在习以为常了。” 第190章 清净 这一说,更增加了司南誉的好奇心,主要的原因是上次“百悔老人”命龙继光引他来此,金言训诲,还以灵丹增加他的功力,彼此素昧平生,毫无渊源,老人这样做,必有原因,但,是什么原因呢?就在此刻,一个老人悄没声地出现堂屋中,不知如何进来的,似乎他本来就站在那里,龙继光赶紧叫了一声:“师父!”司南誉也忙着施礼道:“晚辈见过老前辈,敬谢回天之德。”“百悔老人”落座之后,沉缓地开口道:“继光,关于那铁弹子的事,你们谈过了?”龙继光恭应道:“是的!”接着,把听自司南誉的重述了一遍。“百悔老人”目芒一闪,点着头道:“好,为师的自有安排!”这句话令人莫测高深,顿了顿,转注司南誉道:“你这一次栽在百花会主手下,应该归因于临敌经验不足,在孤剑对敌,高手虎伺的情况下,你不该造成比拼内力的态势,这不啻自寻绝路。”司南誉赧然欠身道:“是的,晚辈计不及此。”“百悔老人”接着又道:“还有,一个真武士,操守与原则固然必须维护,但对那些奸狡凶残之徒就不能太拘泥,必须运用智慧,置自己于有利之地,坚与忍二字是武士的座右铭,能坚而不能忍,将流于匹夫之勇,忍而不坚,则近乎怯懦,如何能恰到好处,全在你方寸之间,因形取势,你懂老夫的意思?”司南誉惶悚地道:“暮鼓晨钟,警冥醒迷,晚辈谨受教。”“百悔老人”掀髯道:“你资质超人,自然一点即透,老夫不再赘言,关于继光生母‘赛红线’的下落,仍盼你继续代为留意。”龙继光目含悲愤,乖下了头,司南誉沉声应道:“晚辈不忘此事。”“百悔老人”默然了片刻,又道:“有个叫‘无胆书生’的是你好友?”司南誉心头一震,挑眉道:“是的,老前辈有何指示?”“百悔老人”道:“他目前重伤在山中……”司南誉星目大张,栗声道:“重伤在山中?”“百悔老人”道:“不错,已有数日了,老夫为了保持蜗居的清净,不便带他来此治疗,所以把他安置在后面第三座峰头的石洞中.如果不是巧遇老夫,他活不了,经老夫悉心治疗之后,算保住了他人命。不过还得假以时日,才能复原。”司南誉想起“无胆书生”是在自己出山之时相遇,他正受“阴灵手”的胁迫,自己解了他的危。他说奉命入山探查“断肠花”马月娇的下落,双方遂又分手,想不到他会在山中受了重伤,心念之中,激动地道:“晚辈可以去照顾他么?” “当然可以!” “如此……晚辈告辞。” “记住,不许提说老夫的事,也不能带他来。” “是的,晚辈遵命!” “还有,记得那三个蒙面人么?” “记得,是他们三位救了晚辈。” “在江湖中,他们可能给你助力,但不要勉强揭露他们的真面目。” “是的!” “你可以走了!” “晚辈拜辞!”说完深深一揖。龙继光翻着小眼道:“大哥,我送你一程,顺便指引你地点。”说着,目注老人道:“师父,可以么?”“百悔老人”点了点头,两人出门,朝后山方向奔去,到了第二重峰头,停了下来,龙继光遥指正面的峰头道:“大哥,人就在前面峰顶向阳的石洞中,小弟要回转了。” “龙小弟,谢谢你指引!” “大哥,小弟问您句话……” “什么?” “百花会总坛在什么地方?” 司南誉心中一动。道:“你……问这干什么?”龙继光淡淡地道:“没什么,只是好奇而已。”司南誉想了想,正色道:“龙小弟,百花总坛地形复杂,该会高手如云,且擅用毒,是个非常险恶的地方,你千万可别……”龙继光笑了笑,若无其事地道:“管他是什么龙潭虎穴,我又不去,只是想知道而已。”司南誉急着要见到“无胆书生”,不遑去深想其他,脱口道:“百花会总坛就是三年多前神剑帮总舵原址,在枣阳城外约十里之处。” “谢谢指教!” “再见了!” “大哥请便,愿不久再见!” 司南誉匆匆弹身,越过马鞍形的谷地,登上第三座峰头,略—顾盼,便发现了“百悔老人”所说的石洞,迫不及待地扑奔前去。口里道:“胡兄,小弟司南誉来了!” 一条蓝色人影靠坐在洞底,一点不错,正是“无胆书生”胡行宜,他身边放了水罐食物,人已瘦得脱了形,司南誉进入洞中,蹲坐下去,激声道:“胡兄……你伤得不轻。”“无胆书生”张着失神的眼,激动,但很费力地道:“兄台……怎会到此地来?”司南誉含糊以应道:“在下是受一位老前辈指点来的,胡兄……是怎么受的伤?” “嗨!小弟……算再世为人了,若不是那位老人家……就死定了。” “谁下的手?” “断肠花……马月娇!” 司南誉像触电似地一震,栗呼道:“马月娇?”“无胆书生”咬着牙道:“是的,就是那毒妇!”司南誉星目电张,厉声道:“她人呢?”“无胆书生”喘息着道:“她……就是百花会主。”百花会主是“断肠花”马月娇的化身,的确太出入意料之外,司南誉忘其所以地—把抓住“无胆书生”的手,狂吼道:“她就是马月娇?”“无胆书生”被抓得龇牙咧嘴,司南誉立刻警觉,松开了手,本想说几句道歉的话,由于太激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无胆书生”深深透了几口气,才又道:“这是巧合,小弟才……看破了对方的真面目……”司南誉声音打抖着道:“怎么样的巧合?”“无胆书生”道:“小弟入山不久,盲目乱闯,发现她在涧水边净面,才揭开这谜底……”司南誉迫不及待地道:“以后呢?”“无胆书生”闭了闭眼道:“小弟被她发现,施杀手击倒小弟,抛入涧中,幸而碰上那位老前辈,得以死而复生。”司南誉思绪如潮,把先后的事连起来想——她本是神剑帮主裴震的妻子,裴震伏诛之后,神剑帮瓦解,她成立了百花会,所以仍以神剑帮总舵为总坛。蒙面是怕人认出真面目。由于她与葛祖荫私通,被神剑帮主断了一臂,因为她的左臂是假的,怪不得断臂无血,一直虚垂着。惨死的“鬼秀才”是她埋伏在神剑帮的棋子。她的手下能用毒……心念之中,脱口大叫道:“我早该想到是她的!”很多事,在事后分析,觉得头头是道,焉怪其然,但事先却令人迷惑,莫衷一是。百花会主的真面目被揭穿,许多不可解的谜算有了答案。“无胆书生”声音带激地道:“如果小弟死了,这秘密在短时间内将无法揭开,敝门五老三少被杀的血案,不知要拖到几时,兄台来得太好了,万一小弟不治,这讯息还可以传出去。”司南誉沉声道:“在下曾经答应过‘五岳大帝’的老侍僮鲍承宗,追回‘无极宝典’,姓鲍的老人惨遭横死,对死者不能失信,是以在下要寻到马月娇之心并不亚于贵门索讨血债的急迫……”说到这里,突地想到一件事,放大了声音道:“对了,‘讨债人’该是谁?什么来路?”“无胆书生”喃喃地道:“他会是谁?”司南誉栗声垣:“非设法揭穿他的真面目不可。”“无胆书生”道:“这件事家师会办,上一次恪于江湖规矩,没挖他的根,事情既又牵涉到本门血案,就不能再放过他了。”司南誉陷入了沉思:“照事实来推论,事涉情与仇,可能性最大的是裴震和葛祖荫两人之一,但葛祖荫被裴震等迫落绝岩,是自己亲手送他的终,而裴震也已伏诛,师姐与师姐夫曾起尸装棺重葬,死人当然不会复活,该是谁?”“无胆书生”口中发出了轻轻的呻吟。司南誉猛省过来,歉然道:“胡兄,对不起,只顾谈这件事,忘了你身负重伤,伤势如何?”“无胆书生”强忍住痛楚道:“可能死不了,那位老人家的丹药和手法……极有效验,对了,还有三粒药丸,老人嘱咐—个时辰后吞服,现在……差不多了。”说着,取出药丸纳入口中,取过身边水罐,喝了几口,送丸入腹。司南誉道:“在下助胡兄行功助长药力如何?”“无胆书生”点头道:“很好,那就有劳兄台了。”司南誉趺坐到“无胆书生”身后,右手掌附上“命门”,缓缓迫入真元。“无胆书生”以初苏的内元接引。半个时辰之后,“无胆书生”已能自行运功,司南誉感觉出来,收了手,起身出洞,让“无胆书生”一人静坐。 司南誉在洞外仰望云天,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到百花会总坛。 第191章 红妖 突地,他恍悟了一个道理,百花会主马月娇,能有今天这份惊世骇俗的功力,定是从“无极宝典”得来,记得她曾扬言,百日之后,何惧于人,当是指完全参悟而言,准此而论,她还没竟全功。忽地,又一件事浮上脑海,不自禁地脱口道:“糟了!”一个声音道:“什么事糟了?”司南誉转过身,只见“无胆书生”站在面前,双目神光已经重现,脸色也红润了许多,忙道:“胡兄已经复原了?”“无胆书生”苦苦一笑道:“五成,要完全复原得假以时日,不过能行动了,兄台刚刚说什么糟了?”司南誉沉重地道:“找到马月娇也追不回那部血案肇因的‘无极宝典’!”“无胆书生”惊声道:“为什么?” “如在下猜测不错,宝典已落人一个叫施小芸的百花使者手中。” “这……兄台根据什么如此猜测?” 司南誉把“讨债人”向施小芸苦追一个小纸包,以及百花会主向“讨债人”追问东西下落的经过说了一遍。“无胆书生”沉吟着道:“看来事实已可认定。”司南誉喘了口大气,道:“早知道的话,施小芸飞也飞不了。”“无胆书生”道:“这得立即采取行动,找到那姓施的使者,如果东西被对方追回,或落入第三者之手,麻烦便大了。”司南誉点点头,道:“胡兄如果行动方便的话,我们这就出山!”“无胆书生”低头想了想,道:“小弟得向那位老前辈叩谢救命之恩。” 司南誉笑笑道:“不必了,那位老前辈已交代在下,不再见胡兄了。”“无胆书生”怔了怔,道:“兄台上次说,曾受一位武林前辈指点武功,莫非就是……” “不错,正是他老人家。” “兄台应该知道他的来历。” “他老人家不肯透露。” “那……我们走吧!” “走!” 两人连袂下峰,司南誉故意避开“百悔老人”隐居处的方位。由于“无胆书生”体力尚未复原,所以走得很慢。一路之上,司南誉内心激荡如潮,“百花会主”的真面目已被揭开,可是“无极宝典”业已易主,要找到施小芸颇不简单,她知道会主不会放过她,“讨债人”也志在必得,必然隐藏得更紧密,江湖之大,要找一个存心掩藏的人,真不殊大海捞针,但,能不找么?“五岳大帝”已无门人,鲍承宗临死说找到之后即算相赠,自己虽志不在此,但总得使老人得以瞑目。“无胆书生”突然开口道:“兄台,小弟心中有个疑问,不吐不快。”司南誉心中一动,道:“什么疑问?”“无胆书生”道:“根据小弟的观察,凭本门特有的经验判断,那位救治小弟的老前辈,是易了容的,并非他的本来面目。”司南誉“噢”了一声,惊声道:“易了容的?”心中疑云陡炽,易容,蒙了布的神牌,神秘的手下,把这些连起来,说明了“百悔老人”也不是老人的真正名号,为什么江湖中人都这么崇尚神秘,令人迷惑?“无胆书生”道:“兄台看不出来么?”司南誉期期地道:“对这—道在下是门外汉。” 如银的月光接替了苍茫的暮色,天地变了另外一个样,距离出山还有很长一段行程,因为走得太慢的缘故。司南誉开口道:“胡兄,你不能太劳累,我们找个地方过夜吧?”“无胆书生”笑笑道:“这样走法还不致于累,乘夜凉慢慢赶吧。”司南誉点头道:“也好!”他是巴不得早点出山,展开对付马月娇的行动,说施小芸窃走的是“无极宝典”,虽然可能性极大,但仍属于猜测,必须要加以证实,他希望猜测错误,便可省了许多周折,当然,这想法是一厢情愿的。两人继续朝出山方向行进, 月过中天,距离山口已经不远,一种高手本能上的反应,司南誉发觉有人跟踪,但回头之下,又什么也没发现,这暗中盯梢者的身手已到了惊人的地步,司南誉数次突然回头,还是一无所见,心中疑云愈来愈盛。“无胆书生”发觉了司南誉的奇突行动,困惑地道:“什么事!”司南誉悄声道:“有人盯我们的梢。” “哦!什么样的人?” “对方很机伶,没发现。” “会是谁?” “不得而知!” “小弟有个计较……” “什么计较?” “无胆书生”靠近,低语了数声,司南誉点点头,两人继续前进,到了一个急弯的路口,司南誉在转弯之后闪身入林,迂回向后包抄,“无胆书生”停在路边,口里有一句没一句地白个几扯着,仿佛在与司南誉闲聊,司南誉以极快的速度穿林抄出里许,然后回头走察看动静。如果有人盯踪,便会夹在两人之间。回到了原处,司南誉一肚子闷气,脱口道:“见了鬼了!”“无胆书生”迎着道:“没有鬼,是有人跟踪,你刚离开,对方便从另一边穿林而过,还发了一声冷笑,小弟功力未复,无法去追。”司南誉星目大睁,气呼呼地道:“这么说,在下的感觉没错?”“无胆书生”道:“是没错,照这情形看来、对方已超到头里去了。”司南誉懊丧地道:“我们还是上路吧,对方如有企图,必有所行动,不必跟他捉迷藏。” 蓦在此刻,一条人影自前道出现,司南誉连想都不想,便闪电般扑了过去,口里大喝一声:“别动!”睹面相对,司南誉看清了现身的竟然是“土行仙”,不由吐了口大气,道:“原来是孔前辈,晚辈还以为……”“土行仙”翻眼道:“你以为什么?”司南誉道:“晚辈还以为被什么人盯上了梢。” “盯梢,什么意思?” “怎么……方才不是前辈……” “老夫刚到,被你小子冒冒失失地喝住,谁盯你的梢?”司南誉愕然了片刻,道:“那是什么人盯晚辈的梢?”“土行仙”道;“真有人跟踪你?”“无胆书生”奔近前来接话道:“是有人盯我们的梢,师兄,你怎么也到山里来?”“土行仙”道:“接应你呀!奇怪,你俩怎会在一道?”“无胆书生”把经过说了一遍,提到百花会主便是“断肠花”马月娇的化身时,“土行仙”须眉俱张,激越地道:“想不到,真想不到,这淫毒的妇人竟然妄为到这种地步,师弟,你虽然受了意外折磨,但值得,本门血案指日可了。对了,本门规矩,不平白受人恩惠,那救你的老人是谁?” “不知道!” “只在此山中,总可以找到的。” “可是……” “可是什么?” 司南誉接口道:“那位老人家是隐遁之土,不愿人打扰。”“土行仙”默然了片刻,道:“好吧,以后再说,对了,小师弟险死重生,马月娇必不知道,她定以为秘密未泄,这对我们行动有利,此事得请示掌门人裁夺,出山之后,司南誉自行一路。”司南誉正中下怀,他一向喜欢独来独往。不受拘束,忙应了声:“好!”“无胆书生”皱眉道:“可是……师兄,那跟踪我们的人,说不定是有所图谋的,这……”“土行仙”道:“会不会是‘讨债人’?只有他才有这等身子。”司南誉心中—动,道:“极有可能,这家伙相当狡黠,据前辈说,贵掌门在他身上做了手脚,会有某种气味,找他当不难,鉴于他是马月娇生死对头,他的来历有查明的必要,而且有件事须由他来证实。”“土行仙”道:“什么事?”司南誉把前事说了一遍之后,道:“那姓施的百花使者窃走的是否血案之源‘无极宝典’,只有他和马月娇两人可以证实。”“土行仙”深深—想,道:“可以,老夫尽量设法找到他。”司南誉很想提出“百悔老人”的名号,问问这位江湖阅历极丰的空道高手,但想到迭受老人大恩,不能泄人之底,否则有亏道义,便把到口边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我们上路吧!” 出了山区,双方分手各行其道。夜尽天明,不久日出,司南誉来到了—座小镇之外。—个问题涌上心头,他停了下来,深深地想——如果公然奔枣阳,自己目标太显着,百花会必然有备。单独对付百花会主“断肠花”马月娇不难,但该会高手不在少数,这—次幸赖三个蒙面老人所救,故事不能重演,否则必将遗恨终生。徒勇不足恃,必须配合适当机会。心念未已,—声惊叫倏传入耳:“白儒!”司南誉心头—震,抬眼望去,只见—个村妇打扮的女人站在三丈之外,不由大感惊异。对方怎会叫出自己的外号?村妇走近前来,又道:“少侠还记得我么?”司南誉仔细,—看,想起来了,这妇人正是在山中被“红妖”施以强暴,请求自己乘虚赴百花总舵解救人质的女人,在会中是堂主身分,地位不算低,想不到会在此地碰上。 第192章 跋涉 她改了这装束,所以一下认不出来,当下点头道:“记得,你托在下办的事,被‘讨债人’捷足先登。”妇人点头道:“我已经知道了!”司南誉吐了口气道:“你脱离百花会了?” “还没有。” “人质已释,你还有什么依恋?” “我……还有事未了!” “噢!” “少侠何往?” 想了想,司南誉道:“在下有件事请教,如果有困难,可以不必答复。”妇人左右一顾盼,道:“路中谈话不便,到那边林子里如何?”司南誉点点头,跟随妇人奔入不远处的柳林中,妇人道:“什么事?” “你们会主是谁?” “这……” “在下说过,有困难不必答复的。” 妇人咬咬牙,放低了声音道:“她就是三年前的神剑帮主夫人马月娇。”这证实了“无胆书生”的话不假,司南誉早已知道,所以并不惊奇,又道:“讨债人又是谁?” “这就不知道了!” “没听你们会主提过?” “没有!” 默然有顷,司南誉换了话题道:“你们有个使者叫施小芸的逃走了,有这回事么?”妇人诧异地道:“少侠怎会知道?” “这你不必管,她盗走了一样东西,是么?” “是的,我就是奉命追查她的人之一。” “她盗走的是什么东西?” 妇人怔了怔,才沉声道:“是会主珍逾性命的东西。” 司南誉一听妇人说是百花会主珍逾性命之物,迫不及待地道:“是什么东西?”妇人道:“是一部武林秘笈。”司南誉追问道:“那秘笈叫什么名字?”妇人摇头道:“会主没交代,只说是部秘笈,不计任何代价必须追回。”司南誉一听冷了半截,但从秘笈二字来判断,当属“无极宝典”无疑。妇人神色一黯,道:“属于我的人质,业已被害……”司南誉心中一动,敏感地想到了那临死托带铁弹的中年男子,脱口道:“芳驾如何称呼?” “我叫潘家倩!” “外号?” “这……没有外号。” “没有外号?” “一定要有么?” 司南誉窒了窒,道:“据‘讨债人’说,他杀的全是百花会主的心腹,人质与他们的关系人已经全散了,属于芳驾的人质何以被杀?”潘家倩眼圈一红,道:“也许是误杀,我回总坛时,发现他陈尸现场!”司南誉目芒一闪,道:“是个中年男子?”潘家倩咬牙道:“是的,少侠看见了?”司南誉登时激动非凡,栗声道:“他是芳驾的什么人?”潘家倩垂泪道:“是家兄——潘家寿。”司南誉星目大张,略不稍瞬地望着对方。潘家倩不安地道:“少侠想说什么?”司南誉努力镇定自己,追问道:“芳驾真的没有外号?”潘家倩粉腮大变,向后退了两三步,栗声道:“少侠一再追问我的外号是什么意思?”司南誉冷沉地道:“当然是有原因的。”潘家倩显得十分紧张地道:“可否先告知原因?”司南誉想了想,道:“好吧,在下说出原因,令兄临断气之前,托在下把—样东西交给—个人,可惜他来不及细说便……”潘家倩娇躯猛颤,双眸暴睁,向前跨了—个大步,激声道:“是什么东西?”司南誉—字一顿地道:“三元伏虎珠!”潘家倩脸孔起了抽搐,娇躯连晃,脱口惊叫道:“三元伏虎珠?” “一点不错!” “他托少侠交给谁?” “赛红线。” 潘家倩身形摇摇欲倒,泪水夺眶而出,口唇连连抖动。死者既是她的胞兄,东西是托交“赛红线”,她当然与此有关,看她激动的样子,与猜测相去不远了,司南誉迫视着对方,沉凝地道:“怎么样?”潘家倩把牙齿咬了又咬,不答司南誉的问话,喃喃自语道:“奇怪,三元伏虎珠怎会在兄长手上,这……什么原因?”这—说又使司南誉陷入迷惘,经验告诉他,得小心处理,说不定其中另有文章,三元伏虎珠是龙继光父亲生前所用的独门暗器,夫妻一死一失踪,凶手不明,可是死者为什么要在临死时托自己把东西交给“赛红线”?这妇人何以如此激动?内情显然不简单。潘家倩颤声道:“东西呢?”司南誉寒声道:“对不起,除非找到‘赛红线’,在下要对死者负责。”潘家倩喘息着道:“我就是。”司南誉—震,挑眉道:“芳驾就是‘赛红线’?”心头却激荡不已,“百悔老人”之托算有了交代。潘家倩点点头。司南誉心念电转:“江湖险恶,人心诡诈,一大意就会出错,在真相未明之前,还是保留—点的好。”心念之间,镇定下来,缓缓地道:“芳驾何以会投入百花会?”潘家倩拭了拭泪痕,叹口气,幽幽地道:“先是家兄受益惑而进入该会,继而我被迫入会,家兄成了人质。” “令兄已遭害,为何仍不脱离该会?” “我要借此身分,追查灭门的凶手。” “照芳驾的说法,并不知三元伏虎珠在令兄身上,何故?” “我……想不透!” “会不会与芳驾所遭的灭门惨祸有关?” 潘家倩断然道:“不会!” 司南誉紧迫不放地道:“那东西怎会在他身上?” “……”潘家倩默然。 “以芳驾的判断呢?” “也许……家兄已找到了真正的凶手。” “这……似乎不可能。” “为什么?” “令兄身为人质,行动不自由,如何查到凶手?” “……”潘家倩又哑口无言。 司南誉心中疑云大盛,她说她就是“赛红线”,死者是她胞兄,但对三元伏虎珠却说不出因由,这当中必另有文章,她的话未可尽信。沉默了片刻之后,潘家倩开口道:“请少侠把兄长遗物交给我。”司南誉摇摇头,道:“不行!”潘家倩大张杏眼道:“为什么?”司南誉冷漠地道:“等在下确实证明芳驾的身分之后再说。”潘家倩发急道:“少侠为何不信任我?”司南誉丝毫不为所动地道:“在下与死者素昧平生,但既然答应了,便有责任。”潘家倩咬咬牙,道:“少侠准备如何证明?”司南誉口角—撇,道:“在下自有办法证明。”潘家倩顿足道:“我就是,这假不了的,为何还要证明?”司南誉冷冰冰地道:“对不起,在下暂时不能相信。”潘家倩脸色一变再变,激动得簌簌直抖,狂声道:“少侠如何才能相信?”由于她说不出三元伏虎珠何以会在她兄长的身上,使情况显得复杂而暖昧,司南誉已铁定了心,等待事实真相,最直接的方法是由龙继光来指认,他当然认识他娘,目前的情况可以分两方面来想,正的方面,她的话可信,她真的是“赛红线”,而三元伏虎珠的出现另有原因。反的方面,她捏造事实,她兄妹可能就是凶手,自己如助龙继光澄清这件事,对“百悔老人”而言,也算是感恩图报之一法。心念之中,故意试探着道:“东西已经不在在下手上。”潘家倩眸光连闪,栗声道:“不在少侠的身上?那在何处?”司南誉注意着对方的反应,冷沉地道:“已经在那东西应该归属的人手中。”潘家倩急声道:“谁?”司南誉一个字一个字地道:“龙继光!”潘家倩如中雷击般地一震,扑近司南誉身前,狂叫道:“光儿,光儿……他……我找了他三年,他现在哪里?”司南誉不疾不徐地道:“从一位武林异人习艺!”潘家倩身形连打踉跄,激动如狂,泪水泉涌而出,哀叫道:“谢天谢地,光儿……无恙,少侠……他究竟在哪里?”亲情流露,看来似乎不假,但司南誉已打定了主意,因为他经历的诡谲事太多了,不敢轻信人,当下沉吟着道:“那位武林异人是位避世者,不愿见生人,不过……如果芳驾身分不假,又另当别论,在下可以设法使芳驾母子见面。”潘家倩激动得几乎站立不稳,带着哭声道:“少侠,请……告诉我,光儿在哪里?” “芳驾要见他?” “当然,我厚颜偷生,就是……为了他。” “在桐柏山中。” “桐柏山中?啊……山中什么地方?” “在下不能说,只能安排!” “现在?” 司南誉深深考虑了一阵之后,道:“可以,在下可以再入山一次!”潘家倩咬了咬下唇,道:“这……不妥!” “什么不妥?” “少侠是本人的敌人,我们走一道……难免节外生枝。” “可以分道,在山中会合。” “好,如何会合?” “入山之后,沿山道西行,在十里处,先到先等。依行程计,当在明日午后。” “好!就这样!” 既然她敢入山与龙继光见面,证明她的话不假,司南誉转动身形,道:“在下先走一步!”步字离口,人已弹射而去。 刚出山,又入山,但司南誉可不能辞这跋涉之苦。 第193章 勇气 一方面是答报“百悔老人”的恩德,另方面能使龙继光母子重逢,也是侠义道为所当为,再方面,争取潘家倩作为耳目,对付起“断肠花”马月娇来就比较容易。熟路轻车,不虞走错方向,是以速度很快,他必须先找到龙继光,然后再回约定地点迎候潘家倩。第二天日出之后不久,司南誉来到了“百悔老人”隐居地不远之处,他不期然地想起了“无胆书生”说过的话,“百悔老人”是易了容的,那他该是谁?不过,迭次受人大恩,说什么也不能去揭别人的底,不管老人是谁,对自己总是友非敌。 “大哥,你怎么又回头了!”随着话声,一条小身影掠近前来。司南誉喜出望外,来的竟然是龙继光,忙迎上道:“龙小弟,我专程来找你,令师呢?”龙继光笑着道:“在家,没出门,大哥找我什么事?”司南誉略一沉吟道:“你能随我离开些时么?”“离开……去哪里?” “只在山中,去办件事,得一个白天的时间。” “唔!我以为带我出山呢!” “需要禀告令师么?” “不必,我经常在山中瞎逛的。”说完,做了个稚气的笑容,偏头想了想,又道:“大哥要见家师么?” “现在不必,等办完事再说。” “到底是什么事?” “这个……到了地头再告诉你。” “好吧飞我们这就走,山居日子难过,有点事总是好的。” “走吧!” 两人上了路,龙继光忽地想起件事来,边行边道:“大哥,有件事要告诉你。”司南誉道:“什么事?”龙继光道:“那天你跟那叫‘无胆书生’的出山,是否发觉被人盯踪?”司南誉心中一动,道:“不错,有这回事,你怎么知道?”龙继光兴冲冲地道:“因为那就是小弟我!”司南誉为之啼笑皆非,侧头白了他一眼道:“你为什么要跟踪我们?”龙继光道:“奉师命护送—程。”司南誉笑了笑,不再说话,心里却着实佩服这孩子的身手,凭自己的能耐,竟然无法发现他的身影”心中的疑团算是打破了。 傍午时分,来到了粗略估计的地点,司南誉停了下来,道:“差不多了,我们就在此地等。”龙继光困惑地道:“大哥,到底怎么回事,该告诉小弟吧。”司南誉朝山路边的石头一指,道:“坐下,我告诉你。”两人并肩坐下,龙继光迫不及待地道:“现在好说了?”司南誉神色一肃,把此来的经过和目的说了出来。龙继光蹦了起来,激越无比地道:“大哥,你找到我娘,我……该怎么谢你!”司南誉沉着地道:“谢倒是不必,这点小事算什么,问题是我没见过令堂,所以才请她亲自来此地跟你见面。”骨肉天性,龙继光已流下泪来,他焦灼不安地张望着。等待,时间似乎变得特别长,好不容易盼到了口头偏西,仍不见潘家倩的影子,龙继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司南誉也感到不耐了。—等再等,眼看日头就要歇山。司南誉沉重地道:“龙小弟,我……可能受骗了!”龙继光狂声道:“受骗,什么意思?” 司南誉沉声道:“照理,她该比我们早到,现在不见人影,其中就有了问题。”龙继光流泪道:“会不会……路上发生了意外?” “可能性不大,本来我就有些疑心,因为她无法交代三元伏虎珠何以会在那该是你舅舅的身上。” “那……她……不是我娘?” “这件事还得再查。” “不管真假,小弟家门血案百花会脱不了干系。” “看来是如此。” “大哥,你带我走好么?” 司南誉正色道:“不成,龙小弟,你必须以师命为重,关于这件事,我会尽力替你查,好歹会有消息给你。”龙继光仰着泪眼望天,久久无言,这种惨事,小小心灵是不堪负荷的。司南誉语重心长地道:“龙小弟,我知道你很痛若,不过,你年纪还小,该专心习艺,以你的资质,将来的成就未可限量。”龙继光悲声道:“我只要娘,只要报仇,别的……我什么都不要。”司南誉苦笑着道:“如果令堂健在,母子必有见面之日,至于报仇,又必急在—时,至少该先找到报仇的对象。” “在山中哪里去找?” “龙小弟,依我判断,你的仇家必非泛泛之辈,艺业未成,谈不上报仇,只有偾事,同时令师必然为你有所谋划,你该听他老人家的。” “艺成……如果仇人死了呢?” “不会有这种事的,我出山之后,会尽量替你办这件事。” “可是……大哥……” “龙小弟,你回去吧,免得令师牵挂,我也该走了,你静等我的消息。” “大哥,我……” “怎么样?” 龙继光把牙齿咬了又咬,突地一顿脚道:“好,小弟这就回去,大哥,如果你查到小弟的仇家,可不能下手,一定得留给小弟亲手处理。”司南誉颔首道:“那是当然的,对了,龙小弟,你应该有同门……” “同门?” “是呀!就是上次把我救到此地的那三位蒙面老人。” “这……家师什么也没说,小弟也不知道他们的身分。噢!对了,那位老太婆来时曾抚着小弟的头流泪,小弟想问个明白,却被师父打发走了。”司南誉心头一动,道:“不错,那位姥姥在发现三元伏虎珠之后,曾十分激动,曾指我是凶手,说不定……她与你家有什么渊源。”龙继光道:“小弟一定要向师父问清楚,大哥,我走了!”司南誉道:“龙小弟,后会有期。”龙继光作了个揖,弹身奔去,司南誉望着他小小的背影叹了口气,心头十分沉重,这完全是基于一种同情。呆立了片刻,司南誉动身朝出山方向奔去,他准备在天黑之前出山。奔出没多远,突然听到一阵嘤嘤啜泣之声,传自山路边的林中,司南誉吃了一惊,循声扑去,口里道:“什么人?”哭声顿止,—条人影从树后出现。司南誉目光扫处,为之骇然大震,对方竟然是自认“赛红线”潘家倩的那中年妇人,泪痕斑剥,满面凄苦,司南誉脱口道:“原来芳驾已经来了!”潘家倩哀声道:“是的,早来了!”司南誉后退了一步,瞪视着对方道:“为何不现身?”潘家倩哽咽着道:“我不能,我……不能啊!” “为什么?” “我……失去了勇气。” “失去了勇气?” “是的!” 冷笑了一声,司南誉眸中煞芒连闪,道:“是怕被指认出来你并非真正的‘赛红线’,是吗?”潘家倩惊异地睁大了双眼,片刻之后,摇摇头,悲声道:“方少侠,你错了,不是……这原因。”她不知司南誉本姓南宫,司南誉之名是他师父“武林至尊”起的,所以称他为方少侠。当然,这没有辩正的必要,司南誉冷极地道:“那是什么原因?”潘家倩咬牙切齿了半晌,才恨恨地道:“我上次在山中,曾被‘红妖’污辱,我……没脸见我的孩子。”司南誉呼吸一窒,道:“那不是你的错!” “话虽如此,被污是事实,我活着的是躯壳,心已经死了。” “你……不打算见龙继光了?” “我已经在暗中见到了他,我……满足了。” 母子相遇而不能见面,的确是人间的大悲剧,司南誉为之恻然,但他不敢遽予相信,焉知对方不是在演戏?心念一转,道:“那……芳驾准备怎么办?”潘家倩咬牙道:“我只剩一件事要办。” “什么事?” “追凶报仇。” “在下如何向令郎交代?” “就说,我……已经不在人世了。” “在下已把一切告诉了令郎,何以自圆其说?” 潘家倩低头沉思了片刻,毅然决然地道:“什么也不必说,就让继光这样生活下去吧!”司南誉摇头道:“他不会放手的,他会追查到底。”潘家倩的泪水又告滚落粉腮,凄凉欲绝地道:“一切听其自然了,少侠,骨肉天性,劫后余生,我……何尝忍得下心不见他,可是……那将更痛苦,结局更残酷,一个失身的女人,偷生何为?”紧紧皱了皱眉,司南誉忍不住又追问一句道:“芳驾真的是‘赛红线’?”潘家倩惨笑着道:“少侠为何总不相信,这假不了的,我行走过江湖,识我者不少,会有机会证明的。”司南誉无话可说了,她的话在情理中,不愁没机会证实,默然了片刻,又道:“三元伏虎珠的事怎么说?”潘家倩道:“家兄已遭不幸,死无对证,东西在他手上,必有原因,我会查明。”司南誉把心一横,道:“话说在头里,芳驾如果身分不假,在下万分同情,当尽力相助,万—有假,在下可不惜杀人流血!”潘家倩正视着司南誉道:“当然,这是少侠该采的行动。” 第194章 飞讯 蓦在此刻,一阵极清脆的鸟鸣声遥遥传来,山中鸟啼是最平常的事,司南誉当然不在意。潘家倩脸色—变,赶紧拭净泪痕,道:“这是我们自己人相召的暗号,我得走了!”说完,疾闪而离。司南誉心头—动,立即弹身尾蹑下去。 不远的山道上。潘家倩与一个同样村装打扮的少女相对,司南誉从侧方掩进。—眼便看出是一名曾朝过相的“百花使者”。只听那“百花使者”道:“潘堂主,你怎会到山里来,这不是你负责搜索的地区!”这—声潘堂主,使司南誉疑念全消,她确实是“赛红线”没错,潘家倩沉静地道:“是本堂无意中听说有个少女入了山,不及请示,便赶了来。”使者“唔”了—声,道:“我们立即出山,赶去会合太上。”太上是谁?司南誉心里打了一个结,不问可知,定是个极可怕的人物。潘家倩颔首道:“好的,飞讯上怎么说?” “山尾附近发现可疑的女子……” “会是施小芸么?” “很难说,但必须查明,不能让她漏网。” 司南誉在暗中人为激动,原来对方是要逮捕施小芸,“无极宝典”在施小芸的身上,自己不能错过这绝佳的机会。潘家倩有意无意地朝这边扫了一眼,然后开口道:“林使者,我们这就走吧?”姓林的使者点点头,道:“走!”司南誉保持视力所及的距离,尾随而去。 桐柏山东端尾脉突起—座孤峰,由于山势将尽,山岭已趋和缓,故而这孤峰特别显目,有如鹤立鸡群。月明如昼,万籁俱寂,表面上是空山静夜,但实际上峰角四周已布成天罗地网,每一处阴暗的地方都有高手伏伺。 司南誉尾随潘家倩与姓林的使者来到了地头,在外围择了个隐秘的位置停了下来,二女在暗语对答声中,加入人围。不用说,峰头上藏的是被视为叛逆的“百花使者”施小芸,在如此周密的布署下,她是插翅难逃,如果她不是窃走“无极宝典”,该会当不会如此劳师动众,司南誉静伏着,盘算如何不惊动对方而能登峰。“无极宝典”他志在必得,因为这是对死者全信。部署很严密,呆了盏茶时光,仍计无所出,只要—现身,绝难逃过对方的视线,而事实上他不能硬闯。两条人影朝峰上升登,虽有林木掩荫,由于月色明亮,无所遁形。“绝不能让对方先得手!”司南誉在心里暗道了一声,但现身便会引起骚动,情况将完全改变,众寡悬殊。定然愤事。苦苦一想,有了主意,明月正照前峰。后峰定然背阴,如能设法制住几个监视的,行动可就方便了。心念之下,悄然后退十丈,然后以极快的速度绕向后峰,果然,后峰整个是黝暗的,他逐次借物掩护,步步迫近峰脚。两条人影静匿在树丛中,当然,附近还有互为呼应的,如果出手而不使发出任何声音,的确很难。—阵犹豫之后,司南誉只好不顾后果的采取行动,他像幽灵般迫向两名埋伏者,小心翼翼,不带任何声息。埋伏者是两个女的,在低声交谈。“想不到施小芸胆敢做出这等不要命的事。” “太上出马,她是死定了。” “死,照太上的性格,恐怕不会让她痛快地死。” “她真的在峰上?” “消息是猎户传出的,假不了。” 司南誉觑准了二女的位置,算准了下手的部位,再迫近,一错牙,出手如电,同时分点二女背后重穴。两声低沉的闷嗥,二女仆了下去。司南誉舒了口气,准备从这缺口登峰。蓦在此刻,风声微动,司南誉心头一紧,蓄势戒备。一条人影来到身侧,“嘘!”示意他不要声张,司南誉定睛一望,喜出望外,来的竟然是“赛红线”潘家倩。另一方似乎听到动静。传过来一声暗号,潘家倩立即以暗号回答,随即寂然,潘家倩用手一指,悄声道:“由此登峰,注意行迹。”司南誉以极低的声音道:“太上是谁?” “会主的师父,新从南方来的。” “功力如何?” “极高!” “人已经登峰了?” “是的,与副会主一道。” “敬谢芳驾援手。” “我到那边去引开监视,你赶快行动。” 就在此刻,一个声音道:“好哇!潘家倩,你敢吃里扒外!”两人同时心头剧震,司南誉转头一望,认出是那姓林的使者,不知何时迫近的,当机立断,司南誉侧弹电扑,“切金掌”切了出去。姓林的使者大叫一声:“有敌人!”身形如魅影般划开。这种身法,是“百花使者”的特长,司南誉见识过多次,的确不殊鬼魅,这一掌切了个空,但潘家倩是存了心的,几乎是同一时间也施出杀手,功力用足十二成,姓林的使者不虞潘家倩敢对她下杀手,心里无备,惨哼一声,栽了下去。两条人影从侧方闻声扑来。潘家倩急声道:“不能留活口!”这不必交代司南誉也知道;电迎而上,卜卜两声,人影栽倒,这次可没出其他的声音。潘家倩推了司南誉一把,道:“快去!”司南誉如夜鹤般掠起,朝峰上扑登。 三个位置的暗桩被消灭,这一个方向成了真空。阴暗,加上林木遮掩,司南誉的身法又奇快,远处的桩卡无由发觉。峰顶上是一间古庙,不大,只有一殿两厢,正对庙门有一座石塔,塔门紧闭,一个白发老妪拄杖站在塔前。司南誉隐身在庙门侧边的树丛中。一条人影从庙门飘出,赫然是副会主“南天鬼女”。老妪没回头,开口道:“如何?”声如枭啼,说多难听有多难听。“南天鬼女”道:“仔细搜过了,没人影,但有炊具和食物。”老妪“嗯”了一声道:“人躲在塔里准没错。”“南天鬼女”道:“怎么办?”老妪道:“破塔抓人,这贱人飞也飞不了!”说着,上前数步,杖交左手,右掌上扬,隔空向塔门劈去。“轰”然一声,塔门朝里倒下。老妪横杖上步,向里张了一眼,身形暴退,惊叫出声:“呀!”司南誉心弦为之一颤。 “南天鬼女”惊声道:“师父,怎么了?”老妪顿杖道:“你自己看!”“南天鬼女”趋近塔门,朝内望了一眼,栗叫道:“死了!”司南誉心头大震,施小芸竟然死了,不知是他杀还是自杀,如果是他杀,“无极宝典”定然不保,是谁捷足先登?如果是自杀,今晚必有—番剧斗。他的位置是侧方,无法看到塔内的情景。老妪栗声道:“把她解下来,搜搜她的身上。”解下来三个字,证明死者是悬吊着的,司南誉又是一震。“南天鬼女”进入塔内,不久,抱出一具女尸,放落地面,惊呼道:“讨债人!”又是“讨债人”的杰作,司南誉血脉贲张,不用说,“无极宝典”已落“讨债人”之手。月光下,远远可以看到死者胸前的白布标志。一波三折,司南誉恨得牙痒痒,此行算是扑空了。老妪咬牙切齿地道:“老身逮到‘讨债人’,非把他—片—片撕碎不可。”“南天鬼女”在施小芸的尸身上搜摸了—阵之后,起身道:“不知那东西是否被‘讨债人’得手?”老妪没好气地道:“还用说,他杀人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东西。”“南天鬼女”切齿道:“我要吃他的肉。”老妪道:“吃肉也好,喝血也好,得先逮到人!” “师父,现在该怎么办?” “撤退,另行部署!” “施小芸的尸体如何处置?” “她是罪魁,难道还要厚殓超度,哼……”说着,单手抓起施小芸的尸体,—抡,飞掷出去,听落地的声音,当在五丈之外。这老妪的凶残,使司南誉为之头皮发炸。现在,已经没有现身的必要了,“无极宝典”易主,此后追逐的对象变成了“讨债人”,在百花会而言,对于“讨债人”是仇上加仇,恨上添恨。老妪—摆手,道:“走!”师徒俩弹身离开。司南誉心里在想:“马月娇是毒君马木林的女儿,‘南天鬼女’是她的胞妹,看来姐妹俩都拜在老妪门下,奉进中原,尊之为太上,一干女魔,居然称霸中原武林,在武林史上,当属空前。”心念之间,正待现身出去,突然发现塔顶冒出—条人影,不由心头大震,忙又稳了下来。 月白如昼,看那人影,颇不陌生,凝目遥注,又为之大惊意外,对方赫然是自称“魔人”的青袍老者。他怎会藏身塔中?“无极宝典”是他劫走的?他与“讨债人”是一路?司南誉激越无比,记起在孤峰石坪上,百花会主与“讨债人”决斗,老者传话要自己去做公正人,之后,自己与百花会主展开剧斗,不敌重伤,危急之际,老者现身以大话镇住百花会主,使自己得以脱身,说起来,自己还欠他—份人情。但,恩归恩,怨归怨,宝典非追回不可。 第195章 无极宝典 心念未已,老者突地飞身下塔,如玄鹤般落到地面。青袍老者身形刚刚落实,一声怪笑传来,两条人影从庙门出现,赫然是那老妪和“南天鬼女”,想不到二人离去是假的,目的在引人现身,江湖中尔虞我诈,实在可怕。老妪与“南天鬼女”迅快迫上,站成犄角之势。青袍老者背对塔门,兀立不移,沉冷地道:“芳驾有何指教?”老妪发出刺耳的声音道:“老身要把你撕成碎片!”青袍老者镇定如故地道:“这是什么意思?”“南天鬼女”厉叫道:“讨债人。你以为易容化装之后,便可瞒人眼目?”暗中的司南誉心头剧震,“讨债人”精于易容之术,不时改变形貌,难道这老者也是他化身之—?青袍老者怪笑了一声道:“老夫怎会成了‘讨债人’?”老妪寒声道:“事实俱在,还敢狡辩,老身早知你隐身塔中,才假作离去,你说,你准备如何死?”青袍老者摇头道:“老夫—辈子还没碰到过这种事。”“南天鬼女”道:“那你是谁?”这句问话暴露了她的弱点,显然她指老者是“讨债人”并没有绝对把握,青袍老者冷漠地道:“老夫魔人!” “魔人?” “不错!” “因何躲在塔中?” “躲?哈哈哈哈,这本来就是老夫的居处,因为有事离开了几天,却被鹊巢鸠占,居然还杀了人,老夫黄昏前回来,发现塔中吊了个死人,正没作区处,你们便来了……”老妪厉哼了一声道:“简单,你走近前来,让老身仔细瞧瞧,你是否易了容,真假立辨。”青袍老者道:“这是一种侮辱,办不到!”老妪狞声道:“老身耳朵里放不进这个不字。”青袍老者嘿嘿一阵冷笑道:“阴阳令婆,老夫不欣赏你这一套。”老妪目芒一闪,显然吃了一惊,栗声道:“你竟然叫得出老身的名号?”青袍老者大咧咧地道:“并非自夸,老夫可以数得出你的三代。”“阴阳令婆”窒了一窒,道:“全是废话,老身非验明你的正身不可!”青袍老者不屑地道:“老夫说你办不到!”“阴阳令婆”厉哼了一声,扬左手,虚空一抓,往回一带,在这一带之下,青袍老者身躯向前一跄,忙踏步稳住。这一手,使司南誉为之骇然,虚空抓物,竟然有这大的力道,实在令人咋舌。“阴阳令婆”再次厉哼出声,突地横起拐杖。青袍老者闪电般倒弹到塔门边,探怀取出一物,执在手中,狞声道:“这东西可使你碎骨粉身。”司南誉几乎脱口惊叫出声,这是“天雷梭”,“讨债人”的杀手火器,照此看来,青袍老者不是“讨债人”本身,也必是他的同路人,不然他不会有这霸道的东西,这么说,杀人劫笈是他所为无疑,血行登时加速起来。“南天鬼女”厉叫道:“天雷梭,他是讨债人!”“阴阳令婆”大叫道:“丫头,你退开,让为师的收拾他。”难道这老妪不惧天雷梭?可是血肉之躯……“南天鬼女”闪退到庙门边。“阴阳令婆”举步前迫,她真的不怕。青袍老者栗声道:“老虔婆,你找死?”死字声中,天雷梭脱手掷出。司南誉的心顿时收紧。“阴阳令婆”身躯闪电般塌下,平贴地面,“轰隆”一声巨响,土石纷飞,烟屑漫空,三丈之内,洒落一阵土雨,地上出现了一个大坑。青袍老者狂笑出声。司南誉在暗中心神俱颤。惊人的现象出现了,“阴阳令婆”挺身站了起来,身上的衣裙零破碎挂,变成了披在身上的破布,奇怪,她竟然行所无事的样子,照理,她不被炸碎也该遍体鳞伤才对。狂笑声中,她开了口:“老身要活剥你的皮,一天剥一寸。”脚步开始移动。青袍老者大声道:“虔婆,后会有期!”说完,没入塔中。司南誉仍在震惊莫名之中,“阴阳令婆”不是铁人,何以能挨炸而无伤?“阴阳令婆”没有进迫,反而弹退丈许,口里道:“丫头,到庙里拆些门窗木料来,用火熏。”“南天鬼女”立即依命行事。”“阴阳令婆”绕塔游走,以防青袍老者遁走。“南天鬼女”动作真快,搬来了门窗破木,抛置塔门,几个来回积成了一大堆,掩住了塔门,又取来火种,点燃木堆。刹那之间,烈焰飞腾,烟雾漫空,自然地从塔门灌入,不久,塔身各层冒出了浓烟。 司南誉目不稍瞬地望着,却不见青袍老者的动静。怪事,功力再高的人,也抵不住烟熏火烤,石塔中空,等于一座巨形烟囱,人如何受得了?“南天鬼女”不断抛添薪木,火势有增无减。司南誉看得呆了,突地,他发觉身后不远处有草叶拂动的沙沙声,不由心中一动,机警地回头望去,果见茂草密叶间似有东西在钻行,忙掩了过去。一条灰影淡烟般朝峰下泻去。司南誉毫不考虑地跟踪追去。 此际,月已西偏,原本光明的—面,转为暗黑。由于峰头大火,埋伏在峰下的百花会高手呈现骚动,纷纷现出了身形,仰望峰顶,但无人登峰。一灰—白两条身影,鬼魅般突围而去,如流星赶月。形迹暴露,警号大作。司南誉穷追青袍老者不舍,又进入山区。双方距离逐渐缩短,看看追上,青袍老者陡地刹势问身,司南誉直冲到对方身前八尺之处。青袍老者发话道:“展烽,你不留在峰头看戏?”听声口,他早知司南誉隐在现场,司南誉努力—定神,道:“阁下是如何脱身的?”青袍老者坦然道:“塔底地道!”司南誉这才恍然,原来对方是从暗道脱身的,当—下神色一肃,道:“阁下到底是谁?” “魔人!” “如果在下认为阁下是‘讨债人’的化身之一……” “老夫不反对你如何去想。” “很好,在下不拟追究这—点,我们没有直接的仇怨,但间接是有了。” “什么意思?” “在下要追回‘无极宝典’!” “这与老夫何干?” “东西在阁下手上。” “噫!怪了,你看到了?” “事实俱在,没有强辩的必要。” “你这样武断?” “你阁下人在塔中!” “老夫已向‘阴阳令婆’说过原因,你当已听到!” “天雷梭如何解释?” “天雷梭是火器之王‘丙丁神’的遗物,并非‘讨债人’的独门利器。” “这不能证明阁下与杀人夺笈无关!” “干脆—句话,你准备怎么样?” 司南誉沉冷地道:“只要阁下交出东西,在下不问其余。”青袍老者嘿嘿地一声冷笑道:“如果老夫交不出来呢?”司南誉以断然的口吻道:“那只有手底下见真章!”青袍老者道:“结果又如何?”司南誉目芒一闪,道:“—方面证实阁下是否易容,本来面目是什么,另方面在下要搜身,看东西是否真的不在阁下身上,同时,阁下得交代真实的来龙去脉。”青袍老者意似不屑地道:“展烽,你的算盘打得很如意!”司南誉微,—咬牙道:“在下—向不说空话!”青袍老者道:“如果老夫不愿跟你斗呢?”司南誉怔了怔,道:“可以,把东西交出来。” “你认定东西在老夫身上?” “这要用事实证明。” “老夫郑重否认,你也不相信?” “不错,正是如此!” “老夫身边还有一支天雷梭,你不在乎?” 司南誉把心一横,霍地掣出霸剑,道:“希望你阁下能有机会出手。”青袍老者暴笑一声,闪电般斜掠两丈,天雷梭已执在手中。司南誉的霸剑也在同时划出,但就差了那么一丝丝,没够上部位,再出手已经嫌迟了。青袍老者阴声道:“展烽,老夫郑重声明,没有得到‘无极宝典’!”司南誉心头—震,脱口道:“阁下怎会知道那东西是‘无极宝典’?”青袍老者自知说漏了嘴,窒了片刻才道:“坦白告诉你,老夫是追踪‘讨债人’去的,结果扑了空,那女的早已陈尸塔中,凶手是谁不知道。”司南誉眉锋一紧,道:“真有这样的事?” “信不信由你,反正老夫现在是站在主动的地位。” “死者身上为何有‘讨债人’的标记?” “这是对百花会弟子的惯例。” “天雷梭的事呢?” “老夫没向你交代的必要。” 司南誉恨得直咬牙,寒声道:“阁下的话在下无法采信。”青袍老者道:“那就拉倒,你现在能把老夫怎么样?”蓦在此刻,一个声音道:“他就是‘讨债人’!” 声音清脆,入耳极熟,司南誉吃惊地循声望去,只见一条小巧身影从暗影中出现,司南誉定睛一看,脱口道:“龙小弟,是你?”不速而至的,正是“百悔老人”的传人龙继光。就乘司南誉说话分神之际,青袍老者闪身逸去,龙继光大叫一声:“截住他!”电疾弹身抄去。 第196章 无所遁形 司南誉也及时惊觉,飞身急追。山野之中,到处是幽林杂谷,只这眨眼工夫,青袍老者已逃逸无踪,一追一抄,司南誉气呼呼地道:“竟然让他走了!”龙继光期期地道:“我不该出声的。”司南誉喘了口气,道:“算了,迟早会逮到他的,龙小弟,你怎么知道他就是‘讨债人’?”龙继光道:“有次小弟见他在山中杀人,是个黄脸汉子,兜了一圈,重新现身时,却换成了现在所见的形相。”司南誉深深点头,想到孤峰石坪之战,他先以目前所见的形相出现,故意说请自己去当见证人,以维决斗公平,之后,他又以“讨债人”的化身之一出面与百花会主决斗,看来龙继光的判断不差,可是,他不断改变形貌,本来面目该是什么呢?心念之中,轻轻一错牙,道:“下次碰上时,我不会给他任何机会。”龙继光道:“难讲,谁知道他又改变成什么模样。”司南誉默然,龙继光这句话十分中肯,一个精于易容术的人,可以化身无数,不露破绽的话,委实难以分辨。龙继光接着又道:“有两个办法可以使对方无所遁形。” “什么办法?” “第一,注意对方的武功招式与举止上的习惯,这是改变不了的,不管他化成什么形相,瞒不过有心人,大哥与他相对的次数不少,应该有些印象。” “嗯!当然,有道理,第二个办法呢?” “第二个办法,也可以说是一个机会,就是碰到他与人动手或杀人时,便可毫不费事地看穿他。” “有道理,龙小弟,你年纪不大,心思可相当老到。” “大哥夸奖了!” “对于,你怎会到此地来?” “哦!小弟……是无意中撞来的。” 司南誉想到了“赛红线”潘家倩,本想把事实经过告诉龙继光,但想及潘家倩的打算,还是隐忍住不说,心里对这一对劫后母子的遭遇,十分同情。他不说,龙继光却主动提了出来,神色一黯,道:“大哥,你说这次失约不来的,并非家母!” 司南誉心弦一颤,期期地道:“这……还不能肯定,须再加以查证。”龙继光道:“大哥是在什么情况下与对方提到了小弟家事的?” “我已经向你讲过了!” “不够清楚!” “这……龙小弟,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一句话,是慢慢逼出来的。” “不可能尸 “什么意思?” “我想过了,她不是我娘。” “为什么?” “如果她真是我娘,她一旦知道了我的下落,飞也会飞来,不致于失约的,娘自小……把我当宝!”说到这里,泪水在眶子里打转。声音也凄哽了。司南誉为之一阵鼻酸,潘家倩被“红妖”所辱,而不愿与儿子见面,这话如何能告诉龙继光呢!龙继光突地—顿脚,道:“大哥,小弟要走了!”司南誉吐口气,道:“回令师身边?”龙继光身形一晃,道:“不一定!”话声出口,人已没入林中。窒了—窒,司南誉猛省龙继光的话风不对,这不一定三个字,说明他另有主意,如果他不顾—切去闯百花总坛找人的话,后果便相当严重了,心动之间,大声道:“龙小弟,我有话忘了告诉你!”随说随追了去。就只这眨眼的工夫,龙继光已鸿飞冥冥。 追了—程,司南誉停了下来,心中大是失悔,“赛红线”目前就在山中,如果把实情告诉龙继光,他会谅解他娘的痛苦,将可促成骨肉团圆,这样一来,发生了意外的话,岂非是悲剧中的悲剧?但此刻后悔已来不及了,如判断正确,龙继光可能背师出山,奔向枣阳,也许中途能截住他,心念及此,丝毫也不敢耽延,立即起身驰向山外。龙继光虽说灵慧过人,但毕竟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如果冒失闯舵寻仇,势必凶多吉少,而最严重的是将连累到他的母亲“赛红线”潘家倩,因为潘家倩仍是百花会属下堂主,如果凶手是百花会的人,她将首先遭殃,如果不是,事情闹开了,也会打草惊蛇,所以龙继光这—行动,有百害而无一利。司南誉急如星火,他希望能追上龙继光,更希望的是自己判断错误。龙继光根本不曾出山。 月落星沉,是天亮前的—段黑暗。山区被抛在身后,眼前是模糊的原野影子,东边天际泛起了鱼肚白。司南誉上了贯穿原野的黄土路,晓色迷蒙中,他发现前面有一大—小两条人影在追逐,不由心中,—动,加速奔了过去。—声尖厉的惊叫,突破了天明前死寂的原野空气,两条人影连在一起,像是那瘦小的人影被那大的人影制住了。听尖叫的声音。司南誉猜到了八九成,提足内力闪电般掠近,仔细—看,登时血脉贲张,大喝—声:“放了他!”赫然,龙继光被那疑为“讨债人”的青袍老者反扭手臂扣住。龙继光大叫道:“大哥救我!”司南誉迫近到一丈之处立定,再次道:“放了他!”青袍老者嘿嘿一声冷笑道:“展烽,咱们正好把话说请楚……” “你先放了他!” “话说明了再放人。” “你想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跟老夫作对?” 怔了怔,司南誉目中煞芒一闪,道:“你到底是不是‘讨债人’?”青袍老者道:“是与不是都无关宏旨,因为你与‘讨债人’之间无恩无怨,河水不犯井水,对吗?”司南誉冷极地道:“现在已经有了!” “什么?” “把你从百花使者施小芸身上得到的东西交出来。” “什么东西?” “无极宝典。” “老夫没得到。” “不必浪费口舌了,快交出来!” “老夫说没得到。” “你以为凭你一句话,在下就会相信?” “不相信又怎样?” 司南誉手按剑柄,冷冷吐出两个字道:“杀人!”青袍老者怪笑一声道:“杀人?展烽,先死的是这小鬼。”司南誉咬咬牙,道:“你敢动他一毫一发,我把你剁成肉酱。”青袍老者毫不在意地道:“展烽,你绝无机会!”说着,左手五指箕张,放在龙继光顶门,又道:“你只消一动,老夫就抓碎他的脑袋。”司南誉七窍冒了烟,但投鼠忌器,他是真的没办法,他不能牺牲龙继光。龙继光的神色并不怎样惊惶,目珠连转,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青袍老者若有所恃地大咧咧道:“展烽,这小子跟你是什么关系?”司南誉愤愤地道:“这你管不着!”青袍老者嘿嘿一声阴笑道:“人在老夫手上,老夫就管得着。”顿了顿,自顾自地又道:“他叫你大哥,谅来关系很密切。”司南誉把牙齿咬了又咬,厉声道:“你不准备交出东西来?”青袍老者道:“没东西,老夫把什么交出来?”司南誉气极欲狂,但一时之间莫奈何对方。 此际,天色业已放亮,视线逐渐开朗,三条人影悄没声地迫到青袍老者身后三丈之处停了下来。司南誉正好是面对来人,所以一眼便看清楚,来的,赫然是“百悔老人”手下那三个蒙面老人,二男一女,不用说,他们是为了龙继光而来。由于司南誉的眼色有异,青袍老者敏感地回头扫了一眼,登时目露骇色,栗声喝问道:“何方朋友?”三人中那蒙面老妪开口道:“放人,半句废话都不必说。”青袍老者带着龙继光,转了一个方向,这样,他可以完全顾到对方的动作,口里冷森森地道:“芳驾好大的口气!”老妪道:“你将死得很惨!”龙继光脸色连变,大声道:“我的事不要人管。”司南誉默察老妪的身形,音调似曾相识,但一时想不起是谁。 蓦在此刻,青袍老者突地惊呼了一声,松手后退,龙继光弹开两丈捏捏被扭了很久的手臂。司南誉为之骇然,他想不出龙继光是如何脱出对方掌握的,老妪与二老者根本没动静,不可能是暗中援手,而且三方面都是面面相对。龙继光瞪起眼道:“老匹夫,这笔帐我以后会找你算!”说完转身欲走。二老一妪身形似魅,弹身分三个方位截堵,老妪冷沉地道:“回山去!”龙继光毫不踌躇地应道:“不!”老妪道:“老身等奉命非带你回去不可!”龙继光闪动身形,车转身从司南誉站立的方位一溜烟飘离,司南誉当然不会出手阻止他。二老一妪立即追了下去,人影迅快消失。前车之鉴,司南誉的双目紧盯住青袍老者,防他走脱,青袍老者神色不正,喃喃自语道:“这小子人小鬼大,竟然会施展‘先天一气功’,他是什么来路?”司南誉霍地拔出霸剑,剑离鞘,人已迫到青袍老者身前六尺之处,寒声道:“现在我们真可以好好谈谈了!”青袍老者后退了一个大步,冰声道:“展烽,何必迫人太甚!” “迫定了!”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先交代真实来历,你是否‘讨债人’?” “不是!” “你易容?” 第197章 非常自信 “略略化装而已,老夫本来面目就是如此,多了顶假发。” “讨债人是谁?” “无可奉告!” “东西是落在‘讨债人’之手?” “无可奉告!” 司南誉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你会说出一切的,你会等不及地说出来!”他不忘记自己下了决心,不给对方任何机会,是以在话声—落之后,发动闪电攻击,霸剑以疾风迅雷之势罩身划向对方,他存心一击奏效,出手就是绝招。“呀!”惨叫乍传,青袍老者连打几个踉跄,前胸三处见红。司南誉可不容对方有任何喘息的机会,—个电弹,剑尖抵上对方心窝。青袍老者脸孔起了抽扭。司南誉冷厉地道:“现在可以说实话了,‘讨债人’到底是谁?”青袍老者咬着牙道:“要杀便下手,无可奉告。”司南誉气极,左掌疾扬猛登,惨哼声中,老者口血飞进,仰面栽了下去,司南誉用脚踢点对方穴道,使对方不能动弹,然后俯下身去,抓落对方假发,露出了原来的黑发,然后,又朝对方脸上一抹,须髭脱落,果然没戴面具,是个中年人的脸孔,陌生如故,以前没见过,再搜摸对方全身,汉任何发现,连“天雷梭”也没有,想是用完了。直起身来,司南誉剑失在对方面上—晃,道:“说是不说?” “本人认命了!”真面目揭穿,他不再诡称老夫了。 “你以为我会杀你?” “怎么样?” “没那么便当,想死没那么容易。” “那就悉听尊便。” “你决心替‘讨债人’卖命?” “不错!” 就在此刻,—条人影奔近前来,赫然是老学究装束的“偷生客”,司南誉大感意外,仍沿用旧称呼道:“老哥,您怎么来了?”“偷生客”扫了地上的人一眼,道:“忆凤不放心你在外的情况,要我来找你,你师姐在家伴着她母子。”司南誉“啊”了一声,点点头。“偷生客”的目光又扫向地上的中午汉子,眉毛一挑,道:“我认识他……”司南誉急声道:“他是谁?”“偷生客”道:“原来神剑帮中的—名香主,如我记忆不错,他叫王大川。” “王大川?” “嗯!是他没错,怎么回事?” “他不承认是‘讨债人’。” “那‘讨债人’是谁?” “他死不肯说!” “我有办法!” “老哥有什么办法?” “在他身上试试我从不轻用的‘搜魂指’!” “搜魂指?” “不错,铁打的罗汉也会只求速死。” 叫王大川的汉子脸孔登时变了形,嘶叫道:“你……敢!”司南誉苦着脸在想:“神剑帮业已被百花会取代,这姓王的是香主,替‘讨债人’卖命,那‘讨债人’该是谁?”“偷生客”冷冷地道:“朋友,说实话吧,你熬不了那痛苦的!”王大川狠瞪着“偷生客”,抿嘴不语,“偷生客”—指戳了下去,王大川惨叫起来,他因被司南誉点了穴道,身体不能动弹,只能出声狂哼,口角涌出了大堆的血沫。司南誉沉声道:“你说出实话,我放你一条生路。”那的确不是血肉之躯所能抵受的痛苦,王大川惨叫着道:“我……我……我说!”“偷生客”伸指解了对方禁制,道:“说吧,‘讨债人’究竟是谁?” 王大川喘息着道:“讨债人就是……原先神剑帮的,”说到这里,顿住丁。司南誉栗声道:“说下去,他是神剑帮中的什么人?”微风飒然,现场多了一个人,赫然是被尊为太上的百花会主马月娇的师父“阴阳令婆”,竟不知她是如何迫近的,这份身法实在惊人。司南誉与“偷生客”齐齐为之骇然大震。“阴阳令婆”深深打量了地上的王大川几眼,狞声道:“好兔崽子,敢对老身使诈!”说完,转动目光,瞪着司南誉道:“你小子就是白儒?”在孤峰石塔现场,司南誉是隐在暗中,所以这老魔婆并没正式与司南誉朝相,而司南誉却是认识她的,当下冷声道:“不错,正是在下!”又有两条人影飞奔而至,一个是二十出头的少女,另一个赫然是龙继光的母亲“赛红线”潘家倩。司南誉扫了潘家倩一眼,暗忖:“如果她早来一步,母子便可见面,但秘密揭穿,将会产生什么后果?”潘家倩也深望了司南誉一眼,彼此心照不宣。“阴阳令婆”沉声下令道:“把人带走!”司南誉大急,栗喝一声:“谁敢?”“阴阳令婆”重重地哼了一声。潘家倩当然不敢违令,上前俯身抄起子王大川。司南誉扬剑欺身,“阴阳令婆”横杖拦阻,司南誉霸剑猛然划出,“锵”然一声大响,剑杖交击?司南誉只觉对方杖劲如山,当场被震得退了三个大步。同一时间,潘家倩已挟着王大川疾纵而去。“偷生客”斜里弹身阻截,却被那名少女挡住,双方动上了手。司南誉怒发如狂,挥剑疾攻“阴阳令婆”,四个分两对展开了激烈的搏斗,“偷生客”与那少女旗鼓相当,暂成平手,司南誉与“阴阳令婆”互相抢攻,奇招尽出,杀这频施,险恶万状,一时之间也看不出上下。潘家倩身影已消失在野道尽头。激战中,只听“偷生客”厉叫一声:“毒!”人便栽了下去。司南誉双目冒出了火花,竭尽全力猛攻—剑,迫得“阴阳令婆”杖势—滞,—个斜掠,闪电般连人带剑卷向那名少女,厉叫声中,那少女飞栽丈外,“阴阳令婆”横杖扑到,司南誉以极快的动作抓起少女,反扼住她的咽喉,“阴阳令婆”被迫收杖,气得白发根根倒竖。“偷生客”强挣着坐了起来,身躯抖个不住,眼里全是痛苦之色。司南誉厉吼道:“解药!”“阴阳令婆”道:“做梦!”司南誉臂弯—紧,那名少女哼出了声。“阴阳令婆”狞声道:“小子,一个换—个,然后老身再取你的性命。”说完,拐杖—扬,作势就要劈向“偷生客”。司南誉双目尽赤,狂声道:“你敢伤他,本人发誓血洗百花会,鸡犬不留。”“阴阳令婆”被司南誉那股戾气所慑,不期然地收杖退后—步,道:“你小子大言不惭!” “本人说得出便办得到。” “你自信能活着离开?” “非常自信。” “放人!” “先交出解药。” “偷生客”又躺了下去,四收抽动,口里呻吟出声,这是毒发的朕兆,司南誉怨毒冲胸,一双星目几乎瞪出血来。“阴阳令婆”阴森森地道:“白儒,听说你不畏剧毒,难道解不了他?”一句话提醒了司南誉,他自得师母“巫山神女”赐服了“毒龙丹”之后。本身已具备了避毒之能,用自己的血,当可解师姐夫“偷生客”的毒,可是眼前“偷牛客”毒性已经发作,刻不容缓,又不能放了这女的,人—放,老魔婆必定乘机攻击。这便如何是好?—时之间,他计无所出。被方环扼住的少女面呈死灰之色,因为她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上,司南誉可以杀她,“阴阳令婆”也叮以牺牲她。“偷生客”在—阵剧烈抽动之后,只剩下了喘息。司南誉眼看情况不妙,几乎急煞,栗吼道:“交不交解药?”“阴阳令婆”冷酷地道:“办不到!”在目前态势下,司南誉说什么也救不了“偷生客”,“阴阳令婆”绝不许他救人,恨火焚心,他下了最后的决心,先毁了这少女,再对付老魔婆,“偷生客”的生死,只好听天由命了。心意一决,正待……蓦在此刻,远远的半空中传来“波”地一声空爆,一蓬花雨散开,司南誉心中一动,这是百花会的紧急讯号。“阴阳令婆”老脸一变,掉头望了一眼,厉声道:“放不放人?”司南誉寒声道:“用解药交换!”“阴阳令婆”被迫无奈,大声道:“给他解药!”这话是对少女而发,接着又道:“白儒,老身会再找你!”说完,电奔而去。司南誉松开了手,剑指那少女道:“解他的毒,快!”少女颤声道:“恐怕……”司南誉栗声道:“如果人救不活,你先死,本人会实践血洗百花会的誓言。”少女打了一个哆嗦,道:“解了毒……你不会杀我?”司南誉道:“少废话,解了毒放你上路。”少女走过去,取出解药,托开“偷生客”紧咬的牙关塞了进去,司南誉剑指少女后心,以防变故。工夫不大,“偷生客”重新有了呻吟之声,双目也睁开了,再过片刻,人坐了起来,开口道:“小兄弟,那……魔婆呢?” “讯号把她召走了,老哥觉得怎么样?” “大概没问题了!” “那小弟就放她走罗?” “放她?” “小弟答应过饶她—死!”说完,冷喝道:“滚吧,传话给你们会主,本人迟早要取她项上人头。” 第198章 怙恃 那少女半声不吭,狼狈奔离。“偷生客”调息了一阵,站起身来,苦笑着道:“好厉害的毒,老哥我算死了—次。”司南誉心念数转之后,道:“老哥,您回转襄阳去吧!”“偷生客”深深吐了口气,道:“怎么,老哥我帮不上你的忙?”司南誉道:“小弟不是这意思,百花会的人都会用毒,难保……不再发生同样事故,同时小弟要赶着去追被对方劫走的‘讨债人’的帮凶,个人行动比较方便,说不定刚才百花会所发的急讯与此有关。”“偷生客”悠悠地道:“那你就走吧!”司南誉有些过意不去,讪讪地道:“老哥,请原谅小弟……是不得已,后会有期了。”说完,作了一揖,如飞而去,月标指向刚才信号传出的方位。 奔出里许,树丛中突地传出一个声音道:“少侠,这里来!”司南誉意外地吃了一惊,刹住身形,迫了过去,道:“什么人?”树丛里冒出一个女人头,赫然是“赛红线”潘家倩,司南誉震惊地又道:“原来是芳驾,怎么回事?”潘家倩道:“我知道少侠有困难,而且带走的也是少侠所要的人,不得已发了一个紧急讯号,不知有帮助么?”司南誉激动地道:“原来是这样,帮助太大了,人呢?”潘家倩伸手向后一比,道:“那边有间破庙,我把人点了穴道,藏在神座下。”司南誉大为振奋,又道:“你们太上不是来了么,你如何向她交代?”潘家倩道:“我谎称人被‘讨债人’劫走,指了另一个方向,她追了下去。”司南誉连连点头道:“在下记住芳驾这份人情。”潘家倩幽凄地道:“少侠让我能见到小儿继光,感激不尽,这点小小事情,何足挂齿。”司南誉想了想,道:“关于那‘三元伏虎珠’的事有端倪了么?”潘家倩眼圈一红,道:“先兄被禁作人质,东西在他手上,此中必有原因,据我判断,他已知道凶手是谁,可惜……他不能多说一句话。”司南誉道:“也许凶手就在百花会中,芳驾不妨用心查察。”近旁不远处传出一阵轻微的蟋蟀之声,司南誉听觉敏锐,立刻发觉,转目望去,五丈外树叶随风动摇,急向潘家倩使了个眼色,闪电弹身扑了过去,惊叫声中,现出一个少女身影,赫然是不久前放走的那少女。杀机倏涌心头,司南誉冰声道:“你大概听到了本人与潘堂主的谈话?”少女坦然道:“是听到了!”司南誉星目中煞芒一闪,道:“那本人便不得不杀你了,该死还是活不了……”身形一欺,霸剑划了出去。一个声音急叫道:“少侠住手!”奔近的是潘家倩。司南誉适时停住剑势,道:“她已经偷听了我们的谈话,不能留活口。”潘家倩摇手道:“不要紧,她叫谷美英,是我的结拜妹妹。”司南誉收了剑,道:“靠得住么?”潘家倩不假思索地道:“靠得住。”叫谷美英的少女微一蹙额道:“大姐,你们刚才说的……三元伏虎珠是怎么回事?”潘家倩悲声道:“是你姐夫的独门暗器,三粒串连的铁弹子。”谷美英秀眉一挑,眸光闪亮,激声道:“大姐以前没跟小妹我提到过那东西……”潘家倩道:“是没对你提过。”谷美英道:“那东西我见过。”司南誉星目放了光。潘家倩栗声道:“你见过?” “是的尸、 “在哪里见过?” “那是三年前小妹刚刚追随会主时,在无意之中偷看到的……” “会主?” “不,是护法‘黑妖’交与会主的,说是办妥事的信物……” 司南誉脱口道:“凶手是‘黑妖’!”潘家倩粉腮顿呈凄厉,咬牙切齿地道:“原来凶手是‘黑妖’,主使杀人的是会主,我……誓索这笔血债。”司南誉道:“可是……东西怎会落到令先兄潘家寿的手上?”谷美英深深一想,道:“只有一个可能!”潘家倩道:“什么可能?”谷美英沉凝地道:“这是小妹的猜想,听会主与太上谈论上次‘讨债人’乘虚入总舵,杀会主亲信,纵放人质,使者施小芸乘火打劫,窃走不少东西,很可能铁弹是其中之一,在慌乱中失落,被大哥捡到,或许是大哥发现这东西而夺下,所以被杀……”潘家倩含泪点头道:“小妹分析得极合情理,两个原因必居其一。”谷美英沉重地道:“大姐准备怎么办?”潘家倩咬牙道:“报仇!”谷美英期期地道:“这……恐怕很难……”潘家倩恨毒无既地道:“我自有办法,放心,我不会鲁莽,谋而后动,只要能成功,不计一切代价。”司南誉紧锁双眉道:“在下也是誓得会主而甘心,希望芳驾暂时隐忍,等待适当时机,配合行动,以免事不成而遗恨。”潘家倩垂泪颔首道:“我尽量做到就是,少侠还是快去破庙看看,以免节外生枝。”司南誉道:“在下这就去!”转过身,突然瞥见—条小小的身影奔来,不由心中—动,定睛审视,不由激声道:“继光来了!”潘家倩全身一颤,急声道:“少侠,我求你,什么都不要告诉他,带他离开。”说完,拉着错愕的谷美英,隐入树丛中。司南誉呆了—呆,反迎上去。龙继光来得极快,转眼便到,一见司南誉,陡地刹住身形,唤了一声:“大哥!”司南誉目芒一闪,道:“龙小弟,你不是被……”龙继光调皮地道:“我略施小计便脱身了,大哥在这里做什么?” 司南誉下意识地朝树丛扫了—眼,含糊地应道:“追人,却被走脱了!”顿了顿,反问道:“你呢?”龙继光眨了眨眼,道:“被人追踪,最妙的办法是跑回原处。”树丛后,一双泪眼正在偷望着龙继光,慈母心,亲情泪,咫尺有如天涯,这情况,只有司南誉明白,他真想说出来,但又止住了。龙继光道:“大哥在追什么人?”司南誉不答所问,正色道:“龙小弟,你不该背师出走……”龙继光嘟起嘴道:“大哥,小弟要寻娘、追凶!”司南誉语重心长地道:“不错,可是你艺业未成,怎可轻言追凶,如有失闪,岂非铸恨终生?”龙继光眼角浮起了泪光,哀声道:“大哥,小弟在山中每日如坐针毡,根本无法专心习艺……”说着,用衣袖拭泪,稚气未消,但已饱经人世悲酸,小小心灵,被哀伤与恨所占有。同一时间,藏在树丛里的潘家倩,一颗心像是被凌迟切割,硬忍住不哭出声音,她想冲出去抱住爱子痛哭一场,但她没这样做,她是个失身的女人,不愿使爱子因她而心灵永远蒙污,她的心早死了,活着是为了报夫仇。竭力控制,但仍免不了因剧颤而发出响动。龙继光感触相当锐敏,目芒一闪,道;“大哥,有人!”司南誉没开口,仅“唔”了一声,他有个想法,让他母子见面也好,自己是个孤儿,深知失去怙恃的况味。 一条人影拂开枝叶而出,却是那潘家倩的义妹谷美英。龙继光一见少女现身,不由疑云顿起,瞪眼道:“大哥,她是准?”谷美英抢先开口道:“对不起,我是在躲避仇家追击!”龙继光打量了谷美英一眼,道:“此地没别人,这位大姐的仇人是谁?在哪里?”谷美英用手朝后一指,道:“是个青袍老者,往破庙那边奔去了!”言中暗示司南誉速去破庙找“讨债人”的同路人王大川。潘家倩硬起心肠不现身。司南誉立即领悟,事实上他也不能再耽延,故意大声道:“那正是我要追的人,龙小弟,我们走!”龙继光年纪小,没甚心机,脱口道:“走吧!”司南誉望了谷美英一眼,与龙继光双双奔离。两人走后,潘家倩才失声痛哭起来,天下父母心,她不愿这样做,但又非这样做不可。 司南誉与龙继光奔出里许,果然发现一间破庙,十分荒凉,司南誉毫不迟疑地奔了进去,一个黄脸汉子站在神殿前的阶沿上,一见司南誉与龙继光现身,转身就待逸去,司南誉大喝一声:“别动!”闪电般射上殿阶,霸剑也同时离鞘。黄脸汉子挪开丈许,与司南誉正面相对。司南誉连想也不想地道:“讨债人,任你变化万千,咱们还是碰上了。” “你认定区区是讨债人?” “不错!” “区区也不想否认,你待如何?” “长话短讲,把‘无极宝典’交出来。” “什么‘无极宝典’?” “少装佯,你夺自百花使者施小芸手上的东西。” “你看到了?” “杀人留记,有种就别狡赖。” “哈哈哈哈……” “希望你等会儿仍能笑得出声音来。” “讨债人”冷阴阴地道:“白儒,你也参加了巧取豪夺?”司南誉怒哼了一声道:“在下受物主临死重托,誓必要得回!” 第199章 瓜葛 “讨债人”道:“只怕不太容易!”司南誉霸剑倏扬,弹身八尺。“讨债人”闪电般侧弹入神殿,司南誉剑已发出,剑气卷处,半朽的殿门木屑纷飞,同一时间,龙继光从另一边射入殿中。“哇!”殿内传出一声惨号,接着是龙继光的暴喝声。司南誉心头大震,跟踪而入,—看,角落里躺了个人,龙继光与“讨债人”没了影子,他不遑多想,立即穿神龛旁侧的偏门出去,是一个破落的小院,龙继光站在屋顶上,司南誉栗声道:“人呢?”龙继光望着远处道:“溜了,好快的身法。”司南誉恨恨地一顿脚,正待去追,忽地想到殿中躺着的人,忙又踅回殿中,目光扫处,只见躺倒的赫然是化装成青袍老者的王大川,侧卧着,口边一摊血,不由血脉贲张,咬牙厉声道:“杀人灭口!”事实很明显,王大川是在殿内疗伤,“讨债人”无法带人走,为了怕他泄露真相,只好杀之以封其口,这种心肠的确够毒辣。龙继光跟了进来,望了王大川一眼,道:“小弟迟半步不及阻止他杀人逃走,大哥,这人……是谁?” “对方的同路人。” “他杀自己人?” “这类阴残之辈,只问目的,不择手段。” “没救了?” 司南誉忙走近前去,俯身一探脉息,竟然还没断气,想是“讨债人”仓促出手,没一下子要他的命,当下立即用手掌贴上王大川“命门穴”,迫入真气。工夫不大,王大川目珠转动,有了鼻息,长喘一声,又涌出一堆血沫。司南誉加紧迫入真气。王大川口唇开始颤动,似乎想说话,司南誉知道机会稍纵即逝,对方随时都可能断气,沉缓地开口道:“王大川,你听着,‘讨债人’狠心杀你灭口,你用不着再替他卖命,说,他到底是谁?”王大川努力振作,口唇不断翕动,一阵咿呜之后,终于吐出了声音:“葛……祖荫!”司南誉如电击似地一震,不相信听到的会是事实,栗声道:“什么,你说他是谁?”王大川挣扎着道:“他……葛……祖荫!”星目暴张,司南誉咬着牙道:“葛祖荫不是早已死在桐柏山绝谷之中了么?”王大川喘息了很久,才又勉强吐出细如蚊叫的声音道:“他……没死,是我……奉帮主之命,缒落……探查,救了他……我……真后悔不该救这匹……狼……”司南誉激动得浑身直抖,他做梦也估不到“讨债人”竟然会是葛祖荫。葛祖荫曾是神剑帮主裴震的刽子手,因与帮主夫人——现在的百花会主马月娇发**情而被裴震迫杀,坠人绝谷,在绝谷中自己曾赏了他—掌,当时太粗心,没有详察他的生死,不然,他不可能巧得“无戒和尚”遗留的宝藏而重现江湖,当然,主要关键在于王大川甘背帮主之命而予以救治。事态已然明朗,马月娇淫毒成性,又收了“鬼秀才”做面首,弃旧迎新,牺牲了葛祖荫,所以他才不择手段地行使恶毒的报复。司南誉陷入沉思,贴在王大川“命门”上的手掌不自觉地停止了输元。龙继光惊叫道:“大哥,人……死了!”司南誉被从沉思中惊醒,一看,王大川果然已断了气,摇摇头,站起身来。龙继光困惑地又道:“大哥,葛祖荫是谁?”司南誉道:“说起来话长,他是个相当阴险恶毒的人物,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告诉你。”口里说,心里却在想:“怪不得马月娇与他都不敢互露身分,空空门的血案,两人都有份,惧怕可怕的报复,原来认为神秘难测的情况,都不解而解。”龙继光又道:“大哥,你刚才提到什么‘无极宝典’……” “是的,是—代奇人‘五岳大帝’的遗物,我受托要追回。” “在葛祖荫身上?” “不错,如不从速追回,让他练成上面的武功,如虎添翼,更难制了。” “那我们去追呀!” “他逃不了的,真面目揭穿,有不少人要得之而甘心。”顿了顿,又道:“不过,他本人并不知道身分已被揭穿,因为他没料到死者没被他一击致命,临死前开口揭破了他的秘密。” 龙继光人小心思可灵巧,眉毛—挑,道:“大哥,依小弟的看法,他可能会隐藏一段时间。”司南誉道:“为什么?”龙继光道;“大哥不说他得了—部‘无极宝典’,而又有许多对头要得之而甘心,他当然先觅地参修秘笈,功成再出江湖……”司南誉点头道:“对,非常可能,我得……”话声未落,龙继光突然像见了鬼似的疾矢般从偏门射了出去,司南誉为之大吃一惊,正待追出去,目光转处,又是一震,神殿门外,赫然站着一个蒙面老妪,正是“百悔老人”的手下,原来龙继光是逃避她,不用说,她是来找龙继光的。奇怪,她没跟踪去追。司南誉抱拳道:“芳驾是来找龙继光的?”老妪冷冷地道:“他私逃出山,人小功浅,如遭意外不测怎么办?”司南誉道:“在下也同感!”老妪沉声道:“听说你已查到了‘赛红线’的下落?”司南誉心中一动,考虑着是否该说出实情,一声尖叫,遥遥传来:“大哥救我!”司南誉心头剧震,不假思索地穿出偏门,掠上后院屋顶,一望无际的野林,什么也没看到,声音能传到破庙,距离当不会太远,他急急扑了去,穿林搜追。但他失望了,迂回游动,毫无踪影。到底龙继光遭遇了什么?如果是“讨债人”下的手,后果就难料了。附近没影子,只好向前追,一口气穿行了三四里,仍无所见,回头望,不见老妪追下来。司南誉停住身形,暗忖:“还有两个蒙面老者,与那老妪是一道的,没见现身,可能隐在庙后,龙继光奔出去正好逮住,可是龙继光大叫救人,这似乎又不可能……”一条人影踉跄奔来,司南誉心中一动,举目望去,不由怦然大震,来的竟然是龙继光的母亲“赛红线”潘家倩,口角挂着两缕鲜血,满面凄厉,司南誉忙迎上前,道:“怎么回事?”潘家倩激颤地道:“请挡住她,不然……”话声未落,破风之声倏传,一条人影飞风般掠到跟前,赫然是那蒙面老妪,潘家倩闪到司南誉身后,老妪戟指潘家倩,厉喝道:“贱人,你不自了,还敢公然逃走,我……非杀你不可。”这老妪何以要追杀潘家倩?片刻之前,她还问起潘家倩的下落。司南誉眉头一皱,开口道:“芳驾这是为什么?”老妪暴声道:“你闪开,这与你无干。”司南誉吐了口气道:“芳驾知道她是谁么?”老妪气呼呼地道:“废话,为什么不知道?”司南誉大为困惑,老妪是“百悔老人”手下,龙继光是“百悔老人”的传人,而潘家倩是龙继光的亲娘,她为什么要杀她?潘家倩惨厉地大叫道:“我会死,不须你动手,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不能死。” 老妪暴吼道:“我要你现在死!”司南誉更加惊震莫名,这当中是什么蹊跷?心念之中,脱口道:“芳驾可否说明原因?”老妪蛮横地道:“说过不干你事,你少管。”司南誉被激起了怒火,俊面骤寒,冷声道:“在下不得不过问。” “你敢!” “这件事在下管定了。” “难道你要跟老身动手?” “必要时会的。” 老妪似乎怒极,身躯在发抖,突地厉哼一声,身形斜划,圈回,扑向潘家倩。司南誉一错牙,半旋身,猛劈一掌,劲道用足了十二成。排山劲气卷处,老妪被震得连连倒退,潘家倩闪到两丈外。老妪栗吼道:“白儒,你真的要插手?”司南誉没好气地道:“已经插上手了!”老妪身形微挫,双掌上扬,十指箕曲如钩。手势、姿态、身形,似曾相识的声音,司南誉陡地醒悟过来,栗声道:“难怪这么眼熟,在下早该想到是你!”老妪一把抓落面巾,道:“不错,是老身!”正如判断,蒙面老妪是“三才门”的长老“鬼爪魔婆”。准此而论,另两个曾与她一道的蒙面老者,当也是“三才门”的长老无疑。“三才门”是江湖中最神秘的门派,以长老的身分,何以听命于“百悔老人”?“百悔老人”该是谁?她何以要杀潘家倩?……情况变得十分离奇而复杂,但司南誉此刻不遑去加以分析,妻子李忆凤一家的遭遇,三年前自己的种种,全是门主邱文俊一手造成的,对于三才门,可以说恩怨难分,现在却又扯上了“赛红线”母子的事。“鬼爪魔婆”老脸一片激动之情,栗声道:“老身仍该称你为姑爷么?”司南誉寒声道:“在下与三才门业已毫无瓜葛!” “那老身称你少侠?” “悉听尊便。” “你能不管这件事么?” “管定了!” “你……” “芳驾最好把事情做个明白交代!” 第200章 解脱 “这是家事,旁人没置喙的余地。” 家事?司南誉心头一动,莫非潘家倩也是三才门的弟子,但她怎会投入百花会呢?丈夫又何以被百花会主的人所杀?心念之中,道:“很好,在下可以不过问,但今天在下在场,芳驾就杀不了人。”“鬼爪魔婆”怒不可遏地道:“你真的要管?”司南誉缓缓拔出霸剑,然后转头向潘家倩道:“芳驾只管离开就是!”“鬼爪魔婆”厉喝道:“谁敢?”司南誉冷哼一声,霸剑扬了起来。潘家倩一顿脚,弹身奔去,“鬼爪魔婆”身形似魅,闪电飞扑,司南誉的霸剑挟雷霆之威,疾挥而出,剑气破空。发出刺耳的嗤嗤声。“鬼爪魔婆”被迫斜里划开,潘家倩的身影消失在林间,这些事,发生在瞬息之间。“鬼爪魔婆”老脸起了扭曲,眸中那份怨毒令人不寒而栗。司南誉业已横定了心,根本不在乎对方反应。“鬼爪魔婆”狞声道:“白儒,你到底是什么居心?”司南誉冰凉地道:“在下正要问芳驾是什么居心?” “老身要端正门风。” “这话怎讲?” “你管不着。” “可惜在下已经伸了手。” “你准备怎么管?” “龙继光被‘百悔老人’收做衣钵传人,而芳驾却迫害他的母亲,这当中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鬼爪魔婆”老脸再变,道:“告诉过你这是家事。”司南誉微哼了一声道:“龙继光天真未凿,还没自主的能力,在下与他虽只数面之缘,但已产生了感情,不忍见他遭邪恶的荼毒……” “何谓邪恶?” “芳驾心里明白。” “白儒,你想左了,他受到极好的照顾与培育。” “他现在人呢?” “当已在回山的途中。” “这么说,在破庙里是贵门的人暗中伏伺,带走他的?” “不错:” 司南誉松了口大气,既然不是落人“讨债人”之手,就可放心了,不过情况仍然很诡谲,她们到底在打龙继光的什么主意?自己管这件事,真有狗拿耗子之嫌,但身为武士,有所为亦有所不为,管上了,总不能中途罢手。他深深地想:“魔婆等听命于‘百悔老人’,门土邱文俊呢?‘百悔老人’是三才门中的什么人?自己与‘无胆书生’都曾受过老人的恩惠,从老人的行为谈吐而沦,当是位正派人土,他曾托自己代为打探‘赛红线’的下落,而魔婆却似乎有心要置‘赛红线’于死地,偏偏龙继光又是老人的传人,这实在令人百思莫解。”心念未已,—条蓝色人影穿林而至,赫然是“无胆书生”胡行宜。“鬼爪魔婆”见有人来,立即覆上蒙面巾。“无胆书生”远远便叫道:“兄台,碰上你真是天意!”来到近前,见司南誉手横霸剑,面对蒙面老妪,不由愕然,再次道:“怎么回事?”司南誉当然不愿犯江湖之忌,泄三才门的底,随口应道:“没什么,一点小误会!”说着,霸剑回鞘。“无胆书生”精于江湖门槛,没再追问下去,拾回话题道:“小弟刚碰上一件辣手事,正感无法应付,想不到会巧遇上兄台。”司南誉道:“什么辣手事?”“无胆书生”瞟了“鬼爪魔婆”一眼,道:“我们能边走边谈么?”司南誉乖觉,知道他必有所顾忌,点点头,道:“可以,我们这就走!”说完,转向“鬼爪魔婆”道:“芳驾请便,我们的事情以后再说。”“鬼爪魔婆”冷哼了一声,转身自去。司南誉待“鬼爪魔婆”身影消失,才又开口道:“胡兄,到底何事,就在此地说吧?”“无胆书生”正色道:“小弟与几位同门闯百花总舵,但已人去舵空……”司南誉惊声道:“什么,百花总舵撤走了?” “目前还不知道,正全面侦查中。” “马月娇也没下落?” “没有!” “胡兄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不,另外有事……” “噢!另外什么事?” “距此不远,有座破庙……” “在下知道那地方,怎么样?” “小弟发现百花会的一名护法‘黑妖’在庙中,另外还有个妇人,小弟有意要从对方身上追出马月娇下落,但怕不敌偾事,正待离开求援,想不到会碰上兄台,真是天从人愿。” 司南誉心念电转:“黑妖已查明是龙继光的杀父仇人,而那妇人极可能便是离开不久的潘家倩,这倒是个助她母子子断的好机会,而百花会主马月娇,也是自己要找的人,不杀她无以慰‘玉琶妖姬’地下之灵。”当下急声道:“我们快去,莫让对方溜走!”于是,两个双双扑奔破庙。“鬼爪魔婆”并未真正离去,她佯作离开,暗中又踅了回来,窃听到了两人的谈话,也跟着扑向破庙。 破庙院子里,两条人影相对,一个是黑如木炭的“黑妖”,另一个正是“赛红线”潘家倩。“黑妖”当然做梦也估不到潘家倩已然知道他是杀夫的凶手。司南誉与“无胆书生”来到,暂时隐伏以观。只听潘家倩开口道;“护法,既无端倪可寻,我们走吧!”“黑妖”突以异样的目光凝视着潘家倩,久久没开口。潘家倩似有所觉,期期地又道:“护法,‘讨债人’走了就不会再回头,我们……”“黑妖”的黑脸上现出了淫猥之色,贼秃嘻嘻地道:“潘堂主,老夫……忽然感到难以把持……”潘家倩后退了一步,栗声道:“护法,您……”“黑妖”迫进一步,道:“潘堂主,你是过来人,无夫久旷,难道不想么?”潘家倩花容失色,咬牙道:“护法,您不能……”“黑妖”邪意地打了个哈哈道:“好人,本座对此有独到的工夫,包管你乐如登天,来,我们乐上一乐……”说完,微张双臂,迫向潘家倩,潘家倩步步后退,眸中闪现恨毒之色。司南誉在暗中不由发指起来。“黑妖”边迫近边道:“好人,用强便没意思了,来,乖乖地……”司南誉手按剑柄,正待现身。“无胆书生”用手拐一碰司南誉,悄声道:“老而无耻,既凶且淫,该杀!”潘家倩突地抬手做阻止状,红着脸道:“护法,别猴急,我……” “好心肝,本座片刻都难忍耐,来,到里面去。” 蓦在此刻,一条人影从殿中掠出,赫然是“鬼爪魔婆”。“黑妖”转身狞喝道:“什么人?”“鬼爪魔婆”咬牙切齿地道:“老畜生,贱人,老身……”激愤使她的话声中断。潘家倩突然弹步贴近“黑妖”,以异样的声调道:“护法,就是她,她……刚刚伤了我,她的功力太可怕……”说着,更贴近些,身形几乎已连在一起。“黑妖”狞声道:“别怕,本座打发她!”“鬼爪魔婆”双掌暴扬,狂声道:“贱人,老身要把你活活撕碎!”司南誉已直起身来。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黑妖”突地发出一声闷嗥,身躯剧烈地一颤,双目暴睁,反手一抓,狂吼道:“你……竟然敢……”惨叫破空而起,潘家倩仰面栽了下去。“黑妖”脸孔扭曲,身躯打了个踉跄,口里涌出血沫,肋旁,露出一段匕首的柄把。事出猝然,“鬼爪魔婆”窒住了。潘家倩的脸孔被抓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黑妖”一手紧按肋旁的刀柄,冲向庙门。司南誉激愤如狂,拔剑掠出。“无胆书生”大叫一声:“留活口!”剑芒乍闪,“黑妖”栽倒,身躯被—剑拦腰截成两段,肚肠瘰疬,连哼声都没有,死了还不知是谁下的手。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鬼爪魔婆”呆住了。“无胆书生”随着现身场中。司南誉弹向潘家倩身前,那惨像使他—时开不了口,她的一张脸已不复人形,五官难辨。潘家倩抽搐着,吐出模糊而断续的声音道:“我……我……总算手刃了……”这种声音,只要听一次,包你—辈子也不愿再听第二次。“无胆书生”上前,把一瓶白色药末,倒洒在潘家倩面上。喘息着,潘家倩又挣出声音道:“少侠,请……告诉继光,说我……与仇家偕亡!”全身陡地一震,鲜血再涌,头一偏,死了。显然,她是受不了这极端的痛苦,而自断心脉解脱。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司南誉滴下了两滴同情之泪。“鬼爪魔婆”蹒跚移步上前,栗声道:“她……竟然会对这魔下手?”司南誉扭头栗声道:“现在已不劳芳驾动手杀她了。”“无胆书生”黯然道:“她是个刚烈的女子!”司南誉咬着牙道:“她报了杀夫之仇!”“鬼爪魔婆”厉声道:“你说什么?”司南誉一字一句地道:“在下说她报了杀夫之仇。” “杀夫之仇?” “不错,她忍辱偷生,为的就是这个。” “那魔是她杀夫的仇人?” “一点不错,但主使的是百花会主,这是百花会征收弟子的残酷手段。” 第201章 转念的余地 “鬼爪魔婆”厉哼一声,突地扑向“黑妖”的断尸,双手十指连连抓撕,顷刻工夫,地上出现—堆烂肉。司南誉与“无胆书生”看得头皮发炸,双眼泛绿,不知道“鬼爪魔婆”何以要如此。“鬼爪魔婆”站直身躯,举起血淋淋的双手,仰天狂笑起来,笑声凄厉不忍卒听,不,这不是笑,是—种另外发泄的方式,泪水,随着笑声滚滚而落,情景令人疯狂。司南誉与“无胆书生”面面相觑。久久,笑声止歇,“鬼爪魔婆”摇摇不稳地走向潘家倩的尸身旁,坐下,把尸身横在怀里,喃喃地道:“苦命的孩子,我……错怪了你,你……该早对我说啊!”泪水滴落在潘家倩血肉模糊的脸上。司南誉激颤地道:“芳驾,这……怎么回事?”“鬼爪魔婆”像呓语般地应道:“她……是老身的儿媳,苍天无眼!”司南誉登时骇异莫明,这么说,她是龙继光的祖母,这就难怪了。如果双方早把话说明,当可避免这一幕惨剧,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无胆书生”站着发怔,因为他不了解内幕。司南誉忍不住脱口道:“百悔老人是谁?”“鬼爪魔婆”抬头深深望了司南誉一眼,幽凄地道:“一个注定悔恨终生的人!”这话回答了等于没回答,顾名思义,谁也知道是如此,司南誉忽生奇想:“难道百悔老人是龙继光的祖父,他何事悔恨?可是,不对,龙继光称他做师父,难道是故意如此?”提到“百悔老人”四个字,“无胆书生”的双目发了亮,因为他曾受老人救命之恩,而他对老人一无所知。“鬼爪魔婆”抱着潘家倩的尸体站了起来。司南誉眉头—皱,道:“芳驾准备如何善后?”“鬼爪魔婆”像突然苍老了,无力地悲声道:“带回家安葬!”司南誉想了想,道:“在下有个建议!”“鬼爪魔婆”道:“什么?” 司南誉沉重地道:“这件事的真实情况,最好是不要让令孙龙继光知道,他年纪小,恐怕受不了这种打击,芳驾以为如何?”“鬼爪魔婆”点点头,道:“老身会做适当处理的。”话锋一顿,又道:“你说幕后主使人是百花会主?” “是的!” “老身会找她。” “在下也在找她,芳驾知道她的来历么?” “来历?不知道。” “她就是当年神剑帮的帮主夫人……” “断肠花马月娇?” “一点不错!” “鬼爪魔婆”激动地道:“真想不到搅乱了武林半边天的百花会主,就是马月娇。”司南誉错牙道:“在下也是最近才知道。”“鬼爪魔婆”道:“老身得走了!”说完,抱紧潘家倩的遗体,踉跄出庙而去。司南誉望着她的背影,感慨地道:“江湖风波险恶,不幸而走上这条路,注定了一生不会有平安的日子。”“无胆书生”颔首道:“小弟也有同感,但不幸你我也是路上的—份子。”司南誉目芒一闪,道:“胡兄,有件事要告诉你……”“什么事?” “三年前,在刘侯集贵门五老三少被害,肇因于一部‘无极宝典’,主凶是马月娇与她的姘夫葛祖荫……” “是的,葛祖荫已死在桐柏山绝谷之中,这笔血债只有向马月娇讨。” “葛祖荫没死。” “无胆书生”双目电张,栗声道:“葛祖荫没死?” “是的!” “兄台何以知道?” 司南誉把王大川被杀灭口的经过说了一遍。“无胆书生”激颤地道:“原来他化身‘讨债人’!太好了,血债有了着落,小弟得立即禀陈家师,以谋对付。这么说……‘无极宝典’已落在他的手中?”司南誉道:“是的,非设法把他挖出来不可。”“无胆书生”想了想,道:“葛祖荫会躲起来么?”司南誉道:“非常可能,第一,论武功他还不是马月娇的对手,何况百花会人多势众。第二,他非常清楚贵门必欲得之而甘心。既然他得到了‘无极宝典’,定会隐藏参修,功成再出,马月娇弃旧迎新,害得他几乎葬身绝境,他不完成残酷的报复是不会甘心的,马月娇对他当然也视如芒刺在背,不除不快。”“无胆书生”道:“百花会何以要撤舵呢?”司南誉道:“依在下愚见,原因相同,化明为暗之后,就比较易于着手对付,而且可以减少会中弟子无谓的牺牲。”“无胆书生”眉头一紧,道:“马月娇会不会放弃霸业,回转南荒?”司南誉期期地道:“很难说,不过……应该不会,因为她是个有野心的女人,从她安排取代神剑帮地位的手段就可知道,当然……这并非绝对不可能,贵门耳目众多,当可预为之计。”“无胆书生”点点头,不胜依依地道:“兄台,小弟得尽速去安排缉凶的事,匆匆一面,又要分手……”司南誉道:“胡兄只管请便,这是大事,不能给对方从容施逞的余地。”“无胆书生”拱手道:“如此小弟告辞,一有端倪,会立即传讯与兄台。”司南誉抱拳道:“请!”“无胆书生”匆匆离去,司南誉下意识地扫了“黑妖”被“鬼爪魔婆”撕碎的残尸一眼,摇摇头,正待举步出庙,一个小巧身影泻落身前,一看,竟是龙继光,忍不佳脱口道:“你不是被他们带走了么?”龙继光闪动着慧黠的眸光,道:“我不想回山,他们没办法,略施小计,便溜之乎也。”说完咧嘴嘻嘻一笑,状颇得意。转头发现了地上“黑妖”狼藉的残尸,脸一绷,惊声道:“大哥,这怎么回事?”司南誉一颗心顿往下沉,该不该告诉他实情呢?他知道了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来?一时之间,开不了口。龙继光狐疑地望着司南誉道:“大哥,你怎么了,是不便启齿么?”司南誉期期地道:“龙小弟,死者是百花会的护法‘黑妖”…”” “被大哥碎尸?” “这个……” “大哥不想说就算了,只当小弟没问吧!” 司南誉心念电转,这件事由他祖母亲口告诉他比较妥当,“鬼爪魔婆”说过她有办法处理,当下面色一肃,道:“这件事你自己去问你祖母。” “小弟的祖母……大哥怎知道?” “她自己承认的。” “为什么要问她?” “人是她撕碎的。” 龙继光双目暴睁,栗声道:“我祖母杀人碎尸?” “不错!” “为什么?” “这……她会告诉你。” “小弟在前边不远碰到她,不敢见她的面,躲开了,她抱着……莫非……—定是如此……”说着,飞鸟般越垣而去。司南誉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立即弹身追去。龙继光的身手已相当不凡,奔势如风驰电掣,司南誉紧随他身后,知道阻不住,也没这必要,所以没有加以拦阻,只紧迫不舍。一口气奔行了两三里,遥遥发现“鬼爪魔婆”的身影,身法迟滞,显然是悲伤过度的关系。司南誉的心弦绷紧了。龙继光趋前,回身,截住他的祖母,司南誉也同时奔到。“鬼爪魔婆”似乎相当震惊,她不虞龙继光会在此时此地追来。龙继光厉叫一声:“奶奶,是我娘……”作势就要扑上。“鬼爪魔婆”情急暴喝道:“不许动!”龙继光被镇住了,小脸连变,激颤地道:“奶奶,我娘……怎么了?”“鬼爪魔婆”连退数步,喘着气道:“你怎么又脱身开溜?”她不愿龙继光看到他娘的惨状,但仓促之间又想不出适当的应付方法,只好乱以他语,边搪塞边打主意。龙继光不答所问,母子连心,狂声道:“我娘怎么了?”司南誉上前手抚他的肩头,沉声道:“龙小弟,别激动,先冷静下来!”龙继光目不稍瞬地瞪着“鬼爪魔婆”怀抱中他的母亲,身躯在发抖。“鬼爪魔婆”厉芒直照在司南誉面上,激声道:“你对他说了些什么?”司南誉道:“什么也没说,要他问您。” “他会追了来?” “是他自己早发现您的行踪。” “唉!”这—声悲叹,凄凉欲绝。龙继光已意识到情况不对,陡地猛冲向前。“鬼爪魔婆”踉跄后退,跌坐下去。潘家倩被“黑妖”抓烂的脸孔,被蒙面巾掩住,是以龙继光还没发现真相。司南誉全身发麻,不知如何是好。龙继光厉叫道:“我娘是死了么?”“鬼爪魔婆”急叫道:“抓牢他!”司南誉闪电出手,抓住龙继光的手臂。龙继光力挣不脱,狂声道:“这是为什么?”“鬼爪魔婆”老泪纵横,悲声道:“孩子,你娘……亲手刃了杀你爹的凶手,奶奶我已把凶手碎尸,可是你娘……她……”龙继光挣扎着道:“我娘怎么样?”“鬼爪魔婆”抽咽着道:“当场遭凶手反击,伤重不治。”龙继光悲嚎一声,双腿发软,跪了下去,泪水泉涌而出,号叫道:“娘啊!”这一声号叫,令人摧肝断肠。司南誉松开了手,鼻头一阵酸楚。龙继光爬行向前。“鬼爪魔婆”颤声道:“你要做什么?”龙继光哭叫道:“看看……娘的遗容!”“鬼爪魔婆”怪声大叫道:“不要看!” 第202章 极限 司南誉手足无措,事实上他不能强行阻止。龙继光一个猛冲,扑上他娘的遗体,抓去掩面巾,一张五官不辨,血肉模糊的脸孔,惨呈眼前,厉叫一声,仰面栽倒,昏死过去。司南誉忙坐下去,把龙继光抱枕膝头,在他“天殷穴”上点了一指。龙继光悠悠醒转,翻起身,又扑向他娘,抚尸恸哭。 断肠的哭声,激荡荒野,天愁地惨,草悲木凄,司南誉不由掬下了同情之泪,“鬼爪魔婆”闭上眼,泪水不断从眼缝滚出。慈乌失母,血泪哀音,令人不忍卒听。 司南誉举目望天,口里喃喃地道:“杀人、流血、阴谋、诡诈,难道这就是江湖的写照?何谓人性?何谓武道?……” 蓦在此刻,不远之处突然传来了数声暴喝,司南誉心中一动,道:“芳驾请偕令孙速离此地,料理善后,在下得去查查发生了什么事。”说完,拍拍龙继光的肩头,又道:“龙小弟,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节哀顺便,替令堂料理身后事要紧。”龙继光哽咽着点点头。司南誉弹身疾驰而去。 野林中,三条人影展闪腾挪,在做激烈的搏斗,两个蒙面老者,合力对付一个用杖的老妪,老妪赫然是被百花会尊为太上的“阴阳令婆”,二老正是“鬼爪魔婆”的同路人,不必辨认也知道是三才门的长老。四掌对一杖,劲风雷动,三丈之内落木萧萧,情况相当惊人。司南誉暴喝一声:“住手!”人随声落,现身斗场。双方霍地住手分开,“阴阳令婆”栗叫一声:“白儒!”司南誉目光一扫二老,沉声道:“两位请速到前面会合姥姥,她可能需要助力!”姥姥是当初李忆凤对“鬼爪魔婆”的称呼,二老一听就懂,立即弹身奔离现场。“阴阳令婆”狞视着司南誉道,“破庙里的人是谁杀的?”“司南誉不假思索地道:“就是本人杀的!”“阴阳令婆”手中拐杖一晃,道:“好小子,那真是太好了……” 司南誉冷极地一哼,打断了对方的话头,道:“是很好,本人正愁找不到你们这批妖孽,说说看,马月娇那毒妇躲藏在什么地方?”“阴阳令婆大感意外,她想不到司南誉已知道了这秘密,脱口道:“你已经知道她的身分?” “不错!” “那你今天死定了。” “嘿嘿嘿嘿,老虔婆,你倒是满天真的……” “事实会告诉你。” 拐杖倏地横斜而起,霸剑也同时出鞘上扬,又一个高潮叠出。凝立,对峙,双方的气势都无懈可击。司南誉自经“百悔老人”点拨,与赐灵丹充元之后,剑术已进入一个至上的境界,前后判若两人,对一个高手而言,一句话便能收画龙点睛之效,此刻,他气势充盈,一股攻坚破锐的信念,有若雷火之待发,人与剑已经融合为一体。而“阴阳令婆”凭一甲子以上的精修,也属某一极限的高手。不久前双方曾交过手,但由于发生意外情况而未能分出胜负。对峙了足足一盏热茶的时间,暴喝乍传,剑杖交合,只一瞬,霍地分开,不知是谁先出的手,看起来是同时,因为在全神凝注之下,不论哪一方先出手,另一方的反应等于是本能上的动作,所以无所谓先后。剑属轻灵,而拐杖是外门重兵刃,司南誉双臂微微发麻,“阴阳令婆”前襟裂了一道半尺长的口,不见血。谁也没开口,又复为对峙之局,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岳峙渊停,空气又冻结了。司南誉神充气盈,克敌的信念已提高到极限,大有气吞河岳之势,这种气势是无形的,只有相对的一方才能感受得出来。面对生平仅遇的高手,“阴阳令婆”可不敢疏神,只要气势上稍有懈隙,便将立遭致命的攻击。时间停止了运行,意料中,这一回合将是石破天惊的一击。此际,如有任何一方受到第三者的干扰,后果便不堪设想。可是,天下事就有这么巧,你所顾忌,想尽量避免的,偏偏就会发生,当然,说它是巧,不如说是理所当然,因为江湖道上本来就处处险阻,敌人不会放过任何可乘之机。一样东西从林中电射而出,疾袭“阴阳令婆”的后心。司南誉是迎面,大白天,当然逃不过他锐利的眼神,心方一动。“阴阳令婆”身躯一个震颤,本能上的动作,霸剑挟雷霆之势压盖而出。—声凄哼,“阴阳令婆”仆跌到一丈之外,寂然不动。司南誉栗喝一声:“什么人?”一条人影飞扑倒地不起的“阴阳令婆”。剑芒暴闪,司南誉连想都不想,弹身发剑,扑击那条人影,一声惊哼,那人影斜划开去,动作和来势一样快。司南誉收剑立稳,看清对方是一个中年道士,青惨惨的脸孔,眸中闪着森冷的威芒,司南誉寒声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中年道士阴阴一笑,道:“你马上就知道!”司南誉意念未转,足旁生风,他本能地拔空而起,但慢了那么一丝丝,腿弯一麻,剧痛攻心,人便飞栽落地,心神未定,杖影已迎头砸下,出手的是“阴阳令婆”,她竟然是装死。同一时间,中年道士仗剑疾刺“阴阳令婆”,双方的动作一样快,如果“阴阳令婆”不变势,司南誉难以幸免,而“阴阳令婆”也逃不过中年道士的逆袭,先求自保是武人的铁则,“阴阳令婆”闪了开去。司南誉蹦起身来,由于腿弯被杖头扫中,一时不会复原,立不稳,打了一个踉跄。“阴阳令婆”电闪而逝。司南誉目注中年道士道:“阁下怎么称呼?”中年道士一顿脚,答非所问地道:“我这一着棋走错了。”什么棋走错了?司南誉大感愕然,剑眉一蹙,道:“阁下说什么?”中年道士摇摇头,转身便走。 司南誉横身截住,道:“阁下且慢离开!”中年道土瞪眼道:“白儒,如非贫道出手,你已做了杖下之鬼,你这算什么意思?”司南誉心念数转之后,沉声道:“援手之情,在下会记住,不过……阁下不速而至,横插一枝,必非无因,在下希望知道。”中年道士淡淡地道:“算贫道多管闲事吧!”司南誉不舍地道:“阁下曾说这一着棋走错了,指的是什么?”中年道士瞪视了司南誉良久,才悠悠启口道:“如果贫道最初出手的暗器,指向老虔婆的‘玉枕穴’,她早已伏尸无疑,贫道本意不愿轻犯杀戒,想借重你的剑除她,想不到她假作倒地不起,而你又阻止了贫道第二次出手,才被她兔脱。”司南誉立即想起了上—次“阴阳令婆”在“讨债人”的“天雷梭”之下,衣衫被炸成碎片,人却无伤,不由脱口道:“难道她已练成了不坏之体?”中年道士道:“非也,她只是穿了一件宝衣,护住身躯,刀剑不伤,只有颈子以上和四肢是防护不及的地方。”司南誉恍然,沉声道:“下次她绝逃不了!”中年道士冷阴阴地道:“下次,还会有下次么?”司南誉张目道:“为什么不会有下次?”中年道土道:“老虔婆的功力与你相伯仲,非拼到最后—口气,无法分生死胜负,你仍有像刚才那种机会么?只要对方多一个人,结果将如何?”司南誉哑口无言,道士的话极有道理,如果刚才双方相持不下之际,受干扰的是自己,情况便完全两样。中年道士淡淡地道:“贫道可以走了么?”虽然这道土来路不明,现身突兀,但司南誉没理由截留对方,闻言之下,期期地道:“阁下能留个名么?”中年道士打了个哈哈道:“三清弟子,遗世弃俗,不争名,不求利……”突地,一个声音接口道:“好一个三清弟子,不见得吧?”司南誉意外地吃了惊。中年道土目中威芒一闪,道:“是哪位施主?”哈哈一笑,那声音道:“生意人,将本求利,苦赚苦攒,向例不斋僧布道。”人随声现,是个商贾打扮的老者,年在花甲之间,稀稀两撇鼠须?一脸的油滑相,胁下斜挎一个布囊,最怪的是颈间挂了一串元宝,垂到腹部,手里拿了架算盘,乌光黑溜,看来是架铁算盘,走路倒满斯文,一步三点头地走近前来。那份形相令司南誉忍俊不禁。中年道士目芒连闪,道:“原来是‘通四海’施主,幸会!”司南誉为之一怔,“通四海”这名号他是第一次听说。“通四海”哗啦一摇算盘,笑嘻嘻地道:“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实在是幸会!”说完拱拱手,眯着眼,向司南誉道:“白儒少侠,久闻大名,果然是不同凡响,不过,老夫与少侠之间,可能也有笔生意可做。”司南誉剑眉一挑,道:“什么生意?”“通四海”摇手道:“还没定准,慢慢再说,容老夫先与这位道长谈谈。”中年道土冷森森地道:“看样子……阁下是冲着贫道来的!?”“通四海”打了个干哈哈,道:“可以这么说,老夫先请教道号。” 第203章 赔本 中年道士抿了抿嘴,道:“元虚!”“通四海”点头道:“元虚,元虚,很好,就元虚吧!”这句话不伦不类,也令人莫测高深,司南誉深深望了对方一眼。“元虚”目中厉芒一现而隐,沉冷地道:“阁下干脆说出来意吧!”“通四海”又摇摇算盘,涎着脸道:“生意人离不开本行,当然是为了生意而来。”“元虚”口角一撇,道:“贫道乃三清弟子,有什么生意可做?”“有,有,当然有,而且是笔大生意。”“什么大生意?” “道长在手上的货如果不脱手,恐怕要赔上老本……” “什么意思?” “道长心里明白。” “贫道—点也不明白……” “哈哈,那就是欺人之谈了。” 司南誉听得莫明其妙,但直觉地感到其中必大有文章。江湖中无奇不有,各逞心机,尔虞我诈,实在可怕。“元虚”双目一瞪,继而嘿嘿一声冷笑道:“阁下意何所指?” “当然指的是货物。” “什么货物?” “道长要老夫说出来?这……交易之道,首重秘密,其次是道德,说出来……恐有不便吧?”说完,神秘地笑笑。向后挪了一步,“元虚”大睁着眼道:“阁下别看错了人,找错对象是会血本无归的!”“通四海”挥挥手,道:“俗话说生意眼,做生意人的眼光最亮,错不了的。”“元虚”一字一句地道:“阁下定要做这笔生意?” “不错,诚心诚意,看准了的生意,老夫不愿放过。” “一定要做?” “一定!” “什么价钱?” “一定不会让道长吃亏就是。” “如果贫道无意做成这笔生意呢?” “当然,当然,生意买卖,必须两相情愿,不能强买强卖,生意不成仁义在,不过……道长最好是三思,免得后悔。” “后悔……不至于吧!” “啊哈!也许就在眼前。” 司南誉心中一动,但更加茫然了。“元虚”阴恻恻地道:“如果贫道愿意后悔呢?”“通四海”朝司南誉望了一眼,才沉缓地道:“这又何苦呢?人生可不能做后悔的事,小悔还有可说,大悔却只有一次,未免不值,何况老夫出的价钱,保证让道长满意。”“元虚”咬咬牙,道:“说说看!”“通四海”神秘地道:“这得易地而谈!”“元虚”点头道:“好,咱们易地而谈。”司南誉忍不住道:“阁下说……与在下也有交易?”通四海”拱手道:“对不住,老夫与这位道长成交,少侠这方面便只好暂缓了。”司南誉默然。“元虚”一偏头,道:“我们走吧!”“通四海”冲着司南誉龇牙一笑,道:“少侠,生意不成仁义在,请多包涵,以后还是有机会的,老夫告辞,后会有期。”说完,哗啦—摇算盘,掉头便走。“元虚”深深望了司南誉一眼,打个稽首,快速跟上“通四海”。司南誉心里狐疑万端,但只能眼巴巴望着对方离去。就在此刻,两条人影匆匆奔来,赫然是“土行仙”与“无胆书生”。“土行仙”身形还没站定,口里便大声道:“噫!你小子怎么在这里?”“无胆书生”接着道:“我们这么快又碰头了。”司南誉不便抖露龙继光的家事,想了想,道:“晚辈碰上了‘阴阳令婆’,本想追查百花会主的下落,却被她兔脱了。”“土行仙”惊声道:“你对付得了那老虔婆?”吐口气,司南誉期期地道:“很吃力就是!”说完,朝远方望了一眼,又道:“前辈听说过‘通四海’其人么?”“土行仙”老眼一亮,道:“那只老狐狸么,当然知道,令人头痛的人物,在江湖中要找一个像他那样鬼诈的人很难,你小子怎会问起他?” “他刚离开不久。” “噢!被他找上,绝无好事,你们是无意碰上的?” “也可以这么说。” “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他跟一个叫‘元虚’的中年道士大谈交易,然后双双离开了。” “无胆书生”双目大睁,栗声道:“中年道士?”司南誉一怔神,道:“是的,怎么样?”“无胆书生”急声道:“走了多久?”司南誉道:“刚走片刻!”“土行仙”一顿手中铲头杖道:“小子你领先,我们快追!”司南誉大惑不解地道:“怎么回事?”“土行仙”道:“等追上对方再说,快!”司南誉满头玄雾,不便再追问,只好领先朝“通四海”与“元虚”奔去的方向追去,“土行仙”与“无胆书生”后随。 一口气奔出了四五里,踪影全无,“土行仙”刹住身形道:“别追了,另外再想办法!”三人停了下来,司南誉忍不住道:“前辈,到底怎么回事?”“土行仙”喘了口大气道:“你先把经过的情形说说看?”于是,司南誉把“元虚”与“通四海”先后现身,以及谈生意的经过说了一遍。“土行仙”跌足道:“就是晚了这么一步,嗨!”司南誉目注“无胆书生”道:“胡兄,在下糊涂了……”“无胆书生”激声道:“那道士便是‘讨债人’的化身,我师兄弟一路追……”司南誉如触电似地一震,星目登时睁得滚圆,栗叫道:“讨债人!” “不错,这厮相当刁狡,若非由于家师在他身上留了记号,还真认不出来,他的易容之术已臻上乘。” “嗨!真是……” “他逃不了的,时间迟早而已。” 司南誉灵机一触,想到“讨债人”与“通四海”所谈的生意,不由脱口道:“是了,他们所谈的生意……” “土行仙”道:“你想到什么?” “他们交易的东西,定是‘无极宝典’。” “何以见得?” “晚辈回想当时的情况,‘通四海’语含威胁,‘讨债人’似怕当场被揭破身分,脱不了身,才勉强答应。” “这有可能,不过……‘通四海’能付什么代价呢?” “这点无从想象。” “如果是黑吃黑,‘讨债人’不会吃那一套,想象中,‘通四海’所谓的代价,当非寻常事物,你说……‘讨债人’是在被言语威胁之下勉强答应的?” “是的!” “唔!老狐狸与豺狼打交道,定然有好戏上场,我们分三路继续搜索,你小子居中,老夫与胡师弟为左右翼,如有发现,打个信号,现在马上行动。” 于是,三人分三路展开搜索。 司南誉由中路缓缓搜索前进,视觉和听觉保持高度灵警,心里多少有些懊丧,分明到了手的东西,一时粗疏,竟被飞了,如果当时心思缜密些,“讨债人”将无所遁形。正行之间,忽见一条人影从不远之处蹒跚横过。司南誉心中一动,立即弹身拦截,目光扫处,不由大感激动,冷喝一声:“站住!”对方赫然是“通四海”。“通四海”止步,摇头望着司南誉道:“少侠唤住老夫何为?”司南誉手按着剑柄道:“谈生意!”“通四海”惊诧地道:“少侠要跟老夫谈生意?” “不错,这是阁下的本行。” “什么生意?” “阁下交出与那假道士成交的东西,以物易物。” “少侠知道他是假道士?” “嗯!事后想起来的。” “什么以物易物?” “以阁下的脑袋交换那件东西。” “通四海”瞪眼道:“这是什么话?”司南誉冷酷地道:“交出东西,便可保住脑袋,就是这么句话。”“通四海”哈哈一笑道:“和气生财,老夫是生意人,不作兴抡刀动杖。”司南誉寒声道:“在下一向言出必行,绝无更改,废话不必说了。”“通四海”老脸一变,道:“白儒,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给看扁了,老夫在江湖道上营商,将本求利,数十年来还没蚀过本……”司南誉霸剑出鞘,横定了心道:“别耍嘴皮子,在下不耐烦这一套,答不答应,一句话!”“通四海”一抖铁算盘,煞有介事地拨了几下珠子,摇头道:“不成,老夫无法答应,那将血本无归。”冷哼了一声,司南誉冷凄凄地道:“那在下只好得罪了!”霸剑倏地扬了起来。“通四海”从容地再拨了—阵算盘,道:“好吧!老夫做生意一向稳扎稳打,想不到这次……为了信誉,老夫跟你做这笔交易。”司南誉缓缓垂落霸剑,沉声道:“阁下愿意成交?”“通四海”摇摇头,道:“老夫说的是另一笔交易。”司南誉登时心火直冒,怒声道:“阁下最好别耍花枪。”“通四海”深深地吐了口气,道:“咱们先把话说清楚,你向老夫要东西,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部宝典。” “嗯!算你猜对了,可惜……” “可惜什么?” “那笔生意砸了。” “什么,砸了?” “是砸了,这是老夫生平头一次失算。” “阁下的意思……是说东西没到手?” “一点不错。” 冷哼一声,司南誉眸中闪现杀光,一错牙,道:“说了半天,阁下是想死!” 第204章 甘心 “通四海”苦苦一笑道:“你听老夫说,本来那笔生意是十拿九稳,但老夫没防到对方会用毒,险些蚀尽老本。”司南誉心念疾转:“葛祖荫曾是马月娇的情夫,马月娇是用毒世家,葛祖荫多少会得到些毒技,不过,这老狐狸的话能相信么?”当下挑眉道:“阁下以为在下可欺?” “什么意思?” “口说无凭。” “你不见老夫行动滞碍,不然你会截得住老夫?” “这……阁下已经付出了代价?” “嘿嘿,那倒没有,做生意有一定的原则,必须银货两讫,货不到手,是不会付钱的。” “这么说,东西仍在对方身上?” “可不是!” “对方人呢?” “自然是溜了。” “阁下原来准备付出的价银是什么?” “通四海”略一沉吟,道:“对不起,这是买卖规矩,老夫不能奉告。”司南誉—时没了主意,想了又想,才道:“在下算暂时相信阁下的话,不过,事不算完,阁下必须领在下找到对方,证实无讹之处,才算脱了干系。”“通四海”摇头道:“这可就难了,一时哪里去找他。”司南誉俊面—沉,道:“那可由不得阁下!”“通四海”道:“老夫不是说要跟你做交易么?找人,老夫得单独行动,人,老夫—定找到,他藏到十八层地狱之下,老夫也有本领把他挖出来,时间问题,为了招牌,老丈一定得到东西,不过……你得付出价钱。”心中一动,司南誉道:“什么价钱?”“通四海”字句分明地道:“代老夫杀—个人,用那人的六阳魁首交换‘无极宝典’!”司南誉大震,栗声道:“替阁下杀人?” “不错,公平交易!” “杀谁?” “等老夫得到东西之后再告诉你。” “要在下平白去杀人?” “不是平白,说过这是交易。” “人命无价,并非儿戏,在下身为武士,能任意流无辜者的血么?”“通四海”淡淡地道:“就老夫而言,并非无辜,对方欠老夫一笔血债。”司南誉透了口气,道:“但就在下的立场而言,对方与在下无怨无仇,能下手么?”“通四海”微微,—笑道:“生意不成仁义在,老夫可以另寻买主。”就在此刻,—个细细的声音传人耳鼓:“小子,答应他,他并非善类,你的目的是要追回宝典。到时可以相机行事,当杀则杀,不当杀另做计较。”司南誉心头—动,这传声的定是“土行仙”无疑,当下—颔首道:“好,成交!”“通四海”双睛—亮,道:“大丈夫一言九鼎,到时可不能反悔!”司南誉硬起头皮道:“当然!”“通四海”深深盯了司南誉—眼,似要测度司南誉答应这句话的诚意有几许,又似想看透司南誉的内心是否在打别的主意。然后脸上现出—个浮滑的笑,点头道:“一言为定,货到手老夫会找你,特别交代一句,千万别跟踪老夫!”说完,扬长而去,身法轻灵得惊人。司南誉怔望着对方的背影自视线中消失,心头打了个结,因为他一向重信诺,现在轻率答应了对方的条件,到时食言不做刽子手,那将大失武土的风度。人影从另一方位闪现,真的是“土行仙”。司南誉迎上前道:“是前辈传声要晚辈答应对方的条件?” “不错!” “如果到时诺言不能兑现呢?”“放心,老夫只是要借重老狐狸追出‘讨债人’,他没机会得到宝典而迫你实践杀人的诺言,同时,也许老夫等会先他找到人。” “前辈的意思是盯踪‘通四海’?” “嗯,那是老夫的事,你不必参与行动。” “万一事逼处此,非杀人不可呢?” “那得看被杀的对象,老夫会安排的,绝不会让你为难,老夫得去办事了,你最好留在附近,别超出三十里,联络时容易些。”说完,疾掠而去。 司南誉呆立了一阵,茫然离开现场,漫无目的地游走,“土行仙”嘱咐他只能在三十里范围之内活动,以便有事时联络。薄暮时分来到一条河边,在背山面河的水洼处,有—大片废墟,从那些坚实的残垣看来,在未毁之前,该是所很具规模的大庄宅,何以会变成废墟,便不得而知了。司南誉信步走向废墟,心里想:“这倒是个过夜的好地方,如果回市集投宿,太远,可能会错过‘土行仙’的联络。”踏着瓦砾,穿人林立的危墙颓垣。突地,一阵异样的喘息声传入耳鼓,司南誉心头一动,循声掩了过去,目光扫处,为之骇然大震。在一个断墙圈子里,两条人影对立,一个是被百花会尊为太上的“阴阳令婆”,另一个是副会主“南天鬼女”,她俩本是师徒,而此刻的情况却令人骇异莫明,“南天鬼女”手持一柄亮晶晶的短剑,披头散发,满面杀机,而“阴阳令婆”狰狞如鬼,浑身是血。这太不可思议了。此地没旁人,难道是师徒俩拼上了命?“阴阳令婆”有宝衣护体,怎会受伤?以“南天鬼女”的身手,又怎么伤得了她的师父?照神情,双方似有极深怨毒,这是为什么?只见“阴阳令婆”厉声道:“丫头,你真的是疯了么?” “南天鬼女”狂声道:“老虔婆,我非杀了你不可。”“阴阳令婆”激颤至极地道:“丫头,你是中了敌人的暗算,心神受制,做出这弑师之举,你……”司南誉心神俱震,看样子“南天鬼女”真的是受了禁制,是谁做出这等酷毒的事,使师徒互残,莫非又是“讨债人”葛祖荫的杰作?“南天鬼女”目爆狂焰,扬起短剑道:“我只知道要你的老命。”“阴阳令婆”切齿道:“你……真的要逼为师的杀你?”“南天鬼女”狞声道:“你杀不了我,这短剑无坚不摧。”司南誉定睛细看,不由血脉贲张起来,“南天鬼女”手中所持的,赫然是“王者之剑”,父母当年因这剑而丧生,三年多以前,这剑被葛祖荫得到,三年后转人马月娇之手,现在又到了“南天鬼女”手上,说起来这是父母的遗物,势必要收回。 此刻,不远处的断墙隙里,正有一双恶毒的眼光注视着现场,那目光,名符其实地像洞里赤练。 暴喝声中,“阴阳令婆”举起拐杖,扑向“南天鬼女”,看样子她伤势极重,身形有些摇晃不稳,但一代女魔,毕竟不同凡响,这一杖攻出,仍然相当诡厉狠辣。“砰!”挟以一声惨叫,“南天鬼女”口血狂喷,栽了下去。“阴阳令婆”在得手之后,以杖拄地,支持住摇摇欲倒的身躯,剧喘不止,口角沁出了血沫,司南誉心念电转:“该加以阻止么?……”蓦地,“南天鬼女”猛可里翻身弹起,扑向“阴阳令婆”。一声低沉的闷嗥,师徒俩面对面贴在一起。场面倏地静止下来,司南誉心头泛了寒。“阴阳令婆”双睛暴突,身躯一阵震颤,仰面栽了下去,胸口血泉喷起数尺之高。“南天鬼女”手中反执着“王者之剑”,没有动,剑尖凝着血珠。司南誉头皮发了炸,虽然对方是邪魔,也是仇家一路,但这场面太残酷了,令人不忍卒睹。“砰”地一声,“南天鬼女”也栽了下去,“王者之剑”抛出丈外。司南誉弹身掠出,捡起“王者之剑”,但手在发抖。“南天鬼女”在挣扎,想起来,但只起得一半,又跌了回去。司南誉欺身上步,迫到“南天鬼女”身前,栗声道:“马姑娘,还认得出在下么?”“南天鬼女”瞪着眼不开口,眸子里还残留着狂焰。司南誉吞了泡口水,又道:“会主藏身何处?”“南天鬼女”喘息着,吐语不清地道:“会主……谁?”司南誉倒抽了一口冷气,看来她是神智全失了,不死心地道:“百花会主马月娇,你姐姐,想想看!”“南天鬼女”身躯一震,狂乱地吼叫道:“我要杀……杀……哈哈哈哈……”司南誉感到手脚发麻,“南天鬼女”心神丧失,看样子什么也问不出来。“阴阳令婆”业已断了气,但双目不闭,那样子实在怕人。司南誉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突然瞥见不远处的墙缝里,有样白色的东西在晃动,上前一看,是块白布,一半留在缝里,是从另一边塞进来的,心里已料到几成,展开一看,果然不错,三个血红的大字“讨债人”。真是“讨债人”的杰作,这种报复手段之酷毒,可称前无古人。一股杀机冲胸而起,毫不踌躇地越过断墙,毫无所见。忍不住暴喝道:“葛祖荫,有种的现身出来!”废墟寂寂,没有反应。司南誉当然不会甘心,穿梭在废墟间搜索了一阵,依然一无所见,看来对方已逃之天天了。“讨债人”不但心狠手辣,而且狡诈如狐,司南誉为之发指,他又回到原地,只见“南天鬼女”静静地躺着,已经断了气。她并不似马月娇那样狠毒,但却落得如此下场,谁令为之?孰令致之? 第205章 坏了规矩 “讨债人”在桐柏山中曾夺取了她的贞操,现在又害她弑师而后惨死,讨债,已经太过分了,根本人性尽失,司南誉脱口自语道:“该杀,我绝不放过他!”基于人性与仁心,司南誉把两具尸体集在—起,就废墟中现成的坑洞予以掩埋,还特别用一块石板树立标志,刻上“阴阳令婆与南天鬼女师徒埋骨处”—行大字。 夜暮低垂,浮云掩着月光,境地一片惨淡。“兄台,你在此地!”话声中,人影出现,来的是“无胆书生”。司南誉吐了口气,道:“情况如何?”“无胆书生”嗨了一声道:“通四海那只狐狸太狡猾,竟然脱了梢。” “追丢了?” “可不是,敝师兄仍在搜索,噫!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司南誉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无胆书生”激愤地道:“通四海是帮凶,死者固然该死,但太不人道。”司南誉星目一张,道:“怎么说?”“无胆书生”道:“小弟与师兄‘土行仙’暗中紧蹑‘通四海’,那只老狐狸真是成了精,竟然真的找到了‘讨债人’,双方在一间民家的破屋中谈交易,‘通四海’付出的代价是三粒‘变性丸’,能使人心神受制,完全听任驱策……” “后来呢?” “小弟与家师兄在外面守伺,不久,那老狐狸离去,我们扑人空屋,里面却空空如也,‘讨债人’不知如何溜走,这是两个时辰前的事。” 谈到这里,不远处传来了暴喝声:“通四海,你飞也飞不了!”司南誉一挥手,与“无胆书生”双双循声扑去。 距废墟不远的林边,“土行仙”截住了“通四海”。“通四海”摆出一脸的奸笑道:“阁下这是算什么,咱们从无瓜葛。”“土行仙”可是块老姜。嘻嘻一笑道:“老兄是做什么的?”“通四海”不假思索地道:“做生意的。”边说,边用手抚弄胸前挂着的那串元宝。“土行仙”道:“这不就结了,老夫正找你老兄谈买卖。” “谈买卖?” “不错!” “什么买卖?” “百花会主的藏身处。” “通四海”眉毛一扬,装模作样地拨弄了一阵算盘珠子道:“不成,这笔生意不做。”司南誉与“无胆书生”奔到,隐起身形。“土行仙”冷笑了一声道:“生意上了门,还能往门外推么?”“通四海”摇头道:“家有家法,行有行规,区区不能坏了规矩。”“土行仙”嗤之以鼻道:“什么臭规矩?”“通四海”有板有眼地道:“一物不卖二主!”“土行仙”锲而不舍地道:“这么说,你是卖与‘讨债人’了?”“通四海”道:“正是这句话,区区不否认。” “代价是‘无极宝典’?” “这可就不关阁下的事了。” “嗯!不见得。” “为什么?” “这部宝典,关系着八条人命,你不想惹火上身吧?” “惹什么火,区区只是做买卖,而且这买卖已经另与白儒成交。”说完,朝司南誉隐身处一招手,道:“少侠来的正是时候,咱们一手交银,一手交货。” 行踪既已被发现,司南誉不得不现身了,当下缓步而出。“无胆书生”也跟着入场,“通四海”冲着司南誉一笑道:“怎么样,你不会食言反悔吧?”阴险、狡诈,司南誉对他感到无比厌恶,同时也觉得他很可怕,对付这类人物,最上策是直截了当,不过,一个正派武士是不能逾越规范的,司南誉先扫了“土行仙”一眼,然后才冷沉地道:“这一问是多余,在下一向言出如山。”“通四海”嘻嘻一笑道:“那好极了!”“土行仙”欲言又止,似乎有话要说,但难于启齿的样子。“无胆书生”微一挑眉,道:“兄台准备替这位朋友杀人?”司南誉硬起头皮道:“是的!”“无胆书生”道:“如果所杀非人,兄台的令名岂非毁于一旦?”“通四海”摇摇算盘,接话道:“生意买卖,两相情愿,付所值,取所需,乃是顺理成章的事。”“无胆书生”冷嗤了一声,道:“阁下做这等血腥买卖,迟早会血本无归。”“通四海”不以为意地哈哈一笑道:“说得是,不过……生意买卖多少是要担些风险的。”“无胆书生”还想开口,“土行仙”抬手止住他的话头道:“算了,大丈夫一言九鼎,白儒既已答应过人家,由他去吧!”“通四海”目芒一闪,道:“阁下可谓通情达理。”“土行仙”道:“老夫提出的买卖怎么说?”“通四海”一副标准市侩的样子道:“交易得一件一件来,分个先来后到。”司南誉接回话题道:“阁下可以说出要杀的对象是谁了吧?”“通四海”油滑地道:“少侠只管杀人,不必管被杀者是什么身分,咱们谈妥的只这一点。”剑眉一挑,司南誉强忍住一口恶气,沉声道:“东西呢?”“通四海”似乎早已盘算好,不假思索地道:“还没到交货的时候。”“土行仙”冷冷地道:“老兄把这种贵重的东西带在身边,万一有了失闪……”“通四海”立即接话道:“这点阁下放心,区区一生在生意场中打滚,自有防范之道,绝不至砸招牌的,三十年老娘如果倒绷孩儿,岂不叫人笑掉大牙。”司南誉知道玩机巧绝对斗不过这只老狐狸,他心中已有了打算,到时候如果情形不对,可以暂时放弃宝典,另谋他途,不得已而背信,总比乱挥霸剑好得多,至少能维护武道。而“土行仙”曾保证过不必为此担忧,老偷儿并非简单人物,他自然有他的道理,当下沉声道:“何时交易?” “现在就可开始进行。” “如何进行?” “你跟老夫走吧!” “请!” “通四海”举步,又回头向“土行仙”道:“阁下所谈的生意暂缓一步。”“土行仙”摆摆手,道:“不急,老兄请吧!”司南誉深深望了“土行仙”一眼,意在不言中,抱了抱拳,与“通四海”弹身驰离现场。奔出了二三里,“通四海”止步道:“少侠,我们现在分路。”心中一动,司南誉道:“分路?” “不错,分开走!” “为什么?” “老夫还有别的事要料理,明天午前,咱们在佟家集子碰头,不见不散,今晚你必须赶夜路。” “佟家集子……是在桐柏山下?” “一点不错,正是那地方,老夫先走一步,明午见!”身影一晃,不待司南誉的反应,倏忽消失在朦朦月夜之中。对这只老狐狸,司南誉感到莫测高深,佟家集子,要他杀的人就住在佟家集子?对象到底是何许人物?如果是邪门人物,杀之倒不为过。 佟家集子,是个傍山的小镇,山产在此集散,虽是个蕞尔小镇,倒也还热闹,只是来往的都属山居人和行商马贩,很少见衣冠齐楚之辈。 日正当中,司南誉来到集子里,“通四海”从一家酒店迎了出来,熟络地道:“少侠还真守时,来,先杀杀饥火,喝上两盅。”司南誉随之入店,靠窗的白木桌上,酒菜齐备,双方入座。“通四海”举杯道:“来,为此番交易干—杯!”司南誉举杯就口。蓦在此刻,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传人耳鼓:“小子,注意听着,老狐狸在酒里做了手脚!”司南誉暗吃一惊,放下杯子,游目四顾。座中一共不到五个野老村汉,土气十足,是谁传声示警?“通四海”似有所觉,笑着道:“怎么了,劣酒不能进口?”司南誉立即敏感地想到了“变性丸”,这只老狐狸定然想控制自己心神,为他当凶手杀人,而又可不必交出“无极宝典”,存心实在毒辣,想到这里,胸中登时涌起了杀机,动于中,行于外,这是瞒不了老江湖的。 “通四海”的确够心机,面不改色地道:“少侠……有什么不适么?”传声又至:“小子,我老人家已换了酒,只管喝下去,故意装成受制的样子。”我老人家四个字,使司南誉想到了“无胆书生”的师父“空空门”门主那以前一再传声不见人的老人,很可能老人易了容,是座中人之一,这一听他便放心了,意念—转,举杯—饮而尽,然后故意低声道:“在下看错了人,以为座中人之—是仇家。”“通四海”目芒一绕,干了杯,道:“原来是这样,老夫以为……来,吃菜,山腊野味,在外面很难吃到的。”司南誉心中笃定,毫无顾忌地大吃大喝。“通四海”有意无意地不时注意司南誉的神色。司南誉在心里暗骂:“老狐狸,任你如何刁狡,也有失算的时候。”同时也想到了“南天鬼女”在心神受制之后的情状,当下,故意停下杯筷,发了会愣,然后以内功逼出狂乱的目芒,不安地四下扫瞄,像在寻找发泄的对象。“通四海”点点头,悄声道:“少侠,你又发现了什么?”司南誉咬着牙道:“我……只想杀……” 第206章 精打细算 “通四海”忙阻止道:“听着,白儒,不许开口,现在我们上路去办事。”说着,摸出些碎银放在桌上,向小二打了个招呼,然后拉着司南誉出门,转出集梢,一路朝山区奔去,并且不时回顾,以防被人跟踪。 进入山区之后,司南誉以异样的声调道:“我们……办什么事?”缓下身形,“通四海”边走边道:“白儒,老夫生平嫉恶如仇,山中隐藏了—个积恶如山的魔头,我们去找他,为武林除害,你是个行侠仗义的武士,当乐于卫道除魔。”司南誉心里暗道:“来了,老狐狸要施展诡谋了!”星目一瞪,道:“对方是谁?” “恶魔,从来不报名号,身手……相当惊人。” “在下不在乎,人在何处?” “老夫已跟他约定了会面的地点。” “好,我非杀他不可。” “记住一样,别听他诡辩,听老夫的招呼,见面就下杀手,用全力……” “我知道!” “那就好,快到地头了,你离老夫远些,到现场时先藏起身,看老夫的手势再现身,记住了么?” 司南誉故意装作杀气腾腾的样子道:“记住了!” 眼前是一个狭隘的谷道,“通四海”回头再叮咛了司南誉一遍,然后当先进入谷道,司南誉延后数丈跟进,不久,来到一处较为平坦的谷地,“通四海”站住身形,司南誉寻了个石隙掩身,心想:“对方会是谁?这只老狐狸既以变性之药施之于自己,是他先不义,就不能怪自己不信了。” 一株盘虬的古松下有块巨石,石上坐着一个人,由于松枝遮掩,远处看不真切,司南誉打定了主意,好好对付这只老狐狸。“通四海”迫近虬松开了口:“阁下早来了?”石上人“唔”了一声。“通四海”声音一冷,道:“阁下还有什么话要说么?”石上人道:“通四海,只一句话,当年你那师兄怙恶不悛,死是罪有应得。”“通四海”嘿嘿一阵阴笑,道:“区区是生意人,只有一个原则,赔出去的,必须赚回来。”石上人不疾不徐地道:“你准备如何赚法?”司南誉听那石上人的声音似曾相识,不由心中一动,但想不起是谁。“通四海”道:“不加利息,取回相等的代价。” “你有这能耐?” “当然,生意人讲究的是精打细算。” “你带了帮手?” “区区不否认。” “那你将赔得很惨。” “咱们让事实来证明!”说完,弹退数步,高扬手中铁算盘,一挥,这是要司南誉现身的暗号。司南誉长身掠出,站到“通四海”身边,抬头望去,石上是个老人,背坐着。“通四海”侧移丈许,沉声道:“拔剑动手!”司南誉“呛”地亮出霸剑。石上人缓缓起立,回身。司南誉心头剧震,几乎惊叫出声,他怎么也想不到“通四海”要他杀的对象,竟然是“百悔老人”。“百悔老人”兀立石上,双目炯炯泛光。“通四海”大声道:“快动手!”司南誉侧转身,面对“通四海”,星目中尽是煞芒,令人生悸。“通四海”发觉情况不对,栗声道:“你……怎么回事?”司南誉冰声道:“通四海,咱们先把话说清楚!”“通四海”面色大变,退了一个大步道:“什么话要先说清楚?”司南誉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在佟家集子的酒馆中,你在本人杯中做了手脚,居心可鄙而且恶毒。”“通四海”全身一颤,老脸起了扭曲,这情况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但一个工心计的人,虽临危而不乱,先打个哈哈,缓和了紧张的情绪,皱眉道:“这话从何说起,老夫完全不懂!” “你还想赖?” “你现在不是好端端的么?” “这是活该你这只老狐狸毒谋难逞。” “老……老夫不懂,你……” 司南誉扬起霸剑道:“等你躺下时你就懂了。”“通四海”栗叫道:“白儒,你想食言而肥?”司南誉冷森森地道:“谁要你对本人施展恶毒手段,想以‘变性丸’毒害本人做你杀人工具,前此诺言算取消了。”“通四海”再退了一个大步,厉声道:“你想对老夫怎样?”司南誉语音带煞地道:“你作的恶定然不少,套用你话,你今天将血本无归。” “通四海”面皮又是一阵抽动,道:“你准备杀人?”声音已经走了调,老奸巨滑的人就是怕碰上硬场面,司南誉也许好对付,但“百悔老人”是他约来了断过节儿的,这可难以交代。司南誉不假思索地道:“不错,是要杀人。”百悔老人”飘身下了巨石,沉声道:“白儒,你暂且退开,容老夫先跟他了断。”司南誉曾受过老人很大的恩惠,他当然没话说,无言地退了开去。“百悔老人”专注“通四海”道:“老夫给你最公平的机会,你划出道来吧!”“通四海”目珠连转,道:“咱们的过节儿以后再解决,如何?”司南誉忍不住插口道:“你没有以后了,要解决就现在。”语音带煞,令人不寒而栗。“通四海”目珠连连转动,这只老狐狸当然不甘心如此下场,他一向是算计别人惯了的,现在,他竭尽机智在谋求解除眼前的危机。“百悔老人”悠悠地道:“通四海,老夫没时间等待以后了,你只有两条路可走。” “什么两条路?” “第一,凭你的能耐,跟老夫公平决斗……” “不公平,有白儒在场,区区是死路一条。” “他不会插手,事实上也不需要。” “但他可以逸待劳。” “那是你与他之间的事,与老夫无涉。” “阁下为什么没时间等以后?” “因为老夫将誓绝江湖。” “通四海”默然了片刻,道:“第二条路呢?”“百悔老人”道:“抹消过节儿,老夫抖手便走!”“通四海”咬咬牙,道:“血债能抹消么?”“百悔老人”沉缓地道:“江湖中杀人人杀,恩怨循环,无了无休,而且当年你那师兄确有取死之道,如何解决,全在你一念之间。”顿了顿,又道:“通四海,白儒已不会为你所用,并非虚声恫吓,你在老夫手下,走不出三招,别迫老夫在退隐之前开杀戒,你所恃的‘索命元宝’,对老夫并不管用。”司南誉心中一动,“索命元宝”当是指“通四海”挂在胸前的这一串,难道还有什么妙用不成?“通四海”脸色连变,阴恻恻地道:“如果区区打算与你同归于尽呢?”“百悔老人”从容地道:“那你就打错主意了!”了字声中,突地半挫身形,双掌前伸。“通四海”下身不动,上身疾摇连摆,胸前的元宝绕着脖子旋转起来,那样子,像顽童在做游戏,看上去十分可笑。司南誉大感困惑,不像是交手,这老狐狸在弄什么玄虚?“百悔老人”暴喝一声:“司南誉速退,掩蔽身形。”司南誉大愕,—时会不过意来,就在此刻,一只元宝脱串飞射向“百悔老人”,疾逾星飞,“百悔老人”前伸的双掌连连圈划,旋劲震空而起,那只元宝被强劲的旋流带向侧方,击中一块山石,“轰”然一声,石屑纷飞,斗大的巨石被击成碎片。司南誉心神俱震,他不用再想了,闪电般掠出三四丈,滚坠突石之后。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只元宝射向司南誉原来立足之处,又是一声巨响,木叶齐飞,砂石暴扬,地上出现了一个大坑,司南誉如果慢上半步,非碎尸不可。元宝,想不到会是歹毒的火器,而且不用手投掷,可任意射向任何方位伤人,这太不可思议了,司南誉心头大寒。紧接着,又是三只元宝飞出,一左,一右,一后,那原来在后的,突然超前,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抛射化弧,陨星般坠向“百悔老人”身后,三方夹击,眼见“百悔老人”避无可避。司南誉的心在刹那之间抽紧。“百悔老人”的身形陀螺似的一转,旋劲卷出,人却如巨鸟般拔空而起,如巨鹤冲天。三声巨爆,动魄惊心,五丈方圆之内,木叶砂石卷扬如幕。一声惊叫,狂乱的场面静止,“百悔老人”已扣住了“通四海”,那一串元宝也到了“百悔老人”手中,这种应变的身手与功力,使司南誉双眼发蓝,除了这老人,不知武林中还有谁能办得到。“通四海”被牢牢扣住,脸孔扭曲得变了形,狡狐已难施其技。“百悔老人”脱手把那串还剩三分之二的元宝凌空掷出十丈之外,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山谷应鸣,回声激撞,久久不歇。 按住狂跳的心,司南誉立即意识到“通四海”用心的恶毒,他先以“无极宝典”为饵,想诱使自己替他杀人,接着又在酒中动手脚,企图使自己迷失本性,可以想象得到,如不是“空空门”的门主暗中换了酒,自己在心神受制之下,必然全力与“百悔老人”拼搏,他只消用一只元宝,便可一石二鸟,把问题全部解决,而继续保有“无极宝典”,连环毒计,万无一失,可惜天不从人愿。 第207章 名正言顺 心念及此,杀机大炽,弹身射入现场。“通四海”狂叫道:“本人认了,下手吧!”“百悔老人”冷冰冰地道:“老夫不想杀人,网开一面,你愿打消过节儿么?”“通四海”又转动目珠,这种神情,使人联想到狐鼠一类被执时,仍不忘死里求生,施展狡狯,久久,他开了口:“好,这段梁子算揭过了!”“百悔老人”松了手,抬头向司南誉道:“现在是你的事了,事完后到老夫住处来,老夫要了一生之愿。”说完,疾闪而逝。司南誉怔住了,“百悔老人”要了什么一生之愿?为什么要自己去?“通四海”乘司南誉失神之际,弹身飞遁。司南誉惊觉,大喝一声:“哪里走!”全力弹身,两个起落,截住了对方。“通四海”奸滑的神情尽失,激厉地道:“你想怎么样?”司南誉冷酷地道:“我说过要杀你!”“通四海”面皮抽动了数下,阴森的目芒连闪,道:“杀了老夫你会后悔无及。”心中一动,司南誉道:“对于,把东西交出来!”“通四海”本性又现,阴沉地道:“这种人见人爱的东西,老夫会带在身边么?”司南誉牙痒痒地道:“在什么地方?”“通四海”道:“白儒,你准备强索?”司南誉毫不犹豫地道:“随便你怎么说,东西非交出来不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通四海”道:“东西不在身边,你杀了老夫也是枉然。”司南誉怒声道:“问你在什么地方?”“通四海”奸笑着道:“老夫为什么要告诉你?”司南誉星目一瞪,寒声道,“不说么?我会要你说出来,当你求死不得之时,你会迫不及待地说出来,现在你就试试看……”话声中,右掌倏扬,齐腕以下变成了琥珀之色,他运起了平时少用的本门绝技“切金掌”。“通四海”惊悸地后退了数步,摇手道:“慢来,咱们谈个条件。”司南誉口角一撇,道:“对不起,在下对谈条件已没兴趣,而且你现在也没资格再提条件,通四海,如果你元宝未失,恐怕又花样百出了……” “你不肯谈条件?” “不谈!” “好吧!你跟老夫一道去取,这总成了。” “什么地方?” “到时你就知道。” 司南誉心念电转:“这只老狐狸鬼计多端,花样百出,手段狠辣,简直防不胜防,非得先扣牢了他……”心念未已,一条人影悠然出现,赫然是“土行仙”,司南誉散去了“切金掌”功。“通四海”脸色一变,道:“老偷儿,你是阴魂不散!”“土行仙”打了个哈哈道:“老兄,你的买卖生涯,可以收歇了,到此为止。”“通四海”栗声道:“什么意思?”“土行仙”扬了扬眉,冷冰冰地道:“因为你已经没有任何买卖可做,你总不能买空卖空。”话中有话,司南誉星目一亮。“通四海”目芒连闪,期期地道:“什么买空卖空?”“土行仙”道:“你除了一条老命之外,再没什么东西可卖了。”“通四海”脸色惨变,冷厉地道:“老偷儿,莫非你……”土行仙”嘻嘻一笑道:“于脆告诉你,你藏在半天岩洞中的东西,老夫愧领了。”噔噔噔,“通四海”连退三步,狂声道:“你盗取了那部宝典?“土行仙”淡淡地道:“物各有主,取回而已,岂能称之为盗。”司南誉精神大振,“土行仙”既已得回“无极宝典”,再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当下手掌再度扬起,咬咬牙,道:“通四海,你是自了,还是要本人下手?”“通四海”怨毒地瞪了“土行仙”一眼,转向司南誉道:“白儒,我们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你……自命正派武土……”司南誉怒喝道:“住口,若非有人暗中援手,揭破了你的毒计,本人与那位‘百悔老人’早已毁在你手下,留你再为恶么?”“通四海”转向“土行仙”道:“老偷儿,你说过要与区区做笔生意……”“土行仙”点点头,道:“老夫是说过。” “我们现在就谈,如何?” “说说看!” “长话短讲,区区提供百花会主与‘讨债人’的线索……” “换你的老命?” “别说得那么难听,生意总是彼此互惠的。” 司南誉星目大张,血行加速。“土行仙”平静如恒地道:“可以,老夫保证你能活着离开,说说看!”“通四海”斜瞟了司南誉一眼,道:“你保证?”“土行仙”道:“老夫说话算数,保证你不死。”“通四海”摇摇头,道:“这真是血本无归,听着,百花会主隐藏在……”说到这里,突地回头大叫道:“什么人敢施暗器?”司南誉与“土行仙”意外地一惊,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去。就在这瞬间,“通四海”突地从布囊中抓出一样东西,猛然掷地,“波”地—声爆响,一蓬浓烟弥漫开来。“土行仙”栗喝—声;“老狐狸,你敢!”司南誉怒愤交加,毫不迟疑地一掌劈了出去,浓烟被掌风卷得四散飘飞,眼前情景复明,但已失去了“通四海”的影子。“土行仙”气呼呼地道:“下三滥的手法,老夫太大意了,该早防他这一着。”司南誉切齿道:“我非宰了他不可,他走不远,我们……”“土行仙”道:“算了,山中地势丛杂,追人不易,浪费力气,如果老夫所料不差,他变鬼也逃不了,现在先谈正事,喏,‘无极宝典’你收下!”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递与司南誉。司南誉接过手,激动地道:“晚辈就此谢了!”照“五岳大帝”的老侍僮鲍承宗临死遗言,宝典追回之后就作移赠,是以这部宝典,司南誉得到是名正言顺的。 蓦在此刻,—声惨号遥遥破空传来。司南誉与“土行仙”同感一震,互望了一眼之后,片言不发,双双循声奔去。到了谷口,只见一个素衣少妇俏然卓立,司南誉目光扫处,不由惊叫出声,加速奔了过去,身形刹住,又再次惊“啊”了—声。这少妇,赫然正是妻子李忆凤,她脚前横陈了一具尸体,竟然是“通四海”,想不到的情况,使司南誉怔住了。夫妻相对,凝注无语。“土行仙”近前,惊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李忆凤朝“土行仙”福了—福,道:“前辈您好!”“土行仙”显得很惊异地道:“忆凤,你怎会到山里来?”李忆凤咬咬下唇,道:“有事!”“土行仙”扫了“通四海”的尸体—眼,道:“你杀了他?”李忆凤摇头道:“不是,我刚到。” “那是谁下的手?” “我远远瞥见一个道士离开。” “道士?” “是的!” 司南誉心头一动,脱口栗呼道:“讨债人!”“土行仙”“噢”了—声,片言不发,电闪奔离。李忆凤被这离奇的情况惊得愕住了。司南誉定了定神,道:“忆凤,你怎会到此地来?”李忆凤答非所问地道:“这……到底怎么回事?”深深吐口气,司南誉道:“说来话长,情况相当复杂,等会再慢慢告诉你,玉郎好么?”李忆风点点头,道:“很好,只是他很想念你,每天念着要爹。”司南誉苦笑着道:“事完我就回家,忆凤,你还没……”李忆凤神色——黯,声音带颤地道:“我来了断—件事!”司南誉一震,道:“了断一件事……什么事?”李忆凤眸中泛出了极为复杂的光影,好半晌才开口道:“想不到你也在山里,太好了,我们—道去。”司南誉困惑地望着娇妻,很不安地道:“到底是什么事嘛?”李忆凤欲言又止者再,最后还是没说出来,头一偏,道:“跟我走!” 司南誉十分纳闷,不知妻子李忆凤到底有什么恩怨要了断,对象又是谁。她既不肯讲,他也莫可奈何,只好跟着她走。 暮色苍茫中,来到一个形如交椅的山坳,司南誉一看地形,忍不住脱口道:“忆凤,你找的是‘百悔老人’?”李忆凤沉声道:“是的,他派人找我来!”司南誉顿然明白过来,“百悔老人”已经证实是“三才门”一份子,只是身分地位不明,而李忆凤是由门主邱文俊抚养长大的,身世大白之后,痛生父之死,又悲乃母之丧,才与三才门恩断义绝,究其实,可说恩怨参半,缠夹不清,因为邱文俊是她的表舅,因痴恋表姐“金凤女”,酿成悲剧,李忆凤此来,要了断什么?会不会又……想到这里,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颤。渐行渐近,木栅精舍在望,司南誉的情绪也紧张到了极点。突地,司南誉想到“百悔老人”在与“通四海”解决了争端,临去叮嘱事完到他这里,他要了一生之愿,想来定是指这件事而言。李忆凤一路都不开口,显见心情相当沉重。到了木栅门边,三才门八大长老之一的“鬼爪魔婆”已然立候。“鬼瓜魔婆”幽幽地唤了一声:“忆凤!”李忆凤回应了一声:“姥姥!” 第208章 丧家之犬 这一声称呼叫得十分勉强。司南誉抱了抱拳,没有作声,抬头望去,精舍门上悬了两盏纱灯,分别写了“天载”“地覆”四个字,这使司南誉想起三年前初识这神秘门户的情景,之后所发生的一切,简直不堪回首,他暗暗透了口气,内心一片混乱。“鬼爪魔婆”以低暗的声音道:“忆凤,你是姥姥带大的,现在姥姥求你一件事……”李忆凤冷冷地道:“什么事?”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撇开是非不谈,希望你念在十几年的情分上,不要太过绝情,挽回门主的心意。” “为什么?” “门主似乎……有求解脱的意向。” 司南誉大为忐忑,原来她了断的对象是三才门主邱文俊,这可是相当复杂的恩怨,也许又是一场悲剧。李忆凤激颤地道:“姥姥,我爹死于决斗,不论,我娘……含恨以殁,这是谁之过?”“鬼爪魔婆”叹口气,道:“忆凤,姥姥没什么好说的,人,难免走错路,希望你想开些,进去吧!”司南誉本想问问她祖孙安葬“赛红线”的事,想了想,把张开的口又闭上,此时此地,不宜谈到别的事,在“鬼爪魔婆”引领下,穿过小院,到了精舍门边,只见厅堂里排着香案,龙继光面向外站立,神情木然,男女不下二十之众,其中司南誉只认识几个长老和赵二先生夫妇,看情况似乎刚举行过什么仪式。司南誉与李忆凤到达,所有的目光全投射过来。龙继光缓缓挪步到门边,拱拱手,极不自然地笑笑,道:“南宫大哥,这位……想是大嫂?”司南誉点点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心里很奇怪,不见门主邱文俊,也不见“百悔”,而在场的每—个人,神色都不正常。李忆凤扭头向身旁的“鬼爪魔婆”道:“姥姥,怎么回事?”“鬼爪魔婆”道:“他叫龙继光,刚刚行完接任大典。”司南誉心中一动,脱口道:“接任大典?”龙继光接话道:“小弟受命接掌本门。”意外地一震,司南誉暗忖:“龙继光接掌三才门,那原来的门主邱文俊呢?一个十三四岁的大孩子接掌门户,这倒是罕闻。”心念之中,道:“令师呢?”龙继光侧身摆手道:“在后面,请两位随小弟来!”司南誉望了李忆凤一眼,夫妻双双跨入门槛,随龙继光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中堂侧门,眼前是个花木扶疏的小院,掩映着一间独立的小屋,屋内透出灯光,气氛在神秘中透着紧张。龙继光用手指了指小屋,声音略显激动地道:“小弟奉命只能到此为止,两位请自便!”司南誉望着龙继光,无言地点了点头,拉拉李忆凤的手,双双走向小屋。小屋陈设简陋,与外面的精舍成强烈的对比。一桌,一椅,一竹榻。昏黄的灯光照着竹榻上一个背坐的人影,紧张,使司南誉的呼吸有些急促,从背影,他认出对方是“百悔老人”。两人站在门边,司南誉一眼瞥见了桌上那曾使他困惑不解的蒙着布的牌位,那原本是在厅堂中的,现在移到了此地。李忆凤沉冷地开了口:“门主,我来了,有什么话吗?”司南誉心头剧颤,想不到“百悔老人”便是门主邱文俊的化身,他似乎有些明白了,自号“百悔”,暗示着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无比悔恨。榻上人抓去假须假发,缓缓回身。不错,他正是三才门主邱文俊,易容已除,但他比三年前苍老多了,是愧悔与自我折磨的结果么?李忆凤娇躯—颤,粉腮呈现一种难以言语形容的表情,她是对方抚养大的,人,有人性,她不能无动于衷,不管这件公案的恩怨份量,礼不可失,司南誉作了一揖,但无话可说,对方曾一度是他的岳丈大人。邱文俊起身下榻,音调怆凉地道:“现在我已不是门主,只是一个担着悔恨的人。”李忆凤跨入屋中,咬牙栗声道:“悔恨能换回什么?”司南誉也跟着进入,与妻子并肩而立。邱文俊暗声道:“忆凤,一念之差,贻终生之悔,什么也换不回,我……”说着,走上前,揭去了牌位上的蒙布。牌位上,赫然绘了一只金色的凤凰。司南誉的两眼直了,这分明是“金凤女”的灵位,没有半个字,只是一只金凤,寓意是什么,不问可知。李忆凤触电似地一颤,眼睛发了赤,激厉地道:“这是做什么?”邱文俊凄声道:“伴着悔恨,直到生命的尽头。” “不行!” “忆凤……” “这是对我娘的一种亵渎。” “忆凤,你……不许我保有这一点?” “不许!”泪水已滚落粉腮。 难堪的沉默,久久,邱文俊脸上的肌肉连连抽动之后,颓丧地道:“忆凤。你娘是我表姐,是我害了她一生,我……要以有生之年,日夕追悔,这……是我给自己的惩罚。”眸子里闪动着泪光。李忆凤厉叫道:“我恨你,恨你!”邱文俊闭了闭眼,沉黯地道:“忆凤,你……要报仇?”李忆凤狂声道:“是的,我是这么想!”司南誉伸手捉住李忆凤的柔荑,捏得很紧,想说什么,却无从说起,邱文俊可恨,但也可怜,一个“情”字不知毁了多少人,酿成了多少悲剧,用情不慎,后果太可怕了。邱文俊退回榻边,双目进出厉芒,紧盯在李忆凤面上,久久,光焰突然萎缩,一抹痛苦的表情僵化在脸上,无力地道:“好吧!这样结束也好,忆凤,发泄你的恨吧,我不怪你,随便你怎么做,我早已交代了门下,不许任何人记仇,你……下手好了。”说完,坐上竹榻,闭上了双目。司南誉低唤了一声:“忆凤!” 李忆风的娇躯簌簌抖个不住,泪水也涔涔而下,她真的下得了手么?使这场悲剧演得更彻底么?邱文俊早已誓绝江湖,把门主之位传给龙继光,这证明他的痛悔是既深而实在的。司南誉不期然地想到了“玉琶妖姬”,虽然她是毁在“断肠花”马月娇的残狠手段下,但究其实,是为情而死。空气又死寂下来。这恩怨如何了断?外面,三才门的高级弟子在焦灼地等待,谁也不知道结局是什么。邱文俊此刻面色反而变得很平静,没睁眼,沉声道:“忆凤,你还等什么?”一种但求解脱的态势。李忆凤粉腮一直在变。司南誉的情绪也激荡如潮。最后,李忆凤咬着牙,沉痛万分地道:“我接受命运的安排,走吧!”拉着司南誉的手,往外便走。司南誉在昏乱的情绪中,随着李忆凤匆匆外走,进入中堂,引起了一阵骚动,“鬼爪魔婆”上前道:“忆凤,事情完了么?”声音是颤抖的。龙继光迫近司南誉,激动地叫了一声:“大哥!”目光中是探询与不安之色。司南誉悠悠地道:“龙小弟,暴风雨算是过去了!”李忆凤紧抿着嘴,强拉着司南誉往外走,她不愿答复任何人的问话,出了栅门,投入夜暗中,手挽手奔了一程,李忆凤突然止步,抱住司南誉,放声痛哭起来。司南誉用手轻抚着她的肩背,心里道:“尽情地发泄吧!”很久,李忆凤发泄够了,自动止住悲啼,放开手,仰着泪脸道:“誉哥,我们……回家吧!”司南誉沉声道:“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未了!” “什么事?” “杀百花会主马月娇。” “我跟你一道……” “不,凤妹,你得回去照应玉郎。” “可是……” “凤妹,听我的话,玉郎需要照顾。” “你不能打消……” 司南誉脑海里浮现“玉琶妖姬”的影子,他不忘对死者的诺言,断然道:“不,打消不了。”李忆凤幽幽地道:“我们在此地就分手么?”司南誉想了想,道:“我送你到山口。” 晨光熹微中,夫妻俩在山口分手,司南誉目送李忆凤离开,心中感慨万千,身为江湖人,注定了就不能过平静的生活,此刻,他真羡慕那些不会武功的平凡人,宁静、平安,仿佛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 李忆凤的身影消失了,走远了,司南誉兀自站着发愣。神驰意越,想到家的温馨,爱子的笑容,只觉豪气全消,心身俱疲,前尘往事,涌上心头——师父号称“武林至尊”,成残饮恨而终。妄想君临天下的大逆师叔裴震,而今安在?鼎鼎大名的“五岳大帝”,身后难保。不可一世的三才门主,避世偷生。野心勃勃的毒妇马月娇,成了丧家之犬。 ……这些,都自命英雄,想在江湖上名垂久远,然而,走不完的英雄路,不旋踵英雄梦断,一切成空。正自心烦虑乱之际,一条人影飘闪而至,司南誉定睛一望,忙迎了上前道:“姑姑,您怎么也来了?”来的,正是南宫芳婷,急吼吼地道:“碰上你太好了!” “有事么?” “忆凤前来赴约,我想想不放心,所以追了来。” “哦!忆凤在天亮前出山,回家去了。” “回去了?” “是的!” 第209章 重逢 司南誉把会见邱文俊的经过说了一遍。司采薇叹了口气,道:“这样也好,我真担心又酿出悲剧,说起来,这桩公案本就恩怨缠夹不清,错,固属是三才门主一手铸成,但一个最聪明的人,难免也有被私欲蒙蔽的时候,他既已悔悟,够他痛苦半世了,—念之差,害人害己,唉!”顿了顿,又道:“你为什么不跟忆凤—道回家?”司南誉幽幽地道:“侄儿还有件大事未了,不办,将终生难安。” “是追回那宝典……” “宝典已经追回了。” “那还有什么大事?” “侄儿曾在‘玉琶妖姬’坟前立誓,杀百花会主马月娇代她报仇。” 司采薇大惊意外,栗声道:“什么,百花会主是‘断肠花’马月娇?”咬咬牙,司南誉道:“是的,最近才查出她的底细。”司采薇道:“她在山中?”司南誉道:“讨债人在山中活动,‘土行仙’等也在山中,所以侄儿判断……” “那你错了!” “错了,为什么?” “老偷儿他们已经离山,我在半路碰上。” 司南誉“噢”了一声,心念疾转:“土行仙在听到讨债人葛祖荫杀害了通四海之后,立即追去,既然离山,显示目的物已不在山中,也许已经从讨债人身上追出线索,为了实践对死者的诺言。可不能让他们捷足先登。”司采薇接着又道:“他们行色匆急像是有什么急事。”司南誉目芒—闪,道:“侄儿得去追,他们走的哪条路?”司采薇道:“如果他们方向不变,应该是奔枣阳。”司南誉皱眉道:“百花会业已撤舵,他们奔枣阳做什么?姑姑碰到他们是在什么地点?” “太平镇附近。” “太平镇离此不远,侄儿得立刻去追。” “好,我跟你去!” 姑侄俩立即弹身上路,目标暂指太平镇。 过午不久,太平镇遥遥在望,司南誉开口道:“姑姑,我们到镇上打个尖,如果‘土行仙’他们在这附近,定会与侄儿联络。”司采薇点点头,道:“也好!” 突地,司南誉发现道旁林子里似有人影在半空晃动,忙止了步,好奇地运足目力望去,不由心头大震,脱口道:“姑姑,您看那是什么?”司采薇仔细一看,惊声道:“是个人被倒吊在树上。”司南誉划身人林,迫近一看,几乎惊叫出声,一株两人合抱的枯树横枝上倒吊着一个人,一条粗绳连到枯树近根处的树穴中,像是捕兽的诱饵,这可是闻所未闻的怪事。司采薇也跟着入林,靠近司南誉道:“这是怎么回事?”司南誉敏感地道:“这像是‘讨债人’的手法……”定睛一望,又道:“这被吊的人是谁,不知是死的还是活的。”被吊者双脚倒悬,长衫反垂笼住了头面,看不出生形长相。司采薇皱眉道:“是活的,人还在动弹。”司南誉吸口气,道:“吊人的定藏在树洞里,有绳索在控制,不知是什么用意。”司采薇抑低了声音道:“看,树下还有人!”就在此刻,一条人影悄没声地闪现在两人身前,两人大吃一惊,现身的是个精瘦的白发老人,赫然正是露过一次面的空空门主,也正是“无胆书生”的师父,司南誉定定神,长揖道:“老前辈,发生了什么事?”老人气呼呼地道:“你没看出被吊的是谁?”司南誉再次细望,栗声道:“是令高足!”从蓝衫,司南誉认出被吊的竟然是“无胆书生”胡行宜,登时激动起来。司采薇期期地道:“这位老人家是……”司南誉脱口道:“是‘土行仙’前辈的前辈……”事实上他不知道老人的名号,顿了顿,转介道:“老前辈,这位是家姑。”老人冷冷地道:“我老人家知道!”话声中,又一条人影从吊人的地方奔来,是“土行仙”。司南誉迫不及待地道:“前辈,怎么回事?” “胡师弟被‘讨债人’制住了。” “讨债人?” “唔!老夫与胡师弟分路盯踪,想不到被对方……” “树洞里藏的是‘讨债人’?” “谁说不是。” “为什么不先解下……” “你不怕‘天雷梭’?” 司南誉怔住了,不错,“讨债人”身怀杀人火器“天雷梭”,难怪连功高莫测的空空门主也告束手。默然了片刻,咬牙道:“对方目的何在?”“土行仙”愤愤地道:“对方提出条件,以百花会主的人头交换。”司南誉大张星目道:“一时哪里去找百花会主!”“土行仙”道:“百花会主匿在前面不远的尼庵中!”司南誉登时杀机云涌,激声道:“晚辈去办这件事,取百花会主的人头……”“土行仙”吐口气,道:“百花会主也是本门八条人命的主凶,能办,还轮得到你!”司南誉大惑不解地道:“为什么?”司采薇插口道:“有了,我有办法……”司南誉转头道:“姑姑有什么办法?”司采薇以极低的声音说出了她的办法。司南誉手按霸剑道:“好办法!”空空门主与“土行仙”也点头表示赞成。司采薇道:“现在我们就开始行动。”于是,空空门主与“土行仙”转身走向巨树,司南誉绕开去,司采薇留在原地,二老再出现树前,穴中传出“讨债人”的声音道:“怎么,不打算接受条件?”“土行仙”冷冷地道:“别急,老夫已经安排好对付百花会主之道,本门高手正在进行。” 正面,在用话吸引“讨债人”的注意,司南誉此时已乘机从侧方掩到了枯树之后,手中紧握着霸剑,霸剑乃是上古仙兵,无坚不摧,司南誉仔细衡量了树洞的深度,与“讨债人”在洞中的位置,然后劲贯十二成,既疾且快地朝树身插入,直没及柄,树身中空,壳厚至多半尺。—声惨嗥,传自树洞之中。司南誉松了一口大气,这着棋算走对了,抽剑,转到树前。司采薇,空空门主与“土行仙”齐齐奔了过来,司南誉朝洞中望了一眼,伸手拖出“讨债人”,只见胸背洞穿,业已气绝,是一剑毕命,意外地,“讨债人”没易容,是葛祖荫的本来面目。作恶多端,终于得了应得的报应。三人的目光移向倒吊的“无胆书生”。司南誉大声道:“前辈,您接住他,晚辈来断绳。”“土行仙”应了一声,张臂上前。“无胆书生”离地约莫三丈高下,司南誉挥剑断绳,身躯下坠,“土行仙”接住,放落地面,正待出手替他解穴,突地惊叫一声,连连后退。司南誉等齐为之大吃一惊,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变故。“土行仙”定定神,大叫一声:“后退!”司南誉等惊愣莫名地向后弹退。“土行仙”上前,小心翼翼地从“无胆书生”身上取下一物,撑在手中,司南誉栗叫一声:“天雷梭!”“土行仙”脱手掷出“天雷梭”,轰然一声,震得人心神俱颤。空空门主沉声道:“侥天之幸,这东西没先人落地,否则大家算完。”四人再次围了上前,司南誉摇摇头,道:“好恶毒的手段,这是天不容他得逞。”“土行仙”为“无胆书生”解了被制穴道,“无胆书生”缓缓站起身来,满面惭愧之色,先向他师父行了一礼,然后转面向司南誉,讪讪地道:“小弟不才,丢人现眼。”司南誉笑笑道:“没什么,江湖路并非是平坦的,颠踬在所难免,能平安无事,便是大幸。”说完,转向“土行仙”道:“前辈说百花会主在不远的尼庵中?”“土行仙”面色一肃,道:“是的,你来了情况也许会改变,我们这就去!”空空门主吩咐“无胆书生”道:“人死恨消,任其曝尸有失人道,你把他掩埋了吧。”“无胆书生”恭应了一声。 一行四人,匆匆离林上道,不久,来到一座尼庵之前,只见一个少尼,低首垂眉,兀立在庵门前,脚步声使她抬起了头。司南誉如中雷击般全身一震,脱口栗呼道:“筱娟!”司采薇也惊“噫”出声。李筱娟本在苦竹庵修持,怎么会到这里?李筱娟乍见司南誉,脸色立变,但随即又平静下来。合十道:“贫尼弃尘!”像—把利刃直插在司南誉的心上,这本来应该是他的妻子,两人拜过花堂,只没行周公之礼,一波三折,她出了家,她的胞妹李忆凤代替了她的位置,心灵上的结是永远解不开的,虽然会被时间的尘埃封掩,但—拂拭便宛然如新。他直愣愣地望着她,鼻尖阵阵酸楚,个中滋味,非局外人所能体会。既后无缘,何必又重逢?司采薇幽幽启口道:“筱娟,你怎会来到这里?” “这是家师叔修真的地方。” “哦!听说百花会主在里面?” “是的!” “发生了什么事?” “六个时辰之内,不许任何人人庵。” “为什么?” “为了家师叔与两位师妹的生命。” 第210章 要饭 司南誉忍不住接口道:“我不懂!”李筱娟望了司南誉一眼,垂下目光,冷沉地道:“家师叔与两位师妹,被百花会主掌握在平中。”司南誉用力一错牙道:“奇怪,她为什么不远走高飞,却在此地扣制人质……” “因为她不能走。” “为什么?” “午前她被仇家找上,互拼的结果,两败俱伤而暂告分手,她判断仇家会再来,而她也必须疗伤。” 仇家,不用说指的是“讨债人”葛祖荫,司南誉吐了口气,道:“令师叔不会武功么?”李筱娟道:“会,但敌不过毒。”司南誉为之一窒,马月娇不但武功高强,更可怕的是用毒,眼前在场的只有自己不怕毒,深深一想之后,道:“让我进去看看!”李筱娟抬眼道:“不,必须确保人质的安全,同时庵内不许流血。”司南誉眉锋一紧,道:“时辰到了,人质又能安全么?百花会主的心,与她用,的毒一样毒。”李筱娟默然。司采薇柔声道:“筱娟,让司南誉进去试试,相机行事,也许能挽回你师叔她们的劫难,马月娇毒逾蛇蝎,她也清楚你的来历,她一旦伤势好转,后果难料。”说完,以目向司南誉示意。司南誉会意,乘李筱娟犹豫不决之际,闪电般从她身旁掠过,进入庵门。庵内寂静无声,司南誉步步为营地向里蹬入。同一时间,“土行仙”等也分散监视庵堂的外围。佛堂内,青灯袅袅,观音大士宝相庄严,一老二少三名女尼,长跪佛前。不见马月娇的影子,一切很平静,司南誉大为困惑,正待出声动问,忽听庵后方向传来喝斥之声,是“土行仙”的声音,登时心中一动,越屋掠去。 庵后,护庵林边,马月娇被“土行仙”等远远圈住,她没蒙面,是本来面目,没人敢迫近,因为怕她的毒。马月娇阴森森地道:“迫近十步者死!”话声中,挪步就待离开。一条白影旋飞而落,截在马月娇头里。马月娇面色惨变,厉叫一声:“白儒!”身躯簌簌抖个不住,司南誉是她的死对头,也是克星,因为他不怕毒,而她自己目前伤势并没完全复原。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司南誉咬牙切齿地道:“马月娇,葛祖荫已死,你的时辰已到了,有人等着索取八条人命的血债,不过,我应承过‘玉琶妖姬’代她报仇,所以……非杀你不可。”随着话声,霸剑徐徐扬起。马月娇自知难免,连退数步凄厉地大叫道:“这是天意么?”司南誉怕这毒妇临死反噬,施毒伤及别人,闪电欺身,霸剑迅厉无俦地挥了出去。“住手!”厉叫声中,马月娇如魅影般飘了开去。司南誉一击落空,又紧迫而上,寒声道:“你还有遗言要交代?”马月娇的目光逐一扫过在场的众人,然后迫视着司南誉,迷人的徐娘面貌,此刻凄厉如鬼。司南誉斜扬霸剑,目不稍瞬地盯着她,防她施展毒着。一阵刺耳怵心的厉笑发自马月娇之口,久久才敛了笑声,开口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是天不容我,还是我所谋不臧?不,我不甘心,我不认输,我……”独臂倏扬。司南誉是全神贯注,分毫不懈,在对方扬手的瞬间,展出了霸剑绝招。半声惨嗥,震人心魄,马月娇的独臂飞出两丈之外,胸前一片鲜红,人却不倒,一抹怨毒僵化在她的脸上。断臂落处,冒起了一阵轻烟,数尺之内,草叶立呈枯焦。众人围了过来,“砰”地一声,尸体栽了下去,这毒妇恶贯满盈,结束了她丑恶的生命,但她至死不悔。空空门主沉重而感慨地道:“一切算结束了!”庵内传出了梵呗之声,冲淡了现场的暴戾之气。 司采薇幽幽地道:“庵中女尼,幸免毒害,可能是马月娇唯二所做的好事。”司南誉凝视着手中霸剑,喃喃地道:“是的,一切都结束了,恩、怨、情、仇都结束了!”说完,缓缓回剑入鞘。 梵呗夹着钟磬,声声飘传,使人油然而生祥和之感。 司采薇走近木立的司南誉,和声道:“孩子,回家吧!”司南誉茫然应道:“回家,是的,必然的归宿,英雄路的尽头是家!”说着,转向尼庵,呓语般地道:“筱娟,弃尘,别了,尼庵是你的家。” 梵呗不绝,在惊醒世人的梦。 石家堡 天下第一堡。 这“天下第一堡”并非朝廷敕封,因为石家自列祖以来没有出过封候拜相的人物。也不是武林同道所公封,因为石家堡并没有到武林天下同尊的地步,而是适得其反。 那这称号是怎么来的呢?是自封的,可以说是“霸业”的代名词。堡主石中龙在四十年前创下了这一片武林空前的霸业,不但自豪为天下第一堡,而且还大言不惭的自称为“武林千岁”。话说回头,“天下第一堡”也自有其称雄的条件,任何成功都必须付出其代价。今天,三月十二,是个好日子。 堡前宽坦的大道上三步一牌楼、五步一彩坊,足有一里路长,足可与城门相比的巨大堡门前,二十四名衣着鲜明的武士左右雁翅式排列,以武林门户而言,这种气派也可以称为“第一”,平常人难得一见。 现在,午时将近,各形各式的江湖人物涌进堡门,络绎不绝。山**上,有坐轿的、骑马的,当然最多是步行的,这些三山五岳的人马必须在正午之前赶到。 随着时辰的迫进,人马渐稀。 这时,一个衣衫褴褛,形同乞丐的毛头小子拖拖踏踏地来到,他在距离堡门的二十步之出停住,抬头凝望着高悬堡楼上“天下第一堡”那五个闪着金光的擘窠大字,他是在欣赏那雄健的铁画银钩么?还是出于对这暄赫世家的敬仰?整整半盏热茶的工夫,他才放下头重新举步。 距离堡门还有十步----“站住!”暴喝声中,带班的武士头目大步迫近。 毛头小子止步,他人瘦个子不高,跟这迫到身前的高壮武士头目一比,便显得十分地可怜,真的是个小鬼与金刚。 “小要饭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武士头目粗声暴气,每一个字都像在打雷,胆小的还真受不了。 “你准知道我是要饭的?”毛头小子翻起白眼。 此刻将近中午,大道上已经是一片空荡荡。 “不是也差不多,我问你,这是什么地方?” “石家堡,天下第一堡。” “既然知道还敢胡闹?” “噫!今天堡里举行传位大典,什么人都可以----” “放屁!你接到了请帖么?混吃混喝也不看看地方” “我是来观礼的。” “哈!”武士头目怒极而笑:“小要饭的,看来你是饿疯了,快滚,少罗嗦!” “你不让我进去?” “嗨!小要饭的,半掌不好打,一掌你又受不了,打死你这小叫化,老子我于心----”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落在武士左脸颊上,立即现出五个清晰的指头印,出手太快了,就象是根本没有动,依然是翻着白眼:“你对谁称老子?” 武士头目一下子怔住了,他做梦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堂堂“天下第一堡”的武士头目,居然在自家门前被一个乞丐似的小子大耳光,而且连反应都来不及,如果传出去,实在是天下第一大笑话。 排班的武士看似受过严格训练的,没有命令不敢动,只骨碌碌地睁大眼望着。 武士头目许久才回过神来,豹眼里抖露出一片恐怖的杀机,脸皮子连连抽动。 “小要饭的,老子----” “啪!”又是一记耳光,是打在右脸颊上,比刚才那一记重多了,武士头目眼冒金花,倒跄了一个大步,口角已经沁出了血水。 “你敢再称老子,我第三下要打塌你的鼻子。” 毛头小子若无其事地说,完全不把对方放在眼里,像逗小孩一样。 这个武士头目不再发怔了,口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猛然挥掌,身为“天下第一堡”的武士头目,功力当然是一流的,这一掌挟怒而发,其威力可想而知,有如巨斧劈石,想一掌把这毛头小子劈碎。 “啊!”怪叫声中,毛头小子的身躯被震得离地飞起,抛物线状落到了五丈之外,但却落地无声,拍拍屁股又站起来,弹丸般弹回原地,龇牙一笑。 “别逗了,我必须赶上大典的时辰!” 武士头目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盘,差点没吐血,“呛”地一声,长剑出鞘。 “玩真的,动剑不好吧?”毛头小子一副嘻皮相。 “小要饭的,你知道怎么死吗?” 武士头目咬牙切齿,脸上那份杀气简直成了有形之物,可以抓得下来。 “我不知道,你说呢?” “把你剁碎了喂狗。” “不成,我的肉味道特殊,狗不敢吃----” “你们都上!” 武士头目挥了挥剑。 那二十四名武士也早就按耐不住了,一听头目发了令,纷纷拔剑扑跃而上,阳光下剑芒耀眼,像一片光网罩出,势态相当惊人。 “真的我不玩!” 第211章 盛宴 毛头小子的身形像一支脱弩之箭,从光网中射了出去,两个起落便失去路踪迹,的确快如浮光掠影。 几名武士急起直追。 武士头目暴叫道:“别追了,不能擅离岗位。” 几名武士只好气鼓鼓地折了回来。 堡内。 到处张灯结彩,上下人等穿的全是新衣服,洋溢着一片喜气。 宽广的演武场上搭了八座彩棚,每棚摆设二十桌酒席,此刻差不多已经全部坐满,估计来宾在五千人以上。 正面一座宏伟的宫殿式建筑,雕梁画栋,碧瓦飞檐,光看两人合抱的廊柱就足以令人咋舌,殿门横匾题的是“我武维扬”四个汉隶。 殿,实际上是一堡里的正厅,所以称之为大厅比较来的恰当。 大厅内设了堂皇的香案,供着“石氏门中昭穆考妣之神位”的牌位,由此观之,这传位大典只是家门之事,并非帮教门会的接长交替,为何如此隆重?只因为它是“天下第一堡”,隐有作为武林盟主之意。 赞礼的礼生已就位。 大典即将开始。 千余宾客的场面却没有嘈杂之声,空气显得很肃穆。 居中正对厅门的彩棚是贵宾席,坐的不是一门之长便是一方之雄,客以主荣,主以客贵,江湖上的身份地位多数是如此挤出来的,当然,除了贵宾席之外,其余各棚来宾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否则岂能为石家堡的座上客。 就在此刻,贵宾席中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一个形同乞丐的毛头小子大列列地步入贵宾席,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引得人人侧目。 这种场合会出现这种角色,的确是怪事,因为这里不是普通人家办喜事,而是“天下第一堡”在举行庄严的惊动武林的传位大典。毛头小子边走边转动目光,终于被他找到最前面一桌有个空位,咧嘴一笑,他公然坐下去,还向在座的颔首为礼,在座的全惊愕莫名。 一个中年人气急败坏的奔了过来,看样子是负责接待贵宾的管事之流,他不但喘气,还擦着汗。 “小要饭的,你----你----” 他的舌头都气硬了。 “狗眼看人低,谁是要饭的?你才是。”毛头小子翻起白眼。 中年人扬起手,想想又放下,长吐一口气,眼睛都气蓝了,脸色说多难看就多难看,向席上作揖道:“对不住,在下失察,惊动了各位,请多担待。” 说完,咬牙切齿地瞪着毛头小子,那神情似乎要一泡口水把他吞下去。 “咦!什么意思?”毛头小子白眼回瞪。 “你吃了天雷豹子胆,敢来搅局?” “搅局?笑话,看我穿的破烂是不?我也是客人,特来恭贺你们石大公子接掌‘天下第一堡’家主之位----” “你到底想做什么?” “刚说过,作客。” “谁邀你进来的?” “这用不着邀,作主人的发贴子时难免有所疏漏,这不要紧,反正这是武林盛事,三教九流都可自由参加。” “三教九流?” 中年人脸上的肌肉已抽紧成虬。 “是呀!这你也不懂?三教者,儒佛道流,九流嘛----毛头小子晃动毛头:“儒家者流,道家者流,阴阳家者流,法家者流,名家者流,墨家者流,纵横家者流,杂家者流,农家者流,懂了吧!” 在座与邻座的贵客齐为之动容。 “有没有要饭家者流?” 中年人的声音在发抖。 “嘻!我不是乞丐帮弟子,不能冒充。” “那你算哪一流?” “跳出三教外,不在九流中,嘻嘻!勉强算是第十流吧!” “什么第十流?” “天理人道者流,顺应天理,维护人道----”话声突然噎住。 中年人已夹脖子揪牢毛头小子的后领。 “小要饭的,离开现场再好好发落你。” “哟呵!老兄别这么用力,我这衣服既破又朽,经不住抓的。” 中年人向上一提,毛头小子屁股已离开座椅。 四周起了窃窃私议之声。 “姚长明,你真敢?”毛头小子大叫。 中年人一愕松手,毛头小子又落回座位。 “你----知道本人的名字?” “岂只知道你的名字,你是石家堡的亲信,堡内首席管事,你的老婆是石夫人在世时的贴身丫头,对不对?” 姚管事目瞪口呆。 “你老婆不会生育,儿子是抱的,没错吧?”毛头小子又加了一句。 姚管事的脸色发了青。 在座和邻座的也面露惊容,猜不透这小子的来路和意图,江湖上无奇不有,敢到石家堡搅局的绝不寻常,这当中大有文章,对这毛头小子的看法完全改观,一扫刚才当成个小笑话看的心念。 一名汉子领了个老学究打扮的瘦长白发老人来到席前。 “禀管事,‘玄武门’余门主驾到。” “玄武门”并非大派,但也是名门正派,门主“玄衣老人”余大中在武林中是有名的好好先生,深受同道敬仰。 “各位对不住,中途遇上了件事给耽搁了,怎么赶还是迟了一步。”玄衣老人抱拳。 在座的全起立,毛头小子也跟着站起。 “余门主来得及时!”异口同声。 邻座的汉子发现了毛头小子登时色变,但没有开口。 姚管事的脸色变成了猪肝色。 “小兄弟,这个位子----是排定的。” “先到先坐,迟到的只好自己另找位子。” 毛头小子一副全不在乎的模样。 这一来,同桌的全都面现怒容。 姚管事下不来台。 “这位小哥是----”玄衣老人惊期地问。 “小可司南誉。” “司南誉?”玄衣老人皱了皱白眉。 “不错,在三教九流之外首创了第十流,叫‘天理人道流’,请多指教!” 说着,真有那么回事地抱抱拳。 在场的啼笑皆非。 大厅里传出了赞礼之声----“家主就位!” “新任家主就位!” “见证人就位!” “上香!” 这时,所有各棚的观礼来宾纷纷起立。 姚管事完全没了辄,“玄衣老人”没座位,他又不能动手对付司南誉,额头上的汗珠粒粒而冒?“玄衣老人”望着司南誉面有愠色地道:“很好,小哥,你先到你就先坐。” 然后又转朝姚管事道:“管事的,就烦你替老夫随便找个位子吧!” 好好先生真的不愧是好好先生,换了谁也没这么大肚量。 姚管事很瞪了司南誉一眼,然后抬手躬身道:“余门主请,请多担待。” 司南誉笑着道:“余老先生,对不住啊!” “玄衣老人”向左座的打了个招呼,然后随着姚管事离开。 那名大汉也跟着退下。 厅内仪式已经完成,八名老人已经鱼贯而出,左右各四排开,他们是这次传位大典的见证人,不用说都是极有分量的人物。 紧接着,两个衣着华美的壮年人相继缓步出厅,先头的一个三十余岁,双手捧着一柄古意盎然的长剑,肩上斜佩着一条彩带,英武有余而气质稍差,他便是接位的大公子石家庆。 另一个年纪稍轻,瘦长,精明之气外溢,他是二公子石家辉,两兄弟间隔三步面对全场。 全场鸦雀无声。 稍顷之后,一个威仪十足的锦袍老人出现,龙行虎步在十家兄弟的中间一站,全场爆起了欢呼声。他,便是名震武林的“天下第一堡”堡主“武林千岁”石中龙,已经隐约地现出了老态。 “各位请坐!”石中龙高举双手,待宾客落座之后才放下来。 司南誉的神情有些异样,但没人注意到。 “各位同道老友、各位贵宾,为了本家传位典礼,劳各位跋涉参与,石某在此先致谢意!” 说完抱了个四方高拳。 略顿之后----“本家蒙所有的旧朋新知抬爱,得以在中原武林占一席之地,至为感激;石某于此向各位郑重宣布,自今日起,本家之家主由长子石家庆接掌----” 石家庆抬了抬手捧的古剑。 场中又响起了一阵欢呼。 “本家一切规例一如往昔,希望各位同道好友对犬子加以扶持爱护,如同对石某的关爱一样;水酒一杯,不成敬意,愿各位尽兴。” 说完又抱了个四方拳。 第三次欢呼夹着掌声。 负责招待的堡中子弟纷纷出现。 大厅前的走廊上增布了三桌酒席。 盛宴揭开了序幕。 武林人物豪迈成性,没多久便进入畅饮的高潮,觥筹交错,敬酒、猜拳、行令加上纵情的欢笑叫闹,汇集成一篇近乎疯狂的交响乐章,酒是好酒,菜是水陆并进的佳肴,难得以见的盛筵,难逢的豪华场面。 司南誉的吃相不太雅观,旁若无人地自顾自大吃大喝,像是要捞够本,又仿佛三年没见过荤腥,筷子动得很勤,专指向他爱吃的那几道菜,远的便换到自己面前,的确是大煞风景,再加上一身破烂,脏兮兮,而这一桌是属于贵宾座,同桌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这一来,人人皱眉,个个倒胃口,别说吃喝,连话都懒的说了。 “各位,尽量,不吃白不吃。” 司南誉口里已经塞满,真亏他还腾得空来说话。 在座的为之气结。 “小兄弟,你可以尽量,菜是很丰富,绝对够你饱餐而有余。”一个虬髯老者忍不住开了口,脸孔是板着的。 司南誉把一块肥鸡三两下伸长脖子硬吞下去,用脏衣袖擦了擦嘴角的油水,然后嘻嘻一笑,端起杯子。 第212章 敬酒 “哟呵!你老兄大概就是飞虎帮副帮主‘黑玄坛’伍勇了,说得好,小可敬你,先干为敬!” 一口喝干了还照了照杯。 “黑玄坛”伍勇端坐不动,根本不喝这杯敬酒。 司南誉全不在意,自己斟满吃喝他的。 桌边负责招待的气得直咬牙,但又不便对他怎样,如果一闹,便成了对其他的贵宾失礼,只好硬忍着?同桌的借着到别桌敬酒,一个二个相继离开不回头,最后,只剩下司南誉一个,但他依然是不亦乐乎。 石大公子开始各桌敬酒。 姚管事怒气冲天地来到桌边。 “小子,你够了么?” 他不敢再称小要饭的了。 “噢!姚管事,怎么?你要陪我?” “快离开,算我请你。” “菜没出齐就赶客人,你什么意思?” “我已经忍够了,无发再忍。” “那要怎么样?”司南誉翻起了白眼。 “我要宰了你。”姚管事低声说。 “哈!姚长明,新任家主敬酒快到这桌了,你一闹便成了搅局,你担不起吧?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司南誉无所谓,反正是没天没地的浪子一个,了不起拍拍屁股上路。你这总招待还能在堡里混下去?” 姚管事的两眼再一次发蓝,但完全无奈?“小兄弟,求你,如何?” “这倒不必,休客有休客之道,反正我不会真的像叫化子般被撵出去,看,家主来了,你闪远吧!” 石大公子带着两名鲜衣武士来到桌边,一看着情景,六只眼睛全直了。 姚管事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但地没有缝。 许久----“姚管事,这怎么回事?”石大公子脸色胀红。 “回大公子----不,禀家主,这----这----” “怎么让他进来的?” “是我自己来的!”司南誉抬头但没起身,四平八稳地坐着,嘻着脸道:“天下第一堡堡主易位是中原武林的大事,焉能不来躬与其盛,表示祝贺之意。” 他的口气还真像读过两天书的样子。 石大公子仔细得打量了司南誉一番。 “你是谁?” “天理人道流的创始人‘司南誉’,请多指教。” “天理人道流?” “对,三教九流外的第十流。” 石大公子吐口气,横了姚管事一眼准备走开。 “咦!大公子不是来敬酒的么?” “小子!为了维持场面,暂时不跟你计较,你别不知死活,告诉你,搅局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你瞧不起我?” “哼!”石大公子昂头转到另一桌。 “狗眼看人低!”司南誉自语了一声,又低下头来吃喝。 姚管事气的快要爆炸了。 “小子,你等着!” “我会好好等着的,不用你提醒!” 姚管事也走开了。 曲终人散。 送客也是个很热闹的场面,司南誉当然不需要主人送,他不见了,不知是如何走的,许多人在人群里找他,在各角落搜索他,堡外也派了不少人在截他,但没有他的影子,就像空气一般消失了。 卧房里。 青灯娓娓,二公子石家辉与妻子崔如萍在饮酒夜话家常,石二公子脸色沉重,剑眉深锁,像有无限心事,不时地按杯沉吟,对妻子的轻声曼语只是唯唯诺诺,似乎并不注意在听,如萍很快地便感觉到了。 “辉哥,你有心事?”她的声音如其人,不论在任何情况之下都是那么温柔。 “哦!不!我会有什么心事。” “我看你精神恍惚,心不在焉----” “如萍,你多心了,男人嘛,总免不了要为一些琐事操烦,这不能说成是心事,来,我敬你一杯。” 夫妻干杯,如萍又斟上。 “辉哥,今天是大哥接任家主的大喜之日,你应该高兴才对,光看场面,武林中有几家能这样风光?” “嗨!”石二公子拍下桌子,道:“我正担心----” “你担心什么?” “大哥生性浮躁,勇而无谋,能维持‘天下第一堡’这块金字招牌么?创业维艰,守成不易啊!” “月女大嫂精明能干,是女人中的男人,有她作大哥的助手,你但心什么?” “你不懂!” “我不是不懂,莫非你认为这位子应该----” “如萍,不可乱说,大哥接掌家主是名正言顺,而我在大典中也对祖宗神位誓言尽心尽力辅佐大哥,还能有什么异图?” “辉哥,我失言,对不起!”如萍歉然地笑笑:“我不明白爹精神旺盛,还没到衰老的地步,为什么急着要把家主之位传给大哥?” “如萍,爹已经老了,昔日英风豪气雄心壮志已经消失,表面上他维持威严的形象,但是心已经老了,这些年来,他一直为那件事自责,尤其大娘的死更给他莫大的打击,现在他需要的是御下重担,安静地养息.” “窗外有人!”如萍低叫一声,她的座位正好面对窗子,所以能立即发现,最后一个字出口,人已到了窗边,推开了窗子,反应之快,动作之俐落的确非常惊人,“天下第一堡”的媳妇,当然不会是泛泛的女人。 她快,石二公子更快,人已穿门而出到了窗外,不久他又回到房里,神色更加凝重。 “怎样?”如萍在窗边回头问。 “不见影子,堡里从没发生过这种事!” “会不会是自己人无意中经过窗外?” “外人自己不得而知,但绝非无意,而是有心刺探我们的,此人的身手相当不凡。哼!我会查出来的。” 另一间卧室里。 同样的时间和场面,只是人不同,是刚接掌家主的石大公子家庆和他的妻子月女。 灯下,月女充分显了她的冷艳,她是个美艳得令任何男人看一眼便心跳,看两眼便发抖的女人,隐藏的锋芒会让你切实地感到,像一把末出鞘的利剑,杀人的利剑,这种女人具有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也有令人承受不了的压力。 石大公子红脸带笑,他的脸色不知是酒染的还是由于接掌家主尊位的兴奋所促成。 “家庆!”月女开口:“从今以后你必须多用头脑,凡事不可任性随便,‘天下第一堡’的家主在武林中也是第一等的人物,举足轻重----” “这我知道!”伸手把爱妻揽到怀里,端起酒杯,凑近樱唇:“来!喂我!” “刚刚才教你正经----” “这是卧房,我们夫妻俩的天地怕什么?来,快!” 月女斜了他一眼,把酒含在嘴里,然后口对口把酒倒吐回去,然后,两夫妻抱成了一团,合成了一体----“唉!”窗外传来一声叹息。 “什么人?”石大公子喝问。 没有反应,但那声叹息似乎仍在空气里回荡。 月女一阵风般旋了出去,很快又折回来。 “什么也没见!” “会是爹么?”石大公子有些惊慌。 “没听说过当公公的偷窃儿媳房间,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 “石家堡从来没发生过太岁头上动土的事----” “你的意思是外人?” “对!这里是内宅,家规森严,堡里人绝不敢犯禁胡来,所以我认为是外人,敢于轻褛虎须的绝非泛泛之辈,而正好在你接任家主之日发生此事,显然是对你的一项挑战。”眸光一闪,又道:“我想到了你说的?抢绰凡幻鞯男〗谢‘浪子三郎’#俊耙桓龆乖大的小子也敢胡来?” “大郎,你错了,越是不起眼的人越可怕,他敢在那种场面之下搅局必然有所倚恃,爹在开创局面时结下了仇家无数,上门报复是迟早的事,我判断那小叫化子身后必有极可怕的主使人,而小叫化子本身也不可轻视,他来去自如,你们布的网竟然连他的影子都没网到,这一点便可证明,同时据管事的说,那小叫化在堡门对警卫露过一手,功力不是等闲,看来----本堡从此多事了。” “我非逮到那小子不可。”大公子咬牙切齿说。 “你怎么个逮法?” “发动所有各结盟门户的人力,一根针也能搜出来。” “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 “这----该怎么办?” “加强戒备,以静观变,现在只不过是猜测,并没有任何证据支持这个猜测,如果是一桩意想不到的巧合误会,岂不是丢人现眼?” “唔!对!月女,你真了不起,如果你是男----” “我如果是男人怎么样?” “最恰当的家主人选。” “哈!大郎,你这一说我好像真的当了家主,可惜,女人永远是女人,绝不会变成男人,就算有神仙把我变成男人,也必须是石家堡的男人,否则哪有当家主的份,要是我真的变成了男人,那你呢?” 月女偏起头,风情十足。 “我----变女人,作你的替身。” “格格格格----” “哈哈哈哈----” 两人搂抱在一起!内宅上房。 老家主石中龙在房里徘徊,样子像个梦游者,跺跺脚可以使风云变色的“武林千岁”现在似乎又变成一个衰弱的普通老人,他停下脚步,半闭着眼,喃喃的自语道:“我真的老了么?不,我没老。” 腰一挺,虎目圆睁,仿佛豪气重生,但随即目光又黯淡下来,颓废依旧:“老了,不中用了,石中龙的时代已经过去,永远不再回来了。” 第213章 劳师动众 这是每一个人命中注定的悲哀么?人为什么要老,可是,能不老么?募地此刻,一声叹息倏然传来。 “什么人?”石中龙双目再睁,抢出房外走廊。 空庭寂寂,月色凄凄。 当年杀一个人如同按死一只蚂蚁的人物,竟然被人作弄,的确是不可思议。 “来人啦!”石中龙一声虎吼,像平地一声雷,差不多连外院都可以听见了。 内院没派人巡逻,因为没人敢闯。 大公子石家庆夫妇首先奔到,二公子石家辉夫妇也跟着来到,然后是内宅的下人仆妇,最后才是二夫人。 “爹!发生什么事?”石家庆问。 “老爷子,怎么了?”二夫人睡眼惺忪。 “爹!到底什么事?”石家辉挨近。 “刚才谁在我房外叹气?” 家人面面相觑。 “真有这事?”石家庆望了月女一眼。 “这可不是偶然!”石家辉也斜扫了他妻子如萍一眼。 “怎么说?”石中龙瞪着两个儿子。 两兄弟分别把听到叹息声和发现人影的经过说了一遍。 石中龙双目又大瞪,电炬似的目芒熠熠生威。 “真的有人敢闯入本堡?” “老爷子!”二夫人也眸光大盛:“也许有内奸?” “搜!查!”石中龙暴叫。 两兄弟四口子即转身奔去。 “你们通通下去!”二夫人摆摆手。 下人们纷纷下去。 “我石中龙还站得稳、挺得直,居然有人敢----” “老爷子,让他们年轻的去处理吧!” “怎么?玉凤,你也任为我衰老无用了?” “老爷子,别望了,现在已经有新的家主。” “我不能作主指挥?” “难说!” “家庆是我的儿子,他敢不听我的?” “天下第一堡的家规与别的门派不同,是你自己订的,怎么,你想毁弃?”二夫人声音很冷,不知是何居心。 石中龙怒瞪二夫人,眼里的光焰简直可以灼人,但没多久光焰暗了下去、消失,又变回原来的颓丧,神情充满了哀伤与无奈,颓然道:“玉凤,我心上这根钉子钉得太牢、太深,永远拔不掉,莫非----是上天惩罚我?” 二夫人道:“老爷子,你一生不信鬼神之说,怎么才只短短的时间便变了另一个人?” 石中龙呻吟似地道:“你不会明白的!” 二夫人道:“我明白,你是为了----” 石中龙暴声道:“不要说下去!” 抬头望月,月已西斜,但仍照出老劾锏睦峁狻?应家祠堂----位置在太原府城西门外大街的尾梢,是一座古老的大建筑,虽然已经被时光洗刷得退了色,但从结构势派看来,仍可依稀想见其昔日的风貌。 应家在太原是望族,虽然已经没落,不过人换而物不移,名望仍在。 除了春秋二祭或是族中有什么特殊事故之外,祠堂大门是不开的,从大门边另开的小门出入,守祠的是一对老夫妻,当然也是应家的族人。 午时不到,一个衣衫褴褛的毛头小子拖拉着脚步进入祠堂,他,正是在“天下第一堡”胡搅的司南誉。 紧跟在他身后面的两名劲装汉子,在十丈之外停立,互相交谈了一阵之后,其中一个朝原路飞奔而去,另一个隐入了一片修竹之中。 不用说,这两个是石家堡的武士,家主已经下令全力捉拿司南誉。 一盏茶功夫之后,尘土飞扬,蹄声杂乱踏,二十余名武士飞风般卷到,原先踩线的武士从竹丛中现身。 众骑刹住。 带头的与踩线武士匆匆数语之后,在一个手势之下,众骑散开,包围了应家祠堂,武士头目带四名武士徒步进入。 祠堂大门是一个石板铺砌的宽敞院地,正面是供奉祖先神位的大殿,特别屯高而建,门前有长长的石级,这是配合祭祖大典的排场而设记的。 院地侧中隔短墙,由月洞门通向三合的东西跨院,大殿两侧有穿道通后进,祠堂外围则是整圈的围墙连结大门。 四名武士与头目站在石板地中央,神气十足。 武士头目约莫三石岁左右,彪悍得像头野豹。 “搜!”头目挥了下手。 “是!” 四名武士齐应一声,左右各二分别转身朝月洞门奔入跨院。 “为一个毛头小子劳师动众,真不懂竟然把他当一个人物看待,逮到了先好好把他修理一顿再拖回去交令发落。” 武士头目自言自语。 没多久,一阵鸡猫子喊叫,四名武士拖了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妪出来,两个老的满头飞霜,年纪在花甲以上。 武士头目瞪眼。 “怎么回事?” “毛头小子没影子,分明是被窝藏了,两个老家伙又死不承认,所以带出来由头儿问个明白。”武士之一回答。 武士头目上前一把揪住老头的胡子。 “啊!啊!”老头痛得怪叫。 “别鬼叫,你是守祠堂的应老头?”武士头目喝问。 “是!大爷。” “那小要饭的呢?” “小要饭的?”应老头瞪眼:“什么小要饭----” “少跟老子装蒜,快说,是不是藏起来了?” “我们祠堂从不许化子进门。”老太婆代答。 “这么说----是你们儿子?” “我两老天生孤寡命,哪来儿子?” “老太婆进门四十年,屁都没放一个,哪来儿子?”老应头接回了话。 “嘿!人刚进祠堂就化了不成?老应头,老子是看你年纪大了所以才这么客气,你不说实话先拔光你胡子。” 揪住胡子的手一扭。 应老头又痛得“哇!哇!”怪叫。 “杀人啦!”老太婆尖声大叫。 两老的胳臂被武士扣住,丝毫不能动弹。 “放开他们!” 一个冷森的声音像从地狱传来,令人汗毛战。 一个俊逸高挑的贵介公子出现在大殿石级顶端,人如玉树临风,手持一支乌光发亮的洞萧,那一身华贵的衣着便已代表了他的身份,这么一个足以令任何女人发昏的佳公子会有那种阴森透骨的声调,简直是难以想象。 四武士和头目全为之错愕莫名。 “我说放开他们!” 声音冷森,但神情并不可怕,也许是他长得太俊的缘故。 武士头目不期然地松手后退一步,仰起脸。 “你----”一想不妥,立即改了称呼:“朋友是谁?” “你还不配问!”冷傲得令人受不了。 堂堂“天下第一堡”的武士头目,从来没被人如此轻视过,就是堡里一只狗出来,人见了也畏惧三分;光凭胸襟上绣的黄龙标志,就足以使道上人不敢正视,贵介公子这句话使他几乎疑心是听错了。 “朋友刚才说什么?”武士头目脸色已变。 “说你不配问本人名号。”贵介公子冷漠回答。 “嘿!好大的口气,你算那棵葱?” “当心你的狗嘴。” 武士头目的脸变成了猪肝。 “把他揪下来,准是‘浪子三郎’的身后人。” “是!” 四明武士“轰!”应一声,放开了姓应的二老夫妇,扑上殿阶,动作倒是相当地俐落矫健,窜如跃飞。 贵介公子单手随便一挥,罡风卷出,空气起了波裂之声,四名武士同时口发闷哼,像狂风中的四片落叶旋起,然后摔落青石板地面,“砰!砰!”声中,变成了四只死狗,趴在地上挣不起身来,凄哼不止。 武士头目一窒之后,虎吼一声,野豹般扑上。 故事重演,在贵介公子挥手之间,倒涌飞坠,他蹦得高,摔得也重。“啊!”了一声之后,昏死过去。 “朋友好身手!” 一个虎背熊腰的半百老者出现在小门边,手里提了根又粗又长的旱烟杆,襟绣银龙,脸红得像婴儿,双目炯炯有神,他身后是四名襟绣红龙的武士,比刚倒地的黄袍武士头目高了一级。 贵介公子不言不动。 老者走到石阶前三步处停住。 原先昏厥的武士头目业已醒转,四名红龙武士上前扶起四名黄龙武士和头目,然后要他们退出祠外。 “阁下是石家堡武士总教习‘满天星’蔡云?” “不错!朋友是----” 司南誉!” 司南誉?”蔡云满面惊疑,还皱起了眉头。 这么一个俊品人物竟有这么个外号,令人不解?“对!很容易听清楚的四个字。” “那----‘浪子三郎’?” “没听说过!”回答的非常干脆。 蔡云的眉头没有舒开,他在想司南誉与司南誉。 据踩线的手下报告,司南誉是进了应家祠堂,而这里却冒出了个江湖上不见传名的司南誉,都是以“浪子”为号,二者之间有关联么?问题在于一个是贵介公子,一个是叫化子,说什么也扯不到一块,可是司南誉进了祠堂,司南誉又出现在祠堂,这绝非巧合,因为祠堂不是茶楼酒肆,更不是客店,如果说是在玩易容的把戏,双方的高矮差了几乎一个头,是截然不同的两人,这到底怎么回事?什么蹊跷?姓应的老夫妻这时已退得远远。 “朋友是新出道的?”蔡云试探着问。 “对!故而名不见经传。” “什么门户?” “天理人道流!” 蔡云和四个手下齐齐色变。 “天理人道流?”蔡云重复一遍,声音已寒。 “一点不错,本人首创。”说法与司南誉一样。 “朋友是流派之主?” “当然!” 第214章 惺惺相惜 “‘浪子三郎’的说词与朋友一样,怎么说?” “哦!有这种事?唔!八成是冒充的,不过本人叫十三,他叫三郎,差了两个字,还不错,他不敢十成十地冒充,总算有了顾忌。” “同流又同称创始者怎么说?” “本人会查清楚。” 蔡云沉思了片刻,然后脸上浮起一抹冷笑。 “朋友怎会到这祠堂里来?” “清静,不受任何干扰,是暂时歇脚的好地方。” “哈!”蔡云挑眉瞪眼,目光如闪闪电光:司南誉,不管你这名号是胡诌还是混说,真佛面前不烧假香,光棍眼里不揉沙子,看你的确是人模人样,闲话少说,你差遣‘浪子三郎’到本堡搅局,意图何在?” “本人说过不认识‘浪子三郎’。” “很好,你到本堡亲自向家主解释。” “本人没空,也没解释的必要。” “敬酒不喝么?” “蔡总教头,照子放亮些,别看错了对象。” “老夫的照子亮得很,如果你喝敬酒,就随老夫上路,如果要喝罚酒----” “怎么样?”司南誉的神色一点不变,冷漠如常。 “押你回去!” “哈哈哈!蔡总教头,本人是看在你还正派,所以才跟你说了这么多话,要押本人到石家堡,凭你还没这份能耐,还是省省吧!” 淡淡几句话但语意相当狂傲。 武士之一向蔡云施礼道:“禀总教头,我们的目标是‘浪子三郎’,人就在祠堂中,外围已经封锁,他漏不出去,是否做一次严密搜索,连正点子一并带回。” 蔡云略作考虑道:“好,你去传令。” 那名武士立即奔了出去。 司南誉淡淡地道:“蔡总教头,你们要搜索,本人不反对,但注意一点,绝不可伤及无辜,看祠的与此无关。” 蔡云不假思索地道:“可以!” 不久,出祠传令的红龙武士带了数十武士蜂涌入祠,其中部分是黄龙武士。 蔡云低声交代了几句,数十武士散开,分成四组开始搜索,他身边的武士在指令下负责搜查正面的大殿。 司南誉照诺言不予拦阻。 约莫两刻光景,奉令搜查的武士陆续回到院地。 回报是一无所获。 蔡云瞪眼道:“人上了天不成?” 想想又道:“这祠堂有地窖或是密室之类的设置么?” 以名似是头目的红龙武士道:“没有,已经盘问过守祠堂的老头了,他赌咒说没有,卑属等也没发现可疑之处。” 蔡云挥手道:“你们退到外面去。” 后进的武士悉数退了出去,现场剩下蔡云和四武士。 蔡云仰面向殿阶道:司南誉,你下来!” 司南誉道:“你不敢上来么?” 蔡云冷哼了一声,嘱咐四名手下道:“你们守在下面!” 然后像一只灰鹤般冲天而起,凌空一折,姿态妙曼地落在殿廊之上点尘不惊,这一手不说惊世骇俗,至少是令人叹为观止,江湖中实不多见。 “好身法!”司南誉赞美了一句。 司南誉,言归正传。”蔡云似乎并不领受这句赞美之词:“你既然不愿自动上路,划出道来吧!” “真要见真章?” “你改变主意了?” “笑话,出尔反尔就不配当浪子了,听着,洞萧对烟杆非常公平,三照为现,本人输了随你到石家堡,若是你失手那就请退堂,如何?” “可以!” “好!你准备好就可以出手。” 旱烟杆和洞萧同时扬起。 双方都没有特意作势,高手,无势之势。 目光已空,气势已凝。 这不是普通的交手,司南誉输了便成阶下之囚,名号也就毁了。 蔡云是奉命带队执行任务的,要是失手的话,任务无发达成,总教头这位子可能就保不住了,甚至连在江湖上混的资格都将被否定,因为司南誉是初出道的,可以说是个无名小卒,名不见经传。 应老头夫妇这时已失去影子,可能是不敢看这种场免。 一声沉哼,旱烟杆划出,点、戳、劈、挑、拐、挂,像是好几根旱烟杆同时以不同招式出手,诡异玄厉臻于极致。 “呜----”洞萧像一条乌光灵蛇窜起,发出使人心神皆颤的尖锐啸声。 紧接着“叮叮”连响,金铁互振交鸣,显示出洞萧与烟杆都是特殊金属打造的。 杆影消失,乌光和厉啸不止,这一个回合很短暂,双方又回复原来的姿势。 “第一招!”司南誉平静地说。 蔡云这时发觉自己低估了司南誉,但只是心意一动,他不能分心去想,分心便是犯错,高手对敌之大忌。 “呀!”旱烟杆再度出手,这一招跟头招大异其趣,旱烟杆仿佛一条出洞灵蛇,窜出,但无法判断攻击的部位,似乎所有要害大穴都在攻击范围之内,看似缓慢,其实极快,使人有防御闪避无从之感。 “呜----”洞萧又发厉啸,极奇古怪的一萧,竟然轻易地化解了这一玄奥无匹的攻招,旱烟杆的路全被封死。 “这是第二招!”司南誉气定神闲。 蔡云的心神浮动了一下,但随即按耐下来,现在剩下最后一招,胜败的关键,他自成名以来,还没碰到过这?裙αξ薹u舛鹊亩允郑光守不攻,可以反击而不反击,除了用极少数的成名绝技“群星殒落”以图背水遥空街外别无良策。 殿阶下院地里的四名红龙武士眼鼓鼓地向上望着,由于廊檐平切的死角,他们只能看到一半,紧张当然是免不了的,总教头亲自出击不奏功的情况简直每有。 蔡云的老脸泛出了酡红,这是功力运到极限的表示。 司南誉的神色也趋于凝重,毕竟他还是初历大风大浪,对自己的功力还不能确切地肯定,信心并未十足。 沉寂了好一阵。 “呀!”蔡云的栗叫。 旱烟杆不是线,也不是圆,而是幻成了无数的点,像漫天花雨缤纷摇落,变成立网,变成了罩,而每一点只消沾上便足以致命,罕闻罕见的绝招,“满天星”的外号便时从这一招得来;的确是满天飞星,激射暴泻。 “呜----”尖厉的啸声像利刃戳刺人的耳膜、心脏,功力稍差的,光这啸声便禁受不起,别提洞啸的攻击力了。 洞萧划线交织成网,网罗漫天殒星。 惊世骇俗的对仗,像是神话中的斗法。 连珠密响有如万颗铁弹般破空击地。 时间不长,像骤雨暴临乍止。 “第三招,承让了!”司南誉的洞萧抵在蔡云的“志堂穴”上,他要是下杀手,蔡云早已经躺下。 堂堂“天下第一堡”的武士总教头竟然输了。 蔡云的老脸已经扭曲变形,不只是输招,同时输去了名声地位,以及大半辈子辛苦追求得来的一切,输得很惨。 司南誉,你赢了!”七个字,很困难地吐出来。 “蔡总教头,你心服么?”司南誉的声音很低。 “----”蔡云答不出口,但神色已经默认。 “本人只是侥幸。” 司南誉,你吐劲吧,算是对老夫的成全!” “这并非寻仇对敌,本人不想流血!” “老夫会走,走出江湖,永远!”英雄末路的悲哀。 “蔡总教头,你是个血性的人,在石家堡是唯一有正义感的长者----” “本人早有耳闻,事情没这么严重,武学深如瀚海,没有绝对的高下,所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各有专精,不必如此气馁,在江湖上你的武功仍然是被肯定的。” 顿了顿又道:“本人很愿交你这个朋友,现在再出招,我逃你追!” 两人声音很低,石阶尽头的殿廊是场面死角,在院地上望,只能看到上半身,所以这情况四名武士并不清楚。 蔡云颓丧地望着这神秘的年轻高手,他无法揣测对方的心意。 “蔡总教头,本人别无他意,快行动,莫让你的手下起疑。” 司南誉的态度很诚恳,不像有什么居心。 司南誉,你没有理由这么做?” “算是惺惺相惜吧!” “你准备籍此作为将来对老夫要挟的口实?” “蔡总教头,你这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说完收萧、划弧、击出,锐利的萧声再度震破空间。 蔡云的旱烟杆像灵蛇般夭矫而起,他反击没经过思考,是武者的本能,以他的身手,一动便显示出威力。 金铁交鸣中,司南誉收手电退,大声道:“本人一向不打无意义的架,后会有期!” 声落,人已凌空掠起,如天马行空,冲向跨院屋顶而没。 四名红龙武士也急起直追。 外围的武士当然阻止不了司南誉,眼看他突围而去。 石家堡内宅客厅。 石家庆与石家辉两对夫妻在商谈----“我看这些武士全是酒囊饭袋,连一个司南誉这等不人流的角色都逮不住,实在气人。”石家庆气呼呼地说。 “大哥,你一定看过跳蚤,微不足道德小东西,要捉它可不容易,不必急,逮他只是迟早的问题。”石家辉笑着说。 “老二,跳蚤虽小,可是吸血的,抓跳蚤就是要逼出放跳蚤的人,他是目前我们所知道的唯一关键人物。” “好!那我亲自出马。” “我看-----”月女开口:“抓人不是好办法,二叔亲自出马去对付一个无名小卒,更是笑话-----” “大嫂的意思-----” 石家辉对这位花中之花的大嫂可是相当服贴,从来没违背过,礼上还加三分。 第215章 有福 “跟踪监视,不打草惊蛇,才能追出幕后人。” “对!大嫂的见地的确高人一等。” “那也未必,既是商量,谁都可以说出心里的看法供参考。” “是,对极了!”石家辉抢着附和。 茹萍见自己的丈夫在月女面前变成了应声虫,心里老大不是滋味,但又不敢形之于色,只把嘴闭得更紧。 就在此刻,二夫人姗姗进厅。 四人起立。 “二娘,关于‘玄功解’爹怎么说?”石家庆急问。 石家辉急加一句:“娘,您问出来没有?” “唉!”二夫人摇头:“一个好端端的人忽然会中风,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他不能说,也不能写,光是瞪眼啊啊叫,看样子-----他像是否认这档事,根本就没得到什么‘玄功解’,可是-----无风不起浪,这-----” “二娘,我想-----爹是不是另有打算!”月女说。 “就算早先另有打算,现在人已经中风,什么都是空的,不会还守着这个秘密?”二夫人的眉头皱得很紧。 “我相信爹的表示。”石家庆沉声说。 “大郎,别忘了爹一向固执,也许他老人家想不到怀璧其罪,匹夫无罪,怕为石家堡招来祸患,索性隐秘不宣,我们只消看这虎龙蛇聚集太原,便可想见后果。”月女淡淡地说,但话中之意却相当够份量。 “说到这里,我想到件事-----” “什么?” “那些五方神圣何以不见动静?” “这很简单,天下第一堡不是浪得虚名,还真的没人敢明目张胆地招惹,每个人都想由别人出头,自己伺机收渔人之利,所以全都意存观望,谁也不愿先出头替别人垫脚,二叔的看法如何?” “我正这么想,大嫂先说了。”石家辉忙不迭地附和。 “家庆,你现在是堡主,得拿主意?”二夫人接话。 “我想-----”石家庆沉吟了一下:“先有‘浪子三郎’,又出现个‘浪子十三’,两人同称是‘天理人道者流’,这绝对不是巧合,二者之间必有关联,所以‘浪子十三’该列为首要的查究对象,抽丝剥茧,必能追出真相。” “好,那就积极行动吧!”二夫人点头。 早晨。 空气清新,阳光艳丽,露珠眨眼,野花迎人笑。 司南誉潇洒地走在旷野的小路上,脚不沾尘,有如行云流水。 眼前,丛林如常,围绕在山脚下,像女人的裙摆。 司南誉来到林缘-----“站住!” 暴喝声中,两行武士从林中步了出来,很规则,左右各十二,就像是号令下的行动,齐齐转面相对,变成了两道挟持的人墙,一色地襟绣红龙,龙口多了一个珠,有别于一般的红龙武士。 司南誉站住。 “石家堡特级护卫!”司南誉轻语了一声。 特级武士是百中选一的武士,势派的确不同凡响,个个是神充气盛,显示出摄人的彪悍,夸大一点说,仿佛是两列待机而动的野豹,每一个都有其单独的攻击力。 一个锦衣人从中央小路缓缓步出,风度绝佳。 司南誉稳立如山,注定正面来的锦衣人。 距离五步,双方正面相对。 “原来是石二公子,幸会!”司南誉持萧拱手。 “的确是幸会!”石家辉也抱了抱拳。 “二公子是狩猎而来?” “可以这么说。” “怎不见有所获?” “有,就是你‘浪子十三’!” “噢!”司南誉笑了笑:“想不到我‘浪子十三’变成来二公子的猎物,这么说-----二公子对在下有所指教?” “‘浪子十三’,”石家辉跟着笑笑:“看来你很有风度,不愧是‘天理人道者流’的开山人,本公子当然不能不讲理,希望你能继续保持风度,随本公子回堡澄清一些问题。” 说完,冷冷地望着司南誉,静候反应。 “在下早就有意登门拜访,可惜眼前没空。” “你的意思是不去?” “在下刚说过眼前没空。” “你不想喝敬酒?”石家辉脸色沉了下来。 “难道二公子要在下喝罚酒?” “恐怕只好如此了。” “如果在下敬酒罚酒都不喝呢?” “‘浪子十三’,这由不得你。” “动武吗?” “看来没别的路了。” 司南誉微微皱了皱眉头。 “二公子,在下与贵堡从无瓜葛,二公子找在下实在教人骇异,动武没来由而且也会伤和气,如果有什么问题要澄清,何不当面讲?” “本公子言出必行。” “在下也很少改变主意。” “那你准备自卫。” “二公子,在下还有句不中听的话-----” “什么?” “如果要动武,在下输得起,二公子可能输不起。”顿了顿又道:“在下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浪子,而二公子却是堂堂天下第一堡的少主,要是输了就难以下台,所以请二公子多多考虑。” 司南誉的态度很诚恳。 “嘿!”石家辉冷笑了一声:“‘浪子十三’,你倒是大言不惭,你以为你是老几?石家堡的命令还没人敢违抗,给我拿下!” 说着,猛一挥手。 左右两列武士的前面两名立即拔剑欺身,从四个角度发剑攻击,森森剑芒如网罩出,封死了每一寸空间,在这事态之下,只有严密封挡一途,但必须不留任何间隙,否则必有一剑钻隙临身。 可煞作怪,如此凌厉紧密的招式竟然沾不上司南誉,他的身形怪异地一旋一扭,仿佛故意给他留了空隙,从容地脱出剑网之外。 “头一个照面礼让!”司南誉傲然昂首。 石家辉脸色变了变。 四武士易位急扑,四支剑犹如骇电狂飙,嘶空暴卷。 “呜!”刺耳的锐啸乍起,一溜乌光闪耀,凌空划一个圈,叮当声中,剑芒迸射,人影爆开,四武士的兵刃全部脱手而飞。 司南誉铁萧横胸,气定神闲。 四支剑在落地以前,已被别的武士接住。 特级护卫在一个照面之下兵刃脱手,是前所未有之事,四武士呆住了。 石家辉的脸色又是一变,但瞬即恢复正常。 “退下!”他轻喝了一声。 四武士躬身,狼狈退回原位。 石家辉上前两步。 “‘浪子十三’,你的身手不赖。” “好说,谬赞!” “本公子很高兴能遇上够格一搏的对手。” “非动手不可么?”司南誉又皱眉。 “本公子说过要带人回去,带尸体亦可,除非你乖乖地束手就缚,否则你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二公子有把握赢在下?” “让事实来证明。” “如此,请!” “准备!” 石家辉的剑缓缓离鞘,清冷的剑先给人一种森寒之威,行家一望而知这是一柄宝刃,宝刃加上上乘剑术,自然是相得益彰。 “这是青霜,大公子使的该是紫电?” “你怎么知道?”石家辉心里犯了嘀咕。 “石家堡传家的两柄名剑知道的不止在下一人。” “算你有眼光。” 剑与萧同时扬起。 二十四名武士个个神色肃然。 双方凝立对峙,气势均无懈可击,空气跟着冻结,许久,青芒乍闪,乌光破空,一场惊心动魄的剧斗展现出来。 上乘的剑法,玄奥的萧招,加上金铁交鸣,金刃破风,萧声震耳惊心,交织成有声有色的惊人画面。 空气已被搅碎,空间也被撕裂,分不清招式,只见一青一黑两道光影幻起的各种图形,每一个图形都是要命的。 武林天下罕见的搏击,有福才能目睹。 二十四名武士已经忘了自我,全被吸进了旋涡之中。 盏茶功夫过去,双方交换了近五十招,仍是不分上下之局,这对石家辉而言,是头一次棋逢对手的搏斗,但也给了他莫大的压力,因为他的确不能败,堂堂天下第一堡的少主如果败在刚出道的司南誉 手下,传扬出去,对家门和本身都是一种伤害,现在他才深深体会到司南誉所谓我输得起你输不起这句话的涵义;对手的武功大大出乎他预料之外,但势成骑虎,他必须打下去,而且必须要打赢。 突地,石家辉在一口气攻出十八剑之后跳出圈子。 “二公子,怎么,不打了?” 石家辉没出声,摆出一个很奇怪的架式。 二十四名武士这才透过气来。 “二公子准备施展‘石门三绝剑’?” 司南誉神态依然从容,表现出超人的气质和风度。 “你居然也懂‘石门三绝剑’?” 石家辉表面从容,但内心却相当震惊;石门三绝剑又称夺命三招,不到万不得已不轻易施展的,所以知道德人极少,现在只亮架式便被点破,他能不吃惊吗?“当然懂!” “当然懂-----这当然二字何解?” “因为在下曾经对某一个人作过承诺,所学绝不与夺命三招对抗。” 说着,把萧收了回来。 “噢!有这等事,你对谁作的承诺?” “歉难奉告。” “‘浪子十三’,抗与不抗是你的事,本公子不吃这一套,今天非把你撂下不可,石门三绝剑向不易亮相,你倒在石家独门剑招之下应该引以为荣。” 最后一个字出口,脚下已开始移动,沉稳踏实的步子充满了杀机。 “那在下只好失陪了。” 第216章 拜辞 “你插翅难逃!”脚已将到出剑的距离。 司南誉的身形巨鹰般掠空而起。 石家辉出剑但已落空。 二十四名武士倏地闪开备战。 司南誉何以不愿与“石门三绝剑”对抗,是他自知不敌的托词,还是真的有这回事?这问题使石家辉感到无比的困惑。 一骑雪白的骏马飞奔而来,唏灰灰一声长嘶刹住,马上是一个劲装美娇娘。 “大嫂,你-----怎么来了?” 石家辉迎上前,脸上顿时呈现一种异样的光彩,就像小孩子突然发现了他最亲的人。 “听说你追捕司南誉,所以特地赶来助你一臂之力,怎么,人呢?” 四下一望之后飘然离鞍落地;比花还娇嫩的玉颜,健美的胴体,在劲装衬托之下简直令人不敢仰视,她是现在的堡主夫人月女。 “被他逃脱了!”石家辉的声调很不自然。 “堡主夫人!”散立的武士齐齐转向躬身。 月女轻扬皓腕表示答礼,足以把任何男人溶化的眼波仍伫立在石家辉脸上,没有丝毫做作,天生的迷人。 一名武士上前接过马缰绳,拉过一旁。 “我远远看到一头神鹰冲天而去,是他么?” “不错,就是他。” “为何不追?”月女眸光一闪。 “这-----”石家辉讷讷不能出声。 “你们交过手?” “是的。” “结果呢?” “胜负未分,他溜了。” “能从你二叔剑下溜走,他的身手不赖!” “是不赖,我生平头一次碰上的对手。”石家辉的脸色微微一红:“我本来准备施展夺命三招取他性命-----” “他自知不敌而逃?” “可能是。” 石家辉没有说出司南誉临去声明的那句话。 月女沉吟了一会。 “浪子十三不会无缘无故跑到山区来,要挖他的根本不能放松盯踪,也许谜底就在此地,我看-----选几个精明干练的改装搜索,你我也配合行动,原则上都大惊蛇,尽量避免跟他正面接触,如何?” “就依大嫂之见!”石家辉深深点头。 月女笑了笑。 沉鱼潭----像一口硕大无比的巨井,井壁是峭立千仞的山岩,垂直平滑,仿佛刀切的糕片。 井底是黑黝黝的不断漩动的涡潭,连鱼都无法浮起,故称“沉鱼潭”。 这潭是一道地底暗流暴露的一部分,不知哪里来,也不知哪里去,葬身其中的人兽不知凡几,落潭便永远消失,是一个极端恐怖的绝地,连山里的猎户都不敢进入半里的区域内。 这时,日正当中。 在潭边峰顶的边缘兀立着一条人影,山风拂动着他的衣襟,就像是传说中的飞仙,他是谁?何以有此天胆?他,正是功深莫测的司南誉。 他痴痴地俯视着深邃的潭底,脸上挂着两行清泪,他何事悲伤?为什么巴巴赶来这恐怖的天生绝地?突然,他高举双手,抬头向天,哀声道:“娘啊,您要儿子怎么办,儿子真不知如何是好,如果您在天有灵,就托梦给儿子,指示该走的路。” 说毕,高举的双臂猛力向下后一划,身形腾起,盘空一旋,头下脚上朝无底深潭泻落,到了中途,改为平飞,旋向岩壁,曲腿斜蹬缓和了下坠之势,如此一连三次,降到距潭面三丈之外,身形凌空扭转,消失在岩壁间。 并未消失,他是落脚在一个凹入的洞口。 由于日光不照,这壁间的岩洞一片幽森。 洞径高宽都在一丈之间,顶上和两侧岩石嶙峋如巨齿,仿佛一支怪兽大张其口,看起来令人胆寒。 洞口下方张着一个粗藤编制的大网,人兽如果失足而方位正对的话,定然落在网中。 “师父,弟子叩见!”司南誉高叫一声。 一道狂飙从洞中卷出,劲势之强足可推平一座土丘。 司南誉的身形有如狂风中的枯叶,被卷得平飞而去,直飘过七八丈宽的潭面,他并不惊惶,在将触及到对过岩壁之际,身形突然球曲,“砰!”地一声,反弹而回,居然还是平飞,等手脚伸直,人已落在洞口。 “师父,弟子有问题请示!”他又叫了一声。 “进来!”洞里传出苍劲之声。 司南誉走了进去,五丈之后,忽现白朦朦的亮光,一间广大的石室呈现眼前,石室布置得美仑美奂,地上铺的是波斯地毯,顶上悬垂的夜明珠有拳头大,这是光亮的来源,几桌榻柜一色的紫檀木,椅上披的是虎皮,另外的小石门上拂的珠帘,摆饰的古玩玉器无法衡量其价值。 这种地方会有这种洞天,实在时不可思议。 一个白眉长垂的老人,闭目踞坐榻上。 “徒儿叩见师父!”司南誉伏跪下去。 “起来!”老人没睁眼。 “谢师父!”司南誉起身躬谨站立。 “你的‘鹰扬身法’似乎又进步了些?” “是的,弟子出江湖之后实地实用,略有进境。” “你回来做什么?” “弟子已经发现会施展‘仙女投梭手’之人。” 老人突然睁眼,两道目芒有如雷雨之前划起的闪电,几乎近于白热,室内的珠光为之暗淡失色。脸皮子连连抽动,呼吸也重浊起来,这种激动之情司南誉还是头一次看到,在印象中,师父一向是庄严肃穆,如淳渊、如峙岳,从来没急躁过,这使他感到不安。 “你在何处发现的?” “太原城郊。” “她变成什么样子?” “青衣蒙面,目光针芒,声若银铃。” “判断她的年级?” “顶多二十,是个少女。” 老人的目光突然暗淡下来,像一下子泄了气。 “不是她,可能是她的传人。” “师父说的她应该时-----” “花甲开外,她比为师少十五岁。” “哦!那弟子-----” “你一定要找到她,从青衣蒙面少女身上着手。” “是!” “你可以走了,在没找到她之前不必回来见我。” “遵令!弟子-----拜辞!” 司南誉跪了下去,眼里已经噙着泪水,师徒十几年相依,那份感情绝不亚于骨肉父子,何况还有一层授艺之恩。 “孩子,不要难过,筵席迟早总是要散的。” “是,您老人家-----多多保重。” 司南誉哽咽着再拜而起。 “此地是洞天福地,不必担心,你要走的路还很长,要做的事还很多,眼前你必须尽速办理的便是找到她,为师有生之年,这是唯一的未了心愿。” 老人的声音也仿佛带伤感,人老了,感情多半会变得脆弱。 “弟子一定办到!” “好,你去吧!” 司南誉深深望了老人一眼,依依出洞,到了洞口,豪性再生,双臂一振,斜斜冲空而起,一拔五丈,如巨鹰盘飞,从石壁借力,轻灵曼妙地升了上去,只片刻功夫便登上了原先下潭的峰顶。 他没立即离开,俯视着不见底的深潭,垂泪道:“娘,您在潭底很安静吧?孩儿要走了,会常常来看您的。” 真的是字字血泪,语语断肠。 “司南誉!”一个颇不陌生的女人声音倏然响起。 司南誉心中一动,故意做了个假动作悄悄拭去泪痕,然后缓缓回身,心中又是一动,不速而至的是在应家祖坟见面交谈过的黑衣蒙面妇人。 “原来是芳驾!” “你很意外?” “不错,这地方人迹罕至。” “对,可是你司南誉也来了,算是幸会吧!”顿了顿又道:“这里便是传说中最恐怖的绝地沉鱼潭!” “唔!正是此地。” “司南誉不是游山玩水闲逛来的吧?” “当然不是,”司南誉心理上已经有了准备:“在下调配一剂伤药,其中缺了一味主要材料,听人说这山中悬崖之上有产,所以专程入山寻找。” “找到了没有?” “还没找到。” “那味药叫什么名字?” “猿含草。”司南誉说的很流利。 “猿含草?这倒是头一次听说。” “猿猱攀岩走壁难免受伤,传说中猿猱受了重伤便把这草含在嘴里,有接骨生肌,续筋长皮之效,如果含在方剂之中,再严重的内外伤都可指日而愈,效验足以与少林寺的大还丹媲美。” “哦!”黑衣蒙面妇似乎相信了。 “芳驾来此的目的又是什么?”司南誉反问。 “追踪一个人。”黑衣蒙面妇回答也很爽快。 “什么样子的人?” “司南誉,不管你承不承认,我们是有志一同,所以我不避讳坦诚以告,我追踪的人是石二公子。” “噢!芳驾追踪的是石家辉。” “对!” 司南誉心念暗转:“这真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石儿公子率武士截击自己,而这神秘妇人又追踪他,不用说目的是在于‘玄功解’,而志在这本秘笈的不在少数,绝不止她一个人,看来天下从用过,绝不止她一个人,看来天下第一堡从此无安宁了。” “目的是什么?” “探查‘玄功解’的线索。” “芳驾倒是很坦白。” “只限于你司南誉一人。” 司南誉心中又是一动,这女人刻意对自己示好,目的又是什么?当然,这一点无法问出口,问了也是白问,她不会说真话的。 “在下很感荣幸。” “能结交到你司南誉,我也认为很荣幸。” 暴喝夹着惨嚎之声倏然破空传来。 第217章 代价 两人同时转身面对声音传来的方向。 “深山野岭也会有人杀人?”司南誉冷沉自语。 “八成有一方是石二公子。”黑衣蒙面妇接着道。 司南誉弹起身形,如鹰般掠下峰顶。 “好俊的身手,这种人岂能放过!”说完,也跟着下峰。 山坳里一块小小的平地,浅草平铺。 平地上围了一圈人,圈子中央石家辉面对一胖一瘦两名奇装异服的老者,旁边横陈了六具武士的尸体,死状奇惨,头脸变成了烂肉,而两名老者跟穿的衣服一样古怪,狮鼻巨口,突眼红发,简直就像两头人立的怪兽。 石家辉长剑横胸,脸上除了寒意没有别的表情。 “石二公子,如果你不想再见到流血,我们好好谈谈。”胖的说,声调也是古怪的,一听就知道不是中原人。 “对,我兄弟实在也不愿杀人。”瘦的加上一句。 “可是本公子却极想杀人。”石二公子淡淡地说。 “呵呵呵-----”胖的怪笑。 “嘿嘿嘿-----”瘦的也跟着笑。 石家辉杀机已经冲顶,但他仍保持冷笑,天下第一堡的少主,涵养和气度是高人一等的,他等对方笑够自动敛了笑声才开口。 “大漠双恶,你兄弟的血腥豹爪伸进关来,是看上太原的风水好。” 大漠双恶在长城外的大漠中是数一数二的凶残人物,比野豹土狼还要可怕,杀人绝无全尸,而且嗜食人心,由于武功高强,关外黑白两道恨之入骨,却莫奈其何,想不到居然进关找上石家堡。 大漠双恶互望了一眼。 “兄弟,你听见了,此地风水好?”胖的说。 “可惜我们现在不想埋人,要捉活的。”瘦的回答。 石家辉嘴角牵动了一下,似笑非笑。 “大漠双恶在关外无恶不作,天怒人怨,恶贯满盈,应该遭到报应,你两个巴巴地赶到太原来了,本公子只好替天行道。” “兄弟!”胖的挤了下眼睛:“这帐怎么算法?” “老哥!”瘦的撇了下嘴:“这帐的确是不好算,你我兄弟是任性了些,多杀了几个人,不过,比起别人可就小巫见大巫了。” 干笑一声又道:“姓石的在中原武林一手遮天,把武林天下当成了家业,自称家主,还自封‘武林千岁’,对同道门派予取予求,做的全是灭门大血案,怎不见有人出来替天行道?” “可不是,江湖上根本没有公道二字。”胖的点头。 “你我兄弟来主持公道如何?” “当然,不过-----时机还没到。” “老哥的意思是要等到练成绝世神功之后?” “对,所以这一步不能走错。” 双恶一搭一唱,演技还真不赖。 “你两个如果演唱完毕,就听本公子说几句话。”石家辉向前挪了一步,脸色已经泛寒:“武道式微,必须有非常之人出头维护,要成非常之事,必须用非常之手段,除旧布新,当然就必有所取舍扬弃,这道理-----” “歪理!”胖的嗤了下鼻子。 “强辩!”瘦的立即附和。 “外人对本堡的评说本公子不想争辩,只是你两个的做法太幼稚,手段太卑鄙,不值一笑。” “哟!有意思!”胖的裂嘴笑笑。 “呵!口齿还很伶俐。”瘦的帮腔。 石家辉也笑笑,但却是鄙夷不肖的笑。 “你们的算盘是打的很如意,想抓住本公子作为人质,然后勒索‘玄功解’,这不是幼稚是什么?” “你真聪明,居然一下子便想通了。”胖的点头表示赞许之意。 “石家堡的少堡主当然不笨。”瘦的接一句。 “言止于此,你两个一起上吧!” 石家辉原姿不动,眸子里已闪射出凌人的杀光,单只为了六名惨死的手下,他必须讨回公道。 “我兄弟联手是惯例。”胖的说。 “你石公子当然不能例外。”瘦的又接话。 外圈十八名武士作出备战之势。 双恶扬手,一左一右,象是同伴的双手。 现在可以看出扬起的不是双手,而是两只铁制的豹爪,用皮套齐肘套住,被抓烂头脸的六名武士就是毁在这两只铁爪之下,这不能称之为兵器,是残狠的杀人利器。 寒芒乍现,石家辉长剑攻出。 两只铁爪疾起而迎。 一场古怪的搏斗施展开。 铁爪的攻势配合得无衣无缝,一只主攻,另一只便是助攻,快速凌厉,仿佛就是双豹斗猛虎;石家辉的剑术当然也相当惊人,每一式都是致命杀招,但由于双恶配合得太巧妙,两只铁爪忽紧忽驰,有时后发先到,有时先发后到,而且变化多端,虚实互用,招里套招,式中藏式,只要一只主攻,另一只便自然变成牵制,是以石家辉一时之间无法奏功,但这类恶斗,生死只系一发之间。 激战持续了盏茶工夫。 石家辉招式一变,攻击重点指向双恶的铁爪,凭他手中销铁如泥的青霜剑,只要切中,铁爪必断无疑。 双恶可不是易与之辈,当然是识货的,铁爪尽量避免跟对方的剑作直接的碰撞,同时也加强配合牵制,在一爪有失利之际是,另一爪便疾攻对手之所必救,适时化解,扳转败势,当然,这必须有高度的默契才能办到。 独斗双恶而能保持攻守自如,光只这一点便弥足惊人。 转眼间又过了二十招。 石家辉在一轮疾攻之后,忽地退出圈子。 双恶太过自负,跟着收手。 “怎么,准备打退堂鼓?”胖的斜起眼。 “用和平方式解决也未尝不可。”瘦的目芒连闪。 石家辉闭口不言,冷沉得像石雕,亮出了一个古怪的起手式。 “兄弟,人家要亮绝活了。” “老哥,有几套的人总是要耍完才甘心。” “那就好好打一场过瘾的吧。” “对!拣这样的对手还真不容易。” 石家辉踏着沉稳的步子挪到出手位置。 双恶虽然很自负,但面对天下第一家的少主可也不敢太托大,互望一眼之后,神色严肃下来,也各占位置,作出备战之势。 另一场风暴已临触发边缘。 石家辉的气势令人望而生畏。 十八名石家堡特级武士,没一个都成了待发的雄师,神情上表现出了昂扬的斗志,这是由于六个同胞的惨死而激发的悲愤情绪所致,如果不是大漠双恶这等拔尖魔头,以他们的身手在江湖上都可以列入高手行列。 雪亮的兵刃在阳光下泛起一片森森的寒芒。 现场的空气一片肃杀。 石家堡的青霜剑在此时显露了本质,虽在艳艳的阳光下,给人的感受如面对寒霜,冷,由心底散发的冷。 “看剑!”石家辉沉喝了一声。 随着这一声沉喝,霜花罩出,刺目泛肤。 两只铁爪暴扬。 石门三绝剑是家主“武林千岁”石中龙凭其毕生修为与对敌的历练所创,乃是传家的独门绝艺,一共三招,现在石家堡使出的是其中一招,可以算得上杀招之中的杀招,其威力与玄奥若非目击是无法想象的。 不但角度部位大异武术常规,其间的变化更是完全出乎一般练武者的意表,使人格架闪截俱感无从。 真正的杀招绝不繁杂,展现威力只是一瞬。 “啊!”惨哼乍传,接着是“噗!”地一声,那瘦老者的铁爪齐腕掉在地上,肘弯留有半截皮套,红光迸现,人随着连连倒退。 “哇!”又是惨叫。 三名武士三支剑,齐齐插入瘦老者的背心,剑尖从胸前透过,这等于是送上门的生意,三武士捡了便宜。 胖老者的脸孔突然僵住,他是做梦也想不到石家辉一剑的威力有这么大。 瘦老者身躯僵直,双眼突发,口鼻沁出血沫,形象十分恐怖。 三武士抽剑,其中之一补上一脚,尸体标出,直扑场心。 “兄弟!”胖老者狂叫一声,胖脸扭歪。 石家辉又回复出剑前的姿势。 “小子,你将付出百倍代价。” 胖老者咬牙切齿,狞态毕露,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一个大跨步,铁爪暴伸。 霜花再闪,石家辉又攻出。 大漠双恶是邪恶之中的邪恶,什么武道武德天理人性跟他根本沾不上边,唯一奉行的铭言是“只问目的,不择手段”八个字。 瘦的已经断腕横尸,胖的当不会重蹈覆辙轻视青霜剑之锋,他这一手是虚招,爪到中途倏然后缩,同一时间,左手疾扬,一蓬乌芒罩向石家辉。 咫尺之隔,完全谈不上距离,任何暗器一发必中。 石家辉打了一个踉跄。 “嘿嘿嘿!石小子,你已经中了老夫的‘五步毒芒’,你走不到六步便得躺下,本要留你活口,你却自己找死-----” 石家辉咬紧牙,厉哼一声,闪电前冲出剑,这一剑快得简直无法形容,胖老者闪避不及,本能地举爪格架。 “嚓!哇!”胖老者一条右臂被齐齐御下。 石家辉坐了下去。 “呀!”暴吼声中,十八名特级武士蜂拥扑上。 剑光乱闪中,胖老者被斩成了一堆烂肉。 “二公子!”武士们围上了石家辉。 石家辉由于内功深厚,能暂时逼住毒势,但已经无法开口说话。 “解药!”有人突然悟到。 数名武士立即在烂肉堆中找解药,但一无所获。 石家辉连坐都坐不住,身躯摇摇欲倒。 “怎么办?”一名武士问。 “快马送回堡。”另一个似是头目的下了决定。 第218章 和合 司南誉早已到了现场,正待现身出去-----。 暮地,一条人影飞掠入场,口里大叫道:“闪开!” 不速而至的是个身高体壮的中年道士。 众武士闪开了正面,所有目光集中向道士,那名似是头目的武士迎了上前。 “道长何来?” “救人!” “救人?请教道长-----” “别的慢慢说,先救人要紧。” 说着,径自上前。 道士说是救人,武士们虽然惊疑,但却无法阻止,只好注意监视着。 道士念了声:“无量寿佛!” 蹲下身去,疾点了石家辉身上一十三处穴道,然后从衣襟里摸出三个小玉瓶,各取了一粒红白绿三色丸子,小心翼翼地收好玉瓶,然后才把三粒丸子塞入石家辉的口中;石家辉已呈半昏半迷状态,但仍能把丸子吞下;道士这才站起身来。 “贫道乃是奉命救人,若非石二施主根基深厚,换了别人早已无救了;‘五步毒芒’乃是天下至毒的暗器,中者五步必倒。” “道长奉谁之命救人?”武士头目问。 “一位世外高人,不能提名道号。” “那位高人怎知-----” “那位高人来自塞外,本是追踪双恶要为江湖除害,得到线索赶来已经慢了一步,好在双恶已经伏诛。” “咳!”石家辉长喘口气,张大失神的眼。 “二公子之毒已解?”武士头目面现喜色。 众武士也舒眉吐气。 “没这么简单。”道士摇摇手:“刚才的三色丸子只能稳住毒势不使攻心,要解毒还得费一番手脚。” “那-----道长-----”武士头目又皱眉。 “贫道带他去见那位高人。” “那我们立刻就送-----” “不!”道士又摇手:“那位高人脾气古怪,除了贫道不见任何外人,你们不能去,由贫道带他去,你们可以留人在山外等,大概三天就可以毒去复原,同时把这消息传回石家堡,要堡里人放心,绝对没事!” “这-----” “如果你们不放心,贫道这就回去覆命,你们公子的生死由你们负责,绝不勉强。” 说完,就要准备走开。 “道长!”武士头目苦着脸:“请带去吧!” 道士吐了口气,向石家辉道:“石二施主,你不反对吧?” 石家辉点头,他仍说不出话来。 道士又宣了声:“无量寿佛!”上前把石家辉抱起,扛上肩头,疾步离去,转眼便入林中。 看来这道士的修为够深,肩上扛一个大人竟轻如无物。 危岩之下,一个极为隐秘的石穴。 石家辉昏睡在地上。 中年道士靠洞壁而坐,怀里躺了个妖媚的道姑,道姑半闭着眼,吃吃笑个不停。 “不!”道姑的脸已泛潮红。 “怎么,你不想?” “现在不是时候,石家小子就在旁-----” “哈!心肝,他什么也不知道,要是我不解他的穴道,他便宜直睡下去。” “我们在办正事。”道姑睁开了眼,眼睛也是红的。 “这也是正事,先办这件,再办那件。” “不行!”道姑挣扎站起:“石家堡可不是好相与,高手如云,万一他们跟踪而来怎么办?” “谈正经的!”道姑整理了一下道袍:“道兄,大漠双恶顺利地替你完成了第一步,第二步该怎么办?” “不急,得先看看风声再采取行动。” “如果石中龙那老顽固宁可牺牲儿子,不肯-----” “父子亲情,不可能。” “要是顺利得到了‘玄功解’-----” “哈哈!宝贝,你我都将练成盖世武功,崆峒一派便可在中原扬眉吐气,大放异彩。”道士,眉飞色舞:“所有门派都得俯首称臣听命于我天下第一门派。” “取代天下第一堡?” “还要超过。” “可惜-----” “可惜什么?” “你不能还俗享受世间荣华,依然是个杂毛。” “笑话!”道士横眉竖眼:“我‘和合道人’一样住华厦、享美食、三宫六院,到那时你便是正宫,统御三宫六院,发个雌威,风云变色,爱怎么乐就怎么乐,如果你想还俗,照样锦衣玉食-----” “你敢?”道姑柳眉倒竖。 “心肝,你怎么啦?” “你居然敢三宫六院,把我当什么?” “哦!哈!说着玩的,别当真,除了你,天下女人都不是女人,我只要你一个,来-----”道士伸出手。 道姑扭了开去。 “呀!”道姑惊叫一声,直望洞口。 道士也迅速起身。 洞口,站着一个白衣书生,看上去年纪不大,俊逸潇洒,手摇折扇,完全一副游学士子的姿态,这种人物出现在这种地方,的确令人惊异。 “这是哪条道上的人物?”道姑问。 “鼎鼎大名的人物,你没见过也该听说过。”道士说。 “身着白衫的俏书生-----”道姑口里嘀咕着,突地眸子一亮:“他莫非就是花丛圣手‘阴阳童子’?” “不错,就是他。” “他怎么会在此现身?”道姑目不转睛地望着外面。 “你看牢姓石的小子,我出去会他。” 道士走了出去。 “阴阳童子!” “不错,正是在下,和合道长,幸会!”拱手一揖。 “施主怎会摸到此地来?” “听说此地现了宝,特地来见识见识。” 阴阳童子面带微笑,一派大家子弟风度,除了目光隐含邪意之外,可以称得上是个出众的美男子。 “此地出了宝,这话从何说起?” 和合道人故作惊奇,心里却犯了嘀咕,阴阳童子是毒道高手,是黑白两道最头疼的人物,外表一派斯文,心肠手段之狠辣比起那些黑道魔头犹有过之,年纪应该已属不惑,但看上去犹如二十郎当的翩翩少年佳公子,这就是他在花中称圣的本钱,女人见了他没有不着迷的,可以称之为人妖。 “就从道长支使‘大漠双恶’说起吧。” “你-----到底在胡扯什么?”和合道人脸上变色。 “在下一向谨慎言行,绝不胡扯。”阴阳童子洒开扇子摇了摇又合上在手心轻轻一敲:“道长支使双恶出面对付石二公子,作为勒索‘玄功解’的人质,原本打算事完杀双恶灭口,却不料双恶已毁在石二公子剑下-----” “一派胡言!”和合道人的脸色已变的很难看。 “在下话还没说完,别打岔。”阴阳童子声音柔和得像大闺女:“双恶一死,你便省了手脚,妙的是石二公子中了双恶的‘五步毒芒’,你更不费吹灰之力称心如意,石二公子能换取‘玄功解’,所以他可算是个无价之宝。”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又怎么会来到这里?” “江湖上各有门道,道长就不必问了。” “你的目的是夺宝?” “不,应该说是获宝。” “哈哈!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就不必玩这一套了,本道爷也是获宝,你看该怎么办?”和合道人撇撇嘴。 “道长说呢?”阴阳童子偏了偏头。 “手底下见真章。” “不能以和平方式解决么?” “不必假惺惺了,你明明知道这是唯一之路。” “好!在下只有勉力奉陪。” “你所恃的不过是毒-----” “道长,你太抬举在下,冲着道长这句话,在下今天绝不用毒,但凭真功实力,不过,道长的绝活倒是可以尽量施展。” “你太目中无人!” 和合道人真的上了火,这对一个成名人物而言是极大的侮辱。 最后一个人字出口,掌已划出。掌,但用的似是剑招,而且相当玄厉。 阴阳童子以折扇相迎。 激烈无比的搏斗。 和合道人双掌齐挥,幻成了一片漫天掌幕,掌中又夹了指,忽掌忽指,虚虚实实,破风之声不绝于耳,令人眼花缭乱,根本就分不出招式。 阴阳童子的折扇忽张忽合,身形如游鱼戏水,又如白蝶穿花,由于动作太快,变成了无数白衣人隐现消长。 盏茶工夫之后,掌势缓了下来,扇影也跟着放慢。 现在可以看出和合道人面色泛红微现汗迹,而阴阳童子意态仍十分从容,身手的高下已经初现倪端。 搏斗虽说趋于缓慢,但凶险不减,双方全是致命杀招,只消一失手,死伤立见。 “啊!”和合道人暴吼一声,如迅雷乍发。 突如其来的暴吼,使阴阳童子招式为之一滞。 就这瞬间的空隙,和合道人急退八尺,脱出扇圈之外,微挫身,道袍无风自鼓,双掌在胸前合什,他本高壮,这么一来变成了一个巨无霸,顶上的道髻也耸了起来,面孔红如血,看起来相当可怖。 “和合神功!”阴阳童子淡淡地说了一声。 和合道人合什的双掌一翻一亮,一道和风卷出,没有丝毫火爆,更没有一般掌功发动时的现象,的确就象是怡荡的春风。 阴阳童子突然空气般消失,太快,快的看不见动作,仿佛一下子化去,又仿佛原地根本没有这个人。 “隆!”然一声巨响,和风拂向的岩石崩裂卷扬,想是突发的天灾地变,然后是“乒乓!” 之声,落下了一片石雨,就算是天雷豹胆的人也会为之动魄惊魂,“和合神功”潜藏的威力竟然如此巨大,可惜的是和合道人这一击落了空,阴阳童子在一瞬间消失无踪;当然,如果不是这等闪电身法,是无法避开的!和合道人野豹般的眼睛四下扫描搜索。 第219章 高明 “闹种!”他雷吼一声。 “谁是闹种?”阴阳童子手摇折扇,若无其事地从侧方岩石之后步了出来。 他深知“和合神功”的威力,是以早就相准了躲避的位置,凭着神奇的身法,在和风拂出尚未触身的瞬间脱出危险的威力圈外。 “既然不敢接就该远走高飞!” “谁说在下不敢接?” “嘿!阴阳童子竟然也有逃避的时候!” “道长,在下敢说你连逃的时候都没有!” 就在此刻,妖娆的道姑从洞里风情万种地扭了出来。 “站住,用我教给你的那一手配合我撂下这小子。”和合道人急声向道姑说,双掌同时掌心相合撇向右上方。 道姑立即站到与和合道人成犄角的位置,双掌同样掌心相合,撇向左下方。 “和合两仪!”阴阳童子神色自若地说。 “你怎么会知道?-----”和合道人显然相当震惊,但一句话却来不及说完。 阴阳童子的折扇电点而出。 和合道人双掌急亮。 阴阳童子点出的折扇在中途突然“唰!”地张开。 道姑没动。 “玄玉,你-----” 和合道人依然没时间说完一整句话,接着是“啊!”地一声惨叫,人僵住,左上胸裂开了尺长一道大口,鲜血喷出。 道姑眉头轻皱了一下,放下手。 阴阳童子从容合扇,没事人儿一般。 和合道人的脸孔扭歪。 “玄玉,你-----你这贱女人,你-----” “没办法,我对你已经厌了!”道姑笑着说,还斜睨了阴阳童子一眼。 “玄玉,你-----跟他-----” “认识没几天,他比你行,而且温柔体贴。” “烂货,你-----敢-----”和合道人打了个踉跄。 “道长!”阴阳童子微一莞尔:“在下今天可是百分之百的君子,说过不用毒便不用毒,否则的话你没时间施展‘和合神功’,这一架打的十分公平,你应该可以安心羽化飞升,至于玄玉你尽可放心,在下会和她鱼水和谐。” “哇!”和合道人口喷鲜血,栽了下去。 道姑冲上前抱住阴阳童子连连亲嘴,一副急色相。 阴阳童子用力把她搂紧,回亲了几下,然后轻轻推开她。 “宝贝,从今以后你不必让狗熊抱着玩了,现在先办正事,石家老二现在洞里?”说着,朝洞口深望了眼。 “是在洞里,睡的挺熟的。” “哈哈哈哈-----”阴阳童子放声大笑。 “亲哥哥,你笑什么?”玄玉等笑声止住才问。 “别叫亲哥哥,要叫亲弟弟!” “可是-----你比我大了十几岁-----” “那打什么紧,睡在床上谁大都是一样!” “唔-----你-----”玄玉抛了个媚眼,扭了下腰,道袍虽然宽大,但那高耸的玉峰仍然一阵波荡。 “好!听我说,看外表是你年纪比我大,所以我叫你玉姐,你叫我小弟,别忘了我是童子。 ”色迷迷地一笑道:“如果能顺利得到‘玄功解’,我们两个一起练,你在教我‘和合神功’,我俩就可以成为武林无敌高手,到那时-----嘿嘿,纵横天下,爱怎么就怎么,武林史上前无古人,也许还后无来者,我能不笑么?” 说完又大笑。 玄玉望着和合道人的尸体,微摇着头。 阴阳童子又回复公子风度。 “怎么?你惋惜这头狗熊?” “不是惋惜,是看了觉得-----” “好,等会先让他入土,对了,玉姐,你从今以后改装,别当什么女道士,本来就是假的,多无聊!” “出山再说,这里找不到可换的衣物。” “我们进洞去看看。” “有人来了。”玄玉目注不远处的岩鼻。 阴阳童子转身。 一条婀娜人影从岩鼻方向姗姗行来,渐行渐近,是个绝色妇人。 “她长得好美!”玄玉脱口说。 “是很动人!”阴阳童子直望来人。 “你不会又-----”玄玉很敏感。 “对方不是好惹的,你快进洞去控制住石家老二。” 玄玉立即转身进洞。 美妇已经走近,停身在丈许之外。 “堡主夫人,幸会!”阴阳童子作揖。 来的是石大公子的妻子月女。 岩鼻转角之处出现武士的影子,但没前进。 月女看了一眼和合道人的尸体,然后正视着阴阳童子,她人妩媚但很正派,比之玄玉是两个类型的女人。 “阴阳童子?”声音相当娇柔。 “在下正是!”阴阳童子微一欠身。 “石二公子人呢?” “在洞里,很安全。” “你的目的是救人?” “这-----可以这么说,二公子中了大漠双恶的‘五步毒芒’,这种天下至毒,只有在下能解,虽然和合道人以独门解毒之药‘三还草丹’为他稳住毒势,但为时不会太久,要根除得靠在下,所以算是救人亦无不可。” “听口气你有条件?” “在下一向心直口快,不喜欢故弄玄虚,不错,是有条件。” “跟石家堡谈条件?” “堡主夫人,石家堡势大如天,等闲人当然不敢太岁头上动土,不过,在下是顺势办事,故而斗胆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这-----不必一定解释为条件!” “依我看是造势办事!”月女微笑。 “堡主夫人这话何解?”阴阳童子表现得极有风度,如果是不知道他底细的人,还真非被他蒙住不可。 “和合道人利用大漠双恶做工具,劫持了二公子,目的在勒索‘玄功解’,而你又杀了和合道人反客为主,目的仍是一样,你之所以成功,完全得力于那叫玄玉的道姑出卖了和合道人,所以情势是你刻意制造的。” “哈哈!堡主夫人心思超人,秀外慧中,竟然一语道破,在下也就不必巧言作态了,不错,事实就是如此!” “以二公子换取‘玄功解’?” “不错!”阴阳童子神色丝毫未变。 “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么?”月女同样从容。 “有些事是需要冒险的,尤其是江湖事,在下唯一的毛病就是好赌,所以不计后果下注了,赌徒最快意的便是豪赌,堂堂天下第一堡的二少主其价值分量是难以计算的,故而豁了出去押上这一注,即使输了也无悔。” “那你输定了!” “何以见得?” “这地方已经被包围,三里之内无人能遁形。” “未见得!”阴阳童子朗然一笑,好色的目光不断地在月女周身上下打转:“如果说输,是彼此皆输,就算贵堡精英尽出,要撂倒在下不但须大费手脚,还得外加更多的代价,而石二公子的生死却只悬在一发之间。” “说得好!”月女抿了抿嘴,这表情很美、很动人。 “还有!” “还有什么?” “堡主夫人离在下这么近,而应援的又隔得那么远,如果在下被迫采取不得已的手段,岂非是一种冒犯。” “你的意思是用毒?” “是的!” “如果我是有备而来?” “这个-----”阴阳童子用折扇敲了一下手心:“在下说过,这是赌博,赌博必有输赢,输了绝不后悔,而且赌博最讲究的是运气,技术尚在其次,现在堡主夫人也变成了赌注,这种豪赌一生可能只有一次,值得。” 月女一笑嫣然,美人,一颦一笑都是风情。 阴阳童子是花中圣手,竟也不由沉醉,但这只是心理上自然的反应,他不会疏忽对方的身份和自己的立场。 “开始赌吧?”月女似乎很笃定。 “已经开始了!”阴阳童子平静地说。 “哦!是,我忘了,你在扇子击手心之时便已放出了毒,对不对。” “夫人的确高明!” 月女抬了抬手。 人影涌现,从不同方位,只留下洞顶峭壁一面,其他三面都被包围,人数近百,一半手持兵器,一半手执铁筒。 阴阳童子脸色微微一变,他知道石家堡喷火筒手的厉害,数十支喷火筒可以构成严密的火网涵盖极大的空间,这不是凭个人武功可以抵挡的,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掌握人质作为盾牌,心念刚动-----。 一头巨鹰突然飞临上空,不是鹰,是人。 “神鹰!”月女轻呼一声,同时举手作势。 喷火筒口已上扬,但见到月女手势之后又放低。 阴阳童子抬头,露出惊容。 人,能像鹰一样飞翔么?答案是“能!”因为事实摆在眼前。 巨鹰凌空一个盘旋之后,突然敛翅般双臂后掠,殒星似向下俯冲,太惊人,神乎其技,超越了人所能的极限。 情况是那么突然,再沉着的高手也会失措。 阴阳童子下意识地换了个位置。 巨鹰坠地,正在洞口,但随即消失,他已进入洞中,整个的过程只是那么一瞬。 “他是谁?”阴阳童子急问,他已装不出风度。 “司南誉!”月女却仍平静。 “司南誉?”阴阳童子重复了一句。 “对!人称司公子。” “他-----跟你们是一路?” “不是,我初次见到他。” “他因何而来?” “不知道!” 司南誉这一手不但震惊了阴阳童子,也震傻了石家堡的武士和高手,突如其来的变化使所有在场的人迷惘困惑,尤其是石家堡的人,他们不解何以大少夫人会做手势阻止攻击,如果司南誉的目的跟阴阳童子一样,他已进入洞中,二少主当然入他掌握,后果其非更加严重?阴阳童子在踌躇,想冲入洞中又不敢,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他从没吃过这种瘪。 第220章 迷路 玄玉忽然从洞中走出,媚荡的粉腮现出灰色,她身后面跟着司南誉,显然她无法以二公子要挟这只神鹰。 阴阳童子的脸色倏然变成灰色。 司南誉仪态从容,打量了一下月女。 “大少夫人,今天幸会!” “你就是司公子!” “正是在下。” “司公子不速而至,不是偶然的吧?” “算是巧合好了。” 阴阳童子突然笑了笑,抱了抱拳。 “司公子,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令人折服,真是三生有幸,要是不嫌弃的话,在下-----” “此时此地不宜闲话,谈正事吧!” 司南誉意态之间现出冷漠,这代表了他的高傲,他是配高傲的。 “好,谈正事!”阴阳童子眼珠溜动了一下:“兄台来得真巧,不问目的,彼此心照;石二公子中了大漠双恶的‘五步毒芒’命在旦夕,而解毒除了小弟江湖中恐怕找不出第二人,即使有,也是远水不救近火,所以-----” “我们联手合作?”司南誉截话接口。 “不错,正是这句话,兄台真是快人快语!” “这叫英雄所见略同。”玄玉接了一句。 月女静静地站着听,脸上没明显表情。 “共谋‘玄功解’?”司南誉淡淡地说。 “兄台,谋字用得不当,是交换。” “好!”司南誉点点头。 石家堡方面起了强烈的反应,有人哼了一声。 阴阳童子的目光环扫了外围武士一周。 “兄台同意了?” “对,在下百分之百同意老兄所提的交换二字,现在请拿出解药交换你老兄的生命。”司南誉缓沉吐语。 “什么?”阴阳童子瞪大了眼睛。 “没什么,你老兄现在想飞也飞不了,所以最聪明的做法便是替石二公子解毒,然后平安离开,在下保证绝不为难你。” 在场的全大感意外,司南誉真的为解危而现身?“哈哈哈哈!”阴阳童子大笑。 “这并没什么好笑的。”司南誉从容至极。 “兄台是怕石家堡还是另有个人打算?” “你老兄说什么都可以,在下出口的话一向不更改,现在就动手解石二公子之毒,事完上路。” 话锋略顿又道:“话可说在头里,如果你老兄在解毒之时暗下手脚,别说石家堡放不过你,在下可是现金交易不赊帐的。” “兄台未免太门缝里看人了吧!” “老兄有本事,现在可以使出来。” 阴阳童子身形一晃从原位置消失,太快,快得不可思议,像这种接近鬼魅的身法,喷火筒未必对付得了他;他已经到了洞口侧方八尺之处,但想不到的是司南誉仍旧在他的正面,他做梦也估不到还有比他身法更快的人。 “怎么样,要在下动手?”司南誉还是同样温和。 “好吧!小弟就认这一次。”折扇一开又合。 司南誉皱皱了鼻子,微笑点头。 阴阳童子可是面色连变,他已经用了无影之毒,但对方完全没事,微笑点头表示什么,他心里雪亮。 “小弟交你这个朋友,没话说!” “那就请吧!”司南誉抬手作势。 两人进入洞中。 月女打出手势。 武士们纷纷撤退。 玄玉显得有些不安。 工夫不大,两人入而复出,司南誉目注月女道:“大少夫人,二公子已经没事,不过他还需要调息一阵,他们两位就由在下作主,请他们上路如何?” 月女迟疑了一下道:“好,就依司公子。” 司南誉侧向阴阳童子道:“两位可以请便了!” 阴阳童子笑笑道:“兄台,后会有期!”很有风度地抱抱拳,又朝月女点点头,然后才招呼玄玉道:“我们走!” 当先弹身而起。 玄玉跟上,双双从岩鼻处消失。 月女走近司南誉。 “司公子,多谢你解决争端!” “好说!” “不过-----司公子,阴阳童子狡诈如狐,残狠似狼,而且是睚呲必报,这一纵虎归山,恐怕后患无穷。” “这点在下已经列入考虑。” “那就好!” “在下告辞!” “石家堡算是欠了公子一笔大人情。” “小事不足挂齿。”拱拱手,飘然而去。 月女痴望着司南誉消失的方向,久久,忽地自语道:“我如此安排对吗?他的作为令人不解,他的目的是真不在‘玄功解’还是别有打算?看来他是个相当不简单的人物,如何才能摸清他的底呢?” 话中之意,只有她自己知道。 一条人影从洞口出现,是二公子石家辉。 “大嫂,司南誉走了?” “走了!” “我围捕过他,他为什么不惜树强敌而救我?” “不知道,我想不通。” “他有没有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 石家辉抬头望天,似在深思什么问题。 日薄西山。 司南誉兀坐在与黑衣蒙面妇分手的峰头上,也就是沉鱼潭的上方,他在想心思,一脸沉痛的表情,这与他在人前所表现的风度判若两人,他喃喃自语道:“我该怎么做?报仇,世无此理;放弃血债,如何慰娘泉下的英灵?苍天,能给我一个指示么?” 夕阳红得像血。 司南誉的心头也在滴血。 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中消逝。 夕阳只剩下残霞一抹。 司南誉站起身来,伸展了一下四肢,他想,应该出山了。 游目远眺,瞑气四合中,忽见一个影子在峰下林顶树帽间冉冉滑行,不由大为惊异,猿猱只会攀枝附树奔跃,不会踏叶凌虚而行,那应该是人,如果是人而具备如此功力,那就绝不是寻常的人。 这地方樵夫不至,只有猎户出没,而猎户之中不可能有人具备这等震世骇俗的身手,极可能是隐遁的武林异人。 好奇之念不由而浓。 于是,他运起“鹰扬身法”拔空而起,疾旋向下,轻轻落在树帽之上,踏叶追去,前面的影子只剩一个小黑点。 他把轻身功力提到十成,简直就是凌虚御风。 距离很快缩短,拉近,不由更加骇异,踏树帽而驰的不但是人,而且是个女人。 到了一个合适的距离,他缓了下来。 追着追着,前面的女人突然沉入林中,他跟着下地,穿林而行,但已失去了对方踪影,他大是气馁,如果不是方才不顾虑惊及对方便不至于追丢。 野林无路,尤其天已昏暗,连方向都难以辨认,但他不死心,非要找到这神秘的女子不可,他不信这个邪。 既已投林落地,她栖身之处应该就在附近不远,如果是因为某种目的而入山,那这便是她的目的地。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山深林密,伸手不见五指,好在他的目力便是在山里连出来的,是以没多大的妨碍。 突地,他发现了远处亮起一蓬火光,心头一喜,加速奔去,不久,火光熄灭,但他已经认准了方位,豪不迟滞地前进,速度不减,眼前出现一处林空,上望可见星光闪烁,林空中央,一座矮屋像一头巨兽般蹲伏着。 他在林缘停了脚步,运足目力观察,这矮屋居然有两重,是木石建造,看上去相当坚实,木门紧闭,但有灯光从门窗缝泄出。 静立了片刻,他悄没声息地掩了过去。 近门,凑目,这一看,心头为之一紧。 门里是堂屋,中央有供桌,点了盏半明不暗的油灯,但供桌上没有供任何神佛或牌位,是空的,桌前跪着一个长发披垂到腰际的少女,背对门,看不到面目,桌脚边有一堆纸灰,想来所见火光是在烧纸而门没关,所以远远便见,而且熄得很快。 屋里的气氛有极重的冷森味道。 桌上壁间没供任何物事,何以要烧纸?这少女就是踏树帽而行的女人么?木屋只她一个人?太不可思议了,完全不合情理,看她的穿着打扮根本不像山里人,要不是跟踪而来,还真以为碰上了妖鬼狐魅,一个少女不可能独居在没人迹的深山野林中的,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是什么高人隐士的遗孤么?“外面什么人?”声音很脆但也很冷。 突然出声,使司南誉下意识地吓了一大跳。 她背对着门,竟然能发觉门外有人,太惊人了,看来她早已知道被人盯踪。 “在下司南誉!”他不得不回答。 “此来何为?” “山行迷路。” “这里根本没路,所以你并非迷路。” “这-----算是迷失方向吧!”没办法,他只有强辩。 “你分明是跟踪我而来,为什么要说谎?”说着,盈盈起立,但还是没回身。 司南誉不由面上一热。 “姑娘既然这么说,在下只好承认,不过-----在下并无任何不良意图,一念好奇而已。” 这倒是实话,说完,他立即转变话题,以免被深究下去而成难堪:“在下可以进屋么?” “门没上栓!”这表示答应了。 司南誉推门进入堂屋。 少女缓缓回身。 司南誉感到眼前一亮,灯光很弱,但他真的感觉眼前突然亮了起来,就像皓月忽地从浮云中露脸。 这少女明眸皓齿,琼鼻瑶口,肌肤晶莹如玉,神色之间透着一股肃然之气,使人产生一种爱慕而不敢有妄念的感觉,就像是仙女,女神般叫人的思念也随之净化,石家堡的大少夫人月女已经算是绝色,而她犹有过之,这份气质是天生的,似乎造物主已把天下所有女人的美完全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足以令所有称得上美的女人妒煞。 司南誉一向潇洒自负,而现在他不禁呆了。 第221章 守秘密 “请坐!”少女指了指旁边的木椅。 “谢了!”司南誉坐下,努力使自己恢复常态。 “你就是人称的十三公子?”眸光波动了一下。 “不敢!正是!”微微一笑以舒缓情绪:“请问姑娘如何称呼?” “我有必要告诉你么?”口吻不若想象中的柔淑,但这显示了江湖儿女的本色,本来她就不是生长在大家的闺秀弱女。 “当然,在下只是礼貌上不得不请教,如果姑娘不便说,在下也不勉强。” 司南誉多少有些浪子的气质。 “你这么一说,我就不得不告诉你了,我叫月华。” “月华?” “唔!” 司南誉的心弦震颤了一下,石家大少夫人叫月女,她叫月华,两个都是罕见的大美人,而眉眼也有几分相似,她俩之间难道有什么渊源?心里想,脱口便问了出来:“在下有句话想问?” “什么?” “石家堡的大少奶奶叫月女,而姑娘-----” “不相干,巧合?”月华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一说,司南誉便不好意思追问了,美人的条件差不多,在一般人心目中好像有那么一个共同的标准存在,眉眼相似情在理中,而天下男女同姓同名的不少,既然说是巧合,就算它是巧合吧!“姑娘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没有家,一个人住不能算家。” 面上显现的不是幽凄,而是一种隐恨,并不怎么强烈,但却令人心悸。 司南誉的心悸动了一下,一个少女孤零零地生活在荒山野岭之中,这是绝对的不寻常,加上她惊人的身手和对空桌烧纸跪拜的异样行为,这其间便大有文章了。 探人隐私乃江湖之大忌,可是那股子好奇之念却愈来愈强烈。 “姑娘怎会一个人独居深山?” “我喜欢清静。” 这句话出自一个二十不到的少女之口,的确是不可思意,如果是个老人自然不足为奇;司南誉当然不会接受这顺口的托词。 “姑娘刚才焚钱化纸,在拜谁?”他忍不住问了。 “公子不嫌问得太多了么?” “哦!对不住,在下只是情不自禁。” 忽地,远处传来了数声狼嚎,荒山静夜,这声音份外地刺耳惊心,司南誉当然不会怕狼,只是这声音令他感到非常地不舒服,因为狼不但凶残,而且还啃腐尸,会使人联想到乱葬岗里刨坟破棺的情景。 “我得去看看!”月华望着漆黑的门外。 “看狼?” “不,看我养在外面的羊。”想想才又道:“公子且请宽坐,我去去就来。” 说着,匆匆出门离去。 司南誉仔细端详这木屋,前面这一重是一明两暗,隐约中可以看出暗间一边是卧室一边是厨房,堂屋侧方的过道通后面,后面什么状况不得而知。 枯坐了好一阵不见叫月华的少女回转,他下意识地站起身来,步向过道,过道后是一个小小的天井,连接一个单间,单间里淡惨的灯光透出,门是虚掩的。 门梢上吊了块木牌子,光线太暗,上面的字看不真切。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走了进去。 站在门前可以看出白木牌上写了一个肃目惊心的大红字“血”。 司南誉全身一紧,“血”,什么意思?这小单间里贮存着血么?这说不通,那这“血”字是代表什么呢?谜一样的少女,谜一样的地方。 踌躇再三,他上前一步,轻轻推开房门。 “呀!”他脱口惊叫了一声,连退三步。 门已推开,房里的情况清晰入目。 一张条桌,上面有香炉,插着三支燃了一半的香,香炉后面是灯台,灯焰惨绿。桌后大靠椅上坐着一个老人,侧后的梁上高吊着一个半百老妇,双眼暴突,舌头外吐。 这怎么回事?太可怕了!许久,司南誉才定下神来,再到门边,这时可以看出坐着的老人咬牙切齿,双目圆睁但却无神。 老妇是自缢的,这老者-----再仔细看,老者也已是一具尸体。 司南誉见过许多死人,也杀过人,行走江湖这本是司空见惯不值一提的寻常事,但此刻他的心里在发毛,因为情况太离奇,离奇得还超乎常理之外;荒山木屋,绝色少女,血室死尸,烧香化纸,这怎么会连到一起。 现在司南誉已忘了自己是不速之客的身份,一心只想揭开这离奇而恐怖的谜底,他走了进去,临近观察,不禁又是骇然,仿佛置在一个怪梦之中,不是真的尸体,是假人,只不过头脸部份做得极为精彩,是木壳雕刻的,上吊的老妇也同样不是真人,他僵立现场,困惑到了极点。 突地,他发现老者心口部位有样东西露出,是一个铜环,只容一个指头伸入那么大,环上垂了个钮子大的小圆球,是用红线编结的。 “都天令!” 司南誉惊叫来一声,全身颤抖,脸孔也起了痉挛,大小血管急速膨胀,几乎要爆裂开来。 他为何如此激动?“你也知道‘都天令’?”月华的声音。 司南誉突然从狂激中清醒,这是他师父对他有计划的苦心训练的成果,能在任何悴发的状况之下瞬间回复理智。 他的激情乍然消失,转头,只见月华站在门边,不知是什么时候到的,秀丽绝俗的粉面罩起了一层寒霜。 “姑娘回来了?”他已经冷静下来。 “你是有所为而来?” “在下说过不是。” “为何探人隐密?” “练武人的通病,好奇,别无他意。” “好奇便可以不顾江湖规矩么?” “这-----在下只能说抱歉二字。” 月华默立了片刻,脸色逐渐和缓下来。 “公子知道‘都天令’?”她重复再问。 “知道!”司南誉内心又悸动了一下。 “不可能!”月华微摇臻首。 “为什么不可能?” “这是天下第一堡堡主‘武林千岁’石中龙的御用暗器,连亲生儿子都不传,‘都天令’从无虚发,没听说有人逃得过,而且用必收回,值得石中龙发‘都天令’的人并不多,所以我奇怪公子一眼认出。” 司南誉默尔了一会。 “在下是听家师说的,‘都天令’其实是一种奇形飞刀,刀入人体留线钮在外是便于收回,是以猜中。” “可是-----你激动非常?” “人之常情!”司南誉平静地说:“这两个假人是代表谁?为什么‘都天令’没有收回?姑娘能告诉-----” “不能!” “-----”司南誉无言。 “也许-----也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这血淋淋的故事,可是现在不能,我们才头一次见面,除了彼此通名之外,我们之间可是完全陌生,对不对?” “对!”司南誉只好点头,因为事实是如此。 “公子能为我守这秘密?” “当然!”司南誉诚恳地回答,一顿之后又道:“此地没人来过么?” “从来没有,你是第一人;走,我们到前面去。” “好!”司南誉点头,深深地再望了两个假人一眼。 两人又回到堂屋。 司南誉心头布满疑云,苦于无法扫除,“都天令”的影子一直在他眼前晃动,这使他痛苦不堪,所谓椎心之痛,彻骨之痛,目前正是如此。 他判断后面“血堂”里的两个假人与月华有极深的关系,不然她不会跪拜烧纸,而假人是代表一对夫妻,男的死于“都天令”,女的悲愤寻短,至于死者的身份无从猜测,只能断言绝非普通人物,否则不会使石中龙动用“都天令”。 “公子远来一定饿了,我去弄吃的。” “这-----怎好打扰?” “不必客套,山中无佳肴待客,荒蔬野菜而已!” 说完,进入暗间厨房。 暗间里随即亮起了灯火光。 司南誉这才注意到这房子构建的材料还很新鲜,完成的日子不长,看来这少女入山定居的时间没多久。 工夫不大,暗间里传来月华的声音道:“公子请进来吧!” 司南誉起身进入暗间,只见房里摆有桌椅,桌上盘碟竟有七、八个之多,大部分是野味烧腊,居然还有酒,这使他十分意外。 当然,这种地方,这种时份,这种对象,能喝上几杯是很难得的事。 双方相对坐下。 “公子,随意吧!” “多谢盛情!” 两人开始吃喝。 灯下,美人醇酒,的确令人陶醉开怀。吃喝了一阵之后,酒水冲淡了司南誉心头的沉重,慢慢豪放起来。 “姑娘平素也喜欢酌上两盏?” “不常,这是祭祀用的酒,因为-----”话声顿住,因为什么她没说出来。 “因为姑娘祭祀的对象,生前喜好杯中物?”司南誉代她说了出来。 “正是如此!”容颜有些惨淡,眸子里恨意又现。 “在下敬姑娘!” “干!” 照杯之后,月华又斟上,渐渐,酡红上了脸,她已经有了醉意,在灯下,更显得娇艳动人,散放开出美玉的光泽,仿佛人已升化,是仙姿,不是凡尘的脂粉。 司南誉也有些沉醉,一半一半,美人和酒等量。 “公子,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疑问!” “谁都会,在下当然不例外。” “那我呢?” “应该是彼此!” “公子想知道一些有关我的身世么?” 第222章 洞中惨叫 司南誉大感意外,她原先断然拒绝透露她的来路,现在却又主动提出,这是为什么?是因为喝多了酒,还是有别的原因改变主意?不过,这倒是求之不得的事,一个谜憋在心头委实不好受,尤其是这样的天仙美人。 “如果姑娘愿意说,在下很愿意听。” “好!那我就告诉你。”酡红的脸更红,那是由于激动;眸子里那股凄人的恨意也更浓,浓得令人不敢正视:“血堂里的两位老人的替身我不说你也应该猜到一些,他们是夫妻,男的毁在‘都天令’下,女的悲愤自缢-----” “在下已猜到。” “而他们是我的父母。”月华声带哽咽。 “啊!”司南誉心弦连颤:“请问令尊是?-----”打蛇随棍上,他不能放弃这揭谜的机会,赶紧追问。 月华直直地望着司南誉,许久-----“公子听说过‘乾坤教’么?” “听说过,莫非-----” “先严便是故主‘玄玄先生’。” “啊!”司南誉再次惊叫,起立又坐下:“令先尊功盖武林天下,黑白两道同钦,想不到-----唉!” “我布置血堂的目的是每日提醒,毋忘此仇。”现在,她似乎已变了另一个人,仇恨掩盖了她的美,成了一尊复仇的女神。 司南誉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噤,心头有东西在翻搅,像熊熊野火,又像滔天逆浪,他几乎呻吟出声。 “那-----姑娘应该姓东方?” “对!”月华点点头,无言举杯。 两人又干。 “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些,现在想听听你的?”月华能在极度激动之下迅速平复情绪,这一点很少人能办到。 司南誉真是服了,不是服于她的高度修养,而是服于她的心思。 她主动说出身世而没提任何交换的条件,说完之后顺理成章地来这么一句,语气很淡,但极够份量,自己能好意思不说么?“在下是孤儿,由恩师抚养长大,至于身世-----说来惭愧,不甚了了,仅知道先慈是死于非命,此番进入江湖,便是为了母仇。” 他无法不作适度的保留,他不能完全照实抖出来,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月华的目光像严冬夜里的月光,冰冷酷寒。 “令师是谁?” “早已谢绝江湖,不敢违命提起。” “令尊呢?” “不知道!” “那为何叫司南誉?” “家师如此叫,不明原因。” “令堂仇家是谁?” “正在查访之中!” 月华冰住,她一口气提出了这许多问题,但得到的都不是确切的答案,心里完全不是滋味,久久才吐了口气。 “你不是在敷衍我?” “绝对不是!” “好,那我再问你一句,你到太原是不是为了‘玄功解’?” 冰冷的目光像针,似要刺穿人的心。 “本意不是,在下是最近才听闻此事。” “嗯!那现在有意么?” 司南誉略作思索。 “凡属秘笈利器灵丹之类是武林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如果在下说完全无意那是欺人之谈,不过,在下很相信一个‘缘’字,该得便得,不该是我所有绝不强求。” “这句话我不敢苟同。” “怎么说?” “你不去求,难道东西会自动送到你手上?” “姑娘说得是,但在下不是这意思,所谓强求是指不择手段、巧取豪夺而言,不强求,并非绝对听其自然。” “唔!这还像话。” 月华展颜笑了笑。 “那姑娘你呢?”司南誉反问。 “我要得到,因为我要报仇!”月华的语意很坚决。 司南誉突然沉默下来。 就在此刻,狼嗥之声再次传来,凄厉悠长,令人听了心悸,但只嗥了三声便告寂然。 月华眸光一闪,站起身来道:“奇怪,这只狼怎么去了又来,我得再去看看羊圈,公子,你且喝酒。” 说完不待司南誉的反应,便匆匆离去。 司南誉一想不对,山里人饲养牲畜,圈栏必在屋旁,而且非常坚固,同时以月华的身手,宰只狼是轻而易举的事,不会任其一再骚扰;他是在山里习艺长大的,虽末踏遍每一个地方,但对山区的情况并不陌生。 这嗥声不似求偶,也不像引类,因为根本没有回应,而且只叫三声,这当中可能有什么文章?心念之中,他也奔了出去。 夜色深浓,越过空地便是密林,羊圈不会盖在密林里。 眼前不见月华的影子。 除了屋后不远是一座险峻的危峰之外,其余三面都是无垠的原始莽林,不用说,林子里定是腐叶积层,藤蔓牵绕,暗无天日,在夜里寸步难行。 他想到居高临下,也许能有所发现,于是,他绕向屋后,浅林,很快地穿透到了峰脚,正准备施展“鹰扬身法”登峰,忽然听到隐隐细语之声传自危峰的一块巨石之后,心中一动,悄然掩了过去。 “我说的你全都记住了?”月华的声音。 “记住了,老身会一字不漏地向大小姐禀报。”一妇人的声音。 “那你去吧,我不能待太久。” “二小姐何时-----” “我会尽快出山。” “老身告辞!” 司南誉骤然明白过来,狼嗥是联络的暗号,但----大小姐是谁?老妇人要传的是什么消息?月华刚才在屋里所说的可信么?------月华从石后现身,迅速地奔向小屋。 司南誉等了片刻,不见老妇人的影子,这种绝地她是怎么来去的?他转到石后,发现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原来此地有秘道可通外面。 月华已回屋,他没时间去探究,正准备动身折回,忽然发觉身后有人,登时心头一紧。 同一时间,“哇!”惨号之声从洞径中传出。 司南誉回头,身后果然是月华,她本奔向木屋,不知何以又突然回转?月华狠盯了司南誉一眼,飞快地冲入洞中。 洞中发出惨号,表示有人被杀,被杀的是谁?杀人的又是谁?这是条秘径,月华说从没生人到过此地,怎会发生杀人的事?司南誉心念数转之后也跟着进入秘洞,洞径漆黑入墨,虽然他凭超人目力可以隐约辨认,但由于不熟,故而速度不快。 洞径时宽时窄,而且颇多曲折,进去没多深,发现了一具尸体,观察之下,证明是个男的,他又继续前行,好不容易看到了线线天光,是从藤萝里透进来的,他用手扒开掩住洞口的藤萝现身出去。 洞外是野草疏林。 月华俏立着,一个背影刚刚离去,想来是那老妇人。 草地上横陈了五具尸体,借着星光,可以看出是石家堡的武士,他们怎会摸到此地来?一想便知,定是跟踪老妇人来的,司南誉心头起了一种矛盾的感觉,像是快意又带着几分悲哀,天下第一堡开始没落了么?月华没回身但开了口。 “司南誉!”称呼已经改变,声音也相当森冷道:“你居心难测,对我说的全是谎言,现在你已露了原形。” “何以见得?” “你跟踪我而来,趁我外出秘探血堂,‘都天令’使你震惊激动,出身来路交代得不明不白,现在又跟踪我来到秘密通道,石家堡的鹰犬居然也跟踪而至。”吐口气又接下去道:“还有,你不惜树强敌救石二公子,这些-----都说明了什么?” “全属误会!” “不必强辩,我不会相信你的半个字。” “姑娘的意思是-----” “你将永远留在此地。” “杀在下?” “一点不错。” “不给在下有解释的机会?” “那是多余。” “东方姑娘,在下只一句话,不跟你动手。” “那是你的事,反正你死定了!” 月华回身,那可以让任何男人沉醉的眸光,现在变得非常可怕。 司南誉想了想道:“以后你会明白的,我走了。” 了字余音未断,身形已灰鹤般冲空而起,姿势相当美妙。 月华厉叱一声:“你插翅难逃!” 娇躯随之腾起。 插翅难逃只是句形容之词,然而司南誉就像真的插了翅膀,原本势竭的身形凌空一旋,又升高了一丈有余,月华势尽落到树顶,司南誉已横空飞去,转眼消失。 “鹰扬身法”的确可以够得上惊世骇俗四个字。 月华下地,恨恨地一跺脚,自语道:“如果他真的是石家堡的鹰犬,后果就相当严重了,可是-----这怎么会呢?或明或暗,石家堡都没有他这一号人物,石中龙老匹夫已经中风不起,石家庆是个草包,除非是石家辉秘密网罗的好手,要是这样,我们如此做便大大失策了,非赶快出山跟大姐商量不可!” 石家堡后半里远的坟场。 疏星伴月,是个很清朗的夜晚,由于是坟场,所以显得凄迷。 巨大的无名冢象一座山。 一条婀娜的人影从草山之后姗姗而现,青衣蒙面,她略事停留,举步向外走。可能是想什么心事,走的很慢。 就在青衣蒙面人离开草山—箭之地后,山头长草—路向下纷披浪裂,原来是—个人从墓顶滚落,到地起身,是—个蓬头小子,他望了望青衣蒙面女的背影.喃喃自语道:“终于等到她了,奇怪,她怎么知道这条通到堡里的秘道?这条秘道堡里知道的恐怕不到五个,其中文章大了。” 说完野兔般窜向侧方,然后伏身钻墓隙坟道外走。青衣蒙面女来到坟场出口的破亭子边,忽地止步。 亭里地上一个毛头小子四仰八叉地好梦正酣,鼾声还真不小。 第223章 作风 “司南誉?”她轻叫了—声。 睡在亭子里的正是绕行而至的司南誉他装得可真象,熟睡得只差没流口水,鼾声颇有韵律。 青衣蒙面女轻轻地挪步到亭台旁边,扬起了纤手。 “嘻!这……怎么可以,我司南誉在道上要是有身份的。” 翻了个身,又开始打鼾,他是在说梦话。 青衣蒙面女缩回手,静立了片刻,点点头。 “起来!”她大叫一声。 “哗!”司南誉活跳虾般蹦了起来,揉揉眼,睁大:“怎么又是你?” “我正要问你,这鬼地方对你……” “不必问!”司南誉抢着说:“我是个飘泊浪子,象浮萍一样没有生根之处,破庙烂亭是不花钱也不怕人撵的安身之所。” “为什么专拣坟场?” “人要是习惯了一个地方或者是一种行为,手脚便不由自主,那姑娘价钱呢?我们两次见面都是这鬼地……” “臭小子,少耍嘴皮子,你还欠我样东西。” “我……不借不讨,我欠姑娘什么?” “命!” 一个字,很冷,眸子里又迸射针芒。 “这……从何说起?” “上一次被你溜了,今晚可没那么便当!” “哟呵!姑娘说的跟真的一样,凭我司南誉还会开溜么?古话说:好男不跟女斗,我是堂堂男子汉……” “少臭美,还有句古话你可能没听说过……” “凭我司南誉的学问,没什么没听说过,什么?” “好女专杀臭男人!” “哇!”司南誉退了一步,摸摸身上,凑近了鼻子闻闻,偏起脸:“好象没什么味道,欠真的臭么?” “扑哧!”青衣蒙面女突然笑了出来:“司南誉,我忽然觉得你很有意思.能说善道,身手不赖,气质也好。” “嘻,,真的?”司南誉现出乐不可支的样子?“姑娘是识马的伯乐,我司南誉今天遇到知音了,本来嘛,我自己也觉得真的不赖,只是时不来运不转而已,这么说,姑娘……你愿意嫁给我么?” “吃!”青衣蒙面女又忍不住笑了一场:“跟着你住破庙烂亭?” “哦!不,不,如果姑娘肯嫁给我,我会想办法弄钱,要让你衣锦穿罗,吃香喝辣,不受一点苦……” “司南誉,银子我有的是,绝花不完,不必你去弄,嫁给你是你的福气,不过,必须要经过考验,考验懂不必?” “懂,懂,当然懂,就是说一切要听姑娘的。” “对!你真聪明。” “不过……”司南誉在搔头。 “你想说什么?” “嘻!我是觉得……”司南誉喘口气:“我是想,姑娘脸上蒙着布,根本不知道你的长相,要是你的年纪可以做我娘,加上一脸大麻子,那岂非惨了?” “臭小子,你少放屁,简直是胡说八道。” “姑娘,我就是说实话!” “听着,从我说话的声音你可以知道我的年纪不比你大,身体不必说,脸孔嘛……不是大美人也算小美人,我是欣赏你聪明伶俐又风趣,跟你在一起一定很快乐,不过这得用时间观察,用事实证明,这就叫考验。” 青衣蒙面女说的煞有介事,就象是真的—样,听了使人晕陶陶。 司南誉真有些晕陶陶。 “那姑娘要我怎样?” “从现在起,听我的话,替我办事,要有耐心等。” “可以!”司南誉拍胸脯。 “好!现在你替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司南誉昂头挺胸,迫不及待的样子。 “替我查司南誉的来路。” “这……”司南誉立变苦瓜脸,连脖子都缩短了。 “怎么?马上就当孬种?” “不是……装孬种,我怕十三公知道我在摸他的底会剥我的皮,你不知道他的本事有多大,简直是……” “不用多说了,一切拉倒。” “司南誉哭丧着脸,在亭子里来回走动,一头乱发抓得全部冲天而起,许久,突然下了决心,叉腰一站。 “好!我去办。” “唔!好!”青衣蒙面女点头。 “如果事情办妥了,哪里去找姑娘?” “就在此地。” “姑娘每天都待在这里” “当然不是,不过……你一来我就会知道。” “就这么说定了?” “不错!” “要是姑娘将来反悔不嫁给我……” “你要怕就解除约定。” “好!我……我不怕。”司南誉喘口大气。 “司南誉!”青衣蒙面女的目光变得极为柔和,声音也相当娇软:“我们之间已经有了约定,在这一段考验的时日里,我们得密切合作,彼此关注,我们的祸福是相连的,至于表现到什么程度,那就要看你自己了。” “当然,这点我非常懂,对这种事……嘻嘻!我浪子绝对不傻,不但内行,而且很拿手。”司南誉得意忘形地说。 “你是说这种事你做过,而且常做?” “当然!哦!不,不,头一次,这是第一次,我的意思是我并不笨,响鼓不用重槌,只消一点便好。” “你的确是相当机伶。” “好说!” 就在此际,旁边不远突然响起了话声。 “这小子大概是想女人想昏了头,竟然一厢情愿,敢打司公子的主意,真的是老寿星上叫活腻了!” “不知他那里借来的胆子?”声音很柔媚。 司南誉望了青衣蒙面女一眼,然后转注侧方坟堆。 声音又起—一 “玉姐,这档事该管么?” “当然该管,我们欠了司公子人情。” 司南誉“嗨!”了一声道:“这鬼地方人鬼不分,鬼不怕人。” 转过脸来:“姑娘,我们走吧?” 两条人影从荒坟堆后转了出来,—男一女,男的手摇折扇,看上去是个少年佳公了,女的衣着华丽的少妇,风韵十足,从移步的姿态显示出荡意盎然。 两人步到亭边。 “哟呵!”司南誉拍手:“原来是你们两位,幸会!幸会!” “你认识本人?”男的开口。 “当然,我们是同类!” “同类,什么意思?” “不是童子的童子,不是同类是什么?”说着,目光扫向女的,点头道:“这份打扮比穿道袍好看多了。” 现身的是“阴阳童子”和道姑玄玉,她已改了俗装。 两人面现惊容,互望一眼。 “小子”阴阳童子很有风度地笑笑道:“你……” “喂!老童子,我司南誉也是成名的人物,别开口就是小子。”司南誉截断了对方的话头,昂头发话。 “哦!成名人物,本人怎么头一次听说?” “这是你孤陋寡闻,耳朵里塞了太多耳屎。” 阴阳童子转望玄玉。 “玉姐,这小子说话很没礼貌,怎办?” “要他永远闭上嘴不就结了?” ““好主意!” 青衣蒙面女冷哼了一声。 “玉姐,有人不平哟?” “如法炮制!” “可是……我一向怜香惜玉!” “好弟弟,不许打歪主意,姐蛆我会不高兴。” 两人一搭—唱,肉麻至极。 青衣蒙面女又哼了一声,冷冰冰地道:“你们两个最好是收敛些,别太目中无人,我不想骂出不好听的话!” “哈!”司南誉拍手:“姑娘,我知道你想骂出的那句话,狗男女,不知羞耻对不对?”这等于是他骂的。 玄玉不怒反笑。 阴阳童子也也笑笑,折扇一阖,敲了下手心,又“唰!”地张了开来,扇了扇,面不改色地道:“司南誉,你到下三辈子还后悔你在这一世妄逞口舌之快,你将进拔舌地狱,你知道活拔舌头是什么滋味么?” 司南誉满无所谓地道:“想来是又苦又酸又涩。” 玄玉突然拉了阴阳童子—把,柳眉挑了挑。 “好弟弟,不对!” “什么不对?” “司南誉,司南誉,这当中恐怕……” “噢!玉姐,要不是你提醒我倒疏忽了,我们不能跟司公子起误会,这得先问明白。”说着望向司南誉:“司南誉,你听见我玉姐的活了,你的名号跟司公子相近,你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存在?” “半点都没有。” “那你为何敢用这名号?” “猪有名、狗有姓,人当然应该有个称号,我之所以取这名字,是表示对司公子的仰慕,他叫十三,我只敢用一个三字,这叫什么……忝……忝拉马尾巴。” “忝附骥尾!”阴阳童子加以更正。 “忝附骥尾!对,你还算有点聪明,骥是千里马,叫它好马很正确,尾巴当然就是尾,忝拉好马尾马最妥当,没读书的人也听懂,我是怕你们听不懂,所以才如此说。”司南誉洋洋得意地加以解释。 “好弟弟!”玄玉又碰了阴阳童子一下:“宁可错放他一马,可不能得罪司公子,我们还是走算了?” “这……” “走呀!” 两人就这么离开了。 “司南誉,这双狗男女说是欠了司南誉人情?”青衣蒙面女开口。 “我不太清楚。” “以阴阳童子的作风,招惹了他不是会如此善罢甘休的?” “问题出在那婆娘。” “何以见得?” “话是她先提出来的,我看有三个可能……” “噢!那三个可能?” “一个是真的欠了司公子的情,所以才主动现身,—个是她见了我不怕折扇所暗放的毒而自我下台阶,最后一个是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点子而敲退堂鼓,不过……不管是哪—个可能,慢慢就会明白的。” “你真的很聪明!” “姑娘,我最喜欢人家称赞我聪明,最讨厌人家说我笨,你真的是我的红颜知已,我愿意为你卖命!” 第224章 笑话 “司南誉!”她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很高兴听你说这句话,你该走了,快去办你的事,记住,你—有消息便到这里来等我?” “错不了的,好,我们……劳燕分飞!” “咕!”青衣蒙面女忍不住笑出声:“不是劳燕分飞,我们还要见面,应该说暂时分手。” 司南誉星丸跳掷般离去。 青衣蒙面女望着司南誉逝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如果他是装疯卖傻,这个人便相当可怕了,得小心应付,等他挖出了司南誉的底,我再设法挖他的底,他一再光顾这坟场必有所图,绝对不会如他所的那样!” 一条黑影在坟场中央的土堆间出现,从头到脚一身黑,月光下有如幽灵显现。 青衣蒙面女飘了过去,双方会合。 这时,侧方的墓隙间也伏了条人影,是司南誉,他离开坟场之后,又迂回暗地绕了回来。那条幽灵似的黑影赫然是黑衣蒙面妇,司南誉大感惊奇,两个蒙面女人会在一道,她俩是什么关系?同时出现坟场有什么图谋?” 这一发现使原本复杂的情况显得更加扑朔迷离,也表示了石家堡自老堡主“武林千岁”石中龙退休之后面临的严重挑战,天下第一家的风光锐灭,威势不再。 盛极而衰是自然之理,古往今来不断地在循环,这是所谓的天道么? 司南誉在暗中摇头。 “我已经照你的话做了!”青衣蒙面女说。 “很好!”黑衣蒙面妇回答。 “不过……我很担心。” “担心什么?” “他的武功高得惊人,深浅难量,显见来路绝不简单,而且两度在此地出现,意图不明,弄得不巧,会被他倒打一钉耙!” “这个……你多加小心,心理上必须有所防备,纵使有什么意图,目标也不是我们,谨记我们的原则。” “是!” 司南誉心里起了疙瘩,她俩口中的他正是自己,很明显是想利用自己,这真应了—句俗话——各怀鬼胎;也好,彼此彼此,看谁的道行高。 黑衣蒙面妇说“谨记我们的原则”,这句话颇堪玩味,她们的原则是什么?我们二字又代表那些人。 数条人影缓缓朝坟场中央移来。 “有人来了。” “是巡逻的武士。” “我们回避?” “慢着,等我看……”黑衣蒙面妇回答一抬手,静静观察,巡逻的又接近了些,她沉凝开口:“制服猛兽最好的办法是先断其爪牙,凡属助纣为虐者除之不为过,你先避开,由我来应付。” “好!”青衣蒙面女隐起身形。 黑衣蒙面妇也侧身到坟堆的阴影中。 来人更近。 司南誉看清了,来的一共五个,四个劲装疾服的武士,为首的是中年长衫客,并不陌生,赫然是石家堡的武士统领“火神”袁子豪,他所设计的火器是当今江湖一绝,是令人丧胆的人物,黑衣蒙面妇将如何对付他? 五人已临切近。 黑衣蒙面妇突然现出身形。 “什么人?”袁子豪大喝一声。 四名武士立即散开,同时平端起喷火筒。 “袁统领!”黑衣蒙面妇声音很平和。 “你看我是谁?”黑衣蒙面妇很快地掀了—下面布。 “啊,原来……”袁子豪惊声后退。 “噤声,不许泄漏。” “是!”袁子豪恭应一声,抬手示意手下后退。 四名武士立即收筒后退。 司南誉大感意外,她是谁?何以堂堂石家堡武士统领会对她如此恭顺?可惜他无法看到她稍露即隐的面目。 “袁统领,你过来我有话告诉你。” “是!袁子豪走近。 黑衣蒙面妇作出要密语的样子,袁子豪立刻躬身附耳去,双方贴近,闷哼陡传,袁子豪踉跄倒退,抬手戟指黑衣蒙面妇:“你……你……” 黑衣蒙面妇挥掌。 袁子豪倒栽出去,撞上坟包才趴下,不动了。 事出猝然,四名武士无法立即应变。 黑衣蒙面妇闪电掠上,青衣蒙面女也同时扑出,惨哼暴起,四名武士栽倒,连为可被杀都不知道。 司南誉正要现身,一想又止住。 诡女怪妇为何杀人? 是为某种原因灭口还是刚才所谓的先除爪牙?” “如何处置?” “老方法,快,不能留痕迹。” 二女动手把尸体拖离现场,到一箭之外的另一大墓。 司南誉的脑子有些纷乱,这是完全意料不到的情况,他没机会阻止,这是直觉的反应,而随之的另一个意念是即使有时间也不必阻止,死者是石家堡数—数二的锐牙利爪,不知流了多少江湖人的血,被杀是应该的,猛兽是噬人,除了本身的力道,大半依赖爪或的尖利,所以拔牙断爪真的并不为过。 尸体搬完,二女也失去了踪影。 司南誉伏匿了一阵,想看看黑衣蒙面妇的说的老方法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起身走向不远处的那座大坟。 坟就是坟,周遭没有任何异样。 真的是不留丝毫痕迹。 没坑没洞,尸体到何处去了。 司南誉很纳闷,边想边仔细搜视他终于发现墓前野草有拖拉过被压倒的痕迹,痕迹到坟前为止。 墓碑已倒,半截埋在土里,扳一扳,没半点松动,前端有块石桌面浮在地面草丛中,他下意识地用手却挪,能动,他的心也跟着—动,用力推开,赫然发现下面掩着一个黑洞,他倏然了悟,尸体被扔到黑洞里去了。 黑洞的形成不用说是大坟的墓室年久下陷。 呆了一会,他坐下想—— 二女会不会藏身黑洞之中? 黑衣蒙面妇说的“老方法”,证明这不是第—次如此处理尸体,到底已经有多少人被杀,互都又是些什么人? 二女的目的是“玄功解”还是蓄意要毁石家堡? 她们身后又是何方神圣? 非找出答案不可。 心念之中,他抓了个石头朝黑洞中抛了下去,好一会才听到沉闷的一声“咚!”这证明洞穴很深,而且石头是直落的,中途没有回响,同时也否定了二女匿身其中的猜测,仅只是一个处理尸体的场所,二女不知是如何发现的?于是,他把石桌面还原。 他想,堂堂武士统领与四手下离奇失踪,这对石家堡是极大的震撼,种种征兆显示,天下第一家的末日到了。 不注重人道,便是违反天理,违反天理便会受到上天的惩罚,这是谁都懂的道理;在石家堡的传位大典中,司南誉曾经自称是“天理人道者流”九流之外的第十流,是戏言还是别具用心? 天道运行不息。 太阳又升空。 现在的时刻是辰已之交。 天下第一家的新任家主石家庆在大厅里来回走动,象—头被关在铁棚里的不安的猛兽,亟思有所突破。 他是应该不安,因为他的身份是家主也是堡主,接二连三的事故已使他感到山雨欲来风满楼,事实上比山雨欲来还要严重。武土统领“火神”玄功解和四手下的神秘失踪,不啻是焦雷轰顶,他托老父之荫坐上了家主宝座,这种情况他从没经历过,老父中风瘫痪有口不能言,他连请求的对象都没有,妻子月女和老二家辉固属精明人物,但商量可以,通盘决策必须由他作决断,他是一堡之主,不能依赖,更不能随人左右。 二公子家辉进厅中。 “老二,有事么?”石家庆立定。 “大哥没忘今天的大事吧?” “你是说定期会盟之事?” “对,距正午还有一个时辰,我们得先琢磨一下各盟派该如何配合共同应付本堡目前的局势,别到临时……” “石家堡向人求助,岂非是天大的笑话?” “大哥!”石家辉皱了皱了眉:“通权达变是聪明的作法,爹退位之后,情势大变,本堡遭遇了空前的困难,压力与日俱增,切不可一意孤行,现在是真正要借助各盟派的时候,不能现讲究虚面子。” “嗯!”石家庆长长吁了口气:“就依你吧,接待的事宜都准备好了?” “全妥当了!” “我现在烦的是袁统领怎会突然失踪?” “我有两个推测。” “说说看。” “第一、目前太原城龙蛇混杂,各方神圣聚合,有可能袁统领已落在有心人手中,这等于砍了武士们的头,意图是削弱本堡的力量……” “以袁统领的身手,这么容易被吃?” “大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是光凭身手……” “好,说另一个。”石家庆很不以为然的样子。 “第二、袁统领已经叛离。” “这怎么可能?”石家庆双目圆睁:“袁子豪是爹的亲信,爹对他宠信有加,而且平素表现的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背叛?” “大哥,人心难测!” 一名武士匆匆来到厅房前,行礼。 “参见大堡主、二堡主!” “何事?”石家辉问。 “三才教派专人传书,请大堡主亲拆。”说着,跨步入厅,双手呈上一个柬封。 石家庆接过。 “传书人呢?” “已经走了!” “好,你下去!” “是!”武士施礼之后退了出去。 “今天是会盟之期,三才教竟然派人传书……” “大哥,打开看了再说。” 石家庆撕开封口,抽出字笺,一看之下,脸色大变,激动得全身发抖,口唇连连翕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书信上说些什么?”石家辉已感觉情况不对。 “你自己看。” 石家辉接过来一看,也跟着脸上变色,但她没激动。 第225章 衡量 “三才教竟敢片面解除盟约?”顿了顿又道:“他还问候爹的病体……奇怪,爹中风这档事是机密,消息怎么走漏出去的?三才教主既已知道,不用说这消息已经传遍江湖了,看来将要大起风波。” “哼!”石家庆猛一跺脚:“三才教主是自取灭亡,我非要三才教土崩瓦解,从江湖除名不可,哼!” 就在此刻,刚才那名武士又出现厅门。 “禀堡主……” “又是什么事?” “青龙、飞虎两帮和武胜门各有书信来到。” 两兄弟脸色再变,石家辉上前接过,武士告退。 石家庆接过,逐一拆开,脸色转青,把书信抛掷地面。 “他们也—样要解除盟约?”石家辉不看已料到。 “嗯!”这一声嗯有如咆哮。 “要来的还是要来,只是想不到来的这么快。”石家辉竭力保持冷静:“大哥,生气无济于事,我们得赶快设法应变,跟着来的必然更严重。” “老二!”石家庆咬牙切齿:“调集本堡好手,由你统一指挥,把两帮一教一门全部铲除,不管你用……” “大郎,一家之主岂可如此莽撞!” 人随声现,月女从内步了出来,花容朋貌,厅里为之—亮。 “大嫂!”石家辉深深注目,神色有那么一点异样。 “月女,你听到我们谈放了?”石家庆挫挫牙。 “听到了!”月女很沉着。 “你有什么意见?” “看来这局势的形成,定然有野心者居中操纵,所以我们必须稳扎稳打,以不变应万变,切不可意气用事,首先派出精明干练的弟子布线侦察,了解各种状况,然后再谋对策,以本堡的雄厚根基,是不会轻易动摇的。” 月女大有指挥若定的大将之风。 “大嫂说的正是我想要说的。” 石家辉对这美丽的大嫂—向是言听计从,从没异议过,什么原因他自己心里明白。 “大公子,噢!堡主,玄武门掌门求见!”来禀报的是管事姚长明。 玄武门掌门“玄衣老人”俞大中,江湖中称之为好好先生,为人谦和达礼,是普受尊崇的人物,足可当德高望重四个字。 “这位老先生何以突然来访?”石家辉皱眉,有些象惊弓之鸟。 “看来必有要事!”月女平静地道。 “有请!”石家庆抬抬手,说完望了月女一眼。 姚管事应了一声,躬身退下。 有头有脸的同道彼此访晤,在江湖上是极寻常的事,但正好节骨眼上便成了不寻常,是以石家兄弟和月女都表现出相当的关切态度。 “俞门主驾到!”外面传进通报之声。 玄武门掌门“玄衣老人”俞大中在姚管事的陪同下出现院地,瘦长的身形加上拂胸银髯,极富长者风范。 三人迎出厅门,一番客套之后进入厅中各分宾主落座。 “俞老先生光临有何指教?”石家庆开口。 “指教不敢,老夫来得冒昧,家主海涵!” “岂敢,老先生忒谦了。” “老夫专而来,乃是要见石老堡主。” 三人的目光齐齐闪动了一下。 “老先生要见家父何事?” “有件要紧事必须跟石老堡主面谈。” 三人目光再次闪动。 “老先生能见告是什么要紧事么?” “恕老夫违命,此事必须当面跟石老堡主谈。” “家父……”石家庆只说了两个字。 “晚辈告罪!”石家辉接过了话头:“家父退休之后已经谢绝访客,不见任何……” “连老友也不见么?”玄衣老人捋了捋银髯。 “事实如此,请多包涵。”石家辉欠身。 “家翁一向固执,老先生谅必熟知。”月女加了一句。 玄衣老人沉吟了片刻。 “既是如此,老夫告辞。”说着就要起身。 “老先生且请宽坐!”石家庆抬抬手:“老先生远道驾临敝堡,所要说的当是关系到敝堡的事情,家父退休之后又不过问任何大小事务,家庆忝为家主,有绝对的处断之权,老先生直接跟本人谈也是一样,如果有何顾忌,舍弟与内人可以回避。” “不必了,只当老夫没来过吧!” 三人互望一眼,石家辉。他深深了解大哥为人比较粗直,思虑不够精细,话说多了可能失言,所以抢着发言: “家父生平被同道误解甚多,朋友很少,老先生是少数父挚之一,不辞辛劳枉驾,显见事晨寻常,晚辈半胆请老先生赐教,如确实非家父决断不可,晚辈会求家父破例迎客,老先生意下如何?” “这个……”玄衣老人委决不下。 “舍弟言之有理,老先生何必如此坚持!” 石家庆已经出了不耐之色。 “好,老夫就真道来意,但请务必据实回答。” “当然!”石家庆很爽快。 “先请问,外传石老堡主中风瘫痪,可有此事?” “是有此事!”石家庆不假思索便回答了。 石家辉和月女为之皱眉。 “目前情况如何?” “行动稍有不便!”石家辉抢着回答。 “唉!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世事真是难料!”玄衣老人摇摇头,感慨溢于言表:“现在老夫正式提出问题,不过事先声明,老夫绝无他意,只是想澄清事实,纯属个人想法,不涉及第三者。” “老先生请说!” 三个人的神色都很凝重。 “有关‘玄功解’的传言确实否?”玄衣老人瞳孔放光,注定石家庆静待下文。 “不知道!”石家庆脱口便答复了。 “老先生!”石家辉赶紧接话:“此事晚辈等的确不知道,因为家父……一被问及此事便大发雷霆。” 解释得很勉强,因为石家庆一句不知道使他无法转弯。 玄衣老人白眉连连紧舒,似在考虑一个很难的问题。 气氛随之沉重起来。 “老先生还有指教?” 月女插口追问一句,她从玄衣老人的神色看出对方言未尽意,似乎有什么顾忌。 “老先生既然已提出话头,就干脆把话尾说出来吧?” 石家庆一向直率,所以一开口便近乎毛躁,的确,他不是当家主的材料,他接掌家主之位,只缘于他是长子。 玄衣老人的目光逐一扫过三人。 “三位可曾听石老堡主提过天下第一家这称号的由来?” 三人互望一眼,摇头。 “即是如此,老夫便不饶舌了。” “能否请老先生赐告?”石家辉面现迫切之色。 “二公子,仅尊既然绝口不提,一定有其道理,老夫自然不能多嘴,如果想知道,何不去问令尊?” “老先生……”石家辉欲言又止。 “老夫不便说。”玄衣老人摇头。 “老先生,晚辈实话实说吧!家父中风瘫痪在床,已经失去表达能力,是以务必请老先生明白指示。” “真的如此?”玄衣老人惊声而起。 “没有会沮咒自己的尊亲。”石家庆大声说。 玄衣老人吐口气又坐下。 “老先生,事关石家堡的渊源历史,如果不见告,乃是为人子女的后辈莫大憾事,家翁已经不良于言.而老先生与家翁是至交,舍此再无问处,所以请老先生明白示知,后辈等感激不尽。” 月女朗脆地说。 “嗯!”’玄衣老人又考虑良久:“好,老夫说。” 三人会神聆听。 “四十年前,石家堡在武林中尚未扬显,只是个无藉藉名的堡居,石老堡主……老夫该称他石老弟,石老弟雄心勃勃,一心要出人头地,扬万中原:其时,武林中有两大杰出高手,—位是‘武林第—怪’双木先生,背后人称林老邪,另一位自封‘江湖第一人’的江天尺,此二人武功之高在当时无法衡量。” 这时,有丫环献上香茗。 玄衣老人润了润喉才又接下云—一一 “石老弟一方面是勤学苦练,另方面是奇缘辐辏,所以有了极高的成就,他的目标是挑战‘武林第一怪’和‘江湖第一人’,这是任何高手所不敢做的梦。”停了停又道:“结果他成功了,但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三人听得几乎停止了呼吸。 “在泰山日观峰顶挑战‘武林第—怪’,激斗了三天三夜,受的重创不说,全身的血几乎流尽,最后双双倒地,差点两败俱亡,而他凭着超人的意志先站起身来,他算赢了,就赢在这一点上,事后休养了一年才复原。” “再来呢?”月女忍不住问。“林老怪退出江湖,从此不知所终。? “另—位又怎样?” “挑战‘江湖第—人’江天尺是太湖之滨,耗时比较短,两天—夜,但打得更是惨烈,手脚手脚兵刃暗器全用上,结果以半招险胜,江天尺也告隐遁。” “这两桩惊天动地的武林大事何以没传江湖?” “因为无人目睹,石老弟也守口如瓶,如果说有第三者知道,那就是老夫,石老弟是在一次醉后吐露的。” “啊!”石衣庆和月女同声惊叹。 “这怎么关系天下第—家?”石家辉激动地问。 “很简单、第一怪、第一人都已落败,剩下的当然只有第—家了。” “老先生说这秘辛还没有别的用意?” “有,江天尺已经重出湖而,而且人已到太原。” “啊!”三人齐声惊呼,面目变色。 沉寂了片刻。 “江天尺重出江湖的目的是要找家父?”石家辉又问。 “那是必然的。” 第226章 践约 “老先生刚才提到‘玄功解’……” “对,这是老夫来此地主要目的,如果令尊真的拥有‘玄功解’,那江天尺现身的目的是双重的,一是雪四十年前的落败之耻,另外便是想谋‘玄功解’,老地在想,要是令尊持有这本解。应该已练成至上玄功,便不惧江天尺之来,如果传言不实,后果便很严重,所谓来者不善,万万想不到令尊已经……” “会不会是……”月女说了半句。 “会是什么?”石家辉问。 “爹中风……会不会是练玄功而走火入魔?”月女沉声说。 “这很有可能!”玄衣老人立即点头代答。 “唔!大嫂居然会想到这—点,做兄弟的实在佩服。” 石家辉讨好地说,讲实在的,这句话并不怎么得体。 “何不就请老先生替爹诊视一下?”石家庆开了口。 “不,大郎,爹在还能言语时曾经嘱咐过,除了二娘他不见任何人,也不许动他,看来……爹可能有什么道理。” 月女反对这建议。 “对,大哥,我们不能违反他老人家的意思,爹也许有自愈之道。” 石家辉永远是站在月女这—边。 “我怎么没听说?”石家庆有点浑。 “是娘说的!”石家辉马上圆了一句。 石家庆默默无语。 玄衣老人是好好先生,但也是老江湖,察微知着,江湖人物多少会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隐么,他不能不知趣。 “你们兄弟不必争,老夫我对歧黄这一道是外行,即使看了也无济于事,以令尊的修为,可能真有他的道理,老夫心意已经尽到,过些时再来探望,至于如何应付当前局面,你们好好商量着办,就此告辞。” 说着站起身来。 三人跟着起身。 “老先生远道而来,至少盘桓几日,容晚辈们尽些心意,同时有些问题也好讨教。” 石家辉一脸诚意。 “老夫还有急事不能久留,令尊方面就请代为问候。” “既然老先生有急事,晚辈就不敢强留了。” 三人送走玄衣老人之后又回到厅里。 “老二,为什么不让俞老先生去见爹?”石家庆很不高兴地问。 “大哥,目前是非常情况,人心难测,万一出了岔谁也担待不起,而且你忘了爹是住在密室里,除了至亲几人,谁也不能进去。”说完,转向月女道:“大嫂,你刚才说爹之中风,很可能是练功走火入魔,非常有道理。” “我只是胡乱猜测,也许真的是中风。” “爹还能眨眼睛表示可否,我去请娘试看。” “二叔,恐怕没用。” “为什么?” “爹如果不愿表示,谁也无法勉强,就象‘玄功解’二娘问过两次,爹不眨眼也不闭眼便是最好的说明。” “但总得要试试。”石家辉婉和地说。 “那就去试吧,回头我们要共商应付局势之道,俞老先生古道热肠,巴巴地赶来传报‘江湖第一人’江天尺出现太原的消息。这也得说给爹听,虽然他老人家已经不能行动,但总得让他知道眼前的形势。” 石家庆总算用了心思。 “我们一道去!”月女沉声道。 地下密室。 “武林千岁”石中龙躺在床上。 二夫人玉凤坐在床头,石家兄弟和大媳妇月女围在床边,每个人的脸色都无比的沉重。 二夫人已经说完了该说的话,现在她开始问—一一 “老爷子,两个问题,是,你就眨下眼,不是,你就闭下眼.你明白我的意思?” 石中龙不眨眼也不闭眼。 “老爷子,你听不懂我说的?” 石中龙依然没有反应。 四个人的眉头全锁了起来。 “爹,‘玄功解’是不是在我们家中?”石家庆忍不住开口:“这关系非常重大,你一定要告诉我们?” “爹,您不是还能眨眼么?”石家辉加了一句。 石中龙仿佛睡着了,只是眼还瞪着。 “爹,到底有没有嘛?”石家庆相当焦躁。 “老爷子,你表示呀?”二夫人也已无法平静。 “爹,是我们不该问这问题么?”月女柔声说。 石中龙眨了下眼。 “爹表示我们不该问。”石家庆脱口说。 四人互望了一眼,不明白为什么不该问。 “老爷子!”二娘苦苦一笑:“既是不该问我们就不问,另外一个问题,你中风是不是练功引起的?” “石中龙又是先前模样,不表示可否。 “爹,又是不该问么?”石家辉说。 石中龙又眨了下眼。 “老不该问,这……这怎么回事?” 石家庆一向沉不住气,反应都是直接的,心里想到什么马上就会出口,说好听是豪爽,说不好听是粗鲁。 “你们都出去,让你爹静一静,等我来慢慢问个明白。” 夫人边说边以目示意他们出去,她考虑到也许丈夫有什么隐衷,不愿让儿媳听到,但又不能单独要月女离开,所以干脆就把三个都打发出去。 三人无奈只好离开密室。 刚到后院,姚管事已仓惶地迎了上前。 “家主,大事不好!” “什么大事不好?”石家庆瞪眼。 石家辉和月女面露惊容。 “俞掌门人遇害!”姚管事的声音是颤抖。 “什么?俞老先生被杀?”石家庆暴吼。 “是的,就在堡外不远的地方。” 一向最冷静的石辉这时也大大激动,月女花容失色。 “人呢?” 石家庆喝问。 “还在现场!” “我们去看!” 堡门外,宽坦的马道边疏林草地聚集了不少人,全部是石家堡的武士,还有总管“万事通”秋兆年也到场。 “玄武门”掌门玄衣老人,直挺挺躺在草地上。 石家堡周围三里之内不许流血的禁令已成地去。 家主石家庆夫妇,二公子石家辉和姚管事等四个匆匆奔到。 武士们闪开,秋总管迎前,施礼。 “家主,大少夫人,二公子!” 家庆、家辉和月女呆了半晌。 “秋总管,人是如何被杀的?” 石家庆栗声问。 “巡查弟子们发现时已是尸体。” “致死的原因?” “全身没有外伤.也不是中毒,原因未明。” “俞老先生一门之长,并非等闲之辈,是什么人有这么大能耐要他的命?杀人的目的何在?” 石家庆在自语。 石家辉上前仔细翻检尸体,象忤作验尸—样,久久才直起身来道:“是死于一种内家的至高掌力。” “能查出武功来路么?”石家庆问。 “不可能。”石家辉摇头:“这掌力十分霸道,不但震碎了内腑,连背脊骨也震折了,看来是一击毙命。” “震碎内腑照理应该吐血,可是不见……” “这就是骇人之处!” “江湖上谁具有这等身手?” “大郎!”月女开口:“我看先把俞老先生的遗体搬进堡里.快迅通告玄武门.别的我们慢慢再研究.凶手杀人定有目的,必须还会有进一步的行动,眼前可不必妄加猜测,一定有蛛丝马迹可循。” “好!就这么办,秋总管,你负责处理。”石家庆发令。 “遵命!”秋总管恭应。 日落月升。 坟场走磷飞萤,—处冷森寂寥。 司南誉枯坐在破凉亭里,他在等青衣蒙面女。 他答应她查探司南誉的出身来路,现在已经有了结果,所以他来践约。 等人,是件最难耐又无聊的事,时间—久.倦意袭来,他不自觉地合上了眼睛。 迷糊中,他感觉身子突然凌空,立即清醒过来,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抓住腰提离地面,成了个吊着的粽子。 “姑娘。不能开这种玩笑!” “谁是姑娘?谁开玩笑?”沙哑的老人声音。 司南誉大惊,他是出道以来—次吃瘪。 “你是谁?” “你先说你是谁?” “司南誉,鼎鼎大名的人物。” “嘿!有意思,你小子的脑袋瓜子还正常么?” “当然,最正常不过,你先放下我来。” “不行,我还没问完。”干咳了数声:“你小子先在坟场绕圈子,然后坐进亭子,八成在打什么鬼主意,而且你在行动之间表现出还有那么点三脚猫功夫,现在你给我老人家交代明白,你到底想干什么?” “等人!” “等什么?” “等准备嫁给我的女人。” “哈哈哈哈,好小子,还会有女人嫁给你?看你这副德性,八成想找个伴一块去讨口对不对?” “老小子,别狗眼看人低,我司南誉有花不完的银子,有福份女人才会下嫁我,包她吃香喝辣,穿罗着锦。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什么讨口……” “小子,你完没完?” “对了,你老小子还没通名号,你到底是谁?” “你重新投好胎再长大也不配问我老人家的名号。” “哟呵!老小子,你大概是老昏了。” 一个扁踢,踹向对方的膝盖,这—踹不但够力道而且是出其不意。 但这一踢仿佛是踹在铁柱上,对方纹风不动,自己的脚反面而发麻。 “好小子!” 喝声中,司南誉被抛了出去,不偏不倚,猛掼在三丈外—大坟的墓碑上,砸得很结实。 “砰!”地—声大响,照理,血肉之躯被这么这一砸,不说变成肉饼,至少也是骨断筋折,肉烂皮开,但怪事发生了,连哼声都没有,司南誉的身体象充了气的皮球,竟然反弹回来,轻轻落在亭子之外,—副嘻皮笑脸,这是他的绝活,震力愈大,反弹之力愈强。 面对面,这回可看清了。 第227章 免谈 对方是个衣履敝旧的瘦高老头,须发象装上去的白茅草,论德性绝不比司南誉高明,尤其那双昏沉沉的眼睛,怎么看也不象是个练武的人,然而司南誉可不含糊,光凭提他抛他这一手便足以证明对方功力深不可测,且己到了神仪内敛的地步。 老人看似无神的眼,仔细打量了司南誉—阵。 “好小子,你这么经得起摔?” “嘻;小意思,这种游戏我常玩。” “常玩?”老人乱须连动。 “对,我从小就被老浪子提着玩、抛着玩,当石头扔着玩,一天至少两次,十几年下来……”司南誉敲着头:“到底多少次记不清了,这笔帐很难算。” “老浪子是谁?” “咦!老小子,你的头脑是不是有问题?明明告诉你老浪子,难道还会是别人?” “他是你师父?” “也可以这么说。” “怎么叫也可以?” “他教我玩各种游戏,可以叫师父,但我—直叫他老浪子,所以我说‘也可以’,这么简单的问题也用问?” “他总有个名号吧?” “没有,就是老浪子,当然,人不是象孙悟空,一样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应该有名有姓,但是我不知道,其实……嘻,名字只是个记号.知道什么记号代表什么就可以了,比如我现在叫你老小子,老小子便代表你,只消—提老小子三个字,指的就是你,不会是别人,对不对?” “小子,你很对我老人家的胃口。” “你老小子会吃人?” “怎么说?” “不然怎么叫对你的胃口?” “哈哈……”老人狂笑起来,似乎很开心。 司南誉左顾右盼了—阵,点点头,等老人笑够。 “老小子,你可以走了,别耽误我的正事。” “你还有正事?” “嗨!牛郎等着会织女不是正事?老小子,我那个未来的婆娘脸皮子薄,见不得生人,你不走她就不敢露面,我可就要白等了,算是做好事,你请吧!” “小子,你少跟我老人家扯皮,要是不好好交代明白你的出身来路,我们就耗下去,不管几天几夜。” “老小子!”司南誉跳脚:“想不到你活到这么大岁数居然还会耍无赖,我也不逼你交代什么来路,彼此谁也不欠谁,只当我们根本就没见过,如果一定要交代,那你先交代,我司南誉也懂得敬老让贤的道理。” “让贤?不是尊贤?” “对,让你老小子!” “小子,你很耐摔是不是?” “不错,不但经得起摔,还能挨得起打。” “那好,我老人家想到了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有趣么?”司南誉嘻着脸。 “非常有趣,有趣极了,我老人家把你倒提在手里,往石碑上砸,砸到变成肉渣,你看这有趣么?” “不好玩,没意思。”司南誉猛摇头。 “粘子,你既然不肯交代,不好玩也得玩。” “老小子,腿长在我身上,我不想玩便不玩,谁也不能强挞我玩,懂这意思么?”司南誉手叉腰,歪起头。 “懂!你小子就做给老人家看。” “飕!”的—声,司南誉象野兔般窜了出去,不,比野兔还快得多,仿佛一支离弦的疾箭,这种身法几乎已超过了人所能的极限,沾地,身起再落,人已到了十丈外的乱坟堆中…… 直身回望,亭子边已不见老人的影子。 “这老小子走啦?”司南誉自语。 “没走,在这里!”声音发自身后。 司南誉的脖子立即缩短,缓缓转身,老人正站在八尺外的一上小坟堆上咧嘴眦牙在笑,不禁骇然而震,这老了竟然比自己还快,这不成了妖怪么? 他摸了摸头,皱起眉头,但仍不改嬉皮笑脸之态。 “老小子,你还真不慢?” “当然不会比你小子亲切。” “有意思,有趣味.我自从被老浪子赶出来流浪江湖之后,还没碰到过比我快的对手,这下子可就……” “你是被赶出来的?” 老人昏昏的眸子里有光影闪动。 “对!—般人称之为逐出门墙。” “为了什么?” “老小子,别把话岔开,言归正传,你刚刚说比快不比我差,我们就来比—比,”抬手朝北边一指:“你看到那座大坟了,我们从此地开始跑,谁先到算赢。” “什么彩头?” “哈哈,你居然还有彩头,我一向不带银子在身边?好,这么说吧,输的得交代出身来路,你看如何?” 老人想了想。 “小子,可不许弄鬼?” “呵j老小子,你怕我是不是?那就不必比了。” “比!” “你自己说的,由你发令。” “跑!”老人大叫一声,流星般划去。 司南誉身形弹起,点及三丈外—坟头,借势反弹,奔的是相反方向,一正一反,距离拉远的速度是飞奔的两倍,中途又改变了方向,眨眼工夫,司南誉的身影已消失在起伏高低地墓林之中。他在想象老人在发觉被愚弄之后,吹胡子瞪眼的神情几乎要笑出声来。 “好啦!”声音倏传。 司南誉应声停住,眼前俏立着青衣蒙面女。 “姑娘,累你等多久了?” “你怎么会朝这里来?” “我早就发现了你,被那老小子缠得没办法。” “他是谁?” “不知道。” “你们刚才做什么?” “打赌比快,我……嘻嘻,赚了他。” “我看他不是普通人物。” “那是以后的事,现在谈正经,我已经探到了十三公子的底细。” “啊,太好了。”青衣蒙面女欣然说,月光如水,美好的眸光也如水,便却更亮,而且是闪动着的:“快说,十三公子什么来路?” 语气中—片迫切之情。 司南誉摸头想了想。 “姑娘,你可不能忘了答应我的……” “什么?” “嫁给我呀!” “三郎,现在还谈不上,这只是考验你的第一步。” “那你准备多少步?” “不一定,到我认为满意为止。” “那你一直不满意,满意了也说不满意,我司南誉从英俊小生等到头发抹面粉的老生,那不惨了?” “哈!”青衣蒙面女忍不住笑了一声:“三郎,那怎么会,你老了难道我不年轻?女人比男人更怕老懂么?” “嗯!有道理。” “那就快说正经事。” “好,听说,司南誉从小父死母亡,而且死的很惨,所以成了孤儿,后来被一个没有名姓的老怪人收留养大,还教了他武,他此次出江湖是为了找当年仇家为父母报似,从济南到洛阳一路来太原……” “还有呢?” “我探到的只有这些。” 青女蒙面女眸光连连闪动,喃喃自语道:“难道……这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司南誉立即接口。 “三郎,你是怎么探出来的?” 青女蒙面女的眸光变成了针芒,直插在司南誉的脸上,看起来很怕人。 司南誉被这种目光看得有些不安。 “姑娘,你……别用这种眼光看我好不好?不然……我会对你在我脑子里猜想的美好样子打折扣。” 青衣蒙面女收敛了目芒。 “三郎,我在等你回答。” ”这个……姑娘,你不好意思说,你听了会脸红,总之一句话,在江湖中各有各的门道,你不必管我用什么方法。反正能替你办妥事就成了。” “唔,好吧!我就不问,现在我告诉你要办的第二件事。” “什么?” “听说四十年前武林三大高手之一的‘江湖第一人’江天尺重现江湖,而且人已到了太原,你设法查出他的生形长相,落脚之处,到太原来的目的。” 青衣蒙面女—口气说完,说得很顺口。 司南誉瞪大了眼,连退了三个大步.张口无言。 “三郎,你怎么啦?” “我的祖奶奶,什么江天尺,江天尺我连听都没听说过,教我如何查起?” “你不是说各有各的门道?” “是……不错,可是……天下第—人,定然是本领通天,你不要我这鸡蛋去砸石头,明摆着送死?” “三郎,又不是要你去跟他动手,只是……” “姑娘,我……没这胆子。” “那就算了,我们从此分手,—切免谈。” “这……”三郎哭丧起脸:“你让我想想!” “那就快想!”顿了顿又道:“三郎,想想以后,你就会觉得你冒这险是值得的,你会成为我心目的英雄,就会一辈子爱你。” “要是……要是翘了辫子,岂不成了狗熊?” “你不会死,我会看相,你将来会飞黄腾达,出人头地,大富大贵,福寿绵长。” “真的?”司南誉有些晕陶陶。 “我不会骗你。”青衣蒙面女柔声说,象在哄小孩。 “好!我答应,不过……” “不过什么?” “人的命运有时是会改变的,说不定长命变成知夭寿,一条命就此断送,不过,我仍然会去做,只是想死得安心些,所以,我对姑娘有个请求。” “条件么?” “讲条件多不好听,是请求。” “好,你说。” 司南誉凝视着青衣蒙面女许久一一 “姑娘既蒙了面,当然是不愿显示庐山真面目,所以我不指望姑娘露脸,只请姑娘告知出身来路,要不然那天有个三长两短,阎老五问起在阳世间可有什么亲人我也好回答,至少我是替姑娘办事而送命,不致于排在孤魂野鬼的行列里,能提起姑娘多少也面子上风光风光,对么?” 第228章 称呼 青衣蒙面女又轻笑一声。 “三郎,你很会说话,我是愈来愈喜欢你了,只不过还没到告诉你的时间,等办完事再说,反正你是长命相,绝对不会三长两短。” “姑娘是不愿意说?” “时辰未到!” “咳!” 司南誉大失所望。 “我走了,不耽搁你办事的时间。” 她说走便走,划破月光而去,显然她是怕司南誉一直磨菇下去。 司南誉望着青衣蒙面女消失的方向,口里嘀咕道:“这妞儿不真难缠,得想个办法掀开她的底牌。” 突地,一个沙哑的声音道:“小子,你居然敢摆我老人家一道,你认为你真的滑溜得抓不住?告诉你,我老人家要再让你溜脱就不叫……” 说到这里突然顿住,只差那么一点便抖出了底。 “就不叫什么?”司南誉极快地回过身。 “就不叫老人家。”老人顺口应变了。 “看来你老小子是见不得人的角色了,不敢提名道姓。”司南誉想用激将法。 “小子,别跟我老人家来这—套,你还差得远,现在你说,该受什么惩罚?”老人摆出怒气冲天的样子。 “老小子,嘻!惩罚就免了吧,不然多伤感,我是不得已才中途转方向。” “什么不得已?” “要等的人正巧来到,我能不见她么?如果她—火,不嫁给我了,岂非灾情惨重?那比赢你还重要多了。” “什么?你赢我老人家?” “说说而已,别当回事。” “那你小子是认输了?” “笑话,没比就认输,别门里缝里看人,把人都看扁了,我司南誉—派之长,没三板斧成么?” 司南誉—挺腰杆,做出很自豪的样子。 “哈!有意思,你不是说被逐出师门怎么又……” “我另外开派不行么?” “呵!有意思,你不是说被逐出师门怎么又……” “我另外开派不行么?” “呵!越说越有意思了,你开的什么派?” “天理人道派!”司南誉正经八百地说。 “好小子,你在打司南誉的旗号?” “哟呵!不简单,你老小子居然也认得司南誉,告诉你,如果他说过天理人道这名称,是他打我的旗号,不是我打他的旗号,当我的面他绝对不敢承认,不信你心后多留心,凡是我司南誉出现的地方他绝不露面。” “好小子!你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我不跟你抬扛,反正事实会证明。” “事实证明你躲着他,不对不对?” “随你老小子怎么想,我不在乎。” “我们再来比?” “不比了。” “不敢比就是认输,输了就得交代出身来历。” “嘻!老小子,你还真死心眼,吃了亏还不知道,你不用头脑想想,你输了就得交代来路,而我输了却是小事—件,因为我的出身来路已经交代过了,我是小浪子,被老浪子赶出来,老浪子就是我的师父,而我既是浪子,当然是孤儿,身世不明,还有什么好交代的?” 老人气得的脸红筋,直吹胡子。 “你小子真想要我老人家把你砸碎?” “老小子,机会多的是,以后再说。” “不行!” “我就是不比,管你行不行。” “好哇!”老人家晃身出手便抓,这—抓不但玄诡莫测,而且快如电光石火,用的是左手,抓向司南誉右边。 司南誉向左滑开,同样快得惊人,却不料老人这一抓是虚的,左手拍出的同一瞬间,身形偏右,右手随之抓出,而且是后发先到,正好迎上司南誉滑开的身形,这变化肉眼简直无法分辨,只是几分之—瞬而已,司南誉的左腕立被扣牢,老人的左手到这时才收回。 “咳!”司南誉苦着脸。 “小子,两条路任你选……” “哪两条路?” “头一条是先前说过的,用你的身子砸石头。” “不行,人只能死一次,死了就没得玩了。” “好!第二条路,拜我为师。” “哇!这更不行,一派之主当别人的徒弟,以后我怎么混?这样好了,两条路都不通,我来开第三条路。” “什么路?” “溜路!” 路字声中,司南誉被扣住的手突然膨胀变粗,然后又突然缩小变细,这一粗一细的变化说来话长,其实是在瞬间完成,人已滑到了两丈之外。 老人怔住,但那双昏昏的眸子突然闪射光华,月色下象两道强烈的阳光,不只怕人,而且使人有被炙的感觉。 司南誉心头为之一紧。 “好小子,你竟然练成了失传的‘换形神功’?” “嘻!不知道是什么功,反正是老浪子教的。” “老浪子……该是谁?”老人喃喃自语。 “今晚到此为止,我还有事,下次再玩!”司南誉如—缕轻烟般逝去。 “奇材!”老人还在自语,他没有追下去:“非把这小子弄到手不可,只有我才配做他的师父,本以为这辈子注定心愿难了。想不到天从人愿,哈哈哈哈……” 他忘形地狂笑起来。人,在悲伤的时候要哭,高兴的时候要笑,哭与笑是两个极端,但同样是舒发情绪,如果憋住,其不好受的程度是一样的。 笑声激荡排空,传出老远老远。 坟场距石家堡仅只半里,属于外围警戒线的边缘,这一笑当然已惊动了卡哨,讯号立即传回堡中。 老人既是兴奋过了头,一会自言自语,一会儿放声笑,看上去是疯疯癫癫。 一撮武士循声奔到,共七个,属黄龙级,在距老人三丈之处散开停住。 为首头目迫近老人,老人恍如未觉,自个儿喃喃不休。 武士头目吐口气道:“原来是个老疯子,深更半夜疯到这里来,可是,不对,那笑声……” “谁是老疯子?”老人偏偏就听见了,转过身来。 “老头,你是……什么人?”武土头目问,同时仔细打量老人,昏昏的老眼,那副德性只比要饭的稍强,看不出半点出奇之处。 “老小子!”他可能很乐意这称呼。 “什么?老小子?”武土头目几乎想笑。 “对,老祖宗的老,比天还小的小,这子嘛……是对了起的人尊称之词,如孔子、夫子等等,这你该懂了?” 说着,眦了眦牙。 “少装疯卖任务,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埋死人的地方。”老小子可是一本正经。 “老头,这是石家堡的禁区,闲杂人不许乱闯。” “狗屁,休想唬我老夫子,石家有这么多人要埋?” “说话客气些!”武士头目有些啼笑皆非。 “这已经算是相当客气了,惹火了我老小子,把你们的祖宗八代全骂臭。” 老小子一副倚老卖老又无赖的样子.令人气结。 “老小子,念在你年事已高,不跟你计较,快走!” “走?我想走的时候会走。” “把他拖走!”武士头目挥了下手。 两名武士冲上前各抓住老小子一只胳膊,一拉,不动,再加力,还是不动分毫,宛如铁桩钉牢在地上,两名武士心里吃惊,但火也大,各腾出一只手,狠狠地劈向老小子的肩背,用的是十成力道,有心要废老小子的双臂。 “啊!啊!”痛叫声中,两武士松手后退,手掌仿佛是劈在一块生铁上,痛澈心脾,马上就抬不起来。 武士头目寒气大冒,怔住说不出话来。 “识相的快滚,别惹我老人家生气。” “您老……怎么称呼?” 武士头目期期地说,对老小子称呼也改了,老头变成了您老,他看出这不起眼的老头不是好相与,自知吃不下对方,刚才要是老头对两名武士动手反击,现场必是两具尸体,而他又不能如此回头。 “你是聋子还是白痴,老小子三个字你听不懂?” “晚辈是问您老的尊号。” “去你的,你配问么?” 武士头目下不了台,如果几个就这么被唬回去,势必要受严厉的堡规制裁,当下把心一横,豁出去了。 石家堡在过去连一只狗出去都没人敢碰,而现在老堡主退休之后,接二连三的发生事端,简直令人难信! “您老定要逼晚辈得罪?”他还是不敢放肆。 “得罪,就凭你们几只兔崽子,哈哈哈哈……” “老头,你太目中无人!”武士头目快气疯了。 “呸!”老小子吐了泡口水。 “上!”武士头目暴喝一声,首先亮剑。 六名武士也齐齐拔剑迫上,不过心是虚的。 “玩真的?”老小子偏起脸。 “呀?”栗吼声中,七支剑在月光下幻成了一张森寒光网罩向老小子,声势相当惊人。 石家堡武士都是精选锤练的老手,对付一般敌人很少联手,而现在碰上这无名老者,刚刚露的那一手使他们心胆俱寒,等于是被逼而出手,结果是什么无法想象。 老小子原地打了一个旋,劲道如山的罡风象逆浪惊波般狂涌暴卷,光网立被卷迸散,六名武士与头目仿佛飓中的纸扎人,七零八落地被抛到三丈之外,久久站不起身来,好在老子不屑于伤这几个小卒子。否则不会有半个活口。 “无聊透顶!”老小子自语了一声。 两条人影如灰鹤般飘降现场。 武士们立即围拢,齐齐行礼,为首的头目出声道:“见过大少夫人,二公子,弟子等无能失职……” 来的是月女和石家辉。 石家辉摆手道:“你们退开!” 武士们退到两丈之外。 第229章 粗浅 月女和石家辉开始打量这老小子,看来看去看不出任何名堂,还是个糟老头子,以两人的江湖阅历,有字号的人物不说全都认识,至少有个耳闻,而老小子外表的形象却完全陌生,他的来路根本无从揣测。 老小子连眼角都不扫两人一下,面向远处,仿佛发了痴,他是在欣赏坟场夜景么?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月女和石家辉交换了一个眼色。 “在下石家辉徘行老二,老先生光临有何贵事?”石家辉发了话。 “咦!怪了……”老小子半侧回身,面对两人:“坟场是埋死人的地方,又不是私人产业,你小子管我老人家来做什么?” “在下只是请教。”石家辉个性深沉,不轻易动气。 “凭什么?” “因为此地是本堡警戒范围,来了外人不能不过问。 “你一定要查问?” “请老先生明告。” “好,那我老人家告诉你,是讨陈年旧帐来的。” “向谁讨?” “石中龙!”老小子眸子亮了亮。 石家辉和月女双目同时瞪大,互望一眼。 “老先生要找家父?” “我老人家说话向来只说一遍。” “怎不光明正大进堡,而来这坟场?” “这里处理后事比较方便。” “在下可以请教老先生的名号么?” “不可以,你认不出来我老人家是谁就拉倒。” “家父欠老先生什么旧账?” “我老人家只认欠账的本人。” “老先生!”月女接了话,甜脆的音调甚为悦耳:“很不巧.家翁已正式退出江湖,不再沾染江湖是非,同时也谢绝见客,俗话说父债子还,我们做晚辈的理所当然接下上一代的任何债务。” “废话!”老小子嗓门放大:“只要本人还没进棺材,欠的账就得由本人还,什么父债子还,简直是胡说八道。” “嘿!”石家辉冷冷笑了一声,接回了话:“老先生无名无姓,来路不明,擅闯本堡禁地,居然说要讨债,难道这不叫胡说八道?”他反讥回去,但措词不那么直接。 “你小子是说我老人家胡说八道?” “随你老先生怎么去想,没别的事就请便,在下不想得罪。” 这句话是软中带硬,同时还有些威胁的成份。 “好小子,你的舌头还挺灵便的,得罪,就凭你也敢对我老人家用这两个字。” 石家辉的容忍已到了极限,目光望向月女,眼中之意是准备动手,月女将头微点,她表示赞成动手。 石家辉吸口气,挺挺胸,眸子里隐泛杀光。 “老先生要迫在下得罪,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跟人小子动手我老人家有失身份。”老小子偏头想了想:“等那天要我老人家那徒弟来教训你。” “老先生的徒弟是谁?” “司南誉!” “他?”石家辉与月女异口同声叫出来。 “哈哈哈哈……”怪笑声中,老小子如风飘逝。 石家辉与月女面面相觑。 “想不到这老头是司南誉的师父,师徒两俩倒是一样的德性,怪不得传位大典大那天司南誉前来搅局,我一直在想司南誉捣乱的目的何在,原来是奉师命探路的,可是……这糟老头子到底是什么来路,可惜爹不能表达。” 石家辉说完轻轻挫了挫牙。 “从司南誉身上着手一定可以查出来。” “他真是来讨旧账?” “依我看……目的是‘玄功解’,讨账是借口,如果真是有什么恩怨,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拜堡,能与爹结梁子的必定不是等闲之辈,何必耍花招。” “也许二娘……” “对,回去问我娘,如果这糟老头真与爹之间有什么恩怨。我娘可能认得出来,不必多费心思去胡猜!” “二叔,我突然想到—个人。” “大嫂想到谁?” “杀害’玄衣门’门主‘玄衣老人’的‘江湖第一人’江天尺。” “大嫂怎会想到他?”最深沉的石家辉也不由激动。 “两个理由,第—、‘玄衣老人’到堡里来通风报讯引起了他们的杀机;第二、他当年败在爹的手下,所以说要讨一笔陈年旧账。” “大嫂的意思是说糟老头便是江天尺?” “我认为非常可能,除了他谁敢奢言向爹讨债?” “大嫂分析得非常合于情理,不过……我也有个粗浅的看法?” “什么?”月女眸光闪了闪。 “玄武门主是武林中出名的好好先生,为人处世敦厚仁和,而那老头又不类凶残之辈,他有可能杀他么?” “二叔,江湖上狼披羊皮的人不在少数,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单凭外表不能判断一个人的善恶。” “大嫂说的是,我们回去向娘求证吧!” 叔嫂俩与七名武士离开之后,一条人影从坟包间冒了出来,赫然是司南誉,望着西偏的明月他在自语…… 老小子会是江天尺? 他会是杀害玄衣老人的凶手? 退位堡主石中龙风瘫之事已传遍,他会不知道? 石家辉对月女似乎超过叔嫂之情,他真敢有此居心? 仇中亲,亲中仇,我将如何面对这事实? …… 石家堡—一— 里里外外,戒备森严,三步—岗,五步—哨,游动警卫人一组,来往逻巡频繁,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不错,的确有大事发生,而且正在进行。 悬有“我武维扬”巨匾的大厅里,此刻气氛紧张,已将到爆炸的程度。 家主石家庆坐在居中的上位,他身后站的是二公子石家辉和总管“万事通”秋兆年,两侧列坐了近三十宾客,僧道俗尼俱全,老少不等,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阴阳童子”和已经还俗的道姑玄玉,两人俨若夫妻,再就是来路不明的老小子.别的大增是众所周知的帮派之主,每一个在座的表情不—,但是有一个共通点一一凝重。 “石堡主,贫道在等你答复!”发话的是崆峒长老“一元”。 “本人说过,和合道长之死与本堡无涉。” 石家庆的声调极不平衡,他似乎已经到了不能按捺的程度。 “—元道长!”阴阳童子手摇折扇,一副贵介公子派头:“私人恩怨请容后个别解决,主要还是请石老堡主现身—见,澄清四十年前‘玉麒麟’悬案,这是在座每一位同道朋友所最关心的,我们先公后私。” “对,先公后私!”座中不少人附和。 阴阳童子仪表非凡,但却狡猾狠毒出了名,—般武林同道都对他忌惮三分。 —元老道闭上了口。 “本人声明过,家父已经退出江湖,不见外人。”石家庆目扫厅中一周。 “外传石老堡主已中风瘫痪,有此事么?”一个尖头缩腮的中年人阴声问,他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一—一猿公李。 “本人不准备回答这问题。”石家庆脸已胀红。 “可是在座的都想证实?” “本人回答过了!”石家庆目芒连闪。 “这回答不能使人满意!” “那你姓李的准备怎么样?” “各位都别动气,我们心平气和地谈。”阴阳童子又开口道:“余生也晚,没赶上当外那场热闹,但据说当年‘玉麒麟公案’好手同道牺牲无数,秘笈数度易主,江湖上出现了极多拓本,已经不算是秘本,由于内容太过艰深玄奥,没有一人能参修,等于是一册废物,后来才传有一本‘玄功解’是参修门径……” “当年众多武林同道付出了血的代价,应该公决以公平方式处理,岂可一人独吞。”插口的是“四海散人”。 “请容在下说完!”阴阳童子抬抬手中扇:“秘笈与解本在—道,不知如何会落到石老堡主手中,这点姑不必论,只请石老堡主出面公议。” “对!” “这是持平之论!” “非常合乎情理!” “血劫不能重演!” 厅里起了一阵阵骚动,全附和阴阳童子的意见。 “本人说过家父已经洗手封剑。”石家庆是用吼的。 “公案未了手能洗干净么?”一元老道也大声道。 “各位!”石家辉开口了:“家父中风是事实,洗手封剑也是事实,至于‘玄功解’,实属以论传论,根本就没此事,试想,家父如果得到了‘玄功解’,早已练成了至上的身手,既属玄功,又岂会中风?” “二公子口才不错!”开口的是一个干瘦的缁衣老尼——云门师太:“在没事实证明之前,无法取信于武林天下,纵然舌粲莲花也徒然!” “石老堡主坚不现身是有隐衷么?”阴阳童子带着笑说,语意充满了扇惑,但他依然保持一向的风度。 “你们视天下第—家无人么?”石家庆火爆了。 在场的有的冷笑,有的面现怒容。 石家辉森寒的目光盯阴阳童子,他当然不会忘记被对方劫持作人质,准备交换“玄功解”的那一幕,对方敢公然上门入座,还发表高论,这对他石家堡都是一种极大的侮辱,他隐忍只是为了大局。 难以收拾的场面一触即发。 而这场面无疑是血腥的。 “别吵啦!”一直默坐着昏昏欲睡的老小子沙哑的声音发了话:“你们想到死僵下去的结果么?嘿!那就是血染石家堡,尸推第一家,那多煞风景,我老人家只说一句话,叫石中龙出来,不能行动就抬出来,三头对四脸把事情作个交代,否则永远结不了。” 第230章 盛典 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在老人身上,他居然直呼“武林千岁”石中龙之名,够狂妄,但又没半个人认出他是谁。 “你阁下是谁?”石家庆瞪眼问。 “我老人家?嘿!老小子。” “老小子?” “—点不错;”老小子似乎很自豪.大有谁都不放在眼里之势。 在座的全为之皱眉。 “你不是老小子!”石家庆手按扶手想站起,但没站起。 “那你沁子说我老人家是谁?” 堂堂天下第—家的家主被当众称小子,真是—大新鲜事。 “如果本人判断不错,你应该是……” “大哥,现在不是斗口的时候!”石家辉立即切断了石家庆的话头,他怕口没遮拦的大哥抖出江天尺三个字。 石家庆还想开口…… “老前辈!”石家辉抢着说:“您跟家父是素识?” 他明知这老头在坟场表示过是讨帐来的,当着众人他故意引开话题,以阻止石家庆口不择言,同时关于老头的来路仅是一种猜测,抖开来如果弄不好的话,后果便非常不妙,因为江天尺出现太原是事实,而这老头是否真的为了讨旧帐却在未定之天,说不定是句诳语而目的在“玄功解”。 老小子斜起了老眼。 “什么素食劳食,叫你老子出来是正经。” “老前辈,这不是摆明了上门欺人么?” “欺定了!” 石家庆虎地站起身来,怒目圆睁。 “老小子,你是认错地方还是吃错药?” “嘿!小子,凭你这副德性也能作一家之主?” 这句极尽轻蔑的话,更使石家庆受不了,全身的血管几乎要爆裂开来。 “老小子,到院子里去见个真章。” “你还不配!” “好哇!” 石家庆要扑出.却被石家辉拉住。 “大哥,你必须沉住气。” “欺人太甚,我非宰了他不可!” 场面已到了爆炸边缘。 蓦在此刻,外面突然传来呼喝之声:“站住,胡闯什么?” 所有的目光不期然地投向厅门。 一个瘦小人影出现厅门之外,赫然是司南誉。 “老小子,我到处找你,原来你缩在这里。” “说话别那么没体统,你小子找我什么事?”老小子老眼亮了亮,离座而起。 “你干的好事,你自己明白。” “我老人家干了什么好事?” “到外面去说,不然你老脸挂不住。” “小子,我老人家正在办事,你不能等……” “真要我当众抖出来?”司南誉神气地两手叉腰。 老小子用手搔着蓬乱的白发,—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所有的人大为错愕,在座认识司南誉的不多,刚刚老小子所表现的狂妄不羁,象是大有来头,现在却被这完全不起眼的小子呼么喝六,的确是怪事。 但石家辉感受不同,因为老小子曾说这司南誉是他徒弟,官对难师难弟一样的德性,如果不是眼前情况特殊,他真的要笑出来,这种师徒,可以说是天下少有,江湖无双。 “小子.你这不象话?” “我要是抖出来那就更不象话。” “你要我老人家怎么样?”老小子十分无奈的样子。 “马离开此地。” “好吧,我老人家会记在账上,以后总算。”老小子半句话都没交代,举步便走。 一老一小就这么离开了。 气氛在一松之后又恢复紧张,因为问题未决。 “石堡主,还是把令尊请出来吧!”一元老道寒声说。 “办不到!”石家庆粗声暴气地回答。 石家辉上前一步,与石家庆站成并肩,抱抱拳。 “各位先进,各位好友,请听在下一言,武林中除了不可解的仇怨之外,为敌为友各在方寸一念之间,今天各位光降敝堡,不知是关心家父还是另有目的,总之一句话,在下诚心希望不发生流血事件,不是敌人便是朋友,石家堡并非逞强之地,如果不幸而兵戎相见,各位可以想得到后果,谅必各位也不愿看到血腥肠面发生,故而奉劝—句,平安离去是上策!” 众人相顾默然。 来者的居心和目的的相同,但行动却无法—致,因为并没有首领,是以都持观望态度各自等待自己最有利的机会。 “错过今天,无论哪—位光临敝堡,在下与家人都将以上宾之礼接待,请各位三思。”石家辉又补充一句。 “二公子!”阴阳童子面带微笑开口:“我相信在座的同道朋友绝大多数都不是为了私人恩怨而来拜堡,纯是为了‘玉麒麟’公案,而当年也都为此付出过代价,所以这是一桩武林公案,问题必须解决,不然永远是问题。” “阁下认为该如何解决?”石家辉的脸上罩了层霜。 “请石老堡主当面向各同道交代。” 座中立起反应—— “对!” “我们目的就是如此。” “问题不解决,将再起血劫。” …… “童子兄!”石家辉放开了嗓门,压制住七嘴八舌的声浪:“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在下不必多说,再重复一遍,家父已经不再过问江湖事,不便出见,至于‘玄功解’,是有心人故放流言冀图借他人之力打击本堡,言止于此。”说着,目扫全厅一周,接下去道:“现在各位请便,恕本堡今日不留宾。” “本人恭送!”石家庆抬了抬手大声说。 在座的面面相觑,因为话已到尽头。 石家堡称为“天下第一家”并非幸致,而“武林千岁”石中龙是否真的中风尚未证实,如果绝裂了,以后难以想象,座中无人敢自信是石中龙的对手,如果堡中还有如云高手,出头的椽子先烂,没有谁敢挺身而起,但又不甘就此走路,场面顿时陷入了僵局。 气氛已紧张到极限,只消加—点点便会形成—场血的风暴。 “二少施主,问题不明时解决暗潮将更汹涌,后果是相当严重的,你考虑到这一点没有?”云门师太开口。 “师太,别忘了你是佛门弟子。”石家辉寒声说。 “贫尼不会忘。” “你尽可来暗的,本人会随时等着。”石家庆额现青筋。 云门师太怒视石家庆。 就在此刻,众人只觉眼前一亮。 二夫人和月女从屏帐内转了出来。 二夫人风韵依稀,月女甚称绝色。 “二夫人!”有些认识二夫人玉凤的轻呼出声。 二夫人环视厅中—周。 “各位这等行为,简直视本堡为无物,只因长子家庆刚刚接掌家务,不想贻江湖话柄,是以尽量隐忍,但隐忍也有其限度,我在此特别清求各位本着尊重别人就是尊重自己的原则,和平出堡.彼此仍是朋友。” 这一番简短说词是不卑不亢,十分得体。 座中起了一阵轻微的嗡嗡声.但没有人行动。 阴阳童子的目光又紧粘在月女的身上,美色当前,以他的德性焉有不抱餐之理。 “现在请各位欣赏—个小小的表演,以为送客助兴。” 二夫人侧顾.月女点了点斗。 月女仪态万千地从座间穿行出厅。 所有的目光随之转移。 厅外是可容千人的大广场。 厅门轩敞,由厅内外望视野相当开阔。 并非喜庆盛典,将要表演的是什么? 在座的全是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每一块都是老姜,心里虽然惊疑,但都有个谱,这助兴的表演绝非好事。 一人起,十人随.纷纷离座而起望向外面广场。 月女步到在前数太之地,立定.做了个手势,然后退到侧方。 两队武士左右快步登场,约莫近百人之谱,各间隔三步相对排立,中央空出了一条宽三丈的大街道.每人手中执了—根酒杯口粗的铁管。 紧接着—人群武士持着长短不一的竹竿冲入街道,竹竿顶端扎着各色木球,每一个人都有人头大,竹竿插地,人退了下去.街道里留下一幅怪异的画面.红黑白各色木球间杂有高有低汇集成林。 这是做什么? 月女又做手势.人喝一声:“黑球!” 行列中铁管抬起,“通,通!”声中,烟硝漫扬,木屑纷飞,等静止下来,所有黑色木球全消失不见,只剩下没头的竹竿子在抖颤不停。 所有观者全瞪大了眼,张开的嘴合不拢。 “红球!” 又是—声娇喝。 烟硝与爆裂声再起。 红球消失。 厅里的观众面目失色,这不是助兴,而是示威表演,这种前所未见的火器不但杀伤力强,而且居然可以取准头,指黑就不会打白,如果轰击的是人而不是木球.其结果可想而知,所有的人的锐气在刹那之间被挫。 二夫人又开口道: “小玩意,比燃放爆竹送宾要来得热闹好看,不足当行家法眼,这些小铁管子如果集中轰击一点,毁—座殿堂应该不成问题.各位请!” 抬手作出送客之势,面上还带着笑意,象真的以礼送客。 阴阳童子手摇折扇道:“太好了,今天算是长了见识,开了眼界,告辞,后会有期!” 牵起玄玉的手往外便走。 —个、二个纷纷上路。 堡后不远的小丛林里。 老小子与浪子中郎大眼瞪小眼。 “小子,你把我老人家嘀溜出来就为了这句话?” “当然,这可是非同小可的大事.你老小子一厢情愿.公然招摇说我是你徒弟,象话么?如果传到老浪子耳朵里.我小浪子岂非灾情惨重?” 第231章 下落 “你小子不是说已经被逐出门墙?” “话是不错,可是你该听说过一日为师终生为师这句话,这岂能背师另投?老浪子在气头上把我撵出来,等他气消了便啥事也没有。”嘻嘻一笑,又道:“老浪子要是没有我便过不了日子,吃的喝的全靠我来张罗不说,失去了打骂的对象那才叫痛苦,我也是一样,不挨打挨骂便会浑身不舒服,连吃东西都没味。” “他真的还会要你回去?” “当然,我被他赶出来这是第八次,家常便饭。” “妙啊,小子。”老小子拍手:“你天生该做我徒弟,我也会打人骂人赶人,完后,什么事也没有。” “啊!老小子,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凭什么?” “就凭我要收你做徒弟!” “你八字还少一撇,门都没有。”司南誉撇嘴。 “那我老人家告诉你,收定了!” “你配么?” “当然配,就凭我老人家那些个绝活,你要是学会了,连石中龙都不是你的价钱,武林天下通吃。” “哈,老小子,大话说多了闪舌头的,天下通吃那不连你也吃了。” “我老人家例外。” “那我不干。” “喂!小子,你听着,我老了,越来越老,人老气便衰,而你年轻,精强气旺,一定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不过你再强也不能吃教你的师父,对不对?” 老小子老脸现出央求的神情.完全在委屈求全。 司南誉偏头想了一会。 “对是有那么一点对,不过我不想学。” “好小子!”老小子真的气火了,老眼瞪圆,眸里的精芒可以刺人,仿佛强烈的阳光直照:“你居然敢消遣我老人家,告诉你,你不想也得想,我老人家一向言出不改。”白色的目芒泛出湛蓝,看起来似已变的柔和。 司南誉心头大凛,觉出老人目光有异,想避开已是不及,体内的真气象漏底的水桶,迅快地渲泄流散。 “邪功!”他脱口大叫—声。 “小子,这不是邪功,是我老人家新近参透的玄功.完全凭本身真元集中的双眼,可以使对手功力消散不聚,这跟凭真功实力交手完全一样,是我老人家绝活之一。” 说完,一把抓住司南誉的胳膊。 司南誉欲挣乏力,全身软绵绵。 “小子,你答不答应跟老人家学。” “不答应!” “你现在功力不聚,如果拿你砸石头,你会砸成稀烂,休想会再弹起来。” “砸吧!”司南誉毫不妥协。 “你不想活了?” “死就死,没什么大不了,我不吃这一套。” “很好!” 老小子振臂,真的把司南誉朝—块大石头掷去,力猛势疾。 司南誉功力不能提聚,眼睁睁飞射向大石头,这一砸上去,的的确确会摔成一堆烂肉,但他无法自离,连反悔的余地都没有, 京剧在将要触及石头的瞬间,突觉身躯一滞—轻,他已被老小子凌空抓住放落地面,这—手真可谓惊世骇俗。 司南誉真的不怕死么?他已吓出—身冷汗,他是在赌命,他判断老小子不会置他于死地,这点他有八成把握,另外两成便听天由命了,现在,他感觉得到老小子的功力远超出他的想象,武林中象这等功力的绝不会多,他会是谁?师父历数的人物中,好象没有这一号德性的人物,真的应了那句“岂能尽识天下士”的古话。 “小子,我老人家生平第—次碰上克星。”老小子一副无奈的样子。 “老小子,我……”手指鼻头道:“是你的克星?” “谁说不是,软硬不吃,真拿你没办法。” “这么说,你还敢强迫克星当徒弟?” “没办法,谁要我老人家看上你。” “你不改变主意?” “当然,我老人家的绝不能失传,而你的资质秉赋是最佳人选,尤其德性深合我老人家胃口,留意选择几十年才碰上你,能放过么?” 司南誉抓耳搔腮地苦想了—阵。 “老小子,我看你也实在可怕?竟然求人当徒弟,算我倒楣,认了!” “你答应了?”老小子喜不自胜的样子。 “答是答应了,不过……还有一个条件。” “你居然不有条件?” “不干拉倒。”“第—,称呼不改,不行拜师之礼。” “称呼无所谓,不拜师算哪门子徒弟?” “我说过不干拉倒。” 司南誉显然在拿跷。 老小子愁眉苦脸地想了—阵。 “第二,不能强迫我做我不愿做的事。” “这……可以,还有么?” “还有,最后一件,听说失踪了几十年的‘江湖第一人’江天尺来至了太原,我出生晚了几年没机会认识他,见了人也不认识,告诉我他的长相,落脚的地点,至太原来的目的。” 这是青衣蒙面女要他查的,他趁机落在老小子的身上。 老子的脸色竟然变了变。 “小子,你……为什么要找他?” “没什么,见识一下天下第一人的风采。” “算了吧,招惹了他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你老小子既这么怕他还教个屁,你的绝活传授给我—样是人下之人,看样子我得好好想想。” “笑话?”老小子怪叫。 “什么笑话,我是说正经的。” 老小子在摇其头。 一个人要是真的喜欢上了一个人,他对他的容忍将就是惊人的,根本没有什么道理可证明,老小子对司南誉就是如此。 “小子,看来不告诉你也不行,你听着……” “我不是在等着吗?” “江天尺成名当道之时我见过,豪勇英俊,不问—世,任谁也不放在眼下,现在老了,应该跟我老小子差不多,他的落脚处我正在查……” “你也在查他的下落?” “对,能斗江湖第—人是武林人的最高成就,能斗败他便不虚此生,至于他到太原来的目的我猜是找石中龙较技,湔雪四十年前落败之耻。” “他斗得过石中龙么?”司南誉双眼—亮。 “他隐姓埋名几十年,没把握敢现象?” “说的也是!” “好啦,小子,你的问题我回答了,现在……” “我还有个问题。” “咦!你得寸进尺,没完没了,说吧!” “玄武门掌门‘玄衣老人’是不是他杀的?” “他没理由杀他,” “你怎么知道?” “玄衣老人成名时他已不在江湖,不可能有过节。” ”难说,假使现在玄衣老人得罪了他……” 司南誉是指玄衣老人向石家堡报讯示警这—着,但他不明说。 “这我老人家不知道。” “你能查得出来?” “可以.碰到他时我会问,对了,小子,我老人家也有两个条件。” “呵!老小子也有条件,说出来听听看。” “第—,你不许背叛我老人家。” “当然,我司南誉是很注重道义的。” “第二,在我没告诉你可以斗江天尺之前,决不许招惹他。” “可以!”司南誉答应的很爽快:“不过……老小子,话说在头里,我不喜欢拘束,也不想再作三家村学馆的家童,死啃人之初,你要传我什么只消告诉我口廖,必要时指拨一下,我可不能日夜跟着你练,我有我的事。” “当然,你不说也是如此,以你现在的根基和悟性,自然不需要一招一式的练,我们走,找个地方喝两杯庆祝一下,还有些话得先交代你。” “走吧!”司南誉当先举步。 —老—少离开小丛林。 应家祠堂。 空寂的院子时兀立着一条诡秘的人影一一黑衣蒙面妇,她在这里已经枯站了一个时辰,耐力可佩,她在等谁? 管祠堂的老夫妻当然不敢现象。 有人现身了,自外而入.赫然是司南誉。 “哦!是芳驾。”司南誉步近。 “十三公子,我等你很久了。” “怎么会到此地来等?” “你居无定所,神龙见首不见尾,到你常去的地方等是唯一的办法。” “芳驾找在下何事?” “有,很重要的事! “请说!” “记得我们第—次认识是在应家祖坟……” “在下记得。” “当时我曾经向你求证跟司南誉之间的关系,同时也奉告了‘玄功解’的下落,现在这两桩事都有了结果。” “司南誉跟一个叫老小子的古怪老人是师徒关系,一个时辰之前他俩在城门外小店喝酒,而那老小子从种种迹象判,可能便是当年突然销声匿迹的‘江湖第一人’江天尺,到太原来的目的是为了‘玄功解’。” “有这种事?”司南誉语气平淡.似乎并不惊奇。 “江天尺重出江湖是大事,你一点也不感到惊奇?” “芳驾只说是可能,在没证实之前何必庸人自扰。” “公子的涵养令人折服。” “好说。” “公子对‘玄功解’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芳驾问这话的意思是?” “如果有意,我将提供一条有利线索,如果无意便作罢论。” 司南誉深深想了想。 第232章 考验 “在下甚感不解,芳驾如果有意,‘玄功解’并不是可以共享之物,既然得到有利线索,为什么自己不加以利用而要提供给别人?如果说无意.那又何必如此注重这件事?难道芳驾有很好的理由?” “你说对了,我是有很好的理由。” “能告诉在下?” “当然可以,第一至上玄功不适合女人参修,得到‘玄功解’等同废物、如果帮助一个有资格得到的人得到,在武林中放异彩,未始不是件快意的事,公子以为如何?” 黑衣蒙面妇眸光艳艳,看不见脸,但目光已足惑人。 “芳驾的想法有其道理,第二呢?” “第二……”沉吟了一会才开口:“你在山中—处极为隐密的地方碰到—个美丽的少女,她对你一见倾心,而我跟她有很深的关系,有意使你成为天下第—人,这合理么?” 司南誉内心起了极大的震撼.他想到了美如天仙.轻功身法卓绝的少女月华,同时也想到了恐怖的“血堂”,假人身上的“都天令”,还有在岩洞出口窃听到月华与那传话老妇的谈话,把这些连起来…… “为什么、不说话了?” “在下在想……” “想什么?” “如果在下猜得不错,芳驾是月华姑娘的姐姐?” “你……为什么要这样猜?”黑衣蒙面妇显然震惊。 “因为在下曾经无意中听到月华姑娘跟人的谈话。” “啊!那……我不否认!” 司南誉心头起了异样的感受。 “芳驾与令妹是在谋天不共戴天之仇?” “对!”艳艳的眸光变成了杀光。 “令妹已经到了太原?” “不错,她会找机会跟你见面。” 司南誉心情有些紊乱,沉默了片刻。 “芳驾刚才说有利的线索?”他改变话题。 “对!你现在愿意听了?” “唔!” 黑衣蒙面妇眸里的杀光变成了怨毒,令人心悸的目光,任谁只要接触上一眼便终生难忘。 父死母殉,这种惨事无论发生在谁的身上,仇怨之念是浓如胶坚如铁的,所谓三江四海之恨,千山万壑之仇便是如此,许久许久,怨毒淡了下去,她开了口—一一 “石中龙中风瘫之后,便藏身在机关重重的密室里,没有人能接近,但皇天不负苦心人,我得到了秘方。” “什么秘方?” “密室机关图。” “啊!”司南誉暗自打了个冷颤,但他竭力克制。 “有了这张秘图,我可以自由出入秘密。” “那芳驾姐妹报仇岂非易如反掌?” “对!但我另有方式,不用流血。” “什么方式?” “让石中龙求死不能,让他活着饱尝家破人亡的滋味;一头凶残嗜血的猛豹,一旦变成了—只挨墙脚靠门槛的病狗,不是挺有意思的么?哈哈哈哈……” 她狂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怨毒之情,这是恨极而发。 司南誉内心再想怵栗。 “芳驾为什么要告诉在下这些心里的话?” “憋在心里太久,能有机会发泄—下也好。” “不怕在下告密么?” “凭这句话就不会,而且我信得过你。” “如果看走了眼呢?” “我愿冒这个险。” “冒这险的目的又何在呢?”司南誉追问。 “简单一句话,希望我们变成自己人。” 这“自己人”三个字非常有意思,司南誉立即便想到美得透骨的月华,他忽然省悟,在山里发现月华是这黑衣蒙面妇刻意的安排.双方真的能成为“自己人”么?他不由苦苦—笑,天底下有些“心结”是永远解不开的。 “你为什么要笑?你认为我说的很好笑?” “不,在下只是突然想到别的事。”解释的很勉强。 黑衣蒙面妇没继续追问,人衣里取出—个小关皮纸卷递给司南誉。 司南誉接过手.并没立即展开看。 一声冷哼倏告传来。 司南誉与黑衣蒙面妇同时转过身。 一个轻装少女双手叉在腰上,鼓着腮帮子站在进门处的院落边,一对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睁得很圆,一看就给人—种娇蛮慧黠的感觉,而身材显示的却是力与美。 “小翠!”司南誉脱口叫了—声。 叫小翠的少女快步走近,目光停在黑衣蒙面妇身上。 “她是你么人?”态度语气极不友善。 “她……她是……”司南誉—下子答不上来,黑衣蒙面妇的身份他刚刚才知道,彼此的关系又是什么呢? “哼!答不出来,是吗?”小翠的眼睛发了红,转望司南誉:“你骗我,你对我说的甜言蜜语全是假话,想不到你会是虚情假意的无赖,才分开几天你就做好事,你以为我好骗是么?告诉你,没这么便宜。” “小翠,你误会了,她是……” “误会,哼!”又同一声厉哼。 “我又不是瞎子,孤男寡女相约在没人的地方会面,想做什么你们心里明白,居然还说是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小翠,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 “小翠姑娘!”黑衣蒙面妇开了口,声音倒是很平和。 “的确是你误会了,我跟十三公子只是道义之交……” “鬼才相信!”小翠咬牙切齿。 “我是有丈夫的人,年纪也……” “那就更不要脸:” 黑衣蒙面妇眼时泛出火光。 “小翠!”司南誉放大了嗓门。 “你疯了,你一向说话不这样粗野,你……” “我是疯了,被你气疯了!” “小翠姑娘,十三公子是你什么人?”黑衣蒙面妇冷声反问 “要你管?”小翠还是凶巴巴。 “好!不管,我去了。” “不许走!” “你想怎么样?” “我要扯下你的面巾,看看狐狸精的真面目。” 黑衣蒙面妇怒目而视。 “小翠,你有完没完?”司南誉也上了火。 “没完,怎么样?”最后一个字余音未了,小翠手已抓出,快逾电闪,抓势非常特别,在没有抓实之前,你根本无法判断抓向什么部位,而且角度更诡,几乎是完全不可能也完全脱离武术常轨的角度。 “小翠,不可以动手!”司南誉大声阻止。 当然,司南誉出声阻止是多余的,头两上字才离口,小翠的手爪已将触及黑衣蒙面妇的下颔。 黑衣蒙面妇上半身后仰,腰肢柔如弱柳,同时单手向上迎切,如果被切中,小翠—只手非废不可。 小翠更滑溜,一抓落空,电疾变势,改扑为点,并食中二指戳向黑衣蒙面妇的胸腹之处。 黑衣蒙面妇现在是上半身后仰,空门尽露,要是以手格拒,长度绝然不够,而变势又极为困难,同时完全没有缓冲的间隙,左旋右旋都在小翠掌指控制之中。 高手,毕竟不同凡响,她原姿不变,倒标数尺.—点挺直。 小翠—抓—点落空,心头为之—凛。 黑衣蒙面妇丝毫不滞,娇躯—直,双掌攻出,攻势更为诡厉,似抓非抓,似点非点,不是切劈,也不是削砍,无以形容,反正她已展开反击就是。 小翠也不赖,矫健的娇躯一扭,旋动,双掌圈出,用的进手奇招,以攻应攻,两个女人顿时打得难解难分。 司南誉皱注视着,寻思如何中止这场纷争。 双方用的都是罕见的奇招绝式,令人叹为观止。 战况激烈无比,劲气涌卷波裂,一旁的司南誉变成了狂风中的兀柱,衣袂猎猎飘飞,两三丈外的花树也疾摇剧摆,枝残叶脱。 如果继续下去,可能就要见伤现红。 “呜!”地一声锐啸.司南誉的铁箫从两人之间伸了进去,箫身竟然发出震波,两人被硬生生分开。 “芳驾先走—步如何?”司南誉目注黑衣蒙面妇, 黑衣蒙面妇片言不发,掠起身形…… 小翠娇叱—声,也跟着想弹身,但被司南誉拉住。 黑衣蒙面妇越屋而去。 小翠跺脚。 “你袒护这不要脸的女人?” “小翠,别口不择言,她不是你想象中的女人。” “是她勾引你,还是你喜欢她?” “都不是!”司南誉苦笑。 “那你跟他算什么关系?”小翠红着眼。 这里要改一句俗语:“爱之深,妒之切!”爱与妒是男女感情的产物,如一物两面,没有爱便不会产生妒,没有妒便显不出爱。 “同道!” “什么同道?” “江湖路很复杂,但我们走上了同一条,我们目标相同.所以行动便一致,为了行动,就必须协调彼此配合,这就是我跟她目前的关系。”司南誉坦然地说。 “你这是真话?”小翠的火气已降了些。 “小翠,如果我变心,说假话你无从判断,如果我说的是真话而你不相信,真话也成了假话对不对?” “算你能言善道,不过,真话假不了,必须经得起考验。” “完全正确。” “她是什么来路?” “这……不知道!”司南誉不能泄人隐私。 “说是同道,竟然不知道?”小翠的心火似乎又冒了起来。 “小翠,—个掩饰本来面目的人,肯公开来路么?” “那你们同什么道?” “只问目的,不及其他。”走上前,伸手抚了抚的香肩:“比如我,我的出身来路能告诉人么?这是彼此的问题,我既然坚守自己的秘密,当然就不能强迫或是骗别人泄秘,那不公平,你同意我这个做法?” 第233章 激愤 “扑哧!”小翠笑了出来:“十三哥,我总是说不过你,让你赢没关系,我总是说不过你,让你赢没关系,不过话说在头,要是那天我发现你骗了我,我可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我非常明白!” “那就好!”说着把娇躯贴了过去。 司南誉紧搂了她一下,立即放开。 “走,我们到里面吃饭,应老两口子一定等急了。” “好!”小翠又变得很温驯。 石家堡地下密室。 石中龙眼鼓鼓地望着室顶。 诃边桌上的灯蕊已结了很大一朵灯花。 密门开启,进来的是青衣蒙面女,她先仔细观察了一阵动静,然后才走到床边,伸手探试了石中龙几处空穴,幽幽启口道:“石中龙,你的威风永远不再,天下第—家的金字招牌也快要拆换了,你可能乐意听到一个消息,当年以些微之差败在你手下的‘江湖第一人’江天尺已经找上了门,这笔账当然没有人有能耐代你还。” 石中龙两眼张得很大,胸部因气急而起伏。 青衣蒙面女笑了一声才又道:“你龟缩在密室里很安全,江天尺掀翻了石家堡也找不到你,你可以放心。” 石中龙的眼珠子微微转动了一下。 青衣蒙面女接下去说:“石中龙,被你用武力征服而跟石家堡结盟的附庸帮派已经主动废弃了盟约,而那些曾经被你茶毒的门户也在联手讨公道,更有趣的是那些为了‘玄功解’而来的各方神圣已经开始行动,不得手不会罢休,你那宝贝继承人石家庆绝对应付不了,所以好戏会连续登场,你不必着急,因为你已是废人帮不上忙。” 石中龙的眼珠子又动了—下。 “你尝过家破人亡的滋味么?现在快了。” “咔咔!”之声突然传来。 青衣蒙面女用手指戳了—下石中龙的额头道:“老狗,我会常来看你,报告你好消息!” 说完,迅快出门隐去。 密门合了,不久又开。 进门来的是二夫人玉凤,她坐到床沿。 密门自动合上。 “老爷子,你真的不答心我的建议?” 石中龙睁着眼没反应。 “老爷子,你别太固执,石家堡目前已是风雨飘摇,你辛苦创建的基业不能就此断送,唯一自救之道.就是让你两个儿子练成至上玄功,现在我问你关于‘玄功解’这本秘笈的意见,说对了你眨两下眼,对一半就眨一下,你.把它藏在一个极妥的地方?” 石中龙没眨眼。 “你把它交给别人保管?” 依然没眨眼。 “你得而复失?” 还是睁眼没反应。 “你怕发生意外,在熟记于心之后把它毁了?” 眼皮子完全没动。 “你反对你儿子练?” 寂然如故。 二夫人深深吐口气,站起身来,在室内绕了一圈,又回到床前.皱眉望着石中龙。 “老爷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好歹你该让我明白真相,目前情况已经十分危急,那些镦未现身江湖的魔头已经来到太原,有些已经上门试探过,他们如果不达目的,会拆了石家堡,你得让我信有个行动的依据……” 停了片刻。 ”我最后再问—遍,你到底有没有得到‘玄功解’?”二夫人玉凤焦急又无奈的样子,象突想到什么.眉毛—挑又道:“你莫非认为我会对家辉存有偏私之心,所以不肯告诉我?其实.老爷子,他们都是你的亲骨肉,从大夫人不幸之后,在石家我是名正言顺的女主人,我对这个家有责任,这你心里应该明白?” 石中龙眨了两下眼。 “啊,老爷子.你眨两下眼是表示我后面的几句话说对了,是不是?” 又眨两下眼。 二夫人玉凤伸手按住石中龙的肩膀,一目不瞬。 “你有‘玄功解’?对,你再眨两个眼。” 石中龙又回复原先的不作任何反应。 二夫人玉凤紧张地静待了片刻,大为气馁,叹了口气道:“老爷子,我真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话已说尽,你就是不表示意见,大半辈子的夫妻你还信不过我,实在教人伤心,眼看着大风大浪就要来临,你……” 石中龙闭上眼睛再不睁开。 二夫人坐在床沿发呆。 密室门又开启,进来的是家辉的妻子如萍,满面泪痕,象带雨梨花。 “如萍,怎么回事?”二夫人起身。 “娘!”接下来是呜咽,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娘,您要替我作主,呜……” “你先把话说清楚,我什么也不知道,要我替你作什么主?” 二夫人皱眉。 “娘,您……去看就明白,家辉他……” “好!我们去。” 内宅角院暖阁,堡里人习惯上称之为“大书房”。 这书房是堡主石中龙未罹风症之前一人专属的地方,也就是他静坐休歇之所,家里人不许擅入,下人当然更视之为禁地。 此刻,在小小的院地里,大公子石家庆象一头疯虎,对二公子石家辉展开疯狂的攻击,仿佛是深仇大怨之人相对,家辉拼命躲闪,不得已时才格架一下。毕竟家庆是兄长,又是接位的家主,他不能放肆。 暖阁的雕花隔扇门已碎,变成散落的木屑。 月女站在空了的门框边,满面怒容。 兄弟阋墙何为? “你这禽兽,我非打死你不可!”家庆边打边吼。 “大哥……”家辉已经面红气促。 “我不是你大哥,你……竟敢作出这等事。” “误会……完全是误会,大哥,你听我……” “不听,你……简直不是人。” 没人劝架,因为这里没人敢犯禁擅入。 “住手!”厉喝倏传。 二夫人玉凤和二少夫人如萍从角门进入,二夫人的脸色难看之极,如萍则是泪痕斑驳,气愤又畏怯的样子。 家庆住手,直喘大气。 家辉退到—边,脸上的肌肉阵阵抽动。 “二娘!” “娘!” “你们兄弟要造反?”二夫人声色俱厉:“天大的事情也有长辈作主,你们这象话么?尤其家庆,你已经是—堡之主,岂可不顾身份动辄使用暴力。” “二娘,他……他……”家庆戟指家辉,激愤的说不出话来。 “娘!这只是一桩误会。”家辉吐口大气。 “娘!”月女步了过来。 二夫人凝注了月女片刻。 “月女,你说,这怎么回事?” “娘。我们是不该这么做,可是……为了大局,不得不如此。” 说着.凑向二夫人耳边低语了数声。 如萍睁大了泪眼。 二夫人,听完之后,皱眉横了家辉—眼,然后望向家庆。 “家庆,这的确是一场误会。” “误会?”家庆气呼呼:“—男一女躲到这没人的地方,卿卿我我,又搂又抱,我亲眼看到的会是误会?” “唔!”如萍哭出了声。 月女怒视家庆,如花似玉的粉靥泛出了紫色。 “家庆,你眼睛有毛病,没有的事你会看到?” “闭嘴,你这贱人,等会……” “家庆!”二夫人大声喝叱:“别口不择言,我明白告诉你,月女和家辉是为了应付目前危局,两个商议之后,进大书房寻找(—玄功解’,因为你爹口不能言,又坚不表示意见才出此下策。两人这么做是不该,但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只相信我的眼睛。” “你真的看到?” “我不是瞎子。”石家庆面狠瞪月女。 月女象是心中无愧,除了愤怒之外没有丝毫理亏畏缩的表情;同样瞪大眼睛回瞪。 “家辉,你说,有无此事?”二夫人转向家辉。 “没有!”家辉回答的斩钉截针。 “那你大哥怎么说亲眼看到?” “二娘!”月女接过话:“我跟家辉在找东西,探索可能设有机关的地方,手脚碰撞接触难免,如果我们有心做坏事,会蠢到故意点灯让人看么?” “家庆,你是在窗孔看到的?”二夫人放缓了声调。 “不错!”家庆怒火仍炽。 “你怎么知道要去看?” “我当然会知道。” “有人通风报讯?” “我不想问答这句话。” “家庆,你冷静—点,你当时在盛怒中,又是从窗孔内望,灯光投影,难免会产生错乱的景象,月女说的不错。如果他们有什么不轨的心思就不会点亮灯火自败形藏,同时月女的德行我信得过,家辉也不是无行的小人,这的确是一桩误会,还好是在此地,没外人在场,否则传扬开去岂不是大大的笑话?” 家庆语塞。 如萍暗自咬牙,她看出二娘明显地在袒护家辉。 “家庆!”月女冷冷地开口:“你这种行为对我和家辉是极大的侮辱,我是你妻子,他是弟弟,你竟然会有这种卑鄙无知的想法,我不怪你,因为你……” “住口!”家庆大吼阻止月女说下去。 这—声大吼,使二夫人、家辉和如萍全为之,—愕.月女“因为你”三个字之后是什么下文?为什么家庆会如此急怒? 当然,夫妻之间有其隐私,是不能为外人道的,所以谁也不便追问.只在心里打了问号。 “你不必吼,我早已认命。”月女神情转为幽怨。 “好!现在都回去,好好想一想,大敌当前.情势危如累卵,你们不思保全御敌之道,却在斗这些闲气,不惭愧么?” 说完。转身便走。 剩下的两对珍妻也各自低头离去。 月色清如水。 第234章 信邪 天宇净无尘。 非常幽静的月夜,是个良宵,但并非美景,从任何角度看,这地方绝对不美,而且也不能称之为景,因为这里是坟场,坟场在任何时辰下都不会美的。 青衣蒙面女出现,她并非特别喜欢这鬼地方,而是她另有目的,附带的一个原因便是她与司南誉约唔之地。 另一人影出现,不是司南誉,是司南誉。 “什么人?”青衣蒙面女立即警觉。 “在下司南誉!” “司公子!”青衣蒙面女回身。 双方相对。 青衣蒙面女心念疾转:“该不该拆穿她的真面目?她的来路已经从黑衣蒙面妇口里得到印证,只是她姐妹的真正目的不明,看来暂装浑是上策,现在有个小翠夹在中间,女人对这种事极为敏感,如果抖开了场面必然相当尴尬,说不定节外生枝,对自己将来的行动大有妨碍。” 想着他打定了主意。 青衣蒙面女的目光透过面巾观礼孔象两束会刺人的银针,直报在司南誉的脸上,仿佛要刺穿他的内心。 “姑娘,我们没有见过?”司南誉微笑着说。 “没正面见过!”青衣蒙面女的声音很冷很不自然。 “哦!是吗?姑娘怎么称呼?” “姑娘就是我的称呼。” “对,这样比较单纯,这种时候怎会在此地?” “那你呢,又怎么会来到这里?”青衣蒙面女将话反问,语气似乎并不友善。 “在下来找人,姑娘呢?” “我也是来找人。” “噢!那真巧,有志一同,我们找的不会是同一个吧!”司南誉故意逗她:“在下找的是老小子……” “我找司南誉。” “啊哈!有意思,我们师徒还真得人缘。”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起自旁侧。 两人同时一震,齐齐投注目光,只见几步远的坟堆草丛中坐着一人个老头子,衣着跟草色差不多,头上银发也乱如野草,如果不言不动,月光下还真不容易发觉,从刚刚那句话,已经表明他就是老小子。 他是刚现象还是本来就坐在那里。 如果是本来就坐在那里,两个人都没有发觉,这就未免太疏神大意了,如果刚现身,这份能耐便弥足惊人。 “过来,过来,我老人家要问话。”老小子招手。 两人互望一眼,走近前去。 老小子双目无神,十足老态。 “你就是老小子?”青衣蒙面女开口。 “不错,你既然先开口就先问你,你叫小浪女?” “什么?” “我老人家说你叫小浪女,你既然是小小子的未婚妻,他叫司南誉,你不叫小浪女叫什么?浪子浪女才成对呀!” “胡说!谁是他未婚妻?” “咦!当在是小小子说的,我老人家还会造谣不成?” 司南誉紧闭着嘴,神色自若。 “他配么?”青衣蒙面女已生了气。 “是你答应经过考验之后就嫁给他,如果不配你会选中他?小浪女,我老人家警告你,你可不能玩弄他,小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惹翻了他可有你的好看。” “老小子,我这盏灯也很费油。”侧顾了司南誉一眼。 “哈!”老小子拍了下手:“太好了,是绝配,月下老小子的红线是不会系错的,你两个三生石上早已刻了名字。” “老小子,你少装疯。” “你对我无礼,我就揍小小子,看你心疼不疼?” “哼!疯言疯语,师徒两一副德性。” “照啊!不然怎会是师徒?小浪女,放心,我老人家会替你们作主,你今晚是跟小小子约了见面?” “谁约他?我只是来找他。” “那好,不必找了,他今晚有事不会来,你走吧!” “你管我走不走?” “小浪女,我老人家是为你好,别不知好歹。” “为我什么好?” “我老人家跟这大小子谈的可是男女之间的荤话,不适合你听,所以你还是回避为录,不然会羞死。”老小子一本正经,象煞有介事:“我老人家会转告小小子,说你在找他,这样成吗?” 青衣蒙面女又侧妇了司南誉一眼。 “老小子,我只问—句就走。” “好!你问吧!” “你师徒来到太原可是为了‘玄功解’。” “什么?‘玄功解’?嗨!什么狗屁东西,我老人家连听都不想听。”老小子用手掌在耳朵边扇了几下。 “那为了什么?” ”你说只问—句.已经问完.可以走了。” 青衣蒙面女窒了一窒,向司南誉道:“司公子,我们以后会再见面的。” 说完,转身疾掠而去。 ”老前辈!”司南誉开口。 “什么老前辈,难听,叫老小子。” “好!老小子前辈……” “前辈两字不要,叫老小子比较顺耳。” “好吧!老小子,你老人家要跟我谈什么?” “咦!大小子.你刚才不是跟小浪女说要找我老人家,怎么反过来问我老人家要谈什么?现在我老人家问你.你找我老人家做什么?” 司南誉略作沉吟。 “没有任何别的用意,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之心。” “好什么奇?” “你老人家姓江?” “哈!”老小子站起身来,昏昏的眸子里精芒—闪而逝:“大小子,你编排我老人家姓江是不是?” “不是编排,是请问。” “去去去,天下的姓氏盈百上千,为什么偏姓江?” “因为……”司南誉在考虑如何措词。 “因为什么?”老小子紧迫着问。 “因为听说失踪了几十年的‘江湖第—人’江天尺重现太原,目的是要向‘武林千岁’石中龙讨旧债,所以有此—问。” 老小子的目芒又一闪。 “大小子,你看我老人家象江湖第一人?” “只是猜想,因为年龄相仿,而且你老人家也去过石家堡。” “江天尺要找石中龙讨债与我老人家屁相干。” “你老人家不是也要找石中龙算旧帐吗?” “你怎么知道?” “凡是说出口的话便不是秘密,而人的嘴是封不住的,耳口相通,只要进入耳朵,便会从嘴漏出来。” “少跟我老人家谈歪理,说半天你找的是江天尺?” “不错!” “找会干什么?” “练武的人都想往上爬……” “呵!听口气你想斗斗江湖第—人?” “有这么点意思?” “哈哈哈哈……”老小子狂笑起来,说话声音沙哑,但笑声激荡排空,显示出其内力的沉厚已到惊人之境,笑够了才道: “大小子,你野心不小,竟然想吞进一只象,你也妄想做江湖第一人?” “不是妄想,是打算。”司南誉表情严肃。 “我老人家替你把了脉、算了命,你这辈子没希望,意思就是休想,不过……自个儿做做梦倒是可以。” “在下一向不信邪的。” “大小子,话出自我老人家之口,你就非信不可。” “不见得!”司南誉一副很自负的样子。 “大小子,你无妨等着瞧。”抬头望了望月又道:“据我老人家所知,江天尺绝不会跟后生小子动手,退一万步说,他破例出了手,而你又赢了他,依然无法得到江湖第一人的头衔,这—切全是注定了的,你抬头看看,小星星能与皓月争辉么?小星星能变成月亮么?除非奇迹出现,而天下本无奇迹.对不对?” 老小子这向句话倒是说得很正经,一反他突梯滑稽的作风。 “你老人家把江天尺比作皓月?” “对,江湖第一人只有一个。” “他早已不是江湖第一。” “谁说的?”老小子眸光大盛,很怕人。 “四十年前,他就已败在石中龙手下。” “胡主,乌支蔽日只是暂时。” “这一暂时就暂了四十年,人生有几个四十年。” “很多,火尽薪传,一脉相承。” 司南誉星目也放射奇芒,沉默了一会,点点头,拱手一揖,什么也没说,转身举步离开,笔直的背影,显示了他骄傲与尊严。 老小子脚步一挪似乎想追上去,但他止住了,喃喃自语道:“又是一声瑰玉,是谁调教出来的?江湖第一人,武林第一怪,天下第—家,都是第一,谁是第二?第一只能有一个,就是我老小子的传续,哈哈哈哈…… 石家堡后院上房。 石家辉母子对坐。 “家辉,你都安排好了?” “一切妥当,万无一失。” “我希望你不会做得太过分。” “娘,不会的,我自会分寸,不过……”阴阴地笑笑:“如果事情逼到头上,我的意思是万不得已之时,为了自保,我就不能不采取有效方法了,虽然和一向反对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的说法,可是人往往会被逼上本来不想走的路,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家辉,希望这种事不会发生。” “我也这么希望。” 一条淡淡的黑影从窗外晃过。 由于屋内有灯,所以窗外的影子显得极淡,如果不是警觉性高目力又好的高手是不可能发现的,而石家辉正是这等高手,所以他发现了。 但并不吭声,迅捷地离开窗子,目光朝外一扫,随着标了出去。 二夫人玉凤也机警地从房门闪了出去。 空庭寂寂,残月斜挂,什么也没发现。 石家辉上了屋脊,四下扫了扫,依然—无所见,他又落回到院中,二夫人正好也绕了过来,母子俩对望眼。 “你发现了什么?” “窗外有人影—晃而过,我并不慢,可是……” “家辉,这不止一次了,我怀疑不是外人!” 第235章 交换 “内奸?” “对!”略顿:“不然不会有这么快消失无踪。” “会是什么人呢?” “只有慢慢查。” “对了,娘,我到大哥那边看看。” “你去吧!” 隔院正房。 窗内人影映碧妙,极美的轮廓。 石家辉呆了一阵才出声叫道:“大哥,还没睡么?” 挪步近窗,窗内灯光明亮,月女穿着寝衣,妆已卸,云鬓蓬松,露出衣外的肌肤莹白如玉。美人,在这种情况之下更富魅力,足以让柳下惠动心。 “二叔么,这么晚了……” “我有要紧事找大哥淡。” “你大哥不在,要进来么?” “这……”石家辉的心弦在颤,他不能自己,贪婪地望着窗内,隔了—层纱,实际上相距咫尺,他几乎可闻到那股淡淡的幽香,经过了书房的误会,他不能不避嫌,心里渴望,但却不敢:“那就算了。” “你不是说有要紧事么?” “不急,等大哥回来再说不迟。” “可是我却有事要告诉你,到客厅来吧!” “好!”石家辉进入客厅。 月女披了件外衫从房里出来。 “二叔,坐!” “唔!就站会儿好了,请问大嫂什么事?” 石家辉表现的彬彬有礼,他对这美丽的大嫂除了私心家慕之外还存在着—份尊敬,当然,这份尊敬也许是属于爱慕的衍生物,不完全是基于伦理,不过他表现的是如此。 “你大哥是赴约!”月女天生万物,不柔不媚。 “赴约?赴什么约?” “他的心腹侍卫王强被人扣作人制裁,要他去谈判。” “有这等事?”石家辉两眼瞪大:“对方是谁?” “传来的字条上没有表明身份。” “扣人的原因是什么?” “为了…—个烟花女子。” “大哥一个人上去?” “姚长明陪着,另外带了六名武土。” “什么地方?” “东城门外。” “想不到石家堡的人居然也有人敢绑架,事情恐怕没那么单纯,大哥也真是……以他的身份怎可随便去赴没头的约会,我去看看。”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些担心了,我们一道去,等我换换衣服。” 说完,匆匆进房。 “大嫂,我去带兵刃,顺便叫人备马,大厅外见。”石家辉也急急离去。 月将沉。 村鸡开始啼唱。 赤山岩酣睡在拂晓前的寂静里。 此地距东城门约莫五里,没有山当然也没有岩,只是一片黄土冲刷而成的断沟,形状象层峰,寸草不生,所以为赤山岩,最高的也不过十来丈,形势非常特殊,人行其间,仿佛走在断岩谷道里。 两骑骏马冲入幽暗的谷道,马上是一男一女,是石二公子家辉和他的嫂子月女。 谷道错杂崎岖不适骑马,两骑自然而然地缓了下来。 “二叔,你怎么会想到是这里?”月女在马上问。 “这里地形复杂而且隐僻,约会的人可以减少许多顾虑,如果情势不利,脱身也比较容易。”石家辉回答。 “对方的真正目的恐怕不是为了什么烟花女子……” “当然不是,听起来就不是理由,为了一个风尘女子,不惜劫人为质,还公然约晤大哥,不成话。” “二叔,我看对方对我们的情况相当了解,绑架的是你大哥最宠爱的心腹,笃定你大哥会不惜任何代价救人。” “只怪大哥太鲁莽。”家辉摇头:“大嫂为何不阻止他?” “能么?他连我的话都没听完就气冲冲地走了。” “很明显是个圈套,也只有大哥才会往陷阱里钻。” “希望没事才好。” “最糟的是连对方是什么角色都不知道。” 三拐四转,眼前是—段宽大的谷道,远远看几条黑影横在地上,很象是人,两人—夹马腹冲上前去。 “啊!”月女惊叫了—声。 “是堡里的武士!”石家辉栗声说。 两人下马。 地下横陈着七个尸体,六名武士外加管事姚长明。 “你大哥出事了!”月女花容失色。 “什么人会有这大能耐?”家辉猛咬牙。 “我们……该怎么办?”月女似失去了冷静。 “让我多想想……”家辉举头向空。 沉默了片刻。 “二叔!”月女又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和机智:“我们回堡里去等。” “等?”家辉似乎有些不解。 “对,目前我们只有等,对方如此设计,必然有其目的,你大哥现在已经变成了人质,能杀人掳人,足证对方不是普通人物,如果猜测不错,对方的目的是‘玄功解’,第一步诡谋得逞,必有第二步,我们回去静侯反应,富有行动无济于事,还会让敌人笑话。”月女冷沉的说。 “堂堂天下第一家从此没落了么?”家辉感慨自语。 “爹这—病倒,这些人全无顾忌了。”月女叹息。 “我们回去吧,先派人来收尸……” “走!”两人上马离去。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前端的裂隙里冒了出来,赫然是司南誉,他慢慢走进尸体,看了看,摇头自语——— “红龙、—流武士,还有姚管事……” “绑架石大公子的是谁?目的何在?堂堂天下第一家的继任人功力竟如此不济?不可能,现场没有打斗的迹象,显然是遭人暗算,用这种卑鄙的手段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货色,可恶,非把他揪出来整治一顿不可。” “石家堡的招牌算是砸了,谁想得到……” 自语声中,他侧耳听了听,就地躺了下去。 不久,又一条人影出现,接近,是一名红龙武士,长相可以算得英俊小伙,他望着尸体道:“哥们,这叫生死有命,江湖路上就这么回事.走上了这条路,老命脆得很,怪不得谁。” 司南誉—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 “啊!”惊叫声中,那武士暴退数尺,剑已掣在手中,反应之快,不愧是石家堡的—流武士:“你……” “你应该认识我。” “司南誉?” “对,我三郎跟石家堡打过不少交道,该是熟人。” “你……怎么会躺在尸堆里?” “不是挺好玩的么?嘻!” 那武士端详了司南誉几眼,脸色阴晴不定,最后举步就想离开。 “别走!”司南誉横身拦住。 “你想怎么样?” “想跟你谈谈。” “我有急事,没工夫……” “不行,非谈不可,我不让你走你便飞不了。” “找死!”喝声中,长剑抖出,一连掣出七剑。 司南誉也连闪了七个,依然站在原地,嘻态不改。 “相好的,省了吧!如果你想站着跟我谈放规矩些,不然我要你趴着回话,现在你听着,你的同伴都死了为什么你还活着,快回答?” 那武士又是恶狠狠一剑攻出,分指喉、脸、腹三处要害,一招三式,同时分攻三个部位,身手的确是惊人。 司南誉的峰躯陀螺般一旋,左脚顺势勾出。 “砰!”那武士趴了下去,摔得相当不轻,一下子竟爬不起来。 “我要你规矩些你偏不听,摔跤不好受吧?” 那武士挣了起来,怒瞪着司南誉,—副象要吃人的样子。 “臭小子,你……啊!” —记耳光,打得那武土向乎又栽了下去,手抚脸颊晕了好一会才回气来,口角已沁出鲜血,张口无言。 “小子二字可不是随人叫的,你居然还加个臭字,当然该打.现在回答,人家为什么没杀你?” “留……传信的活口!”他不敢再尝试了。 “不对,你刚才对死人说话,不象死里逃生的样子,而且还带着兵刃.老实说,你同伴是怎么死的?杀人者是谁?石大公子被囚禁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司南誉在运动手指,看样子他准备出手:“你不知道也可以,我要你永远不必开口。” “司大侠……” “嘻!很好听,再叫—遍!” “司大侠!”那武士的神情很狼狈:“我们跟石大公子来到这时忽然刮起一阵怪风,莫明其妙地便向躺了下去昏迷不醒,等到醒来,大公子已失踪了,同伴也丢了命,我被带离现场到一个土坑里,现在放我回去传讯……” “真是如此?” “半字不假!” “好,你说,传的是什么讯?” “说是……用‘玄功解’交换石公子。” “如何交换?” “没有说,外加一句是三天后再听消息。” 司南誉翕动鼻子,象是在闻什么气味,突然伸手抓向那名武土,看似乎平无奇的一抓,那武士竟然避无可避,持剑的手腕被扣牢,长剑掉地,脸色立即变得十分难看,眦牙咧嘴,眼鼓鼓地望着司南誉。 “好小子!”司南誉做出很生气的样子:“我的鼻子最录为过,我闻出你主的话中有假味,你胆子不小,竟然敢对我这样的大人物放胡屁,哼!你知道我会怎样治你么?嘿嘿!我要你吃土,黄土填满肚子是接不出来的,除非开肠破掏出来,你看好不好?” 司南誉边说边弯下腰用左手抓起一块土,作势就要往那武士嘴里塞。 “司大侠,我……我说的……是实话。”那武土额上青筋浮现。 “我司南誉做事一向不胡来,讲理让规矩,我现在点破给你听,石大公子出门时带了姚管事和六名武土一共七个,加上你岂不变成了八个?” “这……司大侠……” “你叫王强,是石大公子最宠爱的心腹手下,你被绑架,石大公子和这几个倒霉的是为了救你而来,对是不对?” 第236章 法 “我……” “说,怎么回事?” 王强面色如土,汗珠子滚滚而落。 “司南誉,我……我说实话……” 此际,天色已经蒙蒙发亮。 司南誉放开了扣住王强的手道:“快说!” 王强突然塌地一个疾滚,脱兔般窜进旁边一条窄巷似的坑道中,逃命,动作当然非常快速。 司南誉想不到王强会来这一手,他的反应也不慢,—个箭步标了过去。 “哇!”坑道里传出半声惨号。 司南誉脚落坑口,王强正好倒地。 坑道很长很窄,两侧仿佛是切开口的两片黄糕,笔直平滑,一眼望去,没半个人影,司南誉弹了过去,检视王强的尸体,发现他颈边有一小撮羽毛,他对这些江湖小门道可是行家,一眼便看出是苗疆惯用的吹箭,见血封喉,照这箭的长度来说,至多三寸,应该是近距离发射,可是两侧壁立,前端不见人,除了鬼魅,世间没这快的身法,这太不可思议了,他下意识地心头一凛。 紧接着是—阵迷悯。 这分明是杀人灭口,王强是回去传信的,为什么要杀他灭口? 王强朝坑道逃,显见这是条生路,却成了死路。 事情发生在王强要说实话之前,显然对方不许他说实话,如果王强不逃,对方又如何阻止他说实话。 所渭实话是代表了什么? 工强是石大公子的心腹,何以先不说实话? 照此推断,所渭绑人是为了“玄功解”未必确实,这当中可能大有文章。 石家庆虽说为人有些粗鲁毛躁,但身为天下第—家的家主接掌人,功力似是未可轻视的,竟然自身难保,对方究系何等人物? “扑!”实际上并没有声音.是司南誉感觉到的声音.同时任何物体的移动,尤其是快速移动,不管是轻东西,都会与空气发生摩擦.这就产生了人耳听不到但能感觉到的声音,当然,武林中能具有这种能耐的绝不多,司南誉是不多之中的—个,他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闪了—闪。 “扑!”这回是真正的声音,一撮羽毛钉在对面土壁。 浪了三郎目光—绕,倏然省悟。坑道中有看不见的暗道.就在土壁里,因为他锐利视力发现了壁间小孔,吹箭就是从小孔里射出来的。 再审视,小孔不止一个,每隔—丈有一个拳头大的小孔。 在这种地方设计这等玩意,显然是处心积虑。 笑了笑,他抓起土块一路塞过去,塞了五孔,现在,五丈之内是安全地带了,他判断暗沿的土壁定然不厚,否则便会影响里面人的视力。 于是,他背抵对面土壁,立掌、运功,以十成功力推出。 “轰!”地—声,土块崩落,果然是中空的洞道。 他钻了进来.耳朵贴上洞道地面。“咚!咚!”的快速踏地声传入耳鼓,但已经很远,里面的人正在逃离。 略作思索,他顺穴道奔去。 天已大亮,那些特凿的吹箭变成了光源,**并不黑,一路畅行无阻,约莫十余丈远近,天光大盛,已到了出口,口外不用说又是土切的谷道,视力所及,还是不见人影,想了想,他飞身登上断层顶端。 这鬼地方他从没来过,—切都陌生,放眼四望,这片称作“赤山岩”的黄土小山林绵延约半里,赤裸裸寸草不生,并非土不生物,而是积年累月地风蚀雨刷,留不住任何可生长的东西,重重叠叠的黄土坯块零乱排去,人入其间等于进了迷宫,如果有人掘穴而匿,还真不容易挖出来。 他索性坐了下去。 天边已幻出绚丽的朝霞。 他在想—一—— 石大公子当然是被禁藏在这些土片中,如何找?该不该找? 有理由救人么?这是问题的关键。 想了又想,他觉得该救人,即使是一个死刑犯,在没依国法处决之前,生了病还是—样要为他治疗。 心意已决,但如何行动呢?盲目胡搜么? 突然地,他发现不远处的—条谷道中有人影在移动,没经任何思索,他起身施展看家本领,象巨鸟般飞扑而下。 “站住!” 他俯冲飘落在那人身后。 那人回转身,是个大络腮胡的汉子。 “你……是谁?” “嘿!本人是鼎鼎大名的‘天理人道流’开山祖师司南誉,听说过没有?” 司南誉本性难移。 “哈!原来你就是在本堡传位大典上搅局的小叫化,你怎么会搅到这里来?” 大胡子似乎已安下心来。 司南誉倒是呆了一呆。 “你是石家堡的人?” “我……”大胡子一下子说溜了嘴,答不上话来。 “你怎么啦?说呀!” “老子要宰了你!” 大胡子亮了剑。 “且慢!”司南誉好整以暇:“你要宰我还差十万八千里,咱们先把话说清楚,石家堡的人参与绑架主人,这叫大逆不道,八成你是吃里扒外的奸细,你叫什么名字,主使你的是什么货色,说出来听听看。 大胡子冷哼一声,振腕,长剑挟丝丝破风之声迅厉无比地刺去,势如灵蛇出洞,论剑术较之王强又哟了许多。 司南誉歪身避过。 大胡子再出击,不是一剑,而是绵密凌狠的招式,象暴雨骤降,大狂涛怒卷,把司南誉整个人罩盖其中了。 司南誉成了戏波逐浪的游钽,环滚陷现,看来还十分自得。 大胡子攻势更紧,招招辛,式式辣.似乎存心把司南誉搅碎,但他无论变幻何等招式,都沾不到司南誉的秀角他每—招中都留一虚隙供对方利用,愈打他愈是心寒,因为他发觉双方功力有极大的差距,而且对方尚未反击,但他却又无法收手,他知道只要一懈,致命的反击便踵而至,他只有拼命出剑。 司南誉十分优游,从容已极。 大胡子已经发急,这是剑手的大忌,一急便会心浮气躁,不但功力大打折扣,出剑的章法也跟着紊乱。 持续了半盏势茶时间?大胡子已气喘汗现,招式凌乱,气势大减,至多再半盏茶时间,他非元伤倒地不可。 司南誉的用意正是不出手而把对方累倒,功力是不能抛下的,所以他现在等于是练功活动筋骨,象这种对手,他实在不屑对招。 逐渐,大胡子已呈不支,身形随着招式乱晃。 终于,大胡子自动收剑,以剑拄地支持住身体不倒,狂喘如牛,口中白沫已沾连胡须,眼皮子也告下垂。 “没意思,不好玩!”司南誉抹了抹手掌:“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话了吧?” 大胡子眼皮撩了—下.只顾喘息没开口。 “看样子你想吃土?”司南誉又说了—句。 大胡子仍不开口。 “这黄土填满了肚子.绝对拉不出来,最后是活活胀死,这才叫好玩。”司南誉随手在地上抓起了—大块土。 大胡子两眼突然瞪大。 就在此刻,谷道两端人影出现,不下二十人之多。 司南誉心念疾转,耗下去白费气力不划算,自己的目的是逮个活口究明真相,救不救人尚在考虑之中,对方能用吹箭,说不定还有别的歹毒玩意,还是先带人离开为上,心念之中,食中二指隔空一弹,大胡子栽了下去。 一阵呐喊,两端的来人加速奔近。 司南誉左右—望,抄起体型几乎比他大了一倍的大胡子腾空而起。惊人,震世骇俗的功力。 人涌到,司南誉已挟人登上了土谷壁顶。 来人全仰头上望,惊呆了。 司南誉杳去。 旭日荒林。 这里距赤山岩已经有一里之遥,荒林中,司南誉站在树边,大胡子躺在地上骨碌碌直转眼珠子,眼里尽是悸怖之色,他的剑在司南誉手中、 “司大侠,你为什么要管这件事?” “高兴,喜欢,闲着也是闲着,总得找点事干。” “你能不管么?” 大胡子来软的。 “听口气,你这只狗熊象是有什么条件,说说看?” “你放人,代价是—千两黄金,如何?” ”哟呵!一千两黄金是可以化一阵子,金子呢?带在你身边?” “当然不是,你放了我,自然有人送金子来。” “狗熊,你值一千两黄金么?你把我司南誉当三岁小孩?放了你,没人送金子,我岂非人财两失?” “不.你只要答应不杀人,不问话,放开手不管闲事,我就有办法叫人送金子来,到时银货两讫,怎样?” “让我想想!”司南誉抓了会脑袋,摇摇头:“不行,我是堂堂‘天理人道流’的开派祖师,如果贪区区千把两金子放了你,岂不是没了天理?再说.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放了你再去为非作歹害人.还有人道么?不成,别打这种歪主意,不杀你可以,你必须据实问答我的问话,不然,老主意,用土填你的肚子.” “司大侠,这……人道么?”大胡子声音发抖, “啊哈!用不人道维护人道,懂吗?” “你……不答应?” “不答应,说,你叫什么名字?” 大胡子咬牙不吭声。 “说?” 司南誉用剑身在大胡子的脚踝上猛敲了—下。 “啊!”大胡子惨叫,这可是痛澈心脾的。 “说是不说?” 又是重重一下。 “啊!”又是—声惨叫:“我……说,我叫牛四。” “牛四,很好,为什么背叛石家堡?” “这……这是不得已。” “什么不得已。” 第237章 采樵 “我……是被迫无奈……” “爽快些,这第三下会敲碎你的脚踝,你的—条腿就废了.再来是卸你一条胳膊,再挖你一对眼珠子,反正我司南誉杀人不嫌零碎。” 司南誉说狠话,但还是嘻着脸,就象是说着玩的一样。 牛四可明白这小叫化说的绝不是说着玩,长满毛的脸阵阵抽扭。 “我说了,可能……死得更惨。” “你嫌我刚说的手法太斯文?告诉你,我有一百种你连梦都没梦到过的杀人手法,连阎王老子看了都会摇头,刚说的一种是最轻松的,你看过杀羊刮毛么?在郐上开个口,插根小竹管,然后吹气.让你全身的皮全鼓起来,这是另—种,不过,也算很轻松了。” 司南誉笑着说。 “你……干脆杀了我吧!” “那怎么成,—下子就让你闭眼多不好玩。”司南誉半闭眼,摇晃着脑袋,突地眉毛一扬道:“这样好了,我们来玩美女脱靴……” “什么美女脱靴?”牛四脱口问。 “蠢材,这你都不懂。”司南誉露出兴味勃勃的样子:“不过,你半点也不象是美女,象头狗熊,就玩莽汉脱靴吧” 说着弯下身,—手抓住牛四的右脚,在踝骨上方两寸之处用剑便切,是真的切,血水随着切口冒了出来,剑刃锋利,切起来毫不费力。 “啊!浪子大侠,我……我说。”牛四面如死灰。 “好!”司南誉住了手:“快说,主谋是谁?” “主谋就是……” 蓦地此刻—— “哎!司公子,不要……哎……”女人的尖叫倏告传来。 司南誉蹦了起来。 “司公子,你……我不要……”尖叫声再传。 司南誉顾不得再问牛四的口供,循声掠了去,判断已超过发声的位置,但一无所见,他在林子里绕了两个圈,任什么迹象都没有,心念一转,暗叫一声:“上当了”飞快地奔回原地一看,不由傻了眼。 牛四仍躺在原地,但已经变成一具尸体。 司南誉猛敲一下自己的头,苦苦一笑,自语道:“司南誉也变成了蠢材,竟然会中人调虎离山之计,明知……” 他没有说下去,望着牛四的尸体在想—— 王强和牛四都是石家堡的武士,为什么也参与劫持石大公子的阴谋,是被迫还是早已被野心者收买利用? 老堡主石中龙开创了天下第—家,遍地是仇,阴谋者的目的是真的为了“玄功解”还是为了复仇? 如果石中龙仍然在位,这种事可能就不会发生。 三十年风水轮转,天下第一家就将要从武林榜上除名了么? 石家辉机智深沉,难道也无力挽回? 目光望向远方。 阴谋者就藏匿在赤山岩中,这一片黄土带很适合挖掘窑洞,从发射吹箭的地道看,这不是临时利用,而是经过长时间的经营,到底是何许人物? 照理,石家庆该救,依情,根本就不必管他的死活。 司南誉深深想,脸上尽是痛苦之色。 管与不管,主权在他,何以会痛苦? 慢慢考虑好再说,这是他最后的决定。 石家堡密室。 二夫人玉凤服侍石中龙喂完早餐。 “老爷子,我已经没了主意,对方刚刚送信来,要以‘玄功解’交换家庆.你不表示意见,我怎么办?” 石中龙无神的眼没有反应。 “家庆的命重要,还是‘玄功解’重要?老爷子,你已经这大年纪,又中了风,那东西对你等于是刻物,就算真的能练成盖世身手,要练的也该是你儿子而不是你,为什么执迷不悟呢?石家堡要是被除名,你什么也没有,还牵连到下代。” 二夫人似乎想哭出来。 石中龙又是老套,不想听就闭上眼。 “唉!算了.听天由命吧!”二夫人颓然。 密门开启。 月女抱着一个布卷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咚!”地跌坐地上,满面都是泪痕.神色惨厉无比。 “月女,发生了什么事?”二夫人愕然上前。 “二娘,哇……”月女痛哭失声。 “月女,到底怎么回事,你一向坚强……” “二娘,您……看……”手中布卷向前推了推。 “这……是什么?” “刚送来的!”月女止住悲声,咬牙。 “里面包的是什么东西?” “您……自己打开,我……”月女全身发抖。 二夫人打开布卷。 “啊!”一声惊,二夫人神色全变,目蹬口张,跟着发抖。 布卷里包的赫然是—保齐膝断腿,还连着鞋袜,切口平整,血液已经凝固,但可以看得出来是新切的。 “家庆……的腿,对方……说下次……将是人头。”月女哭着说。 床上的石中龙眼里突射杀芒.“嘿!”—声令人股栗的长喘。 二夫人冲回床边。 “老爷子,你……你真的忍心,啊!天啦!”擦了下泪水:“你到底有没有‘玄功解’.快表示呀!” 石中龙眨了两下眼。 “老天,你说你有,藏在什么地方?” 月女也起身到床边。 “爹,家惊奇已经残废了,可是……能救回来,他……还是……—个活人。” 美丽已经凄厉的失去原形。 “老爷子。”二夫人手抚石中龙的上胸:“要是我说对了,你就眨两下眼,‘玄功解’是藏在大书房?” 石中龙眼皮子没动。 “卧房?” “这间密室里?” “阁楼?” “地窖?” 二夫人一共说了十几个地方,石中龙全无反应,不由大为气沮,挫了挫牙道:“老爷子,我看得出来,你还是执意隐瞒,儿子是你的,基业是你一手开创的,我真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你是准备全部毁灭吗?” 月女吐了口气道:“爹,是不是东西不在堡里?” 石中龙眨了两下眼。 二夫人急声道:“那在什么地方?” 月女道:“二娘,爹口不能言,手不能写,怎么能说出在什么地方,我倒是有个简便又妥当的法子……” 二夫人道:“什么法子?? 月女道:“我们到外面去,大家集在一块,各人就所知的人和地提出意见,一一写在纸上,然后请爹过目,这不是简单明了么?” 二夫人深深点头道:“这办法很好,一人不敌二人智,比在这里瞎猜强多了,你的心思实在灵巧,我们这就出去把家辉、秋总管他们全找来一起商议,走!” 婆媳离开了密室。 也许是非常变故的冲击激发了石中龙的反应力,他圆睁双眼,爆射出怕人的厉芒,象烈焰,象刀光,口里也发出了不知是愤怒还是痛苦的呻吟,仿佛变成了一保重创伏卧的猛兽,亟想暴起反噬。 密室门重新开启,一个英挺的身影来到桌边,赫然是司南誉。他是依据黑衣蒙面妇提供的机关图入室的。 四目对视。 司南誉面如寒冰,目如霜刃。 空气在刹那间变得十分诡谲而可怖。 双方对视了很久。 “石中龙!”司南誉开口:“为了你的英雄梦,积欠了无数的孽债,欠债就该还,你为什么要中风?” 石中龙眸子里狂焰灼灼。 “野心使你失去了人性,竟然连最爱你的人和自己的骨肉都忍心下手,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连禽兽都不如。” 司南誉的声音也象刀,胜过杀人的刀。 石中龙眼珠子一阵暴突之后,目光突然黯淡下去,眼角溢出了两颗泪珠。 “我不会杀你,对那—对母子,你应该自己还出公道,我将尽全力为你求药,使你恢复正常,好让你对他们母子作自我交代,这就是天理人性,我会等这—天的来到,我走了!” 说完,深深盯了石中龙一眼,转身离去。 石中龙口张了张.没发出声音。 然后,他闭上眼睛狂喘。 司南誉又来到赤山岩。 他决心要救出石大公子家庆,这是他考虑的结果。 他漫无目的地行走在黄土谷道里——说是坑道更来得恰当。 人象地鼠般藏匿在土洞中,想挖出来相当不容易,最好的办法是引对方主动现身,所以他不必费什么心思,只消胡转—通,对方定会出面,而且他已经有了救人妙策。 转了近一个时辰,连半个鬼影子都没出现,司南誉已经感觉到不耐,如果对方坚不现身,或许是早已远走,等于是白白浪费精力,得想个什么法子驱对方出洞呢? 他想到烟熏兔子水灌蟋蟀,这是小时候玩过的,可是这里根本没有水,也没有可以燃烧的野草枯枝…… 突地,一阵歌声传入耳鼓—— “采樵好,采樵好! 宝贵如浮云, 名利似粪草。 无本生意换黄汤, 枯枝败叶求温饱。 一人喝足,全家都了。” 一个老樵夫担着担柴草从前端拐了出来。 司南誉暗道一声:“妙啊!”正愁没材料熏兔子,就有人送上门,可是这地方根本没柴草,采樵得到半里外的林子。 是了,这樵子一定是附近的人,为了抄近路才穿越赤山岩。 想着,迎了上前。 老樵子又唱—— “采樵好,采樵好! 青山永远在, 不愁没柴烧。 妻财子禄我无缘, 三杯下肚看天下。 ……” 双方已经正面相对,老樵子住了歌声。 “老丈.你唱得真好!”司南誉笑嘻嘻地说。 第238章 绝活 “不成调,唱唱增加点力气。” “你是皇帝?” “什么意思?” “听你唱的,好象是孤家寡人一个,皇帝都自称孤家寡人,你不等于是皇帝吗?” 司南誉偏起了头,象在给对方看相,其实他是有心的,他想看出对方的真正身份,这种狗不拉屎的地方得小心—点。 “哈哈哈哈……”老樵子放下柴担开心地笑了。 “老丈,挑进城去卖?” “当然,这地方谁买?” “我买!” “什么?你买?” “是啊!” “小哥.你买柴火作什么?” “嘻!我跟我大哥是干捉捉兔子这—行,熏蛇洞兔窟少不了柴草,到远处捡太费事,你在这里卖了可以省许多力气……” “你真的要买?” “当然.你这大年纪我怎么敢耍你,多少钱?” “五十丈!” “好!”司南誉在腰里摸了好一阵,摸出一粒碎银:“老丈,没铜钱,只有这粒银子,将就吧!” “我没得找!” “不用找,多的打点洒喝,反正我兄弟只要多逮—条蛇卖的就不止这数目。” 说完,把银子塞在老樵夫手里。 “那……嘿嘿,我老儿算走了酒运,这块银子可以买十挑,看来我可以休息三天不愁没酒喝,小哥,好心有好报,你会抓到蛇兔一大堆,谢啦!” 老樵夫抽出扁担,解了绳索绕好结在扁担上,高高兴兴地走了。 司南誉也乐了,他已在来路上相准了一个大洞,忙抓起柴担往回走,到了洞口,把柴草塞了进去,用火摺子引燃,然后蹲在旁边静待下文。 他很明白烟往里灌之后便会钻穴往上冒,而这种人挖的窑洞必有许多小岔洞,洞洞相连,只要熏出人来就可以。 果然,这边烧,远远另一边冒出了烟。 司南誉拍手大乐。 “小子,你这是作什么?”突如其来的声音发自身后,竟不知是何时来的;司南誉应了一声:“熏兔子!” 回转身,见是个中年和尚,阴沉沉的脸带着凶气,完全不象是出家人,他奇怪这里怎么会有和尚:“大师父,化缘的?” “对,化你小子的命!” “哈!大师父,原来你是化命的和尚,怪不得住在这种鬼地方,化命是怎么个化法?”司南誉嘻皮笑脸。 “这就么化!” 随着话声.右手五指屈曲如钩闪电抓出。 司南誉急旋身,几乎是同一时间,和尚的左手倏扬,宽大的袖筒里,飞出一片网,网线很细,但罩盖的范围足有两丈多远。司南誉立即被网住。“啊!”他大声惊叫。 网—收,司南誉摔倒地上,被捆成了一个肉粽子。 “臭和沿……你……你……”司南誉大叫。 “嘿嘿,小子,有你的好看。” 和尚用脚尖点了司南誉三处穴道,再振臂一抖,网收回,司南誉被抛起丈来高,然后重重放在地上。 两名大汉奔近。 “带回去!”和尚发令。 土室里,有桌有椅,桌上有盏大油灯。 司南誉躺在地上,八名大汉围了大半个圆。 桌子后面坐了个蒙面人,刚才那中年和尚旁立。 “司南誉,不许装佯,规矩规矩回话。”蒙面人开了口,中气足,话声有些震耳。 “我一向很规矩!”司南誉回答。 “你来这时捣乱的目的是什么?” “捕蛇抓兔子。” “你不是想退层皮吧?” “啊!不,不,退了皮岂不成了肉人?” “那你就老实些,你是老小子的传人?” “不,是寄名,嘿嘿,只是寄名。” 司南誉躺着不能动,只有嘴还能开,耳朵还能听,德性依然不改。 “老小子,什么来路?” “没来路,就是老小子。” “哼!他就是‘江湖第一人’江天尺对不对?” 司南誉沉默,心里连打了几个主意。 “如果不是呢?” “那你就不只脱层皮。” “如果是呢?” “那就可以商量。” “好!那就算是吧!” 现在轮到问话的蒙面人沉默了,司南誉的话真假难分,而江天尺他们惹不起,所以不敢随便对他动刑。 “到底是不是?”和尚插了嘴。 “老小子你们不是见过么?废话!” 和尚重重地哼了一声。 “总管,这小子不给点厉害……” “你叫我什么?”蒙面人怒叱。 “啊!是,岩主。” “悟明,你少开口。” “是,岩主。” 原来这和尚法号悟明。 “司南誉,这关系你的生死,你最好实话实说,江前辈是武林共尊的长者,我们不能对他老人家失礼……” “怎么不说你们惹不起?” “就算惹不起也无所谓,对他老人家而言,我们并不丢人,江湖上还没几个人惹得起他老人家,现在你说?” “我已经说过了,就算是!” “到底是不是?” “我说不是,你们就要我脱层皮,那我只好说是!” “那就证明不是!” “你自己去判断,这同样关系你们的生死,你喜欢赌么?这可是豪赌,赌命,赌赢了就话,财输了就死。” 蒙面人又沉默了许久。 “砰!”他拍了下桌子:“我赌了。” “呵!你赌什么?” “赌老小子不是江天尺。” “哈!够种,我司南誉如果开赌坊,一定请你去捧场,势必会生意兴姓,你财老小子不是江天尺又怎样?” “嘿!”蒙面人冷笑了一声:“悟明,你来办,表演你最拿手的绝活。” “遵令!”悟明很高兴地应了一声,然后步到司南誉身边.狠狠踢了一脚道:“小子,死到临头你还要耍嘴皮子,这回你的乐多了。” “臭和尚!”司南誉怒叫道:“你可要记牢,你在外面点我穴道时踢了我三脚,连这脚一共四脚,我可是要加利息的,到时不许赖帐!” “嗄嗄嗄……”悟明和尚怪笑起来,笑声有若枭啼狼嗥,刺耳之极。 司南誉默不出声,静静地听悟明和尚笑,其实他心时正在转着念头一—— 被对方擒来,初步目的已达。 这蒙面人被悟明和尚漏嘴称作“总管”,被叱之后改称“岩主”,两个称谓之间相距很大,其中有什么文章? 既称“岩主”,当然是赤山岩之主。 石家庆的断腿已送到石家堡,他现在已是残废一个,人即使救出去,还能担当天下第—家的家主么? 王强牛四是石家堡的叛逆,证明石家堡有内应存在,两个都已被杀灭口,而蒙面人被称为总管,这……。 悟明和尚业已停止了笑声,凶光熠熠的眼睛盯在司南誉的身上,嘴角噙着—抹阴残的笑意,完全不象出家人,仿佛是—只行将扑噬的野狼。 “小子,你知道我将如何款待你么?” “款待?啊!不敢当,随便几样小菜便行,我这个人一向不讲究排场,不过,酒可是要好的,要陈要烈。” 浪子三毫无惧怯之意,还是佯狂的老样子,老小子是装疯,他是卖傻,—老—少配当的析好。 “小子!悟明和尚眦了眦牙:“等一会你会叫爹哭娘喊老天,就照你的话先给你品尝点小菜……” “事先声明,小菜归小菜,我可不吃素。” “嘿!当然是荤的!”光脑袋一偏:“架他起来!” 立即有两名大汉把司南誉架了起来。 “享受美食应该端正其位,抬奇子来,预备点烛。” “是!”又有两名大汉应了一声,转入旁边洞门。 “臭和尚,对极了,没有人站着享受酒食的。”司南誉如果能动,他一定拍手叫好,现在却只能动嘴。 两名大汉抬出一张奇形怪样的大木椅,架住司南誉的立刻把他按坐上去,“咔咔!”数声,手脚腰颈全被铁扣卡住,两只手搭在扶手上,真的四平八稳,就象是派头十足地端坐在太师椅上。 “不赖!”司南誉赞了一句。 另—名大汉把蘸饱油的布条缠上司南誉的左右中指。 “这是做什么!”司南誉问。 “燃烛夜饮!”悟明和尚阴笑着回头。 “听来挺有意思的!”司南誉咧咧嘴。 缠油布条的大汉晃亮了摺子,一碰就点燃。 火攻手指头,够残忍。 “这不好玩!”司南誉头不能动,左右歪嘴吹气,炽燃的油布指头顿熄。 这一手很惊人,吹灯容易.吹熄点燃的油布可不简单。 在场的大汉为之惊“咦!”出声。 “捂住他的嘴,再点!”悟明和尚大声指挥。 “慢着!”司南誉更大声。 ”这只是小菜,好料理还在后面,你小子怕了?” “笑话,我司南誉,从小到现在还不知道有‘怕’这个字,只是想问几句话。” “你小子只有答的份,没有问的资格,点!” “让他说!”蒙面人抬了抬手止住点火者,显然他还是怕输,万一不巧.他实在输不起,“江湖第一人”放眼江湖能惹得起的真是凤毛麟角,数得出来的—两个。 “岩主,你很够意思!”司南誉笑笑说。 “少废话,你想说什么?” “我要见两个人!” “见两个人……两个什么人?” “一青—黑两个蒙面的女人。” “蒙面女人?” “对,见其中随便一个都可以,我跟他们两个的关系非比寻常,那青衣蒙面的可是我下过订金的媳妇,这关系还够吧?” 这是司南誉临时想到的,黑衣蒙面妇姐妹俩矢志向石家堡讨血债,当然是不择手段,而青衣蒙面女数度在坟场出面,那座无名冢是在石家堡只在极少几人知道的秘密通路,石家堡又出了内奸,同时青衣蒙面女考验自己的最新任务是查出江天尺的下落。 第239章 鄙夷 现在对方怀疑自己是江天尺的传人,这些情况合在—起,两个女的不无可疑,极有可能是她俩设计的,如果正面问,蒙面人必然否认,所以他来个单刀直入,蒙上—蒙,这是诈术之一。 “我不认识什么蒙面女人!” “真的不认识?” “岩主!”悟明和尚已经感觉不耐:“这小子诈得很,用不着跟他耗了,来硬的,他会等不及地招供。” “喂!臭和尚,你不是赶着上西天吧?” “点上!”悟明和尚怒喝一声。 “没意思,我不想跟你玩了!” 司南誉摇了摇头。“咔嚓!”一声暴响,厚重坚实的木椅突然散裂,椅子一散,装置的机关卡簧自然失效,人便站了起来。 “啊!”连蒙面人在内,全都惊叫出声。 猝然的情况,在场的不知如何应变,全呆住了。 人是被制了穴道的,而且是三重禁制,如何自解的? 司南誉的行动可没迟滞,先对付近身的悟明和尚,等到众人回过意识,悟明和尚已被他制在手中。 扭住一只胳膊,退到壁间,这样,他便只对付下面的,不虞背后被袭,众大汉骚动了一下便静下来,投鼠忌器。 悟明和尚被制,脸孔扭歪。 蒙面人挺立着,一时间没了主意。 “岩主,我们现在来谈!”司南誉耸了耸肩。 “退下!”蒙面人发令。 八名大汉迅快地窜进土室小门。 蒙面人一歪身,反退进身后小门,站在门里数尺的地方。 “岩主,要谈什么?”司南誉嘻着脸问。 “你准备实话实说了?” “我本来一直在说实话。” “那你还有什么可谈的?” “呵!该谈的可多了,比如说你岩主阁下来路,幕后的主使人,绑架石大公子的目的等等,等等。” “原来……你是为了石家庆而来?”蒙面人吃惊。 “可以这么说。” “奉何人之命?”蒙面人这句话有其用意。 “奉我自己之命。” “意思就是你要插手这件事?” “对,你真的不笨,一猜便猜中了,嘻嘻!” “你要为石家堡卖命?” “你这句话就太不聪明了,本人一派之长,怎么可能听令于人?天理人道流做事有一定的规矩,天理者,就是顺应天心,以天意为重,比如‘玄功解’这等武林瑰宝吧,天意属谁便是谁的,不许巧取豪夺,而人道.就是用合于人性之道来顺应天心.懂吗?” 这套歪理,直教人听了啼笑皆非,不过歪理之中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理。 “说了半天,你是为了‘玄功解’……” “对,要是我们合作.一定成功。” “司南誉,你可是找错了对象,我们志不在‘玄功解’,那只是借口。目的是向石中龙讨旧帐。” “那为什么要用秘笈换石家庆的命?” “我说过是借口。” “鬼才会信你的话,臭和尚,你说,你们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咔!” 一记爆栗敲在悟明的光脑袋上。 “啊!”悟明和尚痛叫了一声:“臭小子,你少得意,这里是鬼门关,进来就休想再活着出去,哼!” 悟明和尚咬牙切齿。 “臭和尚,我如果没命,你就是垫背地。” “你小子想得很美,哼!”悟明和尚重重—哼之后大声道:“岩主.绝不能留活口,否则会影响大事。” 什么大事司南誉当然听不懂。 蓦在此刻,蒙面人身后又出现了了个蒙面人。 两个蒙面人,都是不敢以其面目示人。 “做了!”后面的蒙面人说了。 “如果这小子真的是……”前面的回声。 “用黄的!” “是!”前面的蒙面人比了个很古怪的手势。 司南誉还来不及去研判对方话中之意,无数黄点从不同方位射出:“吹箭!”他暗叫—声,急摆悟明和尚的身形,把他当挡箭牌。但这土室只有两丈多见方,箭势疾而密.无法全挡开,悟明和尚中了十之八九,而他自己也中了几支,悟明和尚软了下去,他也跟着瘫倒。 原先奉令隐藏的八名大汉又现身出来。 “先带悟明下去拔箭解毒!”前面的蒙面人发令。 悟明和尚立即由两名大汉抱抬下去。 “这小子如何处置?”前面的蒙面人请示。 “暂留活口!”后面的指示。 “要不要先废他的武功?” ”暂时不要,先确定他的身份再说。” “可是这小子相当诡,恐怕……” “不必多虑,由本人以独门手法制住他。” 坟场。 破亭。 老小子半坐着靠亭柱上打盹,一个娇俏健美的女子走近,仔细打量着老小子,似乎要从他身上打理出传什么东西似的。 老小子以梦呓般的声音嘟浓道:“这小子野得不象话,三天两头看不到人影,非好好教训他不可。” “你就是老小子?”女子大声说。 “谁?”老小子张开眼:“噢,原来是小妞,不赖,很有点练武的样子,你怎么知道我老人家叫老小子?” “当然是人家告诉我的!”女人闪动着大眼睛。 “人家?哪个人家?” “司南誉!” “啊!”老小子坐直身形:“小小子告诉你的?” “对!”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翠,司南誉说要找他就到这里,他同时也说了跟你老小子关系密切,找不到他找你也是—样。” “关系密切,嘻嘻!”老小子似乎十分得意这四个辽:“小小妞,你跟小小子是什么关系?” “朋友,很要好的朋友。” “好到什么程度?” “好到可以嫁给他!” 小翠可是快人快语,任何—个黄花大闺女开不了口的话,她说来是那么自然。 “好!听你这句话,跟小小子是—副德性。”欣赏了她—番,又大摇其头:“不对.不对,这当中有问题。” “什么不对?” “他已经跟小浪女有了婚约,你又要嫁给他……” “谁是小浪女?”小翠脸上变了变色。 “喏!”老小子连看都不看,反手往背后一指:“就是她,她比我老人家早到,不用主也是在找小小子。” 青衣蒙面女从—蓬荆棘之后现身,走近。 小翠上下打量了—阵,披了披嘴。 “你就是小浪女?”小翠的语气颇不友善。 “不错!”青衣蒙面女冷冷地回答。 “你跟司南誉有婚约?” “可是说有,不过……目前尚在考验阶段。” “考验?”小翠象是不太懂这两个字的意思。 “对!考验他的心性,为人,以及对我的忠诚的程度,如果合格,我会考虑嫁人他,否则的话就拉倒。” “考验他……哼,你也配?” “说话再客气些?” “已经够客气了!” “哈哈!”老小子拍下手掌:“我们小小子不愧是人中之龙,居然有人为他争风吃醋,我老小子与有荣焉!哈哈哈哈……” 他乐得只差没手舞足蹈。 两个女的同时白了老小子—眼。 “如果我猜的不错,你的应该是十三公子。”青衣蒙面女声音中带着不屑。 “你怎么知道?” “听口气你是承认了?” “我不否认!” ”你能同时爱两个男人?” “—点不错.我喜欢十三公子.也喜欢司南誉,两个我都爱,顺便告诉你,我打从小时候起,凡是我喜欢的东西绝不许别人碰.这句话你应该明白?” “我非常明白,我要跟两个男人洞房花烛,同时嫁两个丈夫。” 青衣蒙面女的眼神里充满鄙夷之色。 “明白就好!” “他们不会为你打架?” “别人绝对会,只有他俩不会。” “哇!哇!”老小子大叫:“小小妞,你这是什么话,传开来不知道要吓死多少人,—女嫁二夫,你说得挺自然,司南誉那猢狲我老人家可以不管,小小子可是我老人家准备传衣钵的,你可不能乱来。” “我才不乱来,不信你可以问司南誉!”小翠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天地倒转了么?”老小于站起来直盯小翠。 “天地不会倒转,太阳也不会打西边出,你老小子大可不必担这份心。” 老小子偏头,想了又想,敲敲脑袋。 “我老人家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要想,省得浪费精力。” “也对,想不通就不要去想。”点点头道:“你找小小子什么事?” “他是从来不失信的,我在跟他约定的地点等不到人,只好来他经常出现的地方找,既然没影子,我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事?” 小翠脸上浮出焦急之色 “不会,小小子比鬼还精灵,不会出事。” 老小于对司南誉似乎有极大的信心,语气是笃定的。 小翠转向青衣蒙面女。 ”为什么要蒙头遮脸,见不得人?” “我不想跟你这贱人说话。” “你骂我贱人?” “骂了,怎样?” “随便侮辱人就得教训。” “就凭你?” “哼!”青衣蒙面女冷哼—声之后,出手便攻, 老小子摇晃着白茸茸的毛头道: “你们打可以,但是不许伤了对方,小小子要是知道两个小妞为他打架,不知会乐成什么样子?” 嘻嘻一笑又道:“这叫走桃花运.走桃花运的人注定会倒楣,不是好事!” 青衣蒙面女与小翠打得难解难分,双方旗鼓厢当,你来我往,谁也没占上风,不过双方出手的招式玄奇诡辣.极为可观。 老小子频频点头,击掌赞赏。 青衣蒙面女突然发动疾攻,八掌三腿两指一气呵成,把小翠逼得退两步,她趁机改变招式,状类兰花拂穴手,但更奇诡。 老小子怪叫—声:“好手法!” 第240章 好心 就在老小子的叫声中,小翠的娇躯打了个踉跄,她已经挨了两指,但人没倒下,反而借踉跄之势弹退五尺。 青衣蒙面女弹步急迫。 小翠凝立不动.单掌斜扬,象出创的架式。 老小子惊“咦”了一声之后暴喝道:“住手!”这一喝有如九天雷震,令人耳鼓发麻,两个不期然的收手。 “老小子,你到底帮谁?”小翠气呼呼地问。 “我老人家谁也不帮。” “那你吼什么?” “你们两个再斗下去可能两败俱伤,而为的是小小子,要是小小子我老人家做大不忠,隔岸观火,算起帐来我老人家岂不惨了。” “你说两败俱伤?”青衣蒙面女冷声问。 “难道不对?”老小子翻起白眼:“你两个都搬出了看家本领,功力火候也差不多,谁也赢不了谁,但彼此造成伤害却是必然的,你俩同时爱上了小小子……” “谁说的?青衣蒙面女否认。 “你们刚刚自己说的。” “我收回我说的话。” “好!”小翠大声说:“老小子,你老人家作证,她收回她说的话,她不爱你那宝贝徒弟,这就没争头了。” “你们不能自己决定。” “为什么?” “由小小子自己决定,他说爱谁就娶谁。” “老小子!”青衣蒙面女语带讥设:“你反那小小子看得多大?我只是欣赏他的伶俐会办事,是很难得的跟班,谁嫁给他?”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不错!” “那好极了,以后再没争执!” “没争执!哼,我不要,但也不许别人碰他。” “哟!这是哪—门的理?” “我这一门的!” “你是把住茅房不许人拉屎!” “这句话相当粗俗,也只有老小子能说得出口。 “哈!有意思。” 小翠拍手。 “别笑,你哭的还在后头。”青衣蒙面**声说:“既然爱的是司南誉,那就表示放弃司南誉对吗?” “不对,我两个都爱,一样不许人碰。” “你真的不要脸。” “还想再一架?”小翠跨进—步。 “来呀,谁怕谁来着。” 青衣蒙面女也欺前一步。 “算啦!省省吧!” 老小子的声音突地变得有气无力:“小小子是人不是玩具,谁争赢了就属于谁,你两个犯不着你死我活,到头来说不定是一场空,有本领就用文的,我老小子活了这大把年纪还不曾听说有女人用刀子讨男人欢心的。” 两人瞪眼无言。 就在此际.一条人影从矮树丛后现出身来,停在距破亭子不到两丈之处,是黑衣蒙面妇,看来她早伏伺在旁。 “你……”小翠说了一个字倏然住口。 “怎么?你还记恨我?”黑衣蒙面妇开口。 “我……不认识你。”小翠鼓起腮帮子。 “无所谓,应家祠堂那一幕没有重演的必要,你们两个倒也不必再斗,我来只是为了要告诉你们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司南誉已经落在人家手里。” 青衣蒙面女目光连闪。 老小子似乎无动于衷。 小翠乌亮的两眼瞪大。 “他落在谁的手里?” “对方来路不明.只知道司南誉被囚禁在赤山岩北面的灵感寺里,很可能有生命危险,你们自己看着办。” 说完,转身飘然而去。 青衣蒙面女片言不发.也转身离开。 小翠喃喃道:“她为什么会来传这消息?” 老小子淡淡然地道:“当然是好心!” 小翠急转身迫近老小子。 “老小子,你—点也不着急?” “有什么好急的,凭小小子那几套居然会落在人家手里,我老人家还真佩服能逮住他的那位仁兄,—定可以大大地扬名,你要是真的关心他就赶快去救他。” “你不关心他?” “我老小子并非不关心,只是对他放心。” “老小子,司南誉刁钻古怪,但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阴沟里也有翻船的时候,何况江湖上人外有人……” “我老人家说了,你担心就快去救他。” “我当然会去。”小翠说着正待转身。 “慢着!” “你还有话说?” “有句话要问你,你把我老人家给搅糊涂了。” 偏起头用质问的口气道:“你说你爱司南誉,也爱小小子,司南誉那大小子我老人家见过,是很不赖,而我们小小也不差,你小小妞很有眼光,不过,你不能同时嫁给两个男人对不对?你说,你到底选哪一个?” “我说了,两个都喜欢!”小翠抿嘴笑笑。 “不象话!” ”我可不管象不象话。” “小小妞.听着,看你这副德性,跟我那小小子才真的是绝配.我郑重告诉你,不许你爱司南誉那大小子。” “哈!这才真的叫不象话,我的事你管不着.随我自已高兴爱怎么做,要管你只能管司南誉,我走了!” 一扭腰,弹射而去。 老小子摇摇头,伸了个懒腰,口里嘟哝道:“这小子无事也要找事.早晚—定会出事,让别人磨—磨他也好,我老人家可以省些力气,倒是那个穿黑衣服蒙脸的娘儿们到底是什么路道,巴巴地来报这个信目的何在?” 说完,他也走了。 司南誉并没被迷昏,在赤山岩土室里,对方密集发射的黄色吹箭,不是见血封喉的毒箭,只是一种迷箭,在他身上不会发生作用,但他为了要达到目的,假装与悟明和尚—同倒地。接着,他被后来出现的蒙面人点上了穴道,然后就被带离,独门手法制穴,他很费了一番功夫才冲开。 一路的经过他明白得很,也偷看到了灵感寺的大匾。 现在,他躺在一间相当洁净的禅房时的禅床上,平滑细腻的床板上加上清凉,他感觉非常地舒适。 他救的计划分为两个步骤,第一步是设法被对方逮住,以便深入虎穴,他做到了。 第二步是随机应变,找到石大公子家庆,现在,他在等机会。 由于对方怀疑他是“江湖第一人”江天尺的传人,所以笃定对方不敢杀他,对这四十年前震颤江湖的江天尺,的确没几个人惹得起。 不过,他自己也起了疑心,到底老小是不是江天尺的化身? 禅房门开启,有人步入。 司南誉眯开一丝眼缝,看出来是被称作岩主的蒙面人和悟明和尚。 “岩主,这小子早该醒了,怎么还……” “他在闭目养神!” “嘻!”司南誉张开眼:“岩主,你说对了!” 悟明和尚阴森而恶毒的目芒直照在司南誉的脸上。 “小子,你很会装!” “废话,我不休息,睁大眼等你们不成?” “你怎么不起来?” “我高兴躺着!” 悟明和尚扬手掴了司南誉一个耳光。 司南誉立即明白对方这一耳光的用意在于试探他被制的穴道是否仍然有效,幸而这早已在他计算之中,所以这一巴掌掴下他的身上毫无反应,只是怒目双瞪。怪叫道:“臭和尚,你欠我的四脚帐不没销,现在又加—巴掌,将来一起算!” 悟明和尚阴笑道:“你还有将来么?” 蒙面人立即扬手止住悟明和尚道:“悟明,别对他动粗,不然将来对江老前辈无法交代,你站开。” 悟明和尚退开两步。 司南誉心里暗笑,蒙面人在使诈术,故意认写老小子就是江天尺,两人一文一武唱作俱佳在测自己的反应。 “司南誉,咱们别伤和气。”蒙面人平静地说。 “和气早就伤了。”司南誉愤愤地说。 “呃……这只是误会。” “你的意思是要放我走?” “当然,当然,不过,话还是得先说明……” “怎么说?” “你先后两次到赤山夺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好玩。” 司南誉不假思索地说。 蒙面人和悟明和尚不由傻了眼。 突地,一个声音从禅房壁间传了过来:“司南誉,你识相些少耍刁,对你客气是看在你身后人的身份上,不然—百个司南誉也化成灰了,说实话,你大闹石家堡,两闯赤山岩,定然有特殊目的,坦白说,绝不为难你!” 司南誉一听就知道是另一个蒙面人的声音,从他在土室中对眼前这蒙面人的语气判断,他的位份更高,说不定就是首领,而从石家堡得来的消息,对方是以石家庆为人质交换“玄功解”,他虽然否认,但事实俱在。 “为难我?嘿!我还没被人为难过。” “好,不用为难二字,你承认你是江老前辈的传人么?” “我司南誉独来独往!” 这是模棱两可的回答。 “司南誉,听清楚,你交代了来路,要是我们彼此利益冲突,本人可以考虑退出,你好好想想?” “你的意思是不敢与‘江湖第一人’为敌?” “对,本人承认。” “如果我不是呢?” “你总有个出身来路。” “我不想说呢?” “那将非常不幸。” “威胁的话对我司南誉不管用的,你要我说来路,你自己为何不先交代?你要是怕,何以不立刻退出?” “司南誉.你没搞错吧.你现在是我掌中之物。” “我的脑袋清楚的很,绝不会搞错事情。” “你迫本人用非常手段?”声音已趋严厉。 “呵!非常手段?少臭美,我是这方面的专家,你有什么手段尽管抖出来,不过……我倒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彼此什么都不要问,你放了石大公子,这笔帐—笔勾消,如何?” “本人听不懂你在胡诌些什么,怎会扯上石大公子?” “你太笨了,石大公子率人赴约,手下全撂在赤山岩,铁证如山,你还说赖皮话,是欺我幼稚还是你太幼稚?” “别人不能在赤山岩做案吗?” “能,可是无法用吹箭杀人灭口。” 第241章 沉默 寂然了片刻。 “司南誉,看来你是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好,本人成全你……” 倏地.禅房门外传来—个惶急的声音。 “禀师父……” “什么事?”悟明和尚回答。 “有个少女闯寺,凶得很,已经……有八个师兄弟被害,没人挡得住。” “有这等事?”悟明和尚面目变色。 “什么来路?”蒙面人急声问。 “弟子不知道,说是……要找司南誉。” 司南誉“怦”然心震,来的会是谁?怎会知道自己在这庙里,是青衣蒙面女还是……” “你们快去应付,这里先搁着!”壁间传声不现形的蒙面人发出命令。 蒙面人和悟明和尚立即冲出禅房。 壁间声音再传:“你小子且候着,趁机会多想想。” 听口气人已离去,司南誉翻身坐起,心里疾转念头:“不管来的是谁,反正自己是不必救的,何不趁这机会搜查—下石家庆的下落。” 他想到就做,一阵风般飞出一禅房,朝后进奔去,囚禁人质当然不会在前院。 大小僧舍佛堂连灶房膳堂全寻遍,没任何发现。 突地,一个年轻和尚从一道偏门里跄跄踉踉奔了出来,口里喃喃道:“阿弥陀佛,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请保佑师祖脱苦脱厄……” 司南誉悄没声息掩过去,从后扼住年轻和尚的脖子。 “啊……啊……”和尚竭力挣扎。 “说,人关在哪里?” “你……你是……” “快说!” “你是……悟心小师叔?” 司南誉不由一愕,对方怎会认自己是悟心小师叔? “唔!”他含糊地应了—声:“快说?” “小师叔,你……请放手,弟子……” “说呀!” “在……后园地窖。” “带路,不许回头。”司南誉松开了手。 “是,我佛慈悲!” 和尚喘了口气,在前带路。 后园。 杂草丛生,花树久未修剪,枝横柯乱,入目—片荒凉。 花树深处有间小佛堂,清烟伴孤灯,总算香火还没断。 司南誉在年轻和尚引导下进入佛堂。 年轻和尚打开了佛龛后的暗门,有石级通向下方。 “师叔!”年轻和尚突然回身:“呀!” 他惊叫出声:“你……你不是小师叔……” “是你叫我小师叔,又不是我冒充你小师叔。”司南誉一脸嬉容。 “你是谁?” “天理人道流的开山祖师司南誉。” 年轻和尚目瞪口呆,他以为碰上了疯子。 “快,带路!”司南誉挥手。 “你……到底想做什么?” “救人!” “救人?” 年轻和尚狐疑地望了司南誉几眼,双手合什,喧了声佛号“阿弥陀佛”,然后举步前导。 石级下降约莫丈许,一转.—间地下室呈现。 “啊!”司南誉惊叫一声呆住了。 半明不暗的灯光下,有张木板床,床上盘膝坐着—个枯瘦的老和尚,双目无神,对司南誉的来到似乎视而不见,不起任何反庆,乍看之下,简直就是尊木雕的神象,被香火薰得外衣人一色.生气全无。 “怎么回事?”司南誉期期地问。 “他是本寺住持师父悟因。” “怎会住在这里?” “不是住,是被关在这里,悟明大师步取代了住持的位置,佛门已经不再清净,小师叔悟玄被迫出走,许多师兄弟也纷纷离寺,剩下的都是悟明大师叔的心腹,我……叫悟空,留下来服侍师父,每天担心受怕……” “哼!欺师灭祖,玷污佛门,该杀!” “阿弥陀佛!” “我明白了,我说话的声音象你的小师叔,所以你称呼我师叔对不对?” “正是如此,施主刚说来救人……” “不错,人呢?” “人?这里只有家师,没有别人。” 司南誉有些啼笑皆非,自己说的人是石大公子,悟空和尚误会是说他师父。 “和尚,你听我说,我会替你们制服叛徒,你师父就可以恢复自由,现在我问你,石家堡新任家主石大公子已经被切一条腿,人关在什么地方?” “这……小僧不知道。” “寺里还有什么隐密的地方可以关人?” “除了这里窖没别的隐密地方。” 司南誉又傻了眼,他立即想到了闯寺的少女,现在不知情况如何,既然找不到人,还是先到外面去看看再说,心念之中道:“你等着,我去替你师徒办事!” “阿弥陀佛!”床上的老和尚有气无力的宣了声佛号。 司南誉转身离开地窖。 大雄宝殿前的院子里。 被称作岩主的蒙面人与小翠在激斗,蒙面人用剑,而小翠是徒手,剑招辛辣无比,每—式都有追魂褫魄的威势,但小翠攻守自如,这显示了她的功力非凡。 另一个蒙面人站在院角,仿佛在观战。 悟明和尚兀立在另—边,口角有血痕,似乎受了伤。 地上横七竖储备摆了六具和尚尸体。 殿廊墙脚有近十名和尚分立警戒。 司南誉已来到但没露面。 “住手!”站在院角的蒙面人突然大喝了一声。 场中的蒙面人立即收剑暴退。 院角的蒙面人入场。 “丫头,话已经说的非常清楚.你还想怎么样?” “要人!”小翠双手叉上了腰,—副娇蛮样子。 “告诉你此地没有司南誉,你……” “我一——不—一信!”三个字分段说出。 “不信你又能怎样?” “我会杀光庙里所有的活人,然后放把火把这座鬼庙烧成平地。” “你有这种能耐?”蒙面人声带鄙夷。 “绰绰有余,不但如此,我还要追到底,更多的活人会变成死人。”小翠这种口吻,实在叫人听了不寒而栗。 “哈哈哈哈,丫头,你真是狂妄得可以,听着,你要为这六位枉死的弟子付出代价,你要是有胆量就报出来路,值得本人动剑的人不多,能死在本人剑下是一种荣耀,所以凡属跟本人动手的都得留名。” “呸!不要脸,你自己蒙头遮脸见不得人,却要别人报名,你也听着,本姑娘杀人没这么多讲究,要命就好了。” 蒙面人沉默了下来,小翠倒打的一记又狠又辣的钉耙击中了他的要害,是以仓促间对不上活,不过,也只是极短的片刻,他冷笑一声,阴森森地开了口——一— “丫头,别逞口舌之利,本人现在就要你永远闭上口。” 随着话声,长剑缓缓离鞘,毫光乍然冲空。 小翠立掌如刃,缓缓上扬,生仿出剑的架势,大而黑的双瞳闪出了青光,无形但却又使人明白感受的“神”已凝聚在脸上,完全是上乘剑手出剑前的征象,莹白的玉掌也逐渐变为琥珀色,散放出一股肃杀之气。 退开的岩主蒙面人不见其反应,但悟明和尚已经满面悚然,显出极度的不安,远立的和尚也受到这股气氛的感染而面目失色。 蒙面人透过面巾,眼光的目芒连连变幻。 “无剑之剑!”他脱口大叫出声。 “你居然也懂?”小翠冷冷地说。 蒙面人徐徐退了数尺。 “姑娘是无剑山庄的千金?” “少说多余的废话!” “姑娘!”蒙面人的声调缓和了下来:“本人对令尊柳老英雄一向崇敬,不想跟姑娘伤了和气……” “不打也可以,你先报来路,然后放出了司南誉。” “本人蒙面有不得已之处,至于放人……” “怎样?”小翠紧迫不放。 “寺里的确没有司南誉。” “那就动手吧!” “姑娘,这样好不好,本人不论上天入地,三天之内为姑娘找到司南誉,如何?”蒙面人作出委屈求全的姿态。 “不行,三天的时间足够你们远走高飞,我到哪里找人?既然敢应承三天之内找到人,这表示你知道人在何处,何必绕这大弯子?一句话,立即交人,我不开杀戒,别的通通免谈,什么把戏都不必表演。” 诂已说绝,势成僵局。 小翠的手仍然扬着没放下。 蒙面人又一次沉默。 小翠眸光如冷电般一闪,脚步踏出…… 蓦在此刻—— “慢着!慢着!”司南誉从侧方大摇大摆地走进院地,人看上去完全不起眼,却又那么气势懔人。 所有的目光全发了直,有的惊“啊”出声。 “南誉,你没事?”小翠回过神来大叫出声。 “笑话,我司南誉要是有事,天下大乱了。” 话说完,人已到了两个蒙面人的侧方三角点位置立定不动。 小翠狠盯向蒙面人。 “你主人不在寺里,现在该怎么说?” “谁知道他从哪里来?” 蒙面人目光游移在打主意。 “好家伙!”司南誉竖起了眉毛:“你睁着眼睛说瞎话,你把本祖师爷撂在禅房里,说等你回头再杀人灭迹,是本祖师等得不耐烦了才自己出来,公然说不知道从哪里来,等着,有得你瞧的。” 说着,转望另一蒙面人:“岩主,这里不是赤山岩有洞可以让你钻,本祖师爷要一层一层剥下你的皮。” “你敢跟你姑奶奶玩诈!” 小翠怒喝—声,弹出。 蒙面人电闪到蒙到人身后位置截阻对方退路。 首当小翠之锋的变成了岩主的蒙面人了,他举剑迎击,招式只展出—半,凄哼一声,连打踉跄。 小翠的手掌并未接触到他的身体,但他的胸衣竟然裂开,鲜血直冒,与被锋利的剑划开没有两样,太骇人了。 这就是所谓无剑之剑。 无剑之剑仅是内力的凝聚,竟然有这等威力。 “啊!”场边的和尚们爆出惊呼。 第242章 坐镇 小翠的手掌五指变为箕张微曲,凌空一抓。 岩主的面巾剥落,他半转身。 “真的是你?”司南誉栗叫。 蒙面人一掌劈出, 司南誉暴喝—声:“你敢!”急出—掌,但慢了丝丝,已无法阻住蒙面人。 “哇!”岩主口喷鲜血,栽了下去。 同一时间,蒙面人被司南誉从身后所发的一掌震得前冲丈许,不知是否受伤,但他已借这前冲之势平地标起,越墙而去,其势之快有如离弦的疾矢。 “他是谁?”小翠急问,手指地上的岩主。 司南誉不及答话,身形也随之标起划出。 悟明和尚扭头急循。 其余的各尚也纷纷逃去。 小翠站在原地没动,她要救的人安然无事,心中杀念已消失大半;她并非嗜杀之人,否则这些和尚一个也逃不过劫数。 司南誉去而复返,神色有些沮丧。 “怎么样?”小翠迎上前。 “倒楣,外面的林子太密,被他溜了。” “这死的是谁?”小翠再问。 “石家堡总管‘万事通’秋兆年。” “这怎么会……? “我要查明真相。” “逃走的蒙面人为何要对他下毒手?” “灭口,那蒙面人可能就是操纵他的人,他判断他已经逃不了,怕他供出内情,所以才狠心样他灭口。” “蒙面人是石家堡的人……” “不是,姓秋的是叛徒,出卖了石大公子,我本来就是为了要救石大公子……” “你……凭什么要救石大公子?” “有所为有所不为!”司南誉凄苦地一知。 “你怎么会被他们逮来?” “故意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说呢!”小翠笑了:“凭你的身手会被人逮住,真是个大笑活,好啦!没事了,我们离开这鬼地方吧?” “你是怎么知道我被带到这里?” “那黑衣蒙面妇人传的消息。” “是她?她怎么会知道……” 司南誉摇摇头,没说下去,一脸的迷惘,突地,他游目四扫,顿脚道:“我答应人家—件事还没办完,刚才站在旁边的和尚呢?” “溜了,你答应人家什么事?” “嗨!”司南誉目不一直。 悟明和尚明中了邪似的踉踉跄跄步进院子。 “南誉,这……” “老小子,谢了!”司南誉朝空处高叫一声。 “是老小子……” “错不了,别人不会演这么精彩的戏。”司南誉很有把握地说。 “难道不会是那传消息的女人?” “小子,自己人不用谢了!” 空际传来老小子的声音。 “怎样?我说的没错吧?” 司南誉得意地笑笑,迎上悟明和尚,一眼看出悟明和尚已被废了武功。 双立对立。 “嘿嘿!臭和尚,现在你没什么经念了,佛说有缘,咱可真的是有缘,你师弟悟玄跟我是俗家时的至产,你掌门师兄悟因是我方外忘年。” 悟明和尚面以惨变。 司南誉煞有介事地顺口胡诌。 “还有你师侄悟空也跟我投缘,他们人呢?” “……”悟明和尚瞠目结舌,汗珠子直冒。 “怎么不开口?” “贫僧……贫僧……” “贫你个屁,你没资格当和尚,会把菩萨给气死,人的恶行比俗家人还要加三等,现在你说,那牵你们鼻子走的蒙面人是什么路数?” “贫僧……不知道。” “我没时间跟你蘑菇,快说?” “贫僧委实……” “哼!”小翠冷哼了一声,纤指隔空弹去。 “啊!”悟明和尚惨叫一声栽倒地面,翻滚扭曲,象一条头上挨了一锄头的毒蛇,口里惨哼不绝。 “你说是不说?我还有更好的让你消受。”小翠寒飕飕地说。 悟明和尚抽扭滚动不停,口里溢出一堆堆的白沫,沾和了地上的土,变成了泥浆,整张脸五官不辨,灰以的僧袍绽开朵朵泥花,那惨哼声比屠刀下被切断脖子的猪羊还要难听,简直就不是人的声音。 “小翠,你剥过羊皮没有?” 司南誉眨眨眼笑着问。 “只是看过。”小翠会意回答。 “看过也行,那并不困难,现在们就来玩活剥羊皮,你从左脚开始,我剥右脚,可是要注意,皮不能破.得保持完整,不能带肉,否则就算输,来,我们开始。” “施主,请……请看佛面,给我……一个痛快……” “没那么便宜!”小翠大声说。 “贫僧……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悟明和尚拼命挤出话来。 “小翠,我身上有好几把刀,一把给你……” 其实,司南誉身上根本没带刀,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我……要是知道……不说,永坠十八层地狱……” 悟明和尚语不成声,一个出家人发此重誓,还是真罕见。 司南誉皱了皱眉头。 小翠也耸耸肩。 看来悟明和尚是真的不知道幕后人的身份,他俩都不是凶残之辈,杀人有时是不得已,但折磨却于心不忍。 “小子!”老小子从殿角转了出来:“算了,反正他已经是废人一个,佛门败类交由佛祖自己发落吧!” 说完,转向小翠道:“小小妞,解开他的穴道!” 小翠噘噘嘴,飞指金解了悟明和尚的穴道。 悟明和尚闭着眼喘息。 “臭和尚,我还有句话问你,希望你别再说不知道,你们把石大公子藏在什么地方?”司南誉没忘此来的目的。 “石大公子……已经……交到‘阴阳童子’手上。” 悟明和尚睁开了失神的眼。 “什么?交给‘阴阳童子’?”司南誉栗叫。 “是!” “为什么?” “这……罪僧不知道。”悟明和尚改了自称。 “那下流胚子跟你们是一路?”司南誉很激动。 “罪僧所知道仅这—点,别的不明白。” “那下流胚子落脚何处?” “不知道,这些事……岩主比较清楚。” “哼!石家堡着叛逆秋兆年已经被你们自己人杀了灭口,他清楚有个屁用,阎王老五就是问出来也不会告诉我,臭和尚,除了那蒙脸的王八蛋之外,你还见过什么比较有地位有权威的东西?” 司南誉此刻完全收敛了嬉容,看起来很正经,但说话的口吻还是脱不了本来的习惯。 “没有,罪僧见过最高的发号施令人,只有那蒙面人。” “老小子,怎么办?”司南誉转过面。 “离开这里再说。” “好吧!”说完又向悟明道:“臭和尚,听着,处理善后,到地窖迎出你的住持大师兄,以后规矩规矩做个好和尚,要是被我知道你没诚心悔改依就做坏事,我马上送你进地狱,你失去武功是佛祖的慈悲,让你好好安份修行。” “阿弥陀佛,罪僧会澈悟忏悔,—心向佛!” “这就好!”头—偏向老小子和小翠道:“我们走吧!” 蓦在此刻,一阵刺耳怪笑声从寺墙之外传进来,笑声之难听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谁听到这种声音都会来不及地掩上耳朵。 三人互望一眼。 “我去瞧瞧!”司南誉弹身飞标而去。 “我也去!”小翠跟着掠起娇躯。 “那我老人家只好坐镇了。”老小子望了悟明和尚一眼,就地坐了下去。 怪笑声嘎然而止。 寺墙之外是广阔的密林,黑压压遮天蔽日。 司南誉和小翠先后从不同方位投入林中。 由于笑声已止,两人都失去了目标。 司南誉并未深入,他从方才听到的笑声判断,发笑声之人的位置不会太远,他除了运用锐利的目光之外,把听力也提高到极限,默察任何细微的声音,除非对方摒息不动,否则必会有声响发出,他有把握捕捉。 他想,如果对方志在诱自己外出以施展诡谋,那可能便是蒙面人或是他的同伙,将计就计也许就是缉凶的一法。 “啊!”女人的尖叫声传来,就在侧方不远。 司南誉连意念都不转便循声扑去,—眼便发现数丈之外的树下躺了个女人,他的心倏地下沉,他看出是小翠。 “小翠!”他大叫一声,声落人到。 “南誉,我……我……”小翠声音带哭,双手捂住脸,再娇蛮任性的女人也有其的脆弱的时候,尤其在危难时见到亲近人。 司南誉经验老到,他先用目光在四周搜索了一遍,然后才大跨两步到小翠身边,蹲下身去。 “你受伤了?” “我……看不见,脸上好痛,好痛!” “你放开手,我看看!”边说边拉开小翠的手:“啊!”他惊叫一声,心房顿时收紧,脑门嗡嗡作响。 小翠的美娇容完全变了样,眼睛、鼻子、腮帮焦烂了好几块,象被烈火烧焦,又象结痂的伤口被抓烂。 “我的脸……”小翠紧抓住司南誉的手臂。 “小翠,别急,有办法的。”司南誉方寸又乱,但他不能不安慰:“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我……紧跟在你后面进这林子,什么也没发现,也没见你的影子,我正想出声叫你,突然飘来一阵水雾,火辣辣的象滚油泼在脸上,然后……就听到你在叫我,南誉,我知道这是腐蚀的毒水,我的脸……我的脸是不是已经被烧得不成人形?” 小翠猛摇司南誉的手臂。 “没那么严重!”司南誉全身在发麻。 “不必安慰我,我知道这辈子……” “小翠,我们先回寺里去!” 说着,抱起小翠,出林越墙回到寺中。 “怎么回事?”老小子立即起身迎了过来。 “她受伤了!” 第243章 野心 “啊!”老小子看了看:“毒辣!卑鄙!” “老小子,我现在起要开始杀人了!”司南誉咬牙切齿。 “对方是谁?” “暗算偷袭,不见人影!” 司南誉带煞的目光射向木立的悟明和尚。 “臭和尚,用这种腐物之毒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悟明和尚颤声回答。 “你要我撕了你?”司南誉头一次发狠。 “小施主,罪僧不敢妄言,真的是不知道。” “那刚才那种笑声是你听过吗?” “从没听过!” 司南誉目爆狂焰,他是真想杀人。 “小子!”老小子声音也变得沉重起来:“我们先找个安静地方,仔细替小小妞检查一下伤势,再想治伤的办法,这小和尚看来是真的不知道,杀了他也无济于事,走,不能耽搁时间,拖久了更糟。” “好!”司南誉点头。 小翠够坚强,这么严重的外伤,她没有哼半声,其实她真正的伤是在心底,一个心高气傲的如花美女被毁了容,一辈子见不得人,这是永远痛楚永远医不好的伤,她没哼,但心里在滴血,而—股子怨毒正在凝聚。 “小翠,是不是很痛?” “不痛!”小翠咬牙有声:“我只希望一点,两只眼睛还能看得见,我要看血,鲜红的血,哈哈哈哈” 凄厉的笑声有如巫同峡啼猿,笑中包含了无边的恨。 “小翠,小翠,你不但会复明,还会复原。”司南誉双目已赤,他内心的痛苦并不比小翠轻。 “南誉,复原?你能替我重新换一张脸?” “只要一口气在,天涯海角我会替你求医。” “除非你求到神仙,你相信有神仙么?” “相信,因为你!”短短一句话,表示了金石之爱。 “南誉!”小翠轻唤了一声,发自芳心深处。 一老二少离开了灵感寺。 五天后。 离城十里二贤庄的赵寡妇家。 赵寡妇是外地人,十几年前跟丈夫到二贤庄来落籍,大约是五年前,丈夫赵二虎一场急病归阴,于是她成了寡妇,无儿无女,是个标准的孤寡,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不少人打过她的主意,但她矢志守节,为人也相当正派,听说是刀马旦出身,手底下有两下子,一般人惹不起,久而久之,也就相安无事了。 最近,家里住了个远房侄女,算有了个伴。 而这个伴,正是养伤的小翠。 五天,小翠脸上的伤已经痊愈,只不过留下了可怕的恶疤,可以说面目全非,这样子是不能出去见人的,堂堂无剑山庄的千多变成了疤面女,这可不是件小事,而她又是神鹰司南誉的女友,行将引起的风波可想而知。 灯火初上的时分,晚餐已毕,赵寡妇在院子里把在棚架上乱歇的鸡一只只捉进笼子,这是每天天黑后必定的功课。 “大娘,忙啊!”一个瘦小的人影出现。 “哦!是南誉!” 赵寡妇迎过来,在衣兜上擦手。 “小翠怎么样?” “在房里!”摇摇头又道:“唉!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变成这样子,真是造孽,南誉,你不是说要……” “是的,我就是要来告诉小翠,我准备明天一大早动身到五台山探访‘造化仙翁’,以他残肢断体都能接合的神技,消除几个疤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等我找到人,是用药还是施术再作定夺。” “好!希望小翠能恢复容貌。” “大娘,你忙,我……” “你进去吧!” 司南誉匆匆进入堂屋,面向虚掩的房门在声道:“小翠,我已经查出‘造化仙翁’的仙洞所在,明天一早我就动身赶去求医……” 边说边推开房门,一看,怔住,房内空空如也,没有小翠的影子。 他想,人到哪时去了,去方便还是去透气?等了一会,回头向堂屋之外高声叫道:“大娘,你快来!” 赵寡妇匆匆进入堂屋。 “怎么啦?” “小翠不在屋里。” “奇怪,她能到哪里去?” “会不会到后面茅房?” “我去看看!” 赵寡妇去而复返,脸上现出了焦急之色,她跨入房中,东张西望了一阵,突然发现妆台上有张素笺,拿起一看,神色大变,脱口道:“她走了!” “什么?走了?”司南誉冲进房门。 赵寡妇把素笺递还与司南誉。 司南誉就灯下读出声来。 “南誉!别矣!缘来歌好合,缘尽自然离,比翼成虚妄,命途不可期,自兹与君别,天涯只堪忆!盼珍重,毋复以无缘之人为念。疤面女泪留。” 读完,剩下的是幻灭与空虚。 “她为什么要走?”赵寡妇在自语。 “我一定要找到她!”司南誉凄苦地说。 “她会回家吗?” “不会,我了解她的性格,她倔强自负……” “南誉!”赵寡妇皱起了眉头:“我想,她不会放过仇家,所以不会离开太原,我和老小子会全力搜寻她的下落,你还是五台山去求医,如果—切顺利,你对她便有了交代,否则就算找到她也不能扭转她的心意。” “大娘说的是!”司南誉咬唇点头。 “那你走吧!什么都别想,只顾求医。” 司南誉木木地望着小翠睡过的空床和撤了镜子的妆台,象是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许久,才黯然转身离去。 起更时分。 石家堡内庭灯火辉煌。 二夫人玉风,石家辉夫妇和月女在坐,每个人面上都笼罩着浓浓的忧愤和焦急,气氛无比地沉重,仿佛是大祸临头的样子。 “想不到对爹效忠了大半辈子的秋总管竟是内奸!”二公子石家辉拍打着椅子扶手:“幕后的阴谋者究竟是谁?” “最可疑的是江天尺!””二夫人沉重地说。 “可是江天尺又是谁?”真是那老小子吗?” “目前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救回家庆!” “没‘玄功解’还能谈什么?” “想不到这种事会发生在‘天下第一家’!”一向极少问事的二夫人如萍幽幽开口:“大伯的断腿被送回,下一步不知对方又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我不甘心!”月女咬牙切齿。 “爹难道不心疼自己的亲生骨肉?”石家辉沉痛地说:“娘,爹到底是什么打算?” “他口不能言,我……怎么知道?”二夫人咬唇。 “唉!”外面传来一声深长的叹息。 突如其来的怪叹,这种诡异的情况不时发生。 四个人不约而同地冲了出去,极快地从不同方向搜索了—周,但一无所见,简直就象是在闹鬼。 就在此际,中门边一个声音道:“回二公子的话!” 四人同时一怔,真有草木皆兵的况味。 “什么事?”石家辉问。 “司公子投帖拜访。” “什么,这时候投帖……人在何处?” “外客厅,由苏管事陪着。” “司公子怎会突然来拜访?”月女喃喃自语。 “家辉,司公子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应该见。”二夫人说, “我马上到。”石家辉向中门外禀事的说。 “是!”禀事的退去。 “家辉!”二夫人又开口:“听你们说,司南誉功力惊人,但来路不明,他出现太原久留不去,目的不明,虽然他曾经从‘阴阳童子’手中救过你,感激之心不可,可是防人之心不能没有,也许是他以退为进,你爹这一病倒,当年的仇家和别具用心的野心者都趁机而来,所以你必须步步为营,切不可掉以轻心。” “是,孩儿知道。” “连秋总管这等老人都会变心反叛,可见人心之险恶,辉哥。你要多加小心,尤其是在这节骨眼上,我知道我没有什么见识,但仍然忍不住要说。”如萍关切地说。 “如萍,你放心,我会注意。” “二叔!”月女也接了口:“我会在暗中观察,司南誉如果别具用心,凭你我的眼睛多少会看出些端倪。”“多谢大嫂!”家辉深望了月女一眼,他对这美如天仙的大嫂常常会情不自禁。 “你可以出去了,别让人家久候!”二夫人催促。 “我这就出去!”家辉理了理衣衫,举步向外走。 石家辉进入大厅。 苏管事告退。 双方略事客套,话入正题。 “兄台连夜光临,不知有何指教?”石家辉在座位上欠了欠身,面带微笑,一副很谦恭的样子。 “听说令兄遭宵绑架,有这事么?” “是有这事!”石家辉脸上的笑意转换成忿色。 “对方目的是什么?”司南誉郑重地问。 “要以家兄交换‘玄功解’。”石家辉用力咬牙。 “对方是什么来路?” “目前尚不清楚。” “贵堡作何打算?”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因为司南誉来意不明,而且‘玄功解’尚无着落。石家辉是个很有城府的人,加上她娘她们一再叮咛,他是谨慎再加小心,只要—句话说错,便会招致意想不到的严重后果,但又不能不作答。 “当然是以救回家兄为第一要务,这件事……正与家人紧急商议之中,目前还没有定夺,不知兄台有什么指教?” 很聪明,不作正面回答还来个反问。 司南誉稍作沉吟。 “在下此来,是为了当初一念所留下的后果。” “噢!”石家辉不解:“但不知……” “当初在下一念存仁,放过了‘阴阳童子’和那曾经为尼的玄玉,原希望他们从此回头,以他的身手.未始不可为武林做些好事,想不到他怙恶不悛,究其实在下难辞其咎,故此特来造访二公子以有所挽回。” 第244章 顺耳 石家辉皱起眉头,脸上一片茫然之色。 “兄台的意思是……” “据在下所知,令兄已经落到‘阴阳童子’手中。” “噢!”石家辉离座而起:“这消息正确?” “绝对!” “想不到‘阴阳童子’对‘玄功解’仍不死心,哼!”顿了顿又道:“多谢兄台提供这线索,小弟会设法对信,石家堡岂可轻侮!” “在下告辞!”司南誉起身。 “小弟恭送!” 石家辉送司南誉出堡。 司南誉并不进城,走向旷野方向。 旷野。 月色凄迷。大地在一片茫茫之中。 人也凄迷,心怀在无边的惶惑里。 景由心生,同样的月光.同样的景色,但各人的感受完全不同。 此刻,司南誉的心理反应是迷惑和空茫,因为—个巨大的冲击使他无所适从,他时刻不忘枉死的娘,他要报仇,但基于某种关系,他又无法放手去做。 他有快意亲仇的能力,但却被另—种无形的力量所束缚,心里的矛盾,变成了极大的痛苦。 月知我心,天不为我意!他反复暗诵这两句。 突地,他感学到背后有人跟踪而行,—种超感观的感觉,他故作不知,依然徐缓稳健行进,但警觉已提高。 走了十几丈,背后的人,竟然阴魂不散地尾附着。 他突然止步回头,猝然的动作。 一个灰袍蒙面人站在两丈之外,从头套眼孔里透出的目光有如强烈的冷电,相当怕人,仿佛是两柄杀人的利刃。 “又是蒙面人!”他心里在说。 从体态判断,这蒙面人是从未见过的陌生蒙面人。 “阁下是谁?”他开了口,声音冷沉的象生铁。 “老夫诛心人!”声音苍劲但带着些微悲凉。 “诛心人”,这可是前所未闻的人物。 “阁下大号还是初闻,幸会!” “你叫司南誉?” “不错,在下正是。” “你能发觉到有人跟踪,功力修为已属上乘!” “谬赞,对在下有何指教?” “想跟你谈几句话。” “哦!请说。” “你是从石家堡出来?” “对!”司南誉坦然回答。 “你到石家堡是别有用心。” “此话怎讲?” “因为老地看得出你心里有恨,而且你是第一次到太原,目前到太原来的各路人物只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想得到天下第—奇书‘玄功解’,另一个是讨旧债,而你,应该是属于后者,讨债来的,你不会否认吧?” “在下无须承认,也无须否认,阁下说了两类,在下也许是第三类。” “老夫并不需要答案。” “那找在下的目的是什么呢?” “诛心人”的目光黯淡下去,但随即亮了起来。 “证明一下的你的来路。” “如何证明法?”司南誉心中一动。 “照你的武功路数,你应该是林老邪的传人。” “天下第一怪?” “不错!” “哈哈哈哈!”司南誉大笑,但内心却起了极大的震撼,这“诛心人”到底是什么路数,竟然能看得出四十年前成名人物的武功路数。 “不必笑,老夫没说错吧?” “没说错又怎样?” “老夫已得到证明,如此而已。” “得到证明又怎样?”司南誉毫不放松。 “就可以有机会欣赏一下林老邪的传人如何挑战‘武林千岁’,洗刷四十年前失败之辱,只可惜石中龙已经中风瘫痪,这场武林大战恐怕已无法开锣。” 司南誉立时冷静下来,因为他突然想到了“江湖第一人”江天尺,如非江天尺,就不可能说出这一段不为人知的秘辛,他是么?要是猜错了那可相当丢人,得用一种方式套他一套。 “大戏不能开锣,小戏还是可以上演。” “什么小戏?” “斗江天尺!” 这四个字司南誉说得非常有力。 “噢!有志气,林老邪调教出来的的确不同凡响。” 司南誉仔细观察对方眼里话里的反应,但他失望了,看不出来也听不出来,他到底是不是江天尺?师父所描述的,是四十年前的江天尺,这么长的时间足以大大改变一个人的外貌,即使对方不蒙面,还是无法辨认出来,摸这等人物的底,得用别的方法,当面追问是下下之策。 “阁下还有别的指教么?” “暂时没有了。” “那就后会有期。” 暂时没有与说后会有期这两句话是针锋相对的,意味着双方还要碰面,而肯定还有问题。 司南誉抱了抱拳,扬长而去。 “诛心人”这外号可能是信口胡诌的,他到底是谁? 司南誉一路在想。 五台山。 佛家称之清凉山,道家叫它紫府山,东南西北中五峰矗立,广袤四、五百里,峰头牛山濯濯,象五座高出云表的土台子,所以叫五台,五台由中台发脉,但最高的是北台,古刹丛林都在中台之下。 此刻,日正当中。 司南誉正在攀登南峰,他是来寻记“造化仙翁”求为小翠复容。照老小子的指点,他避开寺庙道,专拣没路的地方走,为的是防惊动了“造化仙翁”而使此行落空,因为凡属避世的奇人隐世都有其怪癖,他自己本身就是小怪人一个,再加上老小子那怪人面授了机宜,他有信心达到目的。 葱葱的林木由密而疏终到于无,光秃秃峰头在望。 他精神百倍地向上攀升。 到达峰顶,他自学象一只小飞虻停在一个大秃顶老头的头上。当然这比喻不怎么恰当,以倍数而论,飞虻太大了,应该说是飞虻的脚尖,简直微不足道。 一间草庐呈现眼帘。 这草庐形式奇特,有点象屋子,但更象蒙古包。 他停歇了一会,定了定神,然后走向草庐。 草庐门既高且大,可以看到粗如水桶的椽柱架构,结得连野牛都撞不开拉不倒,挡风雪自不在话下。 “好一个歇腿的地方!” 他拉开嗓门自语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一明两暗,明间很深,左右附着暗间,从远处望外表就象个畸形大草堆。 明间摆设有粗重的木桌椅,原始风味极浓,璧间吊挂大小药葫芦不下百个之外,蔚为“怪”观。 左边暗间是卧室,右边是灶房。 司南誉观望了一阵这后,又自语道:“肚子不急气,叽叽呱呱乱叫,得找点吃的喝的镇压—下。” 说完,他进入灶房,桌上有两碗剩菜,—碗是山疏,另一碗是兔肉,锅里还有半锅粥,锅盖还没冷,再看旁边,酒坛子倒是摆了好几个,他欢天喜地的据桌吃喝起来,象在自己的家。 酒很甘烈,三杯下肚,人已经有些陶陶然。 不知何时,桌边多了个黄葛长衫的高大白发老人。 司南誉早已发觉,但他装不知道,自得其乐地照常吃喝,口里还哼着山西小调。 “咳!”老人干咳了一声。 司南誉转头,醉眼迷离。 “呵!老头,来,坐下喝—碗,一个人怪无聊的。” “你是哪来的野小子?”老人吹胡瞪眼。 “山下来的,有名有姓司南誉,不是野小子。” “司南誉?” “对,一字不差。” “你以为这里是你的家?” “难道是你老头的家?”司南誉嘻皮笑脸。 “你小子欠管教!” 老人的老眼都气红了。 “这倒是真的,孤儿,谁来管?” “你怎么撞到这人迹不到的地方来?” “你老头难道不是人?” “放肆!”老人一伸手,抓住司南誉的后衣领把他提了起来。 “老头,你这是干什么?”司南誉大叫。 “把你这乱来的小子扔出去。” “我好意请你喝酒,你怎么这样对付我?” 司南誉两只脚在空中乱划,象一只被提吊在空中的小兔子。 老人大步走出去,到草庐门口,抖手一抛,司南誉仿佛断线的纸鸢,划空飞去,足足五丈远才坠地,身形触地竟然反弹起来,在空中连翻三滚,落到老人身前,笑嘻嘻地望着老人道:“老头,你手劲不小?” 老人老眼瞪圆,惊异地望着司南誉。 “小子,你是何人门下?” “老小子!” “什么老小子?” “老小子就是我师父,我师父就是老小子,我这么叫他,人家也这么称呼他,他听了很顺耳,这么回事。” 这几句话司南誉说得既快又流利。 “你到山里来做什么?” “求仙访道。” “求仙访道?” “我也不知道,反正人们都是把四个字连在一起讲的,如果我知道是什么道就不必求仙了,等求到了仙,他就会指点我什么道。” 司南誉振振有词。 “你滚吧,我老人家不为难你。” “不行,我的酒瘾还没过足,免钱的酒不喝白不喝。” 老人头上的萧萧白发根根倒立起来。 “你是找死?” “不,老的没进棺材小的先死,这不大违天理?” 老人一下子刁住司南誉的手腕。 “老头,又怎么啦?” 司南誉没挣扎任由抓着。 老人没开口,只定睛望着司南誉。 “老头,放开手好不好?” 老人仍然不言不语,眼睛连眨都不眨。 司南誉手肘一缩,手已滑出老人的掌握。 “哈哈哈哈……”老人狂笑起来,声如鹤唳长空。 “老头,你什么毛病,犯了颠?” 老人笑够了才自动剑住笑声。 “小子,你居然练成了传说中的‘换形神功’?” “咦!你老头怎么知道?” “你现在的体型面貌都不是本来的?” 老人不答反问,老眼里是惊诧之色。 第245章 现身 “你老头比老小子还厉害,知道得更深一层。” “老小子不是你师父么?不是他教你谁教你?” “嘿!我就是心里藏不住话,不说出来就会憋死,索性告诉人吧,老小子是我的记名师父,我还有正牌的师父,他叫老浪子,这套小玩意是老浪子教的,没什么,很好玩就是了,明白了吧?” “老浪子又是谁?”老人目芒大盛。 “真烦.老浪子就是老浪子,还会是谁,做徒弟的要是直称师父的讳名是大不敬,我是小浪子,他当然就是老浪子,这不但合情而且合理。” 这番歪理,的确叫人啼笑皆非,他却是一本正经。 “不称名号叫浑名是表示尊敬?” “错了,不是浑名,是代号。” “小子,少跟我老人家胡扯,说实话,你到五台山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这……佛说不可说,不可说。” “你还耍嘴皮子。” “是真的不能说,我来的时候,老小子千叮咛万嘱咐,除非见到那老混帐本人,对谁都不能说。”司南誉作出神秘兮兮的样子:“否则这一趟就算是白跑了,从太原到此地路程可不近。” “谁是老混帐?” “就是那造化……嘿!刚说不能说,差—点漏了嘴,该打!” 说着,自己打了一个耳括子。 老伯目眺变成了刺眼的电芒。 “造化什么?快说。” “不能说。” “小子,也许无老人家能指引你一条明路。” “噢!这个嘛……让我合计合计。” 司南誉皱眉苦脸,用拳头连敲脑袋,好一阵子才道:“要是我说出来,你老头来个不知道,我岂不是被你赚了。” “不会!” “要是会呢?” “我老人家会骗你这毛头小子?” “好!我想信你一次,老混帐便是‘造化仙翁’。” 老人家又—次白发倒竖,伸手便抓。 “别来,一次就够了。”司南誉电闪退开。 老人一怔收回手。 “造化仙翁为什么是老混帐?” “因为他干过为人所不齿的卑鄙事。” “什么卑鄙事?” “横刀夺爱,之后又始乱终弃,害了那个女人一生。” 老人的脸孔突然扭曲,须发俱张,目芒暴射,那样子说多可怕有多可怕,本来是有道之士的形象,现在变成了一个老魔头。 司南誉心里十分得意,老小子面授机宜完全管用,而且也收到了预期的效果,对方已经深深坠入壳中。 “你……小子胡说。” “不是我胡说,是老小子胡说。 “当年……那是个天大的误会。” “嘿!怪了,老混帐的事你老头全知道。” “老小子还说了些什么?”老人已激动得声音变调。 “没有了,我知道的就这么一点。” “老小子为什么要找他?” “这个……”司南誉搔着间上乱发:“老小子是没明白交代,不过我想……大概是要为女人抱不平吧,老小子侠义心肠,嫉恶如仇,见到不平总要拔刀的,这种事他干得太多了,这次准不例外。” “找到了人又怎样?” “要他赔罪!” “走,带我老人家去见老小子。” “老头,你实在够鲜,旬奉令来找老混帐,你答应指示我—条明路,路没指却要我带你去见老小子,这什么意思?” “我老人家要是你要找的人。” “啊!”司南誉拍手:“原来你老头就是‘造化仙翁’这……”拱手作一个揖道:“刚才小子我言语冒犯,多有得罪,俗话说不知者不罪,请包涵!” “废话少说,我们这就走!” “不带家伙!” “什么家伙?”造化仙翁瞪眼。 “你那些刀割人体缝补皮肉的工具呀!” 造化仙翁逼视着司南誉,目芒变成了利锥,似乎要刺穿司南誉的心。 “你小子在捣什么鬼?” “这老小子交代的,说是你赔罪的唯一方式。” 造化仙翁愕了老半天。 “好,你等着!” “且慢!” “你小子还有……” “老头!”司南誉嘻嘻一笑:“天色已经不早,折腾了半天,五脏神已在发脾气,拜祭—番再下山如何?” “好吧,你小子真难缠。”造化仙翁被逗笑了。 司南誉欢天喜地的随造化仙翁回进草庐。 太原。 灵感寺外的密林。 老小子斜倚树身在闭目养神,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两天两夜。 那里丢那里找是—般人普通的观念,小翠是在这林子里被毁容的,他判断小翠不会离开太原,定会到这里来找仇家。 但三天三夜下来,根本就不见小翠的影子,他十分着急,如果司南誉顺利地找到“造化仙翁”回头而没疗治的对象,在他来说是很丢脸的事。 沙沙声中,一个村妇穿林而来,是赵寡妇,左手里提着食篮,右手抱着一大坛酒,到了老小子身前放下东西。 “碧桃!”老小子没睁眼,但他知道来者是谁。 “大师伯,还是没人影?” “唔!” “要是南誉请了‘造化仙翁’来,还找不到小翠的人,这该怎么办?” “不管用什么方法,总是要找到人。” 原来赵寡妇名叫碧桃,是老小子的师侄,老小子玩世不恭,但对晚辈,尤其是一个寡妇是一本正经的,言行都有分寸。 “怕的是她已回无剑山庄。” “不可能,南誉说的不错,她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子,不会窝囊囊回家,她一定要讨回公道。”略顿又道:“严格说起来,师伯我也算栽了个大筋斗,她是在我眼跟前遭暗算的,讨回公道缉凶惩恶是我的责任。” “目前还是要先找到人。” “对了!”老小子睁开了眼:“我想到一个主意,一定灵!” “师伯想到什么主意?”赵寡妇急声问。 “那天在寺里,对方为首的是个蒙面人,衣着体态……”声音抑低了下去,片刻之后又放大了声音道:“碧桃,你照我的话去办。” “师伯好主意,我这就去,人慢慢喝酒磨时间吧!” 说完,立刻转身离去。 老小子打开食篮,拍开酒坛泥封,取出碗筷,悠闲自在地吃喝起来。 月光下,一个蒙面人在灵感寺附近游走晃荡。 突地,一条矮健但不失窈窕的人影从暗处闪出,蹑在蒙面人身后跟着游走,,轻灵飘忽得就象一个有形无质的影子,保持两丈以内的距离。 蒙面人似无所觉,晃晃悠悠地接近寺边林子,看样子似要穿林而入。 就在蒙面人接近林缘的刹那一一 “站住!”娇叱声中,那人影闪电般划了上来。 蒙面人快疾回身立定。 人影扑击,有如野豹猎食。 蒙面人疾闪挪开。 “我要把你撕碎!”人影声音中充满了怨毒,手掌已随声切出。 蒙面人举掌相迎,双方快速地交换了—十八掌,蒙面人一歪身投入林中,身法之玄奇灵捷已到了惊人地步。 “你飞也飞不了!”人影毫不迟滞地射入林中。 林深树密,月光不透,但人影依稀可辨。 追逐之间,一条黑影切入两人之间。 “停下!”沙哑的老人声音。 “老小子!”人影停住。 “小小妞,总算把你挖出来了!” “老小子,你怎么会和他……” “小翠姑娘,是我!” 蒙面人已摘下面巾。 “赵大娘!” “不错,为了引你现身,不得不用这个办法。” “你们什么意思?” 小翠厉声问。 “小小妞,让我老人家告诉你!” 老小子缓缓的挪步上前,出指如电,一下子便点倒了小翠; “小小子为了你已经抛下一切,赶赴五台山为你求医,我老人家为了你在这林子里憋了三天三夜,就是不见你的影子,要是小小子求医回来不见人,我这老小子不吃瘪?我知道你这小小妞傲得象野猫,不得不让你安静,嘻嘻!” “我的事……不要别人管!”小翠大吼,但身体不能动。 “管定了,谁要你粘上小小子!” “老小子,我……恨你!” “不要紧,怎么恨都可以,只要爱小小就成!”说完转头道:“碧桃,带她回去,小小子两三天必回!” “好!”赵寡妇就了一声,重新挂上蒙面巾,然后抱起小翠穿林而去。 “我老人家断后!”老小子也跟着走。 小翠能吃能喝能骂人,就是不能行动。 三天,她憋得几乎要发狂,只苦了赵寡妇,侍候人还得挨人骂。 定更时分。 小翠躺在房里,赵寡妇和老小子在房里聊天。 “师伯,南誉已经去了六天……” “嗯!算行程该已经回来了,他定是路上偷懒,等他回来我打他屁股。” 门外传来司南誉的声音。 “回来就免了!”老小子见风转舵。 “谅你也不敢!”司南誉道。 赵寡妇忙上前开门。 司南誉跨入,他身后还有个白发老人——造化仙翁。 “老哥,稀客,幸会!”老小子起身。 “你就是老小子?”造化仙翁盯住老小子。 “不错,完全对!” “我们……从来没见过面。” “难说,但那不关紧要,先进屋坐下再谈。” “造化仙翁”跨进门槛,落座。 司南誉卸下肩上的药箱放在“造化仙翁”的脚边,然后迫不及待的赵寡妇道:“大娘,找到小翠没有?” “找到了。” “人呢?” “在房里休息。” “我去看看……”司南誉一头冲进房间。 老小子摇摇头,自语道:“这小子倒是满多情的。” 然后向赵寡妇道:“碧桃,快去料理酒菜,我这老哥走了这么长的路准饿了。” 第246章 扫兴 赵寡妇点点头,立即下厨。 “老小子,你到底是谁?”造化仙翁问。 “这重要么?” “当然,否则我们无法谈别的话。” “好,我老小子破一次例告诉你。” 口唇动了动,没有声音,他是用“传音之密”之法说出了自己来路。 “造化仙翁”显然大为震惊,老眼瞪圆,精芒毕射,久久才因复原状。 “老小子,你怎么变成这副德性,完完全全……” “老哥,话到此为止,我们谈正经的。” “嗯!你要那小子硬把我从山里挖出来,为什么?” “为了助你了却心愿。”笑笑才又道:“人一定会老,接下来例是尘归尘土归土,要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准不能瞑目,你说是不是?” “没错.你怎么知道我有心愿未了?” “我老小子喜欢记闲账,有时候翻出蛮管用的。” “那就是说你记了我—事?” “对,就是这句话。” “你现在忽然翻出灾笔陈年老帐,是有目的的,对不对?” “老哥,你着实精明,可以媲美你的医术。”老小子嘻嘻一笑。 “少卖关子,说吧!” “我那小小子有个等着过门的小媳妇,被人在脸上弄了几个很不好看的疤,所以请你为来她修补修补。” “你要我为她整容?” “一点没错,就这么件小事。” “造化仙翁”老脸倏地沉了下来。 “我已经发誓不再动刀,这誓言已经遵奉了一甲子!” “算了吧,什么狗屁誓言,有事没事就赌咒消遣,自欺欺人,你既然带了药箱,药箱里当然有工具……” “不错,是你那位宝贝小子逼我带的。” “哈哈,小小有能耐逼得了你?我明白了,定是小小子透露了那么一点点,你老哥就把誓言搬出来了,没关系,你如果放弃了心愿,我老小子绝不勉强,你仍然回五台山,等大限来临,抱憾入土,你自己估量着办?” “造化仙翁”沉吟了一阵。 “人在房里?”。 “对,她叫小翠,我管她叫小小妞。” “先看看受伤的程度。” “也好,免得喝酒后眼睛花看不准。” 房门开启,司南誉嘻着脸站在门里,看样子他已经听到了二老的交谈、 二老进入房中,“造化仙翁’’仔细观察了一阵小翠的伤势。 “老头,怎么样!”司南誉急着问。 “复原不难!” “要多少时间。” “至少十天。” “不管多少天,只要能复原就成,老头,我小子可是恩怨分明的人,会牢记这段情,将来会还你。” “用不着!” “嘻!话可不能说满,说不定那天你会需要我?” “造化仙翁”不理会司南誉,转望老小子。 “人我答应施术,保证也能复原,你答应的怎么说?” “咽哈!老哥,你以为我会赖帐?” “我不怕你赖帐,我要先知道。” “等施完术之后不行么?” “不行!” “好,我老小子生平第—次向人低头,我说……” 老小子,少打哈哈,快说!” “说当然是要说,不是打哈哈,这叫引子。”老小子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大口酒才接下去道:“你这么急于知道,恐怕会大失所望。” “老小子,你是存心寻我开心。” “呃!不不不,你听我说,你我都已进入风烛之年,老天绝对公平的,没人能留住青春,你的那位心上人当然也不例外,昔年的花容玉貌,已变成鹤发鸡皮,你记忆中的美人,恐怕半点当年的影子都不会留下,所以我说你老哥将会大失所望。” “这我知道,你别再磨蹭行么?” “行,我这就说,当年的第—美人水素娥,如今已是弃绝十丈软红尘,常伴木鱼青磬的‘无缘师太’。” “造化仙翁”一下怔住,老眼里抖露出—片幻灭光影,人也仿佛在突然间衰老了十岁,久久才喃喃自语道:“太上无情,无情误我,我为情误,想不到她竟然削发遁世,‘无缘师太’……” “太上非无情,乃人自多情!”老小子灌了—杯酒。 “造化仙翁”黯然的目光望着空处,空处是虚无,他的心眼望向哪里?” 是已消逝无踪永不再回首的岁月前端,还是空白的岁月中段,抑或是即将化灰的短暂未来? “造化仙翁”这名号,此刻对他是极大的讽刺。 老小子不理会“造化仙翁”的悲哀凄凉,自顾地低头喝他的酒,一杯又一杯,直到手按着的酒壶被抢去,他才抬起头来,只见“造化仙翁”接连灌了五杯,这才开了口。 “老哥,这大岁数,别那么想不开。” “你见过她?” 造化仙翁黯然地叫。 “见过,应该说是照过面,但当时认不出是她。” “后来又怎么知道是她?” “从小浪女身上悟出来的。” “小浪女?”造化仙翁很惊讶。 “小浪女是我给她取的外号,她是她的徒弟,当时曾经跟她在—起,现在是青衣蒙面女,但我记得她的体态动作,她展露过她的独门武功‘仙女梭手’,所以我看出她便是当年名震武林的水素娥。” “她在何处出家?” “你想去看她?” “不错,这是我的心愿,我在有生之年,必须要再见她一面。” “老哥,有道是相见不如不见,你不怕这样会更伤神?” “别管,你只告诉我出家的所在?” “这么着吧,你先为小小妞复容,这段时间你可多想想再作决定,如果你一定要见她,到时候我会告诉你,反正人不会走,庵也不会搬,怎么样?” “好吧!”造化仙翁好一会才回答。 就在此刻,司南誉和小翠肩并肩出房。 老小子瞪眼道:“小子,你居然能解老人家的独门制穴手法?” 小翠噘着嘴道:“少臭美,什么独门手法,我早就自己解了,为了等南誉所以我才没开溜,真是的!” 老小子现出无可奈何的神情道:“小小妞,你别那么凶,以后……嗨!算了,都来坐下来喝几杯。” 两小连同赵寡妇都上了桌。 太原最豪华的客栈——第一客栈。 房间全是套房,另外还有二十个自成格局的别院,每院四房一厅,三方围住一个玲珑精致的小花园,家俱陈设都是上等的,是仕宦王孙富商巨贾旅途安顿的高尚场所,喜庆宴乐全可包办,还可雇用临时的仆妇。 当然,你只要肯花大把银子都可以住进去,这里是不计身份只看钱的。 现在,第三进东侧的别院里便住了一对身份特殊的男*****阳童子”和当过尼姑又还俗的玄玉。 两人正要采取进—步的行动时,院门突然响起了三声清脆的剥啄。 “扫兴!”玄玉红着眼说:“正要紧要关头……” “玉姐,多忍片刻无防,反正夜长得很。” “我到里面等你。” “好!”阴阳童子放开了手。 玄玉起身扭进了套间。 “阴阳童子”抓了外衫胡乱披上,放开喉咙道:“香香,去开门!” 香香是刻意挑选的临时女婢,住在边厢房。 “哦!”很嗲的应声,听声音就可以知道 一个小巧身影风摆柳浪般扭向院门。 门打开,传出一声:“哎!要死。”想是来者乘机揩了—下香油。 香香在开门之后又扭回她的卧房。 来人直接走到上房,是个眉清目秀,皮肤白煞的少年。 “阴阳童子”用人无论男女都很讲货色。 “公子!”少年行了个礼。 “小朱,什么事使你这么晚来打搅我?” “公子,是大事也是怪事。” “哦!什么事你说?” “非常奇怪的现象,那些为了‘玄功解’赶来太原起哄的牛头马面,一个一个地全离开了,短短三天,走得干干净净,连老小子和大小两个浪子和蒙面的神秘女子也不见影子,这不是怪事么?” 小朱的口齿伶俐。 “哦!有这等事?”阴阳童子深深想了想:“也许是自觉无望不想耗下去了。” “小的看不是!” “为什么?” “根据城里那些混混们的传言,这几天半夜之后在僻静的地方发生了许多次惊人的打斗,挑斗的主角是一个蒙面老者,功力骇人听闻,依小的看,那批牛头马面是被蒙面老者打走的,并非自愿离开。” “阴阳童子”的俊面一下子变得极为严肃,眉头皱了又舒,舒了又皱,象在考虑一个非常重大的问题,久久才自语般地道:“莫非会是他……” “他是谁?”小朱问。 “小朱!”阴阳童子站起身来,语音沉重:“你去认真打探,有什么消息无论大小情况都要尽量报我知道。” “是,公子!” “还有,如果我不在这里,联络的地方你知道。” “知道。” “那你走吧!” “是!”小朱行礼退去。 “亲弟弟,快来呀!” “玉姐,今晚不行了!” “为什么嘛?” “快穿好衣服,也许我们得离开。” “到底什么事这般严重?” “如果我猜得不错,有个可怕的敌从马上会光临。” “司南誉?” “比他更难对付,你快点。” 第247章 有缘 “好嘛!”玄玉很不情愿地回答。 “阴阳童子”自己也穿好了衣衫。 玄玉出房,春情未散,眼睛还是红红的。 “你猜的人是谁?” “江湖第一人江天尺,他杀人的时候我还没出世。” “你不敢斗他?” “斗?嘿嘿,我没这胆子,我还想多享受几年。”吐口气又道:君子明哲保身,好勇斗狠是第一号傻瓜。” “不是说老小子就是……” “那只是胡猜,可能性极小,江天尺听说当年也是一表人才,对人对事正经八百,说什么也不会变成老小子那副德性。” “他会找上我们?” “非常可能,你没听小朱说他撵走了这留在太原城的那些牛头马面,我俩,当然也是他撵走的对象。” “他的目的是什么?” “很明确,独得‘玄功解’,没人跟他争!” “那我们怎么办?” “暂时离开这里,静观风色。” “现在就离开?” “嗯!当然是越快越好。” 玄玉突然两眼发直,惊惶地望着客厅门,口微张,但没发出声音。“阴阳童子”立即警觉到是怎么回事,他现在是背对厅门,无法看到背后的情况,但他应变的能力高人一等,若无其事地道:“玉姐,你还有什么东西要叫收拾?” 边说边徐徐转过身,玄玉下意识地退到桌边,手扶桌沿。 门槛边巍然兀立着一个蒙面客。 “阴阳童子”目芒闪了闪,相当镇定。 “阁下夤夜光降必有指教!” “阴阳童子,把人交出来!” “人?”阴阳童子显出十分惊讶的样子:“在下不懂阁下在说什么?” “少跟老夫装佯!” “请教阁下尊称?” “你不配问,快回答老夫的问话。” “在下不懂阁下的意思,如何回答?” “你绑架了天下第一家新任家主石家庆,以‘玄功解’勒赎,懂了没有?” “哈哈哈哈!”阴阳童子朗声大笑:“这倒是奇闻,天下第一家执江湖门户之牛耳,谁敢太岁头上动土?再说,身为家主而竟然遭人绑架勒赎,谁又能相信?其实在下已经谁备离开太原,绝不想跟任何人争竞,阁下大可省动这段心力。” “阴阳童子,任你舌粲莲花也休想抵赖,不交出人来你胁生双翅也飞不了,江湖上将失去你这一号角色。” “阁下大言炎炎,未免太目中无人了吧?” “老夫眼里根本没你这号角色。” “阴阳童子”顺手抄起原先摆在桌上的折扇,洒开,摇了摇又阖上,意态之间十分潇洒,脸上还带着笑容。 蒙面老人的眸光变成了烈阳,骇人至极。声如闪电般道:“你这用毒的小门道用不着在老夫跟前献宝……” 玄玉双手合什,亮出,无声无息,她是以“和合神功”配合“阴阳童子”的扇功。 “合和神功”遇物即生反震,对手功力愈高,反震之力愈强,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阴阳童子”并未施展扇功呼应,而她的“和合神功”蒙面老人手掌一圈之下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阴阳童子”偏身,从玄玉侧后闪入套房,他这一手大大出人意料之外。 蒙面老人扬掌,玄玉变成了挡箭牌。 “哇!”地一声惨叫,玄玉的娇躯撞向门框,“砰,”然大响声中,玄玉口喷血箭,反弹栽倒地面,四仰八叉。 蒙面老人突然呆住。 原来玄玉只穿外衣,里面是空的,一跌裙摆翻起,那不该让人看见的地方倏然呈现,蒙面客虽然是老人,但他毕竟是男人,事出猝然,他焉能不呆! 玄玉就这么躺着没动。 蒙面老人发呆为时极短,他立即飘身入房,但房时是空的,后窗洞开,“阴阳童子”业已鸿飞冥冥没了影子。 蒙面老人怒哼了一声也穿窗而去。 许久,玄玉才坐起身拭去了口边的血渍,口里展现愤愤地道:“他竟然不管我的死活只顾自己逃命,我要是死了……” 房里传也“阴阳童子”的声音道:“玉姐,你不会死的,这点我有绝对的把握。” 人随声现,伸手扶起玄玉。 玄玉咬牙瞪眼。 “你什么意思?” “我俩现在不是好好的么?”他抚了抚好的香肩。 “如果我被那老家伙一掌劈死……” “绝对不会,他不是寻常人物,绝对不会对女人下杀手,对我可就不一样了,所以我才趁机避开,从他不怕毒和撵走那一大票牛头马面这点判断,你我不是他的对手,我一向不打没把握的架,要是我逞强出手,你已经失去了亲弟弟,除了我谁还能有这份能耐伺候得你那么舒服尽兴?” “死相!”玄玉用手指戳了一下阴阳童子的额头:“你刚才躲到哪里去了?” “后面檐角下。” “老家伙人呢?” “去远了!” “他会再回头么?? “很可能。” “我们怎么办?” “马上离开此地,暂时不露面。” “香香那丫头不知怎么样了?” “顶多被点了穴道,我去看看,这丫头挺逗人爱的,可惜她不会武功,带在身边是个累赘。”说完,匆匆出厅,一转眼工夫又回转:“不出所料,只是被随便制住,我们走,从后窗,落地之后走巷道以免露了行藏。” 两人进套房,从后窗遁离。 月色凄清。 坟场死寂。 在坟场边缘的树林里,两个蒙面女在喁喁低语。 “姐,我实在想不透。”青衣蒙面女说。 “你什么想不透?”黑衣蒙面妇问。 “那叫小翠的丫头居然不害臊的说爱司南誉也爱司南誉,在灵感寺她还为司南誉卖命,这算什么?” “嗯!这问题我也想了很久,这当中必有文章。” “什么文章?” “司南誉虽然自称浪子,但却是人中之龙,而司南誉是真正的浪子,两个人说什么也不能相比,小翠爱司公子没话说,也爱司南誉就不近情理了,照我想……有两个可能。”黑衣蒙面妇的目光不时扫瞄周遭。 “哪两个可能?” 第一,从外表看那丫头的德性,野得象头母豹,她可能很欣赏司南誉的浪人作风,但成份不大。” “第二呢?” “第二,浪于司南誉是老小子的徒弟,而老小子央份来历不明,司南誉的来路和目的也同样是迷,很有可能司南誉利用那丫头从司南誉的身上摸老小子的底,但那丫头所用的手段一点也不高明……” “姐,这第二点太有可能,不过……” “不过什么?” “司公子对我……” “我不是为你下了着狠棋了吗?” “要是这步棋不能改变事实呢?” “小妹!”黑衣蒙面妇的声音突然转严肃:“我这样牺牲是为了什么?你出江湖又是为什么?血海深仇比儿女私情更重要?你多想想。” 青衣蒙面女垂下了头。 “看,那边……”黑衣蒙面妇用手指了指。 “会是谁?这种时候出现在这种地方?” 坟场中央出现了一条人影,兀立在隆起的土包上。 “很象司公子……” “我去看看!”青衣蒙面女精神大振,不等黑衣蒙面妇的反应,弹身便奔了过去。 现身坟场的真是司南誉。 青衣蒙面女很快地接近,停住。 “公子,真巧,我们又见面了,而且是同一地点。” “实在是很巧。” “公子这一次不是找老小子吧?” “不,是找姑娘。” “噢!找我,什么事?”青衣蒙面女两眼放光。 司南誉定眼望向青衣蒙面女久久没开口,似在考虑一个重大的问题,足足有半刻光景,他先笑笑才开口。 “有件事在下想把它挑明,彼此间在心里有失交往之道,明知是假.却偏偏要互相欺瞒,这种戏演下去实在没什么意义,坦诚相对会更好,姑娘以为如何?”司南誉婉转地说,声音中表现了直挚。 “我在听!”青衣蒙面女眸光波动了一下。 “你就是月华姑娘!”语气是肯定的。 青衣蒙面女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芳心大震。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句话表示她承认。 “从姑娘与令姐的接触和先后的种种迹象显示了你的身份,在下不必一一列举,只要姑娘承认了就好。” 青衣蒙面女沉默了好一阵。 “我很佩服你的判断能力。” “好说!” “既然司公子已经知道我的身份,那有句话我就不得不问了,在山中木屋不期邂逅,对公子来说,可有什么意义?” 她这句话问得十分含蓄,但却表示了两个目的,一个是探询司南誉对她的心意,另一个便是测试他对小翠的感情究竟到了什么程度,—个正派的男人如果心有所属,会在有意无意之间对别的女人表示拒斥。 “当然有意义!”司南誉从容回答。 “什么意义?”她毫不放松地追问。 “能相识即是缘。” “公子说的‘缘’是佛家之缘,一般之缘,还是……” 她故意不说男女之间的情缘,但用意已非常明显。 司南誉当然是一点即透。 “东方姑娘,缘就是缘,缘来即聚,缘尽则散,冥冥之中有定数,谁也无法预知,更不能勉强,有时看似有缘却无缘,有时看似无缘却有缘,这是在下对‘缘’之—字所秉持的原则,姑娘以为如何?”司南誉回答的也很含蓄。 第248章 战术 “有缘无缘,难道内心没有感应?” “有,但无法肯定!” 青衣蒙面女又沉默,许久,改变了话题。 “公子专程到此地来找我,不光是为了证实对我的身份判断吧?” “对!是有重要的问题请教。” “不必说请教二字,有话就问吧?” “你姐妹俩出现太原是为了亲仇?” “不错,公子已经进过‘血堂’,我不必否认。” 司南誉脑海里又浮起山中木屋,后面所设的“血堂”情景,男的身中“都天令”,女的悬梁自尽以殉,虽说是两个假人,但想起来还是有怵悸之感。 “血堂”显示了恨毒之深,也代表了报仇心之切。 “石家堡堡主‘武林千岁’石中龙业已中风瘫痪。” “唔!” “令姐曾经提供在下密室机关图……” “这我知道。” “此地的无名巨冢是石家堡列为最高机密的暗道,姑娘与令姐可出入自如,而不必顾忌堡里的严密警备?” “可以这么说。” “好!在下想请教的问题例是在这许多有利的条件之下何在不手刃血仇,难道还有什么另外的目的?” 青衣蒙面女眸子里突然闪现令人股栗的厉芒。 “我该告诉你吗?” “不说也可以,在下不会相强,事实已在眼前。” “公子所谓的事实指的是什么?” “玄功解。”司南誉一字一句地说。 “不对!” “不对?”司南誉困惑了,黑衣蒙面妇在应家祠堂声言要跟自己合作共图“玄功解”,这应该是迟不下手报仇的主要原因,她竟然说不对,难道还有自己想象不到的特殊目的抑或是故意加以否认?” “你真的想要知道?” “如果姑娘愿意说的话……” “好,我告诉你。” 青衣蒙面女咬牙有声,眸光已经成为利刃:“石中龙已经成了残废,杀他是便宜了他,等于助他解脱,岂能消心头之恨,我要他饱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怨毒之情溢于言表。 现在轮到司南誉沉默了,他的心情既矛盾又复杂,情仇恩怨对成一团理不出头绪的乱麻,不知何以自处? “怎么不说话了?”青衣蒙面女忍不住问。 “在下想知道的已经知道,无话可说。” “可是你的神情不对,为什么?” “什么也不为,在下想到另外一桩私事。”司南誉巧妙地避开主题,他故意说是私事,以免对方继续追问下去。 “想到你的小翠?”青衣蒙面女还是要问,女人对情这个字非常执着,会在有意无意这间联想到这上面去。 司南誉摇摇头。 “那你想……” 说了半句倏地住口,她想到对方说过私事,这点规矩是懂的,她并不任怀。 司南誉展颜笑笑,他她懂对方的心意。 蒙面巾之下,是一张美得令人心悸的脸,司南誉有种想再欣赏一遍的冲动,但随即被沉重的心事压住了。 月光下,一条人影冉冉而至,象是凌虚而行,这种身法可以说是上乘之中的上乘,武林中绝不多见。 “诛心人!”司南誉脱口说了出来。 “诛心人,从没听说过,你认识他?”现在她已不再称司南誉为公子,而用“你”字,是潜意识中认为双方距离应该拉近么? “谈不上认识,见过一次。” “什么来路?” “不知道!” 倏忽间,人影停在丈许之外。 “是个蒙面怪客!”青衣蒙面女低声说。 “唔!”司南誉应了一声。 “诛心人”的目光停留在青衣蒙面女脸上——不,现在应该称她为东方月华,因为司南誉已揭开了她的身份。 “你们是一路的?”声音苍劲得令人心惊。 “现在是!”东方月华回答:“在此之前不是,将来是未知之数,阁下问这话的目的是什么?? “老夫必须了解你们之间的关系。” “凭什么?” “天下人管天下事。” “哼!”东方月华重重地冷哼一声:“人家有事见面交谈,碍不着任何人也算是天下事?你阁下就算是把管别人闲事当正事来办,以此为乐,也未免太离谱了吧?” 说完,又加上一声冷哼。 “小丫头,你说这些话有一天会后悔。” “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后悔?” 司南誉轻咳了一声,表示他要开口了。 “在下跟阁下今晚是第二次见面!” “不错!” “阁下此来不是偶然,问这问题也绝非无意了” “对,老夫不否认。” “既是如此,在下便要请教了,在下与这位姑娘是否同路关系何在?”司南誉问得很有分寸,同时也中肯。 “在老夫没答复你所问之前,你先回答一个问题。” “请问。” “你俩在一起是感情上的交往,还是目的交往?” “诛心人”这句话直攻心腑而且意味深长,显示出包含了两种利害关系,两种截然不同的的结果。司南誉的心弦震颤了一下,事实上对方所问的两点成份各占了一半,可以并为一个答案,是或不是,结果如何无法臆测,但无疑地关系重大,他不得不沉默下来加以慎重的思考。 如果回答是感情上的交往,答案只有一半,甚或全无,当然也有正合对方意图的,但可能性不大。 如果回答目的相同,对方势必会追问下去,而东方月华的目的除了“情”之外,其他的并不十分明朗,什么相同的目的呢? 索仇还是“玄功解”? 当然,这是依目前情况而论,也许对方真正要问的是自己所不知的另外一件事,从对方刚才望东方月华的眼神,可以判断重点是在她的身上。 “情感上的交往便怎样?目的的相同又怎样?”东方月华插了口,但反问得非常巧妙,很好的战术运用。 “是老夫在问话?” “我们有权利不回答。” “不回答也可以,只要你们不后悔。” “第二次提到‘后悔’二字,足见内情不单纯,对方不会无缘无故找上门问这问题,当然,是可以不必回答,但由此心头便全打上一个结,司南誉不想有这个结。 “好,奉告阁下,我们目前是道义上的朋友!”不提感情,不说目的而用了道义二字,充分为自己留了地步。 “没有共同的目的?”诛心人的眸光灼人。 司南誉心中有了谱,显然对方问话的重点是在于“目前”二字,眼前逗留在太原的各方人物只有两个目的,就是谋压“玄功解”和向石中龙讨公道,如果诛心人所谓的目的不是另有所指,便脱不出两个范围。” “至少眼前没有。” “那就是说各有目的?”诛心人词锋犀利。 “这点在下不否认,出江湖总是要订一个目的的。” 司南誉回答得令人无法捉摸。 “我明白了!”东方月华大声说,最近几天,停留在太原城的各类人物纷纷离去,听说是被一个神秘的蒙面客以武力逼走的,想来定是阁下的杰作。” 司南誉心头暗自一震,这情况他一点也不知道。 “阁下的目的是准备把我们也撵走,没有竞争的对手,一个便可以为所欲为对不对?”东方月华加上一句。 “这点老夫承认,但你俩是例外。” “为什么?” “老夫要赶的是那帮准备趁火打劫的无耻之徒。” “焉知我们不是趁火打劫之徒?” “老夫自信还有这份眼力。” “是自负还是别有用心,这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这句话否定了司南誉和东方月华心里的猜测,而使他的居心变得更诡异莫测。 “阁下现在可以回答在下的问题了?”司南誉接过了话。 “你刚才问你俩如果是同路的关系何在?” “不错!”司南誉目泛奇芒。 “那老夫告诉你,如果你们是同路也就是说同一个目的的话,得到的下场便是—样。”昧心人的语音很沉重。 司南誉和东方月华心中同时—动,这“下场”二字代表什么?又意味着什么? “什么叫下场?”东方月华脱口问。 “下场就是代价,在江湖上你无论做什么,都需要付出代价,成功失败都一样,只是在程度上有轻重之分。 “重到付出生命?” “可以这么说。” 两人又下意识地—阵怵然。 司南誉剑眉一挑,英气迸发,大有神鹰雄视睥睨一切之慨。 “在下到现在还不明白阁下的意图何在?” “没有意图,只是想究明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 “就是刚刚所问的。” “在下不满意这种含糊的答复。” “你想怎么样?” “明确二字。” “如果老夫只说到这里呢?” “在下坚持要明确的答复。” “不惜动武?” “正是这句话!”东方月华瞪大眼,直直地凝视着司南誉,目光里含意可以读得出来,江湖女子最激赏的就是这份豪气、这种性格。 “哈哈哈……”昧心人仰天狂笑,激荡长空的笑声,似乎使月光也为之波动。 司南誉静静地兀立着,直等“诛心人”笑够了自动停住笑声,才冷沉地开口—— “阁下认为很可笑?” “并非觉得你准备跟老夫动武可笑,老夫只是心有所感而发,‘武林第一怪’双木先生的高足在数十年的今天出面跟老夫动武,上一代仍在苟延岁月,下一代已经展翅称雄,能不令人感慨么?” 第249章 造反 东方月华的眼睛睁得更圆更大,她怎么也想不到司南誉会是四十年前叱咤风云的一代异人林老邪的传人,难怪他有这一身出类拔萃的动功。 芳心深处大起涟漪,但激情之中又有几分彷徨,因为有个小翠隔在中间。 “诛心人”的感慨是老人的悲哀么? 古往今来,有人能超脱这自然的法则么? 司南誉突然对“诛心人”升起了一分同情,但想到对方言语暖昧,目的不明,这一分同情又淡化了。 “阁下言不由衷!”他以决断的口吻说。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老夫并不在乎。” “阁下应该在乎!” “为什么老夫要在乎?” “因为阁下是不请自来的,放了话就该有个明确的交代,在下虽属江湖后辈,但却不能容忍自命先达的愚弄。” “你认为这是愚弄?” “不错,在下是如此认为。”微一昂头,接下去道:“阁下没见示来路,又掩去本来面目,说的话也暖昧不明,不能不启人怀疑别具用心,如果不解释为愚弄,那就应该说是在从事—项既不光明也不正大的诡谋。”司南誉这几句话语气相当重,等于是严词指斥,尽管他语音平和,实际上超过厉容相向。 “老夫无意跟你争辩。” 诛心人涵养功夫到家。 “本就毋庸急辩,在下在等阁下的答复。” “老夫的话是点到为止。” “看来在下是不得不领教高招了。” “司南誉,除非你师父林老邪出手,老夫不会动手。” “阁下自恃年高?” 这句话言外之意便是年高而德不劭,名不重位亦尊,所以他只提年高二字。 另外—解释便是倚老卖老,除开多活了几岁别的全谈不上。 “并无不可!”诛心人仍然心平气和。 他是否“江湖第一人”江天尺?” 这问题又在司南誉脑际浮起。他自号“诛心人”,到底何事诛心? “老夫该走了!”说完,转身举步。 司南誉身形一动想予以截阻,但突然闪出一个念头阻止了他的行动。 他想到自己来到太原目的是针对一个特定对象,并非好勇逞强,如果趋势斗上了势必要使出全力,这等于自泄武力之底,对将来的行动有弊无利。 “诛心人”的行动看似徐缓,其实快极,有如行云流水,只片刻工夫便从视线中消失。 “你为什么放他走?”东方月华问。 “在下认为没有动武的必要。” “你不是要追究他的来路和目的么?” “将来机会不会少,他既然现了身,又跟许多人动过手,免不了留下蛛丝马迹,循线揭迷比硬迫他吐露强多了,如果他的目标是我们,迟早会泄露行藏。” 司南誉只好哪此勉强解释,他不能抖露心中的秘密。 东方月华不再言语,只用明亮的目光照定司南誉的脸,目光中有一种异样的色彩,令男人心悸的无声之音。 司南誉非常懂,但他不敢进一步领略。 “到今天才知道你是林老前辈的传人!” 东方月华幽幽启口:双林先生的大名我说听说过,了不起的人物,可以说是上一代心目中的偶像。” “好说!” “在山中你曾说过,出江湖是为了寻访仇家?” “唔!”司南誉心中—动。 “能告诉我你的仇家是谁么?也许我能提供……” “对不住,在下暂还不能透露。” “那就算我没问吧!” 东方月华微有愠意,也有些许懊丧,她极想拉近彼此间的距离,但似乎很不容易。 “东方姑娘生气了?” “会么?这没来没,江湖规矩我懂。” 嘴是这么说,心里可没那么坦然。 司南誉忽然感觉眼前一亮,原来东方月华已经除下蒙面青巾,露出了芙蓉美面,足可与皓月争辉。 “姑娘……”司南誉觉得心弦在震颤。 “其实……除了你,江湖上并没人认得我。” “姑娘的意思是从此不再蒙面?” “并无不可,这样,我们便可以自由交往,在人前便没了顾忌。” 说着,嫣然—笑,仿佛春花乍放,足可夺人心神。 司南誉的心弦又一次震颤,如果不是先认识小翠,他想,这对象是值得追求的。 但想到她姐妹俩的身世和目前展开的行动,一颗心倏往下沉,赶紧摒去了绮念遐思,他不能卷进这可怕的漩涡里。 “东方姑娘,容在下说再见……” “你想走了?” “夜已深,在下还有别的事;” “好,请便!” 司南誉怀着异样的心情离去。 漏夜更残。 村鸡争相报晓。 赵寡妇家的堂屋里,老小子和“造化仙翁”仍在喝酒,两老已经醉眼迷离,酒兴未减,真是不知东方已白。 “老哥,天—亮小小妞的脸就要见分晓。” “不错!” “准能回复容貌?” “老小子,我被人称作‘造化仙翁’,但我依旧是凡人不是神仙,我只能说我已经尽了全部心力,复原到什么程度,我无法保证,当然,女孩子最注重自己的容貌,尤其是得天独厚的美人,容貌是她的第二生命,再豁达的女人也无法忍受容貌被破坏,即使是一点点瑕疵。” “别说那么多,你有几分把握?” “八分!” “如果很不幸是八分之外的两分呢?” “老小子!”造化仙翁瞪眼:“我说过已经尽了心力,可没对你打包票,要不是为了……你的意思是如果手术万—失败,你就取消你的诺言对不对?” “嗨!老哥,你未免太小看人了,我老小子是这种人么?”老小子也瞪眼,沙巴喉咙提得很高。 “那你现在就说,她在何处出家?” “你打定主意一定要见她?” “嗯!”“好,我告诉你,汾阳城外西十五里‘无缘庵’。” “无缘庵?无缘师太……”造化仙翁痛苦地喃喃自语道:“既有缘何以变无缘?既无缘当初何必又是缘?” “老哥,这岁数了何以勘它不破?缘非缘,孽非孽,孽即是缘,缘即是孽,有与无方寸一念而已,世事本无常,南柯梦醒,得失安在?且入醉乡造化吧!来,喝酒,难得醉里糊涂,将有作无,将无作有。” 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司南誉进入门里。 “这时候喝上几杯不错。” “小子!”老小子斜起了眼:“天快亮了,你居然也知道回来,这一夜去当游魂……是不是跟小浪子一道?” “老小子,年轻人的事你少过问。” “哈!小小子,你想造反?” “造反倒不想,只想喝两杯,嘻嘻!” “坐下吧!” “好德性,老少同科!”造化仙翁也干了一杯。 司南誉自去拿了副怀筷,坐下倒酒便喝。 房里—— 小翠躺在床上,整张脸被白布裹住,只有眼睛部位留了—条隙缝,她睡不着,外面的谈话她听得一清二楚,老小子那句“如果很不幸是八分之外的两分”深深刺入她的心。 她在想:“造化仙翁说复容有八分把握,要是真的不幸落在两分里,脸孔会变成什么样子?天亮后就要解开药布见分晓,万一……岂不丢人现眼?反正一切已成了定局,自己解开自己看,自己的命运自己承担!” 她突然下了决心,任性惯了的她是想到就做的。 于是,她悄然起身下床。 外面两老一少正胡闹的开心,仿佛从此以后再没机会讲话,都抢着开口,三个人吵得比一大桌人还要热闹。 小翠从门缝里向外张了几眼,在心里叹口气道:“司南誉,如果我不能完全回复容貌,变成了丑八怪,这辈子我就不再见你了!” 泪水不自禁的涌出,最坚强的人也有其脆弱的一面,尤其是沉浸在爱河中的男女。 她转身拿起妆台一面小镜子,把压在枕头下的珠宝囊揣在怀中,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开窗子,飞穿而去。 堂屋里—— 司南誉胡闹了一阵之后突然想到小翠,他手按杯子望着“造化仙翁”。 “老头,是不是已到看真功夫的时辰了?” “嗯!等天明山出便解开小妞的束缚。” “准能不留痕迹?” “看了才知道。” “你没把握?” “当然有把握,只是……天下事只怕万一,老夫是人不是神。” “不会变得……更糟吧?” “当然不会,所谓的万一是不尽完美。” “要是不尽完美呢?” “可以第二次施术整修。” “这我就放心了!”虎地蹦起身来,在房门上叩击了数下,大声道:“小翠,睡醒了没有?” 房里静悄悄没反应。 赵寡妇已从里间出来。 “小翠!”司南誉又叫了一声。 依然没反应。 “她不可能睡得这么沉,我进去看看!”赵寡妇推开房门,一看,床上空空如也,不由脱口“啊”了一声。 司南誉当然也看到了空诃,抬眼又发现窗门洞开,情况不用说也明白,小翠溜了。 上一次她偷偷溜走是为了脸上的伤,而现在“造化仙翁”已经为她作了复容的神术,她为什么要走,而且是在谜底就要揭晓之时? 他怔住了! “小小妞人呢?”老小子眯着醉眼。 “走了!”赵寡妇回答。 “什么?又一次开溜?”老小子怪叫,转向呆了的司南誉: “小子,这只小野猫难伺侯,以后有你瞧的。” “还以后?”司南誉瞪眼鼓腮:“现在就已经够瞧了,不迟不早在这节骨眼上开溜,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 第250章 游历 “被人劫走?” “啊!”老小子酒意顿消:“要是真的是这样的话,丢人丢到家,我老小子可以上吊了.不可能!不可能!” “老夫知道什么原因。”造化仙翁沉声说。 “什么原因?”司南誉急问。 “老夫跟老小子谈到她复容的问题被她听到,可能她怕万一手术不理想,所以起意逃避,如果事实证明一切都理想,她就会回来找你。” “只好这么想了!”司南誉无可奈何地说。 日头已升。 大地和煦的日光中呈现一片祥和。 柳荫下,清澈的小溪无声地缓缓流过,偶而一两片落叶载浮载沉,成了游鱼戏吸的对象,恬静极了。 小翠坐在溪边的石头上,裹在脸上的白布早已除去,但她双眸紧闭,不敢临溪照影,这是个可怕的现实问题,经过“造化仙翁”的整容,这张脸到底变成什么样子?” 只要睁眼一照,无论美丑好坏她都必须承受,仿佛睁眼已成了命运的主宰。从此无憾抑或痛夺终生取决于一瞬之间,永远无法改变。 她几次鼓起勇气,但眼皮重若千钧,就是睁不开。 惶恐,比面对一个可怕的敌人还要严重。 阳光透过叶隙照在身上,暖暖的。 她的心跳荡的很厉害,额头香汗涔涔。 如果手术不理想,美人将变成丑八怪,将何以自处?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她下了最后的决心,命运是不由人的,更无法逃避。 她往最坏处打算,要是容貌不能复原,等报了毁容之仇以后,便找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与草木同配,从此不见任何人,让自己永远消失。 一连挫了几次牙,她睁开了眼,喘口气把目光投向澄明如镜的溪水,这刹那,她的呼吸停止,心如鹿撞。 溪水里映出一张面庞,美极,腮边还有颗美人痣。 她的心登时抽紧。 水中的她是谁?她不认识,完全陌生。 定定神,—扭头向后望,不见人影,回过头来,那张美得不能再美的脸仍在水中。 是鬼么?光天化日下鬼魂不该出现。 是沉尸在溪底么?可是的确是一个影子,溪底的石头清晰可见,应该是一具仰卧的全身。 惊疑,终至失措,她起身退离溪边,四下仔细搜瞄,的确没有半个人影,溪中面影何来? 她下意识地抚脸,脸上一片光滑,没有任何触手的感觉。 想,深深地想…… 一道灵光闪现脑际,莫非“造化仙翁”凭其功比造化的神术改变了自己的容貌? 对了,毁损的容貌除了改造是无法恢复原状的,更何况“造化仙翁”没见过未被毁容之前的自己,心念及此,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腔外。 她努力定神,取出从赵寡妇梳妆台上偷携出的镜子,一照, 忍不住大叫起来:“呀!是我,我是谁?” 一个不认识的我。 一个比原来的我更美的我。 照着,照着,她又怔住了,为什么腮边多了一颗美人痣?如果是丹青妙手,可以随兴所至点上一点,可是,这是施术整容不是作画,难道说“造化仙翁”施术也象画家一样在作品上题字,这美人痣是他的记号么? 难解,离奇得近乎恐怖。 极度紧张与兴奋之后疲累袭来,她就坐在地下,闭目养了会神,经过—番心理的调适,她决定接受这个事实。 只要改变了装束,再没人能认出自己,脸上包扎的白布是自己解开的,除非“造化仙翁”本人凭美人痣认出来,可是照他与老小子谈话的口气,他是要见一个女人了却一个心愿,之后便回五台山永不复出,这样,真的没人认出自己了,这对复仇缉凶有极大的帮助,她大为振奋。 “哈哈哈哈……”她恣情的纵声狂笑起来。 一条人影飘然移近。 锦衣折扇,一表非凡,状类王孙公子之流,如果是不认识他的,怎么也想不到他便是邪恶之尤的“阴阳童子”。 他是被小翠的笑声引来的,他停身在小翠身后两丈左右的地方,仔细欣赏那健美的身材。 小翠懵然不觉,笑够了才止住。 “姑娘好兴头!”阴阳童子开了口。 小翠暗吃一惊,但她没回头。 “你是谁?”小翠冷冷地问。 “趁兴踏青之人!” 阴阳童子朗声回答,同时前挪数步。 “看来你还是个雅士?” “不敢当这称呼。” 小翠缓缓回身,眸光扫去,不由在心里暗叫一声:“阴阳童子”。 她并不认识他,但从司南誉的口里描述再印证他的长相装束,立刻便判定了。 “阴阳童子”花间老手,接触过的女人无数,但小翠的秀美丰姿仍使他心弦震颤,尤其是那颗美人痣更具魅力。 “姑娘怎么称呼?” “我吗……”小翠本来不想回答,但想到自己容貌已改,得弄个好听的名字出来,深深一想之后带笑道:“我叫文兰,文雅之文,兰花之兰。” “好名字,和人一样美。” “你呢?” “在下姓童!”手中折扇轻摇有意表现风度。 “哦!童公子,姓的好!”口里说心里却在骂臭狗屎。 “这姓还有好坏之分?”阴阳童子心中一动。 “当然,这童会叫人联想到童子,金童玉女……” “金童玉女,哈哈哈,姑娘形容得太妙了!”阴阳童子眉眼生春,但故作斯文:“听口音姑娘不是本地人?” “对,我是江南来的!” “难怪,江南水乡,尽生美女。” “我真的美?”小翠故意逗他。 “当然,当然,仙露明珠,是在下生平仅见的美人,值此良辰美景,无意邂逅美人,的确是三生有幸!” 阴阳童子已露出他的轻佻。什么人什么德性,吃屎狗改不了吃屎,再怎么装还是盖不住尾巴:“看样子姑娘是出身名门,怎会千里迢迢到太原来?” “公子错了,我不是大家闺秀,是江湖人!” “噢!太令人吃惊了,想不到姑娘也是江湖人!” “听口气公子也是?” “这……实在也谈不上,只是喜欢结交江湖朋友而已!” 说完,很有风度地笑笑。 “不过……据我看来公子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哈哈哈哈,姑娘太抬举在下了!”折扇洒开,摇了摇又阖上:“舍下离此不远,姑娘肯赏光么?” “怎么?府上就在附近?” “此地是别墅,本家在城里。” “哦!”小翠漫应着,心时在暗骂:“臭狗屎,你想打姑娘的歪主意是找死,你本家在城里,哼!你本家该在坟场里。专门糟塌女人的流胚,表面上人模人样,实底上比狗还不如,死一百次还有余。” “姑娘如果……”话只说半句便突然刹住。 一个妖媚的女人穿林而至。 小翠抬眼一看,心想:看这女人妖里妖气,大概就是当了尼姑又还俗的玄玉了,物以类聚,真是一点不错。 来的的确是玄玉,扭腰摆臀地走近,脸上似笑非笑,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了小翠—番,脆生生地道:“果然是上等货色,难怪我亲弟弟天塌不管在这逗乐子卖风流,连家都不知道回了!” 小翠心火享冒,但她忍了下去,挑眉道:“你是…… “阴阳童子”忙道:“我来介绍,这是在下的姐姐,这位是文兰姑娘,喜欢游历山水,我们在这不期而遇。” 玄玉披嘴道:“有缘千里来相会,天作之合!” 小翠意带不屑地道:“童公子,令姐堪称尤物!” “阴阳童子”向玄玉使了个眼色。 “玉姐,你怎么可以离开家,万一……” “怎么?碍了你的好事?” “玉姐……” “亲弟弟!”玄玉抢着说:“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做什么来的?你不怕死我还想活呢,你要老毛病不改,迟早会后悔莫及!” “玉姐,你吃不完分一点给别人尝尝都不可以?”阴阳童子若无其事地说。 小翠既然知道对方是谁.当然也听得懂话中之意,的确是无耻下流到了极点,心火直往上冒,杀机也跟着升起,怒极反笑道:“你这当姐姐的管弟弟远超过老婆管丈夫,真的是好家教!” 玄玉“咕”地一笑道:“小妹子,家教不严行么?我这亲弟弟生来的毛病见不得好花,见花一定采,花要是被采过,丢在路边都没人要,明白么?” 小翠傻了眼,玄玉这种女人什么脏话都说得出口,比喝白开水还稀松,但她是出身名门的大闺女,虽说任性但不逾礼法,要跟这种女人斗嘴,注定是吃瘪,而且大失身份,眉毛一挑,正要发作…… “玉姐,你有心要破坏我的形象?”阴阳童子沉下了脸。 “你什么形象?” 玄玉丝毫不让,女人在这方面绝对自私的,不管他的为人作风下流到什么程度,绝不容许发生她的男人碰另一个女人,豁出性命在所不惜。 “玉姐,我会慢慢向你解释!”阴阳童子对付女人有他的一套:“我做事绝对有分寸,这点你尽可放心。” “我不放心,你所作的任何承诺,一离开床就不能算数。” “这……什么话?”阴阳童子苦苦一笑。 “老实话!” “玉姐!你可不能坏我的大事!” “除了卖风流,你还有什么大事?” “不要脸!”小翠忍不住脱口骂了出来。 “妹子,你骂谁?”玄玉笑着问。 “骂你!” “哟!妹子,你很要脸,急着要跟男人……” “找死!”小翠厉喝一声,举掌劈向玄玉。 挟愤出手,这—击用上了全力,势道惊人,凌厉得令人咋舌。 第251章 朋友 玄玉侧身闪过,还击—掌。 玉掌翻飞,惊心动魄的剧斗叠了出来。 “阴阳童子”退开两步静作壁上观,可能看女人打架也是他的嗜好之一。 十个照面之后,玄玉突然收手弹出圈子,双手合十。 小翠跟踪进击。 玄玉双掌亮出。 “不可!”阴阳童子大叫一声,但已阻止不及。 “和合神功”遇物即生反震,波地—声,小翠连连踉跄,退了四、五步才稳住身形,一口逆血夺口而出。 玄玉闪电前飘。 小翠单掌扬起。 玄玉伸手便抓,她以为小翠已失去了反抗之力,如果她懂得小翠展出的架式,恐怕避之唯恐不及,说什么也不敢妄动。 小翠的手掌以玄诡至极的方式切出。 “哇!”惨叫声中,玄玉在原地打了一个旋,右臂虚软下垂,粉腮煞白,晃了两晃,“砰”地跌下去。 “阴阳童子”弹步上前。 “文兰姑娘是……” “住口,少跟我废话。” “呃!这是场误会,在下赔罪!”说着深深一楫,讪讪地接着道:“如果早知道……文兰姑娘是……” “要你少废话!” “阴阳童子”在道上也是个人见人怕的人物,现在被小翠这么—喝叱的的确不是滋味。便“无剑山庄”他还真惹不想,只好憋住一口气,抱起玄玉快速穿林而去。 小翠没追,取出了罗帕拭去了口边血渍,气鼓鼓地自语道:“这笔帐留等以后再算,我非要你这双狗男女趴在我脚前不可。” 木立了—阵,挪步离开,才只走得几步…… “小翠!”—声欢叫倏告传来。 小翠一听声音就知道来者是谁,心弦连连震颤,但她俏立着不言不动,盘算着自己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 来的是司南誉。 “小翠!”他又叫一声,伸手…… “你想做什么?”小翠回身面对司南誉。 “你不是……”司南誉骇然望着这身形打扮酷似小翠的绝色佳人。 “我不是什么?谁是小翠?”她故意逼紧嗓门。 “这……对不住,在下认错人了,请差别……” “我叫文兰,我知道你叫司南誉。”小翠笑笑,很迷人的笑。 司南誉—向潇洒,但现在他怔住了,并非由于对方的美,也不是对方能叫出他的名号,而是对方降了脸,身材神韵活脱是小翠的化身,尤其毫不作态的脾性,跟小翠也完全一样,由于冒失认错了人,多少有些尴尬。 司公子在找叫小翠的姑娘?” 小翠逗着玩,她觉得很好玩。 “是!”司南誉点头。 “怎会认错人呢?” “因为……姑娘的背影跟小翠几乎是同一个人。” “哦!很巧,如果脸也象的话就更有意思了。” “刚才离开的是‘阴阳童子’?” 司南誉改变了话题,以掩饰尴尬之情。 “不错!”顿了顿又扑上了一句“他说他姓童。” “他跟姑娘……” “发生了一点冲突。” “抱歉,在下失陪!”司南誉抱抱拳如飞而去。 小翠“咕”地一笑,尾随下去。 小溪上游的山环里。 阡陌相连,一簇浓绿掩映着一栋三合砖瓦平房宅院,屋前的晒谷场堆着稻草麦秸,一头小牛绕着母牛跳跃打转。 现在正是下田的时分,里外不见人影。 正屋上房,“阴阳童子”在为玄玉推拿疗伤。 “玉姐,看你的伤我真心疼。” “得了吧,要不是你见花着迷,我也不会挨那小臭娘门这—掌。” “好,算我不对。”手伸向不该推拿的部位。 “格格!你……好痒,人家受了伤,你还……” “玉姐!这样才好得快。” “要死!” “砰!”堂屋里传出—声大响,象是有人在拍桌子。 “外边是谁,马老三么?”阴阳童子步出上房门,—看,呆了—呆,堂屋里站着的竟然是司南誉,现在,他无法再缩回房里,定定神,拱手道:“原来是司公子光降,难得之至,请问有什么指教?” 他有意告诉玄玉来的是谁。 司南誉面如寒冰。 “闲言少叙,把人交出来。” “人……交出来,什么意思?” “别装蒜,你心里明白的很。” “在下不明白。” “要本人帮你明白么?” “十三兄,有话明说,这应该不费事。” “把石大公子给本人交出来。” “石大公子?这……从何说起?” 司南誉抖动了—下手中的铁箫,眸子已现杀机。 “姓童的,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姓童,本人就称你姓童的,上次你趁石二公子受了毒伤的机会予以劫持,想勒索‘玄功解’,本人放你一马,你居然不死心,告诉你,故事不会重演,宰了你蒙面的就会出面料理,对不对?” “谁是蒙面的?” “你是一概不认帐?”司南誉心火直冒。 “司南誉,别逼人太甚,本来没帐认什么帐?” “不认帐可以,你就认命吧!” “呜!”一声锐啸,箫已划出,阴阳童子立即挥扇封挡,金铁交鸣之中,阴阳童子被震退两步,已到了门边,只见后窗洞开,阴阳童子的身影正好从窗洞消失,床上没人,玄玉先一步溜走了。 司南誉猛一挫牙,也穿窗而出,如果又让对方逃脱,实在是丢人。 屋后是麦田,麦田外一片林木围在山脚。 阴阳童子已投入林中。 司南誉的身形腾空标起约莫三丈高下,凌空一个回旋,又升高两丈左右,双臂伸张如翅,朝那片林子飞去。 “鹰扬身法”的确是惊世骇俗。 神鹰展翼,越过麦田,飞临林顶,稍沾树帽借力再起,斜角俯冲,从林疏处投入,落点已接近山边。 鹰眼扫处,发现左前方枝摇叶摆,身形再次腾起,如经天长虹,投射向十丈外,落地回身。 “阴阳童子”奔到。 “站住!”司南誉冷喝一声。 “阴阳童子”反应相当神速,完全没经过思考,身形一斜,穿进一丛浓密的矮树中。“啊!”地一声惊叫,倒弹而出,正好落在司南誉身前,脸色变得说多难看就多难看,那等狼狈样在他而言可能次数不多。 不言可喻,矮树丛里伏得有人。 司南誉无暇探究是何人暗助了臂。 “姓童的,你还想逃么?” “司南誉,别逼人太甚。” “逼定了,你不交出石大公子会死得很惨。” “阴阳童子”的脸孔扭歪,他用毒江湖闻名,但对司南誉不起作用,变成了失去金箍捧的孙悟空———没得耍了。 “司南誉!”阴阳童子象是突然悟到了什么,脸上的肌肉放松下来,居然还展露出那么一丝丝笑容。 “其实你根本不必费这么大的劲,我‘阴阳童子’在江湖道上一向是很通气的,够意思的朋友只消一句话,没有解不开的结,彼此明来明往不伤和气,不是很好么?” 闪烁的目芒朝左右扫了扫。 司南誉被他这几句话说得有些茫然。 “本人不懂你在说什么?” “好,挑明了说,在下曾经调查过,你跟天下第一家毫无渊源,之所以要逼在下交出石大公子,目的当然是想取得‘玄功解’,如果你—开头就把话拉明,岂非是天下太平?” 阴阳童子笑了笑、 这表面人模人样的邪恶小人到底想玩什么花样?司南誉心念电转,何不将计就计,先救出石家庆再说…… “你已经承认石大公子在你手上?” “至少在下知道他的下落。” “本人不否认!” “那就好办了,我们交个朋友。”反手用扇子朝身后的矮树丛指了指:“你那位同路的可以现身彼此认识认识了吧?” 司南誉不由一愕,刚才阴阳童子图遁是暗中人逼回来的,这暗中人是谁他根本不知道,纯属意外事故。 “本人独来独往,根本没同路的。”目光—扫树丛。 “司南誉,你这么说便不够意思了。” “题外的话少说,人到底在哪里?” “这是对待朋友之道么?” “现在我们还不是朋友!” 阴阳童子童子摇了摇折扇,仿佛他又恢复了风度。 “好吧!交朋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告诉你,人在赤山岩洞里,有专人看守。” “又是赤山岩?”司南誉皱了皱眉。 “鬼话!”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司南誉和阴阳童子都意外地吃一惊。 一个窈窕的身影悠然出现,赫然是化名文兰的小翠。 司南誉心中一动,她怎会跟了来? 阴阳童子的脸色又变了。 “原来你们是……” “我们是什么?”小翠已步近停身。 “一路的!” “鬼话,我跟他认识还不到半个时辰。” “这……”阴阳童子无法相信:“那姑娘……” “姓童的,老实告诉你,姑娘我生来爱管闲事,没事总要找点事的,最讨太厌玩诡使诈的人,尤其见不得喜欢欺负女人的臭男人,你敢再说一遍石大公子在赤山岩。” 小翠不自觉地两手交叉上了腰杆。 她这动作是习惯成自然,跟现在的面容完全不相称。 司南誉两眼不由发直,分明是小翠,为什么她不是小翠, 小翠人呢? 恼头起了一阵隐痛,几乎忘了眼前所发生的诡谲情况,但他的理性是很高的,情绪的浮动只是极短暂的片刻,他又面对现实。 隐身矮树丛逼回阴阳童子的就是她么? “姑娘刚才指姓童的说的是谎言?” “不错,他在打鬼主意。” 第252章 地窖 “那姑娘知道石大公子的真实下落?” “要姓童的自己说比较好!” “阴阳童子”没了辙,他生平头一次如此吃瘪。 司南誉如刃目芒划向阴阳童子,杀光重现。 阴阳童子望着小翠。 “文兰姑娘,我们之间……无仇无怨吧?” “我讨厌你这种人!” “姑娘凭什么说在下所言不实?” “那不要脸的假尼姑已经说了实话。” “玄玉,她……她落在你的手上?” “对,不过放心,我没杀她,人还活着。” 阴阳童子真的变成了阴阳童子,因为他脸上的神色,忽阴忽阳不断地在变幻,外表的形象已经完全破坏。 “你对她用了非常手段?” “那倒是谈不上,只是她的细皮白肉有些变样而已。” 小翠说的若无其事,但话中之意已足够令人惊肉跑。 阴阳童子意外地笑了笑。 “姑娘相信她的话?” 似乎他对玄玉的生死并不怎么在意。 “相信,因为她是女人,而且没你这么诡。” “那姑娘便上当了,因为她根本不知道。” “不要紧,我有办法辨明真假。”说着,向司南誉道:“看牢他,他鬼得很。” 娇躯一掠,穿入林中。 阴阳童子的目芒又在闪烁,不用说他心里在打主意。 司南誉冷眼望着他。 “司公子,这‘玄功解’是当今所知天下第一奇书,没有人不垂涎三尺的,即使是平素毫无贪念的武林贤达也难免不动心,你说对不对?” “对极了!”司南誉漠然回答。 “那位文兰姑娘跟你是初逢乍识,你相信她没有别的用心,只是爱管闲事?” 阴阳童子已发动心计。 “相信!” “怪了,这……为什么?” “她的言行表现的很坦荡!” “这么说.你不相信我” “也相信 “这……”阴阳童子反而迷惘了。 “你是怕死,所以本人相信你不敢玩花样。” “双方你都相信,那……” “本人在等事实证明,实际上两种说词是你和玄玉这—对男女说的,与那位姑娘无关,真与假你俩必有其—。” 阴阳童子脸色变了变。 “在下—辈子喜欢跟女人打交道,对各式各样的女人的心性都摸得相当透澈,最不敢相信的就是女人,她可以在一个时辰内赌一个咒,她可以把—头水牛哄上屋顶,但结果没半个字是真。” “你是在说跟你在—起的玄玉!” “对,因为她是女人!” “你们的意思是……” “我们立刻到赤山岩,在下带路。” “姓童的,不必枉费心思了,你玩的这一套太幼稚,本人宁愿相信一百个女人的—百句话也不相信你说的半个字,事实马上就会分晓。” 阴阳童子傻了眼,他知道对司南誉玩什么都不灵了,除非设法脱身,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小翠去而复返,连架带拖地带来一个女人,是玄玉。 玄玉披头散发,身上血迹斑烂,脸孔一片惨厉,不知小翠是用什么方式治她的,现在别说妖媚,已经变成了个女鬼。 小翠之所以对她下狠手,想必是在溪边碰上了阴阳童子对玄玉的下流话惹火了她。 阴阳童子的脸孔起了抽搐。 “玉姐!”他想冲上前。 “别动!” 司南誉阻止了他。 小翠挟着玄玉来到两人身前,松手,玄玉坐了下去。 玄玉可怜兮兮地望着阴阳童子。 “亲弟弟,我们认了吧?” “我早已认了,所以说出了赤山岩。”阴阳童子这一招可真厉害,他已经在暗示玄玉他说什么。 “慢着!”小翠抬了抬手,目注司南誉道:“司公子,在真相还没揭开之前,我有句话要先问你……” “请问!”司南誉心弦又颤了颤,她美得令人目眩,东方月华也够美,只是比起她缺少了那么一点刚性,而这点刚性正是小翠所具有的,这是引起他内心震鸣的主要原因,但心动而情不动,因为他心里只有小翠。 “你是否想得到‘玄功解’?” “不想!”司南誉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救人的目的是什么?” “就是为了救人,别的问题本人不想回答。” “你这是真话?” “本人以司南誉的名号保证。” “好!我相信。”说完,又转向玄玉;“听清楚,说实话,否则我要你变成癞皮母狗,石大公子被囚何处?” “田庄正屋地窖。” 阴阳童子大叫道:“玉姐,你用不着再骗他们,反正我已经下决心放弃‘玄功解’了,人分明在赤山夺,这场官司让他们去跟那蒙面的打,我们犯不着赔上老命,我想了,从此退出江湖,远走高飞,过平淡的一夫—妻生活,你不是一直希望么?” 蒙面的三个字使小翠心中一动,立即想到灵感寺出现的蒙面人,她认定毁她容的例是那蒙面人,至少是同伙。 玄玉的目光游移了下,期期地道:“可是……” 司南誉寒飕飕的道:“不必争,也不必耍花枪,你们所说田庄离这里最近,我们先到田庄,如果没有再到赤山岩,反正找不到人,你们两个就休想活着离开,姓童的,你背你的女人,我们马上回头。” 说着转向小翠道:“文兰姑娘,你去么?” 小翠道:“当然,管闲事不能只管一半。” 司南誉点点头向阴阳童子道:“背上吧!” 阴阳童子哭丧着脸上前背起玄玉,口里道:“唉!玉姐,你这是何苦,直接去了赤山岩不就结了,这一折腾于事无补,反而害了你自己。” 玄玉闭上眼没吭声。 三人起步,阴阳童子背着玄玉走在最前面。 穿过树林,踏过麦田,庄屋已在眼前。 玄玉开口道:“文兰姑娘,找到人你放就我们走?” 小翠道:“不错,至少不会杀你。” 玄玉又道:“那他呢?” 她对阴阳童子十分关切。女人只要认定了一个男人,不管是什么理由结合,总是相当执着的。 小翠道:“我还有个小问题要问他,只要他据实回答,我不会做的太绝,会放他一马,希望你说的也是真的。” 到了后门口,阴阳童子很快地冲了进去。 “糟!”司南誉似已料到什么,跟着冲入。 “砰!啊!” 这只这一眨眼的工夫,玄玉被摔翻在地,阴阳童子已失去了影子,他为了脱身,竟然狠心弃下枕边的女人。 司南誉追进去。 小翠已到了玄玉身边。 “好一个卑鄙的小人!”小翠恨得牙痒痒。 “我是天底下最不要脸的女人,也是最愚蠢的女人,梦醒了,也迟了!” 玄玉这两句话可是滴血椎心之言。 小翠沉声说: “—点不假!” 小翠奔向正屋。 堂屋里,八仙桌已移开,一个庄稼汉缩在屋角发抖,地上开了个大方孔,不问可知是地窖的入口暗门。 “人呢?”小翠喝问那吓的半死的庄稼汉。 “在……在……”庄稼汉手指地窖门。 司南誉从地窖门现身出来。 “怎么样?”小翠急问。 “地窖里没人。” “好哇!玄玉这臭女……” “别急!”司南誉转向那庄稼汉:“人呢?” “给……给带走了!” “什么时候?” “公子爷……来到的前—会儿……” “被什么人带走?” “是……是—个……蒙着脸的老人。” “蒙面老人,我知道了。”司南誉剑眉紧了紧,自语般地道:“是‘诛心人’,他带走石家庆目的何在?” “诛心人是谁?”小翠也蹙起额头。 “不知道,很神秘。” “是不是为了‘玄功解’?” “难说!” “他怎会知道石家庆被关在这里?” “很可能是我们在屋后林子里时他早已伏身暗中,窥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抢先一步把人带走。” “唔,非常可能。” “对了,文兰姑娘,在林子里阴阳童子一头窜进矮树丛图逃,结果被逼了回来,那是你在暗助在下么?” “不是我!” “这么说,定是‘诛心人’的杰作,我们该离开了。” 说完,立即转身举步。 小翠默默跟出。 溪畔柳荫。 司南誉与小翠并肩而行。 “此地风景不恶!”司南誉不经意地说。 “唔!清溪泛碧,绿柳含翠,司公子触景生情,在想你的小翠对不对?” 司南誉停下脚步,怔怔地望着这仿佛是丹青妙手笔下的美人,如果不是脸孔不对,她便是活生生的小翠,身材、作风、言谈举止无一神似,天底下真的会有这等巧事? 小翠为什么要走?莫非她早已自解包扎的药布发现脸孔没有恢复原貌,所以…… “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在下发觉姑娘象极了小翠。”司南誉忍不住说了。 “哦!”手指腮边:“她也长了颗红痣?” “不,这……除了面貌别的都象。” “这不值大惊小怪,连面貌相似的还有的是,身材相象的可就太多了。”小翠淡而化之地说,若无其事:“我们不谈这个,来说‘诛心人’你对他一无所知?” “知道一些些!” “说说看” “他功力极高,江湖阅历丰富,许多到太对抗来准备巧取豪夺的差不多全被他赶走了,照说他绝非泛泛这辈,但他这名号在江湖上却是前所未闻,在下判断‘诛心人’这名号是临时假托的,他蒙面,表示不愿被人看到他的真面目。” “他绝不是闲极无聊,目的何在呢?” 第253章 隐形 “也许……就是为了‘玄功解’!” “石堡主已经中风,余下的不是他对手,他为什么不直接索取,而要大费周章表演劫人勒索这一套?” “现在还无法证明他是否掳人勒索。” “你会找他?” “会!” “那你费这大力气救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司南誉默然,他在心里自问:“我救石家庆的目的是什么?我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自己做的跟心里想的不一样?” 心念之中出声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非常勉强的解释,对,也许不对。 “看,那边……”小翠也跟着来到。 不远处的绿柳浓荫中似乎躺了个人。 司南誉心中一动,立即掠了过去。 “啊!”他惊叫一声。 “这……怎么会……”小翠也跟着来到。 躺在地上的赫然是石大公子家庆,这的确是怪事。 司南誉忙不迭地弯下身探察了一番,吐口大气。 “人还活着,只是穴道被制。” “他不是被‘诛心人’带走么?怎会弃置在这里”? 司南誉困惑至极,深深地想:“‘诛心人’如果志在以石家庆作人质胁迫石家堡以‘玄功解’交换,就不会把人抛在这里?如果志在救人,何以不送回石家堡……” “看,他……四肢齐全,没有缺腿!”小翠大叫。 “姑娘怎会知道他缺腿?”司南誉惊问。 小翠想了想。 “这是石家堡的人传来的,石大公子失踪之后,有人送一条腿来要胁,如果不交出‘玄功解’下次就要送人头。” “这种消息会传出来?” “反正我是这么听说。” 现在,司南誉感到这女人不简单了。 “可是……他两腿齐全!” “依我想,送人腿是一种威胁手段,绑架者不敢真的做出来,那条人腿定是从无辜者身上切下来的。” “也有道理!”司南誉点点差别,心里又想:“石家庆被绑,最初是被囚在赤山岩,对方之所以得手是因为堡中总管秋兆年吃里扒外,秋兆年被称做岩主,但他身后又有个神秘的蒙面人。在灵感寺秋兆年被小翠手刃所杀,蒙面人兔脱,之后,小翠在寺侧林子里被毁容,判断是那蒙面人所为。最后,石家庆被交在‘阴阳童子’手中,证明‘阴阳童子’也是恐怖集团的一员。现在,石家庆被‘诛心人’救出,却又弃置此地,这到底是什么蹊跷?‘诛心人’真的志不在‘玄功解’么?……” 情况极为诡谲。 “现在该怎么办?” “送他回去!” “司公子真的志不在‘玄功解’?” “姑娘对在下仍然存疑?”略作思索道:“由姑娘亲自送他回石家堡,在下暗中护卫,意下如何”” “我怎么带这么一个大男人?” “在下刚才检查过,他的功力已经被废,但身体无伤,只消解开穴道,他还可以行动,姑娘只消伴随就可以了,在下担心的是万一这是个阴谋陷井,姑娘明伴,在下暗随,有什么意外情况便容易对付多了。” 小翠考虑了一阵子后终于点头。 司南誉解开了石家庆的穴道。 石家庆醒转,起坐,目光四扫之后…… “你们……” “在下司南誉!” “司南誉?”石家庆瞪眼咬牙:“我听说过你,准备把我怎么样?” “送你回去!” “堡里已经交出了‘玄功解’?” “石大公子,你错了,我们是在此地无意中发现你,认出了你的身份,准备护送你回堡,没有别的意思。” 石家庆错愕,站起,晃了两晃才稳住身形,仔细打量了司南誉和小翠一番,又咬牙道:“我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司南誉沉声说:“你的武功已经被废,纵使我们有什么不良意图,你也无反抗对不对?所以你最好还是相信,由这位文兰姑娘伴送你回堡,至于绑架你的是什么人,凭石家堡的力量总可以查出来。” 石家庆皱眉想了想。 “唔!救我出地窖的是个蒙面老人,你们是一路?” “不是,在下说过是无意中碰上你倒在此地。” “哈哈哈哈……石家庆歇斯底里狂笑起来,笑声充满了悲周期,笑出了眼泪,久久才敛住笑声道:“我石家庆已经是废人一个,活着只是多一口气,堂堂天下第一家就如此冰消瓦解了么?啊!啊!” 司南誉默然不语,心头涌起了一阵无可言喻的情绪,分不出是什么滋味。 小翠喘口气道:“石大公子,如果你还能动,我们现在就走。” 石家庆蹒跚举步。 小翠望了司南誉一眼,跟了下去。 司南誉送二人远去,正待…… “别忙走!”现身的赫然是诛心人。 司南誉心中一动。 “司南誉,你不愧是‘双林先生’的传人!” “怎么说?”司南誉注定对方。 “双木先生人邪心正,义理分明,而你是人正心正,不由得老夫不佩服。” “阁下的意思是……” “你送走石家庆,一无意图就是证明。” “那阁下救出石家庆为的是什么?” “为所当为!” “救出人又弃置此处,为的又是什么?” “证实一下老夫对人的判断。” 司南誉心中又是一动。 “在下明白了,阁下如此做是想对在下做测试,如果在下有所图谋,阁下你会加以干预,甚至不惜动武?” “对,就是这句话,不过……” “不过什么?” “唉!”一声长叹,目光黯了一黯,“诛心人”没回答司南誉的问话,转身便走,那背影给人一种落寞的感觉。 司南誉想开口叫住对方,心念一转,止住了。 他直觉地感到这个神秘的人物之出现必非无因,很可能牵扯到自己,但现在没时间追究,文兰护送石家庆不能出差错,暗中保护是自己的主意,谁能料定这一路没有别的意外发生。 心念之中,他匆匆尾随下去。 柳林将尽,官道在望。 司南誉放眼望去,不见文兰和石家庆的影子,不由大感讶异,石家庆的武功已废,走路的速度该与普通一样,而文兰是个少女,当然不可能负之而行,这里视线无阻,一眼可望出半里,人到哪里去了。 难道文兰本身就是—个陷阱!她出现的突兀,立场身份也暖昧不明,想到这里,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 突地,他的目光触及不远的一株弯腰老柳下横条人影,心头“呼”地—震,疾矢般射了过去,一看,不由全身发麻.头皮也发了炸,躺着的赫然是石家庆,文兰不见影子,弯下身用手—探,人已变成尸体。 他僵在当场。 片刻之后,他重新检视石家庆的尸体,全身没有伤痕,死状安祥,没有惊恐怒愤与反抗的表情,是猝然毙命的,杀人者用的是什么手法?人已死,所有的力量全白费了,如果自己刚才被“诛心人”绊住情况可能改观。 凶手是什么人? 他想到文兰、诛心人、阴阳童子…… 侧方林子里传来喝叱之声,他循声奔去。 柳荫下两人对峙,竟然是“诛心人”人和叫文兰的少女。 他先刹住身形,隐身树后。 “石大公子倒地,我唯一发现的是你,不是你偷袭是谁?”小翠厉声吼叫。 “老夫是刚到!”诛心人的声音近似悲怆。 “你不敢承认!” “小姑娘,人是老夫救的……” “谁知道你玩的是什么把戏?我不会放过你……” 纤掌一扬,扑上,双掌变成两把刀,厉辣无比。 “诛心人”不还手,一味闪让。 小翠的掌势有如疾风骤雨,掌掌指向要害大穴,令人动魄惊心。但“诛心人”的身法更叫骇异,灵巧飘忽似有形无质,紧密的攻击竟然碰不到他的衣边,看起来是非中不可的一击,偏偏就差了那么一丁点儿没沾上。 司南誉在想:这到底是演戏还是真的? 眨眼工夫,小翠已击出了二十四掌。 “住手!”随着喝声,“诛心人”单手一挥。 枯叶旋舞中小翠震退了八尺。 司南誉也为之动容,这么深沉的内力武林罕见。 “小姑娘,你听着,老夫刚刚跟司南誉谈话分手,此地距现场至少二十丈,而现场附近视线开朗根本无法隐形,功力通了玄的人也无法在十丈之外出手杀人,更何况老夫如果要杀人何必费这周章。” 司南誉一听,“诛心人”说的情在理中。 “那人是怎么被杀的?”小翠的语音已失去了锐气。 “小姑娘,你跟在他身后,难道……” “可是现场没有发现第三者?”小翠还在强辩。 “此地不是现场,只能说是附近。” 小翠语塞,她紧跟在石家的后面走,相距只四、五步,人突然倒地而亡,没发觉任何征兆,如果有人暗下杀手,而她竟然悄然未觉,说起来相当丢人。 可是,人死了是事实,无声无息连哼都没哼,太不可思议了。 司南誉心时一片混沌,如果没人下杀手,人不会暴毙,更奇怪的是全身没有明显的伤痕,也没有中毒迹象,莫非是针芒一类的暗器.自己刚才匆匆检视之下没有发现出来。 “昧心人”仰首望天。 司南誉现身出来。 小翠紧咬下唇,呆望着司南誉。 司南誉却以能穿透人心的目光照定小翠。 “文兰姑娘,当时是什么?” 第254章 哀 “石大公子走着走着突然倒地,我以为他是累极昏倒,试探之下竟然……已经断了气,我抬扫瞄,发现这边有人影晃动,立即赶过来,而他却不承认……” “真是如此?” “我干嘛骗你。” 司南誉的目光移向“诛心人”。 “阁下比在下先走了一步?” “不错!” “阁下真的没下手?” “诛心人”放平脸,眼里竟然隐有泪光。 司南誉大惑,石家庆之死伤的什么心? “司南誉,老夫不是邪魔鬼怪。” “那阁下到此时有所见否?” “什么影子都没有。” “阁下似乎很难过?” “不错,是……悲哀。” “阁下与石家堡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也没有。” “何故悲哀?” “唉!”诛心人—声叹息:“堂堂武林天下第一家眼看就将土崩瓦解,盛衰兴亡何其短暂!黄梁梦醒,一切转眼成空,有心人能不感慨么?” 司南誉深深吐口气,心间起了异样的冲击。 “司公子,你检查过尸体么?”小翠开口问。 “大致检视了下,没发现致死之由。” “人不会无缘无故断气吧?” “不错,必有原因,只是我们尚未发现出来。” “需要找出原因么?” “当然,一定要找出原因,对自己也有个交代。” “那我们过去吧!” 司南誉望向“诛心人”。他对他疑念尚未全释,当然,这是必要的,江湖风波诡谲万端,—不小心便会招致无法想象的后果,所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俗之又俗的话用在江湖上比用之于一般的为人处世更为适切。 “老夫也去!”诛心人立即明白司南誉望这—眼的意思。 三个走回石家庆陈尸的现场。 司南誉动手仔细检验石家庆的尸体,凡是足以致命的部位一处不遗,许久,站起身来,摇摇头。表示无任何发现。 “这倒是怪事!”小翠幽幽地说。 “在下头一次碰到这种难题!”司南誉眉头锁紧。 “听说……有—种无形之毒。”“诛心人”说道。 “毒从何来?”司南誉不自觉地又把目光扫向“诛心人”,他应该算是第三者。 “其实,所谓‘无形之毒’对外人而言是看不出征兆……”诛心人接了庆:“但对内行人来说,依然有蛛丝马迹可循,毒就是毒,能致命就是伤害,不会看不出来的。” “阁下的意思是……”司南誉故意说了半句。 “让老夫来试试。” “那好!” “诛心人”上前,在尸体旁坐了下去,开始检视,口腔、眼睑、指甲、皮肤……看得非常非常的仔细。 司南誉与小翠摒息以待。 突地,“诛心人”惊“啊!”—声,双目圆睁。 “是什么毒?”小翠迫不及待地问。 “不是毒!”诛心人回答,声音是颤抖的。 “那该是什么?”司南誉紧跟阒问。 “诛心人”缓缓站起身来,眼神变得很可怕,默然望向远方,久久才收回目光道:“如果老夫判断不错,这是—门绝传的武功,叫做‘偷天指’,被这种指功点上穴,表面上毫无异状,跟普通手法制穴完全—样,一般稍具武功基础的都可以解……” 小翠插口道:“不错,司公子轻易地便解开了石家庆的穴道,那怎么会发生突然暴毙的怪事呢?” 司南誉也道:“问题在哪里?” “诛心人”吐口大气道:“问题在这种邪恶指功如果不能特殊的指法来解而用一般解法,积留在受制者体内的阴气便会冲入脑海,至多半个时辰脑脉断裂开成猝死,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症状,这是老夫根据一本‘瀛海奇功录’上面所记来判断的,将近百抽没在江湖上出现过,知道这门邪功的恐怕也少之又少。” 司南誉道:“这么说,在下如果不解石大公子的穴道他就不会死?” “诛心人”摇头道:“司公子本意是救人,并没有错,就连老夫事前也不知道,算他命该如此吧!” 小翠道:“阁下也会这门功夫?” “诛心人”道:“不会,‘瀛海奇功录’只有—位无名的前辈异人抄录武林中少为人知的—些奇功绝式,并没有练的方法。” 司南誉望了石家庆的尸一眼道:“阁下见闻广博,依阁下的看法,当今江湖上什么人可能练成这门绝传的的邪功?” “诛心人”道:“无从想象,自有武功以来,世间被埋没的必笈珍本不计其数,有机缘的人便能得到。” 小翠脱口道:“我知道是谁!” “诛心人”和司南誉同感一震。 司南誉道:“文兰姑娘知道是谁?” 小翠道:“就是绑架石大公子的人!” 司南誉笑笑道:“绑架石大公子的又是谁?” 小翠道:“阴阳童子的身后人。” 这一点谁都知道,小翠也感觉到自己说是多余的废话,讪汕地笑了笑。 “诛心人”沉声道:“早晚会查出来的。” “司南誉抬头望了望天色道:“看来石家庆的后事只有通知石家堡的人来料理了,在下先走一步,告辞!” 抱抱拳,弹身自去。 “诛心人”道:“人是老夫救出来的,只好在此地守尸了!” 小翠忙道:“那我也该走了。” 随即跟着离开。 石家堡默默为石家庆办了丧事。 月女已经成了未亡人。 堡里的气氛阴沉,但没有太多的悲哀,显得很怪。 石家辉顺理成章当上了家主,未举行公开仪式。 “玄功解”的风波表面上暂时告一段落。 石中龙仍然瘫痪在密室床上,在得知石家庆的噩耗后,滴了几滴伤心之泪,他口不能言,哀伤只能沉在心底,不可一世的“武林千岁”成了无助的残废老人,在默默随辉煌基业的幻灭的鞭笞。 今天已过了断七。 夜阑人静。 月女在房里守着空帏孤灯,寂寞妆台,她单手支颐,似乎在想心事,脸上没有新寡的哀伤,表现出—种别人无法猜透的深沉,她在想什么? “笃!笃!”房门上起了轻轻的叩击。 “是谁?” “是我,家辉!” “哦!二叔,这么晚了……有事么?” “没事,我睡不着,四下巡巡,见大嫂的灯还亮着,顺便过来看看。” “要进来坐坐么?” “这……” 月女已经打开了房门,云鬓蓬松,面色凄清,美人,这种情况之下加倍显得动人,柳下惠见了也会心跳。 “二叔请进,我们谈谈!” 石家辉明知半夜进寡嫂的房间是礼法所不许的,但他身不由己地跨了进去。一方面他心里情结已无法解开,另方面他自恃家主不受任何辖制,话虽如此,他的心弦仍然是震颤着的,脸上感觉到微微发热。月女掩上房门。 “坐呀!你大哥一走,莫不成我们变得生疏了? “这……不会的!” 叔嫂二人在靠窗的椅上隔几相对坐下。 “大嫂,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 “二叔!”月女用罗帕擦了擦眼睛:“你大哥走了,没留下—男半女,往后的日子,我……真不敢想。” 说着,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大嫂放心,一切有……”他忽然觉得不妥,最后一个“我”没出口,用—声“唉!”掩饰窘态。 “二叔,在这个家里,只有你不跟我谈得来,我们对人对事的看法都能不谋而合。” 月女凄清地笑笑,有意无意地把手肘搁上了小几,半截玉臂外露,粉藕腻光令人目眩,更引人遐思。 石家辉的目光被吸住了。 “我嫁给你大哥是—项错误的结合,这是命!” “大嫂……”月女欲言又止。 “二叔想说什么?”月女眸光闪动。 “我……我是说……今后还请大嫂多多提示协力,重振天下第一家的雄风。” 石家辉目光灼灼地望着月女,目光除了企盼还渗着另外一种东西,这在成年男女而言,只消—眼,便可强烈地感受出来。 “不怕如萍吃醋么?”这句话隐有逗的意味。 “她不敢!” 天底下最大的胆便是“色胆”,它可以淹没全部理性。 石家辉眼睛里火光一闪,伸手捉住月女的柔荑。 他对这美若天仙的大嫂暗恋已久,只是碍于礼教不敢有所逾越,现在大哥已辞世,顾忌去了大半,他已无法自制。 月女并不抽手,任由他握着,这无疑是—种鼓励。 “二叔,如果被人看到……”月女柔媚地说。 “这种时分不会有人走动。” “我现在还是热孝期中。” “大嫂,我……”石家辉的眸子里火光大盛。 “你想做什么?” “打大嫂进门那天起,我就常常……自叹福薄命蹇,而今……”他的另一只抚上了她的玉臂。 “别忘了我是你大嫂。” “大嫂正值绮年花期,我……愿下地狱!”他的声音充满了激情。 “家辉!”月女的脸色突然一正,抽回手:“我们的名份已不能更改,你有如萍作伴,我不想人妗之羹,食人残余!” 她并没有表示拒绝,言中之意她不愿分享,而是要占有。 凡是自命非凡的女子都有这种趋性。 石家辉怔了片刻,突然挑眉瞪眼。 “大嫂,你等着,我会给你满意的交代。” “交代……事实能改变么?” “事在人为!” “好!我等。”月女反去握家辉的手。 三个字加上一个动作,在石家辉心理上造成的影响是相当大的,月女是无意还是有心? “大嫂,我会牢记你的话!”石家辉已下了某种决心。 第255章 菩提 蓦在此刻,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这故事—再重演,是什么人能在堡宅之内畅行无阻?何以会叹息? 石家辉毫不迟滞地破窗而出,—条黑影在屋角处—闪而没,他迅快无比地扑了过去,人影已到过道尽头,他衔尾急追。那人影似对内宅相当熟悉,专朝暗角僻弄里钻。 一追一逐,越墙进入业已关闭的角落暖阁,也就是石中龙未中风前专用的大书房,这里是内宅里的禁地,即使是至亲也不许随便出入。 石家辉与月女曾经私入搜找“玄功解”而被误为两人幽会引起很大的风波。 人影停在假山石旁,只露出半边身,是个蒙面人。 “什么人?”石家辉喝问。 “诛心人!”声音苍宏但透着怪意。 “诛心人?”石家辉下意识地一震,他从没听过这名号:“阁下深夜闯入本堡内宅意欲何为?” “兴之所至,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哼!”青霜剑离鞘,冷芒闪起:“阁下不是头一次闯堡吧?” “是来过几次!” “目的是什么?” “不忍见天下第一家如此败亡在不肖子孙之手。” 石家辉一下子怔住了,“诛心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有什么资格说这话?他到底是什么来路?难道他是父亲好友?“诛心人”这名号只是假托?心念之中,突然“啊”了一声,他想到一件事…… “聚集在太原城的各路鬼神是阁下撵走了?” “不错,是老夫赶走的。” “为了什么?” “替石家堡消灾弭劫!” 石家辉又呆了呆。 “产下与本堡是什么渊源?” “老夫是你爹生平第一好友!” 石家辉又告怔住,他在急想:“爹生平树敌无数,但朋友却甚寥寥,从来没听提过有‘诛心人’这一号朋友,可能是真也可能是假,从他的行为与所发慨叹而言可能是真,但从整个现况而言便待商榷了。”心念之中出声道:“照阁下的说法,应该是晚辈的父执之辈,可是从未听家父提说过阁下,既属至交,平素必有交往,能不能请阁下出示真面目?” 说着凝神迫视“诛心人”。 “如果能出示,老夫就不必蒙面了。” “在下能相信么?” “信不信由你,这无关宏旨,重要的是你必须慎言慎行,不能作败家子,尤其不能逾越礼法,使门楣蒙羞。” 这句话非常明显,是指他对大嫂月女的心态而言。 石家辉心机深沉,除了眼见的事实,他是不轻易接受的,尤其石家堡目前的处境,使他更为不轻信言词,而且表面上绝不表露内心的反应,只有对月女是例外,再精明的人也有其短处,这就正是所谓的情关难破吧! “在下暂时相信!” “这样最好!” “在下有个问题请教!” “说!” “家父中风,业已不能表达心意,他真握有‘玄功解’么?” 这是对“诛心人”的一个试探,半真半假,因为这件事连他的娘都没把握。 “诛心人”并不立即作答,目芒连闪,沉默了好—阵。 “老夫不能回答你这问题!” “为什么?” “你知道之后有弊无利。” 这回答便有些莫测高深了,何为利?何伪弊?有无之间利弊是什么关联? 石家辉想不透,但也不愿费神去深想,因为他爹在他娘的一再逼问下已经用眨眼表示“玄功解”藏在堡外另—个地方,真假依然是—个谜。 “家辉!”外面传来月女的叫声。 “牢记老夫的忠告!”人飚起,越墙而没。 石家辉还剑入鞘,越墙而出,正迎上月女。 二夫人玉凤与如萍可能是闻声而来。 “发生了什么事?”二夫人问。 “堡里先后发现的可疑人物现形了!”石家辉答。 “噢!是什么人?” “—个蒙面老者,自称是爹的好友‘诛心人’!” “诛心人?”二夫人微摇着头;“从来没听说过,人呢?” “离开了。” “为什么不留下等我辨认?” “留不住,我不想动剑。” 如萍望望丈夫望望月女,她似乎并不关心所发生的情况,只注意深更半夜丈夫与月女凑巧又在—道,这威胁着她的幸福,女人最不能容忍的问题使她又—次刺心,但她不敢反抗,只自伤自怜。 “家辉,现在你已是一家之主,凡事要有定见,石家堡能否渡过难关,重振往日雄风全在你一人身上。” “是,娘,孩儿知道。” “这可能是—个真正可怕的敌人,会不会是……” “娘想到谁?” “江湖第一人江天尺。” “哦!”石家辉刚没想到,经这—提,内心立刻沉重起来,这的确非常可能,对方的目标就是他爹,说不定也志在“玄功解”,潜入堡内的企图在找他爹的藏处,如果事实是哪此,的确难以应付,堡中恐怕无一人是江天尺的对手,撵走别的江湖人当然是替他自己清除障碍。他不期然地想到老小子,那装疯卖傻的老东西也是个可怕人物。 “二娘!”月女开口“那‘诛心人’自称是爹生平第—好友,家辉曾经故意问他关于‘玄功解’的事……” “他怎么说?”二夫人眸光一亮。“他说不能回答这问题,说出来有弊无利。” 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 “唔!”二夫人深深想了想,道:“既然又发生了这意外情况,我们得赶紧商量对策,走,都到我房里去。” “无缘庵。” 座落在汾阳城西十五里的山间,是私人兴建的尼庵,地处荒僻,只一条通幽曲私人,不接受外来的香火,所以人迹罕至,真真实实的修心养性净地。 住持是“无缘师太”,伴随的是一个带发修行的中年妇人。 此刻,旭日照高林,木鱼梵呗之声隐隐传出。 朱红的庵门紧闭,门外地上坐了个白发老人,他就是了愿而来的“造化仙翁”。 庵门开启,中年妇人出现,先摇摇头。 “老施主,你已经在此枯坐了十五天,何苦?” “老夫非见她一面不可!” “师太不见任何生人。” “对她而言,老夫不是生人。” “何必如此执着?”中年妇人皱起眉间。 “生死随造化本无足论,但求心安,心安系于一念,此念不灭,心无以安,正如佛门弟子,只要一绦尘埃未净,便无法了因证果,执着有其至理。” “造化仙翁”不抬头,不张眼,像诵经似的说。 “阿弥陀佛!”一声清越的佛号响起,有如晨钟。 “师太!”中年妇人合十后退。 庵门里出现一缁衣老尼,双眉已白,脸上纹理分明,腮边有颗红痣,手持—串长长的念珠,从轮廓看,年轻时是个大美人。 “造化仙翁”倏地全身一震,睁开眼来,火炽的目芒照射在“无缘师太”脸上,面上的皱褶连连抽动。显见他的情绪已经激动到了极点。 “素娥!”许久、许久,“造化仙翁”才吐出两个字。 “阿弥陀佛!”无缘师太宣了声佛号:“贫尼无缘,水素娥早已化作烟尘。” 她的眸光冷沉深邃,代表着定与静,像一泓澄澈的秋水,又仿佛午夜的秋月,洁净无尘但给人一种无比的冷清之感。 “烟尘虽化,只是不见,并未消失!” “施主,人生在世百年只是刹那,转眼成空,一切贪、嗔、爱、痴也瞬息化为乌有,世事本虚空,何必执迷?” “人有人性,焉能了无置疑?”说着,缓缓起身。 “勘破即无!” “素娥,四五十个寒暑,我是我而非我,你是你而非你,天道不息,生死替灭永无了时,只是缘尽而念未寂,此心不能随大化,这最后一面可助我安心化尘!” “阿弥陀佛,从此这后,贫尼明镜无尘可证菩提了!” 眸光更加澄澈,投照在“造化仙翁”的脸上。 “造化仙翁”睇视了无缘师太良久,突地哈哈狂笑起来,笑声里包含幻灭的悲哀与对命运的无奈,转身飞飘而去,笑声荡漾在空气中久久才息。 “阿弥陀佛!”无缘师太垂眉合十。 蓦地,一个声音道:“老师太,明镜尚有未净尘,你还是证不了菩提!” 随着话声,一个穷馊小子出现,拖拖沓沓地走近,冲着“无缘师太”眦牙咧嘴。 “无缘师太”背转身去。 中年妇人弹步上前。 “你是谁?”声色厉变,与对待“造化仙翁”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天理人道流开派人司南誉!” 中年妇人怔了怔,随即怒气上脸。 “你居然敢胡言乱语?” “不是胡言乱语,正经话。”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三岁粘孩也知道,尼姑庵呀!” “你敢来撒野?” “这里又不是官府衙门,为什么这样凶!”嘻嘻一笑又道:“我是跟那老混帐来的,防止他闹事,我可是好心。” “谁是老混帐?”中年妇人已经气极。 “咦!刚才走的不是?”司南誉嘻笑涎脸。 “你敢目无尊长,该……”中年妇人—掌掴出。 司南誉轻轻—挪步便闪开了。 “大娘,你也算半个出家人,怎么可以随便动手?” 中年妇人可气疯了,原先以为司南誉只是个小无赖,随便教训他一下就好,所以出手不重,现在看他闪身之法,竟然有那么几下,怒哼一声之后,单掌—扬厉划而出,近似“兰花佛穴手”,但实际上又不是,更奇更诡,凌厉无匹,使人有避无可避之感。 “哟呵!玩真的?”司南誉连摇急晃居然又闪开了。 第256章 藏身 听年妇人不是气而惊了,—般江湖高手能逃过这一式的少之又少,而这不起眼的小无赖竟能轻易避过…… “无缘师太”抬了抬手。 中年妇人退站一边。 “小施主,你说你叫司南誉?” “对,外号小小子!” 这种外号可以叫人喷饭,但司南誉可是正经八百,似乎这是个值得自豪的名号。 “你说你是跟随刚才那位老施主来的?” “不是跟随,应该说是跟踪。” “为了什么?” “刚才说过了,怕他乱来,搅了佛门清静。” “你怎会知道他来此地?” “当然知道,他来是老小子的指示!” “无缘师太”白眉微微一皱。 “老小子……老小子是谁?” “这……实在很解释。”摸了摸乱糟糟的毛头:“说他是师父,又只能算半个,说他不是师父,偏偏又有那么一点香火,就这么说吧,他强迫收我做寄名弟子,我看他人还不赖,所以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那你真正理由出何门?” “没门,他叫老浪子。” “师太,他根本就是在胡闹。”中年妇人心火又升。 “无缘师太”再抬手止住中年妇人。 “小施主,你刚才说贫尼明镜有尘,何意?” “这……”司南誉又摸头:“就简单些说吧,我是偷听到老混帐跟老小子交谈,说是不见师太一面死目瞑目,又提到了个姓什么双木的老小子,情况跟老混帐好象差不多,这两天会到这里来……” “无缘师太”脸色大变,但司南誉无法察觉,因为是背对,还是继续说下去。 “既然不有人要来找师太,所以我说明镜尚有尘,想完全清静也清静不了,我不懂佛门因果,但我明白一点,欠了人家的不管是什么债一定得还,赖了别人赖不了自己,那样就会心里不安,心里不安就无法成……对,正果。” 司南誉耸耸肩,正待转身…… 突地一个惊声道:“司南誉,你怎会在这里?” 不速而至的是青衣蒙面女东方月华。 司南誉故意装作惊震地道:“你怎么也来了?” 中年妇人皱眉,欲言又止。 “师父!”东方月华不理司南誉,朝“无缘师太”拜了下去。 “你忘了离庵时的誓言?”无缘师太的声音相当冷峻。 “不敢,师太!”东方月华改了称呼。 师父又改称师太,这是什么蹊跷?誓言又是为何?司南誉心里犯了嘀咕,但此刻他不能开口,装疯卖傻也得有个分寸。 “起来!” “谢师太!”东方月华再拜而起,眸子已现泪光。 “你们认识?”无缘师太始终不回身。 “岂止认识!”司南誉逮到了说话的机会:“我们经常在一起,她还答应将来要嫁给我,师太要是……” “司南誉,你胡说什么?”东方月华咬牙厉声。 “我没说假话?” “你做梦!” “哦!我明白,你是不好意思是不是?嘻嘻!” “司南誉,我警告你,你如果再敢胡言乱语,我就要你永远后悔。” “好,我不说,行么?” “司南誉,你可以走了!”无缘师太下了逐客之令。 “嘿嘿,老师太,我正想走!”司南誉自我解嘲地说,然后又朝东方月华:“姑娘,别忘了你的诺言。” 拱拱手,扬长而去。 东方月华气的七窍生烟,但却无可奈何。 司南誉去远,消失。 “无缘师太”回身,冰冷的目光落在东方月华身上。 “月华,我的秘密是你暴露的?” “弟子……” “唔!你又忘了誓言。” “晚辈没有!”东方月华躬身,顺手摘下了蒙面巾。 “你在外施展过‘仙女投梭手’?” 这……弟子,不,晚辈是用过。” “嗯!不怪你,学了功夫不能禁止你用。”话锋—顿又道: “你姐妹离庵之时曾经应我之请发下誓言,师徒之缘从此断绝,永远忘却此段情,以免我种因成孽难证菩提,何以今日又回庵来?” 司南誉此刻已经潜回伏侧方庵墙拐角处。 “晚辈遭遇难题。不得已斗胆回庵求师太指点!” “什么难题!” “般若三式之中的第三式无法与前二式贯通。” “无缘师太”沉吟了片刻。 “这‘般若三式’太过于霸道了,全部贯通有失佛家慈悲之怀,是以我故意稍做保留,以免用之有失天和。” “师太,晚辈姊妹不曾妄用。” “我不想改变初衷!” “师太!”东方月华跪了下去。“这‘般若三式’是您毕生心血所聚,如果传之不全,将是武林一大憾事,而晚辈姊妹如果不能为武林除恶了断亲仇也有违当初师太救生授艺的德意,所以务请成全!” “无缘师太举头望天。 暗中的司南誉暗忖:“东方月华姊妹已练成‘仙女投梭手’,虽不霸道但已足可傲视江湖,她姊妹还兼具有出手无失的‘金蝴蝶’杀人利器,现在又精研什么‘般若三式’,要是以后心术不正,将成为一双可怕的女魔。‘无缘师太’口口声声要修成正果,但武林人终竟是武林人,跳不出‘武’字的圈子……” “起来!”无缘师太出声。 “师太答应了?” “要你起来!” “是!”东方月华起身。 “现在你从头演练。” “遵令!”东方月华喜之不胜,立即凝神壹志,垂眉低目,作出庄严法相,双手在胸腹之交捏出—个很古怪的佛诀,然后抬头,眸子里射出两缕细细的芳丝,双掌攀势划出,动作很慢而且点滴分明。 司南誉不由骇然,这“般若三式”果然霸道叫绝,所取角度和攻击部位都大脱武术常轨,光是远观便已使人产生强烈的压迫感,他自问还真应储不了,天幸有这机缘能看到表演的慢动作,于是—丝不漏地专心强记。 东方月华演完收势, “现在看清楚,我只做—遍!” “是!”东方月华神情肃穆。 “无缘师太”很慢很慢地做了一串动作,口里同时念着:“心向天,气还虚,引源归经,上下交征,中府环流,遵脉以贯,了因成果,记住了?” “谢师太大恩!”东方月华又跪了下去。 司南誉也记住了,这是不世的机缘。一个天份高基础又深厚的练武者,其对武学之道的领悟力是惊人的,而对这方面的记忆力也相当强劲,犹如磁石这于金属,—吸附便牢不可分,这就是杰出高手之所以杰出的原因。 他悄然离开了,现在,他必须找—个安静的地方,趁着他记忆鲜明,把所获消化融通归入本身,这中间不能有任何干扰,以免有任何干扰,以免有点滴的遗漏。 距“无缘庵”里许的杂树林中,司南誉整个人埋在浓枝密叶中全心全意参研“般若三式”,他不但参研这三式,还要研创破解之道。 他藏身之处十分隐密,即使有人从旁边经过也无法发觉。 天才与常才之间的差距相当大,有时简直不能以道里计。司南誉的武道天才,他现在不是习练一门武功需要投入很长的时间,他现在要用的是心力,以本身的优越基础把新的加入融会贯通,当然,这在一般人是无法办到的。 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不休息,绝对地完全投入。 现在是第三天的午刻。 “哇呜!”一个震天第啸,司南誉从茂密的树叶中冲云而起,凌空一个盘旋,点尘不惊地飘落地面。 他心头充满了狂喜,因为他已经成功了。 两天两夜,换了常人两三年二十年也未必成功,有些深身的武功,—般武林人连练的资格都没有,秉赋问题。 “何事如此忘形?”苍劲震耳的声音。 司南誉陡吃一惊,立即转身。 五步之外,兀立着,—个白眉长垂的老人。 “师父!”司南誉欢叫—声,连扑带跪。“您老人家怎会在这里?” “被你那声鬼叫招来的。” “师父……就在附近?” “唔!起来吧。” 司南誉再拜而起。 “无缘庵就在——” “为师的去过了!” “已经见到‘无缘师太’?” “见过了!”老人的神色黯然下去。 “徒儿可以请问结果么?” 老人定定地望着司南誉,许久——一 “有缘实无缘,无缘却有缘,你懂么?” “徒儿愚昧,请师父明示?”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有缘始能会合,然而造化弄人,合而又分,便成了无缘。若说无缘,偏偏又重逢有生之日,虽只一面,仍然是有缘。”长长吐—口气又道:“天意谓之命,人意谓之孽,不能全委之造化!” “徒儿懂了!” “你真懂?” “这……徒儿仅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好!为师的一生行事秉持天心人性四字,但求无愧,不求人知,所以被目为‘怪’,你我师徒一场,不能使你心有芥蒂,听为师的说个故事……” “徒儿恭听!”司南誉垂手肃容。 老人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故事一——— “很多很多年以前,中原武林出现了—个非常自负的年轻武士,行事不同流俗,由于武功高而目空—切,是以几乎没有朋友。在他盛名如日中天之时,又出现了一个女之凤,被誉为江湖第一美人……”停住似缅怀。 司南誉点头,他知道故事中的人物是谁。 好一阵,老人才又继续—一— “那女人的武功和她的人一样超凡绝俗,风靡了整个中原道,无数年轻人趋之若鹜,然而她一样是目高于顶,对一般同道年轻武士不屑一顾。有一天,她碰到了那个自负的年轻武士,双方一见钟情,但心里有意表面上丝毫不露,因为双方个性都倔,谁也不愿将就对方……” 老人又停顿了片刻—— 第257章 争锋 “双方若即若离过了数年,在—次偶然的机会中,双方不期然地共同对付一个势大如天的邪恶门户,于是双方距离一下子拉近,论及了婚嫁,龙凤之配,幸福可期,不知羡煞了多少同伴……” 老眼放光,似乎又回到了往昔的绮梦里。 “很不幸!”目光黯淡下去。“女的有次不小心中了仇家的陷阱而伤了容貌,这对以美人自傲的她是无法忍受的打击,于是,她不告而别,人从江湖道上消失,那男的疯狂地在找寻好,整整一年,两人重逢,她的容貌已复,双方都表庆幸,以为好事可偕,孰料不久之后,男的发现她跟另一个男的时相过从,于是情海扬波……” 司南誉很想插嘴,但忍住了。 “双方在一次剧烈争吵之后分手,后来,这男的找上那男的,经过解释才知道是—场误会,原来那男的是她复容的恩人,女的跟他来往是基于感激之情并未变心,那男的坦白承认深爱女的,但誓言不会横刀夺爱……” 老人眼浮泪光,久久不语。 “以后呢?” 司南誉憋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之后……年华逝去,直到今天!” 短短几个字道尽了人事沧桑,岁月无情,一步之失,遗憾终生。 司南誉算完全明白了“造化仙翁”与“无缘师太”跟师父之间的—幕情海悲剧,真是情天莫补,恨海难填。 老人缓缓转身…… “师父,您……” “大愿已了,心里已无滞碍,山中古洞静等大限,你好自为之!” 说完举步。 “徒儿事了便回山……” “不必,为师的心已如槁木死灰,从此不见任何人。” “师父……” 司南誉泪下,冲上前去。 老人已快速飘去。 司南誉呆住,泪水如断线珍珠。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想到小翠,因为小翠也是曾经被毁容的,由小翠联想到身材举止酷似小翠的文兰…… 他的内心感到—片空茫。 五天后。 太原赵寡妇家。 时间是过午。 老小子与司南誉已喝得醉眼迷离仍不肯下桌,赵寡妇热了三次菜,见两人已经不动筷子,进房休息去了。 “我说小子……”老小子勉强撑起眼皮:“你说你碰上一个俏妞从背后看很像小小妞,那正面呢?” “完全不是!” “那不就结了,体形相似的太多,说不定你将来会碰上—百个,这是你太想她的缘故,她真的毫无消息?” “废话,要有那么一丁点我还不碰破头去追。” “你很喜欢她?” “不错,她的德性跟我同科。” “不爱小浪女了?” “不是不爱,只是……她有点不太看得起我,她公然骂我想娶她是做梦,哼!这本来是她自己的诺言,现在翻脸不认帐,我知道她是看上了司南誉,老小子,你看我司南誉那点不如司南誉,只是少了个十字而已。” “不错,司南誉想当我的徒弟我老人家还不要哩。” “哈!所以我有办法治小浪女。” “哟!怎么治法?” “有两个办法……” “哪两个办法?” “第一,先看不起她!”司南誉眉飞色舞,仿佛相当得意于自己的主意:“这一招是老浪子教我的,一个人要是被人看不起就先看不起他,这是对付自认为了不起的人,尤其是女人的最佳办法,你认为如何?” “很妙,不愧是老浪子,换了别人绝对想不出这记妙招!” 老小子竖了竖大拇指,还干上—杯酒。 司南誉更得意了。 “第二,我要大大扬名超过司南誉,要她来求我。” “哦!也是妙招,你准备如何扬名?” “最便捷的路便是打败‘江湖第一人’江天尺。” 老小子两眼顿时瞪得老大,狠盯着司南誉。 司南誉也偏起头回瞪。 “怎么?这招不妙?” “小子,你有没有想过你有多大道行?” “不打怎么会知道?” “你要是能跟我老人家打成平手就有资格斗江天尺。” “不管用!”司南誉直摇头。 “什么不管用?” 老小子的两眼瞪的更圆。 “老小子你不想想,虽然我答应做了你的弟子,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师徒的名份,做徒弟的能对记名师父放手开打么?再说,既然放不开手,还能证明个屁,所以我说不管用;你放心,我斗江天尺吃不了亏,打得过一举扬名,你老小子脸上也有光采,要是打不过,嘻嘻,我会溜。这门功夫我可是专才!” “先不说这个,我问你件事……” “老小子,别故意把话岔开,我……” “听我说,记得那小小妞曾经向我老人家当面表示过,她喜欢司南誉也喜欢你小子,一个大姑娘家同时喜欢两个男人,说出口来居然脸不红,这算什么?” “嗨!我就是喜欢她这一点。” “你小子什么意思?” “我说的可是真心话,她这么说表示她坦荡,胸无城府,也不矫柔做作,一个女人喜欢两个三个是应该的,别人不敢说出口她敢,喜欢两个并不是嫁给两个,是同时看上各有千秋的两个,最后当然是两个中选一个。” 司南誉这番似是而非的歪理说的可是振振有词,大有谁也驳不倒我之概。 “她这么告诉你?” 老小子吐了口大气。 “像我这样聪明的人何必要人告诉,想想就知道。” “小子……” 老小子有些哭笑不得。 “老小子,你要问的也问完了,反正小翠现在下落不明,说什么都是空的,现在言归正传,你答应过我武功有成,就安排我斗江天尺,现在我自信……” “不,我老人家话还没说完。” “咦!什么毛病?” “别管江天尺,你得先斗司南誉!” “为什么?”司南誉一下没会过意来。 “嘿嘿,争风,你必须要先跟他争,赢他,小小妞才是你的,他不会拱手把小小妞让给你对不对?” “哎呀!老小子,你说‘争风’这两个字多难听,应该说是‘争雄’,自古美人爱英雄,母的总是喜欢公中之雄。” 老小子正喝进一口酒,几乎要喷了出来,总算硬憋住吞了下去,可是鼻孔里已见水滴,他破例地咧嘴一笑。 “你自命是公中之雄?” “当然!” 司南誉挺了挺胸,作出英武的样子。 “你有把握赢司南誉?” “不必,我只消斗败江天尺,司南誉自然会知难而退,小小妞也会闻风而来,至于小浪女……嘿嘿!” 没说出来,但可想而知。 “你还要斗江天尺?” “不错,这主意绝对不改。” 老小子闭目思索了一阵,然后忽地张开道:“好!我老人家为你安排,你的鬼心眼不必在我老人家跟前卖弄,不过,我老人家不反对你吐气扬眉,爬上巅峰。” 司南誉“嘻嘻!”—笑。 老小子又道:“记住,现在去打坐调息,养足精神,三更时分你到城南的‘龙神祠’来,不可有误!” 司南誉收敛起嘻容,很正经地说:“遵命!” 老小子笑笑道:“难得你说出这两个字。” 月西斜。 一株荫覆数亩的老榕树沐浴在银光里,这株古榕树当地人称作龙树,龙神祠便在树荫之下,大小等于—个谷仓,较之一般的土地庙高明不了多少。 祠前有口大水井,据说有条龙在此破地升天,传说归传说,反正就是那么回事。 将近三更,司南誉准时来到。 他是兴奋又紧张,斗“江湖第一人”可是件震惊武林的大事。 老小子如何安排他无从想象,总之今晚是他有生以来的第—次豪举,他没有十足的信心,只有全力以赴的决心,到底是为了成名或是争胜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一阵风过,他下意识地感觉到一阵寒意。 步人浓荫,筛下的月光洒了—地斑剥。 祠没有安大门,是两扇透空的木栏栅,洞开着,里面是个小天井,—个大石香炉对着神龛,只消十几个人便可把整个空间塞满,黑樾樾没灯没火,显得无比阴森,当然,这种小神祠入夜以后是没有信徒光顾的。 司南誉到了木栅门外,朝里张了一眼,静立着。 将近盏茶时间仍没有丝毫动静,只有蚊子的嗡嗡声。 司南誉心里起了狐疑,三更已到却不见人影,最低限度老小子也该现身知会一声,他是怎么安排的? 突地,司南誉听到一个很古怪的声音传自祠里,像家畜的喘息,又仿佛重病者的呻吟,这是什么声音?他转身面对着栏栅,里面太黑,什么也看不到。 “里面什么人?”他喝问。 “嗯!唔!”是人的哼声,很明显。 他直觉地感到情况不妙。 他跨了进去,绕过大石香炉,运足目力望向神龛,神座前的地上躺了个人,哼声已止,他的心突然收紧,向前逼近些,仔细一看,“呀!”他惊叫出声,躺着的赫然是老小子,这可是怎么也想不到的事。 “老小子,你怎么啦?” 回应的是一声怪哼。 不用问也知道是老小子遭了意外,他大跨一步,蹲下身。 “老小子,你受伤了?” “我……我不是……江……的对手。”声音很孱弱。 第258章 风凉 “你受了重伤?”司南誉的心向下一沉:“别急,让我看看你。” 说着,伸手探试老小子的经脉穴道。 脉息若有若无,似乎感觉不到,穴道大部分不通,气如游丝,这是濒死的征兆,以老小子的能耐,怎会伤到如此地步? 他的手脚有些发麻,头脑也嗡嗡作响,一份深重的自责从心底涌起,如果不逼老小子安排斗江天尺,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个高年的老人如果就此结束晚年,此心何安。 急急摸出一粒师门特制的伤丹塞进老小子口里,然后坐下,双掌心分别贴上“脉根”和“气海”二穴,徐徐输入本身真元,这种情形之下切忌操之过急,如果输元过猛,一断便回天乏术了。 一般内家高手输功救人,必须趺坐凝神,人气一身,物我俱忘,是以必须有个护法,而他不必,这就是他的武功超凡逾常之处,江天尺可能还隐身在暗中,随时可施突袭,所以他一方面输元救伤,一方面还得注意防备。 足足半个时辰,老小子终于有了生机。 汗水使他的外衣都湿透,仿佛被雨淋过,当然,如果不分心警戒,他不会到这种程度,真是难为了他。 又过了盏茶工夫,眼看就将功果圆满…… “唰!”空气振荡,一样黑忽忽的东西飞射而至,他连转念的时间都没有,急收手挥出,那东西被反震回去。 “哗啦!”一声大响,那东西砸在石香炉上,碎落,是一片屋瓦。 司南誉飚出,足尖稍沾香炉边,从天井中笔直射起一旋,落在祠顶,目光扫视之下,只见—条黑影淡烟般消逝在十几丈外的野林中,这种快速玄奇的身法,表示出对方的功力已到了相当惊人的境界。 是江天尺么? 如果是江天尺,以他的身份名头不可能一袭而遁,那会教人笑掉大牙,是什么人逮到这机会出手偷袭? 他正要追下去,突然想到老小子,这一岔后果很难想象,如果是有心人来个调虎离山,老小子可就…… 心念之中,他疾掠回去。 老小子仍躺在地上。 他惶急地伸手一探,手收不回来,人瘫坐下去,脑海顿时一片空白,仿佛坠入了冰窟,全身冷透。 老小子已断了气。 不知过多久,他才稍稍回过神志。 老小子竟然死了! 又过了许久,他翻身改坐为跪,泪水哗哗而下。 “老小子,是……我的错,我是真正杀你的凶手。”他哀哀哭叫:“老小子,我现在该称你一声师父,虽然……说好了不计名份,但我们这间已经有了师徒之实,你已经教了我不少。老小子……我发誓要斗杀江天尺,让普天下都知道司南誉是你的徒弟,我要为你造一座大墓,就在此地,刻上你的大号和我的小名……” 月已沉。 祠里已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老小子,你一定不会瞑目,可是……我无法回天,你就原谅我吧,逢年过节,我一定来坟头烧纸插香,带酒食来陪你共醉。”抽咽了一阵又接下去:“老小子,师父,当初相约称呼不变是因为我已经有了师父,现在……我那师父在有生之年不容我再见,而你又走了……遗憾的是我现在还不知道你的来路,托个梦告诉我好么?” 赤子之心,由衷之言,的确感人至极。 他用手轻轻扶着老小子的遗体,像对一个至亲的人。 悲声已止,泪却不停。 他跟老小子表面是没大没小,但经过这些日子,培养出来的感情是真挚的,没有半点虚假,再加上自责,他的悲伤是回倍的。 就这么坐着,守着…… 远处传来村鸡的啼唱,时近五更。 司南誉忽然起了一个念头,真正阻挠自己救人的不管是江天尺或是别人,有可能会回头看结果,这是擒凶的一个机会。 想着,开口道:“老小子,你生而为英,死必有灵,你把凶手引来,我要为你讨公道。” 说完,翻身拜了一拜,出祠门,飞身上了树桠杈,居高可以望远,任何会动的东西只要接近便无所循形。 鸡声三唱,东方已现鱼肚白。 司南誉开始失望。 突地,一条黑影远远飞闪而来。 司南誉心头大动,揉揉眼证明不是眼花,登时精神陡振,心里暗道:“你终于逃不出我的神算送死来了。” 人影很快地便到了老榕树下,面对祠门。 司南誉如飞絮般飘落,无声无息地欺到来人身后,冷冰冰地道:“好小子,我等你……”话只出口半句,忽然觉得不妙,看身影是个女人。 来人突地回身。 “三郎!” “啊!” 司南誉惊啊—声,呆了,大出意料之外,来的竟然会是赵寡妇。 在他的心目中,赵寡妇并不会武功,但从刚才的身法来看,她不但会武功,而且还是一流的高手,看来自己的江湖经验太浅薄,竟没看出来,对了,老小子叫碧桃,落脚在她家,彼此定有渊源,她会武功便不足为奇。 “三郎,结果如何?” “老小子,他……”喉头哽住,说不下去。 “他怎么啦?” “死啦!”司南誉眼睛又湿。 “什么?他老人家已遭到……不幸?” 赵寡妇惊震,但明显地没有悲伤之情,像是听到一个不相干的人的死讯,声调如此,脸上的表情并不强烈。 司南誉的反应是相当敏锐的,立即感觉到异样。 “我不知道大娘有这么好的身手。” “我曾经向人说过,刀马旦出身,会那么几下把式。” “能有这么几下把式的并不多!” “你说笑了。” “老小子跟大娘到底是什么关系?” 司南誉目泛精光,直照在赵寡妇脸上,想测定她将要回答的有几分可信。 赵寡妇沉吟了—下。 “三郎,坦白告诉你,他是我大师伯。” “啊,难怪。” “我大师伯他人呢?” “在神座边!” “我们进去看看。” 两人奔了进去。 老小子仍是那么直挺挺地躺着。 司南誉不吭声,他要再观察赵寡妇的反应。 赵寡妇蹲下身去用手探了探直起身来。 “三郎,我看你非常伤心?” “当然,人非草木。” “放心,老小子死不了。” “什么?”司南誉是真正地震惊了:“人都已断了气还说死不了,大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预先的—着不死棋,以防万一。” “不死棋?” “对!”赵寡妇点点头:“他跟江天尺并没正式交过手,不清楚对方的深浅,为了怕你吃亏,所以有必要先试试手,而江天尺是出手无情的,不得不预先作最坏的打算,临行前他交付我一粒‘迷魂丹’,要我在天亮前赶来此地,如果情况正如所料,这步棋便没白下,当然,这粒‘迷魂丹’也可能是为你准备的。” 司南誉明白过来,心里大为感动,着实佩服老小子的老谋深算,人既然死不了,心里的悲痛便—扫而空。 “那现在就给他服下?” “唔!” 赵寡妇从怀里摸出“迷魂丹”,纳入老小子的口中。 天色已经放亮老榕树上雀鸟吱喳不停。 “嗯!”一声长喘,老小子四肢伸张、睁眼、起坐。 “哟呵!”司南誉欢叫了一声。 “这滋味不好受!”老小子开了腔。 “老小子,佩服之至!” “怎么?” “想不到你还有这么惊人的招数。” “什么招数?” “装死呀!” 老小子吹胡瞪眼。 “好小子,我老人家为了你拼老命,你居然还说风凉活。” “是事实嘛!”“大师伯,你斗不过江天尺?”赵寡妇插口问。 “差—点点……” “三郎!”赵寡妇偏过脸:“如果换作你……” “嘿!我不兴装死,我会溜之大吉。” “哼!”老小子站起身来:“小子,你以为你的武功天下无敌?告诉你,在江天尺手下你休想溜得脱,不死便算命大,再说,你打江天尺的目的是想一举扬名武林天下,这—溜你还有什么搞头?” “我不在乎,一次不成功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总有一天撂倒他,反正我年纪还轻,有的是机会,嘿嘿嘿!” “小子,别尽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只有一条命,只能死一次,现在听我老人家说正经的,我在跟江天尺动过手之后,从他的招式我忽然悟出了—套治他的办法,回头我仔细琢磨之后传给你,保证你能打败他。” 司南誉耸耸肩。 “老小子,你自己为什么不打败他找回面子?” “哈!由你小小子打败他我老人家的面子更大。” “可是你败过。”司南誉可是一点也不放松。 “没人看到,也没人知道。” “我老人家的寄名弟子打败了他,他还有脸张扬?就算他厚脸皮说出来,会有人相信么?哈哈哈哈,我们走!” “嗨!本来打算风风光光给你老小子办后事,现在吹了!” “小子,你有这份心意迟早会如愿的,不必急在此时!” 这是句玩笑话,但却有严肃的道理,人不能永远不死,尤其是夕阳无限的老人,虽说是自然的法则,但说出口仍有一份对命数无奈的悲哀。 又回到赵寡妇家。 司南誉暂时抛开了寻找小翠的念头,专心勤练老小子悟出来的一套掌功。 第259章 忍耐 无巧不成书,他突然发觉老小子这—套掌功与自己在无缘庵无意中偷学到的“般若三式”有许多不谋而合之处,如果能接合在一起,其威力将骇人听闻,而且施展出来,既非“般若三式”,也不是老小子这一套,变成了司南誉的独门武功,这发现使他欣喜若狂,他暗地里不断地揣摩、思考,日以继夜,废寝忘食地苦练,简直就像是着魔,完全忘了自我的存在。 老小子当然高兴,因见司南誉在发疯地苦练他所传的武功。 司南誉很小心,不露他揉合两种奇功的破绽。 打江天尺的决心更坚定,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师门争光。 碧柳清溪。 小翠徜徉在柳荫之下,活生生—幅美女踏青图。 一向开朗任性的她现在有了烦恼,“造化仙翁”改变了她的脸孔,比人前美,但已不是原来的她,家人将来肯接受这事实么?以卑鄙的手段毁了她容貌的是谁?不讨回公道绝不甘心。 司南誉现在情况如何,该继续跟他玩这游戏么?本来成双成对,变成了形单影只,这种日子不好过,小翠变成了文兰,开始时很新鲜很好玩,现在兴味索然,一点也不好玩…… “文兰姑娘!”一声呼唤传来。 小翠在沉思中倒是吃了—惊,抬眼望去,一个乡下妇人正朝自己走近,她是谁?怎会知道自己的新名字? 村妇已走到身前停住。 从来没见过,完全陌生。 “你是谁?”小翠冷冷地问。 “听我的声音.想想看,瞧瞧看?” 村妇本来粗沙沙的声音突然变的娇脆悦耳。 声音的确似曾相识,再看轮廓眼神,再加上文兰姑娘这一声称呼,小翠恍悟过来,脱口道:“你是玄玉?” “不错!” “为何装成这等形象?” “为了保命!” “保命……什么意思?” “因为我知道某些人的某些秘密,随时都有被杀灭口的危险。” “我不跟‘阴阳童子’一道么? “哼!” 玄玉咬牙切齿,眸子里闪射出恨芒。 “怎么?” “我要杀他!” 小翠有些迷惑不解,这妖媚的女人跟“阴阳童子”是同一流的货色,鲜廉寡耻,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是不是想玩什么花样? 石大公子的暴毙,“诛心人”指出是“偷天指”,事实上仍是一个谜。自己在灵感寺被毁容,判断凶手是那蒙面客,而蒙面客与这一双男女是勾连的…… “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狼心狗肺,生死关头竟然弃我而去,把我当他脱身的牺牲品,我现在明白我只是他的玩物,玩腻了随时可以丢弃,在晨庄里姑娘和十三公子没要我的命,我非常感激,但对那狼恼的人我一定要报复,赔上一条命,我也要出这口气!” 玄玉越说越激动。 她说的会是真话么? 小翠的内心戒备着。 “你准备如何报复?” “我知道他的行踪,姑娘和十三公子不会放过他,对不对?” “不错,我们是在找他。” 小翠是临时起的意,她的目的是要从“阴阳童子”身上追出毁自己容的凶手,同时也要助司南誉解开石家庆暴毙之谜。 “我可以提供给你线索。” “好,他现在人在哪里?” “我带你去!” 在对方的意图未证实之前,小翠当然不会睁着眼睛往陷阱里跳,心里这么想,但表面上丝毫不露痕迹。 “很好,在没去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阴阳童子替什么人卖命?” “一个蒙面人。”玄玉不假思索的便回答了,接着又补充道:“石大公子便是蒙面人交他看管的。” “蒙面人什么路数?” “不知道,我问过,但他不回答。” 小翠肚里寻思,蒙面人早已露了行藏,这因答根本不着边际,答了等于没答,蒙面人还是蒙面人,这女人很诡诈,得小心应付。 “他们见面时如何称呼?” “我无法接近,他们不许我知道谈话的内容。” 又是一句打高空的回答。 “这么说……你对蒙面人是一无所知?” “可以这么说,不过……” “不过什么?”小翠紧盯着问。 “曾经有一次他在无意中露过—点口风,事成之后,他将名利双收,在武林中成为一人之下,至于什么事我就无从知道了!” 说着,像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对了,那天在你们进入晨庄之前,那蒙面人曾经先进入地窖……” “你怎么知道?” “负责看守的庄稼汉说的。” “哦!”小翠想了想:“石大公子是被一个蒙面人带走的,那汉子说的……” “不,在蒙面老者救人之前,先后两个蒙面人的。” 小翠点点头,回想当日情况,这一说非常切合事实,蒙面人先进地窖,以“偷天指”点了石大公子的穴道,以防被救之后留活口,而“诛心人”并不知道石大公子中的是“偷天指”,所以才发生突然暴毙之事,保要设法查出会使“偷天指”之人,蒙面人的身份来路便可明白了。 “我们现在就走么?” “现在就走,不过……我俩必须保持距离,不能走在一道,否则很容易被对方认出来。” “会么?我已经化了装……” “噢!我倒是忘了,走吧!” 黄昏。 农庄后山的另—面,—幢破烂的农舍孤寂地瘫痪在—片废耕的田地里。 小翠与玄玉远远伏匿在树丛中。 “就是那破房子么?”小翠问。 “不错,就是这里。” “能住人?” “不是住人,是藏人,我来过—次,房子虽然破烂,但地下密室布置的不错,是紧急避难之处,本是无主空屋,特别加以利用,密室是后来加建的,原来没有。” 小翠深深考虑了一番。 “你确定‘阴阳童子’藏匿在这里?” “确定,我已经化了好几天工夫守侯,发现有人送饮食来,蒙面人也出现过一次,只是……我个人没能力对付,一直在等机会,正巧碰上你……” 小翠急想:“这是真话还是陷阱?如果是真话,对付‘阴阳童子’—个不成问题,否则的话难说了。” 小翠与玄玉藏身的树丛距那栋破房子约莫十来丈,是在斜坡上,俯瞰下去视线丝毫不受阻,景物极是分明。 玄玉突地用手—指道:“看,有人来了。” —条人影飞快掠至,停住屋前的草地上。 小翠目光扫去,登时血脉贲张,杀机大炽,来的赫然是个蒙面人,也就是她一心要找的毁容仇人,娇躯—起,正要冲下去,却被玄玉—把拉住。 “文兰姑娘,别急!” “什么意思?” “我们现在的位置—现身便会被对方发现……” “我本来就是要找这蒙面人的。” “可是你酌量看,此地距那破房子有十几丈,如果对方有意回避,连同‘阴阳童子’尽可以从容而遁,我们不但会扑空,也暴露了身份,最好暂时忍耐,等那蒙面人进了屋子,我们再接近屋子相机行事,岂不更有利?” 小翠一想有理,点点头安定下来。 “还有,这蒙面人功力在‘阴阳童子’之上,能耐多高我不清楚,你自量能制服得了对方么?不然会偷鸡不着蚀把米,我的意思是首先对付‘阴阳童子’,摸清蒙面人的底,再设法对付才是最稳当之策。” “可是现在两人一道……” 小翠有些动摇,事实上要同时对付两个强劲敌人,她的确没有把握。 “蒙面人不会待太久,他—定会离开。” “要是‘阴阳童子’跟他一道离开呢?” “看看再说吧!” 蒙面人观望了一阵这后挪步准备进屋,但只跨出两步便立即止步回身,赫然又是一个蒙面人出现在他身前。 “又是—个蒙面人?” “不错,他外号‘诛心人’,我是从他的身型认出来的。” “他是哪方面的?” “应该说是第三者。” “是不是从农庄地窖救走石大公子……” “对,就是他。” “这么说,他是站在跟他们相对立场,他之出现必有原因。这可好,我们增加了很大的胜算,现在我们可以待机而动了。” 从玄玉的谈话,小翠对她的戒心减低了许多。 两个蒙面人似是在对话,但距离太远听不到,只能看到动作和姿势。 对方似闹僵,动上了手,招式猛很诡厉,战况相当激烈,但时间并不太长,七个照面之后,蒙面人只剩下招架之功,失去了还手之力。 小翠略显激动地道;“我们下去!”最后一个字出口,人已弹起。 玄玉也跟着弹身。 现场传出一声惊叫,蒙面人的面巾被“诛心人”扯落,蒙面人扭头飞遁,“诛心人”呆了一呆之后疾追下去。 小翠与玄玉到了屋前,两个蒙面人已消逝无踪。 “我们追……”小翠正待跟踪追去。 “且慢!”玄玉急阻。 “这是逮那蒙面人的绝佳机会,为什么阻止?” “文兰姑娘,蒙面人已经被‘昧心人’揭穿了真面目,我们不必急着追而放过了‘阴阳童子’,找‘诛心人’容易,要再找‘阴阳童子’恐怕很难,逮住他从他口里可以挖出更多的底,合你我之力,对付他绝无问题。” 第260章 包庇 “好吧!”小翠同意了:“你带路!” “跟我来!” 小翠跟在玄玉身后进入破屋。 屋子里没家俱,只有些粗重的破烂,霉湿之气触鼻难闻,四壁大墙斑剥,结满了蜘蛛网,只有角落里一个破木柜了意外地显得干净。 小翠可是八窍玲珑心,一看之下便瞧出了端倪,用手指了指。 “机关在这里?” “没错,你很精明。” “你会开启么?” “会,不过……冒然闯进去相当危险,他是毒道高手,扇骨毒针可是要命的,我们设法把他引出来.明里对付就容易对付多了。” “如何引法?” “烧!”玄玉只说了—个字。 “好办法,就烧吧,哪来火种?” “我有火摺子。” 玄玉对曾经跟她浪在一道的“阴阳童子”现在是恨如切骨,所以做起来特别起劲,她迅速地抓集了些木片草屑堆放在木柜边,然后用摺子引燃,启动柜钮,使木柜移开露出暗门,再火堆推落。 “我们到外面去等毒蛇出穴!” “好!” 两人退出门外,分别站到两侧,这样可以兼顾左右前后。 此际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 “文兰姑娘,见到人时出手要狠,不能给他机会!” “这不用说!” 不久,门窗冒出黑烟,然后冲起火光,屋子已被引燃,破房子烧得很快,只一忽儿工夫,屋子变成了火山,小翠和玄玉禁不住热浪,步步缓移,但眼睛睁得很大,奇怪,不见“阴阳童子”冲出来。 屋顶被烧坍,轰然一声,火星冲空如流星雨内洒。 还是不见影。 小翠忍不住绕到玄玉那边。 “怎么回事,毒蛇竟然烧不出洞?” “这倒是古怪。”玄玉皱着眉头。 “是不是火断了出口,人已经闷在里面?” “不太可能,他不是普通角色。” “那怎烧不出来?” “啊!糟,我们失算了!” “什么失算?” “诛心人和蒙面人在屋外动手,他定然有了警觉,悄悄地溜走了,要是我不阻挡你,早一步现身过来,或许就不会被他兔脱,这是我的失算,是我的错!” 这判断极有道理,是彻底的失败,功亏一篑。 小翠气的直咬牙。 “他逃得了初一就逃不过十五,迟早会逮到他。” “如果他就此远走高飞……”玄玉只说了半句,但却充份显示了她的自私,这完全是为自己的目的着想,自己杀人不够力,要借别人的刀,她希望用话套牢小翠,非置“阴阳童子”于死地不可,因为她知道“无剑山庄”的力量。当初石中龙开创天下第—家的霸业,席卷江湖帮派,独对“无剑山庄”礼让三分,于此可见一斑。 “天下虽大,恐怕没他容身之地!”小翠发了豪语。 “那现在……” “我要去追‘诛心人’!”小翠飞闪而去。 玄玉愣在当场。 月光如练,旷野里更见皎洁。 小翠盲目地奔行在旷野里。 她一心一意要找“诛心人”查究蒙面人的身份,但时间过了这么久,就算“诛心人”追上了蒙面人,问题也早已解决。如果没追到,任何一方也不会停留在旷野里,可是天生的执拗,她就是不死心,不达目的不休。 奔行复奔行。 月亮已升得老高。 小翠又来到绿林小溪边,她停了下来,这里是她揭晓整容之后面目的地方,奇妙地变成了另一个人,整容,应该是恢复原来的容貌,显然这是故意的,可惜很难找到他当面问个清楚,老小子知道原因么?…… 一声苍凉的叹息打断了她的沉思。 这可是怪事,这种是份会有到这里来叹息? 她转身探视,远远地,一条人影伫立。 她好奇地步了过去,距离逐渐拉近,看清了,不由雀跃三丈,这叹息赫然是她正在追寻的“诛心人”,她—下冲了过去,脱口道:“实在是太巧了。” “诛心人”侧过身,两眼像两粒寒星。 “什么太巧了。” “我正在找阁下!”一顿又道:“记得我么?” “当然,老夫还不至于如此昏匮,找老夫何事?” 小翠镇定了—下心神。 “请教一个人的来路。” “噢!什么人?” “被阁下抓落面巾的人!” “诛心人”显然地颤抖了一下,目光变成了芒刺。 “你怎么知道老夫抓落人的蒙面巾?” “因为我正在那间房子附近。” “你怎么会在那里?” “我找到线索,‘阴阳童子’那败类藏匿在那里,阴阳童子’是那蒙面人的党羽,而蒙面人极可是阴手杀害石大公子的凶手,我非逮到他不可,正巧碰上……” “诛心人”后退了一个大步。 “你说那蒙面的人是……杀害石大公子的凶手?” 声音是颤抖的,而且非常怪。 “不错,我打听到他在阁下之前进入过囚禁石大公子的地窖,而后在半路上便发生了石大公子暴毙的怪事。” 她只说了石家庆这一段,隐起了自己被毁容这一节,因为只要—提,话便长了,而且会暴露自己本来的身份。 “不可能!” 三个字吼出来的。 小翠赫了一跳。 “阁下说不可能?” “不……可能!” 这一声却变成了痛苦的呻吟。 “为什么不可能?” “诛心人”转目仰首望天,默然不语。 “为什么不可能?” 小翠再问,心里大感困惑。 “姑娘!”诛心人仍望着天:“老夫说不可能便是不可能,自然有其道理,没有必要告诉你为什么不可能。” 小翠可是为了难,她无法强迫对方说出不愿说的话,可是这—点对自己却又是非常地重要,放过了可能就再没有机会。 “诛心人”的表现非常古怪,看来他有难言之隐。 石大公子是他救出来的,他之出现破屋当然也是为了追凶,他能检验出石大公子是死于“偷天指”,就该知道下手之人是谁,而现在他又隐瞒凶手身份,原因何在?” “诛心人”缓缓放平脸。 “姑娘追凶仅只为了石大公子的公案?” “不错!” 小翠没仔细想便回答。 “那好,这桩公案由老夫了断!” 小翠—听,才省悟自己答错了话,急忙改口。 “不,我非知道他是谁不可!” “这似乎并不重要?” “不,非常重要,我另外还有帐要算!” “姑娘刚刚回答仅只是为了石大公子的事?” “不,那只是其一,为了某种原因,有的事是不足为第三者道的。” 小翠硬着头皮企图挽转自己的大意失言。 “那老夫告诉你,并未认出他的来路。” “阁下存心包庇?” “怎能说是包庇?” “阁下放了他,而且又不肯透露他的身份。” “老夫没认出他,也没追到他。” “那阁下又凭什么说负责了断石大公子的公案?” 小翠一点也不放松。 “老夫如此说的原因是老夫见过他的真面目,没设法再找到他,而姑娘对他一无所知,见面也不会认识。” 是强辩但也有部分道理。 小翠真的是各尚的脑袋——没法了。 “老夫该走了!”回转身…… “慢着!”小翠弹身截在头里。 “姑娘还有话说?” “还有—句话,当今江湖,谁会‘偷天指’?” “不知道!” “阁下是包庇到底?” “姑娘,老夫曾经说过,这是一门失传已久的武功,百年来首度重现江湖,是谁幸运获得根本无从想象。” 说完,不待小翠的反应,疾掠而去,身法之奇之快,简直是惊世骇俗,无法以言语形容,眨眼工夫便消失在月光里,说是形同鬼魅并不为过。 小翠沮丧木立。 她忽然想到一个理由,“诛心人”之所以守口如瓶,定然是在揭开蒙面人的面目之后?他自忖惹不起,故而以各种不成理由的理由掩饰。 转念又想,这不要紧,除了“诛心人”之外还有“阴阳童子”—条线索可查。 于此,她想到了司南誉,如果有他在场情况就会不一样,可惜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自己该抖露真面目么? 蓦在此刻,两条人影踏月而至,可以看出是—男—女,两人傍的很近。 花月良宵是属于情侣的。 小翠赶紧隐起身形。 两人—路轻声交谈,渐行渐近。 小翠先注意那女的,人长得很美,美极了,身材也长得十分匀称,婀娜多姿,名符其实的月下佳人。 小翠心想,自己的容貌绝不输她,甚或有过之。 女人通常是很注意容貌的,对同性仍然会发生妒意。 两人停在一株垂柳之下。 小翠再看那男的,这一看.她的心骤然冻结,脑子里“轰轰!”响起—片,全身开始发麻,眼也直了。 男的,赫然是司南誉。 才只离开了几天,他便另结新欢! 女人最不能容忍的便是男友变心若是欺瞒。 她想冲出去,先杀女的,然后再跟负人算账。 然而冲动归冲动,理智却不同意她这么做。 咬牙,这是她现在所能做的。 “这景色实在太美了,可惜……”女的娇声说。 “可惜什么?”司南誉朗声问。 “月姊笑人痴,痴人不识情!” “姑娘很会说话!”司南誉笑笑。 第261章 艳尸 小翠的牙齿几乎咬碎,几乎按捺不住冲出去的冲动,冲胸的心火几乎要把她烧焦,但她毕竟忍住了,她要明白一切,她对司南誉的信心支持着她。 这女人的声音她似曾相识,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女的,正是青衣蒙面女东方月华.现在是本来面目。 “你的小翠有消息么?” “没有!” “你非常想她?” “……” 司南誉默然。 默然等于是否认,小翠火上加火,想不到司南誉竟然把自己的事也告诉了她.他真的变心了么? 火,变成了恨,而恨反而帮助她忍所不忍,撕破脸闹是下下之策,保持风度的报复才是高招,这是她毁容后的转变,虽然本性难移,—个人不可能完全改变成另—个人,但在某种情况下有限度的转变是可能的。 “司公子!”东方月华的眸子闪闪发光:“我有个憋了心里已久的问题想问问你,你愿回答么?” 小翠又是—阵狂激,“憋在心里已久”这句活表示双方交往已非一日,这是她怎么也不敢相信的事实、但狂激之后带来的却又是出奇的冷静,当然,这不是正常的冷静,是很可怕的反应。 “什么问题?” “你对石家堡是什么立场?” 这问题小翠有答案,但她已推动了原有的关切。 “在下自己的守场。”司南誉含糊以对。 “我不懂。” “姑娘,你可以不需要懂。” “可是……你已经知道我的立场,所以,我有必要知道你的立场,否则的话,我心里的结无法解开。” “姑娘!”司南誉的声调变的很不自然:“你用不着在心里打结,与你的立场绝不会有任何利害关系,在下的立场有一天你会明白,现在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这样……你总可以放心了?” “好,那我再问一句,你真的志不在‘玄功解’?” “不在!”斩钉截铁的回答。 “司公子,明月当头,良宵美景,我们谈些愉快的吧?” “唔!” 两人声音低了下去,还间杂着轻笑。 小翠心里的恨愈来愈浓稠。 “看,那是什么?”东方月华手指溪流。 “什么。”司南誉惊问。 “你看,上游处水花打结的地方。” 上游处溪床高了一叠,溪底有几块坻石高出溪面,溪水流过时便形成了漩花,月光下可以清晰地看到有样白渗渗的东西横梗在水花里。 “那是什么东西?……一段木头?” “不像,我看……像是个人。” “浮尸” “我看去看看!” 司南誉和东方月华双双奔了去, 小翠回身也看到了,她藏身地位置近溪边,看得更真切,的确是像一个溺水的人,因为有双脚翘出水花很高。 并非洪泛的季节,浅浅的溪流会淹死人么? 司南誉和东方月华已到了上游水花打结的地方。 “真的是人,还……还是女人!”东方月华大声说。 “好像……是具尸!” “啊!真是的……没衣服!” “捞上岸来再说,也许……是桩谋杀案。” “很可能,这小溪跳下去淹不死人,如果是投水自尽,不会不穿衣服……” 东方月华附和。 “姑娘,死者是女的,在下……” “你是男的,不方便是么?” 东方月华边说边掠身形,落在水花中突出的石头上,伸手一捞,托起,回到溪岸,朝地上一放,然后清理身上的水渍。 尸,还是—具艳尸,死者肤白如玉,曲线玲珑,各部位的特征显示是个女人中的女人,死了还令人心跳。 尸,极可能是被杀的。司南誉想到但说不出口,他知道东方月华一定心里有数,行走江湖的人这类事即使没有看过也听多了。 东方月华紧皱着眉头,她是女人,一样会脸红心跳。 “玄玉,怎么会?”司南誉栗声说。 “玄玉!”东方月华也震惊:“阴阳童子的女人?” “对,就是她!” “尸体没僵,肚子不胀,是刚死不久抛入溪中的。”东方月华很细心,立即便反应出情况:“是什么人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 小翠在暗中大为震惊,她跟玄玉才分手不久。“阴阳童子”兔脱,他定然发现玄玉出卖了他,所以下这毒手。 “司公子,该怎么处理?” “花点钱叫人来收埋。” “要追凶么?” “只有看机会了,这女人孽作得不秒,她原来是跟‘和合道人’,‘和合道人’被谋杀之后投入‘阴阳童子’的怀抱,都是—丘之貉,实在也值不得追凶。” 司南誉提出了他的看法。 “好吧!”东方月华赞同。 小翠的想法不一样,玄玉是为了协助她找“阴阳童子”才落得如此惨死,虽说玄玉的动机是出于私怨,但助她也是事实,如果她不急急离开,玄玉可能主不会遭“阴阳童子”的毒手,道义上她不能不管,而且“阴阳童子”是她非找不可的仇人同伙,找不到他揭不开蒙面人的底,照状况判断,他必在附近不远,于是,她暂时抛开司南誉和东方月华悄然离开现场。 月到中天。 小翠溯溪而上,远远看到了原来囚禁石家庆的农庄。 “阴阳童子”会重返农庄么? 小翠停在溪边,心里盘算,如果进农庄去找人,便暴露了行迹,“阴阳童子”会避得吏远更隐密。如果在这里守株待兔,碰上他的机会很渺茫,这倒是个难题…… 突地,她感到身后来了人,登时心中一动。 “什么人?”小翠冷声问。 “文兰姑娘,幸会!” 小翠—听声音大喜过望,心里想曹操曹操便到,自己正无计可出,“阴阳童子”却找上门来,太好了。 “阴阳童子么?” “正是区区在下。” 小翠回身,“阴阳童子”站在丈许之外。 “姑娘在找在下?” “一点不错!” “有何指教?” 摺扇轻摇,挺有风度的。 “有几笔帐要跟你算!” 小翠向前挪了两步,她是怕对方突然开溜,所以尽量把距离拉近,行动起来胜算便多些。 “姑娘,话先说在头里,在下很乐意接受姑娘查帐,不过……我们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重大的过节,当然更谈不上仇怨,如果有,也只是些可以解释的小误会,我们心平气和地来谈好不好?” “可以!”小翠有她的打算。 “好,那就请说吧?” “头一样,玄玉是你杀害的?” “这……在下不否认,她跟在下等于有了夫妻之情,她竟然出卖在下……” “姓童的,你在农庄只顾自己逃命,还利用她作脱身的工具,不管她的死活,你说夫妻之情在哪里?” “姑娘,这是权宜之计,因为在下深信你们不会对一个女人下杀手,她绝死不了,而在下可以脱困……” “可是现在你杀了她,还弃尸溪中?” “姑娘,在山后你们烧了那间在下藏身的农舍,在下并不怪她做得过分,姑娘离开之后,在下出面向解释误会,她佯装原谅在下,却出其不意对在下下杀手,在下是本能地防卫,她不幸误触了摺扇……” “怎会变成裸尸?” “在下滞留此地,便是在找那丧心之人!” “怎么说?” “在下本意是要带她回山这边来好好善后,为了预防再遭遇仇家,所以先把她安置在溪边,回农庄去请人备棺选地,不料回头时不见了她的遗体,只剩下—堆衣物,心知有异,—路打了去,发现遗尸已被司南誉和一个女的捞起,事实就是这样。” 小翠根本不相信这故事,但她不表示态度。 “第二样你可要据实答复我?” “姑娘尽管问,在下一定据实回答。” “你听命于他的蒙面人是什么身份?” “这……” “说呀!” “在下不知道!” 小翠登时心火直冒,眸子里迸出栗人的杀光。 “你不知道?”四个字一字一句。 “在下真的不知道,如果说了假话天打雷劈。” “嘿!姓童的,少跟我来这一套,天打不了你,雷也劈不了你,姑娘我却可以杀了你,你先仔细想清楚!” “姑娘,在下的确不知道。” “要我动手把你撂倒才肯说?” “姑娘,你是‘无剑山庄’的千金,在下不想跟贵庄结怨,故而尽力求全,绝对不敢对姑娘说假话。” “阴阳童子”似乎非常诚恳。 “废话!”小翠厉喝一声,掌扬起。 “阴阳竟子”车转身…… 小翠早已防到对方会来这—手,娇躯一旋,闪电出击,用的是向不轻用的至高杀手,而且使的是全力。“无剑之剑”认真说起来还超过有形的剑,因为剑是死的,而手掌却是活的,运用完全由心随欲,人掌本来就是一体。 “啊!”地一声凄哼,“阴阳童子”跄出八尺,背上衣破肉裂,血水涌冒。 小翠又闪电旋进,侧攻一掌。 “哇!”惨叫声中,“阴阳童子”口喷血箭,跌坐地面,那张相当英俊的面孔突然变得凄厉如鬼。 小翠寒着脸站在他身前不及五尺之处。 “姓童的,为了留你活口,姑娘我才没要你的命。” 第262章 放人 “唔!”血沫又从口角溢出。 “现在你说了吧?” “真的不知道,要在下……说什么?” “你想尝尝逆血钻心的味道?” “阴阳童子”眼里闪射毒蛇似的芒焰,但随即又黯淡下去,抬手抹了抹口边血渍,然后连摇着手道:“在下……在下说……” “算你识相,快说,蒙面人到底是谁?” “是……是……” “说!” “是你祖宗!” “你……” 小翠气疯了,掌扬起,但只抬得一半便颓然下垂,她的气机突然中断,接着是—阵晕眩。 “哈哈哈哈……”“阴阳童子”的笑声有如狼嚎鬼哭。 “你……敢用毒?”小翠歪了下去。 “哈哈哈哈……”“阴阳童子”站了起来.偏头望着小翠,笑声—敛道:“文兰姑娘,在下已经忍到极限,但你竟苦苦相逼,不管怎么说,在下也不是无名之辈,只好豁出去了,你‘无剑山庄’有家传的辟毒灵丹.但并非‘毒道’中人,辟毒有其一定限度……” “你会……后悔三辈子!”小翠兄弟牙切齿。 “本人现在所用之毒告诉你无妨.叫做‘亡命散’,出师之日恩帅所赐,独门独传,无人能解,在生死关头制敌救命。” “姓童的.你上天入地也……逃不过本庄的追杀。” “不错,‘无剑山庄’势大通天,不过……你已经成了在下的扩身符,贵庄在行动之时会有所顾忌,而最重要的是无人知道你的下落。” “……” 小翠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没有人知道她落在“阴阳童子”的手中,想救也无从救起。 自以为在不畏毒的情况下,施展家传杀手可以一举而制服“阴阳童子”想不到这邪恶的小人竟然施出“亡命散”这—记绝招,现在她等于已丧失了武功,落在这等恶徒手中,后果实在难以想像,她连自决的能力都没有了。 “阴阳童子”半抱半拖,把小翠移到阴影中。 “你想做什么?”小翠厉声喝叱。 “没什么,月光下不太抢眼。” “放了我!” “文兰姑娘,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放了你在下岂非是死定了?”灼灼目芒在小翠身上来回扫瞄了好一阵子:“你实在长得太美,远胜过了石家大少奶奶,如果跟我销魂三天,虽死无憾了!哈哈哈哈……”笑声是邪意的。 小翠急煞,她现在才体会到什么叫“怕”。 “你敢?”她厉叫。 “可人儿,到现在还有什么敢不敢的,在下说过,是你逼在下豁出去的,多多少少总要捞点本对不对?” “姓童的,你会……死的很惨!”小翠的牙齿几乎要咬碎。 “嘿嘿!东方大小姐,怎么死是以后的事。” 小翠急出了眼泪,如果被糟塌了清白,比死还要残酷百倍。 她现在真的想死,但怎么死呢?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干脆杀了我!” “哈!”文兰姑娘,那不是暴殄天物么?我‘阴阳童子’绝不做这种傻事。再说,你是我的保命符,有你在我手中,你那一方的人就不敢对我怎么样;我将带着你远走高飞,到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安居下来;如花美眷,夫复何求,这是仙侣奇缘啊!” “阴阳童子”得意极了,得意于自己突然想起了这么一个美主意。 “姓童的,你……你做梦!” “美梦就要成真,哈哈哈哈!” 小翠此刻像置身断头台上,或许更可怕。 “阴阳童子”伸手在小翠的粉腮上抚了一下,然后移向酥胸。 小翠全身软如绵,连手都举不起来,别说抗拒了。 “你真敢?” 小翠这一声厉叫,其凄厉之程度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她仍是情急而发,比一个怕死的的挨了刀或一个胆子最小的人半夜里突然碰见鬼所发也的叫声还要刺耳百倍,夸大一点说,那已经不是人的叫声。 “阴阳童子”够狠够邪,但也被唬向收回手。 “姓童的,你听好!”小翠的话声是从牙缝进出来的:“你只要敢碰我,我当天发誓,我死了会变厉鬼抓你,我不死的话,会把你剁成泥,敲成粉。” 恨毒已达极点。如果有更恶毒的话她会全说出来。 “文兰姑娘,你的命在我手上?”“阴阳童子”显然已经色厉内荏。 “你怎么不想想你的命在谁手上?” “嘿!可人儿,说狠话没用,在下不信报应轮回之说,只讲究现实,如果你死了连一点渣滓都不留下,像空气一样消失,说这些狠话有何意义?”邪笑了一声又道:“在下是花中圣手,很快你就会知道!” 小翠已经感到绝望。 “阴阳童子”话中之意是必要时就灭口毁尸,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小翠真的会像空气一样消失。 小翠现在对于死已不怎么恐惧,她怕的是死前横遭侮辱,那的确是死不瞑目。 要是司南誉出现该有多好,他就在附近不远,但可以么? 她对司南誉的恨更形加深,如果司南誉没带那女的踏月郊游,她可能现身抖明真象,这种事也就不会发生…… “司南誉!” 她脱口尖叫,叫声悠长,像这种荒郊静夜,这声音至少可以传出一里之外,她这—尖叫是表示愤恨还是求援她自己也不清楚,反正她是叫了。人在急难时往往会有这种本能上的反应。 “阴阳童子”立即感到胆寒,要是司南誉真的就在附近闻声而至,那可是相当大的麻烦,准吃不兜着走。 “鬼叫什么?”阴阳童子急出指点上小翠的“哑穴”。 小翠现在发不出声音了。 “可人儿,你梦想司南誉会来救你?哈,他不是有求必应的神”。目光四下一扫:“我看还是换个地方为妙,良宵岂可虚度。” 弯腰伸手,抱想了小翠。 小翠急气攻心,几乎晕了过去。 两条人影冉冉而至。 “阴阳童子”仓惶道:“有鬼,真的来了!” 左右一张眼,抱着小翠钻进纷披垂地的浓密柳条中。 人来了,正是司南誉和东方月华。 小翠是被横抱着的,她看不到。 “怎么不见人影呢?”司南誉说,同时转动目光。 “你断定是有人叫你的名字?”东方月华问。 “在下相信不会听错!” “会是谁呢?” “女人声音,不知道是谁。” 小翠口里发不出声音,急得要吐血。 “我们再走远一点看!” “走吧!” 两人又朝前奔去。 “哈!”阴阳童子得意地笑出了声:“有惊无险,司南誉这只呆鸟总有一天我要拔他的毛晒成鸟干。” 小翠是真正地完全绝望了,她晕了过去。 “阴阳童子”现在可不敢冒然行动,他怕一动就会被发觉, 司南誉是一头可怕的雄鹰,被他发觉就一切完蛋。 “就此地吧,放着这种美食不吃真教人受不了!”他把小翠放落地面:“嘻!怎么晕过去了?也好,反正是—样,味道差些也不要紧,先消消火气,等换了地方再来一次尽光,东方文兰,‘无剑山庄’的千金,哈!” 蓦在此刻,一个沙哑的老人声音倏告传来:“臭小子,你想死一百次?” 声音近在咫尺,但判不出方位。 “阴阳童子”的心突然抽紧,像当头挨了—棒。 小翠也恰在这时醒转,她一听就知道来的是老小子,听口气他已经发现了状况,真是老天有眼,意外地来了救星,她在心里直念佛。 “臭小子,你不滚出来,要等我老人家请?” “阴阳童子”没敢吭气,他可是惹不起这疯疯癫癫的老头,光是他的宝贝徒司南誉就足以令他头疼。 “臭小子,你是要等着用揪的?”老小子又发话。 “阴阳童子”可是诡诈到极点的人物,他立即判断老小子光说不练是投鼠忌器,现在要带人走已经是办不到的事,脱身倒是不错,问题是这小妞—旦离开掌握,“无剑山庄”势必会全力搜捕自己,这是相当可怕的。 “老小子,你能不管闲事么?” 他终于开了口,目的是要老小子继续谈话,借以判断出他的位置,好谋脱身之计。 “这是闲事?” “本来就跟你老小子扯不上关系。” “臭小子,‘无剑山庄’跟我老人家是有交情的,你敢动小妞一根汗毛,你就是入了土地也会被挖出来鞭尸。” “阴阳童子”打了一个冷战,这是非常可能的事。 现在,他只希望没被老小子当场逮住,留得命在,从此远走高飞退出江湖,天下如此之大,“无剑山庄”势力再强也不可能搜遍每一寸地方。 他已经约略判出老小子发话的位置,但还不十分确定。 小翠快急疯了,她无法出声。 “老小子,你要我放人?” “屁话,难道我老人家要你留人?” “你要的是活人?” “臭小子,你敢再废话,我老人家要你死一百次。” “阴阳童子”已判出老小子是藏身在北边的一株柳树上,他知道不能再磨菇下去,立刻决定了脱身的方式。 “哎!”他装出一声女人的惊叫。 第263章 闲逛 “唰!”有影子扑来。 “簌!” 他从北面略为偏西的角度飚了出去,卯足了十二成功力,就像一支离弦的怒矢,破空而去,他生来第一次如此弃命。 投入与射出的方向刚刚相反,老小子无法回身。 “阴阳童子”瞬即失去踪影。 老小子已到垂柳之中。 小翠完全不能动弹。 老小子开口道:“小丫头,你没事?” 没有反应,因为小翠被点了“哑穴”。 老小子喘口大气道:“这臭小子居然给我老人家留了条尾巴,男女授受不亲,好在我老人家是爷爷之辈不必忌讳。” 他自我解嘲地说着,蹲下身用手一探,解了小翠的哑穴:“起来吧,怎么还躺着?” “我起不来!” 小翠已能发话。 “起不来?什么意思?” “我被那狗的毒所制。” “啊!毒,这可是麻烦事,你们‘无剑山庄’不是有辟毒之道么?” 老小子喘口气。 “这不是寻常之毒,那条狗说叫什么‘亡命散’。” “亡命散?没听说过。” “他说是救命之毒,不得已时才用以制敌保命的。” “嗨!这……只好先带你回去再说了。” 摇摇头,抱起小翠疾奔而去。 有钱好办事。 司南誉已经请来了倌材店连夜为玄玉料理后事,衾殓的衣物和棺材都是上等的,不管玄玉生前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总还是武林人,人死罪消,把后事料理得好些在道义上应该的。 当然,他只不守花几十两银子而已,付了钱例什么也不秘管了。 与东方月华分了手,司南誉又回到溪边柳林,他要找“阴阳童子”,目的与小翠一样,想从“阴阳童子”身上追出那蒙面人,这关系着石大公子与小翠之被毁容,他不愿东方月华参与,因为她俩姊妹跟石家堡有不共戴天之仇,石大公子遇害她是求之不得。 他想,“阴阳童子”与玄玉是秤不离铊、公不离婆,玄玉之被害原因不明,但“阴阳童子”必在附近一带。 棺材店的工人们在忙着料理玄玉的善后。 司南誉藏身在较远的地方。 月已西斜。 突地,他发觉小溪对面的林子边似乎有条身影在晃动,不由心中—动,半夜三更,乡居人是不会在外活动的。 于是,他避开了正面到了下游头展开“鹰身扬法”越溪而过,然后借林木掩蔽奔向原来发现人影的地方。 溪边林缘的暗影中,两条人影相对。 一个是“阴阳童子”,另一个赫然是蒙面人。 “你真的杀了玄玉?”蒙面人问。 “没办法,她出卖我!” “怎么会由司南誉出钱为玄玉办后事?” “司南誉出钱替玄玉办后事,这……”“阴阳童子”大为意外:“我不知道,是他……碰上了做好事吧!” “好事!怕不如此简单,你做得太不干净了。” “是,我承认……是—着败棋。” 司南誉已到了距两人一丈之处,他沉住气不动。 “你准备远走高飞?”蒙面人的声音很冷峻。 “没办法,我惹不起‘无剑山庄’。” “你确定叫文兰的小妞是‘无剑山庄’的人?” “错不了,她自己承认的,而且……我还挨了她的‘无剑之剑’,差点没命。” 蒙面人沉默下来。 司南誉心头剧震,想不到文兰会是“无剑山庄”的人,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对了,她的性格与小翠十分相像,她与她是什么关系? 姊妹?这大有可能,小翠却说她是独生女,这…… “你刚才说那小妞是被老小子救走?” “不错,不过……” “不过什么?” “她活不了多久,我对她用了独门之毒,无人能解。” 司南誉登时杀机大炽。 “你不能离开中原。” “特使的意思……” “太上即将出关君临武林天下,你也是功臣之一,‘无剑山庄’根本不足惧,本特使会应付。” 蒙面人是特使,还有太上,这是什么门户? 司南誉抑住杀机,这可关系着一场武林浩劫,对方不择手段地对付石家堡,目的只是消除一个强劲的阻力,目标是君临武林天下,那太上该是何等人物?如果现在自己出面,等于是打草惊蛇。 师父的训诲是必须有所为,为武林苍生尽一己之力,可是文兰的毒伤如果不逮住“阴阳童子”要他交出解药该怎么办? “特使……这是命令么?” “不错,是命令,不许离开中原,继续效命。”一顿之后,又道:“童少白,你注意听着,总客已经出山开始执行任务,从此刻起—切按规矩来。” “阴阳童子”怔了片刻。 “是,属下遵命!”他已入了称呼。 “有个特殊任务交给你。” “请特使吩咐。” 蒙面人以极低的声音说了—阵,然后…… “听清楚了?” “可是……” “你想抗命?” “不,特使.属下是考虑到……目前属下的处境,只消一露面便会遭各方猎杀,恐怕难以完成任务。” “这太容易了,你没听说过‘欺敌之计’?” “噢!是,是,属下懂。” “我走了,你准备执行任务。” 身影一晃而没。 司南誉没追,他想到如果文兰是“无剑山庄”的人,现在受了毒伤,救她是当务之急,而救她的唯一办法便是盯牢“阴阳童子”逼出解药,至于别的,只好留待下一步了,于是他稳住不动。 “阴阳童子”挪动脚步,方向正好是司南誉隐身的位置,边走口里边嘟哝道:“他妈的,这简直是逼我玩命嘛,真是悔不当初!” 司南誉冷冷地道:“你的确是在玩命。” “什么人?”“阴阳童子”栗喝—声,摺扇已扬起。 “司南誉!” “你……”“阴阳童子”连退三步。 司南誉幽然出现,正好拦在“阴阳童子”前头。 “姓童的,咱们开门见山不说废话,把解药拿出来。” 他一开口只提解药而不追究蒙面人的来路和所谓任务,为的是怕打草惊蛇,要是让对方有了警觉,便会另出诡谋,对付起来就更困难了,“阴阳童子”在江湖上是个大人物,但在秘密门户里只是个三流角色,可能挖不出什么底来,放长线才能钓到大鱼。 “解药?什么解药?” “明知故问么?你对文兰姑娘所下的毒。” “阴阳童子”沉默了片刻。 “司南誉,咱们玩君子还是玩小了?” “这话怎么说?” “玩君子的话,彼此信任,三言两语解决问题,不节外生枝。” 司南誉明白对方开始扣住自己必有目的。 “玩小人呢?” “那就各凭运气,周旋到底。” “好,玩君子吧,你说,怎么个玩法?” “我交出解药,各走各路,我保证不玩花样,你敢不必怀疑,别的问题等下次碰面时再解决,如何?” 司南誉立即会意对方的目的是求脱身,明知“阴阳童子”相当阴险狡诈,但他不能不赌,他不能押着对廓去为文兰解毒,杀了他也无济于事,暂时放他—马等于是留—条线,将来定能派上用场。 “可以!”他爽快地答应了:“我相信你这—次,反正山不转路转,我们总还有碰上的时候,我绝不担心。” “很好!”他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拔开塞子,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粒豆大的丸子,像是很舍不得似的用两个指头钳着看了看:“注意,接好!”丸抛出。 司南誉伸手接住。 同一时间,“阴阳童子”已闪电而去。 当然,如果司南誉不让他走,他飞也飞不了。 赵寡妇家。 天已大亮,老小子伏在堂桌上已经睡着了,残莱剩酒未收,一盏油洒由于亮光抵消,灯焰真的变成了豆。 赵寡妇在后面井边洗衣服。 司南誉推门而入。 “哇!老小子,你喝通宵?” “唔!” 老小子会真,揉了揉眼。 “老小子,你除了喝酒大概没有任何事可以干了?” “好小子,你敢编排我老人家……哼,没规矩,这一天一夜,你野到哪里去了?” 老小子又倒了杯酒。 “嘻!没事到处逛逛,嘿!闲逛!” “还不错,你居然会找得到大门回来!”酒已下肚。 “老小子,听说……你救了个叫文兰的小妞?” “你怎么知道?” “咦!刚刚不是声明是听说的么?” “听谁说的?” “你就别问了,反正是有人嘴的人说的,怎么样,小妞……还长得不赖吧?” “嘿!岂止不赖,一朵鲜花。” “那太好了!” 司南誉摇晃着脑袋。 “好你的屁!”老小子瞪眼:“中了毒躺着不能动。” “我知道。” “你又知道?” 老小子大为惊奇。 “嘻嘻,也是听说的。” “你的消息还真灵通?” “当然,司南誉,天理人道流的开山祖师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少臭美,你知道了又怎样?” “嘿!你老小子没辙了吧?” “你有办法?” “当然!”司南誉竖起了大拇指,得意洋洋:“没有三板斧上得了瓦岗寨么?这可不是吹的……” 老小子手按桌边,身体挺的很直。 第264章 顺耳 “你哪来的办法?” “我当然有我的门道,收待发放,人呢?” “在房里!” “我去看看!” 司南誉一头便冲进房里。 小翠躺在床上,对司南誉怒目而视。 司南誉端详了小翠几眼,摸摸头。 “文兰姑娘,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我讨厌你!” “怪事,我们从没有见过面,为什么讨厌我?” 小翠欲言又止,最后把脸转向床里。 “文兰姑娘,我九死—生为你弄到解药……” “不稀罕!” “哟呵!是我表错情还是你吃错药?” “哼!” 老小子和赵寡妇—起进入房中。 “三郎,你真是为文兰姑娘求到解药?”赵寡妇问。 “不是求,是抢的!” “抑的……向谁抢的?” “这个……”司南誉笑了笑:“说出来不好意思,司南誉逼‘阴阳童子’交出解药,而我……又从司南誉手上抢了来。” “三郎,司公子逼阴阳童子’交出解药当然是为了文兰姑娘,你凭什么又去抢人家的?” 赵寡妇皱眉。 “大娘,这是一,为了考验—下我的本领,从司南誉手里抢东西没几个人能办得到;第二嘛……为了捧老小子的场,人是他救的却解不了毒,岂不丢人?” “哈,小子……”老小子接上了口:“你少臭美,你的德性我老人家最明白不过,是司南誉要你转交的对不对?” “就算是吧!” 司南誉耸肩笑笑。 小翠回过脸来,冰冷的。 “文兰姑娘,听主……你是‘无剑山庄’的……” “不错,我是小翠的大姐,出来找她的。” “咽!不大对。” “什么不大对?” “小翠说她是独生女……怎会钻出来个大姐来?” “你笃定小翠不会骗你?” “这……” 司南誉用手敲头。 “小子,少废话了,把解药拿出来。”老小子抬抬头。 司南誉拿出那粒丸子交给赵寡妇。 赵寡妇接过,先倒杯水,然后扶起小翠把药丸塞进口中,又把她放回枕上。 三个人六只眼眼全盯住小翠静观变化。 司南誉心里可有些忐忑,如果这粒解药是假的,甚或是毒药,问题可就大了。 “啊:”小翠大叫—声晕了过去。 老小子和赵寡妇直了眼。 司南誉怪叫道:“他妈的,我先杀了‘阴阳童子’那王八蛋,再找司南誉拼命,竟然敢来这—套……” 他—急粗话便出口了。 “别急!”老小子抬手:“通常特殊的解药都会有这种神异的反应,我们等等看。” 三人焦灼地站在床边。 “他妈的,真是……” 司南誉几乎要哭出来。 没多久,小翠睁开眼来。 “谢天谢地!”司南誉大作揖。 “文兰姑娘,你感觉……怎么样?”赵寡妇关切地问。 “好像……已经没事了!” 小翠坐了起来。 司南誉高兴得直搓手。 老小子道:“小子,我们先出去!” 老少二人出了房门又坐回桌边。 “对了,老小子,我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以你所知,江湖上什么人会使‘偷天指’?” “偷天指?”老小子的脸变了色,猛敲了下桌子:“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什么不可能?”司南誉紧张地问。 “你小子……怎么会知道这名称?”老小子栗声问。 看老小子的神情.这会使“偷天指”的定然是个相当恐怖的人物,照平时,老小于是天是王大我是王二的人物,天塌下来也面不改色,现在居然这么紧张。 司南誉嘻笑归嘻笑,正经事是不会离谱的,儿戏之中自有慎重。 “‘天下第—家’的新任家主石家庆便是死于此指。” “谁认出出来的?” “诛心人!” “诛心人?……诛心人是谁?” “目前还不知道,是个蒙面人,老小子,你到底说是不说?” 老小子沉默了许久——一— “当年江湖上盛传一个歌谣:‘偷天追魂,换日夺魄,阎王好见,秀才难当。’这是指江湖上一个非常恐怖的人物‘鬼秀才’,其武功是‘偷天指’和‘换日手’,只要跟他沾上—沾,丢了命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怎么现在没听说?” “我老人家出道之时,他已从江湖消失,算年龄应该已有百岁开外,你当然不会听说,据当时传言,他已经死于八大门派掌门人的联手围攻,怎么可能重现江湖?” “也许是他的传人?” “没听说他有传人,即使有,也不可能几十年之后才出现,恐怕……你所说的‘诛心人’认错了。” “他说是从一本古书上看到的。” “我老人家不敢相信。” “啊呀!莫非……”司南誉眼睛睁得好大。 “莫非什么?” “那自称‘诛心人’的蒙面人便是他的传人,从声音判断,‘诛心人’的年纪在花甲以上,算起来……不是正合适么?” “也不可能!” “什么道理?” “他不可能自泄独门武功。” 司南誉喘口气无话可说。 “有可能!”接话的是小翠,她已下床站到门边。 “小丫头,你说,怎么个可能法?”老小子偏起头。 “他自泄独门武功可能是故意的,这样可以使人不疑心到他,事实上他抖明了也没有能破解,泄不泄没什么分别。”稍顿又道:“石大公子是他救出地窖的,安知不是他下的阴手?还有,在逮‘阴阳童子’之时,他跟另一个嫌疑最重的蒙面人交手,扯落对方的蒙面巾,这也是在演戏,目的在撇清自己的身份,其实他们是同伙……” “何以见得?”老小子插口差别。 “因为事后他拒绝说出蒙面人的身份。” “照啊!”司南誉大叫一声,跟着道:“这叫合情合理,铁证如山,文兰姑娘分析得太好了,把前后的情节连贯起来,再苯的人一想也会知道。” “小子!”老小子瞪眼,你不笨,为什么不先表现?等人家说出来称忽然就变得聪明了是不是?” 司南誉尴尬地笑了。 “老小子,你怎么可以在外人面前掀我的底?” “你小子专会偷机取巧,得给你点教训。” 赵寡妇出门收拾桌子。 小翠深深望了司南誉—眼,转向老小子。 “老前辈……” “我老人家不作兴这称呼,叫老小子比较顺耳。” “好,老小子谢啦,我想告辞。” “你要走?” “没理由在这里打扰。” “文兰姑娘,你不谢我?” 司南誉嘻着脸。 “为什么要谢你?” 小翠的声音立即变冷。 “解药是我带回来的……” “是你抢来做人情的。” “抢也是费力气的呀?” “我会去谢司南誉!”小翠披了披嘴:“要重重地谢他!” 她这是话中有话,但别人听不出来。 “这不公平,论人才,我司南誉也是满英俊潇洒的,谈武功……我绝对不比他差,文兰姑娘这样未免……” “谢你……以后再说吧,我走了!” “文兰姑娘……”赵寡妇插嘴:“我们也在全力找你妹妹小翠,不管谁得到消息,我们彼此联络。” “好的!对不住,我忘了谢大娘,请多包涵。” “自己人用不着客套。” “那我告辞了!” “希望不久再见。” 司南誉呆呆地望着小翠,眉头是皱紧的,两姐妹除了脸一切都那么相似,他在想小翠,他做梦也估不到眼前的人便是小翠。 小翠姗姗出门而去。 老小子抓耳搔腮,似在想什么问题,许久,突然在叫道: “去把小丫头叫回来,快,我想起来了……” “你想什么来了?”司南誉不解地问。 “快去,把她叫回来再说。” 司南誉奔了出去,不久又回进屋里。 “来不及了,已经看不到人影。” “你小子不会追?” “朝哪个方向追?有话不早说,马后炮,真是!” “嗨!我老人家早就该想到……” “老小子,你早该想以什么?” “你小子不是说小翠是独生女么?” “不错,可是……” “她就是小翠!” “她就是小翠?”司南誉和赵寡妇同时惊叫,司南誉接下去道:“这怎么可能,她分明说是小翠的姐姐叫文兰,老小子,你……又犯了什么毛病?” “错不了!”老小子拍了下桌子:“我一开始就觉得她的脸像—个人,刚刚才想起她像‘无缘’那老尼姑。” “无缘师太?” “是啊!腮帮边那颗美人痣……” “美人痣与小翠何干?” “小子,你是只小笨鸟,小翠复容是‘造化仙翁’那老混帐施行的手术,而老尼姑是混帐当年暗恋的女人。他氢见她一面当成是唯—生前大愿,小翠的脸形轮廓跟老尼姑相近,只是年龄有别,老混帐想老尼姑快想疯了,灵机—动,把小翠改造成他心目中的影子,这不是……” “啊!”司南誉怪叫了一声,喃喃地道:“德性差不多,身材完全是,这……” 掉头就朝门外奔去。 “小子,回来!”老小子大声阻止。 司南誉已去得没了影儿。 赵寡妇追到门边又回过身来。 “大师伯,这可能么?” 第265章 灵光 “几乎可以确定!”,“这么说……她反而变得更美?” “唔!”老小子点点头。 “那她为什么要隐瞒?” “依我的判断,她在即将解开药布之前离开,是因为她听到‘造化仙翁’不敢保证百分之百成功,她怕不能恢复原来的面貌甚或变得更丑,所以看见较抗拒恐要逃避,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对自己的容貌是非常在乎的。” “可是当她发现变得更美之时……” “有两个可能的原因。” “大师伯说说看。” “第一、容貌改变,等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心理上—时难以适应,必须有一些时日来恢复;第二、她不会忘记对她辣手毁容的仇人,她以另一个面目出现,对追凶复仇有更好更多的机会。” 赵寡妇深深点头。 “大师伯的推论确有至理。” “啊呀不好!”老小子突然按桌而起。 赵寡妇怔怔地望着老小子,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不好。 “小于可能完蛋!”老小子又冒出一句。 “大师伯,您是说三郎,他怎么会完蛋?” “我们判断文兰就是小翠,而小翠是司南誉的红颜知己,当初小翠在坟场里说她爱司南誉也爱三郎那句玩笑话,也存心呕那青衣蒙面的小浪女,没有一个大姑娘家公开说她同时喜欢两个男的,小子却认了真;小翠这一去当然是去司南誉那大小子,而小小子追了去,他嘴巴不饶人势必会发生冲突,可是他的武功还不及大小子,当着小翠的面他不会施展溜功,定然是拼到底,这不不完蛋?” “大师伯!”赵寡妇吐口气笑笑道:“您顾虑得太多了,这种事不太可能发生的。” “怎么说?” “三郎不一定能追到小翠,就算被他追到而司公子起了冲突,小翠也不会袖手旁观让不幸的事发生,为了小翠,三郎尽过心力求医送药,小翠那会这么无情。” “你错了,这当中已经有了问题。” “噢!有了什么问题?” “我发觉小翠对小子的态度和眼神不对。” “呃!这好象……真的有些不大对劲。” “我得去瞧瞧,别弄砸了衣钵。 说完立即出门。 又是溪畔柳林。 小翠俏立在纷披的垂柳阴中。 司南誉匆匆来到,踌躇了—阵才缓缓走近。 “小翠,我准知道你在这里!” “我不是小翠!” 小翠回过来。 “小翠,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为什么要隐瞒身份?为什么不认我?” 司南誉的声音很痛苦。 “奇怪,你又不是失心疯,为什么硬指我是小翠?” “小翠,我都想明白了,‘造化仙翁’用他巧夺造化的双手把你改变成他—生中唯—爱过的女你‘无缘师太’,腮边的美人痣便是明证……” “哈哈哈哈……” 小翠仰天大笑起来。 “小翠,这并不好笑。” “司南誉,我在胡扯些什么,你是想我妹妹想疯了?奉劝你—句,死了这条心.小翠另有心目中的恋人,你不必妄想,怎么也轮不到你,你请便吧,我在等司南誉向他要人,他要是寻不回小翠,我就带他的头回家。” 司南誉愕住。 她到底是不是小翠? 老小子的判断错了么? “浪广三郎,再告诉你.天底下腮边上长红痣的女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少.你没事可以四处去找,看你要多少。” “小翠,你……你没理由这样对我。” “告诉你我不是,你没耳朵还是神志不清。” 司南誉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怔民许久。 “好,算是不是,文兰姑娘。你告诉你,小翠除了司南誉还有什么知心的男友?” 他像突然变得很笨。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你在故意骗我,是不是?” “哼!司南誉,你以为你是老几?很了不起是不是?人要有自知之明,天镀下并不是每—个女人都欣赏你那—套.也不是每—个男人都不如你,别想左了。” 小翠的话够刻薄,丝毫不留余地。 司南誉满头玄雾,就自己错认她是小翠,她也没理由如此损人,老小子救了她,赵大娘照料她,自己送锴解她的毒,她—点也不感激?就算她心切小翠安危下落,但也不能皂白不分,怨恨所有的。” 小翠转身扬长而去。 司南誉愣在当地。 不知呆了多久…… “小子,你怎么啦!追到人没有?” 来的是老小子。 “追到了,她不是小翠。” “小子,她是不是还是不承认,这当中有学问,你到底看清楚了没有?”老小子四下—望,道:“她人呢?” “走了,到底她是还是不承认,我迷糊了。” “小子,你的头脑忽然不灵光了?” 司南誉白了老小子—眼没开腔。 老小子“唉!”了一声道:“天底下最坏事的就是女人,好在我老人家这辈子没碰过女人,所以活的很舒坦。” 司南誉又白了他—眼。 “老小子,不碰女人的男人不算男人!” “你小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小子瞪眼。 “天地阴阳自然之理,男女欢合人之大欲也,你不是唐玄藏胎里便吃素,也不是白痴低能,怎可不碰女人?” “啊!看不出你小子居然会说出这几句有学问的话,我老人家也面上有光,不枉收你做寄名弟子,不对、就是徒弟,上回我老人家有龙神祠对江天尺死过一次,你小子改口称我师父,还恭敬下拜,誓言要杀江天尺,这不是假的吧?” 司南誉啼笑皆非,但人辽阔在也无法否认。 “老小子,你还活着,一切外甥打灯笼——照旧。” “没关系,过—次瘾就够了!”老小子倒是想得开:“话说因头,小小妞不承认她是小翠?” “死不承认,完全否认。” “先别急,我们慢慢找证据,如果她是,迟早会露马脚,想赖也赖不掉。万一不是也不要紧,反正她是小妞的姐姐,她在找人,我们也在找人,到头来还是—家人,现在我们回去吧!” 娇喝之声倏告远远传来。 两人互望—眼,不约而同地循声奔去。 林中草地。 二女相对,小翠和东方月华,像两朵迷人的奇花。 两个天仙美女碰在一起的确难得。 “你说人在找我?”东方月华问。 “不错,运气还好,没费多大力气便找到你。” 小翠回答,声音相当冷。 “我们并不认识?” “只要我认得你就行。” “有什么指教?” “我先自我介绍—下。”小翠扬起了脸,展现了她的傲性: “我妹妹你一定认识,她小小翠……” “小翠是你妹妹?” “对,司南誉是她的男友,这一点你应该知道,对不对?” 小翠冰冷的目光直照在东方月华的脸上。 “这与我何干?” “嘿!”小翠冷笑一声,还披了披嘴:“当然与你有关,而且关系至大,因为你蛊惑司南誉.使他对我妹妹变心,我妹妹目前下落不明,所以我找上你说个明白,你看这问题该怎么解决?” “嘿!”东方月华也冷笑了—声:“交朋友是个人的自由,也是个人的权利,谁也干涉不了谁,谈不上解决二字,你妹妹爱谁是她的事,司公子喜欢谁又是他的事,谁也强迫不了谁。” 这时,老小子和司南誉已悄然来到现场。 “说得很好,可以清教你的来路么?” “无此必要!” “我收回刚才的话。”小翠喘口大气,眸子里光芒闪闪:“我不想跟人浪费口舌,简单—句话,远远离开司南誉,从此刻起不许再跟他来往。” “你凭什么?” “凭我是小翠的姐姐。” “你妹妹现在还不是司公子的妻子对不对?” “口里放干净些,你管不着、” “那我的事你也管不着。” “你会后悔。” “后悔的也许是你。” 小翠已经忍无可忍,再也按捺不住了。 “我先宰了你再找司南誉算账。” 暗中的司南誉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悄声道:“老小子,不能让她们拼命,你得出面阻止,这女人的身手我知道,小翠的姐姐非吃亏不可。” “哈哈哈哈……” 东方月华大笑起来。 老小子斜起眼,用手拐碰了一下司南誉。 “那女人什么来路?” “不大清楚。” “你怎么断定小翠的姐姐会吃亏?” ‘因为我知道这女人身手极高。” “能胜过无剑之剑?” “唉呀!老小子,见了死伤总是不好,对不对?” “你为什么不出面?” “我份量轻,唬不住人家,” 东方月华已敛住了笑声。 “你真的要动手?” “难道是说着玩的?” “那我先提醒你一句,‘无剑之剑’并非天下无敌,有时候不一定可恃。” 东方月华说这句话反过来便是她的所恃,并不在乎“无剑之剑”。 “那你就试试看?” 小翠已亮出手刃架式。 东方月华神色—肃,低眉,双手在胸前捏出一个很古怪的佛诀。 暗中的司南誉急声道:“老小子,你倒是快呀!” 老小子怪声怪气道:“这女的邪门,这势子……” 第266章 深沉 司南誉用手推他道:“老小子,双方一出手便立见死伤,你要是不阻止,咱们从现在起桥归桥路归路。” 手一用力,老小子跄了出去,不现身也得现身。 老小子大声道:“你这小无赖!”身形已经暴露了。 小翠与东方月华齐齐吃了一惊。 老小子已到了两女身前。 “这么好看的两个姑娘,你们这是做什么?” “老小子你别管!” 小翠甩了甩头。 “小丫头,我老人家能不管么?唉!我老人家可是被迫的,没办法!” 说完,目注东方月华,一瞬不瞬。 “为什么这样看我?” “你这起手式很好玩。” “好玩?” “唔!你是老尼姑的徒弟没错吧?” 东方月华娇躯—震,收了式连退两步,反瞪老小子。 小翠也收了式,狐疑地望着东方月华。 “你老人家……”东方月华期期艾艾。 “你准备施展‘般若三式’对抗‘无剑之剑’?” 此言一出,震撼了三个人。 司南誉在暗中直念佛,想不到老小子居然也认得“无缘师太”的独门武功“般若三式”,幸亏自己已经把在“无缘庵”外偷学到的“般若三式”融合在老小子新创的神轼里变成了自己的独门武功,不然迟早会被揭穿这桩事。 小翠也曾经听她父亲柳如风提过“般若三式”这门佛门武功,的确是威力无匹,但据说早已失传,怎会出现在对方身上?老小子说的老尼姑是谁? 老小子又道:“你们这—拼是两败俱伤,何苦?” 小翠与东方月华互望对方—眼。 女人的心胸比较狭小,老小子这一说不但不起警惕作用,反而激起了反效果,谁也不愿承认自己的独门功夫会弱于对方。 “我不相信会是两败伤!”小翠首先说。 “让事实来证明!”东方月华跟着表示态度。 司南誉暗叫一声:“苦也!如果老小子阻止不了,势将变成无法收拾的局面,这该怎么办? 小翠双掌一扬道:“老小子,你作见证!” 东方月华也亮式道:“这太好了。” 老小子跺脚道:“不可以,不许你们打,你们谁伤了谁我老人家都下不了台。”望向小翠:“你老子柳老头跟我有那么点交情。” 又转向东方月华:“无缘老怪姑跟我也有点香火之缘,你们不可以打,要打得等我老人家在场的时候。” “老小子,你可以不在场,现在离开。”小翠任性地说。 “对,你老人家可以走!” 东方月华附和。 “乱来,这成什么话?”老小子怪叫—声,移位,把身体横在两人的正中央:“你们要打就出手吧。” 暗中的司南誉直想笑,这叫老无赖。 “你知道你是谁了!” 小翠突然省悟。 “我是谁?” 东方月华反问。 “一向用青布蒙脸的。” “啊!小浪女!”老小子脱口而呼。 司南誉心弦猛震。 东方月华的粉面顿时变的很难看,身份被揭穿对她的复仇行动相当不利,她立即冷静下来,觉悟到自己犯了大错,不该逞一时的意气而坏了大事,为了儿女之私而忽视了血海深仇,将如何以对父母在天之灵?心念之中,双手自然垂落。 “老小子,你还不走?” 小翠敌意仍浓。 “小丫头,别大呼小叫,我老人家不会走的。” “你袒护她?” 小翠气的眉毛挑得老高。 “没有的事!”老小子端详了东方月华几眼:“我老人家对谁都不偏袒.小浪女和小小妞将来会有—个做小小子的媳妇,—家亲能袒护谁?” 一口气说了好几个小,似乎他不用这“小”字不过瘾,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小小妞是谁?”小翠故意问。 “小翠!” “哼!你那宝贝徒弟配得上我家小翠么?做梦!” 司南誉暗中在苦笑。 “老小子,我走了!” 东方月华为了顾及大计,硬憋下一口气,作了痛苦的选择,声落,人已在数丈之外。 “哼!” 小翠又重重地哼一声,放下手。 司南誉暗念一声:“阿弥陀佛!” 小翠跺跺脚,掉头奔离。 老小子望着小翠的背影喃喃自语道:“活脱的小小妞,她死不承认,亲姐妹顶多是外表相像,那有什么毛病全像的?不行,非要小小子把这怪事弄明白不可!” 石家堡。 内宅,二夫人玉凤的卧室套房,最隐密地方,母子二人在密谈,数名最忠心的侍婢在房外担任警戒,厚厚的帷幕不但挡了光连声音都阻隔了,这布置是一再被神秘人物骚据之后设计的。 “家辉,你—直查不出‘诛心人’的来路。” “我在尽全力!” “不是老小子他们—伙?” “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显露他们是同路。”略为—顿:“娘,幸而我有先见之明,作了双重防护,否则的话这漏子可大了。” “照日前的情况而沦,他是最可怕的敌人。” “时辰将到,他们会—个—个地消失。” “现在最伤脑筋的是‘玄功解’……” “娘,依我判断,老头是故意藏私,因为我……” “这件事我始终想不透,第—,他握有‘玄功解’的消息是突然传出来的,在此之前我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到底是谁旋的风声.是真还是假?第二、如果他真握有这本秘笈,他自己不何不练.也不要家庆和你练?第三,他已中风瘫痪,为何还要守密?……” “我还是坚持早先的判断,他是因为练‘玄功解’而走岔中风的。” “可是东西呢?” “迟早会找到。” 沉默了片刻。 “家辉,我还是不赞成你跟月女之间事.我始终觉得她为人太深沉。” “娘,这是您的偏见,地是精明不是深沉。” “如萍有什么不好?” “太懦弱.也无能,对我来说她只是个累赘。” “别忘了,她曾经为人妇。” “娘,有句话本来我不想说,你既然嫌她曾为人妇,那我告诉您,月女……并非妇人,仍然是完壁之身。” “什么?这……怎么可能?” 玉凤骇怪至极。 “可能,因为……家庆天生无能。” “你……怎么知道?” “大嫂哀怨自己无意间透露的。” “天哪!竟然会有这种事?”默然了许久:“可是,为什么……这些年来,—点点可疑的迹象都没有。” “娘,这种事能让人知道么?家庆平素暴躁易怒,就是这个原因。” “嗯!想来也是,难怪月女—直不见喜,可是……家辉,如萍娶进门也已经两三年,为什么也不见喜,难道说你也……” “哈!娘,别胡猜,这不怪我,是她命中注定的吧!” “对了,如萍的妹妹出嫁,你不是要陪她回……” “娘,我仔细想过,目前是多事之秋,意外事件层出不穷,我要是公开陪她上路目标太大,所以我要她先走,我暗中跟上,这样比较好。 “说的也是!” 石家堡的二少夫人,想当年“天下第一家”在全盛之时,就是堡里一条狗出来也没人敢招惹,别说是堂堂二少夫人,只要“龙”字号的武士亮了相,黑白两道的大小角色都退避三舍,比之官眷还要威风,而现在不同了,护卫的根本不敢亮字号,还尽量装成一般行旅,因为老堡主“武林千岁”石中龙树敌太多,一旦失势,当然群丰收报复,连家主都有人敢绑架杀害,—个女眷自然不在话下。 二少夫人如萍是交城人,太原到交城中途必须投宿过夜。 这里是清源,距交城还有大半天路程。 远安客栈一—清源城的最大客栈。 丫头复复在上房服侍二夫人上床之后,溜到下房与负责护送的管事小朱和四名武士饮酒作东,小朱是个小白脸,香香是小骚货,小朱原本是“阴阳童子”手下,而香香则是太原第—客栈的特别女侍,两人都是新进石家堡的。 二更已过,客栈里除了少数客人还在房里作乐之外,大部分都已入睡,连当夜斑的小二都坐着打鼾了。 一条人影来到如萍的房门之外。 “二少夫人,请开门!” “什么人?” 如萍从朦胧中惊醒。 “黄龙武士刘三。” “刘三……香香那丫头呢?” “没看到她的人。” “岂有此理,这丫头,什么事?” “家主在赶来的途中发生意外。” “啊!”如萍惊叫了—声,边穿衣边道:“什么意外?家辉他……怎么样了?” “家主恐怕已经……” 房门打开,如萍脸色苍白,娇躯在发抖。 “二公子到底……怎么样?” 声音也在发抖。 “作成……没救了。” 如萍的泪水夺眶而出。 来人进入房门,顺手带上。 如萍后退一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你……不是刘三,你是谁?” “刘三的哥哥刘二!” “你想做什么?” 如萍已发觉情形不对。 “二夫人旅途寂寞,特来为少夫人解闷。” 来的是个年轻书生,相当英俊,只是眼神有点邪。 如萍的武功虽然不怎么特别出色,但也是武林世家的女儿.自有其根基。 第267章 护送 她原本煞白的脸现在泛了青,眸子里杀芒闪闪,扬掌便朝对切去,这一切看似平平无奇,但其中暗藏无数变化,是一记致命的杀手。 年轻书生身手也不弱,在极不可能的角度闪了开去,身法不但玄奇而且曼妙, “二夫人见面就要动手?” “你到底是谁?” “风流客!” “找死!”如萍双手齐出,一掌一指,都指向要害,招式到了中途,忽地掌指互换,一般高手绝接不下来。 年轻书生单手一圈一划,身体抠成一个极古怪的姿势,竟然把这相当凌厉的一招化解,就着圈划之势,闪电般变势出招。 如萍闪弹到床边,顺手拔出了床头剑。 年轻书生没进迫,邪笑着扬了扬手。 如萍剑扬起,刺出,忽然感觉力不从心,—阵晕眩,剑掉地,人也跟着瘫倒:“你……用毒!”最后一个毒字出口,知觉顿失。 年轻书生笑了笑,先捡起地上的剑放回床头鞘中,然后把如萍抱回床上,脱鞋,在床前摆整齐,然后开脱她的衣裙,一件—件摆放在床头小柜上,晶莹圆润的胴体随着衣物的减少而逐渐暴露,最后—丝不挂,眩人眼目,惹人心魄,灯光映照下,成了—堆足以把人熔烧的烈火。 房间里顿时春光无限,春色撩人。 年轻书生坐上就床沿,勾起半边帐门,然后顺势向下,口里啧啧有声,自语道:“真的是天涯何处无芳草,还是惹火的尤物……” 如萍—无知觉,任由年轻书生尽情轻薄。 蓦在此刻,外面突传脚步声。 年轻书生已经脱了鞋,正待解衣,闻声惊起。 “二少夫人,二少夫……”—个娇媚的声音。 年轻书生伸手在如萍脸上指了指,连鞋也顾不及穿,匆匆打开窗子,穿掠而逝。房门推开,香香进房,走进床边。 “呀!”香香尖叫出声。 如萍醒来,头脑还有些昏沉沉。 “怎么回事?” 石家辉出现在门边。 “二公子……不,家主,夫人她……” 石家辉进了房,脸色大变。 如萍完全清醒,—眼便看到床前的丈夫。“家辉,你……” 如萍坐了起来。 石家辉背转身去。 如萍这才发觉全身凉凉的,低头—看,“哎!”地尖叫一声,赶忙拉被掩住赤裸的娇躯:“这……这怎么……” 突地想起了年轻书生闯进房的一幕,她只记得出剑昏倒,以后的完全是一片空白。 她傻住了。 房外又来了人,是管事小朱了随护的武士。 石家辉猛一挥手。 香香很警觉,立刻到房门边要小朱他们出去,然后关上房门,人将就靠站着。 “这……到底怎么回事!” 如萍几乎要哭出来。 “怎么回事问你自己呀!” “这不是真的!”如萍双手捂眼厉声狂叫。 “一切摆在眼前,有眼睛的都能看到,这是假的?” “天哪!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只有呼天。 石家辉一声长喘。 “如萍,这种事如果传扬了去,你我两家都无缘立足江湖.这后果我不说你也知道。”又是一声长喘,似在压抑狂激的情绪:“我们结缡将近三载,没有恩也有情,我石家辉认了,现在你仍然准备上路回家,我不陪你到交城了,不管你用什么理由向家里交代,反正不必再回家门,我很难过……这么做已经是情至义尽,话说到这里为止,堡里的情况你很清楚,我必须赶回去,我走了!” 说完,转身便走。 香香拉开房门。 石家辉头也不回地走了。 “家辉!”如萍发出一声惨叫。 “少夫人!”香香上前:“事情已经到这种地步,就想开些吧,如果……事实不是如此,总有云开见日的—天。” “哈哈哈哈哈……” 如萍狂笑起来。 香香在一旁搓手,表示出同情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许久,如萍敛了笑声,掀被下床,拿衣裙穿上,脸上出现了—种从未有过的坚毅之色,恨到极处反而没有恨了。 “少夫人,您……” “不劳相送,我自己会走!”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我已经想通了。” “少夫人想通了什么?” “你不必知道,我也没有必要告诉你!” 穿戴整齐,抓起床头剑,朝房门走去。 香香横身拦住。 “少夫人……” “你想做什么?” 如萍像是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一向表现的很温驯柔弱的面孔现在已布满了杀机。 “婢子想知道……少夫人是不是回交城?” “要你管?” 这是一声厉叱。 数条人影突然出现在房门外。 如萍的右手五指按上了剑柄。 来到房门口的是管事小朱和四名武土。 “你们想做什么?”如萍寒声喝问。 “少夫人!”小朱打了一个躬:“属下等奉命把小夫人平安送到交城府上,请少夫人多多担待!” “不必,我自己会走!” “请恕属下等上命难违!” 小朱又一躬身。 “你们准备拦阻?” “属下等不敢!” “不敢就闪开一边!” 小朱和四位武土面上现出十分为难这色,站着没有动。 “呛!”地一声,如萍拔出了长剑。 香香向小朱使了个眼色道:“朱管事,既然少夫人决意要单独行动,做属下的当然不能无礼犯上,据实复命就成了,我看……由我单独一人伴送少夫人,一路之上也好照应侍候,你们就退开吧!” 小朱很听话,立即与武士退站一边。 如萍冷哼了一声,挪动脚步。 香香快步跟上道:“小婢陪伴少夫人……” 如萍也不回头道:“不必!” 是断然的口吻。 香香不舍地道:“少夫人,不容小婢尽点心意么?” 如萍回身,手中剑抖了抖,怒视着香香没开口,看样子她真的会出剑。 香香倒退两步,苦着脸不敢再跟。 如萍进入院地,纵身上屋而去。 “香香,这怎么办?”小朱上前靠近。 “你这只笨鸟!”香香用手指戳了一下小朱的额头,妖声媚气地道:“你不会立刻传报二公子请示?” 说完,扭了下蛮腰,“咕!”地一笑。 石家辉突然出现在院子里,他并没有离开。 “家主!” 小朱立刻抢上前行礼。 “你不必说,我都知道,你们五个立刻顺大路追下去,暗中护送不可现身,到交城为止,途中如果追不上,也要到地头,向崔府说明经过再回来复命。” “遵命!” 小朱又行了一礼,转身退下。 “香香!”石家辉抬头。 “婢子在!” 香香脆生生地应了—声。 “你抄小路去,尽量快,赶到头里,在李村路口等跟小朱他们会合一起行动,如果小路上发现二少夫人的行踪,暗暗尾随,别惊动她。” “是!”香香应了—声。 李标。 实际上只能算是个地名,住了十来户农家都姓李,是清源到交城大小路的会合点,距度城已不足十里。 香香一路疾赶,根本没见如萍的影子,天没亮她到了大小路的交叉口,只好停下来等待小朱他们来会合,从大路比小路要慢上半个时辰的脚程。 距李村中口不到—里的地方,有三棵数人合兜的大树呈品字形排在路边,荫覆数亩,人马都可以歇脚,树下搭了个茶棚,此刻没人.只留个空灶和一堆柴草,桌椅长凳架在角落里,通常要到近晌午才开棚营业。 小朱和四名武士来到,没茶点,但还是本能地停了下来,一匹马的僵绳扣上马桩,其余四匹便主动靠拢。 “我看二少夫人八成没走大路!” —个武士说。 “快到岔口了,说不定香香有消息!” “李村岔口就在前面,我们停下来干嘛?” “歇会儿再走,既然不见人影就不必急了。” “我们朱管事可是细致人,累不得的!”另—个武土打趣地说。 蓦在此刻,一条人影从茶棚后面转了出来,天亮前很黑,等近身才看清楚是个手持摺扇的年轻书生,这种地方,这种时分出现这种人物,真是咄咄怪事。 “咦!哥儿,你怎会在这里?”一个武士问。 “公子……” 小朱脱口叫出两个字便住了口。 “你不是石府的朱管事么?”年轻书生笑着说。 “不错!” “真是幸会,在这种夜静无人的地方。” “公子是……”小朱心里直犯嘀咕。 “专门候驾的!”年轻书生洒开摺扇一摇。 “你……” 小朱栗叫,但只一个字出口,人便栽了下去。 四名武士是久经训练的,遇事不惊,反应神速,四支剑同时出了鞘,没有出手的机会,年轻书生的摺扇已经划了半圈,惨哼声中,四武士几乎是同时栽了下去,倒地这后便再没声息。 “哈哈哈哈……”年轻书生长笑—声,悠然地道:“各位,没办法,江湖上很多事是需要人垫底的,早死早超生,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说完,飘然向前直奔去,看起来还真是潇洒。 年轻书生的峰影刚消失,又一条人影来到,目光一扫茶棚子边的尸体,怪叫道:“哇!才只撒了一泡尿,竟被这毒小子断送了五条命。” 第268章 心腹 果然没错,大家都看到了,来的是司南誉。 他还逐一检视尸体,四武士都已断了气,只有小朱还有游丝般的一丁点气,他立即伸手连点小朱的七处大穴,然后按住小朱“脉根穴”贯入真气。 小朱的呼吸随着粗重起来,眼珠子也动了。 “小子,怎么回事?”司南誉急差别。 “杀……杀人……灭口!” “是‘阴阳童子’干的?” “不……错!”” “为什么?” “因为……因……”—口痰,涌上,断了气。 司南誉直起身,喃喃自语道:“他离开太原城就是要杀人灭口,为什么?死的是哪一路的人?这一路追丢了两次,真见鬼,他,居然敢教我司南誉吃瘪,看样子他必在附近不远,追!” 自语声中,顺路追了去。 天色已经开始放亮。 司南誉来到李村岔路口,只见一个女子坐在路边。 他并不认识香香。 “小姑娘!” “你是什么人?” 香香站起身来。 “过路的!” 司南誉胡应着,他这才看出对方竟是个十分妖娆惹的少女,奇怪这种时候怎么会坐在这里? “你多大年纪叫我小姑娘?” 听声口还不是普通女子,司南誉留了意。 “好,去掉小字,叫姑娘如何?” “还差不多!” “你怎么一大清早坐在路边?” “等人!” “等什么人?” “咦!怪了,你一个过路的管人家什么闲事?” “嘻!我懂,你在等情郎,相约私奔对不对?” “少放臭屁!”香香不屑地白了这破烂小子一眼,还加上一个“呸!”字,但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穷小子……” “什么穷小子,告诉你,我只是喜欢这种行头,看我穿着是不是?我有的是银子珠宝,别猛然眼看人低,我身上随便捞一把够擦胭抹粉穿金戴玉花上三年。” “有意思!”香香被逗笑了:“我问你句话。” “说!等你问完我再问你。” “你是一路顺大路来的?” “当然?莫不成是飞来的?” “你看到五个骑马的人么?” 司南誉心中—动,这女的大有问题。 “看到啦,里边不有个小白脸。” “对,就是他们五个,怎么……”伸长脖子朝来路望了望:“还不见人来?” “可能……来不了啦!” “为什么?他们……” “你先说说他们都是什么人,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然后我再告诉你原因,事关重大,弄错了对象可不得了。” 司南誉故作神秘。 “你……到底什么来路?? 香香觉出情况不对。 “是我在问你?? 司南誉昂头挺胸,—副很神气的样子。 香香怔怔地望着司南誉,久久没开口。 “姑娘,”司南誉开了口:“别这么望我,教人怪难受的,我是规矩人,而且已经订过亲,遵从古训,路边的野草闲花绝不能碰,其实……嘻嘻,像我这么英俊潇洒的男人还是打得到的,世间并非只我一个。” 香香突然粉腮大变。 “你是司南誉?” “没错!”司南誉面不改色,嘻态依旧,但心里却大吃—惊,自己被人抖出来路,而自己对人家却—无所知,这叫吃瘪:“本人天理人道流的开派祖师,名倾江湖,威震武林,你能认得出来,还算有点见识。” 听来很可笑的话,香香却—点想笑的意思都没有,司南誉这四个字好听得很多,只是没见过,她是从他的言记号德性猜出来的。 “三郎大侠,失敬!”香香福了—福。 “我不是什么大侠,道道地地的浪子,直接叫我司南誉好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话,我在等着。” “这……” “你不说我就走啦?” “好,我说!”香香又考虑了一阵:“五个人当中,那年轻的叫小朱,是石家堡的新进管事……” “噢!”司南誉心头一震:“另外四个呢?” “黄龙武士!” 司南誉的内心激动非凡,他非究明真相不可。 “你呢?怎会在此地等他们?” “这些……你能不问么?” “非问不可!” “唔……我叫香香,是石家二夫的丫头,我们是护送二少夫人回交城娘家的。” 香香咬了咬下唇。 “哦?二夫人呢?” “呃……二少夫人性急先走,她骑的是快马,天又黑,我们走岔了找不到人。” 香香不愿说出真情。 “石家二少夫人性急,不对吧?” 司南誉对石家人的性情居然也了解。 香香窒了窒。 “啊!是心急不是性急,她家里有事。” “这还是差不多。” “三朗大……啊不,司南誉,他们五个……” “全死了!” 香香花容惨变,连退了两个大步。 “是……是你杀的?” “你听说过我司南誉随便杀人么?我是路过前面的茶棚,见五个躺在地上,所以才……” “小朱……他……也遇害了?” 香香像要哭出来。 “嗯!很不幸,他活不过来了。” “啊!我的小朱……” 香香哭叫一声狂奔而去。 司南誉车转身子正等起飞拦截,突然灵机一动,转回身反朝去路奔去,他判断“阴阳童子”必然伏匿在这附近观望,既是杀人灭口,不会独留香香一个,所以佯作追去中途折转,迂回向来路茶棚子位置。 东方天边一抹红,太阳将要露脸。 茶棚子边香香伏在小朱的尸体上哀哀痛哭,虽然她不是什么正经女子,但即使是青楼女子也会有专情的对象,她跟小朱之间是有真情的,生离死别,能不哀伤欲绝么?巫峡猿啼,嫠妇夜泣,令人闻之鼻酸。 “香香!” —条人影突然出现在她身边。 来人赫然正是“阴阳童子”。 香香抬头。 “公子,呜……”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 “公子,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发誓为他报仇!”叹口气道:“小朱是我的心腹手下,杀他等于是剁我一只手,我不会放过凶手的。” “他是我第一个真正爱上的男人,指望……跟他天长地久,他……这—走.我……什么都完了,呜……” “起来吧!” 香香扶扶小朱冰冷的脸颊,摇晃着站了起来。 “香香,你怎么知道小朱他们……” “我在前面路口碰到一个人?是他告诉我的。” “—个什么样的人?” “司南誉!” “啊!”阴阳童子大惊失色,目光下意识地四下一扫,自语般地道:“这小子怎么会到这条路上来?” “他说……人不是他杀的?” “杀人凶手会自承杀人么?香香,他认识你?” “不认识!” “唔!”阴阳童子点点头,眸于里闪过一抹残阴之色:“香香,依我判断,那小子八成是凶手,你被他蒙了,不要紧,我会找到他。” 突地一个声音接话道:“不必找,我自己来了。” “阴阳童子”与香香都大吃—惊。 司南誉从对角的大树身后转了出来。 “阴阳童子”两眼发了蓝。 “司南誉,你何故杀人?” “我,杀人?” 司南誉用手指了指鼻子。 “你不敢承认?” “笑话,姓童的,我司南誉如果真的杀人时,—定人敲锣打鼓,让所有人知道,因为我杀的一定是该杀的人,准大快人心!” “阴阳童子”脸皮一阵抽动。 香香厉叫一声:“我跟你拼了!”恶狠扑向司南誉,她真的是要拼命。 同—时间,“阴阳童子”摺扇前指。 司南誉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把香香旁拉五尺,时间是“阴阳童子”抬手之前的一瞬,他早已料到“阴阳童子”必然会来这一手,而在香香身形扑出的刹那,他已经移位偏开了尺许,这—来闪避与拉人顺理成章。 “阴阳童子”摺扇撒开。 司南誉又带着香香偏开数尺。 “姓童的,你是想两人—起杀?” 司南誉怪叫。 香香的手臂被司南誉牢牢抓住,她本来要挣扎,听司南誉这么一叫,她不动了,骇然望着“阴阳童子”。 “阴阳童子”本来英俊的面孔现在变得十分难看。 “香香!”司南誉放开手:“乖乖站在旁边别动,我替你逮杀小朱的凶手。” 香香站住不动,满面惊疑。 “阴阳童子”闪动弹身…… “回去!” 司南誉如巨鹰冲天,半空中一掌把“阴阳童子”震回原地。 “阴阳童子”站稳,口角沁出了鲜血。 “姓童的,别急着走,事情还没交代清楚怎么可以开溜,讲溜功你比我差得太远了,安分一点,破扇子也给我收起来……” “什么毒针毒粉对我完全不管用,还有什么‘亡命散’什么的最好也省省,我一向老实,所以把话说在间里,要是惹毛了我,我就先断了你两只用毒的手。” “阴阳童子”的脸孔扭歪,他做梦也估不到司南誉的功力会高到这种程度,简直已经到了不可思议之境。 “姓童的,现在路无行人,咱们慢慢聊聊!” “司南誉,你休得意,待会儿你就哭不出来。” “那是待会儿的事,先谈现在,人是你杀的对不对?” “你……胡说!” 香香的神色开始变化。 第269章 特使 “他们五个是被毒杀的,你赖不了!” “小子,你杀了人想嫁祸,我为什么要……” “你的目的是灭口。” “小朱是我的心腹,我会……” “很不巧,我来时小朱还没断气,他亲口说的。” “鬼话!” “还有,玄玉那妖女是你枕边人,你不但杀了她,还剥去她的衣服抛在河里,你的心比你用的毒还要毒。” “童少白……,你……”香香扑出。 司南誉—把拉了回来。 “香香姑娘,我要你乖乖站在旁边怎么不听话,他一身都是毒,你送死么?” “阴阳童子”僵立着,脸孔已完全变了形。 “现在我想听听你杀人灭口的原因?”司南誉还是嘻着脸,真是像是在跟很要好的朋友闲聊,半点火药味都没有。 “阴阳童子”紧闭着嘴。 “我知道!” 香香咬牙说。 “你知道?”司南誉偏过脸:“那你说吧!” “他在清源客栈里用诡计污辱了石家堡二少夫人!” “有这种事?”司南誉栗叫。 “他人在这里,问他。” 司南誉脸色剧变,目暴杀光,这种情形是他出道以来的头一次。 他一向嘻皮笑脸,天坍下来也不当回事,突然之间他变成了另一个人。 “童少白,说,有这事么?”似乎每一个字都带着杀机。 “有!”阴阳童子承认了。 “想不到你吃了天雷豹子胆。竟然敢坏石家二少夫人的名节……” 司南誉咬牙切齿,双目喷火。 “阴阳童子”溜动目光。 “童少白,不必妄想有人来救你,也没人救得了你,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敢这样做?” “他是奉命而为。”香香又接了话。 “奉谁之命?” “问他才知道。” 司南誉目光照定“阴阳童子”,如果说目光也能杀人,司南誉现在的目光就可以杀人,而且已经杀了好几次,这种目光连不相干的人:接触了都会胆寒,已经集愤、恨、怒、毒之大成。 “你说?” “……” 阴阳童子紧闭着嘴。 司南誉深深—想。 “你不说我代你说,那蒙面的特使对你下达的命令,对不对?” “阴阳童子”全身一战,后退了两步。 “你……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有知道的理由,现在你说,他是谁?” “不……知道!” “你敢再说一遍?” “是……真的不……” 司南誉—晃而前,手爪抓出。 “阴阳童子”手中摺扇疾划,虽说他已被司南誉完全镇慑住,但他的武功仍是未可轻视的人,人被逼到了极处.便会倾其全力不顾—切地反抗,就是俗话听说“狗急咬豹子”,拼死一声;摺扇一划,其凌厉简直无以形容。 司南誉改抓为劈,这是他新练武功的—式。 双方出手疾逾电光石火。 “哇!”地一声怪叫,“阴阳童子”不是被击中,而被挥掌所发的罡劲震透内腑,口血喷处,人跟着连打踉跄,这一跄拉近他与香香之间的距离,—个阴毒的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忘命名阴,拼聚残余,一个急冲。 “哎!”香香尖叫一声,已被扣住。 因为势疾,加上“阴阳童子”已负重伤,两人差一点滚倒在面,但还是稳住了,“阴阳童子”反剪香香手臂,他到了她的身后,香香变成了盾牌。 司南誉气炸了头皮。 “阴阳童子”面目有如厉鬼,满嘴满身都是血。 “放了她!” “小子……你是在……说梦话!” “你以为以她作人质就能走得了么?” “至少有一个垫背的。” 香香目眦欲裂,只有怨毒没有恐惧。 司南誉挹手一指。 “童少白,你准备死几次?” “随便,本人已经不在乎了。” 司南誉的手仍指着,双方距离在八尺之外。 “童少白,我要你放手,她本是你的人对不对?” “现在已经不是。” “你想怎么样?” “我带她上路,你要是不想她死就别跟来。” “我说过没人救得了你。” “你别动……” “阴阳童子”一脚后伸,准备退走。 “杀了他,别管我的死活。”香香厉叫。 “他长翅膀也飞不了。” 司南誉话刚说完,“阴阳童子”突然怪哼一声,双手松开,连连后退,他感到一缕奇怪的罡气直贯脑海,就像是挨了致命的一击,司南誉的手完全没动,而且远在八尺之外,这罡气何来? 香香扭转身,劈出一掌。 惨哼声中,“阴阳童子”仰栽下去,四肢一阵卷曲不动了。 同一时间,香香也栽了下去。 司南誉弹身上前。 “毒!”香香只吐了一个字便告气绝。她死了,但两眼圆睁,她是死的不能瞑目,因为要她命的是她和小朱曾经效忠的主人。 “阴阳童子”是被香香一击震死还是自决? 司南誉伸手一探,“阴阳童子”是死了。 现场,七具尸体。 司南誉哭笑不得,他从太原一路跟踪“阴阳童子”下来,中途一度脱线,他主要是要从“阴阳童子”身上迫出毁小翠容貌的蒙面人何背景,结果不但功亏一篑,还让这匹色狼有机会糟蹋了石家堡二少夫人如萍。 他在想——— “阴阳童子”和香香进石家堡是一种刻意的安排。 石家庆死了,石家辉也如此无能? 蒙面人一帮如此对付石家堡的目的何在? 石中龙何以突然要传家主之位与石家庆? 石中龙之中风有没有人为的因素? 想到这一点他打了个冷战。 大厦已倾,先折其栋,石中龙一倒便注定石家堡已走上了末日之途。 突地,他想到了矢志复仇的东方月华姐妹,东方月华曾说过不杀仇魁,定要石家家破人亡,这是最残酷的报复,莫非这一连串的事故都是…… 他又打了一个冷战。 这能怪东方姐妹么? 他感到—阵茫然。 这就是江湖,弱肉强食,逞谋争霸,恩怨纠缠无有了时,一脚踏入便身不由己,可是自己……他不敢往下深想,颓然举步离开。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走的是往交城的路,他准备做什么? 日已上三竿。 大路上已经有了行人。 已经断气的“阴阳童子”突然坐了起来,死人真的能复活么? 不,他没死,只是装死而逃过了这一劫。 他站起身来,拭了拭口边的血渍,干笑了一声道:“天幸能骗过了这小子,只要人活着,迟早一天要这小子付十倍的代价。” 目光射到香香的尸体:“这娘们可是好货,可惜,同样的货色还真不容易找到。” 生来的德性,他似乎已忘了死中得活。 远远有行旅接近。。 “阴阳童子”朝大路两端望了一眼,向不远的路边野林快速奔去。 小朱是他的心腹手下,他连他的尸体都不看—眼,他的心大概不是肉做的,人性当然是完全没有,否则他就不会杀与妻子无异的玄玉。 进入要林子,他松口气停下来,自语道:“司南誉这小邪门怎么会有这高的功力,那他的师父老小子更可怕么?他手指不动,能发出无形的致命罡气,这是那一门子的武功?要不是我见机暗吞下‘仙游丹’此刻早已到达西天了!” 自语甫落,—个声音道:“童少白,你的确命大。” “阴阳童子”陡吃了惊,摺扇不自学地扬起,目光扫处,立即又把摺扇垂睛。 蒙面人兀立眼前不远。 “特使!”他躬了躬身。 “此次任务只成功—半!” “是的,特使,没料到半腰里杀出了个司南誉。” “残局由我另外着人收拾。” “谢特命名。” “现在你作何打算?” “打算?”阴阳童子—听话风不对,心里发了毛:“特使的意思是……” “你的身份已经暴露,而对手都是睚难缠难惹的人物,你已经无法再在江湖上露脸,问你可有什么打算?” “这……” 阴阳童子的心已经收紧。 “你难道完全没想过这问题?” “那只有……离开中原—途。” “你以前说过的远走关外?” “是……是的!” “不行!”蒙面人摇头。 “特使难道要……”他全身的细胞都抽紧了。 “你现在寸步难行,只要一露面就非落人敌人手里不可,你绝到不了关外。” “那……” “阴阳童子”连舌头都打了结。 “有一条路可走。” “是……是什么路?” 他想到的是死路,心里起了兔死狗烹的悲哀。 “这一点等会再说,先谈下一个任务。” “下—个任务?” 他几乎要额手称庆,既然有下一个任务,这就表示自己刚刚的预测是多余的,不会被灭口。 “对,非常重要,也非常艰巨的任务,你必须尽力达成,不岁太上对你的厚望。” “是!”阴阳童子躬身而应,—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赴汤蹈火,属下万死不辞,请特使示下?” 蒙面人凝神着“阴阳童子”。 “阴阳童子”显得有些站立不巡。 “你听着!”蒙面人终于开口:“太原城出现了一个蒙面老者,自称‘诛心人’,来路和动机不明,给你的任务便是设法摸他的底,这非常重要。 第270章 毒蜂 他可能是本门最可怕的敌人,比老小子和司南誉那一帮还要可怕。”。 “遵命,属下尽力去做!”一顿又道:“刚刚特使说,要指示在下一条该走的路,不知是……什么路?” “你现在已经不能以本来面目现身对不对?” “是!” “如果你不再是‘阴阳童子’而变成另外一个人……” “特使的意见是易容改装?” “对,我们现在就走!” 交城崔府,虽不是显赫门第,但也是名望世家。 夜静更阑。 司南誉在围墙外四周打转,他已经潜入府中查探过崔如萍没回家,不过他判断崔如萍在发生了那事之后可能无脸回家,但亲情所系,她会偷偷回家探望,所以他在外面巡逡,希望能碰上崔如萍查明真相。 一骑快马来到崔府大门之外,马上滚鞍落马,把僵绳搭在侧边的石桩上,然后上前叩动门环。 司南誉闻声望去,隐在照壁边一望,门灯照见的是一个健硕的半百老者,手里持着—根粗大的旱烟筒,从这特殊的标志,他立即认出这老者赫然是石家堡的武士总教习“满天星”蔡云,不由心中一动,蔡云连夜拜访崔府,定与二少夫人崔如萍的事有关。 大门打开,应门的是个中年汉子,上下打量了蔡云—番。 “请问……” “老夫石家堡蔡总教习,专程来拜见崔老爷子。” “哦!蔡总教习,失敬!”中年汉子抱了抱拳:“但不知……” “老夫奉二公子之命,有要事面禀崔老爷子。” “请进稍待,容小的通报!” “有劳!” 蔡云跨进门槛,大门随即关上。 司南誉摸摸头,绕到侧方越墙而入。 大厅里。 崔老爷子光庭与蔡总教习分宾主落座。 虽然吉期未到,但大厅内外已布署了部分极彩,洋溢着一股喜气。 “久闻崔老英雄的大名,今日才有幸拜见,尚请见恕深夜打搅唐突罪!” 蔡云谦虚地欠了欠身。 “那里话,蔡总教习光临,难得之至。” “老英雄—向健朗。” “托福,还好!石堡主不幸中风理应前往探视,但接到亲家母通知因为情况特殊请老夫暂时不要去,也就只好虚悬此心了!”啜了口香茗又道:“小女如萍与姑爷说是定在幼女出阁的吉期之前赶回来,想来已在路上?” “区区正为此而来!” “哦!他小俩口是有事不能来?这点老夫可谅解,石家堡风波迭起,姑爷已是一家之主,可能分身乏术。” 蔡云很为难地笑笑。 “二公子与二少夫人本来已到了清源,很不幸……”沉吟了片刻:“发生了一点意外,二少夫人还没到家?” “没有,发生了什么意外?” “现有二公子亲笔书信一封,请老英雄过目。”蔡云从身上取出一个信封,双手递与崔光庭。 崔光庭接过拆开,边看脸色边变,最后老脸起了扭曲,“砰!”地一掌重重击在茶风上,茶碗连磕飞起数尺高,砸碎,茶水喷了一地。 “这丫头……会做出这等败坏门风之事!” “老英雄请息怒,也许……二少夫人另有解说。” “这……还有什么好解说,气死我了,如果查明属实,这小贱人只有死路—条。”崔光庭气的老脸发黑。 “如果二公子不延后启程跟少夫人—道,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不幸,偏偏……” 蔡云—脸的尴尬。 “事实早已存在,迟早还是会揭穿这丑闻。”砰!又拍了下茶几:“崔家世代清白,现在全被这小贱人毁了,教我崔光庭今后还有何面目做人?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唉!” 说着离座而起。 蔡云也跟着站起。 下人闻声而至,远远偷窥了—眼又退了下去。 司南誉潜身在庭前的墨竹丛里,心头大为激奋,听香香说如萍是被“阴阳童子”强暴,而现在看这情形,却似乎是如萍私会情人,到底事实真相是什幺y石家辉的这封信是休书么? “区区告辞!” “请上复二公子,老夫自有裁夺!” “是!” “对于,信上说那不肖之徒是个年轻俊美的书生,没提来路,可知道……对方是谁?”崔光庭咬牙问。 “尚未查出!” “好!恕老夫……不能尽地主之宜。” “岂敢,谢老英雄接见。” “送客!” 崔光庭大吼了一声,在这种情况之下,修养再好也无法保持风度。 —个老者应声而至,似是管家之流,把蔡云送了出去。 崔光庭木立厅中。 司南誉正要离去,突然瞥见檐角方向—条人影翩翩而逝,心中—动,立即弹起身越屋追了出去。 月光下,他看是个女子,不必问也猜到了九分,—定是石家二少夫人崔如萍,她果然潜回家来暗探了。 出了城,眼前是座小桥。 那女人这在小桥头的一株弯腰柳树边。 司南誉悄悄迫近,他听到了啜泣之声。 不错,这女人正是崔如萍,她在伤心地饮泣,司南誉已到了她的身后八尺处地兀自未觉。 月光仿佛也跟着凄迷。 “二少夫人!”司南誉出声。 “谁?”崔如萍陡吃—惊,拭泪回身。 “在下司南誉!” “你……司南誉,我听说过你,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嘻,只是管了闲事。” 崔如萍打量了司南誉几眼。 “你管了什么闲事?” “管了你的闲事。” “你什么意思?” “简单地说,我是追人从太原追到清源.在李村岔路口碰到了你的丫环香香……” “你碰到了香香?”崔如萍双目大睁。 “不错,香香已经告诉我客栈里发生的事,我一多事便卷进了漩涡,现在我想问你一句话,你必须据实问答。 “你想问什么?” “那年轻书生是谁?” 崔如萍脸色大变,连连挫牙。 “我的事不要人管。” “非管不可,我说过了已经卷进了是非的漩涡之中,想不管也不成,这关系着五六条人命?” “五六条人命?” “对,连香香在内。” “啊!”崔如萍惊叫了一声。 “那年轻书生究竟是谁?”司南誉再问一遍。 “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猛咬牙。 崔如萍摇头。 司南誉深深想了想。 “二少夫人……” “我现在已经不是二少夫人。” “好,崔大小姐,能把经过的详细情形告诉我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崔大小姐,因为我也有话要告诉你。” 崔如萍把牙齿咬了又咬,终于,她把全部经过说了一遍。 司南誉眉头连皱。 “这么说,你只是中了算计,并没有真的受污辱?” “是的。” “嗯!对方如此设计的目的何在?” “你说你有话要告诉我!” “唔!是必须告诉你。” “那就说吧!” “那年轻书生便是恶名昭彰的毒蜂‘阴阳童子’!” “阴阳童子?”崔如萍粟叫了一声:“你是怎么知道的?” “堡里新进管事小朱临死吐露的,他是被毒杀灭口.—外将死的人不会说假话,还有香香在遇害之前也当指出这事实‘阴阳童子’承认了……” 崔如萍转身…… “且慢!”司南誉出声止住。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崔如萍回过身。 “你现在作何打算?” “去找那只毒蜂。” “不必了,他已经陈尸当场。” “价钱……你已经杀了他?”崔如萍双目暴睁。 “不错!” “为什么不让我亲手……” “崔大小姐,我说句老实话,如果他不死而你想亲自报仇恐怕不行,你绝不是他的对手,光是毒,你就应付不了;现在我建议你,回有去把实情告诉令尊他们,你的为人他们知道,一定会相信你,万—不成,我可以出面作证,你已经没有理由在外面游荡,‘阴阳童子’只是一个秘密门户中的三流角色,你落童很危险。” 崔如萍想了想。 “司南誉,我……非常感激。” “嘻!自己人,不必客气。” 司南誉这句“自己人”似乎离了谱,崔如萍是崔家千金,石家堡的二少夫人,怎么会跟他成了自己人?他是信口胡说了,听的人也就不以为意。 “我可以叫你三郎么?” “当然可以.两个字比较简单,叫起来也省嘴。”笑笑又道:“你现在最好直接回家?把话说明,然后就待在家里不要出门,外成狐狼成群,防不胜防,至于石家堡那边,我会找机会把事实真相向石二公子抖清楚。” “不必!”崔如萍摇摇手,脸色如寒霜。 “为什么不必?” “我跟石家辉已经恩断情绝。” “可是……这是误会呀!” “对,是误会没错,但也是他的机会。” “这话怎么说?”司南誉摸头,十分困惑的样子。 “这是家务事,三郎,你就不必管了。” “机会?家务事?……” “我走了,再说一次谢谢!”崔如萍急奔而去。 司南誉望着崔如萍的背影喃喃自语道:“柔顺的绵着居然也有谱刚强的时候,她说的话大有问题,我还是得管。” 说完,转身上路。 又到茶棚子。 第271章 担心 不知是什么人出头料理的后呈,现场已经清理得很干净,一箭之外的地方可以见一大堆隆起的新土,边上又有一小坟,想来男的是六人共穴,香香是女的单独埋,这处理善后的还算心地善良,没把男女混葬。 一条人影缓缓移来。 司南誉到了茶棚之前,赫然是一个青巾包头的中年妇人,看装束是道地的乡下女人,手里挽着个竹篮子。 奇怪,乡下女人入黑便不再出门何况这里荒郊野道。 司南誉迎了上前,行动也很缓慢,怕赫了对方。 “哎!”中年妇人吃惊的踉跄了—下。 “大娘,别惊慌,我是赶夜路歇脚的。”司南誉赶紧表明身份:“这么晚了,大娘怎么还出门……” “我出来插香烧纸!” “插香烧纸?”司南誉这才注意到竹篮里的香:“大娘是上坟还是进庙?” “上坟!” “上夜坟?” 司南誉又才发觉到这村妇细皮白肉,长相相当不赖,尤其—双眼睛居然神光充足,怎么说也不像种田理地的乡下妇人,加上当时的行为透着诡异,心里立即起了警觉。 “唉!”中年妇人叹了口气,目光一黯:“家翁就是开这茶棚子的,昨天这里发生了无名凶杀,遇害的有六、七个,里边还有个女的,里正着人来收埋,可怜乡下人穷,求个心安,生活上得老做恶梦。” “哦,难得大娘好心。”司南誉并不完全相信。 中年妇人径直向两坯土走去。 浪子二郎仔细观察妇人走路的姿态,压根就是练过下的,可是又没理由逼问人家,想了想,动身上路。 走了一程,心里老是撇不下那股好奇之念,一个乡下妇人半夜里来上不相干的野坟,完全地不合情理,而死的又都不是寻常人,愈想愈觉不对,于是他岔入野地,绕个大弯折回埋人之处不远的野林里,一心要看个究竟。 新坟前香头闪着火星,不见那妇人的影子。 司南誉大失所望。 他之所回头只是为了—念好奇,并无任何实质上的意义,村妇既然已经烧完纸离去,当然没有追查的必要,他正准备离去 一阵极其古怪的声音突地传入耳鼓,像病人的呻吟,又像午夜里的梦呓,还夹着草丛的唏索声,判断不出到底是什么声音,反正很怪就是了。 他循声掩去。 树林里草地上有—大团黑影在蠕动。 他运足目力望去,呼吸为之—窒。 蠕动的黑影原来是两个人面对面重叠拥抱,上面的在努力动作,下面的不断呻吟,那声音会使从全身发热,燃起焚身的原始欲望的烈火。 正在进行的是什么事,除了白痴谁都懂。 是—对露水鸳鸯在交颈和合, 司南誉在心里暗叫—声:“倒楣!”想不到会碰上男女野合。 再仔细看一看,几乎要脱口也出声来,怪事中的怪事,这一对野鸳鸯竟然是假凤虚凰,两个都是女的,而压在上面的个.赫然是那个中年村妇,下面的是个年轻村姑,两个雌的把这—场风月这戏演的有声有色。 司南誉心痒痒,但又啼笑皆非。 两个女的似已兴尽,不动了。 司南誉捣蛋成性,捡起个小石子掷了过去。 中年妇人蹦了起来,大喝一声:“什么人?”忙着紧系裙子。 年轻的村姑抓起裙子穿林而去。 看两个女的狼狈相,司南誉直想笑。 “什么人?”中年妇人又喝问—声。 司南誉正要出声回应。 一条人影鬼魅般从侧方出现。 司南誉的内心立起激奋,想不到现场还有第三者,而这第三者赫然是秘密门户的特使一一蒙面人。 “特使!”中年妇人弯了弯腰。 司南誉的心弦立时绷紧,想不到这乔装村妇的竟然也是秘密门户中人,怪不得她会来插香烧纸,所谓茶棚子卖茶的老头是她公公根本就是句鬼话。 “你怎么老毛病不改?”蒙面人语气森冷。 “没办法,总是……熬不住。”中年妇人回答。 所谓老毛病,指的当然是刚才那码事。 “如此会误大事,你没考虑到?” “是,以后改过。” “可有什么情况?” “有,司南誉阴魂不散,仍在这一带逡巡:崔如萍在回交城途中,是否回家不得而知,已派人注意。” “嗯!你只留意你的任务,别的不必管!” “是!”中年妇人恭应了一声。 蒙面人倏然而逝。 司南誉心念疾转,是跟踪蒙面人还是监视这村妇? 想了想,觉得应该监督这村妇比较合适,因为对方提到任务也提崔如萍,如果秘密门户把箭头指向崔府,可能就会有难以想象的情况发生,这样事自己既然插了手就该管到底,至于蒙面人,目前暂时不必打草惊蛇,多掌握特定对象比只盯一个人更有利,于是,他稳不住动。 中年妇人举步离开。 司南誉尾随。 又回到太原。 中年村妇不到交城而来太原大出司南誉意料之外,蒙面使者交代她注意自己的任务,别的不必管,她的任务到底是什么?是否又与石家有关? 更不幸的是进入太原城之后因为人多,只一疏神,村妇从视线中消失再也找不到了。 司南誉觉得很窝囊,没头苍蝇般在街上瞎撞了一通之后,出城回赵寡妇家,一进门便看到老小子—个人在喝酒。 “老小子,你的日子过得满写意的?” “哼!”老小子白了司南誉—眼。 “别一见面就哼呀哈呀的,我特别回来跟你痛快地喝几杯,这几天憋死了。”说着,自去拿了副杯筷,斟上酒:“老小子,我敬你。” 两人干了杯。 “小子,这几天你野到哪里去了?” “哦!出了趟远门。” “远门……有多远?” “当然是百里之外,怎么,你很想念我?”司南誉嘻皮笑脸地说。 “我老人家想揍你。” “没关系,别说只是想,真的动手也不要紧,我们是前世有怨,所以今生才凑在—起,很难得的。” “什么有怨?” “啊!不,不,说错了,不是有怨,是有缘。” “少跟我老人家油嘴滑舌。” “咦!怎不见大娘?” “我就正为这担心。” “担心?为什么?”司南誉瞪起眼: 老小子摆出正经的样子。 “她昨夜去赴—个约会,没说去会什么人,她不说我也不方便问,多年寡居,说不定碰上合适对象,也好打发后半辈子。” “焉知不是去赴仇人之约?” “不可能,她从没与人结过怨,而且出门时十分高兴,而且面带喜色,我就是看到她那样子,我就是看到她那样子所以才不方便追问。” “到现在还没回来?” “废话,要是回来了我还担心个屁。” “没说到什么地方?” “没有!” 司南誉深深想了想,道:“我先填填肚子再出去找找看,半天一夜没回来,说不定……发生了什么意外,目前在太原,常常出现莫明其妙的敌人,国灰我们招惹了不少是非,凡是跟我沾上边的,都有可能遭遇麻烦。” 司南誉很正经地说,他直觉地感到赵寡妇定然已有了麻烦,首先想到的对象是那蒙面人所属的秘密门户,再其次便是“江湖第—人”江天尺。 清澈见底的小溪,溪水里游鱼可数。 司南誉坐在溪边石头上,呆呆地望着溪水,他不是中数水中的游鱼,而是在想心事。 赵寡妇的突然失踪对他而言是件相当严重的事,因为赵寡妇对他有如至亲,他非要打到人不可,但在毫无丝索的情况下,如何着手呢? 赵寡妇是老小子的师侄,身手并非泛泛,能制住她的当然也不是普通人物。 照老小子的说法,她昨夜是欣然赴约的,问题的症结在于她是赴何人之约?是约会她的人本身是个陷阱还是赴约中途发生了意外? 溪水里出现—个倒影,隐约可以看出是个黑衣蒙面的女人,悄悄站在他身后丈许的柳树下。 他心里一动,但故作不觉,仍注视着水面。 “司南誉!”黑衣蒙面妇开口了。 “谁呀?”司南誉漫不经心地问。 “是我!” “我知道是你,你是谁!” “别装了,起来说话。” 司南誉懒懒洋洋地站了起来,回身。 “啊!原来是娘子,我们很久没见面了。” “真是巧遇。” “你不是专门找我的?” “可说是也可说不是。” “我是想找你,但并不知道你在这里,是巧遇。” “哦!我懂了,这么说……多少还是有点事。” 司南誉心里明白,这绝非巧遇,她是故意找了来的,说不定就与自己所想的问题有关,且跟她装装浑,看她怎么说,这种女人必须要小心加小心。 “不错,是有事。” “什么事?” “我们先把话说清楚,你知道我的身份么?” “当然,我司南誉成名不是侥幸的,身为‘天理人道流’的开创人没几套还成,由小可见大,耳目万分灵光,你是小浪女的姐姐对不对?” “对!”黑衣蒙面妇目芒闪了闪。 “如何?这可不是吹的!”司南誉得意地笑笑。 第272章 休妻 “你喜欢我妹妹么?” “当然,她答应要嫁给我,目前在考虑之中。” “如你愿意,马上就可以通过考验。” “妙透了,你说!”司南誉喜之不胜地拍了下手掌。 “你可以表演一次英雄救美人,准能赢得芳心。” “英雄救美人?”司南誉摸了摸后脑勺:“这么说……小浪女遭遇了麻烦”” “—点不错。” 司南誉—下子连转几个念头。 小浪女遭遇了什么麻烦? 她练就了“般若三式”难道还不能自保? 以黑衣蒙面妇之能还解决不了问题? 为什么要自己出头? “她遭遇了什么麻烦?” “陷身石家堡!” 司南誉心头“咚!”地一震,小浪女居然陷身石家堡,这可是大出人意料之外的事,自己该插手么? “她是怎么陷身的?” “夜探石家堡失手被擒。” “这……奇怪……” “什么奇怪?” “石老堡主已经中风躺在床上不能动,大公子石家庆意外死亡,二公子石家辉功力不比她强,怎会失手被擒?” “石家堡高手不少,而且还有机关布置,天下第一家可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你自认耳目灵光,难道不了解石家堡的状况?” 顿了顿又道:“石家庆的遗孀月女可不是等闲人物,机智武功都超人—等,极得老堡主石中龙的欢心,还有二夫人玉凤也不是普通女人,维护石家堡应该不成问题。” 司南誉沉默了片刻。 “我……能从龙潭虎穴中救人么?” “一定能!” “可是我毫无把握。” “凭你的神通和老小子的能耐,—定能办得到。” “这个……我必须多想想。” “你可以考虑,不过我提醒你一句,机会只有一次,除非你甘愿让她投入别的男人怀抱。” 目芒再闪。 “别的男人是谁?” “很现成的一个,神鹰司南誉。” 司南誉双目大睁。 “这怎么可以,要是被司南誉拔了头筹,我司南誉还能在江湖上混么?不行,我非救她出来不可。” “那你答应了?”黑衣蒙面妇语意迫切。 “答应了。”司南誉点头。 “好,那我等你的好消息,也预祝你们俩喜事早偕。” “难罗!”司南誉大摇其头。 “什么难?” “前些时我找过算命先生,他说我是孤鸾星照命。” “瞎子的话也能听?” “有时满准的。” “三郎,那是瞎人说瞎话,无稽之谈,以后事实证明了你就知道我说的不错,现在言归正传,我妹妹是被他们关在内宅角院的大书房里,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听出来的,那里是堡中禁地之一,你进去要多加小心。” “我不点不明白……” “什么?” “你为什么不自己设法救她?” “我没把握,怕救人不成反坏事。” “好啦!我已经应承下来当然不会反悔,但话可说在头里,我只能尽办,不打包票,事不成可别怪我” “一定成,我对你有信心,话就这么说定,入夜之后我会在坟场守候,那里是你们平常约定见面的地方,我走了。” 娇躯一晃,没入柳林之中。 司南誉皱起眉头喃喃自语:“我该救她么?我这样做对么?小翠没下落,赵大娘失了踪这都是等着急办的大事,偏偏又岔出了这一枝……” 话声未落,—个声音道:“三郎,你要当大英雄?” 司南誉呼吸一窒。 小翠的姐姐文兰从侧方树后转了出来。 小翠是独生女,她以前亲口说的,竟冒出个姐姐来? 她就是小翠本身,为什么不承认? 司南誉呆呆地望着小翠,顿时心乱如麻。 “大英雄为何不说话?”小翠语带调侃。 “你别折磨我了好么?” “新鲜事,谁折磨你来着?” “小翠,你……” “哈,真妙!为什么一定要叫我小翠?小翠是这长相么?”披了披嘴又道:“小翠喜欢的是那负心司南誉,你就省了吧,你爱的是小浪女对不对?浪子浪女本是同流,堪称绝配,别三心两意,见一个爱一个。” 她到底是不是小翠?司南誉痛苦地想。只有一个办法,再跑一趟五台山找“造化仙翁”,只消他一句话便真相大白,不必再猜谜,这么一想,心里便豁然了些。 “三郎,老小子是什么来路?”小翠突然转变话题。 “不知道。” “徒弟会不知道师父的来路?” “我们有约,彼此不问来路。”“妙人妙事。” “我想告诉你件事。” “什么事?” “赵大娘失踪了!” “什么……赵大娘失踪了!”小翠大惊。 “对,她昨晚去赴一个无名约会之后便没再回家,我现在正在找她。” “这……怎么会?”小翠表现的很焦急的样子:“我在遭“阴阳童子’毒伤之后,赵大娘对我悉心照料,这是笔大人情,我一定要还,还有我妹妹也蒙她照料……我会尽力查她的下落。” “谢啦!”司南誉作了个揖。 “不必,我也有事要麻烦你。” “什么事请尽管吩咐。” “你能办得到?” “豁出性命也要完成。” 小翠望着司南誉许久才开口一一 “你替我找司南誉!” “找司南誉?” “不错,躲着我并不能解决问题,小翠因为他才下落不明,他公然还另结新欢,把小翠弃如敝屣,这笔帐我非找他算不可。” 小翠语带激愤。 司南誉的脸孔突然收缩,半晌不出声。 “怎么,你不愿意?” “我……我愿意。” “好,就这么说定,我等你的消息!”小翠挫了挫牙,加上一声冷哼,弹身离去。 司南誉木在当场,脸上的表情不像哭也不像笑。 文兰究竟是不是小翠的化身? 这问题仍然盘旋在司南誉的脑海没有消失。 虽然她矢口否认,但言词与态度之间却又一再露出破绽,人各有性,这是假不来的,就算是同胞手足,面貌相似的很多,个性脾气一样的不能说没有,但少之又少,简直是凤毛麟角。 他定下决心,等解决了东方月华的问题便专程跑一趟五台山,这谜底如果不揭开太痛苦了,会使人发狂。 石家堡大书房。 家主石家辉与月女在秘密交谈。 这里是禁地,没任何人敢闯,老堡主未中风之前,即使是二夫人玉凤,未得允准也不得随便出入,现在变成了石家辉的专用密室。 “月女!”石家辉的双眼放出异样的光影:“这里没第三者,我不必再称呼你大嫂,我等着有一天能叫你的名字等得太久了。”顿了顿才又接下去道:“如萍已不再是石家的人,我说我会有交代,而你答应可以等,现在尘埃落定,你怎么说?” 他捉住她的纤纤玉手,眸子里进出火焰。 “尘埃没落定!”月女幽幽地说。 “月女,这……” “家辉,崔家还没正式表示接受你休妻。” “如萍不守妇道,犯了七出之条还不够?” “她还有家长作主。” “我派蔡总教习到交城崔家正式照会,她老子答应有处置之道……” “对,是不错,可是崔光庭还没处置,如萍已经回家,崔老头并没正式向石家作了断的交代,事情不算了。” “月女……” “我是新寡,而你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不怕人言可畏?再说,二娘目前也不会允许我们有轨外之行。” “那你的意思……”石家辉有些气沮。 “我们必须等,等适当的时仙。” “月女,我们……暗中结合,不会有人……” “不,我不是那么随便的女人,虽然我是个浪浪的孤女,谈不上家世,当初我跟你大哥邂逅相认而至结合,一切都照规矩,而且是爹作的主,现在你大哥遭了不幸,我也明白你对我的心意,但要遁正道,不能给我笑柄!” 月女义正严词。 石家辉一下子呆了,可望而不可及。 “司南誉专程拜访。” 声音传来,两人大惊失色,双双起立抢到门边。 司南誉已站在书房门外。 “司兄,你……”石家辉的口齿变的不清,这情况太出他意料之外了,外人直闯禁地珲是破天荒头一次。 “司公子,这里不是会客之所!”月女很婉转而含蓄地说。 “对不住,在下不想惊动别人!”司南誉很风度地回答。 “司公子是怎么进来的?” “舍正道而不由!”很技巧地回答,还加上个微笑。 石家辉相当尴尬,他受过司南誉的人情,同时司南誉又非等闲之辈,他不能发作,也不能无礼相待,但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他奇怪堡里的戒备森严,司南誉竟然如入无人之境,还直闯禁地。 “司兄此来有指教么?”石家辉力持镇定。 “无事不登三宝殿,是有几句要紧话面告兄台。” “如此请进!” “在下失礼了!” 司南誉从容而入,分宾主落座。 “对不住,此地不便召下人奉茶。” 石家辉笑着说,他已经完全冷静下来,那口难咽的气也硬吞了.他这份修养的的确是超乎常人。 “兄台不必过谦!” “司兄请指教!” 司南誉望了月女—眼,欲言又止。 “司兄有任何话但说无妨!”石家辉立知其意。 第271章 麻烦 “那在下就直言了!”司南誉挑了挑眉:“—共有两件事,全是受人之托,头—件,是关于二少夫人……” 石家辉脸色变了变。 “关于贱内?” “不错,在下开门见山地说,二少夫人在清源客店所发生的意外,是有心人刻意设计的阴谋,目的不明,但事实上二少夫人仍是清白的,夫妻大伦,希望兄台不要轻率处理,那会造成无法弥补的憾事。” “司公子怎知她是清白的?”月女插口问。 “当事人亲口说的。” “她亲口告诉司公子?” “不,在下说的是受人这托传话。” “受何人之托?” “对不起,在下歉难奉告。” “可信么?” “可信,这托付在下之人—言九鼎,在下绝对相信,同时连带遭害的小朱和香香临死指出这是—项恶毒的阴谋,他俩被杀是为了灭口,再就是主凶‘阴阳童子’也承认了这事实,应该毫无疑义。” 石家辉的脸色变了变。 “十三兄,这是家门不幸,小弟自有定见。” “很好,现在说第二件,请名子台放人。” “放人……谁?” “被囚在此的那位姑娘。” 石家辉与月女同时离座而起。 “小弟完全不懂兄台的话?什么姑娘被囚?” “在下不打算做口舌之辩,请放人!” “兄台是……上门欺人么?”石家辉的脸色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司公子这么做不嫌太过分么?”月女也罩寒霜。 “在下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司南誉仍端坐着。 “司公子最好是三思而行。” “在下早已想过了。” “如果我说不呢?” “大少夫人是承认囚人了?” “司南誉,石家堡并非可以轻侮的,基于过去的人情,我跟二公子已经相当容忍嵝了不伤和气,请便!” 月女抬手作出送客之势。 “在下非带人走不可!”司南誉缓缓起身,脸色已沉了下来。 “要动武么?” “无可避免时只好得罪。” “司南誉,你太目中无人了。” 月女前欺一个大步,眸迸杀光,看样子她是真的要动手,架势也已拉开。 “在下一身言出不改。” 空气骤呈无比的紧张。 司南誉不断地心里自问:“我是在做什么?” 他心里升起一股隐痛,在某一种立场来说,他不该答应黑衣蒙面妇这桩事,但换一个立场,他又非来不可,该与不该在心里起了极大的冲击,然而箭在弦上能不发么? “大嫂!”石家辉开口:“请冷静!” “家辉,已经被人欺到间上……” “大嫂,我欠了司公子的情……” “你准备放人?” “我石家辉一向恩怨分明,欠人必偿,人欠必讨。”说着,目光转注司南誉:“不客十三兄是基于什么理由,既然开口要人,小弟就还这人情,放人!” “在下领这份情!”司南誉沉声说。 “家辉!”月女眸光闪了闪:“人可是‘诛心人’前辈擒下的,你把她放了怎么向他老人家交代?” 司南誉心头大震,想不到东方月华失手被擒是“诛心人”的所作,“诛心人”与石家堡是什么关系?原先怀疑他是“鬼秀才”的传人,这—说原先的判断便错误了,既与石家有渊源,当然就不会以“偷天指”间接要石家庆的命……心念之中不期然地脱口道:“诛心人何许人物?” “不知道,如神龙见首不见尾。”石家辉回答。 司南誉不再开口,他又想到“诛心人”曾经追问自己是否与东方月华同路,难道他知道东方姐妹是到石家堡索仇来的? 可是他为什么不去告诉石家辉,否则的话石家辉说什么也不会放人。 情况似乎十分诡谲,无法理出头绪。 “小弟这就去带人!”石家辉脚步—动。 “我去!”月女抢着朝里走。 极短暂的工夫,月女紧随在东方月华身后双双步出。 东方月华眸光直照在司南誉脸上。 两朵名花,—内是吐蕊盛开,明艳动人;—内是含苞待放,丽光夺目,太美了,完全是造物者的杰作,令人—见便目眩神驰,横生绮念。 “公子!”东方月华泫然有泪下之势。 “没事了,我们走!”司南誉投了安慰的眼色。 “小弟带路从后门走!”石家辉抬抬手,转身。 “司公子,这种事只能有一次。”月女愤然说。 “希望如此!”司南誉很风度地笑笑。 在石家辉引领下,三人离开角院。 石家堡后面的坟场。 司南誉与东方月华相对。 “公子,大奋发不言谢了!” 东方月华眸光似水,柔如醉人的东风,尤其眸光里所含蕴的那—份羡慕更颤人心弦。 “谈不上大恩二字。” 司南誉尽量压抑住蠢然欲动的情绪,他明白感情的堤防不能有—点缺缝,否则便会溃决,一发而不可收拾,因为他心里只有小翠,再容不了任何东西,更何况东方月华的立场跟他有微妙的关系。 “公子怎知我陷身石家堡?” “令姐传的讯息。” “哦!”东方月华掠了掠鬓边的散发。 美人,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令人暇思。 “姑娘是如何失手的!” “被一个蒙面老人击倒。” “唔!”司南誉点头,他早知道是“诛心人”,因为月女在话中漏了嘴。 “我姐姐直接找到公子?” “这……哦,不,是别人转的话。” “司南誉!” “他……”东方月华眸光连闪:“他为什么亲自来救我?” “大概是力有未逮!” “公子跟他之间是什么关系?” “朋友!对了,姑娘不是说过要嫁给他么?” “那只是句玩笑话。” “那对他不是一种伤害么?” “我没确切答应要嫁给他,是他不自量力提出来的,我说阿对他加以考验,合格了才考虑这问题。” “考验的结果呢?” “今天的事就足以说明了。”深深注了司南誉一眼:“你的小翠说过喜欢司南誉也喜欢你,你不什么感想?” “一切靠缘份,不能勉强,在下不必去想。” “记得……你对我谈过缘份,公子一样不去想?” 东方月华说的很蓄,但言下之意谁都能听得出来。 “对!”司南誉点点头。 “不过,我的想法稍有不同。” “怎么说?” “我一向执着,不甘愿听其自然。”淡淡的情意充盈在醇醇的眸光里,还有一份坚毅洋溢在话中,如果这短短一句话换另一种说法,便是“心爱的东西绝不放弃,一定要到手,不管什么缘份不缘份。” 司南誉的心悸动了一下,这是极难对付的麻烦。 天已暗,月未升。 四周的景物一片凄迷。 —条人影幽灵般自坟堆中出现,缓缓飘近,停在两丈左近的地方,是个蒙面人。 “公子,对方找上门来了!”东方月华语声带激。 “不是那对你下手的蒙面人!” 司南誉内心一阵激狂,他一眼便认出这蒙面人赫然是秘密门户的使者,也就是他一心一意要找的对象。 “你旁观,别动也别说话。” 司南誉向东方月华叮嘱了—声,然后挪步上前,把双方的距离拉近到丈许。 “朋友,幸会!”司南誉先开口。 “的确是幸会,时地均宜!”蒙面人阴声回答。 “听口气朋友是专为本人而来?” “可以这么说!” “在何指教?” “你应该从江湖除名!” “哈哈哈哈……司南誉忍不住大笑出声:“朋友的口气大得惊人,很可惜,本人是不受唬的,蒙头遮脸表示见不得人,居然还大言炎炎,在本人除名之先你必须先除命。” 说着,又向前跨了一大步,指风疾射嗡嗡有声。 “弹指神功!”司南誉口里说人却不动。 “波!波!”栗爆不绝于耳,足可穿石洞木的指风射到司南誉的身上竟然如射中铁人,反震消散。 这是什么功力,简直惊世骇俗。 蒙面人收手后弹数尺,显然他受了极大的震撼。 司南誉单掌立胸、推出,仿佛是虚势,无声无息。 蒙面人蓦觉如山暗劲压体而至,急扬双掌以十成功力推拒。 “隆!”然巨响声中,劲气波裂狂掷,地动天摇,土石漫突成幕,惊心动魄四字已不足以形容,蒙面人的双足没入土中齐胫。 一旁的东方月华下意识地连退数步,她自忖新悟透的“般若三式”也望尘莫及。 司南誉单掌再扬……。 蒙面人从土中拔出双足,电旋开去,站直,双手下重做接地之势,衣衫无风自鼓,刹那间变成了臃肿痴肥,不言而喻,他准备施展某种诡异的武功。司南誉掌又推出。 “蓬!”没有刚才的激烈反震,像是声中败革,蒙面人真像个空壳皮人,离地飞起三丈高下,凌空—个鹞子翻身,双掌下击。 司南誉立展“鹰扬身法”神鹰冲天,在双方高度相等的瞬间横劈—掌,“轰隆!”外加—声“波!”蒙面人下击的—掌土翻石滚在地面劈成—个坑,而司南誉的凌空横劈,把蒙面人掷飞到数丈这外。 双方落地,距离已六、七丈有多。 东方月华呆住了。 第273章 离奇 蒙面人的功力也极为惊人,比之司南誉并不如何逊色。 司南誉不由也暗自心惊,对方的功力远超出他的印象,看来对方以往的表现是有相当程度的保留。 当然,他不能因此放过对方,正面相对机会并不多,再次施展“鹰扬身法”掠空划弧,超越对方落地截阻。 明月已升,银光遍洒。 双方又是近距离相对。 “司南誉,定要见真章么?”蒙面人目光如炬。 “势所必然!” “目的是什么?” “是你自己找上本人,应该先问你的目的?” “区区的目的很简单,消灭敌人,清除障碍。” “本人稍有不同,在正式运手之前先回答本人一个重要问题……” “说说看?” “灵感寺外的野林中,你以卑鄙手段毁了—个叫小翠的容貌?” “没有!” “你不敢承认!” “司南誉,没有就是没有,还不至于不敢承认。” 司南誉大为困惑,—直都认为蒙面人是毁小翠容貌的凶手,而现在竟然不是;不过,照当时情况判断,即使他不是主凶,应该逃不了唆使的责任,他对同伙或手下动辄灭口,对外人还会仁慈么? “那实际下手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 “你不是发号施令者?” “区区根本不知有此事!” 对这毁容事件司南誉已经无话可说,对方的说词他信或不信都是一样,如果是相信,下手的当然另有其人,如果不信,对方既已断然否认,再追问下去是多余,主要是缺乏证据。 于是,他立即改变话题—一—— “好,另—件事你应该知道,谁暗算石大公子?” “什么?暗算石大公子……” “不错!”司南誉的目光已如钻心利刃。 “哈哈哈哈,司南誉,你说话未免太离谱了吧?莫不成你要把所有的罪状全扣在区区头上?” “并不离谱,所有先后的血腥事件全是你们的所作。” “你们是指谁?” “阴阳童子你们这—伙。” “哈哈哈哈……”蒙面人再发狂笑:“你这叫语无伦次,信口胡言,区区没这份修养奉陪蘑菇,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很好,本人一定会留给你照实开口的机会。”志在制敌,没有多余的废话,他也明白此敌乃非常之敌,一反平素的作风,欺身出掌便攻。 一出手便是玄厉绝耸的招式,如果是普通高手,沾上即可制命。 蒙面人举掌迎击,出手同样辛辣无匹。 月光下,一场武林窠见的剧打叠了出来,双方所用的招式尽属难找难见的绝学,而且招招凶式式险。 掌风狂激猛掷,撕裂了周围的空气,月光也搅碎了。 可惜的是除了东方月华没人有此眼福。 激打持续了近盏茶工夫,蒙面人渐落下风,但以他的修为,并非短时间内可以拾掇得下,因为双方的功力悬殊不大,至于双方是否还有什么绝活保留则不得而知,照这等特级高手的惯例,功夫不能完全暴露,有些独门绝技,不到不得已是不轻用的,必须深藏以便应付更多的挑战,以求万一之时自保,同时败中取胜,而占了上风的—方,当然更加妥适运用。 现在司南誉是占了上风,但他不急于求功,这就是所谓高段素养。 绵密地攻守,双方很难捕捉到变势的时机。 又是盏茶时间过去,月亮已升起老高。 蒙面人虽然守多攻少,但招式不乱,双方还有得打。 远远站立的东方月华心神已完全被这场狠打所吸引。对司南誉她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情丝也系的更牢。 保留有其限度,司南誉已不想再耗下去。 “时辰已到!”司南誉冷喝一声,连出八掌四爪二指,把蒙面人人迫退数尺,双掌一立,迅捷地推出。 蒙面人圈掌打算加以化解,但慢了那么一丝丝。 “砰!”地—声巨响挟以一声闷哼,蒙面人被奇怪无比的罡劲震得踉跄倒退,蒙面巾下半截全湿,是口备。 司南誉不容对方有喘息的机会,电闪前欺,伸手便朝蒙面人的脸部抓去,揭开对方的真面目是他首先第一行动。 蒙面人上身后仰,右掌切出。 司南誉的手爪是隔两尺凌空虚抓,对方切出的一掌落了空,而面巾却已应心而落,隔空抓物,这一手放眼江湖没内人能和得到,何况对方不是泛泛之辈。 蒙面之下,是一张丑恶的麻脸。 司南誉意外地一惊,想不到蒙面人竟然是个大黑麻子,蒙面是为了遮丑还是掩饰固有特征。 “呀!”—声惊叫倏告传来。 司南誉镇定的功夫到家,他先扣牢蒙面人的右手,反扭向后,然后才抬眼望去,目光扫处为之气结,东方月华被另一个蒙面人扣住,从身形体态看业,正是那神秘莫测的“诛心人”,也就是原先在堡里制囚东方月华的人,他怎会不速而至来上这一手,现在在情势已完全逆转。 “诛心人”开口发话一——— “司南誉,放人!” “他是谁?” “你不必管,人换人!” “阁下到底是哪方面的?” “第三方面。” “如此做的目的何在?” “老夫不必告诉你,你也无权过问。” 司南誉气的几乎要吐血,好不容易逮到神秘门户的特使,想不到“诛心人”横岔一枝,他能不顾东方月华的安危么? 他完全迷惘了,照先后的情况分析,“诛心人”是襄助石家堡,可是这蒙面人却是石家堡的大敌,他的行为互相矛盾,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如果勉强加以解释,只有—个可能,他制造机会,想坐收渔人之利。 “放了他!”诛心人再次出声。 “公子,别接受他的要挟,我不在乎。”东方月华大叫。 “姑娘,我们认栽一次!”司南誉松了手。 “司南誉,我们不久再见!”蒙面大麻子电奔而去。 东方月华也同时放东东方月华。 东方月华奔过来激情地抱住司南誉。 “公子,我……又一次大意受制,实在丢脸。” “不,对方的身手太高。” 司南誉呼吸有些困难,不是国在为东方月华抱得太紧,而是他不敢也不能接受这份情,否则他将无以自处。 “诛心人”居然没离开,缓缓步了过来。 这是机会,司南誉轻轻推开了东方月华。 “阁下能对所为有所解释么?”司南誉憋住心火。 “不能!”斩钉截铁的回答。 “蒙面的大麻子跟阁下是什么关系?”司南誉并不放松,他心里已有打算,必要时他将对“诛心人”采取行动,他有信心跟对方一搏。 “什么?你……说什么?”诛心人显然大惊。 “在下说阁下跟那蒙面的大麻脸是什么关系。” “他……是麻脸?”诛心人身躯震了一震。 “阁下明知故差别么?” “不……”诛心人像鬼魅般飘闪出去。 司南誉呆住了,如坠五里雾中,急气又加迷惑,“诛心人”是演戏还是真的错救了人?这怎么解释? 东方月华皱眉着司南誉。 “公子,这怎么回事?” “太离奇了,我想不透。” “他们不是同路人?” “应该是,但事实的显示又不是。” “莫非‘诛心人’一时不察表错了情?” “这是唯一的解释,但不成其为理由。”司南誉无可奈何地笑笑:“我们该走了,我会设法查个明白。” 两人离开坟场。 司南誉蹲躅在溪边柳林中。 他并没有游山玩水的雅兴,他是在等小翠,这里是他唯一希望碰到小翠的地方。 他专程去了一趟五台山,见到了“造化仙翁”,解开了心中的结,“无剑山庄”并没有文兰,她就是小翠,因为她的脸型轮廓近似年轻时的“无缘师太”,“造化仙翁”在为她手术复容之时,下意识地把她改造成了心目中的爱人,额外添加的是那颗美人痣。 谜底解开,他心里踏实了许多。 今天已经是从五台山回太原的第三天,依然不见小翠的影子,他感到无比的焦躁,莫不成小翠已经回家?但依她的性格,在事情没了断之前她是不会回家的,可是人到哪里去了呢?该不会又出意外? 不知不觉,来到一代妖女玄玉的墓前,才只短短时日,墓上已长出了青草,人生何价,转眼化作尘土。 于是,他想到了“和合道人”和“阴阳童子”等等各色人物,曾几何时,他们都永远从世间消失,这就是江湖人生么? 无论正邪尊卑,谁能料定是什么下场?堂堂天下第一家的家主“武林千岁”石中龙父子一死—倒,又何尝不是悲剧? 突地,他想到失踪的赵大娘,歉疚之感油然而生。 赵大娘失踪了近十日,而自己只顾个人私情,没尽心力找寻,如有什么好歹,岂不是遗憾终生的事? 心念及此,小翠突然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她还好端端活着闹别扭,而赵大娘是生死未卜,当然应该以找寻赵大娘为领先,所苦的是没丝毫线索可寻,她赴的是什么约?约会的对象又是谁? “司南誉!”轻唤陡传。司南誉抬眼.来的是黑衣蒙面妇。 “娘子,小浪女如何?” “平安无事了。” “那就好!” “有件事我要问个明白!” “什么事?” 第274章 马虎 “我要你设法救我妹妹是给你机会,你明知司公子是你的情敌,结果你反而去求他救人,白把机会让给他,这是什么意思?” “哦!这个……”司南誉耸肩笑笑:“这叫君子有成人美,我司南誉一向是君子作风……” “别打哈哈,说正经的,为什么?” “呃!”司南誉想了想:“因为我决定出家。” “当和尚?”黑衣蒙面妇眸光大盛。 “对,我已经厌倦了流浪生涯,看透了江湖人心,当和尚清静自在,也好修个来生,所以就成全司南誉。”—顿又道:“反正小浪女真正喜欢的是司南誉,我只是被利用来当跑腿的,想想没意思,算啦!” “你……怎会这样想?” “我不是猢狲,是人,当然会想。” “你可能想左了。” “左就左吧,反正我已经决定要当和尚。” “老小子愿意?” “什么愿不愿意,又不是要他当和尚。” 黑衣蒙面妇沉默了片刻。 “我知道你的心意,你喜欢的是小小妞对不对?” “啊呀!真神,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们个性相同,是天生—对。” “算你说对了。”司南誉得意地笑笑。 “司南誉,你在着急找人对不对?” 司南誉两眼立时瞪大。 “娘子怎么也知道?” “无意中知道的。” “你知道我在找谁?” “赵寡妇!” 司南誉精神大振,终于有了赵大娘的线索。 “她人在何处?” “在何处不知道,但知道劫持她的人。” “谁?” “只怕你和老小子惹不起。” “你只说是谁?” “诛心人!”黑衣蒙面妇缓缓吐出了三个字。 司南誉呆呆地望着黑衣蒙面妇,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事实,劫持赵大娘的竟然会是诡秘莫测的“诛心人”,他劫人的目的何在?赵大娘除了跟自己和老小子关系较密切之外,并未直接干与江湖是非,而且在江湖中无名无号,可以说与世无争,与人无尤,“诛心人”凭什么对她下手? “这消息可靠么?”司南誉期期地问。 “我只是听说,你可以自己去查证。” “什么情况之下听说的?” “有人秘密交谈,我是隔墙之耳。” “有没有提到劫人的原因?” “说是逼人离开太原的筹码。” 司南誉不由深深点头,这与事实相当接近了,他不能接受这状况:不久之前,为了“玄功解”,各路人马闻风而集中太原,被“诛心人”——打发走,剩下的只有少数几个人,自己和老小子是少数之—,“诛心人”采取行动是意料中事,至于目的.应该还是“玄功解”,他想独得,而对石家堡的作为,很可能是—种策回答的运用。 “逼人离开太原的目的何在?”他故意问。“可能还是为了‘玄功解’。” “以他的能耐为何不用武力迫石家交出来?? “也许那是最后—步棋。” “唔!”司南誉同志点头。 “掳人作质以求达到目的的事件—再重演,这似是某一方面惯用的手段,主要是避免流血冲突.作法卑鄙,但可以掩饰某些不欲人知的秘密,因为动武常常会暴露路道和身份,而且立见真章,是有野心的阴谋者不喜欢走的路,你的看法如何?” 黑衣蒙面妇眸光连闪。 “与娘子所见略同。” “所以三郎……我建议你采取强硬手段。” “我会!”司南誉挺挺胸,故示其豪气。 “还有,不要心慈耳软!”黑衣蒙面妇又追—句。 “心慈耳软?” “对不作妇人之仁,不听巧言诡辩。” “哦!这外我懂,打蛇打七寸,镣鸡割脖子,朝要害睛狠手,不给敌人留任何机会。我司南誉除非不发狠,要是发了狠,哈哈,不管是谁,准教他吃不完兜着走!” 头一昂,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三郎,该说的都说了,再见!”黑衣蒙面妇转身疾掠而去。 司南誉认真地在想如何从“诛心人”手中救人的问题。 这是个非常棘手的问题,“诛心人”的深浅尚未确知,只知道他功力相当惊人,但惊人到什么程度?如果应付不了,岂非弄巧成拙?如果要老小子出面协助,便得自己太过无能,如果独力而行,弄砸了怎么办?救人是不能砸锅的,必须一举奏功……” “司南誉!” 极耳熟的呼唤,司南誉急转身,内心不由狂激起来,来的正是他等了三天不见影子的化身文兰的小翠。他定睛望着她,似要看清楚她每一根头发每—个毛孔,换了面目的小翠,他必须接受这事实。 “刚才离开的是媒婆?”小翠的声音冷的刺耳。 “什么媒婆?” “替她妹妹小浪女作媒的呀?” “说笑了,人家根本看不起我。” “掀出你的底牌你不怕。” “我……什么底牌?” “我问你……”小翠不答所问:“我要你替我找司南誉找到了没有?” “司南誉没找到,但找到了另—个。” “另一个谁?” “小翠!” 小翠怔了怔。 “在哪里找到的?人呢?” “我特别专程去了趟五台山,从‘造化仙翁’嘴里找到了小翠,人吗……就在眼前。” 司南誉带笑说,神色之间又流露出惯常的德性。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 司南誉被一记耳光打傻了,手捂着半边脸啼笑皆非,他估不到小翠会突然来这一手,这是从没发生过的事。 “你……为什么要打我?” “谁要你跟我嘻皮笑脸?” “可是……我主的是……实话?”他放下捂脸的手。 “实话你个屁,我是文兰!”一副刁蛮的样子。 “当然,你一定要当文兰我也没办法,一句话,我已经放心了,以后不必再吃不下睡不着,人像是掉了魂。” “你还关心小翠?”她的眼圈红了。 “天地良心!” “记住,我叫文兰!” “好,我认了就是,变成武竹也没关系。” “你为什么要叫司南誉而不叫司南誉?” “嘘!”司南誉左右瞄了一眼:“姑奶奶,拜托,这玩笑可不能开,会坏大事,底牌一掀我就惨了。” “我管你!”小翠噘噘嘴,神色已缓和。 “小翠……” “我叫文兰!” “好,文兰,大小姐,憋了这么久,气该消了吧?” “消不了!”刚刚缓和的神色又罩上—层霜:“司南誉,今天你要是不把你跟小浪女之间的事作一个明白交代,我就跟你—刀两断,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永断葛藤,现在我听你说?” 司南誉皱起眉头.脸孔也缩小了。 小翠斜睨着默待下文。 司南誉苦涩地笑笑。 “这是别的隐私……” “我不管,只要听,而且不许打马虎。” “如果引起严重的后果怎么办?” “那是你的事!” 小翠的任性至此表露无遗,照她现在的形象应该是—个淑女,跟本性完全不相称,绝色美女配上这等倔脾气,看起来便无比的怪。 当然,她有她的本性,不会因容貌改变而改变,这只能说是“造化仙翁”的精心所作,错乱了自然之律。 “你……真的要知道?” “你以为我逗着你玩?” 司南誉知道不交代是不行了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无可奈何地把东方月华的身世与目的说了—遍。 小翠惊愕了许久。 “想不到她姐妹身负血海深仇……” “所以,你说,我的立场该如何是好?” “这我就不明白,你到底在帮谁?” “我……心里很矛盾也很痛苦。” “你打算改变初衷?” “不,那样的话……我娘将无法瞑目九泉。”司南誉仰脸望天,脸上现出极度痛苦之色,许久才放平脸道:“等我定意之后便会采取行动。” “我了解你的恼情!”小翠幽幽地访问。 司南誉上前执住小翠的柔荑,对视着,彼此内心已经有了谅解。 “小翠……” “在人前我们彼此称呼不便。”她已不再坚持。 “好,这很公平,彼此彼此。” 双方一个会心的微笑。 “你回过山庄么?” “回过,我是被逼无奈,本来不想回去,但爹和娘焦急万分,派人出来找我,我不能不跟两位老人家见面。” “你变了容貌怎么说?” “已经说通了,反正我还是我。” “那太好了,我一直担心这—点;对了,关于你被毁容的事我已经对那蒙面人当面质问,他矢口否认,说是绝不知情,依我判断,他的话可能不假。” “那毁我容的该是谁?”小翠又激动起来。 “慢慢查,我发誓要找出下手之人。” “蒙面人什么来路?” “—个秘密门户的特使,‘阴阳童子’也是他的手下,看他们的目的是要消灭天下第一家。”于是,司南誉把对蒙面人所知的扼要说了—遍,然后转了话题道:“我已经得到了赵大娘失踪的线索……” “噢!人在哪里?” “目前还不知道,只知道她是被‘诛心人’劫持。” “诛心人?”小翠惊声。 “唔!劫人的目的不明。” “哪来的线索?” “就是刚刚东方月华的姐姐提供的。” “好!我们尽快采取行动,但先要跟老小子商量商量,赵大娘是他的师侄,理应听他的意见,同时对付‘诛以’也不能少了他。” 第275章 攻破 司南誉点头。 此时,不远处的浓绿中一条人影悄然逝去,但司南誉和小翠毫无所觉。 石家堡地下密室。 二夫人玉凤母子和月女木立在床边,每一个人的脸色都非常难看,惊震之中透着极度的不安,甚至可以说是悸怖,情况的确是太严重了,做梦也估不到的事。 床是空的,床上的石中龙失去了影子。 一个瘫痪了多时的老人何以会失踪? 密室机前重重,而且机关的启闭是最高机密,除了几个至亲的人谁也无法出入,就连大媳妇月女也不知道这机密,石家庆已遭意外,目前能自行出入的只玉凤和家辉母子俩,一个连口都不能开的人怎么会失踪? 太可怕了! “娘,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家辉的声音有些抖颤。 “这……这该是意料中的事。”玉凤的脸色苍白得可怕。 “意料……中事?”家辉似乱了方寸。 “你该记得不止一次出现的神秘人影和古怪的声音,这证明有人在堡里来去自如,敌人已经暗中控制本堡。” “可是……爹已经中风……” “他创立天下第—家结的仇树的敌太多,仇敌不会放过报复的机会。” “娘的意思是……爹已被仇家掳走?” “除此别无解释。” “谁有这大的能耐?” “应该不少,最早现身的老小子便曾声明过是来讨旧债的,还有—直不露面的‘江湖第—人’江天尺,来路企图不明的‘诛心人’,隐现无常的蒙面女人,至于不为我们所知的还不知有多少。” “诛心人自承是爹生平至友……” “口说无凭,我不知你爹有这位好友。” “掳走爹的目的何在呢?” “索仇,逼出‘玄功解’,消灭石家堡。”玉凤简单地说出重点,咬了咬牙,道:“家辉,我们不能再坐等敌人摆布,是采取非常手段的时候了。” 石家辉目中精芒闪了闪却没开口。 “好娘,敌暗我明,这非常手段……”月女说了话。 “月女,事在人为!”玉凤含蓄地回答。 “爹的事……该怎么办?”月女蹙紧额头。 “先让敌人现形再追究。” “害死害衣的是否同—人?” “非常可能,不是同一人便是同一伙。” “我不是认为‘诛心人’嫌疑最大?” “我们从已经知道的对象逐—着手。” 玉凤的目光突然变的很可怕,那是一种“狠”的表征,显示她已经决定了“狠”的步骤。 一个家如果没有主人那就不居其为家。 赵寡妇家现在就已经不算是一个家,唯一的主人失了踪,家事无人料理,光留下了客人,一切便显得怪怪的。 老小子与司南誉在喝酒,灶房不冒烟,酒菜是买现成的。 现在是入黑之后不久。 一盏油灯映着满屋子的凄凉。 一老一少在喝闷酒,似乎都没有兴致扯白拉黑。 缸中酒尽。 “小子,再开一缸。”老小子开口打破长长的沉寂。 司南誉起身默默打开酒缸再倒满一壶放上桌。 “诛心人!”老小子拍了下桌:“不对。” “什么不对?”司南誉懒懒地问。 “照你所说,‘诛心人’绑架了你大娘碧桃,目的是以她作质迫我们离开太原,这私久了怎没动静?” “谁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小子,别半死不活的,我们不能再坐着等。” “那怎么办?”司南誉还是有气无力。 “把‘诛心人’揪出来。” “哪时去揪?” “你小子不会想办法?” “敲锣打鼓叫他出来?” “啊哈!小子,你的确聪明,对,敲锣打鼓,好办法!”咕地灌了一杯,抹抹嘴:“真亏你想得出来。” 司南誉怔了怔。 “老小子,你想到什么点子?” “是你说的敲锣打鼓呀!” “别逗了,怎么敲法?” “这还不容易……”老小子好整以暇地啜了口酒,夹了片酱肉放到口里,慢慢地嚼碎了咽下去,才接着道:“我们厮混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小子进过学堂念过书没有?” 说完偏起头斜睨着司南誉。 司南誉当然明白老小子不是在信口胡扯。 “当然念过。” “提得起笔?” “马马虎虎可以写几笔。” “好,那你就多写几笔,听着,这样写:“‘诛心人’,上夜坟,老小子,蹲破亭,见字不来是王八。写它五七张,街头路口茶馆酒店都给我贴上,然后就到坟场去等,他不想当王八,准来!” 司南誉几乎要笑出为,但他忍住了。 “老小子,你真是出口章,最后—句尤其妙。” “当然,这是大学问,房里桌上有纸笔,快去写。” 石家堡后面的坟场。 迟升的月光已露脸。 老小子蹲坐在破亭子里打盹。 坟地岑寂如死。 司南誉伏在远处墓隙间的丰草城。 —阵寻常人根本无法觉察的草叶拂动声传来,轻得像微风飘过草叶。 司南誉不但立即觉察,而且还判断出了方位,他稍伸脖子,便已看到了两丈外的半截人影,像木桩在半人高的草叶里露头,—双眼仿佛两粒寒星,赫然正是他与老小子苦候的“诛心人”。 他知道自己被“诛心人”发现,只好很大方的直起身来。 “嘻嘻,我早知道没有人愿意当王八。” “司南誉,我们到那边林子里去。” “这里不好么?” “你大概不愿意闲杂人在—旁看热闹。” “嗯!有道理,我数过闻风而来的闲杂人至少有七个,好吧,就依你,问题私下解决是比较干净。” “诛心人”幽灵般飘离。 司南誉随即跟上。 两先后进入坟场边的林子,在—处林空之中停下,隔八尺正面相对。 “司南誉,你和老小子约晤老夫是为了赵大娘?” “不错,阁下很干脆,我一向不喜欢费唇舌。” “在没淡正题之前我们来澄清一件事好不好?” “刚说你阁下干脆,怎么又走歪路了?” “绝不是歪路。” “好吧,我司南誉—向随和,你阁下请说?” 司南誉表面上是—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内心的警惕.已提到最高,他防对方会耍花枪,同时也全神注意看不让对方有任何兔脱的机会,他已下决心必要时不择手段。 “你实际上是‘天下第怪’双木先生的传人。” 司南誉内心起了极大震撼,—下子答不上话来。 “老小子并非‘双木先生’?” 司南誉的两眼瞪大,他不明白“诛心人”何以会知道这秘密,揭穿这秘密的目的又何在? “你练成了奇绝千古的‘换形神功’,不但能改变容貌,也能改变体形?” 司南誉心中的震惊无法以言语形容,木住说不出话来。 “你就是司南誉的化身?” “诛心人”一口气说出了四个问题,虽是发问,但语气却是肯定的,每一句话像一支利剑直贯心脏。 司南誉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眸子里射出前所未有的厉芒,这实在太可怕了,如果对方再突破自己的最后一道隐关卡情况便严重的不能再严重,面对这恐怖的事实,他努力镇定下来。 “阁下还知道些什么?” “就这么多,但已足够。” 司南誉稍稍松了一口气,最后的关卡未被攻破。 “阁下怎会知道这些?”他没否认,否认是多余。 “细微的观察加上一个偶然的机会,老夫可以解释给你听。”目芒闪了闪接下去说:“一个练武的人就如同一个书写家,在写字作书之时,无论怎么刻意掩饰,总会无意中露出本来的风格与习惯上的运作方式……” “嗯!阁下是有心人,而且高明,什么偶然机会?” “溪边柳林中你跟那位姑娘的争辩证实了老夫的观察和判断。” 司南誉打一个冷噤,隔墙有耳这句人话的确不虚。 “老夫声明一句,这完全是偶然碰上,并非故意窃听。” “好,我不否认,阁下知道了怎样。” “老夫会守口如瓶。” 司南誉完全测不出对方的心意,只好暂时搁下,但他随即想到“诛心人”既已偷听到自己和小翠的谈话,那东方月华姐妹的秘密便已泄露了,这比自己的秘密被揭穿的后果还来的严重,如何是好?” “阁下还听到别的什么,一并说了吧?” “别的……没有了!” 司南誉将信将疑。 “那现在言归正传,阁下劫赵大娘的目的何在?” “根本就没这回事。” “什么?没这回事?”司南誉怪叫起来。 “司南誉,你根据什么这样说?” “有人提供线索。” “谁?” “你阁下听到了难道没看到?” “没看到,听到的也只那么—两句,要不是你们提到老夫的名号,老夫根本不会注意去听你们在谈什么?” “好,算你阁下没看到,提供线索的是好意,我不能出卖人家,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立即放人。” “老夫再说—遍,没这回事。” 司南誉心火直冒,黑衣蒙面妇没理由说假话,而对方居然否认,蒙面特使也否认毁小翠之容,是同路人的同样作风么?” 第276章 宣泄 “我不信!” “你最好相信!” “阁下在石家堡曾经击倒—位姑娘……” “老夫承认。” “阁下与石家堡是何关系?” “老夫乃是石中龙的生平第—至交,不能坐视石家堡为宵小侵犯。” 司南誉迟疑了一下。 “请阁下交代来路?” “这点办不到。” 双掌交错,亮出了要动手的姿式。 “小子!”老小子大声说:“把我新教你的那一套拿出来试试,很难得的试手对象,这是你小子的机会。” 司南誉心念电转,老小子教的那一套是相当具威力,但自己已把它融合在“般若神功”之中,这目前尚属个人秘密,不到不得已绝不轻露,既然老小子这么说了,就先把老小子那一套搬出来试试吧!心念之中,他换了另一个姿势。 “老不小,来吧!” “司南誉,非逼老夫出手不可么?” “逼不逼都一样,这是定局。” “为什么不相信老夫的话?”诛心人语含无奈。 “上当上多了再犯错是白痴。” “诛心人”的眸子又呈现两束银针。 “你可以出手了!” 蓦在此刻,老小子突然—个倒掠射入林子,司南誉和“诛心人”同感意外地一震,不期然地滞住。 “啊!”似乎是女人的惊叫。 紧接着,老小子去而复返,但手扣着一个女人,是中年村妇,村妇的双手里挽了一个竹篮子。 “放开我,……放开……” 村妇在挣扎。 “谁要你躲在旁边看热闹?”老小子在丈外止步。 “我……我是路过。” “这里有路么?” 司南誉“嘿!”地冷笑了—声,他对村妇可是印象深刻,他从李村的路边茶棚子追她到太原来,一疏忽便追丢了,可巧她又送上门。 “老小子,这娘们是秘密门户的弟子,抓牢她,等我打完架再发落。” “她还有同伙,全溜了,我老人家只逮到她一个。” “救命啊!”村女厉叫一声,手中竹篮子抛出,同时奋力一挣。 老小子想不到这村妇腕脉被扣居然还能发力,竟然被挣脱了。 村妇贴地翻滚出去。 竹篮子落在司南誉和“诛心人”之间。 “快闪!”老小子大叫一声。 “轰!”然一声巨响,沙石飞扬,烟砂弥漫。 司南誉反应神速,人已起在半空,等落回地面,“诛心人”已失了踪影,村妇也不见,地上留了个大坑。 “三十年老娘倒绷孩儿!”老小子跺脚。 “窝囊!”司南誉补了一句。 “小子,这斤斗栽得不小!” “看样子这娘们是帮着‘诛心人’脱身……” “不是,是要炸死他,你是白搭。” “你怎么知道?” “嗨!我老人家的耳朵还管用,可以听到十几丈外的坟子叫,有声音传出说三个全撩倒最好,至不济必须除去‘诛心人’,我就是听到才去抓人的,那几个开溜的还不是普通货色,跑的比兔子还快。” 老小子吐口大气。 “这都不重要,老小子,赵大娘怎么办?” “问题很严重。” “怎么说?” “看情形,那老不小可能真的不是动人之人。” “这……”司南誉心里立即涌上了好几个念头——— 黑衣蒙面妇可能骗自己? 是否她听到的消息是有心人故意放的风声借刀除敌? 是秘密门户杰作么? 可是“诛心人”保以故纵蒙面特使? 情况诡谲万分,找不出理路,他想呆了。 “小子,我们到林子外开朗的地方去。” “为什么?” “省得有人暗中偷听我们的谈话。” “好。” 一老—少出林到了—处视野开阔的地方。 “小子,咱们选把账算清楚。” “你……要跟我算账?”司南誉惊诧地问。 “不错!” “我们之间有什么账好算?” “小子!”老小子睁大着眼,紧绷着脸,身躯似乎也因内心的激动而微见颤抖:“你自己心里有数,我老人家对你是一片爱心,你却把我耍得团团转,简直是没有天理,这笔账不算清楚我老家只有一头撞死。” 司南誉已经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心里不禁有些发毛,但仍尽量沉住气。 “到底是什么账嘛?” 老小子瞪了司南誉许久。 “小子,你还要装浑?” “我真的想不出来!” “我老人家平时对你的言行便感到古怪,尤其是你的名字跟司南誉仅—字之差,你们的武功身法又十分相近,再加上小翠那丫头说什么两个她都爱,搞半天她是明白人,我老人家变成了傻瓜,你说个道理听听!” 老小子连吹胡子,他是真气了。 事至此已无法再瞒,司南誉心里是有几分愧疚,但情非得已,他并非故意投机取巧愚弄老小子。 “老小子,我是不得已!” “我老人家要你说个道理出来。” “好吧,我说。”司南誉神色一肃,头一次他对老小子正经八面:“首先,我对你老人家感到歉疚,实在是情非得已.我的出身来路目前不能泄露,如果泄露了后果相当严重,会误大事……” “我要你说理!”老小子气愤难抑。 “这不正在说么?”司南誉舒口气:“当初你老人家执意要收我为徒,曾经奉明不能有正式名份,也不追索来路,故而到眼前为止,我不知道你老人家的真实来路,既是有言在先,彼此谅解.便谈不上相欠……” “你双重身份怎么说?” “你老人家明知我有艺在身,有艺当然便有师承,背师另投乃武林大忌,只好出之记名一途,我的身份各有所从,司南誉是正传门户,司南誉是你记名弟子,在行事上也互不混淆,各守分际……” “你这叫理?”老小子的口气已略有软化。 “虽嫌勉强,但事实是如此。” “要不是‘昧心人’那老不小揭穿你的师承来路,我老人家还蒙在鼓里!” “老小子!”司南誉的脾胃又放开了:“这没什么蒙不蒙的,我还是你嘴里的小小子,什么也没改变。” 略停又道:“我已经见过老浪子,他说心愿已了,此生已无牵挂,要我不必再回去烦他。” “这么说……林老邪算是从此谢绝江湖?” “不错!”司南誉内心有些怆然,师徒之情是永在的。 “小子,‘换形神功’是一门旷世奇术,一般的武林人连这名称都没听过,你现在露给我老人家看看?” “可以!”司南誉不假思索地便答应了。 他就站立之势,闭目凝神,壹志行功,全身骨骼一阵“格格……”作响之后,象变戏法似的身形突然伸张,连五官也起了变化,只极短的工夫,他长高了半尺,变成了司南誉,由于衣物没换,这—伸张,衣裳变窄缩短紧崩在身上,变成了十分滑稽的形象,足以引人喷饭。 “哈!”老小子不禁笑了出声。 司南誉又回复原形,其实司南誉才是他本来的面目,司南誉是换形之后的化身,的确是不可思议。 “小子,要是‘诛心人’把这秘密宣泄……” “他说过守口如瓶。” “那不是被他捏住脖子?” “这点我倒不怎么在乎,反正天下没有永远的秘密,只是他否认劫持赵大娘,这是大问题,该怎么办?” “在真相未明之前,他脱不了嫌疑。” “我现在想到很可是秘密门户中人干的,控制了赵大娘,就等于缚住了你我,可以解除强大的敌对力量。” “这……是个头痛的问题。” “不要紧,这威胁不了司南誉。” “晤!小子,有道理,你放手去做。”偏头想想又道:“小子,有个问题你老实告诉我,当年林老邪曾经败在石中龙手下,你到太原是否为了要代师扬场?” “不是,老浪子早已不在乎这桩陈年公案。” “那是为了‘玄功解’?”老小子目芒—闪。 “也不是”玄功解’,这秘辛是最近才揭开的。” “那你到太原来的目的是什么?” 司南誉沉默了片刻。 “老小子,我现在不能说,以后一定告诉你。” “好吧,我不勉强你。” 司南誉很想知道老小子到底是谁,但双方有言在先,他必须守这个约定,只好隐忍住不说,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敢于挑战“江湖第一人”江天尺,定然是个有相当份量的人物,怪的是至今没人能认得出来,而他又非易容? “再待下去没意思,我们回去吧?” “走!”两人离开坟场。 由于石中龙的神秘失踪,把天下第一家带入惊风诡雨之中。 一个中风瘫痪的老人,隐匿在警戒森严机关重重的密室中竟然会失踪,这太离奇。 如果是被人绑走,那这绑架的人未免就太可怕了。 这可怕的消息没有宣泄出去,但石家辉母子和月女已惶急得要发狂,寝食俱废。 定会昂贵吖按个昂贵按弹器个啊爱狗他话还没说完。石中龙号称“武林千岁”,创立了“天下第一家”,而今竟然会离奇失踪,一个瘫痪的老人没有行动的能和,除了被人架走别无解释,这呆能是武林史上前所未有的怪事。 第277章 执法 如果依天道循环之理,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也未免太短暂、真正立稳不过二十寒暑,差不多可以说是直起暴落。 谁能有这份能耐架走石中龙?嫌疑最大的便是“诛心人”,因为他在堡中多次出现,虽然他的表现是善意,而且自承是石中龙生平第—好友,但无从证实,首行他的人和身份便是一个谜,江湖上这鬼蜮事例不胜枚举。 “诛心人”就是江天尺么?实在非常可能,从他的武功能耐判断,已属绝顶高手,而江湖中这等高手屈指可数,实在不多。 二夫人玉凤、家辉与月女在地下密室无言默对,堡里能在—起商量的亲人也只剩他们三个。 空气似已冻结。 “找不到人也要找到尸体!”家辉突然蹦出一句话。 “你说你爹!”二夫人玉凤木然转目。 “是的!” “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不然怎么说?” “你怎不说尽全力设法使爹平安归来?”月女插口。 “大嫂,我是在想办法,快要想疯了,就算是拼命也总得有拼命的对象,丝毫线索都没有,该怎么办?” “我始终认为是‘诛心人’的杰作。”月女沉声说。 “我也认为如此!”二夫人玉凤加了一句。 “是不错,可是……”家辉挫了挫牙:“诛心人有如鬼魅,隐现无常,除非他主动现身,否则根本摸不到他的影子,就算碰上了,我们谁也不是他的对手,又其奈何?”问题的症结在此。” “唉!要是你爹不中风……” “那还用说!” “我突然想到件事……”月女眸光一亮。 “什么?”家辉急问。 “老小子出现太原之后,始终没有人认出他的身份,在来堡里闹了那一次之后便没有任何行动,而许多为‘玄功解’而来的牛鬼蛇神都被‘诛心人’一一逼走,只有老小子还待下来悠游自在,我怀疑他便是江天尺,唯一能指认他的玄门掌门俞老先生在点出当年爹与江天尺他们结怨的秘辛之后,出堡便遇害,可能就是他所为。” 石家辉脸色微微一变。 “老小子不可能是江天尺。” “为什么?” “诛心人自称是爹生平第一好友,他当然应该认识江天尺,而老小子跟诛心人照过面,他为何不点出来?” “我的话还没说完。” “哦!请说下去。” “诛心人便是老小子的化身,在两人同时出现时,其中一个是替身。” 二夫人玉凤与家辉同时瞪大了眼。 从各种迹象判断,这的确大有可能。 老小行事怪异,没被赶离太原城,也没见有什么活动,而“诛心人”蒙面行动,志不在“玄功解”,对石家堡不但没敌意反而表示友善,足证其目的仅是想洗刷当年失败之耻,而石中龙已经中风,因此改弦易辙,用另一种方式找场。 “是有可能!”二夫人玉凤激动地说。 “娘!”家辉目爆寒芒:“我会应付!” “好!” 玉凤没问怎么应会,家辉也不说怎么应付,母子俩似乎有某种默契。 “二叔,你准备怎么做?”月女幽幽地问。 “用非常手段!”家辉的声音沉凝。 “什么非常手段?”月女追问。 “等我做了你就会知道!”家辉笑笑,一逼故神其秘的样子。 “唉!”一声叹息隐约传来。 三人大惊变色而起。 密室是隔音的,外面的声音根本传不进来,除非利用传声的设备,但那设备轻易不用,会用的也只二、三人,这声音是怎么传进来的? 不仅如此,这叹息和以前的神秘声音完全—样,这是可怕的怪事。 三人面面相觑。 “家辉,搜!”二夫人玉凤颤声说。 “没用,这不是第一次。”家辉目中又现寒芒。 “那我们的谈话……” “我们谈的算不上机密,准又是‘诛心人’在弄鬼,不必管他,我们沉住气照计划行事,阵脚不能乱。” 赵寡妇家里。 老小子和司南誉也是愁眉对苦脸,因为赵寡妇依然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奇怪的是绑架者始终没有采取进—步的行动,也没表示任何态度,那绑人的目的何在呢? “砰!”大门被撞开,一个拖着两条鼻涕的毛头小子冲了进来。 “是谁?”老小子问。 “是隔壁的小愣子!”司南誉转头望了—眼。 “白胡子公公!”小愣子走近老小子。 “什么事,小愣子?” “喏,这个……”小愣子把一个纸卷递给老小子:“那个叔叔要我把这个给您,他给了我十文大钱,嘻嘻!” 老小子接过,打开来看了看,眉头微皱。 “小愣子,那个叔叔?” “就是叔叔嘛,我娘说……碰见不长胡子的大小就叫叔叔,我也不认得,我要到村子口买叮叮糖……” 说完转身,一溜烟地跑了。 “老小子,怎么回事?” “你自己看!”把字条向前—推。 司南誉拿起念道:“字达老小子,今夜,二更本人应江天尺之约于应家祖坟决战,尔为目下太原城有份量之第三者,特请拨驾准时前往作裁,望勿却。诛心人。”念完抬头,振奋地道:“江天尺约斗诛心人,太好了。” “好个屁!”老小子翻白眼。 “什么意思?人家说你够份量,请你当裁判……” “这是个陷阱,根本不会有这种事。” “为什么不会有这种事?”司南誉瞪眼。 “江天尺凭什么约斗‘诛心人’?” “咦!怪了,你不是江天尺,管人家凭什么?”咧咧嘴又道:“我早就想斗江天尺,证明—下谁是第一,这是绝佳的机会,你要是不敢去……我去。” “谁说我老人家不敢去?” “那不就结啦!” “小子,你听好,你要斗江天尺我会替你安排,今晚到场的绝不是江天尺,我知道那老空伙的脾气,绝不会主动向人挑战,百分百有个陷阱,情况无法预测,说不定就与你赵大娘失踪有关……” “那不更好么?” “好?人家不是请我去赴席,是想要我的老命。” “老小子.你我都是命大的人,不必过虑,凭你我要是应忖不了那可就是大笑话了,到时揭开实盒子,是单是双立见分晓,就算江天尺真的借用的幌子,‘诛心人’到场便回票价,你说怎么样?” 老小子皱起眉头想,看来他对此事相当慎重。 “小子,你以什么身份上场?” “当然是你的徒弟司南誉。” “不用司南誉?” “晤!你把压箱底的功夫传了我,当然要给你急个面子,不然说不过去,何况主要目的是为赵大娘!” “好,你小子很够意思,现在时间还早,你去弄点菜,我们好好打个底,省得到时候没劲,快去!” “好!”司南誉起身。 二更。 月亮升起。 应家坟台浸淫在凄冷的月光中。 境地寂静如死,连虫鸣的声音都没有,高耸入云的古柏像一尊尊排斑的巨灵之神巍巍可畏。 坟台一共三层,逐层升高,最上—层巨柏环拱如太师椅背,坟台向南偏东,月光正照,景物清明。 坟台正中央背立着一个黑袍老人,体型高大威猛,头顶恼挽了个高髻,手拄一根酒杯口粗细的乌藤杖。 他是谁?“江湖第一人”江天尺么? 老小子出现.层层登石级而上,到了黑袍才人身后立定,没吭声。 “来者何人?”黑袍老人开口,声如震耳洪钟。 “老小子!” “来此则甚?” “大红帖子邀请来当裁判的人?” “何人所邀?” “诛心人!”老小子干咳了一声道:“你问够了没有,我老人家一向是问人不喜欢被人盘问,你什么路道?” “武林执法!” “呵!好大的头衔,是谁把你嘀溜来的!” “诛心人?” “作什么的?” “执法!” “嗨!有意思,执谁之法?” “江天尺!” “噢!江天尺犯了法?”老小子怔了怔说。 “不错,武有武道,凡是武林人必须属遵毋违,违者将接受制裁,决不宽贷。” “哈哈哈哈……”老小子大笑了一阵之后道:“江湖道上的鲜人鲜事着实不少,居然冒出了武林执法,‘诛心人’是老不小,看起来你们投胎的日子很接近,人不能混淆,他是老而不小,算中老,你就叫老不大吧,意思就是虽老仍中,不算真老,不然我老人家的排行便发生了问题。” “老小子,少装疯卖傻,你不过老中之小子而已。” “啊哈!错了,我老人家是真老,小子者犹言少年也,人老而能保持赤子之心,是谓之老小子也!” “胡说八道!” “老不大,你才是胡说八道,谁封你武林执法?” “武林至尊!” “哟呵!越说越有意思,又冒出个武林个至尊,老不大,这武林至尊又是啥玩艺儿,是土地公封的吧?” “少打哈哈,老小子,‘诛心人’你也请来,这证明你还有那么一点份量,言归正传,等江天尺来到本执法将判他死刑,你有何意见?” 老小子心里转了几个念头:“江天尺犯的什么法?” “杀人!” “哦!他杀了谁?” 第278章 王牌 “玄武门掌门好好先生俞大中。” “有证据么?” “当然,有人证,也有物证。” “证人呢?” “江天尺来到之后,如若他肯俯首认罪,证人就可以不必出面,如若他狡赖,证人就会当面指证。” “要是他不来呢?” “武林至尊将下达‘至尊令’予以捕杀。” “依我老人家看,江天尺不会来了。” “为什么?” “江天尺是江湖第一人,当年不幸以些微失误败在‘武林千岁’石中龙手下,这些年来他已练成了不世奇功,功力还在石中龙之上,可惜石中龙中风成了废人,再找不到对手,所以他仍然是江湖第一人,不过……” “不过什么?” “他现在将要变成江湖第二人。” “又为什么?” “因为我老人家的传人司南誉自信功力在他之上,稳可以取代他的荣衔,他已经向我老人家誓言,除了司南誉,他不与任何人动手,为的是不想再造杀孽。” “哈哈哈哈……”黑袍老人狂笑起来,声震长空,边周古柏落木萧萧,宿鸟扑翅惊飞,令人动魄惊心。 “老不大,这有什么好笑?” “这是本执法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大笑话。” “何以见得?” “江天尺的江湖第一人是他自封的,武林同道并不承认,败在石中龙手下理所当然,根本不值一提,什么不想再造杀孽,怕死的遁词而已,如若他真的练就了不世奇功又何必龟缩不敢出头?” “你老不大怎知他不敢出头?” “那他人呢?? “你对他下了在红请帖?” “本执法说过,是‘诛心人’所邀。” “那‘诛心人’本人呢?躲在闺房里?” “老小子,你是代江天尺说话?” “我老人家属说的是公道话。” “还有,你那宝贝徒弟司南誉功力在江天尺之上,那你老小子是天下无敌,对不对?” 黑衣蒙面人缓缓回身,一部络腮的花白钢胡国上闪闪眸光衬得他像一头金钢老猿,又仿佛戏台上扮演的天神,论外型,的确足以唬人。 “老不大,你听说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句话没有?我老人家没自夸天下无敌,但调教出来的准是天下第一,信不信由你。” “本执法没工夫听这种笑话。” 蓦在此刻,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老不大,你非听不可,你用诡计把我和老小子诳了来是寻开心的么?你要是不交代明我明白我就要你三辈子忘不了这笑话。” 司南誉从一座大坟之后一摇二摆地步了出来。 “小子,你来的正是时候!”老小子迎着说。 “我是算准时辰来的!”司南誉站在椅角位置。 “正点子没到,却来了横岔的!” “老小子,你早先的判断完全正确,这根本就是场游戏,想用捉兔子的网套老虎实在是幼稚之极。” “你接下去说,你爱怎么玩怎么玩。” “那你—边凉着看我玩。” “小子,表现要精采。” “当然,这种小游戏我会玩的很出色。” 一老一少的对口无全视黑袍老者如无物,真可以把人气昏,更绝的是司南誉进场对黑袍老者连瞄都不瞄一下,仿佛真的是在玩游戏,活中不带了刺,黑袍老者的两眼在喷火,络腮的钢针全猥张起来。 老小子退了开去。 司南誉正对黑袍老者。 “老不大,咱们先把话说清楚,做游戏有做游戏的规矩,首先双方必须表明身份,本人是老小子的传人天理人道流的开山祖师司南誉,你呢?” 黑袍老者的身躯在发抖,是气的。 “小兔崽子,你……” “住口,玩游戏岂可出口伤人,你大概不喜欢我叫你老忘八吧?成名人物最讲究的便是风度,你君子些?” “你小子是在作死!” “没关系,玩死的玩活的都可以,就是不许乱来,现在你坦白讲,你假借‘诛心人’之名,说是要斗什么江天尺,把我们—老一少骗了来,目的是什么?受何人指使?” 司南誉两手叉腰,神气活现。 “司南誉,凭你还不配跟本座动口。” “哟呵!好大的口气,你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来人,把这小子拖去埋了。”黑袍老者气扬手。 不见有人现身。 司南誉耸肩笑笑。 “老不大,你—共只有四名手下,对不对?他们在坟台后面躺着凉快,不想参加这场游戏,你就省了吧!” “黑袍老者的刺猥脸立起抽搐,眸子里爆出栗人的煞光,喉咙间哼了—声,上步,手中藤杖横扫而出挟着一股裂肤砭骨的劲风,那势道是恨不能—杖把司南誉砸碎。 司南誉滴滴溜溜滑了开去。 黑袍老者的藤杖灵蛇般中途圈回。 怪事发生了,藤杖这一圈,竟然带起了—股其强无比的旋劲,把司南誉的身躯硬往回拉,这种旋劲通常是表现在掌功之上,现在却发生在藤杖上,而且劲势之强猛足可拉回一头蛮牛,地上的草叶碎石疾旋成轮。 司南誉暗吃一惊,急中生智,借着旋劲,人象风柱般疾旋升空,足足有三丈高下,势尽凌空—个斜折…… 黑袍老者右掌向上疾劈,隐有厉雷之声,劲浪裂空。 司南誉斜折的身躯向上卷腾,象飓风中的纸人,又翻卷到三丈高下,他轻啸一声,展出了“鹰扬身法”,张臂剪腿,盘空两匝,然后敛翅下泻,有如殒星落石,惊人的是竟然落在原先立足的位置不差分毫。 脚才沾地,藤杖又告电袭而至。 司南誉身躯一个怪异的扭曲,折成—个完全全不可能的姿势,右手从极其诡异的角度伸手疾捞,扭身出手的动作是在瞬间完成,杖头竟被他抓牢。 场面立呈静止。 双方各执藤杖的—端。 —大一小的身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老小子在一旁神色凝重,他对司南誉的身手是很有信心,但毕竟双方年龄有很大的差距,而功力的深浅跟年龄有直接的关系,眼看双方已经形成比拼内力之局,从刚才黑袍老者的表现,功力相当深厚,司南誉之长是在招式上,拼内力的话结果就很难说了,为了身份名头,他势必不能插手,所以问题便显得严重。而更严重的是双方不是在比武过招,既是一个阴谋陷阱,目的当然是在杀人,他焉能不急。 司南誉和黑袍老者老者是已经拼上了内力。 双方内力透过藤杖互相抗拒。 画面是静止的,但比激烈的搏击声更为凶险,只要有—方内力不济,便会招致毁灭性的反震。 月亮已偏到了古柏之顶。 没有任何第三者出现。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这种拼斗的历程和成算只有当事人心里明白,在强弱没有明显印象显示之前,局外人根本看不出端倪。 黑袍老者有些心寒,他低估了司南誉的修为,这样的年龄而有这么深厚扎实的基础,武林并不多见。 司南誉却是越来越有自信,他偷学到的“般若神功”已完全融合在本身的原功之中,他现在只要再加一成力便可解决对方,但他不愿意这么做,他必须有若干保留来应付更强的对手,因为情况显示真正的强劲对手还隐在幕后,这老者自称“武林执法”,他已判定对方是秘密门户中人,跟蒙面使者是—伙。 今晚对方玩这花招的目换是要除去他和老小子,另一个可能是想借引出江天尺,可惜太低估了对手。 老小子惴惴不安,他无法预料后果,但有一点令他感到欣慰的是司南誉竟然能和这黑袍老者平分秋色。 藤杖突然起了抖震,一下—下间隔长短不—,也就是说不规律的振颤,这可是非常古怪的现象。 比拼内力是平稳地输力对抗,强弱在平衡与稳定之中判别,而弱的一方—旦失去抗衡之力,就如同江河决堤,强的—方的力道会以破竹之势攻入,于是就判出了死伤胜负,如果一方的内力以波段之势发出,另一方无法保持平稳便会失衡,—旦失衡便难以扳回。 波动的内力是黑袍老者发出的。 司南誉虽然内力深厚,但已产生失衡现象。 老小子是全神贯注地看,所以立即就发现了情况。 司南誉已经意识到情况严重,他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放手后退,另一条是以他融合三种特殊功力而自创的神功一举而震毙对方,但目前他还不愿意施展这一门震世的武功,以暴露他将来对付极强高手的王牌。 他必须当机立断、 心念一转,他决定深藏不露。 但是放手并不那么简单,因为双方正在较劲,如果他一松懈,对方的强劲便会乘隙而入,那是致人的冲击。 老小子已觉出情形不对,正不知如何是好…… 司南誉有他的一套,陡然逼出—道劲波,把对方的震波强压回去。 “霹!”—声震耳惊心的音爆撕裂了空间。 司南誉迅捷无伦地松手后退。 黑袍老者的身形晃了两晃,单脚后退一大步才稳住。 老小子的心随着这一声巨爆“咚!”地剧跳一下,见司南誉无事才放落悬吊的心,吐了口大气。 “小子.本座低估了你!”黑袍老者目炬一闪。 “咳!低估,抬举你自己么?” 第279章 拳头 “故事不会重演。” “抖出你吃的功夫吧,游戏还不算完。” “接着!” 黑袍老者手中藤杖乍扬倏出,路数已变,势如狂风骤雨,四周空气涌卷排荡.乌光在月光下幻成了—片黑幕。 司南誉变成了精灵,在黑幕中急遽穿梭跳闪。 精采绝伦的游戏。 惊魂摄魄的画面。 乌天黑地,月色无光。 疯狂!疯狂!老小子也看呆了,司南誉的身手超出了他的想象,能有这么个传人,虽然只是记名,但已弥足珍贵了。 搏斗烈而不惨,因为没有血肉横飞的景象。 司南誉守多于攻,但十分从容,他有他的战术。 极度消耗体力的剧斗,看谁能保持实力,力不竭便是胜利者。 司南誉意意要当腹者,所以他尽力保持内力,这在一般年轻高手而言是很难办到的。 老小子已看出苗头,他几乎要鼓掌而笑。 黑袍老者的功力的确惊人,攻势历久而不衰,但他已经心寒,他碰到了生平罕见的对手,而且是个毛头小,年纪只有他几分之几,尤有甚者,对手身后还有师父,师父尚未出马,今夜之战极不乐观,可是他又无法稍懈。 如果现在是较技,而不是拼命,黑袍老者早已输了,因为他有藤杖而司南誉是徒手,这一点他当然心里有数。 旗鼓相当的对决全凭气势,黑袍老者由于胜算不大,气势已经打了折扣,疯狂的快攻已有减弱的趋势; 司南誉是笃定的,他的策略不变。 老小子也开始笃定,他看出小小子游刃有余,已经稳立于不败之地,而且有力克敌。 蓦在此刻,坟台后方的柏树阴中冒出了五条人影,四名彪形大汉,一个蒙面人。 司南誉眼角已经扫到,他认出那蒙画人正是秘密门户的特使,另四名大汉是他原先现身之前点倒的,不用说是蒙面人解了他们。 由于这一分心,被黑袍老者迫退了两步,急忙镇慑心神,抢攻几手扳回了劣势,维持住游刃有余。 老小子当然也看到来人,心里已准备必要时出手。 五人散开,蒙面人居中,缓缓迫向场子。 现场的气氛已随这五人的出现而改变。 月亮已落到树梢之后,坟台暗了下来。 蒙面特使与四大汉已到了坟台场,半月形围立黑袍老者身后。 老小子静以观变。 黑袍老者大叫一声:“先料理老小子!” 他在发令,地位当然在蒙面特使之上。 司南誉根本不在意,他知道老小子绝对应付得了。 蒙面特使与四名大汉左三右二从两侧抄向老小子,各占位置,把老小子围在核心之中,“呛呛!”连声,四大汉亮出兵刃。 场面顿时热闹起来。 老小子面对蒙面特使。 “你们也想加入游戏?” “不错,不能让你老小子闲着。”蒙面特使回答。 “这游戏可是玩命的?” “当然,很难得的机会。” “怎么个玩法?”老小子抓抓脑袋,一副老天真的样子:“这么着,就玩老鹰捉小**,你这见不得人的……” 指了指蒙面特使:“就当母鸡,注意要尽力保护小鸡,另外四个小猴儿崽子当小鸡,我老人家做老鹰,可以吧?” “老小子,你会变成一只死老鹰。” “小猴崽子,你玩玩就知道,现在开始。” 最后—个字出口.人已笔直标上半空,—个盘诈,双臂伸张,—划后掠,头下脚上,俯冲疾扑,活生生—只巨鹰,与司南誉的“鹰扬身法”相较,可谓异曲同工。 扑击的对象是右方的一个大汉。 那大汉仰面矮身,横剑上撩。 另外三个急进助攻。 老小子的身形在离目标约莫一丈之际,突然凌空—个鹞子翻身,偏开八尺,到了另—个大汉背后。 三名助攻的大汉是向前急冲,老小子变势改换目标是电光石火间事,那名大汉发现背后被抓已来不及就变。 人被抓起,抛出,结结实实地撞在坟台石座之上。 —声惨叫,趴下去不动了。 老小子又已升空。 旁边,司南誉与黑袍老者酣战如故。 蒙面特使觑准老小子下降的位置,窜起截击。 老小子简直就像真的长了翅膀,在极不可能的情况下,居然虚空变势移位,惨号再传,又—名大汉栽了下去。 口说是游戏,老小子可不敢太过托大,这四名大汉都是—流身手,而蒙面特使更不是泛泛之辈,故而他在撩倒两个之后,不再腾空,在避开蒙面特使,一招闪电攻击之后,以极端诡异的身法,极其厉辣的招式分攻两大汉。 他是司南誉的师父,如果出手无功会相当丢人,再就是除去四名大汉之后独对蒙面特使便可以兼顾及司南誉,其于这两个原因,他出手毫不留情。 蒙面特使挟风雷之势又告攻到。 老小子—式移形换位,转到—个完全不合常轨的角度,左肘猛撞—名大汉的腰眼,右掌同时劈向另一个。 ”哇!哇!”两声惨叫叠成了一声。 被肘撞的—个翻向蒙面特使,等于遏阻了对方的攻击,另—个剑只递出一半便被劈倒,两人同时躺下。 现在已成—对—的局面。 旁边司南誉与黑袍老者这一对仍然打得如火如荼。 司南誉宁可费力应付就是不愿施展杀手神功,预定的“保留策略”不变。 老小子与蒙面特使已搭手展开剧斗。 蒙面特使的功力的确惊人,几乎每一式都是罕见的致命杀手,掌指互用,变化多端,虚实莫测。 老小子并不急于奏功,暂采稳定战术,分了部分心神注意司南誉那边的发展。 黑袍老者久战无功,似已不耐,疾挥三杖之后,突然退出圈子。 司南誉也跟着收手。 “老不大,不想打了?” “换个方式!” “噢!换什么方式?” “投石碎卵的方式,因为老夫已改变主意不需要再留活口!” “投石碎卵……挺新鲜的.这意思我懂,就是扔石头把蛋给打碎对不对?可惜我司南誉是铁蛋打不碎,包不定反而损了石头,不过……听起来满好玩的,你就投投看,我—向喜欢新鲜玩意。” 司南誉一点也不在意。 黑袍老者怒哼—声,左手拄杖,右手握拳—上扬,目芒变成了红色,怪架势,怪目芒,的确令人惊异。 司南誉心里不由犯了嘀咕,对方将施展什么邪功? 由于月被树档,光线昏暗,黑袍老者的火红眼睛象能夜视的兽眼,十分骇人。 “啊哈!”老小子突然怪叫:“我老人家道是谁,原来是‘鬼雷’包金戈。小子,小心他那臭拳头。” 老小子点出了黑袍老者的路道。 司南誉心中—动,“鬼雷”包金戈这名号倒是头—次听说,既号“鬼雷”,又说将施“投石碎卵”。老小子又提醒注意他的拳头,看来问题在于他那上扬的拳头。 蒙面特使的攻击更紧,他想撩倒老小子以便与黑袍老者合手,但老小子的身手太高,要撩倒他太难。 “鬼雷”包金戈上扬的拳头突然挥出,放开。 没有任何声息,就象是虚晃—招,但司南誉立即觉到一股如山潜劲压体而来,其强猛的程度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勉强地说,就仿佛地变时撼山栗狱的震波,足以震毁任何有形的物体。 一声霹雳巨响,似要震裂人的耳膜,劲气爆散裂空,引发了连串的的“波!波!”密响,太惊人了。 老小子与蒙面特使不由自主地住手分开。 司南誉倒跄了三个大步,心神—定,反而大喜过望,他到此刻才觉察到自己已经到达了意动功生的至高境界,而且内元之强固也已达坚不可摧的地步。 事实上这是理所当然,他本身的所修习的师门心法是上乘的,加上融合了“般若神功”和老小子传授的玄功,三种得其一即可傲世的奇功集于—身,汇成了一门盖世无匹的神功,所以就焉怪其然了。 “鬼雷”包金戈已退到了两丈外的墓边,眼里红光已灭,继之的是骇芒,他是被一股极强的反震力震退的。 “小子,你真的不赖,江天尺说什么也不是你的对手了!”老小子忘形的大叫起来:“你稳坐第—把交椅!” 蒙面特使惊望着老小子。 “你……不是江天尺?” “我老人家为什么要江天尺?” “那……今晚是—场误会!” “好哇!猴儿崽子,原来人们设计了这场把戏是要对付江天尺,江天尺跟你们有仇还是有怨?” 老小子现在着实神气。 “鬼雷”包金戈是早年令人丧胆的神秘杀手,而今竟栽在他的徒弟手下,他焉能不得意。 蒙面特使不答所问,电闪而遁。 “鬼雷”包金戈也鬼魅般消失。 司南誉走近老小子。 “老小子,‘鬼雷’包金戈到底是何方神圣?” “跟你师父林老邪是同时代的人物。” “我怎么没听他老人家提过。” “也许是疏忽了,这老鬼很早便退出江湖,几十年的时光足以改变任何一个人的形象,要不是他握起那鬼拳头我还真认不出他,他的鬼雷功可以隔空震死一头牛,你小子竟然能硬接他一记,反而把震退,这是什么功?” 第280章 余地 “嘿嘿,浪子神功!”司南誉也很得意,随口为自己功夫取了个名字。” “很妙,浪子神功。”老小子明知司南誉是胡诌,但不加以深究:“对了,你小子为什么要放他走?” “情况很复杂,还不到跟他们真玩的时候,”顿了顿加以解释道:“他们都是秘密门户中人,判断他们的目的是要君临天下取代天下第一家,在情况还没完全明朗之前盲目采取行动是不智。” “嗯!也有那么点道理,我现在想当年‘鬼雷’包金戈突然失踪,定与天下第一家有关……”老小子边说边想:“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不论正邪.突然销声匿迹,定然有其原因,而今复出,当然也有其因果关系……” “为何与天下第一家有关?” “话说从头……”老小子搔了搔头:“石中龙创业开基在四十年前,那时他的年龄跟你差不多上下,而真正站稳脚步,至今不过二十年,为了巩固霸业,他所对的仇家都是煊赫有名的人物,这秘密门户之主,很可能是当年仇家之一,故而以石家堡为主要目标,不择手段加以摧毁,家主继任人石家庆是被人谋杀,石中龙之中风很可能内有文章,一个武功修为上乘的高手极少会发生这种病变。所以我说‘鬼雷’包金戈当年的失踪极可能是石中龙的杰作。” 老小子这一席话倒是一本正经。 司南誉不断点头,他立即想到了东方月华姐妹和江天尺何尝不是为了索仇而来,其他在暗中的人还不知凡几。 自己呢?他的情绪又告激荡起来。 “小子。”老小子又开口:“你师林老邪也是被石中龙逼出江湖的,你之出现太原,总有那么点意思吧?” 司南誉苦苦一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小子,你可以斗江天尺了!”老小子转了话题。 “不急!”司南誉摇头。 “怎么又不急了?” “我不想为了虚名去伤害—位武林前辈!” “啊呀小子!”老小子双目迸光:“武林为了成名,可以不择手段达到目的。甚至赔上老命在所不惜,你宅心仁厚,不枉我老小子盯上了你,可惜现在没酒,不然我要为人这句话干三大碗,不过……你放心,我会安排!” “提到酒,嘻,我们回去吧!” “走!”老小子挥挥手。 官里是依地势而建的坟台最上—层,地势高视线便可以及远,同时月未尽沉,在没阻挡的地方月光仍很明亮。 司南誉—转身,便发现远远的应家祠堂后围墙边有两条影对立,不由心中—动。应家祠是他以司南誉的身份托身的地方,立即道:“老小子,那边有人,我去看看。” 最后—个看字出口,人已如蝙蝠般飞泻而出。 老小子摇头道:“这小子管的事还不少。” 地形地物司南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极巧妙地利用地形地物的掩护接近应家祠,很快地便进入理想位置。 两个蒙面人,一个是“诛心人”,另一个是蒙面特使,面对面站在墙边,看情形蒙面特使在离开坟台之后被“诛心人”所截留。 司南誉悄然隐身旁观。 “阁下意欲何为?”蒙面特使寒声问。 “澄清一件事实。”诛心人目光如炬直照对方。 什么事实?” “为何假老夫之名算计老小子师徒?” “嘿!这叫兵不厌诈。” “好一个兵不厌诈,若非你们判断错误,低估了老小子师徒的功力,阴谋早已得逞,再来便是老夫对不对?” “是你阁下多心,我们之间并无利害冲突。” “不必诡辩,事实非常明显,你们的目的在并吞石家堡作为君临武林天下的初基,石家堡的结盟门户之所以解盟毁约也是你们所策动,对方有可影响你们行动的同道都在你们计划铲除之列,没错吧?” “本人无可奉告。” “现在揭下你的面巾!”断然决然的口吻。 “哈哈哈哈,诛心人,你阁下在对本人发号施令?你什么身份?什么来路?什么目的?为何不先摘面巾?” —连串的问号,似乎对“诛心人”并不怎么在意。 “听着,要你揭开面巾,老夫要看看你的真面目。” “如果本人说不呢?” “你还没资格对老夫说这个字。” “本人已经说了,怎样?” “诛心人”的目芒变成了银线,双掌一错,攻出,出手之厉辣令人咋舌,招式之诡异也令人叫绝。 蒙面特使抗拒。 惊心动魄的场面层层叠出。 司南誉在暗中静静观察,对双方的出手招式他看得很仔细,这是琢磨自身的好机会,虽然他的身手已到了某一极限,但河海不择细流,任何一门武功都有其值得观摩之处,何况眼前的双方都是拔尖之流。 时间并不长,约莫是三十个照面。 “呀!”惊叫陡传,蒙面特使的面巾被“诛心人”扯落,现出一个大麻脸。 这张脸孔司南誉在坟场曾经看过一次。 蒙面特使后弹两丈之多。 “你是谁?”诛心人喝问。 “在你阁下还没有显象报名之前不必多问。”蒙面特使的口气强悍如故,并不因面巾被摘落而有惧怯,他有所恃么? 应该有,不然他不敢如此,因为“诛心人”的功力在他之上,这是常理。 “诛心人”怒哼了—声,上步。 “慢着!”蒙面特使抬了抬手。 “你愿意坦白供说?”诛心人止步。 “面巾被摘并非受制,谈不上供说二字,看样子你阁下是非要见个真章不可?” “不错。” “很好,在你阁下还自由开口之前,本人先提两个问题,希望你阁下能据实以告,你是否江天尺?” “不是!”诛心人不假思索地断然回答。 “第二,你税下与石家堡是何渊源?” “老夫与石中龙是忘命之交。” “好!如果本人请教名号你阁下一定不会回答,所以就省了,现在我们各凭本事见个真章。” 双掌斜扬向右肩同高,一个很普通的手式。 “诛心人”再次欺身。 蒙面特使原地一旋.变成了左手立掌,右手握拳护胸,这一变式便显得很古怪了。 司南誉的隐身位置正好在双方之间的三角点上,是以双方的动作看的很清楚,他发现蒙面特使的拳头里似抓了样东西,不禁有些纳闷,立刻留上了意,只可惜距离稍远了些看不真切。 “诛心人”已进到出手的距离。 蒙面特使单掌发出,一道狂飓裂空卷向“诛心人”。 “诛心人”右掌刃立,向前切出,相当玄奇的功力,锐不可当的狂飓竟然被刃立的手掌切开朝两方滑开,左掌同时疾劈蒙面特使的中宫洪门。 相当技巧的打法,使对方没有闪让化解的余地。 但蒙面特使似乎有意造成这种局势,他捕捉住这瞬间的时机,护胸的右掌一翻一放,—样黑忽忽的东西射出。 咫尺之隔,即发即至,正迎上“诛心人”的左掌。 在这种情况之下,依常理判断,这护胸之拳最可能的是直接擂出,至多变为掌指,极不可能发出暗器。 “快闪!”暗中的司南誉脱口大叫。 “隆”然一声巨响,与司南誉的叫声齐传。 “诛心人”的反应也极端神速,斜里标出.连打踉跄,显然他已经受了伤。 蒙面特使也在同一时间消失无踪。 司南誉飞掠到“诛心人”身前。 “诛心人”的面巾现出明显的破孔和血痕,衣衫则撕零挂碎,变成了披在身上的破布,且大半染红。 “你……浪子……”诛心人已知道司南誉的身份,不知该叫三郎还是十三,所以只叫出浪子三字。 “阁下已经挂彩……” “不要紧,皮肉之伤!”诛心人语音还是很沉着。 “想不到这大黑麻子会玩霹雳球,这玩意是独门的手艺,会者不多,阁下能判出他的来路么?” “—时想不出来。” 司南誉定睛望着“诛心人”,心里在想,如果刚才霹雳球炸掉他的蒙面巾,此时就可以看到他的庐山真面目,可惜只破了几个洞。 从蒙面巾他想到—个横在心中许久的疑问,现在提出来正是时候。 “阁下是第二次揭开对方的蒙面巾?” “不错,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在一间破农舍之外,也就是搜捕‘阴阳童子’的那—次……” “对!” “事后阁下不愿意透露所见为何,情绪也表现不平稳,后来在坟场里在下揭了他的面巾发现是个大黑麻子,在告诉阁下真相之后,阁下表现相当意外,显示前后不是同一个,阁下能见示真正原因么?” “诛心人”默然许久。 “浪子,是你问,老夫不能不回答。”话锋顿了顿才又道:“先后两次的确不是同—个人。” “头—个是谁?” “这一点恕老夫暂时保密,因为兹事体大,不过可以这么说,间一个是刻意冒充第二个,目的在透出对方。” “哦!”司南誉大感意外,这的确是想不到的事。 “诱出第二个和他的党羽。” 第281章 放虎 “现在目的已经达到?” “对,但也可以说未达目的,因为仍不知对方来路。” “应该说已经知道一半,麻脸的是秘密门户的特使,跟自称武林执法的‘鬼雷’包金戈是一路,所不知的是秘密门户的首脑。” “说的不错!”目芒闪了闪又道:“你们要找的人还没找到?” “阁下说的是赵大娘”” “唔!” “目前尚无线索!”司南誉的心立即沉重起来。 “你们失策了!” “怎么说?” “绑架赵大娘的极可是秘密门户的人,老小子是你记名师父,身手应当不错,他在坟台独对麻脸特使时应该把他擒下,不该放松任其兔脱。” 司南誉点头,这的确是一项失算,自己也曾有机会撩倒对方,却考虑欲擒故纵放长线钓大鱼而忽略了赵大娘的失踪这桩大事,突地,他想到了另件大事…… “阁下说跟石老堡主是忘命之交?” “不错!” “那在下请问,他真的持有‘玄功解’?” “没有!”决断的回答。 “阁下能断言?”司南誉张大了眼。 “能,而且可以誓言。” “那传言何来?” “很明显,故放流言,诱使一些江湖贪婪之辈对付石家堡,驱狼搏虎,以坐收渔人之利,这一想便知。” “这么说,也是秘密门户的诡计?” “石中龙没中风之前,没几人敢招惹,纵使能全力摧毁石家堡,毫无疑问必将会出惊人的代价。” 司南誉相信这一点,但对于“玄功解”的说词却不能完全接受,因为“诛心人”的来路还是一个谜,江湖事往往出人意表,有些事你连梦都不会梦到。 “三郎!”小翠叫声传来。 “老夫该走了!”诛心人电弹而去。 小翠奔了近前。 “我刚回祠堂,刚才走的是‘诛心人’?” “嗯!是他。” “赵大娘有消息么”” “没有!”司南誉摇头,突然想到了老小子,他怎么到现在还不见影子?自己发现这边有影子而赶了来,他应该跟进,不可能自愿离去。心念之中,转头四下张望,口里道:“奇怪,老小子捣什么鬼?” “老小子?” “对呀!我们一道来的。”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司南誉把坟台事件的经过简要地说了一遍。 小翠张大眼。 “这是场大戏,可惜我不在场,对了,我在半路碰到石二公子,他跟他那美丽的寡嫂在一路,两个满亲热的样子。他们会来一个‘叔就嫂’的艳事。” “哦!”司南誉意态冷漠,似乎不感兴趣。 “三郎!你对这件事有什么意见?” “我为什么要有意见?管他叔就嫂,嫂就叔。”司南誉的情绪突然转为激动。 “我知道你心里很苦,可是……” “小翠,不谈这行么?” “不谈就不谈。”小翠噘起嘴。 司南誉心里的确很苦,而这苦只能自己默默地承受,无法向任何人倾吐。 小翠知道他的苦,但他不愿提及,就象一个人保护自己的伤处不愿被触及一样,他也明白小翠是出于—种关切,但他宁愿不被关切。 “小翠,我们很久不在一道吃饭了。”他故意改变话题。 “又怎样?”小翠还在气头上。 “到祠堂里,请应大娘做几道小菜,我们喝上一杯?” “太好了,折腾了大夜,我老人家正口渴!”老小子从墙角转了出来。 司南誉朝老小子翻了个白眼。 “老小子,你是有酒必到?” “当然,人生忧患何时了,唯有杜康可解愁,日月如梭,年华去矣,不醉如何?” 老小子摇头晃脑,装出冬烘的样子。 “老小子,你是唱作俱佳!”小翠热接了一名胜。 “小小妞,你人变漂亮,口齿也利了。” “你老小子腿长鼻子长,闻到酒味人准到。” “好,别再逗了,小子!”老小子目光转了方向。 “怎么?” “我老人家刚跑了一趟空。” “嗯!说说看。” “我老人家本来是尾随你来的,那蒙面的猴儿崽一溜我就追了下去,想多知道—些他们的馊事,追了足足三里地,他会合了老不大,两人不知谈了些什么,结果你猜怎么着?” 老小子卖了关子。 “怎么着?” “你小子绝对想不到,那猴儿思子够诈,他根本不是大麻子,他除了蒙面还戴了人皮面具,我看他脱了面具,可惜太远天色又暗,看不出他本来面目……” 司南誉立时瞪大了眼。 “以后呢?” “以后没啦!” “哎哟!你老小子不会继续探个究竟?”司南誉跺脚,这一点相当重要。 “没办法,他跟老不大一路,我一现身接近便得斗他两个,打架不要紧,我老人家还不至于被撩倒,可是这样一来,对方又会耍花样,不如抓住这秘密把机会留给你小子,将来再磁上时你便可以看情形揭开他的真面目。” 司南誉抓着头皮想:“诛心人首次揭下那特使的蒙面巾时不是麻脸,那应该就是本来面目,显然麻脸面具是因为面巾被揭穿而加上去的,到第二次在坟场面巾被自己摘落变成了麻脸,故而‘诛心人’大感意外,刚才在此地面巾第三次被揭下,证实了自己对‘诛心人’所言……” “小子,你在想什么?” “别岔!”司南誉继续想下去:“‘诛心人’既然不知道对方的真正面目为何要代对方掩饰?说什么为了诱出麻脸的而故意冒蒙面特使的形象,却不肯说出对方来路,这当中到底有什么文章?‘诛心人’也是蒙面……不行,这把戏非把它拆穿不可……” “小子,你到底什么毛病?”老小子已感到不耐。 “我在想‘诛心人,!” “为什么想到他?” “蒙面特使的谜底在他身上。” “噢!” “好了,我们进祠堂去再慢慢谈吧。” 三人进了应家祠堂。 一间密闭的卧房,由于窗户都遮了黑布,虽然是大白天,几乎与晚上无异。 赵寡妇坐在床沿,她现在除了饮食畲洗还勉强能支撑之外,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半个月来她就这么捱过。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绑架她的是什么人,她是赴一个在她以为是非常重要的秘密约会,想不到中了预布的圈套,她很后悔事先没坦白告诉大师伯老小子,然而后悔于补了事,她无法预卜自己的命运。 “大娘,我们来聊聊!”女的声音传自隔壁。 这是赵寡妇半个月来唯一能接触的声音,每一次都是她,而唯一直接接触的人是送饮食的小丫头,但小丫头从来不开口哼半个字,仿佛是天聋地哑。 “又想逼供,对不对?”赵寡妇的声音相当孱弱,象久病缠身的人,说话很吃力。 “大娘,逼供两字多难听,你除了行动不方便之外,我们并没有为难你,每日三餐周周到到,把你当客人看待,你自己也该明白……” “天底下……有受这种招待的客人?” “情非得已,请多包涵。” “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没什么,用最和平的方法减少—个可能的强敌。” “老小子?” “对,现在我再次请问,老小子是什么路道?” “老小子就是老小子,没……什么路道!” “大娘,你说了对你有好处。” “什么好处?” “也许放你回去。” “算了,我懂捉虎容易放虎难的道理。” “大娘,你不是虎对不对?说句难听的话,如果你从此就从这世间永远消失,绝对没人知道。” “哼!我从来不接受威胁,你们就是……杀了我再把尸体消灭我也不在乎,至于老小子他们能不能代我讨公道我也无所谓,反正……人死了便什么也不知道,活着的就非承受不可,你们看着办好了。” “大娘看的开?” “本来就是!” 沉默了片刻,“大娘!”换成一个阴沉男人声音:“你是寡妇,徐娘半老,风韵还不错,目前你没有半点反抗之力,连想自决也办不到,如果我派风名汉子轮流陪伴你……” “狗,住口!”赵寡妇激愤欲狂,但声音大不起来,她浑身发抖:“你们……要敢作出这等……人神共愤的事,将……死无葬身之地。” “大娘,我从来不相信报应之说。” “你们……会遭报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可惜我也不相信鬼神之说。” 赵寡妇在喘气,几乎晕倒,如果对方真的使出这惨无人道手段,那该怎办?只听女的问:“你真要这么做?” “除此没有再好的办法。” “万一……后果你想到么?” “要成非常之事,必须用非常之手段,别人加诸我们的又怎么说?” 听论调,男的是个相当恶毒的人。 “我们……当初的目的不是如此?” “我想过了,这么做并不影响我们原来的计划。” “可是……我始终认为不妥?” “对敌人宽容便是对自己残忍,照我的方法做绝错不了,危机迫在眉睫,是我们采取非常手段的时候了,拖延下去对我们愈发不利,这只是开端,接着会有—连串的行动,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达到目的。” 第282章 策略 “别的……也象赵寡妇这么容易对付?” “事在人为!” 赵寡妇真的晕倒在床边。 赵寡妇悠悠醒转,她第—个感觉是身上凉飓飓的,睁开眼,她看到灯光,半个月来,头一次房里燃灯,手脚—动“啊!”,她狂叫起来,用全部的力气,但音量并不高,中气提不起来,象重病者的一声叫喊。 她全身细胞都要爆裂了。 将要发生什么事? 已经发生了什么事? 女人特有的直觉,还好,那种比死还严重的事尚未发生。 她的两眼瞪的几乎要冒血,人也将要发狂,想不到对方真的敢这么做。 “老三,这种差事可是一辈子难得碰上。” “天上落豆渣。” “谁先?” “当然是我,我比你虚长两岁。” “不,这种事当仁不让,不分长幼的。” “嘿!老哥,先后的味道是有差别的,我们豁拳,三拳两胜,谁也不吃亏,也省得瞎争,来,豁拳?” 赵寡妇急怒攻心,呛出了一口鲜血。 她想杀人,她想死,但没力气。 两名汉子开始猜拳。 “哈!”叫老三的赢了,挥挥手道:“老哥,到门外去候着,办完事我会叫你,这种事不能在旁观看的。” “他的,你小子别昏了头,你先办什么事?” “不必你老哥提醒。”叫老三的上前一步:“大娘,要办什么事你一定非常明白,现在先问一句话,老小子师伯的出身来路从实交代出来,事情就会有转机,快说?” “你不说?” “不说!”赵寡妇咬牙切齿。 “砰!”另一名汉子突然栽倒。 “怎么?你老哥猴急成……”叫老三的回转头,顿时直了眼,一个蒙面人巍然站在身前,目光象把杀人的利刃。 “你……什么人?” 蒙面人没开口。 叫老三的汉子扬掌疾劈。 蒙面人略一抬手,老三连哼都没有便仆了下去。 赵寡妇喜极欲狂,想不到天降救星。 “唉!”一声长叹发自蒙面之中,他为何叹息? 灯光骤减,赵寡妇觉穴道一麻,再次失去知觉。 下弦月高挂,大地—片朦胧。 司南誉在回赵寡妇家的途中,忽然感觉身后似乎有人追了上来,他不动声色,自走他的路,嘴里还故意哼起山西梆子,但耳朵却是保持相当程度的灵警,脚步声已近到身后,极轻,常人是无法感觉的。 “司南誉!”很熟悉的女人声音。 司南誉止步回身。 “原来是你,我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别指着和尚骂秃子,能碰上你真是天幸。” 来的是东方月华,脸上依然蒙着青巾。 “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东方月华娇嗔着反问。 “当然能,我求之不得。” “没时间逗了,你赶快么那边路口去等。” “等什么?”司南誉大为讶异。 “去了就知道,快,否则就来不及了。” “好吧!”司南誉立即转身飞快地奔向路口。刚刚才到地头,便见一条人影遥遥奔来,他想:“这来的是什么人?为什么东方月华巴巴地找了来要自己等?” 想着,来人已近,手里还横托着一个人,他一眼辨出是“诛心人”,一颗心不由抽紧。 “诛心人”止步。 司南誉—看对方手中托着的赫然是赵大娘,血脉登时贲张起来。 东方月华的姐姐曾经提供线索,绑架赵大娘的是“诛心人”,结果被他—阵花言巧语蒙过,现在可是人赃俱获,真多亏东方月华赶来及时传讯。 “浪子,太巧了,正好碰上你。” “实在是很巧。” “现在人交给你。” “好,请把她放在路边。” “诛心人”把赵寡妇轻轻放落在岔口的小路边。 “她怎么了?”司南誉急问。 “没什么?只是为了便于行动,点了穴道。” “那就请穴道解开吧!” “诛心人”沉默了片刻。 “她受了双重禁制,老夫只能解开—重,另—重是劫她的人以独门手法所封,老夫试了,解不开。” “有这等事?”司南誉头一次杀机涌现。 “你带她回去之后,跟老小子商量着办。” “这我会!” “诛心人”虚空弹指。 赵寡发呻吟了—声,睁开眼。 “如果不碰上我,阁下准备带她到哪里去?” “直接送回家!” “诛以!”司南誉双目尽赤:“你这—套免了,吃了一次亏还再上当是死鸟,现在我要连本带利收回。” “浪子,你……在说什么?” “揭开你的底牌,要你付出该付的代价,人本来就是你绑架的,现在被我凑巧截住,任你舌灿莲花也不管用了,你说的半个字我也不会相信,” “浪子………” “住口,准备自卫。” “浪子,你听老夫……” “不听!”司南誉已经决意要撩倒这行事诡异的神秘人物,不想再重蹈覆辙,—错再错,掌随声出。 “诛心人”灰鹤般冲天而起。 司南誉紧随升空,更高,更疾、姿态更妙曼。 “诛心人”空中划弧泻去,势尽落地,司南誉截在他的头里,片言不发,出掌便攻,用的是栗人招式。 “诛心人”出手迎架。 不出手的高手,用的都是玄极奥绝的招式,可惜没有有眼福在场目睹这武林罕闻罕见的盖世搏击。 真的没有第三者么?有,在稍远的暗影中,是特地赶来的传讯的东方月华。 在石家堡她曾经被“诛心人”击倒而遭擒被禁,是司南誉以司南誉的面目救她出来的,她不想现身,只在暗中观看。 “诛心人”似乎未动杀机,是以守多攻少,而司南誉是下了决心,志在必得,故而出手无情,如此—来.十招不到,“诛心人”便已险象环生,落入下风,情势所迫,“诛心人”打法—变,力扳颓势。 战况趋于激烈。 罡风凛裂,似乎月光也已被击碎。 如果是普通高手,决接不下双方之中的任何一式。 这种场面,只有泣鬼惊神四个字差堪形容。 司南誉已展出了经过他融合自创的所谓“浪子神功”,但“诛心人”应付裕如,有攻有守,这份功力,绝不在老小子之下,放眼江湖还真找不出几个。 盏茶时间过去,仍是旗鼓相当之局。 “浪子,你……不肯听老夫解释。”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你定要迫老夫……施展重手?” “有本令快使出来,否则你阁下再没机会。” “诛心人”乍退又进,招式已变,如山掌影势如排山倒海,虚实相间,每一掌都有碎碑裂石之威,暴卷激撞的罡风震碎了每—寸空间,沙飞石舞,草叶漩卷如幕,遮蔽了月光,名副其实的天昏地暗,数丈以内的树木疾摇剧摆,仿佛要连根拔离地面。 司南誉掌掌实接。 硬碰硬的拼搏。 这时,赵寡妇已起身,—步一步朝这边移来。 司南誉本来打算本身的功力有所隐藏,只要能达到克敌的目的,宁可多费手脚而不尽展所能,但现在看情形要想有所隐藏,而不全露已不可能,对方的功力超出了自己的想象,磨下去说不定会大意失荆州。心念之中,他改变了策略。 —阵疾风迅雷的快攻之后,“诛心人”主动收势。 “浪子,我们要生死互见么?” “不错!”司南誉断然回应。 “你不怕铸错!” “我向来不懂什么叫铸错!” “不再考虑?” “我是决心要放倒你,你阁下自己考虑。” “好,那老夫就无话可说了!” “诛心人”双掌斜举胸前,右掌高左掌低,掌心反向交错相对,目光变成了白热的电芒,全身散放出一种看不见但能使人确切感受的逼人之气,换句话说,就是—种至高的无形气势,简直可以不战而屈人。 司南誉心头微凛,亮出了一个古怪的架式,也把功力提到九成。 双方心里明白,这是决定性的一击。 赵寡妇已到了四丈距离,急叫道:“司南誉,住手!”但是声音不够大,传不出多远。双方凝神聚精。 “诛心人”掌式一变,掌心向前,平缓推出。 司南誉却是掌心半向前,拇指尖相对,呈迎拒状前伸。 “司南誉!”赵寡妇已到了三丈之内,再次呼叫。 双方的手掌同时起了震颤,内力已发出。 “隆!”一声巨响,犹如一坍地崩,劲波破空伸展,如裂岸涛,带起一长串奔腾呼啸,波涌开去。 司南誉身躯连晃,但仍在原地不动。 “诛心人”倒跄了三个大步,蒙面巾现出—块湿印,他已经吐出了血喷红。 赵寡妇却已经被劲波震倒地。 “浪子!”诛心人开口:“你……很了不起!” “好说,现在就请阁下除去面巾,交代来路。” “不!” “不见棺材不掉泪么?” “你……逼人太甚,老夫……”他喘息。 “我再不做后悔的事!” “你已胜了老夫,难道非……” “对,非见真章不可!” 司南誉双掌再扬,跨步欺身。 “你逼老夫杀人?” “不杀人就被杀,路只一条。” “很好!” “诛心人”目暴刹光,探手入怀。 赵寡妇又站起身来,挪了丈许,拼出全身力气,厉叫一声: “司南誉!”随即又跌坐地面。 第283章 公道 “大娘!”司南誉这才发现情况,立即弹过去。 “司南誉。他……他……” “他怎样?” “是我……救命恩人,你不可误会。” “他是大娘的救命恩人?”司南誉回顾了“诛心人”—眼。 “不错,要不是他,我的遭遇……简直不堪提。” “大娘,是……真的?” “我会骗你?” “这……”司南誉—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诛心人”掉头奔离。 司南誉目送“诛心人”的身影消失,心里那份感受真的无法以言语形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自己以为做得很对,想不到又错了。要不是赵大娘这里赶来阻止,大错已经铸成,双方必有一死。自己再次出击,“诛心人”以受伤之身,当然承受不了,而对方刚才伸手入怀,不知要用什么无法想象的利器,说不定倒下去的是自己。 突地,他想起该向“诛心人”揭开蒙面特使双重面目的秘密,以查明对方的起初来路,但已经来不及了。 “司南誉!”赵寡妇低唤了一声。 “大娘!”司南誉回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刚才的事。” “我大师伯还好么?” “他还好,酒照喝,只是大娘失踪这些天来,他是相当着急,现在……他可能又在家里猛灌,近半个月,他很少上床,多半在桌上捱过。” “唉!我们……回去再说。” “大娘……不能行动,这……大娘,你是长辈.不必避什么男女之嫌,我背你回去。” “好吧!” 司南誉背起赵寡妇往小村里奔。 东方月华从暗中现出身来,喃喃自语道:“想不到司南誉的身手竟然到了这等可怕的地步,恐怕会超过司南誉,整个的计划得重新考虑。” 说完,她也走了。 荒野寂寂,月色迷茫,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赵寡妇家的堂屋。 窗纸已透白光,天快亮了。 老小子、司南誉和赵寡妇围坐桌边。 赵寡妇叙述完遭劫数救的经过,由于话讲多了很累,闭上眼背靠板壁休息。 老小子与司南誉默然静坐。 赵寡妇养了会神,目睁开眼来。 “大娘,你很累?”司南誉关心地问。 “半个月来都是如此!”赵寡妇凄苦地笑笑。 “砰!”老小子重重拍了下桌子,愤然地道:“这些王八羔子,简直地可恶到极点,看来我老人家要大开杀戒了!” 老眼里第一次进出栗人的煞芒。 “不得了,老小子居然要大开杀戒,那批猴儿崽子有福了!” 司南誉拍手。 “小子,有福是什么意思?”老小子瞪眼。 “早死早抬胎,重新做人,这不是有福?” “看你小子以后还表不表现宅心仁厚?” “当然痛改前非,追随您老人家大开杀戒!”司南誉一本正经地说。 赵寡妇却被逗笑了。 “大娘!”司南誉神色—肃道;“你刚才说的是大概,我听了有些迷糊,我们—样—样弄明白好不好?” “好!你问。” “大娘最初是赴一个秘密约会,对方是谁?” “这……”赵寡妇面有难色。 “大娘不方便说?” “不是不方便,是我答应对方不向人说的。”心念—转,又道:“好,我说了吧,都不是外人,约的是小翠。” “小翠?嗯!这是个圈套,后来呢?” “我到了地头,有个人影躲在暗处向我招手,我毫无防范走过去,结果我被点倒了。醒来之后已在黑屋中。” “不知道黑屋的座落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对方是一男—女,他们逼问我都在隔壁的房间,叫两名大汉侮辱我是那男的出的主意,女的不太赞成,让我想想……”片刻又道:“有—次我好像听到他们的称呼,后来男的警觉阻止,称呼似乎是大嫂……二叔……” “砰!”司南誉拍了桌子:“我知道是谁了。”“是谁?”老小子插口问。 “石家辉和月女!”司南誉咬牙说。 “好哇!”老小子大叫一声,想再说什么但被司南誉用手势阻止。 “你是说石二公子和他大嫂?”赵寡妇惊声问。 “不错,他们彼此的称呼我听过多次。”司南誉内心一阵刺痛,他卢到小翠说过的“叔就嫂”这件窝心事。 “石家堡……视我们为敌?” “先不管这个,后来的‘诛心人’突然现身救你?” “不错,他还出手杀了那两名大汉。” “奇怪,‘诛心人’到底是哪一方面的人?”司南誉在自语。 “哪方面的都不重要……”老小子瞪着眼睛说:“重要的是石家堡那猴儿崽子竟然敢以这么下流恶毒的手段对付碧桃,这口气不流血咽不下去,我老人家非上门讨公道不可!” 说着就要起身。 “老小子,我去!”司南誉挑了挑眉。 “你小子去!” “嗯!这公道由我去替大娘讨,不过……” “不过什么?” “石家堡不会搬家,迟早去都是一样,眼前最重要的是大娘还有一重禁制末解,得先设法解除,万—真的解不开,我把石家辉那猴崽子逮来要他解,老小子,你先检查一下,到底是什么手法连‘诛心人’也干瞪眼。” 老小子点点头。 “碧桃,到里边床上平躺着,检查比较方便。” “好!” 老小子与赵寡妇进入房间。 浪子在堂屋原位瞪着眼睛想:“石家辉把老小子和自己当作敌人无可厚非,事实上也如此,只不过他不能用这种既卑鄙又下流的手段,要是赵大娘真的被辱,老小子不血洗石家堡才怪,还有‘诛心人’,他似乎插手石家堡的每一件事,却都是在暗中,为什么不开明打响地做呢?这么高的身手,绝不是等闲之辈,而且是属于上一代的人物,何以老小子对他的身份摸不到呢……” 他想了又想。 老小子步出房门,从神色就知道情况不妙。 “大娘怎么样?” “要是石中龙那老猴子不中风,这笔帐有他的份。” 老小子气呼呼地说,重重落坐在椅上,还捶了下桌子。 “解不开?”司南誉的心紧了—紧。 “废话,解开了还用说。” “那就只有打石家辉了。” “小子,这多丢人?连穴都解不开,哼!” “没办法,天下武术浩瀚如海,艺业各有专精,解不开不算丢人,丢人的是天下第—家,用这种见不得人的下三流手段,石中龙要是能动,该—头撞死。”司南誉站起身来,“我这就去拜访石家堡。” “我们—道去?” “不成,大娘没人保护会再出岔。” “也好,你小子听着,放开手做,出这口恶气。” “这我知道,准闹他个鸡飞狗跳。” “你用什么身份去?” “当然是司南誉。” “好.你去吧!” 日早三竿的时分。 “天下第—家”五个大字在阳光照射下依然闪光,但给江湖人的感觉上,已失去了不可—世的煊赫气势。 堡门前四名武士还是站得笔挺,表面上的威风。 司南誉远远驻足而观,感慨一个武林霸业的消长。 宽阔的马道上已再也见不到威风十足的骑士影。 许久,司南誉再次举步前进。 堡门前的警卫武士已经发现司南誉直朝堡门而来.互相交谈了几句,其中—个似是带班的迎上前数步。 司南誉来到。 “什么人?站住!”那武士大声吆喝。 看外表,司南誉的确是不起眼,如果不是最近换了套过得去的行头,照以前形象跟小叫化差不了多少。 “连我你都不认识?”司南誉止步。 “你是……” “天理人道流的开山祖师司南誉。” 他很得意于这杜撰的头衔,碰上生人—定会搬出来,不过司南誉这四个字对石家堡的人来说是绝对不陌生的。 四名武士全都脸上变色。 “你……司南誉!”那武士领班惊叫出声。 “不错!” “请问……” “找石家辉那浑小子谈几l句话。” 四名武士脸色又是—变,带班的连眼睛都蓝了,堂堂家主被人呼做浑小子,在—年之前,石家堡—条狗出去都没人敢正视,这变化实在太大了。 “容本人通报!”带班的不敢发火,没被老虎抓过也听过老虎的威名。 “不必,我自己进去找他!” 说完,昂头举步。 司南誉这一着有其用意,他怕石家辉闻风躲藏避不见面,今天就白来了。 “浪子大侠.请……”带班的横身阻路。 “闪开!”司南誉—挥手。 “哇!”掺叫声中,那带班的直跌出一丈之外。 另三名武士立即亮剑。 司南誉本就是存心来算账的,根本就没任何顾忌,手掌挥动,惨呼叠起,三名武士连出剑的机会都没有,便像稻草人似的飞了出去。 司南誉连眼角都不扫一下,径直进入堡门.脚步没停过。 七、八名武士闻声而至,一拥而上,可能没看清来的是谁。 司南誉巴不能有机会大闹,出一出心中这口恶气,掌影翻飞中,八名武士接二连三栽倒,没—个站着的。 眼前是空旷的广场。 第284章 犀利 司南誉不疾不徐昂首行进。 警钟大鸣,各级高手武士从不同方向涌来如临大敌。 司南誉已到广场中央。 包围圈立即形成,刀光剑影映目生辉,人数在百人以上,最内层是领队级以上高手,武士级的在外圈,红黄各自组成,井然有序,这显示石家堡的武士全经过严格训练,较这—般江湖帮派,迥然有别。 司南誉停步。 武士总教习“满天星”蔡云倒提大烟杆直入核心面对司南誉,强抑住怒火。 “浪子二郎,你意欲何为?” “找石老二!” “石老二?”这从没人叫过的怪称呼,蔡云想了想才会过意来,瞪眼道:“既然要见堡主何不依江湖规矩,胡乱闯堡伤人?” “我找石老二谈的是江湖规矩!” “你以为本堡无人?” “这不是很多么?”用手四下—指:“不过,全都是不堪—击的土鸡瓦狗。” 所有的武士和搪事人等齐齐怒哼出声。 “满天星”蔡云的老脸气青了。 “小子,你太目中无人,石家堡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给老夫拿下!” 喝声中朝侧方后移丈许。 一声令下,立即有内层的三名高手扬剑出击。 照实而论,堡里稍有地位的在江湖中都可列一流高手之林,三人联手合击其势道可想而知,森寒的剑光有如三道划空的闪电,异位同向集点罩落。 司南誉双掌一圈,郁雷声中罡风暴卷狂伸。 剑光迸散,三名高手在爆裂的剑光中倒撞开去。 人圈中响起了惊呼,这种功力前未闻之。 随即又有五名高手弹进。 司南誉不是来比武较技的,他不想浪费时间,五名高手架势未及拉开,他已闪电出手,没人看出他用的是什么招式,只觉罡风劲浪向外排空暴卷。 闷哼声中,五名高手波分浪裂地散开,整个内圈起了一阵混乱,“满天星”蔡云也告立脚不稳跄离了原位置,令人惊魂的劲波扩张之下,连外圈的武士都感到呼吸窒凝,内圈的更是气翻血涌。 这就是司南誉所谓的“浪子神功”,三门绝学精萃的融会,所有在场的人被这通玄的神功夺去了锐气。 “满天星”蔡云身为武士总教习,可不能在属下眼前丢人,明知不可为而为,旱烟杆一提,施出他的成名绝活“群星殒落”,漫天杆影成点,几乎市满每—寸空间,飞蝗般罩向了司南誉,这—手绝活他向不轻使,连他调教的属下也没几人见识过,的确令人惊心动魄。 司南誉曾经以司南誉的面目在应家祠堂用铁箫破解过,现在他自创了“浪子神功”,当然更不在话下。 “隆!”然—声巨响,殒落的群星倏然消散,“满天星”蔡云烟杆掉地,人退了八尺,口角挂下了两条红蛇,老脸扭曲成了怪形。 在场的全木住了,没有敢再出手。 司南誉若无其事的道:“你们听清楚,只要谁敢不自量力,我就开始杀他,快叫石老二出来,别龟缩着。” “闪开!”朗喝突传。 人圈裂开一条巷。 石家辉和月女双双现身。 司南誉的两眼立即发红。 石家辉与月女站成犄角之势。 司南誉的心下意识地—荡,月女的确是美.美得令人目眩,难怪石家辉不顾一切想对她染指。 石家辉的脸色阴沉的相当可怕。 “司南誉,你狂妄的令人难信!” “你也卑鄙的令人难信!” “你的目的是什么?” “石老二,我对你有个建议,你现在是天下第—家的家主,绝对丢不起人,最好叫他们全部撤退,留下来只不过冤枉送命,咱们面对面再谈问题,你做的事你自己心里明白,最好接受我的建议,” 石家辉脸上的肌肉一阵抽动,目光望向月女。 月女点点头。 石家辉咬了咬牙,沉声道:“蔡总教习,你们全部退下,由我和大少夫人来处理。” “满天星”蔡云拭去了口边血渍,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只口唇动了动,然后抬手道:“全退下!” 人影一阵浮动,刹那间退尽。 现场只剩下石家辉步嫂和司南誉相对。 “司南誉,你可以说话了!”月女冷沉开口。 “好,你两个听着。”司南誉神色—正,声音略带激动:“赵大娘是我的长辈,她受了侮辱我能不讨公道么?故而特来……” “慢着!”石家辉抬了抬手:“谁是赵大娘?为什么要提到赵大娘!” “石家辉,你辱没了你的姓!”司南誉声色俱厉,他—向佯狂装傻,突梯滑稽,以这种态度对人是头一遭。 月女粉腮变了变。 石家辉不怒反笑,只是笑中带着阴残的味道。 “司南誉,你人还正常吧?” “少装蒜,你用卑鄙的方式劫持了赵大娘,居然还敢以不齿于武林的下流手段对付她.好在没成事实,否则的话,告诉你……”司南誉眼里杀光一闪:“我和老小子会血洗石家堡鸡犬不留。” “哈哈哈哈,你师徒有此能耐?” “我司南誉—人足够,长言短叙,你们用什么邪门手法制住了赵大娘?” “不是邪门手法,是正统武功。” “你现在跟我走!” “跟你走?” “不错,去除开赵大娘的禁制。” “哈哈哈哈……”石家辉狂笑起来。 月女美丽的脸孔阴晴不定,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 司南誉冷神般寂立。 石家辉笑够了才自敛笑声。 “司南誉,这是本人有生以来听过的最大的笑话,实在是太好笑了,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本人又是何许人?” “这里是没落的石家堡,你是石家不成器的接棒人,”司南誉的声调近乎冷酷:“别虚耗时间,你现在跟我走!” “你这不是疯言疯语么?” “你不愿?” “根本就是笑话,怎不说你想永远留下?” “石老二!”司南誉的眉毛竖了起来,眸子里杀光闪闪:“我最后说—句,你乖乖地跟我走,保留你的人模人样,否则的话,会像—条狗被拖着走。” “司南誉,我要你像—条狗趴在这里!” “司南誉,你大概忘了你现在面对的是天下第一家的家主,你脚踏的是江湖人不敢侵犯的天下第—家的土地,你发疯也该选一下对象和地点,你和老小子连穴道都解不了还有脸呼吆喝六?”月女加了一句。 “我不想用粗话来骂你,你也有—份,同样要你付出代价!” 司南誉狠狠盯了月女一眼,他恨透了这女人。 二夫人玉凤姗姗步出,打量了司南誉—番。 “你就是在传位大典上搅局的司南誉?” “人不是错,搅局未必!”司南誉也回盯了二夫人。 “你说的赵大娘是什么人?”她已经了解状况。 “算起来是我师姐,她年长,习惯称她大娘。” “这倒新鲜,师姐叫大娘,她穴道被制与本堡何关?”二夫人满面寒霜。 “人是从你们这里救出去的。” “哦!谁救的?” “诛心人!” 二夫人望了石家辉—眼。 “诛心人,又是诛心人,他是你们一伙?” “正相反,我认为他是你们这方面的。” “现在你想怎样?” “带石老二去解穴。” “你没想到是‘诛心人’故弄的玄虚,替本堡制造仇家?”二夫人的言词十分犀利:“老小子也相信这事实?” “铁的事实,不得不信。” “你准备怎么带人?” “看是乖乖跟我走,还是由我拖着走。” “好张狂的口气,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石家堡岂是你们这些江湖无赖撒野的地方。”转过面:“家辉,娘准许你破例,暂时解除堡内不杀人的禁令。” “是,娘。”石家辉应了一声拔剑。 月女也亮剑,她拿的是石家庆所遗的“紫电剑”,而石家辉用的是“青霜剑”。 这两把剑是石家的传家之宝,“紫电”、“青霜”合璧对付敌人是破题儿第—遭,无形中等于提高了司南誉的身份。 司南誉的内心暗潮汹涌,他应无所惧,只是某一个特殊的原因使他情绪起了激荡不能自己,他故意不要老小子来有他的道理。 刚进堡时的杀机怨气,不但没有增加反而降低了,可是赵大娘势在必救,这决是不会动摇的。 石家辉已经上步。 月女原地不动,但保持准备出击之势。 石门三绝剑又称压命三招,也是传家剑法。 司南誉对此非常明白,绝夺不了他的命。 “紫电剑”已扬起。 司南誉不再说话,他知道凭口舌解决不了问题。 石家辉挥剑,出手就是夺命绝招,司南誉徒手迎战,仗着熟悉剑路和玄奥的身法,居然攻守裕如。 这套剑法只能三招,当年石中龙对敌时最多用到第二招,常有的是—招夺命,石家辉三招使完,夺不了司南誉的命,只好重复施为。 二夫人面目失色,司南誉的身手远超出她的想象。 月女也轻叱—声,切入圈子。 双剑应敌,开未有之例。 剑光交织成幕,每—寸空间都是致命的点,象翻动的刀轮,其凶险威势已无言词可以形容,如果—定要加以描绘,就说是死亡的漩涡吧! 第285章 走样 飒飒的剑风,裂肤的剑气,使得旁立的二夫人衣裙猎猎飞舞。 夺目的剑芒掩盖阳光,空间变成了另—种景象。 司南誉的身形在剑网里变成了幻影,仿佛实体已经不存在,否则应该已被绞碎。 使剑的却心里明白,司南誉的掌指能制造间隙,而这些不断产生的空隙让他神奇巧妙地避过了剑锋.也因此.石家辉与月女的招式不断遭受阻滞,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运作上就无法得心应手。 二夫人的眉头已皱成了—条奇形的曲线。 突地,司南誉感觉到右后股的部位像被针扎了一下他知道中了暗器,但不知是谁发的。 情势已进入危险关头。 “呀!”司南誉怪叫一声展出了他的“浪子神功”,平地惊雷,震波狂荡,剑幕倏然碎散。 石家辉与月女双双暴退,二夫也后移了两三步。 栗人的场面猝然静止下来。 司南誉兀立着双手仍横在胸前,状如铸像,衣裳披零挂整碎,是被剑气撕裂的;只是没有见红。 静止只是刹那。 “呀!”又是一声怪叫,司南誉动如脱兔,不,脱兔不足以形容,应该是飞射的弹刃,令人没有转念的余地,—下子扣住了石家辉的左手腕,反扭向后。 “啊!”二夫人与月女同时发出惊呼。 场面又呈静止。 —动一静的过程只是瞬息,仿佛没有动,只是形势改观。 石家辉的脸孔连连抽搐。 月女的惊容僵化。 二夫的粉腮一片青。 死寂了片刻,二夫人开口—一一 “司南誉,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带人走!” “你以为这么容易?” “现在是很容易,除非你们想办丧事。” 又是沉默。许久。 二夫人的脸色不断地在变,她在转念头如何化解眼前的危机,要是真的让司南誉把人带走,石家辉今后将无法在武林立足,天下第—家的招牌便可以拆下来了,人在对方手中,任什么花样也玩不出来,事逼处此,非低头不可,如何找场是以后的事。 石家辉咬紧牙,他能说什么? 月女冷厉地开口: “司南誉,你会后悔,你将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那是以后的事!”手一用力,把石家辉前推一步:“石老二,我们该上路了,有一点我可以事先保证,不会要你的命,解除赵大娘的禁制之后你会活着回来。” “哼!”石家辉只有哼的份。 “慢着!”二夫人抬手。 “有话说么?”司南誉偏了偏头。 “家辉,把解法告诉他!” “娘……!”石家辉脸孔又起抽搐。 “告诉他!”二夫人坚持地说。 石家辉考虑了许久,望了望他娘,才勉强地点头。 “石老二!”司南誉冷沉地开口:“在你未开口说出来之前先听我—句话,不许玩花样,如果你只是为求脱身而虚言应付,那我告诉你,石家堡会付出惨重的代价,不尽是你—个人的问题,现在你可以主了。” “司南誉,你少得意。”石家辉挫了挫牙。 “谁得意是以后的事,现在你说禁制如何解?” “在动脉与带脉交会之点左右一寸之处各点—指,然后由天灵穴贯入真气,等气血流通之后,由他本身自行运功冲开封阻的偏穴,就是如此。” “好,我相信以你的身份地位不至于说假话。”随说随松开了手。 石家辉侧移换位,狠盯着司南誉。 “让你得逞只有一次。” “那最好,如果有第二次会大伤感情。” “司南誉!”月女冷冷一笑:“以后的路还很长,希望你能走得稳。” 言中之意,这档事不是到此算完。 “哈!大少夫人,我司南誉走路一向小心,不会绊到石头踏到坑,这点你大可放心,我也奉劝一句认清自己的立场,别走小路,毁了自己还伤别人!” 司南誉话中有话,他是忍不住才这么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月女粉腮变色。 “你自己去想!” 二夫人玉凤眉头微皱了—下。 “司南誉,你可以走了!” “我早准备走了!” 一鹤冲天,直上半空,拧身斜旋,再升高,然后巨鹰般飞泻而去。 这—式几乎超过人所能极限的身法,把三个人的目光全拉直了。 “神鹰……”月女脱口说出了两个字。 “大嫂是说司南誉么?”石家辉怔怔地问。 “这不是很像么?” “可是……两人之间并无关系?”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我会拔光他的鹰毛。”石家辉阴狠地说。 “二叔告诉他的解法……” “是真的,赵寡妇的生死与我们的关系不大,她不是主要目标,让她多活几天也无妨,等老小子司南誉一倒,她会跟着了结。” “晤!”二夫人呻吟般地哼一声:“实际上我最担心的还是‘诛心人’,他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我会对付!”石家辉目芒连闪。 赵寡妇已经复原。 老中少三人在愉快地喝酒庆祝。 “小子,真有你一套!”老小子眉开眼笑。 “小事,小事!”司南誉当然也很得意:“大娘不在家我们过的真不是人过的日子,生活全走了样。” “司南誉,你在石家堡没杀人?”赵寡妇问。 “嘿!放倒了几个,不过还救得活。” “哦!对了,我想到件大事忘了告诉……” “什么大事?” “石家堡老堡主石中龙神秘失踪了!” 老小子停杯瞪眼。 司南誉虎地跳了起来。 “什么?石堡主神秘失踪?” “不错!”赵寡妇点点头:“我是在黑房里隔壁石家辉那浑小子,和那大嫂谈话时无意中漏嘴出来的,绝不假。” “—个瘫痪的人会失踪?”司南誉相当激动。 “小子!”老小子抬了下手:“坐下来,你紧张个什么劲?失踪就是失踪,你赵大娘不也失踪才回来么?” 司南誉吐口气,坐下。 “难道这又是绑架?” “很可能!”老小子悠悠地说。 “这……简直不可能!”司南誉眉紧蹙。 “江湖上有什么事不可能?” “石中龙中风瘫痪连口都开不了,完全是一个废人,绑架他有什么用?而且是藏身在机关重重的地密室之中,堡里除了几个至亲的谁也无法出入,绑架者是如何时密室把人带出去的?” 老小子啜了口酒,抹抹嘴。 “既然有本领绑人当然有本领出入,何必大惊小怪,至于说目的,一个可能是当年仇家的报复手段,另一个可能是为了‘玄功解’,这公案还一直悬着呢!” 司南誉急急地想:“老小子主的很有道理,绑人的目的脱不出这两个原因,依这两个原因分析,说报复方面东方月华姐矢志报仇,而且熟知密室机关设备,又知道出入堡的密道,绑一个无自主能力的人不难,至于说‘玄功解’,‘诛心人’最为可疑,他的立场暖昧,许多行为也不合常理,同时他在石家堡也是出入自如……” “小子,你发什么呆?” “我在想你老小子刚才所说的话是有那么点道理。” “好小子,才只那么点?我老人家又想到一点!” “什么?” “秘密门户崛起江湖,从各种迹象看是想取代天下第一家在武林中的地位,所以是他们的杰作也说不定。” “嗯!”也有道理。” “你想管?” “想不管也不成,我们已经被列入他们的黑名单,不夹着尾巴就得管,还有,秘密门户的作为显示将成武林一大祸害,为维护‘武道’,还是得管。” “好小子,你完全是一代大侠的口气嘛!” “当然,你老小子也面彩是不是?” “哈哈哈哈,值得干杯!”老小子真的干了杯。 “我陪!”司南誉也干杯。 蓦在此刻,—阵呼天抢地的妇人哭声突然传来。 司南誉扬头侧身道:“村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赵寡妇听了听道:“是不是有人过世了?不对,在我们屋子后面的竹林子,我去看看。” 说着,起身匆匆奔了出去。 哭声中还夹着嘈杂的人声。 司南誉和老小子已无心再喝酒,因为那死爹亡娘的哭声实在教人心神不宁。 好一阵子,赵寡妇撞进门来,双目赤红,直喘大气,那脸色比死人还难看,手扶桌角,半晌没出声。 “大娘,怎么回事?”司南誉已觉出事非寻常。 “小楞子……”赵寡妇喉头咽住。 “小愣子怎样?”司南誉急问。 “小愣子……不幸死了!”赵寡妇的泪水夺眶而出。 “小愣子死了?”老小子惊叫。 “是怎么死了?得了急症……”司南誉追问。 “是被人用掌劈死的,七孔流血,死得……好惨,呜!”赵寡妇哭出了声。 小楞子憨直无邪,是赵寡妇最钟爱的邻童,老小子和司南誉来了之后,也喜欢上了他,没事便当他开心果。 “砰!”碗碟全飞了起来,酒水汤菜洒了一桌—地,老小子睑眼眦牙:“什么人丧尽天良,竟然对—个无知幼童下毒手?” 老眼里爆出了栗人的杀芒。 相处这些日子来,司南誉头一次见老小子发暴怒。 第286章 特使 “大娘,现场可有什么迹象?” “小楞子……他手里紧握着一段特制的炸药引线!” “炸药引线?”司南誉栗叫一声冲了出去。 老小子激动得喘息不止。 赵寡妇一直在拭泪,她是真正地伤心。 不久,司南誉回进堂屋,满面杀机。 “老小子,我要大开杀戒了。” “你小子……查出什么” “小楞子是为我们而死的!” “怎么说?” “有人埋炸药要暗算我们,我已经找到引线从墙洞通到房里……”咬了咬牙又道:“照情况判断是小楞子无意间发现了对方的行动,他不懂,把引线扯断来玩,结果被杀灭口,小孩子,挨上一掌当然活不了。” “砰!”老小子又重重拍了桌子,全身发抖。 “隔壁王家是三代单传,只这……—条根,这下……”赵寡妇切齿:“如果王家媳妇不再生,可就断了香火了,司南誉,依你看,会不会是石家堡的杰作,记得……石家的武士统领叫‘火神’袁子豪,精于火器炸药……” “唔!”司南誉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当然记得,我领教过他的喷火筒,不过,他已被黑衣蒙面的女人所杀。” “他训练有一批手下,应该会用炸药!” “有此可能,石家辉吃了瘪定会报复的,不过……我认为秘密门户更有可能,我和老小子挨过他们的霹雳弹,对了,大娘,你到房里先找出他们暗置的炸药,那玩意不除掉随时会发生危险。” “好!”赵寡妇立即转身进房。 “小子!”老小子已经冷静下来:“我判断不是石家堡所为,那猴儿崽吃瘪是半天前的事,他不可能这么快就采取报复行动,而且家里有我老人家在,他们没机会埋置炸药,显然是秘密门户中人趁屋子空时捣的蛋,可能几天前就已经埋置了,只等我们全在家时发动,却巧被小楞子无意中揭穿……” “对,绝对错不了!” “小子,我第一次对你下命令……” “什么命令?” “对秘密门户中人,见了就格杀。” “老小子,这主意我早打定了。” “好极,我老人家也重开杀戒。” 赵寡妇出房,手里抱了一个大瓷坛子,坛口密封还连着—条长长的引线,不用说,这一坛子便是炸药了,以霹雳球的比例计算,这—坛子炸药足可夷平这栋屋子,可能还殃及邻舍,如果不发觉,后果难以想象。 “大师伯,这东西安置在床底下靠墙的位置……” “好,扔到后面水塘里,炸药浸水便会失效。” 赵寡妇出门。 这时,天色已暗了下来。 屋后的哭声已停止,只剩下嘈杂,想是商量善后。 “小楞子,白胡子公公我会……”老小子伤心落泪。 “我们已经成了罪人!”司南誉凄侧地说。 “小子,展开行动吧,把他们一个一个揪出来。” “好,神鹰开始抓蛇捉兔!” 溪畔柳林。 神鹰司南誉豪雄兀立。 鲜明的衣履、挺拔的英姿,手持铁箫,轻风举袂,大有“数天下英雄唯我”之慨。 这形象与另一个化身司南誉相较,真有天壤之别。 他有闲情逸致来野外踏青么?不是,他在等待可能搜集到的敌情。 司南誉现在的目标太大,—举—动都引人注意,而司南誉更是敌方眼中之钉,所以他必须布线放出耳目侦察敌情,但能协助他的人并不多,东方月华与赵大娘已成了明棋,可以借重的只有看祠堂的应老头夫妇和变了容貌的小翠。 突地,一个肩荷锄头的衰笠老农佝娄着缓慢地行来,是应老头。 司南誉看到了,但他原姿不动。 应老头接近,没看司南誉,口里却发出声音:“公子,上游头,快!” 说完,人已错身而过,转朝另一方向。 司南誉待应老头没入柳阴之后.才—转身举步。 上游头有什么情况他不知道,但必须赶去。 拂柳溯溪而行,不久来到埋葬妖女玄玉的地方,远远发现—个非常眼熟的要妇背影兀立在玄玉坟前。 他认出来了,血行加速,杀机也告上涌。 这村妇赫正是听命于蒙面特使的妖妇,当然也是秘密门户中人,首次发现她是在距李村半里的路边茶棚,她说来上夜坟.结果她在林子时跟一个村姑苟合,受蒙面特使的责备而暴露了身份,之后回到太原,扔霹雳弹的便是她。 “你……” “司南誉!” 司南誉冷冰冰地吐出四个字,前两次他是司南誉的身份,所以有必要报—次名。 “那……该称司公子!” 说完福了—福。 “你叫什么?” “我?”村妇邪意地笑笑:“小妇人……娘家姓童,就在附近不远,因为……大家不容,所以回娘家。” “在此作甚?” “随便走走!” “想找个大姑娘做那见不得人的肮脏事?” 村妇面色剧变,连退三步,骇然望着司南誉。 “你的特使又分派你什么任务?” 村妇打了个哆嗦,发不出声来。 “现在我们好好谈谈,—样—样来。”司南誉眼里的杀机可以看得出来,仿佛已凝成了有形之物,四个字形容—一—可怕极了:“你很笨,连穿着都不改变一下,是怕要杀你的人认不出么?” “司公子,我……”村妇眼里泛出异色。 “你怎样?” “我本已改装,但为了要引出司南誉,所以又变回原装。” “你要引出司南誉?”司南誉大为骇异。 “是的,老小子也可以。” “哦!为什么?” “我有非常重要的话要告诉他师徒。” 司南誉大感困惑,但追查线索和杀人的心意不变。 他不想去费神猜测对方的居心,反正她绝对飞不了。 “司南誉和老小子,我们是—路,跟我说也是一样。” “是……真的?” “就算是假的你也逃不了,所以你最好是相信,有什么话就说吧,你只当我是司南誉,错不了。” 村妇脸上阴晴不定,眼珠子不停地转,许久…… “我有条件!” “你居然还有条件,说出来听听看!” “所有前账一笔勾销,永远不要再找我。” “凭什么?” “凭我提供我所知道的全部机密。”她说得很认真。 司南誉略作考虑。 “我暂时答应,等你说完该说的,我看是否值得网开一面,再决定是否改变主意,总而言之一句话,你别无选择,生与死看你所表现的诚意。” 栗人的目芒迫罩在村妇的脸上,像苍鹰注视它的猎物,随时可以撕噬。 沉寂了片刻。 “好,我赌了!” “你非下注不可,不赌也不得赌。” “我有一份名单要交给司南誉。” “给我!” 村妇又迟疑了阵,才从衣襟里摸出一个纸卷,送给司南誉,沉声道:“上面是我所知的全部机密资料,也是你们急想知道的,你—看就明白。” 司南誉接过手,心里多少有些紧张,因为这是秘密门户的机密。说不定将因此而掀想江湖多大的风波:“你最好不要试着逃走,你前面只有—条死路,生路必须等我决定之后才为你开放!” 村妇苦苦—笑道:“我要走又何必自己找了来?” 司南誉展开纸卷,—行行看下去—一— 门主:“不洋,被尊为太上,又称“武林至尊”。 总护法:天马行云海无忌,古稀之龄,左手缺小指。 总管:丰都客官天霸,花甲开外,暗器之圣。 特使:蒙面、阴狠,似与石家堡有渊源,余不详。 司南誉抬眼盯着村妇,这是最主要的角色居然不详,而她是直接受特使指挥的,故意来—手花招么?似与石家堡有渊源,这就更令人费解。 “你会不知道特使的来路?” “真的不知道,我费过心思,但徒劳无功。” “这怎么可能,你是他手下?” “他的行动比鬼不要诡,如我知道没理由隐瞒。” “好!与石家堡有渊源怎么说?” “我多次发现他消失在石家堡。” “噢!”司南誉想了想不得要领,又看下去…… 堂主:衣领绣金花。 香主:衣领绣银花。 弟子:左袖口缝白布条。 这的确是一份很价值的资料,可惜门主和特使的来路不详。 司南誉看完,栗人的目芒又照在村妇的脸。 “你提供这份名单的目的只是为了消除司南誉对你的敌意?” “是的!” “这是叛逆,你知道么?” “知道!” “为什么还敢做?” 村妇笑笑,沉默了片刻,似在考虑某个问题。 “简单扼要地说,我看穿了,不愿被敌人追杀,也不愿被主人兔死狗烹,凭良心说,我不想再造孽,果报不爽,希望有生之年能礼佛忏悔。” “你准备出家?”司南誉似是非常意外。 “正是这句话!”村妇的神情突然变的很肃穆。 司南誉深深一想。 “好,我放你一马,希望你心口如一,走吧!” “司南誉,你结了一个善果,我走了!” 村妇转身举步。 “慢着!”司南誉喝止。 “怎么?你反悔了?”村妇容色一变。 “有句重要的话忘了问。” “什么?” “你所属的门户叫什么?” 第287章 警觉 “没有名称,要等大事完成这后再定名。” 说完,身形一起,疾掠而去。论身法,的确不是等闲,堪列第一流高手之林。 司南誉把名单揣入怀里,心里感觉很不是味道,本是铁了心肠要搜杀秘密门户的狐狼,想不到头一个碰上该杀的却把她放了,如果她所提供的名单是假的,想脱离罪恶门户出家也是句假话,这可就相当窝囊了,得尽量设法证明一下名单所提资料的真假。 一个青布包头的乡村姑娘快速走近。 村姑,美极的乡下少女,腮边还有颗美人痣。 来的是小翠。 “十三哥,人呢?” “人?我放她走了!” “哎呀!”小翠跺脚:“我跟应老好不容易才查出他的行踪,照你所说,你见到他是必杀无疑,想不到你却把他给放了,真是你要我们配合你行动,你又自行其事,害我们白忙,这到底算什么?以后……” “小翠,你听我说。” “我当然要听听你的理则,” “好一开口就是要找司南誉。希望化解积怨,提供了一份秘密门户的资料为代价,同时还决心退出江湖出家忏悔罪孽,我还下得了手?” “你相信了?” “这……” “我知道他是谁?” “她是谁?” “‘阴阳童子’童少白的化身,如果不是凑巧偷看到他改装还真认不出来他来。” “他是‘阴阳童子’改装的?”司南誉惊叫。 “还错得了?”小翠的嘴翘得老高,美人发嗔,别具一格的美。 司南誉哭笑不得,这筋斗栽得不小,“阴阳童子”的形貌本就近于本性,不必易容,只消略加化装再改变声音,的确难以认出,因为江湖上成名的高手甘于改扮女人的很少听说过,所以也就朝那方面去想。这家伙是邪恶之尤,什么下流缺德事都做得出来,杀玄玉、毁香香、害如萍……的确可以死一百次,突地,他想到…… “不对!” “什么不对?” “‘阴阳童子’分明已经丧命茶棚子边而且入了土。” “那是死后还魂?” “这……你和应老头没认错人?” “‘阴阳童子’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鼻孔里吹口气又道:“‘阴阳童子’喜欢用毒,对许多奇药怪方当然内行,装死算不了什么。” “对,他居然还说他娘家姓童,我竟没有怀疑到一点,看来……我是被他蒙了,不过……也许……” “也许什么?”小翠也斜起眼望着司南誉。 司南誉苦苦一笑。 “也许他领悟自己作孽太多,不会有好下场,而且秘密门户对所属弟子控制的手段严酷,他曾说过不想被兔死狗烹,所以决意退出江湖皈衣佛门,悔罪赎愆修个严重,至于所提名单要查证真伪不难,只消照资料逮人,就可证明。”说着,从怀里取出名单递给小翠:“你看了就知道。” 小翠接过手她细看了一遍,又交还司南誉。 “我们只有照方抓药试上一试了。” “小翠,你现在是还是文兰,我们照原先的计划装作彼此存有敌意瞒对方耳目。” “这不必多说,现在我从资料上看出一个疑问……” “什么?” “蒙面特使似与石家堡有渊源这—点。” “我也有同样的疑惑,这怎么可能,石大公子之死,蒙面特使嫌疑最大。而且石家堡已经摆明是秘密门户一心要消灭的目标……”司南誉想了想,点点头:“诛心人是个关键,他两度揭下蒙面特使的面巾,而老小子已经查出麻脸并非特使的本来面目,诛心人定然知道谜底,他在坟场为了掩护他脱身,曾经挟持东方月华对我要胁……” “嗯!有道理。”小翠抿嘴说。 司南誉忽地倾耳默察。 “好像有人接近……” “我没感觉,” “小翠,你还是赶快离开,别让人对我们起疑。” “好吧!”小翠深深注视了司南誉一眼,迅快地朝柳阴深处奔去。 司南誉又恢复傲然卓立的姿势。 现在,他已经确切地感觉到有人接近,但他沉住气不动声色,以他现在的功力,根本不在乎任何猝然的袭击。 “浪子,能碰上你很好!”来人发了话。 光听浪子这声称呼,就知道来的是何许人。 司南誉精神大振,说曹操曹操便到,蒙面特使的谜底今天非揭穿不可,他缓缓回身,面对“诛心人”。 “阁下来的正好!” “怎么?你也正在找老夫?” “不错,有个问题必须要阁下澄清。” “什么问题?” “蒙面特使的真实身份。” “老夫正在设法查证。” “何须查证,阁下明明知道。” ”诛心人”目光中透出错愕之色。 “此言何意?” “好!在下就开门见山地说。”司南誉的目光迫盯着对方,似要从对方的眼神里看透对方内心的反应:“蒙面特使并非大黑麻子,那只是一张人皮面具,他的真面目藏在面具之后,而阁下在第二次揭开对方面巾之时曾经表示震惊,这证明阁下第—次看到的不是这张麻脸,第—次看到的才是真面目,故而坟场中在下说出对方是大黑麻子之时,阁下曾惊声说不,又在下提出意见说对方可能是谋害石大公子的凶手,阁下连说不可能,这表示阁下已知其人,他们谁?” 司南誉一口气说了出来。 “诛心人”连退两个大步,眼里现出痛苦之色。 “他……他戴了麻脸面具?” “对,没错!” “他是谁?”声音有些颤抖,似在自问。 “是在下问阁下他是谁?”司南誉毫不放松,紧迫着问。 “老夫……不知道。”声音中也充满痛苦。 “那为何要包庇他?”司南誉目光已变利刃。 “这……这是误会。” “哈哈哈哈!”司南誉大笑—声:“在下并非三岁孩童,你阁下说慌的技术也欠高明,阁下应该记得在应家祠堂之后说过的话……” “老夫……说了什么?” “阁下说有人故意冒特使形象想引出真正特使,而现在事实证明,先后本一人,他到底是谁?” “诛心人”木然了许久。 “浪子,这当中……情况非常复杂,完全超出情理之外,容老夫查证之后再为奉告如何?” “在下现在就要知道。” “未经查明,老夫说出来也不会正确?” “即使不正确在下也要听听。” “浪子,你……太强人所难,如果老夫随便出口,不但乱了大局,也可能会严重伤害无辜,你不希望如此吧?” “正不正确在下自有判断!”司南誉毫不妥协。 “要是老夫坚持呢?”诛心人目芒闪了闪。 “那在下只好得罪!”司南誉不假思索。 沉默了片刻。 “浪子,你不想知道老夫找你的目的?”诛心人转变话题。 “也好,阁下就先说出来意吧?” “诛心人”目芒变成了银线,晶亮的丝缕,这是内力修为到了某一极限的象征,也是他对某一个问题表示重视的态度反应,这神情,司南誉并不陌生,所以他在认真地听,“诛心人”行为近乎诡秘,但迄自目前为止,所表现的还没有什么乖僻之处,这一点,司南誉还有把握,故而他对他还不至过份激烈,以外人而言,知道他具有双重身份的也只“诛心人”一个。 “浪子,有个问题务请你坦诚相告。” “什么问题?” “你到太原是为了替令师双木先生对石堡主讨回当年比武落败之耻,还是另有目的,抑或二者兼有?” “为什么要问这个?”司南誉提高了警觉。 “因为老夫可凭以决定该采取什么应付的方式。” “哦!”司南誉心中一动,以他现在的出身名头地位,对某些人而言,他不能率性而为贻人口实:“这是—个连带性的问题,但实际上是三个问题,在下与阁下之间目前是敌友不明的关系,是有必要加以澄清……” “说得好,我们分成三句话来说。” “第一,你是为双木先生与石中龙的过节而来?” “不是!”司南誉答复的很肯定:“家师对当年失手落败一节,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时过境迁不值重提!” “很好,够风度;第二,为了‘玄功解’?” “在下出山之时尚无此一说。” “嗯!二者已澄清,第三,另有目的?” “不错!” “什么目的?” “私人恩怨,不足为外人道。” “诛心人”目芒连闪,好象在盘算如何应付这问题,片刻后,目芒凝冻下来,似乎已经下了某种决心。 “石中龙业已成为废人,任何债务都已无法清偿,老夫是他的生死之交,有义务代他清理偿还,你说出来,老夫担。” “连人命债在内?”司南誉凝重无比地说。 “诛心人”窒了一窒。 “可以!”两个字重若千钧,这可不是能随口应承的。 “可惜,你阁下不是他本人!”司南誉冷酷地说。 “非要他本人偿还不可?” “对,任何人无法取代。” “可是……他已经失去了偿还的能力。” 第288章 缺陷 “所以阁下不必过问这件事!”话锋略顿:“现在言归正传,关于秘密门户的特使,他究竟是谁?” “浪子!”诛心人的声调变的很异样:“老夫刚承诺过,等查证明白之后再为奉告,因为关系太大,稍有错失,便会造成无法挽回的遗憾,老夫如此做,不尽是为了道义二字,而是有一份不能推卸的责任,够明白么?” 这回轮到司南誉沉默了,他必须再慎重考虑。 空气静得可以听到一片枯叶掉地的声音,然而静中却充盈着无比的紧张,判断错误,后果同样是非常严重。 “诛心人”竟然放言即使为石中龙偿命亦在所不惜,这不是普通的承诺,这当中定然有什么无法想象的文章。 足足半刻的光景。 “阁下言而有信?”司南誉改了口气。 “哈哈哈哈!”笑声中有几分悲怆的成份:“老夫此心早死所以自号‘诛心人’生死二字早已抛之度外,一个失心之人,生而何欢,死而何惧,你浪子尽管放心,不管你目的何在,最后对你有关之人,绝对有明确交代。” 他说得非常诚恳,也含有些许悲壮的意味。 司南誉并非出于同情,而是维持本身的形象与风度不再追问其他,抬手道:“在下相信这一次,请便!” “老夫重申前言,你实在不愧是双木先生传人!” 说完,幽幽转身,举步,他似乎突然苍老了许多。 他到底是谁? 为何如此? 伤心人别有怀抱么? 司南誉望着“诛心人”的背影摇头。 他第二次听对方赞许自己不愧为双木先生的传人,显见他对师父十分推崇。 师父号称“武林第一怪”,通称“双木先生”,也有戏称木老怪的,其实师父并不怪,只是不拘小节,不苟同流俗,故而有“怪’’之称,实际上最讲究的是“武道”与“公义”,正邪绝对分明。 当年他败在石中龙手下,说起来只是微乎其微的差距,但他却认了,从此隐姓埋名,而且绝口没提过“报复”二了,这已足够证明他人格的伟大。 于此,他联想到惨死的亲娘,葬身“沉鱼潭”尸骨无存,而自己巧落在师父兜取落鱼的网中得以存活,造就今天的自己,此恩此德,山高海深,此仇不报,娘亲无以瞑目,若报,基于某种原因,又无以自处,现在“诛心人”发了承诺,可是他是第三者,世无此理他没有任何理由承担! —阵痛苦的沉思之后,他又取出“阴阳童子”提供的资料名单仔细地再看—遍,默记于心,揉碎抛散,以免留下痕迹而节外生枝。 查证名单的真伪是当务之急。 除魔卫道是武者天职,小楞子的无境惨死也同等重要,如果不是小楞子发现了恶谋,自己与老小子加上赵大娘恐怕已毁灭在预置的炸药之下,所以,小楞子是殉身的救命恩人,只可怜他的家可能就此断了后代根。 稚子何境? 无边的恨又开始在心头翻搅,而恨的演化是杀机。 石家堡角院暖阁下的大书房——禁地。 石家辉与月女在书房里小房对酌。 “大嫂,我实在想不到‘诛心人’何以—再干预堡里的事务而且反反复复,是敌不是敌.是友不是友……” “他自称是爹的生平至交。” “可是娘和我都猜不出他的来路,爹的朋友不多。” “也许有想不到的。” “他为什么不正式表明身份?” “也许他……” “怎样?” “说至友是假,另有图谋是真!” “如果是这样,那的确太可怕了,他来去自如。” “设法查明,必要时除去。” “我正打算这么做。” “他为了救赵寡妇,把你我点倒,还毁了两名武土,如果说他跟老小子师徒是一路,迹象显示又不象,如果说不是,他们似乎又联手一气……”想想又说:“也许他们在演戏,人前人后是两回事!” “大嫂,全部除去是上策。”石家辉目露阴狠之色。 “谁能办得到?” “我说过,事在人为。”石家辉似很有把握;“大嫂,你的机智我一向佩服,为什么对此不发表半点意见?” “家辉,这是大事,而且情况复杂,对手又太强,除非是爹,可是他老人家不但中了风,还神秘失了踪,你对他老人家的失踪,好象不怎么在意?” “大嫂,你冤枉我了,那有做子女的不关心父母危难,我是急在心里,我一直在想,挟持一个已经成残的老人,必有特殊目的,目的迟早会暴露,在毫无线索的情况,我们只能静以待变,张扬开来,有利无弊。” “二娘的想法也如此?” “对,娘是这么说的。” “大嫂,我们的事……” 石家辉异样地笑了,一伸手抓住月女的柔荑,眸子里的光影不类未婚男女的爱慕,而是一种已婚男女的特殊表相,原始欲求的需索。 “家辉,你大哥过世还不到百日?” 月女这句话耐人寻味,不是严词的拒绝,也不是干脆的答应,听的人可以从正反两方面去想,进攻或是撤退。 “大嫂,你很在意么?”石家辉试探着说。 “我……”月女的态度更难捉摸。 “大嫂,你不是说过……大哥由于先天的缺陷,跟你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这难道不是真的?” 石家辉已开始采取攻势。 “当然是真的?” 月女低下头啜了口酒,那份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姿态的确撩人,尤其是在孤男寡女独处一处之时。 如果她不这么美,那又另当别论,她委实太美了,随便一个表情,一个细致的动作都带着强烈的诱惑。 “大嫂!”石家辉的脸染了酡红,握住柔荑的手捏了数下,眸子里溢出明显的盎然春意:“我们不是花烛成亲,只是……只是……大嫂,这些年你等于是空闺独守,假凤虚凰,难道……毫无鱼水交欢之念?” 石家辉已说得非常的露骨。 “家辉!”月女的头垂得更低:“我不敢想!” “为什么?” “天下第一家的金字招牌,还有……爹的威严。” “可是现在……这些顾虑都已不存在?” “家辉!”月女突地抬起粉面,眼有泪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确不知道?” “月女!”家辉大胆叫她的名字:“青春几何?” “这是命!”月女幽幽地说。 “命掌握在每一个人自己的手里,不是么?”家辉用另—只手挪动椅子,与月女坐成了并肩,紧握的手仍不放。 月女做出一个想推拒的姿势。 家辉的另只手环上了她的纤腰。 “家辉,不要……”月女欲拒还休。 “月女,春宵—刻值千金啊!” 内书房里已呈现春风贻荡…… 就在这春光行将升起之际,装在隔壁金铃突然响了起来,这是特别装置的示警金铃,悦耳,但代表情况紧急。 “堡里发生了情况。” “不知是……”月女也起身。 “你坐着,我出去看看。” 石家辉匆匆离开大书房,出角院。堡里一切平静,并未闻外面警钟之声,他有些纳闷,但又不敢大意,想了想朝外院奔去,刚出隔离内外耽院的月洞门,四名巡查的武士缓缓行来,不象有事发生的样子。 “家主!”四名武士立定,为首的行礼。 “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切平静!” “哦!你们继续执行任务。” “遵命!”为首的再行礼。 四名武士踏着整齐的步子昂头行去。 墙角处黑影—晃.石家辉冷喝一声:“什么人?”立即扑了过去,但那黑影的行动有如鬼魅,只一晃,又到了另—个位置,石家辉当然不会放松,又追了过去,他快,黑影更快,—追—逐,竟然进了后花园,黑影停在暗影中不冉移动位置了,石家辉心里有些发毛,因为对方对堡里的形势似乎十分熟悉,他迫近前去,一看…… “原来是阁下!”石家辉松了口气,他笃定“诛心人”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们仍然免不了有些忐忑。 刚才大书房里示惊的金铃突然作响,定是对方的杰作,目的是诱使自己出来,拉动金铃的线头很隐秘,对方竟然知道。 “石家辉,老夫有话问你。”诛心人的目芒刺人。 “请说。”石家辉努力镇定心神。 “你假扮秘密门户的特使目的是引出对方?” “不错,上—次已经坦诚奉告。” “为何又加了麻脸面具?” “考虑到万—被人识破,多一重保障。” “人引出来没有?” “还没有。” “诛心人”默然了—会。 “是否记得老夫日前警告过你的话?” “什么?” “不许败坏家风!” “这……从何说起?” “你在大书房密室跟胸孀居的寡嫂饮酒作乐,老夫看得一清二楚,说的话老夫也听地—字不漏,你不必费心对付老夫,老夫是你的父执,是在暗中助你,以免你父亲辛苦经营的基业毁于一旦,你应该明白。” “这么说,前辈是古道热肠,可是……” “可是什么?” 第289章 运气 “前辈没有明示身份来路,晚辈敢相信么?” “时机到时你就会明白。” 石家辉转动了几下眼珠子。 “晚辈相信前辈的身份,有件大事请教。” “你说。” “传言家父保有‘玄功解’…… “绝无此事!”诛心人断然回答。 “可是……家父曾经以眼语表示另藏他处?” “也许是他有用意,承认了于事无辅。” “前辈,如果晚辈能有‘玄功解’,练成‘至上玄功’,对石家堡的兴亡有直接影响,这一点……” “老夫再说一遍,根本没有‘玄功解’,造谣之人心怀叵测,目的在藉各方之力加速摧毁石家堡,你是聪明人,为什么没想到你你亲没练成至上玄功,也没传给你兄弟,这不是很好的证明么?” 石家辉眼珠子再转。 “家父神秘失踪前辈知道么?” “知道!”诛心人并不表示惊奇。 “前辈……好象并不怎么在意此?” “当然在意!” “前辈对此有何指示?” “老夫会尽全力处理,你们不必惊惶,没人会对一个残废的老人下毒手,也不必疑神疑鬼胡乱猜测,那反而误会,船到桥头自然直;另外提醒你一件事,勿跟老小子师徒与司南誉为敌,他们并非真正的敌人,这由老夫来对付;还有,你和月女之间不许有任何牵缠,这是老夫对你的严重警告,你非听不可。”诛心人最后特别加重语气。 “晚辈会记住!” “唉!”诛心人无缘无故地叹口气,一晃而隐。 石家辉站在原地发呆,“诛心人”给他的威胁的确太大,自己似乎随时都在对方监视之下,就像—个被剥光衣服的人,毫无隐私可言,尤其对方强力干预自己对月女的感情,这—点实在无法接受。 “诛心人”是阴魂不散。 石家辉则是芒刺在背。 而这时,暗中却有一个被无意获悉的情况震得几乎晕倒,他正是司南誉,他是在下意识的鼓动下来探石家堡的。 “诛心人”一再拒绝揭示蒙面特使的身份,原来蒙面特使是石家辉化身,真是做梦也想不到。 石家辉的辩解可信么?既然多出了一个特使,为什么秘密门户的人没发觉?为什么一起没出现过真假特使的情况?要是被对方发觉,石家辉在绝难逃死劫,以这种方式引出真正的特使于事何辅?“诛心人”真的是为石家堡卖命么? 漫天疑云,他想不透! “如果说石家辉真的就是秘密门户的特使,那就更加不可思议,他怎会自己出卖自己?自己毁自己的基业? “诛心人是心腹大患,非除不可!”石家辉自语。 一句话,使司南誉全身的细胞立起收缩。 “诛心人”对石家堡仁至义尽,为什么非除不可?绝对南违情悖理,但却是出自石家辉之口,这…… 他想冲出去要石家辉解释清楚,但他忍住了,这谜团必须没法用最妥当的方法打破。 尤其石中龙的神秘失踪,成了极大的谜中之谜,完全不可能发生的情况偏偏发生了,而且诡谲的近乎荒谬。 一条人影匆匆来到,是月女。 “家辉,原来你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场虚惊。” “那警铃怎会作响?” “也许是……被猫鼠之类触动。” 暗中的司南誉简直怀疑自己是在梦中还是耳朵有了问题,石家辉居然否认被“诛心人”引出来这一个事实。 为什么? 为什么? “家辉,我总是觉得……有什么不对!” “什么不对?” “说不上来,仿佛感觉……大祸要临头。” “月女,不要胡思乱想,只要你我同心协力,没有过不了的难关,江湖中的风波是永不止息的,既然走上了江湖路,就别想再回头。” “对了,昨晚……我做了—个怪梦,好可怕。” “什么怪梦?” “我梦见天下第—家的牌子被人拆下,堡墙也倒了,恍惚中,石家堡变成了废墟,人都不见……” 石家辉上前,一双手抚了月女的香肩。 “月女,梦本无凭,这种事怎会发生?” “可是我……” “别说了,我们回书房去吧!” “不,我们各自问房.我忽然觉得心神不宁,我想安静。” “月女,你……有意回避我?” “我不想谈这个问题?” 娇躯一扭,甩开了石家辉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自顾自地举步离开,连头都不回。 石家辉摇摇头,也跟着离开花园。 司南誉仍隐身原位置.心乱如麻,他一向冷静,可以说已到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境地,然而现在感到六神无主,为什么?他自己也找不出答案。 “浪子!”轻唤倏传。 这—声轻唤在司南誉听来不啻雷鸣,因为他正在心神不宁之中,所以吓了一大跳,但同时也使恢复了冷静。 站在眼前的是“诛心人”,原来他没离去。 非常微妙的情况,彼此不知是敌是友。 “噢!是你阁下。”司南誉若无其事地说。 “浪子,老夫早知你隐身在此,所以特别留下来。” “有何指教?” “关于特使的问题不需要老夫解释了。” “这个……”看来解释也是多余。 “什么意思?” “你我听到的未必是事实。” “你的意思……”诛心人似乎怔了一怔:“石家辉所辩解的未必可信?” “在没事实证明之前,谁说说都不可尽信。” “别人犹可,石家辉本身乃是家主,你有什么理由怀疑他?难道说……他是失心疯,想自己毁灭自己。” “天下许多事不能以常理而论。”司南誉这句话近乎冷酷,但却有其道理,的确,江湖上出人意料的事太多,谁也不敢对一件事骤下断语,比如说他自己本身,自己也无法肯定他将要做什么。 “你何所据而云然?” “人心难测,世事难料。” “诛心人”默然了片刻。 “浪子,你此为何来?” “碰运气:” “这话怎么说?” “很简单,目前石家辉是某些秘密活动者的目标,而在下很不幸也卷入了这场恩怨是非之中,却又苦无头绪,是以到此来碰碰运气,也许能有所获。” 司南誉说的倒是事实,他之光临事前并没特定的目的,正巧就揭穿了石家辉假扮蒙面特使的秘密,能说不是运气么? “浪子,老夫同意你的说法!” “阁下也是来碰运气的?” “对,江湖上许多事是由运气来决定的,有的可为而不能为,有的分明不能为却又有可为的契机,这便是所谓的运气。” “有道理!”司南誉漫应着,心里又起了警惕,“诛心人”虽是将话答话,但却话中有话,难揣难测。江湖中尔虞我诈是不可争的事实,君子有真伪之别,但外表又无从分辨,此所以江湖路难行也。 “浪子,你到石家堡来除了碰运气还有什么目的?” “恕在下无法答复。” “那就是说还有别的目的?? “在下说过无法答复。” “希望你的目的并非不利于石家堡?” “在下也希望如此!” 不着边际的答案,正反都可以解释。 “老夫先走一步!” 说完,闪身而去。 司南誉心头打了—个结,“诛心人”的行径太诡谲,令人无法捉摸,他真是石中龙的至友么?为什么石家辉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位父执?如果说他是秘密门户中人,那就太可怕了,他在扮演双重身份的角色。石中龙神秘失踪跟他有关系么?以他的身手和对石家堡的熟悉则可以作出任何事的。 转念一想,自己为何如此关心?自己要做的是什么?他找不到答案。 风声飒然,一条人影飞絮般飘落,是个劲装汉子。 司南誉心头一紧。 劲装人左右顾盼之后,把一样东西塞进花台的石隙中,然后飞身而去,时间短暂,身手也相当利落。 司南誉大感困惑,现身出去,把东西取到手中,是个小纸卷。 纸卷,不问可知是秘密传讯,传给谁? 他打开纸卷,藉着天光,运足目力辨认,好在字迹粗大,不难看出,只是上面写了廖廖几个字:“指令,速赴赤山岩。”后面画了个恶鬼头。 司南誉内心起了极大的震撼,脑海里嗡嗡作响。 指令,那劲装汉子竟然是来传递指令的。 谁下的指令? 给谁下的指仅? 恶鬼头代表什么? 石家堡从总管秋铛兆年以下多人吃里扒外到敌人的进身潜伏,事端迭起,再再显示离土崩解之日不远,野心的图谋者可说不择任何手段,指令下达的对象不用说又是内寻,内外煎迫,石家堡能维持多久? 东方月华矢志复仇,这档事与她姐妹有关么? 以她姐妹的能耐,不可能有这大的安排和势力,极可能有幕后撑腰者,就是不断作怪的秘密门户么? 黑衣蒙面妇能提供密室图,显见已完全掌握了石家堡的命脉,堡主石中龙会神秘失踪便焉怪其然了。 自己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 司南誉既迷惘又痛苦,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强迫他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二者他都无法抗拒。 第290章 同伙 守株待兔,逮到接受指令的人。 这是他苦思之后的决定,不管自己准备采取什么立场,先揭开这可怕的谜底。 于是,他把指令折好放回原处,然后静以观变。 天很黑! 夜很静! 内宅花园只限于内眷活动,而此刻无人,静得像酣睡的少女。 司南誉耐心地守候着,他要逮接指令的人。 等待,是件相当烦人的事,但司南誉不能不等。 时间在万分无奈中悄然流逝,不耐与时俱增。 一头猫逐鼠而过也会引起情绪上的强烈骚动。 倦意袭来,眼皮子开始沉重。 突地,—个纤巧身影出现,移近藏指令的花台。 司南誉精神陡振,锐敏的夜视目光穿过夜隙枝缝射向来人,赫然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他困惑了,难道这小丫头会是接指令的人。 小丫头到了花台旁,很自然伸手一探便拿到了纸卷,她没打开看,立即揣入衣襟,然后转身离去。 司南誉有些发急,是否该截留住她? 小丫头将要步出花园门…… 司南誉已无考虑的余地,他像一只夜宵蝙蝠般飞了出去,一下子落在小丫头的身前。 “呀!”小丫头惊声尖叫。 “小许动!”司南誉低喝一声。 其实这一喝是多余,小丫头已吓赫得根本不能动。 看样子她应该不是接受指令的人,很明显地她不会武功,即使会也有限得很。 司南誉忽然觉得自己这—招错了,应该暗中盯住她,看她把纸卷交给谁,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事情已经拉明。 “你是谁?”小丫头颤声问。 “别管我是谁,谁要你来拿纸条的?” “什么……纸条?” “你不想被杀就快说实话。”司南誉只好吓唬她。 “我……我……啊!”小丫头闷哼一声歪了下去,立即便不动了。 司南誉几乎气炸,这是杀人灭口,无影无声,这是什么暗器?他突然想起前不久在逼石家辉为赵大娘解除禁制跟他们叔嫂交手时曾挨了一根芳针,所幸自己有神功阻穴,芒针不能深入,看情形,这小丫头定然也是被同样的芒针所杀,只因为只有这类暗器才会无声无息,是什么人所发?石家人似乎不会用这种暗器,那就是卧底的奸细。 此刻,他已无法深究。 他当机立断,在没惊动人之前立即赶去赤山岩,对方很可能还不知道指令被自己看过一点,补牢未晚。 已有人闻声而至。 司南誉淡烟般逸去。 赤山岩。 一个宽大的窑穴土室里,火炬通明,近二十人左右列坐,正面居中—张长案之后,一上多角形脸孔的灰鬓老者巍然端坐,眸子里绿芒闪烁,看上去十分阴险可怕,这场面无疑是在集会开堂。 全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静寂中充满了肃杀之气。 “包执法!”灰鬓老者开了口,声调极其刺耳,象敲响有裂缝的破锣。 “属下在!”左首第一人起立,躬了躬身。 他,赫然正是“鬼雷”包金戈,全场数他的体型最高大。 “特使为何不到?”闪着绿芒的眼珠子朝左首第一个空座位一扫。 “指令已经按时传出。” “莫非发生了什么意外事故?” “属下已经派人催查。” “嗯!我们现在开始议事,你坐下。” “谢总管!”包金戈落座。 “此次对付老小子师徒的行动谁负主责?” “是卑属负责!”右首第七个中年人起立。 “佟堂主,任务因何失败?” 中年人的脸色突然变灰,俯首,躬身。 “禀总管,此次任务卑属特派洪香主率两名弟子执行,—切进行顺利,不意……所设炸药引线被—个无知的幼童发觉破坏,功败垂成,请恕卑属失职之罪。” “这么说,我们算泄了底?” “卑属知罪!” “你如何处置?” “两名弟子依门规命令自了,洪香主囚禁待罪。” “你本身呢?” 姓佟的堂主全身一震。 “敬候……总管发落!”声音是颤抖的。 “念你平素忠贞,本座特别宽容,准你带罪立功,今后如果再有失职行为,依门规第四条处断!” “谢总管恩典!”再躬身,一付感激涕零的样子。 “现在请各位听本座宣示行动要领……”碧绿的目芒逐一扫过在座的每—个:“第一,迅即查明‘诛心人’来路,如时机凑巧便予以除灭,能完成者属首功;第二,对老小子师徒,司南誉及两名蒙面女采取扑杀行动,不计任何代价;第三,全力查探江天尺行踪;第四,其他临时行动随时听候指示;第五……” 就在此刻,一名弟子突然出现土室门边。 “禀报!” “何事?” “内禁区发现有不明人物闯进。” “哦!”总管目中绿芒大盛。 “禀报!”又—名弟子匆匆来到。 “说!” “—位香主,三位头目及十二名警戒弟子遇害。” 这像是一记霹雳,震得所有在场的人纷纷起立。 “有这等事?”总管猛拍长案,面目立现狰狞:“立刻各就所司采取紧急应变行动。”暴怒,但临危不乱,指挥若定,身为总管当然有他的一套:“封闭所有内部通道,实施第—号防御计划,现在开始。” 在场的人全以最快速的动作离开。 室内剩下总管,执法包金戈和另外三老一中年。 “鲁监堂!” “属下在!”三老之一躬身。 “你负责监督战况,跟本座保持密切联络!” “遵令!”姓鲁的监堂也立即离开。 “包搪法!” “属下在!”包金戈躬身。 “你……” 命令还来不及下达,一条人影闯了进来,“砰!”地一声栽了下去,赫然是蒙面特使,在自己禁区内他依然蒙着脸。 急剧的喘息,证明他受了重伤。 “啊!”五个人同时惊呼出声。 执法包金戈抢前一步,正要伸手…… 总管抬手止住。 “包执法,你先带特使到后面密室检验伤势,作必要的救治,如果情况严重立刻通知本座!” “遵命!”包金戈平托起蒙面特使向后行去。 很显然,特使的身份非常特殊,除了少数几个高级弟子之外,对其余的同门依然是一个秘密,为何如此不得而知,只极少数的人清楚。 “禀总管!”姓鲁的监堂匆匆返回:“闯岩的是‘神鹰’司南誉,已经被阻在中央防线之外。” “司南誉?” “是的!” “有多少同伙?” “目前只发现他一个。” “全力扑杀!” “遵命!”鲁监堂又掉头奔了出去。 “陶管事留此待命,两闰设法出去机动支援!” 两名老者转身出门,只留下那中年人。 总管,正是“丰都客”客天霸,看他发号施令的样子,在秘密门户中可能是一人之下,而且掌握实权。 执法包金戈自内而出。 “特使情况如何?”总管官天霸迫不及待地问。 “已经醒转!” “伤势……” “极重,至高内家掌力所伤,五腑移位,幸而心脉未断,否则……” 总管官天霸重重地哼了一声。 “伤势是否已经稳住?” “这点……属下没把握。” “嗯!这个……”总管官天霸目芒连闪,点了点头:“太上曾经特别赐给他一粒‘赎命金丹’以避万一之时自救,他应该随时带在身旁,你问问他看,如他不能言语,你就在他身上仔细找找,找到后立刻给他服下。” “属下这就去办!”包金戈又急往后冲。 “报!”一名弟子急撞而来。 “何事?” “佟堂主与六名本堂弟子牺牲,傅护法重伤。” 总管官天霸的脸孔突然扭歪,姓陶的管事目瞪口呆, “一个司南誉竟然张狂到这种程度,如果不用非常手段除了他,本门还谈什么领袖武林,陶管事……” 眼里的绿芒凝成了两道光瞳,配上多角形的脸,使他变成了一头怪兽,狞恶之态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任谁现在只消看他一眼定会至死不忘。 “总管!”姓陶的管事赶紧躬下身。 “沉舟行动,你去执行!” “不计任何代价,快去!” “是!” 所谓第一号防御计划,就是关闭所有大小山腹通路,各类隐藏的利器定点发射,而人员则机动出击,可以说每一寸空间都充斥着死亡。 整个赤山岩的范围都在鼎沸的状态中。 丛杂的谷道里,惨号声此起彼落。 尸体,随处可见。 人影,疾奔乱窜。 到目前为止,所发现的敌人只是—个一—司南誉。 司南誉的身影有如出没隐现无常的幽灵,而幽灵一现便有人丧生。 无法正面接触搏斗是最恐怖之处,再好的部署,再强的实力全部都落了空,所有的秘密门户的高手疲于奔命,但又不能中止行动,这在江湖上极罕有的现象,很恰当的一个比喻,便是众多猎户,靠拳头木棍来围猎—只猛虎,其结果可想而知。 为了小楞子的无辜惨死,司南誉是真的疯狂了,对一个没有任何抵抗力的幼童下毒手,这种行为是不可原谅的,所以他大开杀戒以惩凶顽。 第291章 挖掘 现在,司南誉出现在三条谷道的交口处,他才一现身,各种暗器便如暴雨般漫天而至,密无点隙。 他研创的“司南誉神功”在这里发挥了无比的威力,互提神罡凝成了一幢钢罩把他罩在当中,所有暗器在到达他身边三尺之时便纷纷坠地,有时甚而反旋,太可怕了,—般江湖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见识这种场面。 人影不断涌现。 在信号指示下,所有以行动为主的全朝一点集中。 谷道塞满,谷顶也排满。 暗器逐渐稀落而停止,因为怕伤到自己人。 有人越众而出,迫向中心点。 不同方位,迫近的一共有七个之多,从标志,司南誉认出都是堂主级以上的角色,他很感谢“阴阳童子”提供的名单资料。 他现在是以身为饵,引诱更高的角色出现。 “呀!”厉吼声中,七名高手同时发动攻击。 这七名高手随便一个在江湖都可登上顶尖高手的排行榜,在联手合击之下,其威势可想而知,真如裂岸惊涛,排山狂澜。 “呜——乌光闪处,锐啸撕空,铁箫夭矫腾起。 于是,剑飞,人倒,惨号破空。 眨眼工夫,七去其三。 立即又有两名老者实上,这两名老者是奉总管之命机动策应的护法,功力又在原先七名之上,惊心动魄的惨烈画面叠了出来,剑箫交击之声似要刺穿的耳膜,原先的七名高手之中又有两个栽了下去。 实际上司南誉仍有所保留,并未全力展开击杀,因为他明白要对付的不止眼前这些,真正的强手尚未出现,不过即使如此,这场面已足使人丧胆亡魂, 骇人听闻的搏杀持续。 现场人数在百人以上,但够格出手的不多。 司南誉唯一感觉遗憾的是让本已受伤的蒙面特使兔脱。 “哇!”护法之一被箫砸碎了脑袋。 所有在场的全都大冒亡魂。 “沉舟行动!”厉叫突起。 场中央交手的招式突然—滞。 “轰!轰!轰”三声震天巨响,地动山摇,似乎整个赤山岩已被掀翻,尘沙土石夹着烟硝冲霄漫卷,变成了遮天盖地的黑幕,惨号之声响成—片,谷壁不断崩落,天地已是—片混沌,如果真有所谓世界末日,这便是的。 许久,天光重现,三条谷道已经全被掩埋。 重伤而不死的,发出不忍卒听的惨叫。 残忍而疯狂的“沉舟行动”牺牲了近百名弟子,目的只是为了对付—个司南誉。 下达这命令的是总管“丰都客”官天霸,他真的是丰都城来的客而不是阳世之间的人。 司南誉已被炸碎沉埋了么? 谷道的落土堆积有数丈之深,根本无法挖掘查证。 晨光曦微中。 司南誉回到了赵寡妇家。 老小子醉卧桌边,一盏油灯变成了发光的黄豆。 司南誉吹熄了灯,在桌边坐下。 “三郎,你回来了!”赵寡妇从房里出来。 “大娘,早!” 老小子坐正,揉了揉眼睛。 “小子,怎么样?” “司南誉暂时生死不明。” “你小子少逗,什么意思。” “本来就是这样!”司南誉笑了笑,把整个事件的经过叙述了一遍,然后道:“这不是生死不明么?” “痛快!”老小子拊掌,抓酒杯,酒杯是空的,吐口气变成拍桌:“好小子,的确是痛快,这些兔崽子最好是死光,小楞子一定也会大笑!” 提到小楞子,老眼又红了,他的确是非常痛爱小楞子,而小楞子却因大人的江湖恩怨而提早结束了短短的人生旅程,他是百分之百的无辜,真是造物不仁么? 司南誉内心一阵酸楚。 “三郎,既然司南誉暂时生死不明,你快去换衣服,我去厨房弄点菜,你和大师伯喝几杯早酒压惊。” “大娘,我一点也不受惊。” “那就算慰你辛劳吧!”赵寡妇转入灶房。 司南誉起身进房,以“换形神功”易形,换了衣着,再出房已是司南誉。 “小子,你这样子比较顺眼。”老小子笑笑。 “我也觉得很自在!”司南誉跟着笑笑。 对了,小子,你刚才没交代你是怎么逃过劫数的?”老小子横眉竖眼:“炸碎活埋了那么多的人.你小子居然连一点皮都没擦破,大摇大摆地回来还说不受惊,这到底……你会飞天?” “不错,正是飞天!” “你的动作比爆炸还快?” “呃!就是快了那么一点。”偏了偏头:“本来正打得热闹杀得过瘾,突然听到有人高叫一声‘沉舟行动’,几个拼命的招式倏然滞了滞,而且神色大变,我没时间去想什么‘沉舟行动’,但知道有怪事要发生,卷扬的飓风把我托得更高,趁势飞到了另一条谷道的峰头上,看看没搞头便回来了。” 司南誉说的满轻松的,换了别人不是飞人而是飞尸了。 “哈!沉舟行动,破釜沉舟的游戏,有意思,不过……不怎么切题。” “那该叫什么?” “烧屋子捉贼行动!” “很鲜,解释一下!” “家当全烧光,贼没捉到。” “哇!那我成了贼了?” “当一次也无妨!”老小子笑出了声。 “我想不透对方为什么要吼出来?” “简单,提醒自己人,能逃的就逃!” “晤!有点道理。” “赤山岩山腹中的密室外间。 总管“丰都客”官天霸坐着发怔。 执法包金戈惴惴不安地来回走动。 “包执法,特使身边没有‘赎命金丹’?” “没有,连衣缝都找到了!” “这……怎么可能?” “这第二遍搜找,属下自信绝无遗漏。” “该怎么办?特使不能在此久留,如果用一般内功疗法,至少得三天才能复原,最可怕的是被‘诛心人’揭穿真相……” “那只好先设法对‘诛心人’的嘴!” “不容易,那老东西比鬼还诈。” 就在此刻,姓陶的管事匆匆进入,分别向二人行礼。 “总管、执法……” “现场清理的结果如何?”总管官天霸问。 “重伤十七人,尸完整的有四十三具,被埋失踪的五十六人。” 姓陶的管事声音有些发抖,看样子他是人性未泯的一个。 “司南誉?” “可能被埋了,他当时是在中心位置。” “要是他脱身了呢?”总管官天霸眼中绿芒连闪。 “禀总管,这……绝不可能。” “万一有这种事呢?” “这……””姓陶的管事打了个哆嗦。 “陶管事,你为何在点燃引线之时叫出行动名称?”目芒成了碧绿的刀芒。 “总管!”姓陶的管事惶恐地躬下身:“卑属是忽然想到沉舟布置只有香主以上的同门知道,司南誉根本不懂,叫明了是想让在场的高级弟子知所躲避,保存……实力。” 说完,又打了一躬。 “这次饶你初犯!” “谢总管恩典!” “发动现有人力尽量挖掘现场,最好能找到司南誉的尸体,本座对上下才能有所交代,快去!” “遵命!”姓陶的管事行礼退出。 “包执法!” “总管有何吩咐?” “立即办两件事,第一,马上通知特使的关系人,说特使三日之后才能行动.自行想办法遮盖?第二,飞讯禀报太上特使目前的情况。” “遵命!属下这就去办。” 石家堡后坟场。 距无名坟约莫—箭之地,司南誉坐在草丛里背靠上包,半座半躺最舒适不过,他已经坐了一个时辰。 巨坟是石家堡密道的出入门,他在此地等东方月华姐妹,因为她姐妹出入石家堡都是利用这条秘密的地下道。而现在各方面的行动都已进入紧急阶段,要找她姐妹此地最合适,他的目的是要确实澄清石中龙神秘失踪是否与她姐妹俩有关。 由于暗中听到石家辉与“诛心人”的对话,“诛心人”的嫌疑已被排除,剩下的就只有东方姐妹和秘密门户两方面,只要再排除—方面,对象便可认定了。 他耐心地守候着。 日头已经偏西,映出了—幅衰草斜阳的凄凉画面。 蓦地,司南誉瞥见巨坟的长草起了波动,登时精神大振,集中了注意力。 一条人影冒了出来,不是东方月华,也不是她姐姐黑衣蒙面妇,而是—个从未见过的驼背老人,蓄了撮山羊胡子。 他是谁? 怎么会从密道出来? 司南誉大惊意外,他暗中进出过石家堡许多次,从没看过这老驼子,而且这密道是当初石中龙特辟的救生路,堡中除了几个至亲没人知道,这老驼子怎会知道? 老驼子佝着身躯一阵顾盼之后,朝这边走来。 司南誉准备现身截阻查个明白。 突地,又一条人影从墓后方向转了出来。 司南誉又是—震,现身的赫然是“诛心人”。 “诛心人”尾蹑在老驼子身后。 他们是一路么? 司南誉沉住气,降低身形沉入草丛。 老驼子已到了侧方三丈之处…… 像—阵旋风,“诛心人”突然截到老驼子头里。 “呀!”老驼子惊叫出声:“你……是谁?” “诛心人”三个字冷得教人起鸡皮疙瘩。 第292章 驼背 “你就是诛心人?”老驼子后退两步。 “不错,你没过也该听过,现在报上名号?” “名号?小老儿我……又不江湖人,那来的……” “少装蒜,快回老夫的问话?” “小老儿……驼子老七!” “你潜入石家堡何为?” “潜入石家堡,这……从何说起?” “老夫没耐性跟你蘑菇,你从这条不为人知的密道进入石家堡,直接去找二夫人玉凤,没错吧?” 老驼子又退了—个大步,两眼瞪得滚圆,颔下的山羊胡子也翘了起来。 “你……我老七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驼子,这里是坟场,坟场是埋死人的地方,也是野狗饿狼觅食的地方,你大概不想躺在这里喂野狗?” 老驼子的身躯更往下弓,头扬起,变成了一只醉虾。 “现在报上来路与任务?” 虾弓的身躯突然暴弹而起,凌空一伸一缩,仿佛—条怪虫,划弧弹射…… “诛心人”斜里冲云而起,挥掌,“波!”地一声空爆。劲气激荡之中,老驼子在空中翻了两滚,坠回地面,居然落地便站稳,这一份功力还真惊人。 双方又是相对之局。 “诛心人”没再开口,伸手便抓,老驼子沉哼一声,举掌反击,“诛心人”易爪为掌,正好迎上,掌与掌互击,发出“砰!”然大响,劲风横溢,老驼子打了个踉跄,“诛心人”掌又攻出,出掌的角度部位诡辣到了家。 短短三个照面,闷哼突起,老驼子的驼蜂着实地挨了一掌,一股血箭冲射出,足足有两丈之远。 “砰!”又是一掌。 “哇!”惨叫声中,老驼子的身躯离地飞起,又掉回地面,一样东西从短衫内脱出,他的背突然不驼了,原来他是个假驼子。 司南誉静静地欣赏。 “诛心人”上步、弯腰、伸手把假驼子抓了起来,扣牢他的腕脉。 “现在你可以说实话了,什么门户?” “门户……没有定名。” “主人是谁?” “只知道……他被尊为太上。” “你到石家堡秘密见二夫人,目的是什么?” “奉令传一个讯。” “传的是什么讯?” “……” 假驼子不吭声。 “快说?” “啊!”惨叫夹以一声“咔!”假驼子腕骨已断。 “说?” 假驼子依然不吭声,但断腕仍捏在“诛心人”手里,痛得他眦牙裂嘴,山羊胡子连翘.眼珠子几乎要突出眶外。 “你想要尝点重的?” 假驼突然全身—震,强直,口里鼻里沁出了鲜血,他竞然自断了心脉;“诛心人”松手,尸体栽倒,司南誉心里在想:“这假驼子分明是秘密门户中人,他能利用秘密道进出当然不是头—次。听‘诛心入’的口气,他知道假驼子进堡去见二夫人却不知道原因。现在令人不解的是秘密门户不择手段对付石家堡,怎么又会派人联络?二夫人出卖石家堡?这不可能?石家辉是她的亲生儿子,已经继任堡主……” “诛心人”木立着,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司南誉由“诛心人”又想到蒙面特使,目前仅知蒙面巾之后的脸孔是石家辉,而解释是要藉以引出真的特使,这是事实么?如果不是又试作何解释?难道母子二人共同出卖石家堡?这简直不可思议? 接着又想到已经被杀灭口的堡中总管“万事通”秋兆年?他是最早暴露谋叛身份的人,而杀他的是蒙面特使,这几方面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问题诡谲得不像是真的,但偏偏事实又是如此。 还有,石中龙的神秘失踪,这似乎说明了某—事实,可是却理不出头绪, 最后,竟会回到东方月华姐妹的身上,如果她姐妹与秘密门户有关,一连串的如谜行动都是为了复仇,这似乎就有那么—丝线索可循了…… 想得出神,“诛心人”不知何时离开。 司南誉起身,步了过去,不由大惑,“诛心人”竟把假驼子的尸体也带走了,这又是为什么? 夕阳红得像血,染红了整座坟场。 一条人影在坟场中绕圈飞驰,由外而内.圈子愈来愈小,夕阳余晕中像—只翩翩的彩蝶,看样子是在找人。 司南誉惊奇地盯住那人影。 三圈、四圈,施到了近前。 司南誉认出了来人,喜之不胜地腾起了一个大空翻。 “啊!”一声欢叫,人影飞泻身前,是小翠。 “小翠!”司南誉先出声。 “十三哥!”小翠娇喘道:“不对,我们不该用这种称呼。” “是,文兰姑娘。” 两人相视—笑。 “三郎,我真担心找不到你。” “我看你兜圈子跳就知道你在找人,有事么?” “怪事一桩,你看!”说着,把—个小字条递给司南誉。 司南誉接过手,字条只两指宽,长四寸,细小的字迹,写的是“敬陈太上,特使内腑重伤待疗,身上无赎命金丹”,后面画了个恶鬼头。他的心弦立即崩紧,字条上的记号跟在石家堡后花园所获指令上的一模一样,而蒙面特使是在赤山岩被自己击伤的,这太上显然便是秘密门户的首脑了。 “这字条哪里来的?” “—只被老鹰抓伤的信鸽腿上。” “哦!不是怪事,是巧事。” “怎么说?” 司南誉概略地说了—下先后情况。 “这么说……”小翠翻动了一下大黑眼珠:“这是秘密门户中的飞讯?” “不错!” “那只信鸽呢?” “伤得太重无法再飞,老小子炸了下酒。” 司南誉吐口大气。 “如果信鸽还能飞,我们便可加以利用,侦测出秘密门户的舵坛所在,既然下了油锅就不必提了,这个……我有办法查,说不定今晚例可以揭开秘密门户之谜。” “噢!怎么查法?” “这只能由我一个人单独行动,你先回去。” “看,有人来了?”小翠用手一指。 “是她?”司南誉藏起字条。 来人又到近距离之内。 “原来是她!”小翠已经认出来了。 “你暂别现身,我要找她查证一件重要的事。”司南誉说完,立即迎上前去。 来的正是司南誉要等的东方月华,没蒙面。 “三郎,你……怎么会在这里” “专门来等你的!”司南誉笑了笑。 “哦!”东方月华眸光闪动:“你怎知我会来?? “碰运气,反正除了这没别的办法。” “找我有事么”” “有,大事—桩!”司南誉耸耸肩:“小浪女……” “什么?你叫我小浪女?” “这有什么不对,老小子叫你小浪女,他是我师父,我这做徒弟的能不跟着师父的脚步么?嘻嘻!” “说你的大事吧?”东方月华不想争辩下去。 司南誉神色严肃,作出非常正经的样子。 “关于天下第—家老家主石中龙失踪的事……” “怎么样?” “你知道他的生死下落?” “你……在问我?” “对!” “那我问谁?” “小浪女,我是很认真的,我在听说石中龙失踪之后,首先想到的便是你姐妹,因为石中龙已经瘫痪,而你姐妹俩复仇心切,又知道堡中地下密室的机关布置……” “你怎么知道这些?”东方月华神色大变。 “简单,司南誉知道的我全知道。” “他怎么可以……”东方月华粉腮泛起了煞气,连连咬牙:“想不到司南誉言而无信,竟然泄漏别人的隐私,这笔帐我非找他算不可。” 愤懑之情溢于言表。 “你承认了?”司南誉不理对方的反应。 “我承认什么?东方月华用吼的。 “绑架石中龙。” “没这因事,我也正在追查他的下落。”狠盯了司南誉—眼,没好气地又道:“你凭什么客这档事?” “当然有我非管不可的理由。” “什么理由?” “你说出他的下医学我再告诉你。” “如果我不说呢?” 司南誉错愕了—下。 “你非说不可!” 态度语气都非常强硬,他是间一次对东方月华如此说话。 “我偏不说,你能怎样?” 两句话便到了决裂的边缘,司南誉真不知如何是好。 对她动武么?这有违良心与道义。 就此放弃么?现实不许他这样做,一时之间他怔住了。 “我知道你很有本事!”东方月华铁青着粉腮:“不过我告诉你,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向你低头。” “我会杀你么?”司南誉苦笑。 “那你凶什么?”东方月华口气松了睦。 “我是情急,因为……我必须要知道石中龙的生死下落,这对我非常重要,坦白说,对司南誉同样重要。” 东方月华的脸色—连数变。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我也极想知道,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的话?” “你真的不知道?” “要我发誓吗?” “那倒不必,可是……谁会掳走—个事实上已经毫无作为的废人呢?” 司南誉眉峰已皱在—起。 “你刚才说对司公子也同样重要?” “不错!” “那我明白了,你们的目的在‘玄功解’。” “错,完全错了,我们根本不在乎什么解。” “那究竟为了什么?”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第293章 出头 “不稀罕,不说拉倒!”东方月华披了披樱桃小口,默然了片刻又道:“你为什么不怀疑“诛心人’?还有那批行动诡异的秘密门户中人?再有便是‘偷天指’杀害石家庆的凶手?我比他们更值得怀疑?” —连串问号,问得司南誉哑口无言,的确是如此,她说的很有道理,她列举的这些对象都有可能,除了野心者外,还有暗中的仇家…… “什么人?”东方月华目光射向小翠隐身之处。 “是我!”小翠只好大方地现身出来。 “你……小翠的姐姐……你们俩原来……” “我们是在—道。”小翠步近。 “你说……我们?” “对,这没错,我和三郎两个人不说我们说什么?怎么,你觉得刺耳?其实……也没什么,我跟三郎只算普通朋友,听三郎说你曾经亲口说过考虑嫁给他,我不会跟你争的。” 小翠笑笑,她的容貌已变,但个性未改,想什么便说什么,不管别人是否受得了。 司南誉想阻止也没办法。 东方月华冷笑了一声,侧瞄了司南誉—眼。 “柳文兰,你喜欢司南誉就直接说好了,我不会跟你争,所以你也不必让,我当初说的只是一句玩笑话,不作准的,你可以当面问他,我说过要考验合格才考虑这问题,他不合格。” “那太好了!”小翠抬了下手掌:“不过……” “不过什么?” “你不是尖扁担挑水,两头落空了么?” “什么意思?”东方月华粉腮骤寒。 “我喜欢三郎,你爱的是司南誉,可是司公子铁定爱我妹妹小翠,这不是两头落空么?” 小翠是笑着说。 司南誉啼笑皆非。 “柳文兰,司南誉还爱你妹妹?” “什么叫还爱?他们本来就是一对,很早就是—对,雷打也打不开。” “小翠还好么?” 这句话问得很古怪。 “很好,她已经回无剑山庄待嫁。” 东方月华的粉腮变了又变,女人最不能忍受的便是这种事,所爱的不能遂愿,比要她的命还要严重百倍。 “哼,这笔帐我会跟浪了十三算!” “你凭什么?” 小翠得理不让。 “你没资格问。” “笑话,小翠是我妹妹,她跟司公子好是父母认事的,我为什么没资格问?” 小翠一副笃定的样子。 东方月华的粉腮一片煞白。 “柳文兰,别得意太早。” “呵!难道你要用抢?” 东方月华一咬牙,一瞪眼,双掌缓缓立起。 司南誉不由大急,他知道东方月华要准备施展“般若三式”,自己是不在乎,但小翠可能无法与这抗衡,如果小翠也使出“无剑之剑”,双方必有—伤,而伤者可能就是小翠,他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身躯朝二女—横,大声道:“不能动手!” “你想管?”东方月华冷厉地喝问。 “小浪女,都是自己人嘛,何必……” “谁跟你是自己人?” 小翠一撇嘴。 “三郎,你让开,我不信邪,谁怕谁?” “小翠,哦!不,文兰,别让我为难。” 东方月华已蓄足攻势。 “司南誉,你想代她死?”这句话够狠。 “小浪女,别……说得那么难听,怎么……” “你不闪开我可要出手了。” “不动手不行么?” “不行!”东方月华掌已随声划出。 “般若三式”又或称“般若神功”,乃是“无缘师太”穷毕生精力所创,其中含蕴有佛门至高心法,玄奥绝伦,威力无匹,司南誉要不是在无缘庵外巧窥门径,还真应付不了,现在,他当是游刃有余。 “波!”劲气四溢。 司南誉硬承了—记,身躯纹风不动,这份能耐不但东方月华震惊莫名,小翠也为之骇然,在她的印象中,三郎的功力还高不到这种程度,是老小子调教的么?当然她不知道司南誉融功创功这一段。 事实上司南誉已经有了保守,他没有实施反震,因为出手的并非敌人,否则的话,情况会更加骇人。 东方月华呆住。 司南誉朝小翠使了个眼色,要她忍耐,然后又目注东方月华。 “小浪女?总该消气了吧?” “你—定要代她出头?” “唉!都是自己人嘛,何必呢?你不嫁给我没关系,我这个人一向看得开,也有自知之明,我比不上司南誉,不过,我奉劝你一句,司南誉是人不是东西,东西可以用争的,人得要看他自己的意愿,你两个为这翻脸不是毫无意义么?到此为止算了。” “不行,我争的是一口报导!” “哼!”小翠从鼻孔里哼出了声:“光你生气,别人是死人?”妖躯—个斜弹,改变角度,避开了司南誉,立掌为刃,闪电划出,她已展出了家传绝招“无剑之剑”.在江湖中这是令人丧胆的杀手! 东方月华也立即施展“般若三式”第二式,比第—式更具威力,如山暗劲使得周遭空气浪涌雷鸣。 司南誉错步旋身,正夹在两女之间,两种震世的神功杀着同时袭击上身,两个女的发觉时已不及收势。 暴震裂空,回声如一串奔雷。 闷哼声中,司南誉的身躯像绣球般抛上半空,然后像一支箭的巨鸟垂直下坠,重重摔落地面不动了。 两妇同时“啊!”出了声,收手木立。 司南誉呻吟了—声,人还是没动。 “三郎!”小翠应叫一声,上前单膝着地:“你……你要紧么?” “大概,死……不了!”司南誉声音微弱。 小翠仰脸狠盯着东方月华.从牙缝里进出声音道:“三郎如果有什么……不好的后果,找绝不饶你!” 东方月华心里已然反悔,但表面上她又不能认错,咬咬牙道;“我们彼此,你不找我我也会找你!” 说完,转身疾掠而去。 日头已落尽,剩下西天—抹残霞。 “司南誉,誉哥,你真的……不要紧?”小翠哽姻: “我……是不要紧!”司南誉手脚动了动。 “让找看—看你的伤……”小翠伸手检视。 “不必了!”司南誉扒开小翠的手。 “可是……” “小翠、我……要是死了……” “不会,你不会死,不许你说……”小翠泪水盈睫。 “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那……我背你回去,老小子一定能……” “你背得动……我么?” “绝无问题!” 个奇传的身影出现在丈许之外,不知是何时来的,仿佛他原本就站在那里,目芒有如两道冷电。 “用不着背了!”其声震耳。 “啊!”小翠惊叫抬头:“你……什么人?” “武林执法!” 不速而至的赫然是秘密门户执法“鬼雷”包金戈。 “武林执法?原来你就是……”小翠起身。 “小翠,你快走!”司南誉用极低的声音说。 “我不走!” 小翠当然不会弃司南誉于不顾。 “避远一点,快!” “十三哥……” “我会对付他!” “别想骗我走,要死……死在一起。” “哈哈哈哈……”包金戈向前挪步,停在六尺之处:“小子,这是你命该绝,老夫要活活撕了你。” 小翠退后两步,立掌,准备出手。 “不错,还有美女陪着上路!”包金戈得意之极,在应家坟台他有司南誉手下吃瘪,这种机会千载难逢。 “姓包的,别得意太早,你会有这种运道么?”司南誉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不似刚才那般虚弱。 小翠不禁有些狐疑,司南誉快速自疗么?这很有可能,刚才他要自己离远一点,显然有某种打算,自疗需要的是时间,想到这里,她便不急于出手保护他,只是仍全神戒备,必要时才出手。 “小子,看样子你不甘心认命?” “认命就不叫司南誉!” “不认命还是死定了!”包金戈握拳上扬。 小翠大为紧张,司南誉真的有所打算么?他已经没有时间,如果事非所料,自己只好全力—搏,生死听天。 包金戈挥拳,放开…… 小翠娇躯—挪。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司南誉的身躯像蚱蜢般跞弹起来。 “隆!”声—响,天摇地动,土石崩飞。 同—时间,现场响起一声闷哼。 情势在骤然这间完全改变,司南誉笔直地挺立着,“鬼雷”包金戈已退离原立足点—丈之多,虬髯染红,点点滴滴。 司南誉为了—击奏功,“司南誉神功”用了十成力。 小翠木立了,这情况太出她意料之外。 “坐下!”司南誉大喝一声,又挥出—拳。 “砰!”包金戈真的跌坐下去,口身又告溢出。 司南誉直迫包金戈身前伸手可及之处,加戳—指。 “小子,你……”话被血流阻住。 “姓包的,现在你想自杀也已经办不到,只留你—张嘴能动,咱们不多费口舌.好好回答问题,你只要有一句话含糊,我便废了你身上—样东西,先想清楚,愿意五体不全还是从实回答我的问话。” “你小子……算什么玩意?” “哈!姓包的,听清楚,本人乃是‘天理人道流’的开山鼻祖,武林第二怪,江湖第一人司南誉!” “呸!” 第294章 线索 “啪!”—记巴掌落在包金戈右颊,数颗牙齿随血水喷邮,毛脸登时高了一寸。 “听着,现在回答第一个问题,你们太上是谁?” “你……做梦!” 小翠突地弹身上前,隔空点出一指。 “啊!地一声凄哼,包金戈翻倒地面,四肢一阵抽搐,开始翻滚扭动,象受伤的野兽般惨号起来。 这一手是“无剑山庄”专门用以对付穷凶极恶之徒的绝活.叫做“搜魂指”,的确可以搜魂吓魄,任你是—等—的暴徒恶客也禁受不起,被这指法点中的立即气血逆行,五腑六腑有如被虫咬蛇钻但求速死,由于太过残酷,所以庄主柳如风只传子女不传弟子,而且严格要求,若非对付极恶之徒绝不许用。 包金戈抓地啃土,发出来的号声已不象是人的声音。 司南誉不知道小翠有这一手,看得直皱眉。 包金戈的功力已被司南誉所封,是以撕抓啃咬的结果是指断肉靡。 天色已昏暗下来。 包金戈力竭声哑,变成狂喘,但痛苦丝毫未减。 “说是不说?”司南誉咬着牙问。 “我……我说……我……” “小翠,解了他!… 小翠又虚点—指。 包金戈仿佛断气前的猪羊,喉头里发出“咕咕!”怪声,好—会才平静下来,象一堆烂泥般瘫倒在地上。 “说,太上是谁?” “是……是‘鬼秀才’!” 司南誉像被暴雷轰顶般全身剧震,石家堡大公子石家庆死于“偷天指”,而“偷天指”传说中是“鬼秀才”的独门绝技,传言他已死于当年八大门派掌门的联手,想不到他还活着,算来已是百岁之人…… “偷天追魂,换日夺魄,阎王好见,秀才难当。” 小翠念出了当年江湖流传为“鬼秀才”而作的歌谣。 司南誉的情绪许久才平静下来。 “鬼秀才人在何处?” “吕梁山总舵!” “为何要跟天下第—家作对?” “为了……复仇!” “什么?你再说—遍!” “为独生子复仇!” “说详细些!” “太上独子……三十年前被石中龙所杀,还……霸占了他的儿媳,” 包金戈现在是有问必答,他受不了搜魂指。 “啊!”司南誉又怔住,这可是想像不到的秘辛,久久才开口:“他的儿媳是谁?” “石二夫人!” “啊!”这一声响“啊!”是司南誉和小翠同时冲出口的,这太惊人了,简直可以说骇人听闻,堂堂石二夫人是仇人之媳,谁敢相信?” 这一来,许多难解之谜似乎露出了端倪,但也更加复杂迷离。 司南誉现在无法去逐—分析。 “特使是谁?” 这是相当重要的关键,只要一打破,真相便明大半。 “特使便是……” 话只说出—半,突地身躯一挺,双目暴睁,瞬即断了气。 司南誉也是双目暴睁,他是气极怒极。 小翠却是惊“啊!”出声。 照情形判断是被暗器狙杀灭门,因为包金戈已没自决的能力。 以两人的能耐竟然被狙击得手.实在是说不过去,狙击者使用的是什么暗器,竟然无声无影? 能在这种情况之下一击成功,这出手的定然是个相当不赖的高手。 包金戈身为执法,位份已相当不低,竟然—样被杀灭口,这可以想见“鬼秀才”的统御手段是如何酷烈。 月黑里,又是土丘累累,要发现敌人很难。 司南誉蹑空而起,一连三旋,什么也没发现,只好落回原地。 “发现什么没有?”小翠恨恨地问。 “什么也没有?” “人是怎么死的?” “十有九是暗器。” “暗器?不见人影……”小翠望了望包金戈的尸体,“如果是暗器,一定是很特殊的暗器,施发暗器的人—定也是此中能手,三郎,我是女人不方便,你仔细检查一下,也许能找出线索,很有可能会碰上。” 司南誉点点头,动手检查象仵作验尸仔细。 小翠掠上—个较高的坟堆警戒。 约莫—刻光景,司南誉栗叫了一声:“怎么可能!” 小翠掠回急问道:“发现什么?” 司南誉摊开手掌,掌心托着—个制线大的铜环,环上有个钮子大的红绒小球。 小翠惊声道:“这是什么?” 目光定定地望着司南誉的手心。 司南誉簌簌直抖没答话。 小翠大感困惑,轻拍了司南誉—下。 “三郎,你说话啊,这是什么东西?” “这……这……”司南誉还是发抖。 “这是什么嘛,说呀!”小翠情急大叫。 “都天令!”司南誉吃力地说了出来。 “什么?都天令?”小翠全身—震,栗叫出声,连退了三步,大眼圆睁,直瞪着司南誉,久久才发出声间道:“这就是天下第一家的家主‘武林千岁’石中龙震慑黑白两道的暗器‘都天令’?你没有……搞错吧?” 司南誉木然不答。 “以前……我只是听说过,今晚算开了眼界,可是……石中龙已经中风瘫痪,而且又传出被人掳劫失踪,这怎么可能?” 小翠喃喃自语。 “晤!”司南誉似在呻吟。 “神秘门户是石家堡的死敌,杀人灭口目的是封嘴,而用的是‘都天令’,这……” 小翠又自语。 司南誉又是—声呻吟。 “三郎,为什么‘都天令’不朝你或我而发?”小翠上前:“如果对人而发,你能避得过么?” 司南誉目芒陡地大盛,象电花迸放,十分可怕。 “我会查个水落石出。”他终于开了口。 “怎么查法?” “我有我的路数,我先送你回去。” “送我回去?你的意思是……” “这件事只能由我自己单独去办。” “那……我自己会回去,你去办你的吧!” “不,我不放心!” 小翠芳心深处涌起了一缕甜密。 二更初起。 二夫人玉凤与月女在房间里坐谈。 “二娘,您刚才说二叔……”月女柔声问。 “他在办—件重要事,三天后才能回堡。”二夫人的神色不太自然。 “不知办什么大事?” “捎信的没说,我……也猜不到。” 月女低了低头,蛾眉微蹙,灯下,神态更为迷人。 “二娘,会不会是他找到了爹的线索?” “唉!”二夫人深深叹了口气;“但愿是如此,这些日子来我过的真不是人过的日子,都快急疯了,这事太古怪,对方怎能进出密室?劫走了个残废了的老人目的何在?如果是复仇,怎么不干脆杀了……”话尾顿住。 “二娘,依我看……对方可能准备挟人要胁。” “可是……为什么这么久不见下文?” “掳人者不知安的是什么心?”月女摇摇头:“二娘,恕我说句不怕您责备的话,自从家庆不明不白遭遇不幸之后,我就—直担心可怕的事会接二连三地发生,难道说……堂堂‘天下第一家’就从此瓦解冰消么?” “月女!”二夫人瞪大眼,寒芒毕射,但随即又黯淡下去,轻轻叹息了一声:“这不怪你,有时我也……” 我也什么没有下文,但可想而知与月女的感慨差不多。 “二娘,我……一定要为家庆讨公道,只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无从讨起,对不对?” “是,到现在为止,我们不知道真正的敌人是谁,而已经现形的又敌我难分,到底他们是一路明分暗合,或者是本来就不同路数,各怀目的,最严重的是爹的失踪,他老人家是天下第—家的象征,目前这形象已经遭受破坏,如果不能挽回,重振声威,那将是……名实俱亡,听说以前大娘和一位小叔母子同遭不测……” “你听谁说的?”二夫人声色俱厉。 “这……”月女垂下目光:“也不是听谁刻意说的,只是……偶尔听到—些片段,我把它连起来想。” “你说下去。” “爹因此痛不欲生,认为这是他当初开基创业所种的因,到了晚年,自责更深,所以才提早传位给家庆……” “月女!”二夫人声音趋缓和:“你是石家的媳妇,也是第二代的女主人,有些事当然不能瞒你,你想的没错,事实是如此!” “二娘!”月女抬起眼:“大娘母子安葬在……” “唉!惨就惨在尸骨无存。” 月女瞪大杏眼,半晌说不出话。 窗外暗中伏了条人影,距窗子约莫两丈,是司南誉。 照理,这么远的距离,是无法听到房里人谈话的,除非是练成了天视地听之术,司南誉却听了个—字不漏,他练就的“司南誉神功”是揉合内外功的上乘,连带使视力听力也达到了超人之境,这种成就,百年难见一人,正应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句古话。 这时,他感觉到不远的地方来了人,没有声息,没有影象,但他确实地感觉到,不但感觉到,还判出了方位。 来者是谁? 谁具备这么高的功力? 他转头,冷电般的目芒射向对方隐身的位置。 “什么人?”声音极低,但以内功发出细而尖锐,指向定点,定点多外即使听觉很灵敏也难听到。 “诛心人”几乎是同样的定向定点声音。 第295章 名单 “是阁下?”司南誉心头一紧,“诛心人”真可谓阴魂不散,他总是在不意的情况下出现。 “老夫有话要跟你谈!” “此时此地不宜?!” “到后花园,老夫先去等你!”说完声音顿杳。 司南誉略作考虑之后,悄然离开。 二夫和月女根本就没发觉。 后花园。 花本深处。 司南誉三浪与“诛心人”面面相对。 “阁下要跟在下谈什么”” “司南誉,开门见山地说,你对石家堡既不是寻仇报复,也不是为本无其事的‘玄功解’,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司南誉考虑了许久。 “阁下对在下紧盯不放,目的又是什么?? “究明—个真相。” “什么真相?” “你先回答老夫的问题。”话锋略略—顿:“司南誉,我们都在暗中摸索,都想发掘什么却又苦于找不着着手之点,如果尔虞我诈,只是在费时间,兜圈子,永远得不到真相,不如坦诚相见,无论恩怨情仇,爽快作一了断。” “有道理。”司南誉点点头:“不过,首先要澄清—点,阁下的立场,是为了个人还是石家堡?” “二者都有,看事论事。” 司南誉疾转了—个念头,反正凭自己的身手,绝不怕对方玩什么花样,敞开来谈,也许真能发掘出事实真相。 “好,我们就敞开来说,在下目的是要查明多年之前所发生的一桩离奇公案。” “什么离奇公案?” “石夫人母子惨遭杀害的公案。” “诛心人”身躯陡的一震,目芒变成了银线。 “这公案……跟你有关?” “有!”很决断的回答。 “诛心人”凝视了司南誉许久。 “关系何在?” “在下暂时保留!” “诛心人”又沉默了一会。 “别人的家事为何由你来查?你以什么理由干预?” “当然有我非查不可的理由,在下说过暂时保留。” “你是要查凶手还是……” “对,查出真凶,要他还出公道。”司南誉的目光变成了霜刃:“阁下与石中龙是至交,处处显示在暗护石家堡,对此公案何以教在下?” “诛心人”无言。 “石中龙何以会神秘失踪?? “诛心人”仍无言。 “那现在应该由在下来请教了,阁下刚才说紧盯在下的目的是想究明—个真相,什么真相?” 司南誉以一种钢铁般的言态发问。 “现在问题简单了,老夫要究明你对石家堡所采取行动的目的和动机,你已经说出了重点,就是如此。” “究明了又怎样?” “说过了,作适当的了断。” 司南誉咬咬牙。 “你能代表石中龙作了断?” “可以!”诛心人不假思索地回答。 “包括人命债?” “不错!” 司南誉大为震撼,“诛心人”竟然要代石中龙了断恩仇,居然包括人命债,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暗夜,看不见脸上的神色,但“诛心人”的目光是坚定的,这证明他说的绝不是假话,司南誉看得出来。 想不到骄横跋扈的石中龙居然会交到这种肝胆赤诚的朋友,敢于放言为朋友卖命,江湖上确不多见。 “阁下堪称义薄云天‘”这句话不知是褒还是嘲讽。 “尽本份而已!” “以阁下的能耐,难道查不出石中龙失踪的原因?” “司南誉,老夫已经承诺代他了断,一个残废之人失踪对你而言已经无关紧要,你还有什么未竟之言?” “好,那请阁下答复,石家有几人会使‘都天令’?” 语音沉凝而有力。 “以老夫所知,此项绝技石中龙并未传授任何人。” “确定?” “可以这么说!” 司南誉心念疾转,把到口边的话硬咽了回去,因为还有另外—个同样的问题必须查证,这是他今晚潜入石家堡的主要目的,既然凑巧碰上“诛心人”甘愿承揽—切,这是极佳的查证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在下有个问题阁下务必要回答。” “你说!” “二夫人玉凤是什么出身来路?” “诛心人”像被蜂螯蛇噬般猛打一个战颤,目芒连闪,好半晌才开口。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别问为什么,请回答。” “这……不清楚。” “好!话到此为止,既然阁下不愿坦诚以见,再说什么也是多余,准此而沦,阁下所谓要代石中龙承担一切恩怨根本不足信,到底居心何在阁下自心明白,在下不想猜测,今后行事各凭心意,最后—句话,凡是干预在下行动的,在下将视之为敌。” 司南誉微显激动,他倒不是用激将法,而是由衷之言,反正他已都有了头绪。 “诛心人”目光游移不定,显然他在急转念头。 司南誉徐徐转身,准备离去,他已经打好了主意,只要“诛心人”敢再干预,他就绝不留情地出手。 踏出了三步…… “司南誉,你稍待!” “怎么?”司南誉止步,但没回顾。 “我们平心静气把话说清楚。” “阁下准备实话实说?” “嗯!” 司南誉缓缓回过身来。 “阁下请说,在下在听!” “老夫先要知道你的出身来历。” “在下不接受任何条件,阁下愿就说,在下所保留的那份,必须要等到最后时刻才能公开,但也只限于特定的对象,如果阁下成为特定对象时,不劳动问在下自会主动奉告。” 司南誉坦白的表明态度,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诛心人”的目芒又变为栗人的银钱。 司南誉地抬了抬手,低声道:“有人来了。” 他是凭超感觉感受出来的,就像发觉“诛心人”来时一样。 “诛心人”凝神默察了—阵才点头道:“司南誉,你的功力在老夫这上。” 这是由衷的赞美,他经他早警觉。 司南誉没吭声,专注于逐渐接近的人。 人已到,不止一个,是三个,停在三丈外的花径上。 司南誉与“诛心人”停身的位置树密叶茂,从枝隙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而不虞被对方发现,以两人的功力,三丈之隔根本不成其为距离,听觉不会受阻。 花径透空,可以看出是一老二中年。 “总管,准能碰上‘诛心人’么?”中年之一问。 “机会很大!”老的回答。 司南誉与“诛心人”互望一眼。 “诛心人”微颔首,表示对方是找他来的。 司南誉却是精神大振,这老者被称作总管,照“阴阳童子”所提供的名单,老者便是“丰都客”官天霸,被江湖尊为暗器之圣,这对付秘密门户各个击破的好机会。 他突然想到被灭口的执法包金戈,他是死于“都天令”,官天霸既是暗器之圣,对此道当然有独到之处,模仿石中龙的“都天令”不无可能,何况还有得力内应…… “请示总管……”另一中年开口:“如何行动?” “照特使的指点,你两个立即进入监视位置。” “遵令!”二中年齐声回答。 “记住,发现‘诛心人’踪迹时立即发出讯号,不可现身,以免平白牺牲,由本座亲自对付,勿伤堡中武土!” “属下遵命!”二中年分开,各朝一个方向走去。 “诛心人”立即用手势表示要司南誉去对付右边的一个,他自己对付左边一个,然后再回头来对付官天霸。 两人悄然各扑目标。 官天霸站在原地不动。 气氛变得十分诡谲。 “啊!啊!”两声低沉的闷嗥从不同方向传来。 官天霸身躯一震,他已意识到发生了情况,正考虑采取行动,一条人影幽灵般飘现他的身前,是个蒙面人。 “诛心人?”官天霸脱口叫出,目中绿芒立盛。 “你们是特到此地来找老夫的?” “不错!” “找老夫何为?” “除敌!” “哦!你是谁?什么立场?” “这你就不必问……” 突地,一个声音接口道:“秘密门户总管‘丰都客’官天霸,靠暗器起家的!” 发话的是司南誉,他这么说是提醒“诛心人”防范对方的暗器。 “什么人?”官天霸栗声喝问。 “嘻!是我,‘天理人道流’开山祖师司南誉。” 随说随现出身来,站在花径的另一端,与“诛心人”相对,把官天霸夹在中间。 官天霸左右一扫,然后绿芒偏向司南誉。 “原来你小子就是瞎跳胡蹦的司南誉,老小子应该也到了?” “他老人家才不屑跟你这等角色对手,我司南誉对付你已经是嫌过头了,你那些破铜烂铁要使就赶快抖出来,不然我一出手你可就没机会表演了!” 司南誉这几句狂话足以把对方气扁。 “司南誉,由老夫来对付他!”诛心入脚步一挪。 “你阁下—边凉着,留点精神,我们的话还没谈完。” 言中之意很明显,他怕“诛心人”应付不了官天霸的暗器,如果有失闪的话,未竟之言就无法谈了。 “嘿嘿嘿嘿……”官天霸怒极而笑:“一客不烦二主,你两个干脆齐上,省得本座多费手脚。” 第296章 真格 “哈!姓官的.你不怕风大闪了舌间?就凭你这点道行也敢狂吹大气,在本祖爷面前,你这老王八不缩回壳里去反而伸脖子.真的不知死活。” 司南誉边说边上前欺身,他没试过对方的暗器,但既能称圣,当然是不同凡响的,口里轻松,暗中已布起神罡护体,大话已说了,自不能吃瘪丢人。 “哈哈……”狂笑声中.官天霸振臂旋身,无数星点朝两端激射,如两张网罩出,这是有形的,其中还有针芒—类无形的,控制了两个不同空间,—个人能同时发射不同暗器,而且种类繁多,真的是惊世骇俗。 “诛心人”连连圈拳发出劲波。 司南誉只加强护身罡气,原姿不动。 漫天暗器零落消散。 官天霸大为震惊,—老一少的功力超出他的想像。 “啊哈!”司南誉怪笑了—声,大步上前,口里道:“姓官的、表演完毕.咱们现在来硬的.我要打碎你的乌龟壳。” 最后一个字出口,正好到出手的距离,—掌直劈而出,极普通的招式,但却蕴有最上乘的功力。 官天霸左掌如刀下截,右手—记劈空掌。 他这—着是极大的错误,他不知道“司南誉神功”重功力而不重形式。 司南誉直劈的手掌中途滞住,正好避过对方下截的左掌,但内力已在这滞之间发出,迎上对方的劈空掌,硬碰硬的接撞。 “隆!”然一声巨响,劲气四溢,引起一连串“波!波!”的惊人裂空声,官天霸踉跄倒撞三、四步,正巧撞到“诛心人”身前。 “诛心人”不知是保持君子之风,还是不掠司南誉之美,他没有出手。 官天霸刚刚稳住身形,司南誉在原地又推出一掌,身为总管,其身手当然不是等闲,他没硬接,闪电般一个斜旋,弹射向侧方花径之外。 司南誉的功力已达收放由心之境,一见官天霸闪避,立即消势,否则随这一掌的将是“诛心人”。 “诛心人”的身躯突然晃了两晃,—个倒挫,随即反手朝胸胜利之间摸索检视。 司南誉目光一扫,便看出“诛心人”是中了暗器,登时杀机大炽。 对付官天霸这种人物,丝毫不能大意,更不能稍留余地,光凭外号“丰都客”都可想见其人之可怕。 既然被封暗器之圣,施用暗器当然已达超凡之境,在任何情况之下都能展其特技,刚刚他是闪避正面一击,居然也趁机伤人。 “诛心人”似把什么放入口中,又自点数处穴道,显然他中的是淬毒暗器,官天霸蓄意要他的命。 官天霸略略—窒之后,自知事不可为,身形再起…… 在司南誉面前玩“逃功”,简直是班门弄斧,后起的身形标得更快、更高,而且斜掠截击,角度距离俱致完美之境,令人叹为观止。 “波!”挟以—声闷哼,官天霸坠落地面,但触地即起,又告站直。 司南誉下落之势稍缓,足未沾地,五点寒星呈梅花形罩至,他意动功生,没作任何动作,寒星被罡气弹震散飞,人也落实地面,双方相距储备尺,又呈正面之势。 宫天霸肝胆俱寒。 司南誉这下可认真了,非撩倒对方不可,冰声道:“咱们现在玩真的!” 声未落,双掌已经划出。 他这—击是揉合了“般若三式”,老小子的新招和他自身原本的绝招而成的“司南誉神功”,集玄奥奇诡凌厉浑厚之大成,第—次他以对方试手。 闪无可闪,避无可避,官天霸只有奋力还击,硬碰硬,没有丝毫取巧偷机顺势的机会,以攻应攻。 “砰!砰!”两声大响。 司南誉收手后退—步,他太有把握了。 管天霸身躯连晃,连哼声都没有,嘴已被喷冒的血沫封住,一对绿瞳碧芒暴涨,和着血沫道:“司南誉,你……已经……不是人……” 司南誉道:“我也不是神。” 目芒收敛,官天霸歪了下去,—声长喘,寂然不动了。 “诛心人”一步上前。 “司南誉,你的身手是百年来第一人!” “不敢当此谬赞,阁下刚才中了淬毒暗器?” “是的.不要紧了,暗器已取出,毒已被控制。” “阁下刚刚所表现的武者之风,在下佩服。”司南誉这句话是指“诛心人”在官天霸倒撞到他身前之际没有趁机出手,否则管天霸早已倒下。 “你我如果联手,即使杀了十个管天霸传出江湖去也是笑话。”这是实情,但也有很浓的自负意味,再进一步,弯腰伸手探官天霸的鼻息:“可惜没留活口。” “没太大的必要!”司南誉淡淡地说。 “为什么?” “对方已经精英尽出,正准备作最后的冲刺行动,用不着问什么口供。” “唔!”诛心人点头。 “阁下没有注意到一个情况?” “什么情况?” “石家堡戒备森严,就是飞蛾地鼠也难遁形,此地闹得天翻地覆,居然不见有什么反应,这不是怪事么?” “诛心人”目芒连闪。 “难道……全堡已被对方控制?” “没有,如果是,别的人早已出面。” “那是……什么原因?”诛心人声调已变。 “全部形势已在内奸掌握之中,三名死者的行动是钗串实行的,目的是对付你阁下,由于在下凑巧介入,在对方估算之外,后援不济,而内奸方面根本无力策应,所以才形成现在的古怪局面。” “你……你说内奸?” “诛心人”几乎是叫出口的,一反他平时的沉稳,显见他内心的震撼是如何的大。 “不错,是内奸,身份地位极尊。” “莫非是……武士总教习?” “蔡云还差了—截,不够格兴风作浪。” “那会是谁?” “我们要谈的话还没谈完,此地已经不适宜,换个地方如何?” 司南誉撇开了问话,很明白暗中已经有了耳目,的确不适宜谈论机密大事。 “好,到堡外去谈!”诛心人立即同意。 石家堡后。 坟场边缘的小树林。 司南誉与蒙面人开始继续未完的话题。 “司南誉,你为何要问起石二夫人的出身来路?” “不是好奇,而是有非常重大的理由。” “诛心人”沉思了好半晌才沉重启口。 “司南誉,目前我们彼此的心目中仍然是—个不解的谜,身份不明,企图不白,但从长时间的观察,是敌对的成份不大,老大过去也很爱赌,现在就放和你赌上一赌,输赢在所不计。” “在下不爱赌,但碰到该赌之时,绝不吝啬下注。” “很好,言归正传,石二夫人玉凤是二十多年前在一次被恶徒欺凌之际巧为石中龙所救,那时,她是一个新婚不久的年轻寡妇,据她说,她是关外一家马场保镖的独生女,在一次事变中父死夫亡,只身入关谋求安身立命之所,遇救之后,苦苦哀求石堡主收容……大概情形就是如此,之后,她生了家辉。” 司南誉心念一连几转。 “石堡主后来有没有查证过她的身世?” “这倒没有!”话锋一顿,又道:“司南誉,听口气你似乎有什么发现?” “对,很可怕的发现。” “可怕的发现?”诛心人的表态有如惊弓之鸟。 “不错,不但可怕,而且可以说是残酷。” “说说看?”诛心人的声音是悚栗的。 “阁下知道‘鬼秀才’其人?” “知道,石大公子家庆就是……毁于‘鬼秀才’的独门杀手‘偷天指’,为什么……你要提到他?” 司南誉又沉默片刻,因为这问题实在太严重了,这赌注下的太大,万一对方并非如自己表面所判断,后果就难以想像了,但有言在先,能出尔反尔么?考虑的结果,只有照说,司南誉的形象不能破坏。 “石二夫人玉凤是‘鬼秀才’的儿媳!” “什么?她……”诛心人陡地一个哆嗦,后退了一个大步。 “她的丈夫死于石堡主之手!”司南誉又说了一句。 “这……” “她忍辱偷生,屈颜事仇,是为了索债。” “不可能!”诛心人大叫:“不会有这种事。” “信不信在于阁下。” “诛心人”仰首向天,身躯抖个不停。 司南誉大感讶异,即使是为友,也不必激动如此? 一声呻吟似的长喘,“诛心人”以正视司南誉,本来就相当骇人的目光,此刻变成了洞身穿骨的利刃。 “司南誉,你……听谁说的?” “秘密门户执法‘鬼雷’包金戈临死的口供。” “啊!那……那……秘密门户之主……” “鬼秀才,他们尊之为太上。” “不……可能!”这三个字是用哼的。 “在下并未强迫阁下相信!” “你说的内应便是她?” “不错!” “可是……现在的家主石家辉是她亲生的儿子,不管怎么样,儿子总不能为了上一代的恩怨……自毁家业?” 这话说的有理,司南誉一时无词以对,但对二夫人玉凤的看法并未动摇,他立即又想到了另外几个问题…… “阁下曾经两次揭开蒙面特使的面目,心里应该有数,他到底是谁?” “诛心人”不答。 第297章 嫌疑 “包金戈在即将说出特使的身份时,突然被杀灭口,而致死的暗器是石中龙的独门绝活‘都天令’!” 司南誉又说了一句。 “诛心人”只身躯—震,仍没开口。 “很巧的是在下铡在赤山岩重伤了蒙面特使,而秘密门户派遗一名弟子装驼背老人入堡暗晤二夫人,二夫人与大媳月女交谈中家辉有要事外出,三天后才能回堡,更巧的是在下截获的飞鸽传书,是向吕梁山总坛太上禀报特使受重伤之事,这—说,阁下该明白了!” “诛心人”摇摇欲倒,但开了口。 “你的意思是……母子同科,特使便是家辉?” “一点不错,阁下第一次揭开他的面巾时便已知道,故而加以袒护,而后他加了一重麻貅面具以图蒙混,阁下相信了他的诡辩,说什么乔装引出真正敌人,现在事实已经证明,蒙面特使就是他本人。” “啊!天!这怎么可能?” “阁下还要为石中龙承担一切恩怨么?”司南誉有力地问出。 “决不更改!” “很好,言止于此了。” “浪子,你没说你的目的和身份?” “到了断之时自会奉告,在下目前得先对付秘密门户,至于石家堡的家务事,以阁下的身份当知如何处理。” “那……我们……改日再见!” “还有一句话,务必要找回石中龙!” “会的,一定!” “那在下走了!”司南誉弹身离去。 石家堡一片阴霾。 虽然是大白天,阳光也很艳丽,但给人的感觉是天还没亮,也许,就此永远不亮,那批一向横霸骄狂的龙武士,个个没精打采,他们并不知道事实,只是直觉地感到气氛不对,仿佛天下第—家的末日就要来临,有缘精明的已悄悄离堡一去不回。 二夫人玉凤三天足不出院。 堡里大小事务由大少夫人月女暂时负责处理,她是内外兼顾。 现在是午饭后不久,二夫人躺在床上瞪着眼望着帐顶,她想睡但睡不着,她在盼家辉平安归来。 说三天可以回堡,今天算来是第四天了,可是消息毫无,尤其官天霸和两名手下陈尸后花园,更使他心悬半空。 突地,一对金光灿灿的蝴蝶从半掩的窗户翩翩飞入,她以为是眼花,揉揉眼财看,是一对金蝶没错,蝴蝶入房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怪事,她坐起身来。 金蝶绕房一圈,朝她飞来,速度倏然加快。 本能地她伸手挥挡。 金蝶像通灵,从掌风中旋进,发出了“嗤嗤!”之声,右臂和左肩一麻,象被针扎了一下,双蝶穿窗而去。 蝴蝶会螯人,千古奇谈。 她忽然觉得不对,想翻身下床,一阵晕眩,虚脱地倒回床上,现在她省悟过来,那不是真蝴蝶,是一种奇形暗器,而且是啐了毒的,登时亡大冒,竭力嘶叫道:“来人啦,小云……月女……” 没有应身,贴身侍女小云应该就在外房会没听见? 人来了,是—个黑衣蒙面女。 “你……你是谁?”声音已弱得连自己都听不见。 黑衣蒙面女走到床边。 “你……究竟是……什么人?” “讨债的!”蒙面女眼孔里射出的目芒十分可怕。 “讨……什么债?” “血债,石中龙:二十年前欠下的,要你—家人偿。” “你……你是……” “乾坤教教主‘玄玄先生’东方望死于石中龙‘都天令’,他是我爹,我娘在我爹遇害以后以身相殉,我姐妹矢志扫仇,不想流血,只要石中龙他家破人亡,天下第一家冰消瓦解,活着承受,现在明白了么?” 二夫人口唇翕动,已经发不声音。 “石二夫人,现在你已步上石中龙的后尘,当家人发现你时,你已经中风瘫痪,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二夫人耳能听,心里也明白,但已无法反应表达。 “至于你的宝贝儿子家辉,我还有更好的方法教他—辈子现世!” 二夫人晕了过去。 黑衣蒙面女把她点醒。 “我的话还没说完,你—定很想知道我是谁对不对?现在你就看……”蒙面巾轻轻扯落,露出芙蓉美面。 二夫人两眼瞪得滚圆。 黑衣蒙面女赫然是她最疼爱的大媳妇月女。 二夫人即将疯狂,但她只有瞪眼的份。 房外隐隐传来了脚步声。 月女急转到床后,褪去了黑衣,然后转出伏跪床旁。 “娘,我回来了!”进房的是家辉。 月女双肩抽动。 “月女……大嫂,怎么回事?”家辉骇然。 “家辉!”月女起身拭泪。 “娘怎么啦?”家辉冲到床旁。 “二娘,她……跟爹一样……” “中风?”家辉栗叫。 “吃午饭时还好好的,我回房躺了片刻,再来时……二娘已经……变成了这样子……我快要急疯了,偏偏你又不在家。” 家辉伸手抚了抚他娘的脸颊,跪下,泪水涌出。 “娘,这……怎么可能?” 二夫人此刻眼里的神色是令人心悸的恨。 “这……不是真的。”家辉哭叫。 “家辉,我们……怎么办?”月女惊惶地说。 家辉拭泪而起,连连挫牙。 “月女,我看……这分明是遭人暗算。”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对方是谁?” “能公然出入本堡的都有嫌疑。” “你是说‘诛心人’和两个浪子?” “不错!” “对了.三天前……一个叫什么‘丰都客’官天霸的和两名手下陈尸在本堡后花园,是‘诛心人’和司南誉联手搏杀的,因为我们力量单薄,所以二娘下令不许干预,家辉,石家堡难道真的已到了……”后面的话顿住。 家辉对此没有强烈的反应,只是怒目切齿。 “他们嚣张的日子不会太长!” “你……难道有什么打算?” “不错.我是有了安排,几天之内便见分晓。” “我可以知道你的安排么?” “你暂时不要问,娘发生的意外也暂时保密,我现在最担心的是爹,看情形他老人家无疑地是被一伙人劫持,我到外面去安排一下!” 说完,转身出房。 月女拭去了泪痕,阴沉地望着二夫人,寒飕飕地道:“二娘,最精彩的戏就要开场,你可以静静消受,我不会杀你,你会活下去,就算活的象条狗也比死强,对不对?” 说完,附以冷酷地—笑。 二夫人除了用目光表示怨毒,无法作别的任何反应。 月女又阴阴地道:“二娘,还有件事让你明白,为了‘玄功解’,会有人把石家堡地皮翻转,而且只要石家有一个人活着,戏就不会收场,真正地家破人亡,这样,我枉死的爹娘在九泉之下才能安心暝目,别怪天,别尤人,石中龙那走狗作的孽就该有个报应,否则的话便是无天理了!” 盏茶工夫之后,石家辉又回到房里。 “家辉,我忽然想到……”月女紧蹙蛾眉。 “你想到什么?” “二娘在这里不妥。” “怎么说?” ”如果像爹一样,又来个神秘失踪那该怎么办?” “你的意思是……” “换个隐密的地方,不让任何人知道,由我亲自保护照应,你不是说几天之内便见分晓么?到那时我们便无所顾忌了。” “连地下密室都任人进出,何处安全?” “你忘了大书房里爹专用的练功室,三道机关……” “唔!好!我们把娘移过去。” 应家坟台。 司南誉和小翠在密谈,小翠青布包头,—副村姑打扮,经过—阵争议之后,商量有了结果,两人互相拥抱了—下,分开。 “小翠,多加小心,对方不是好相与。” “我知道。” “你去吧,晚上仍然在这里见面。” “我走了!”小翠翩然掠去。 司南誉原地兀立,仰望天际浮云,心头无比地沉重,事情已到最后关头,他不敢想像结局是什么,最令他惶惑的是石家辉何以会出卖自己而甘心被秘密门户驱使,他是石家的当然继承人,就算生他的娘是仇家之媳,也无此必要做这大悖常理的事呀?” 他实在想不透。 “浪子,老夫知道准能在此找到你!”声音突传。 “是你阁下!”司南誉回身面对诛心人:“阁下何以准知在下在此?” “很简单,应家祠堂本是你栖身之处。” “阁下是决定作了断?” “不,老夫事后想到了—个极重要的问题,非圆心澄清不可,否则会铸成大错,希望你相信老夫,勿作任何隐瞒。” “那得看是什么问题,说说看。” “三天前的夜晚,在石家后花园你曾经追问石大夫人母子惨遭杀害之迷,说是要凶手还出公道……” “不错!”司南誉眼里暴出怨毒之光。 “诛心人”凝视司南誉许久。 “你想要知道当年这桩奇惨公案的实情?” “对,正是这句话!” “好,老夫告诉你,这是石中龙亲口告诉老夫的。”深深吐口气才又接下去:“那年中秋,石中龙率武士和家人到沉鱼潭附近山中找猎,大夫人母子共—骑,忽然一只彩雉惊起,大夫人母子飞骑追逐,很不幸……追到岩旁,马失前蹄跌倒,连人带马坠落沉鱼潭,石中龙为此……自责终生。” 第298章 点破 目光黯淡下去。 “是如此么?”司南誉目光电射。 “是如此,难道你……” 司南誉把牙齿咬了咬,脸孔扭曲变形。 “阁下已经说了实话?” “老夫之言可以对天!” “那死者身上遗落的‘都天令’怎么解释?” “都天令?”诛心人栗叫一声,双目暴睁,身躯连震,摇摇欲倒,久久才呻吟似的道:“都天令……这怎么可能?” “石中龙纳了新宠玉凤,不惜杀妻灭子!”司南誉厉叫。 “天底下会有……如此恶毒的……人父?” “有,就是石中龙!” 司南誉的目光几乎可以杀人,这种目光,胆大包天的人也不敢与之相接,就像是魔眼,可以戳人心脏,夺人魂魄。 “诛心人”的目光不断变幻,许久,许久。 “司南誉,司南誉,司南誉,十三……”声音有如梦呓;“十三,石三,哈哈哈哈……” 他仰天狂笑起来,声震长空,有如午夜潮奔,慑人心魄,又若九天行雷,撕空裂云,环墓古柏落木萧萧。 司南誉兀立如像。 久久,笑声止歇。 “老夫猜得不错,你果然是石家老三家光,承认么?” “在下毋须否认!”司南誉的声音如从古井发出。 “好,好,浪子,令堂她……” “含恨葬身沉鱼潭!” “啊!”诛心人望天。 “阁下现在已经知道在下来路,怎么说?” “前言不改,代石中龙了断。” “如何了断?” 这句话问得很好,以“诛心人”的立场,如何代别人了断家变? 这并非江湖恩怨,也不是武林冤仇,而是伦常惨剧,除了当事人,可以说谁也插不上手。 “诛心人”愣了一愣。 “浪子,是老夫出言太快,故而失言。”喘口气又道:“老夫的意思是石中龙业已残废,欠人人欠的老夫站在‘友谊’的立场不计任何代价承担了断,至于家务之事,理应由当事人自了,老夫会要他亲自还你母子公道。” “他人呢?” “老夫保证他会在近日之内跟你见面。” 现在轮到司南誉发愣了!听口气,“诛心人”知道石中龙的下落,甚至就是他把人藏匿起来的,否则用什么保证? “不过,对朋友有此担当,却是可佩的,武林中如此重义的还真难找。 “浪子,你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企求?” “对付秘密门户和其他仇家。”司南誉慨然发言。 “你……愿意这样做?”诛心人显出激动。 “有所为有所不为,在下做该做的。” “很好,老夫会给你满意的交代。” “还有件重要的事……” “什么事?你说!” “石家辉身为人子,不管如何不能自毁家业,他如此远情悖理令人无法索解,你阁下有何看法?” “老夫会查清楚,此中必有内幕。” “好,在下也有责任究明真相。” “那老夫暂且告辞。” “请便!” “诛心人”飘闪而去。 司南誉目送“诛心人”的背影,心里在想:“照‘诛心人’的说法和反应,石中龙当年并未以‘都天令’杀妻灭子,那谁是真凶?秘密门户的执法‘鬼雷’包金戈被‘都天令’击杀灭口,现在已经明白是不让他说出特使是石家辉,这证明秘密门户人会使用‘都天令’,他是谁?‘鬼秀才’本人?当年沉鱼潭血案也是同—人所为么?这就明白了,报复的行动早已展开……” “司南誉!”轻唤传来。 “小翠、你怎么这样快就回……” 司南誉转头一看,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来的不是小翠,是东方月华。 “你心里只有小翠。” “除了她,又有谁把我司南誉放在心里?” “不跟你争?太无聊,我来告诉你—个消息。” “什么消息?” “二夫人玉凤走上石中龙的老路,中风!” “中风……玉凤中风!” 司南誉大惊意外,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分明是人为的,照此推测,石中龙之中风也是—种阴谋手段,如果说是秘密门户所为,玉凤不该是对象,那就是第三者,第三者是谁? “不错,两个时辰前的事。” “你怎么知道?” “当然有我的消息来路。” 司南誉似乎猛然醒悟了什么,仔细一想,心弦立颤,早该想到的竟然疏忽了,月华、月女分明是姐妹,月女便是黑衣蒙面妇,她姐妹为了达到使石中龙家破人亡的复仇目的,当然不择手段,难怪东方月华对褒内事这么清楚,进出自如,连地下密室的机关也了如指掌。 想到这里,情绪立起浮动,他急想,现在该不该点破? “为什么要巴巴地赶来告诉我?” “你不想知道?”东方月华避重就轻地反问。 “想.当然想!” “那不就结了!”撇了撇嘴又道:“你跟老小子逗留太原不走,又数度出进石家堡当然有其目的,你曾经替我办过事,所以我多少该有些回报,对不对?” 她说的可是近乎合情,谁能说不对? “中了风之后又怎样?”司南誉试探着追问。 “她被送入大书房的练功室保护。” “噢!” “练功室有三层机关,我这里有开启之法,喏!”说着,把—张纸片递给司南誉:“你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照着做,我有事不多耽搁了!” 她说走便走。 司南誉手持纸片,点点头,自语道:“这与黑衣蒙面妇当初交给自己密室图的做法完全一样,故事重演,目的是增加对石家堡的破坏力……” 夜已临。 夜是神秘的,代表诡异,所以许多神秘诡异的勾当都选择在夜暗进行,不易被发觉,也多一层掩护。 大书房练功室机关紧锁。 石家辉在陪伴他娘。 “娘,您暂且忍耐,爷爷—到,问题便可解决。他老人家绝对有办法使您复原,天下第一家就要改姓盛了。” 二夫人玉凤眼睛眨了眨,口唇微动,没声音。 “娘,不管石中龙落入谁手,已经不重要了,没半点价值的人质威胁不了谁,绑架者会出现,那时便可一扫而净。” 蓦在此刻,室门机关突然开启。 石家辉脱口道:“月女么?” 在他的直觉里,除了大嫂月女无人能启动机关,—看之下,骇然剧震,进门的竟然是“诛心人”,立即退到床头,栗声道:“是你?” “诛心人”目光在室内一绕,反手掩上房门。 “不错,是老夫!” “意欲何为?” “查证—件事。” “什么事?” “价钱的真正身世?” 二夫玉凤除了眼色表示惊惶,不能作任何反应。 石家辉眸子里已透杀机。 “我的身世还需要查证?” “对,你的作为违反人子之道。” “阁下自称是家父的至友,但我—直不敢相信,家父生平交友不多,少数朋友中没你这号人物,你阁下到底是何来路?” “诛心人”凌厉的目芒连连闪动。 “老夫是石中龙的仇人!” “你……”石家辉眼睛瞪得老大。 “石中龙开创霸业,—意孤行,所犯罪行不可恕,他不该再活下去,老夫除他是替他赎罪。”诛心人的声音充满了激动之色。 “你……是仇家?” “不错,仇字有多种解释,是仇非仇,自仇亦仇。” “在下听不懂阁下所……” “你很快就会懂!”目光又变白热的电芒。 石家辉眼珠子一阵溜快,突地转身抚慰他娘,口里道:“娘,不要怕,不会有事的!” 边说边整理枕被,然后徐徐直起身来,突地扭身扬手,动作快如闪电。 “诛心人”虚空一抓,五指似握住一样东西。 石家辉的脸孔立起抽搐,直退到房角。 “诛心人”的目芒直射在石家辉脸上,冷森森地道:“你的功候还不多,没得到真正的决窍,你娘定比你强,想不到你娘早就已经偷学到这门不传的功夫。” 说着,目光移向床上的二夫人玉凤,又道:“二夫人,当年在沉鱼潭畔的山头,石夫人母子的不幸是你的杰作对不对?你够狠,也够精明,这么多年居然不露破绽。” 二夫人玉凤目光发直。 “诛心人”放开五指,摊起手掌,掌心里是一个小小铜环,环上有个红纽结。 “都天令,害人害己!”诛心人这句话仿佛是在自语。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石诛心人栗叫。 “这问题要你回答,你现在是何身份?” 石家辉瞠目,答不出话来。 “家辉!”月女的声音传来:“怎么这样大意,门都没关好……” “诛心人”转身退到床尾角落。 虚掩的房门被推开,月女跨入。 “小心后面!”石家辉急声说。 月女急回身,发现了“诛心人”,不由惊叫出声。 就在双方窒住的瞬间,石家辉以免脱之势飞标出门,速度之快,有如浮光掠影,月女惊愕地望着“诛心人”。 “……前辈,怎么回事?” “……”诛心人不答。 “我早和家辉说过,前辈十分关切石家堡的安危,是家翁的至交好友,对本堡里外的机关布置了如指掌……前辈是为了我们二娘来的么?”月女又开口。 “二夫人怎么回事?”诛心人发了话。 “突然中风!”月女侧顾了床上的二夫人一眼。 第299章 追究 “步石堡主的后尘?” “诛心人”语冷如冰珠。 “这……好象是的。” “同一人所为?” “什么?同一人……前辈是说……这不是真正的中风之症,而是人为的。 月女大惊失色,后退一步,冷而艳的目光直照在蒙面巾上。 “时辰将到,一切会水落石出,老夫不眠不休所搜集到的线索已经足够说明大部分真相,只差最后证实。” “前辈指定是……什么真相?”月女显出不安。 “时到自然明!” 冰刀似的目芒在月女脸上一绕,叹了一口几乎让人无法觉察的气,举步,从月女身旁探过,出房而去。 月女窒在当场,好一会才喃喃自语道:“看来情势已经有了变化,我得立即施出最后一击,否则将功亏一篑。” 说完,走到床旁,冷眼注定二夫人,幽森地道:“我最后叫你一声二娘,你要怨只能怨命,谁要你嫁给石中龙,他欠的债你不能没份,为了也万一起见,我不得不对你再下一次手,不守,这对你好,因为从此以后你将不会再有任何感觉,浑浑噩噩活下去,没有喜怒哀乐,痛苦是你的亲人,这未始不是福气。” 二夫光瞪眼,眼神所能表达的只有恨毒。 月女又道:“还有事在你还有知觉之前让你明白,我实际上不是石家庆的妻子,我们没同过床,在我嫁给他之前.施了一点小小手段,使他不能人道,你儿子石家辉从现在起也一样,换句话说,石家从此绝后,哈哈哈哈……” 她满足而快意地笑了,但笑声不大。 二夫人睁着眼似要喷血。 月女伸手按向二夫人“天灵”大穴。 “住手!”冷喝倏传。 月女一震回身,骇然。 “是你?” 站在门旁的是司南誉。 “我该称你东方姑娘还是大少夫人?嗯!还是旧称你芳驾……” “浪子,你……”月女打一个战颤,芙蓉美面已经完全变了色:“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 “不错,天下没有永远的秘密!” “你想怎样?” “放过她!” “办不到!”月女厉声回答。 “你虽然志切报仇,但冤有头债有主,不能殃及无辜,更不能赶尽杀绝,所以我劝你一句,放过她。” “我说办不到!” “这不能由你!” “浪子,你一定要管?” “管定了!” “好!” 月女起手一个佛决,眸子里杀光乍闪,手掌迅捷无伦地划出,这一划其中暗藏的玄奥变化世无其匹。 司南誉挺立不动。 掌上身、震、点、拂、切同时展开,就象是数双手以不同招式同时攻出,而且着点全属致命要害的部位。 不同的声音齐振,室内的空气起了激荡。 司南誉寸步未移,只身形晃了晃。 月女骇然收手,象碰到鬼怪。 司南誉神情一肃; “我只告诉你一句话,石中龙是她的杀夫仇人,她委身下嫁,忍耐了二十多年,目的是为夫报仇。” “那么,她……” “跟你嫁给石家庆的理由完全一样。” “这……这……” 月女的娇躯和声音一样的发抖。 “所以,我劝你放她一马。” “这……会是真的?” “千真万确!” “可是,她……她是石家辉的亲娘?” ”没错,算是冤孽吧!”司南誉神色一黯。 “她已经放弃了报仇?”月女转脸深望了玉凤一眼。 “没有,最后行动已经展开,对方便是秘密门户,最近一连串的血腥事件便是他们做的,最早是从‘阴阳童子’开始,很精彩的戏连台上演。 “我……想不通。” “什么想不通?” “石家辉也参加演戏?” “对!” “完全不可能,石家辉是石中龙之子,而且也接掌了石家堡,纵算是他娘是因仇而来,但他是石家的后代,天底下会有这等违情悖理的事么?” “这最后一个谜马上就要揭晓。” 月女皱紧眉头苦想了一阵。 “我们是敌还是友。” “都是,都不是!” “我不懂你的意思?” “很简单,我们不可能成为朋友,但我也不想跟你姐妹成仇,毕竟我们曾经有那么一点香火之情。” 月女下唇沉默了片刻。 “浪子,希望你坦白告诉我两个问题……” “你说?” “石中龙现今的下落?” “不知道,但‘诛心人’已经应承我必要时带他出面,到时候我一定给你姐妹了断的机会……” 司南誉的表情隐含着痛苦,这痛苦他自己知道。 “好,我相信你,第二,‘诛心人’的身份?” “目前只知道他是石中龙的至友,不过,他一再声明要代石中龙了断一切恩怨,这时辰已经快要来到。” “浪子,谢谢,我也有件事作为对你的回报……” “哦!” 司南誉目光一闪。 “石中龙并没保有什么‘玄功解’,那是一个故意放流言,至于为什么……你应该可以想得到?” “啊!”这问题司南誉曾经想到过,因为“诛心人”已经断然证实无其事,但现在由月女亲口说出来,仍不免为之震惊,镇定了一下才又道:“借力制敌,这是你复仇手段之一对不对?” “完全对,我还有差事要办,失陪了!”月女冲出房。 司南誉怔了一怔之后,步近床边,望着二夫人玉凤激声道:“我已经知道你的来路,你是‘鬼秀才’的儿媳,二十几年近三十年的时间,你完全不能化解心中之怨?你对石堡主也没半点夫妻之情?” 二夫人当然无法回应。 “你是以什么手段使得石家辉顺母背父?”司南誉又问。 一样是白问一句。 司南誉突然想到月女有急事匆匆离去,她所谓的急事很可能是实行最后的复仇手段,自己可不能不守问。 心念及此,他也急急冲出门去。 刚出大书房,一条人影迎面冲来。 “谁?” 司南誉立即看是谁,但话已差别出口。 “是我。” 来的是小翠。 “你怎么也来了?” “我要应家坟台看到你的留字,老小子和赵大娘也来了。不过他们停留在堡外。” “你进来没惊动警卫?” “他们装没发现,没采取行动。” “唔!我明白,他们受命不许行动。” “我告诉你件事……” “什么?” “我在坟场密道口守候,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小翠显得很激动。 “什么大秘密?” “在云感寺外毁我容的凶手是东方月女!” 司南誉大惊意外。 “怎么……会是她?” “为了达到她妹妹东方月华爱你的心愿,正好碰上机会,所以出手毁了我的容,这笔账我非找她算不可。”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坟场偷听到她姐妹的谈话。” 司南誉感觉全身一阵麻,想不到姐妹俩做事如此不择手段,如果小翠容貌就此毁而不复,这公道如何讨法? 想着,目光遥遥扫向月女所住的方向,一片黑,没有灯光,显然她没回房。 “你发什么愣?” 小翠用手肘碰了司南誉一下。 “千头万绪,我不知该如何处理?” “蓦在此时,月女卧房廓向突然传来一声叹息。 司南誉心中一动,飞奔过去。 小翠也立即跟上。 房间里突在此时亮出灯火。 很怪异的场面。 石家辉躺卧在床上,像个大病初愈的人,双目无光。 “诛心人”和月女站在床边。 “老夫现在该称你东方姑娘,恩怨牵缠,错综复杂,很难判定谁是谁非,罪魁祸首只石中龙一人,老夫已废了他武功算是惩罚,请姑娘不要再伤害他,他既然不是石中龙的骨肉,便没有理由承担债务。” 房外的司南誉心头大震,石家辉不是石中龙的亲骨肉,这是怎么回事?” “石中龙收留一个有身孕的女人不自觉么?”月女冷凄凄地说。 “也许……也许石中龙大意不察,因为那女人本就是已婚的妇人,而且石中龙当时正醉心于巩固霸业。” 司南誉恍然而悟,二夫人玉凤改嫁石中龙之时已怀了身孕,蓄意培育仇种,这的确是可怕的报复手段,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收缩,额头也沁出了冷汗。 “他以‘偷天指’害死石家庆不必付代价?” “这……” “他娘盗取‘都天令’谋杀大夫人和幼子,这笔帐你阁下也不准备追究?” 司南誉全身的细胞都收缩了,脑海里嗡嗡作响。 真相已完全大白,石中龙是无辜的! “东方姑娘,这是冤孽!”诛心人痛苦地说。 “为什么不说是报应?” “也无妨。” “石中龙已经残废,他不能付什么代价?” “他有命在!” “以死作为代价?”’ “不错!” “何时?” “老夫还要代他了断‘鬼秀才’方面的仇怨:然手……他会现身,剩下的由他自了,可能……” 外院突然传来惨号呼喝之。 紧接着一条人影奔到,是东方月华,在房门口大叫道:“姐,有大批人马破堡而入,跟部分武土展开混战。” “诛心人”当先冲出去。 东方姐妹也跟着外奔。 杀伐之声已震天而起。 第300章 抱屈 小翠拉了司南誉一把,道:“我们如何行动呢?” 司南誉栗声道:“我先恢复本来面目。” 堡门里,大厅前的广场,火炬通明。 厮杀已近尾声,积尸数十,“诛心人”挺立在场中央,跟他面对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那四周有近百人合围,其中有一半是石家堡的武士,很明显,这些都是石家辉暗中培植的心腹死党,而那些横尸的是忠于石家的武士。 “你阁下就是‘鬼秀才’盛思明?” “不错,你什么身份?” “石中龙性命之交的‘诛心人’!” “你要代石中龙出头?” “一点不错,所有恩怨全承担。” “很好,不争你一个,老夫今晚来的目的是要血洗石家堡,为爱子讨回公道,明天以后,此地将成为盛家堡,‘至尊门’的总舵,天下第一家就此除名!” “石家堡永远不倒!” 盛思明道:“那除非发生奇迹!” “诛心人”道:“多言无益,让事实来证明!” “很好,做了他!” 鬼秀才抬抬手。 人圈中一名半百老者冲出来,领镶金花,是堂主级。 “鬼秀才”后退数尺。 半百老者一言不发,出剑便攻。 “诛心人”目中寒芒一闪,切入剑光之中。 “哇!” 惨叫声中,那名堂主栽了下去,仅只一个照面,太骇人了,场旁起了惊呼。 “鬼秀才”的目光成了电炬。 “总护法何在?” “卑座在!” 一名精神矍铄的古稀者应声而出,手持铁笏,朝“鬼秀才”一躬身:“太上示下?” “格杀!” “遵命!” 老者上前,站好位置,铁笏上扬,这时可以看出他的左手缺了一根小指。 “诛心人”兀立如山,目中寒芒再闪。 “海无忌!” “想不到你居然不认得老夫!” “二址年前,石中龙在汾水之滨断了你一根小指,最佳的记号。” “本座今晚要先断了你头,然后再断石中龙十指。” “恐你无此能耐。” “哈哈哈哈……” 暴笑声中,铁笏闪电劈出。 “诛心人”发掌迎击。 一场惊心动魄的剧斗叠了出来,铁笏翻飞,掌影如幻,劲气与罡风激荡如涛,击碎了每一寸空间,周围的武士高手为之目夺神驰。 十五个照面刚过,“诛心人”露了空门,铁笏趁虚直入,堪堪要沾及胸衣的瞬间,“诛心人”的手掌自完全不可能的角度切下一一 “啊!”又是惨叫,海无忌的右手齐肘而折,有如刀砍,断手掉地,铁笏仍紧持不放。 又是一阵惊呼。 海无忌踉跄倒退,立即被人扶下。 怒哼一声,“鬼秀才”晃到了“诛心人”身前,老脸尽是阴狞之色,冷森森的道: “想不到石中龙会有你这么个朋友,很好,你已经有资格跟老夫对手!” 双掌一提,徐缓地划出,不带丝毫火报导。 这是正点子,“诛心人”沉凝出手。 极玄奥的搏击,以慢对慢,双方的掌法都是完全在武术常轨之外,简直可以说没人看得懂,也没人见识过,掌没有接实,但在变幻之间暗劲朝四方浪喷波涌,不时还发出郁雷之声,地面隐起震荡,像是地变之前的先兆。 整整盏茶光景,全场落针可闻,观战与呼吸都停止了,目光全是直的。 “呀!” “嗯!” 一声栗喝,一声闷哼,没有人看出“鬼秀才”用的是什么招式,“诛心人”已跌在地上,蒙面巾濡血。 “鬼秀才”伸手抓向“诛心人”的蒙面巾…… “住手!” 朗喝声中,一条人影自空疾降。 “鬼秀才”本能地缩手后弹。 人影落在两人中间,赫然是一个英挺的年轻武士。 “你是什么人?”鬼秀才喝问。 “司南誉!” “你就是司南誉?老夫听说过,现身何为?” “江湖恩怨无了无休,奉劝阁下立即解散属下,回吕梁山安度余年,能活到百岁又称人瑞,别辜负造化之德。” “黄口小儿竟敢在老夫面前胡言乱语,是不知天高地厚,你既然出面,显然是石中龙一路,杀你定不为过。” “阁下既然想终天年,那就随便!” “鬼秀才”怒哼一声,出手,司南誉迎上。 又一幕比刚才更骇人听闻的搏斗叠了邮来。 司南誉的“浪子神功”故意拾揉就刚,“鬼秀才”被迫改变路数,双方强打猛攻,罡风落卷地面,地动山摇,泣鬼惊神,在场的全失去了自我,被带进了鼎沸的场面中。 一刻! 两刻 人人丧魂,个个失魄。 一声空爆过处,疯狂的场面顿寂。 司南誉仍然兀立当地,只是有些喘息。 “鬼秀才”已在丈许之外,白须一片殷红。 “诛心人”缓缓站起身,摘落面巾。 “石中龙!”人圈中有人暴叫出声。 司南誉陡地了震,“诛心人”原来就是他父亲石中龙的化身,这太无法思议了,他不是中风瘫痪又失踪了么? “鬼秀才”突地标出,出掌。 石中龙扬手。 两声闷哼同时响起,双双栽了下去。 “鬼秀才”手抚前胸,抬头嘶声道:“都天令!” 头落地面,不动了。 再没有惊呼声,全掉了魂。 司南誉脚步浮跄,摇摇不稳地走近石中龙。 石中龙还在喘息,只是口角已见红,睁着失神的眼道: “孩子。这……结局很好,我罪孽深重,愧对祖先,也……愧对你母子,天下第一家……靠你重振……” 喘息了一阵又道: “为父的虽然自解了类似中风之毒,力图化解……这些冤结,可是……仍然不免食其恶果,记住……天心人道……须紧守……” 喉头咯咯作响。 “爹!”司南誉终于叫出了他不愿叫的这一声。 石中龙头一偏断了气,但脸上僵化着一抹微笑。 司南誉一一一现在该叫浪子石三一一一木立不动。 一伙人涌了出来,是老小子、小翠、赵大娘和东方姐妹,另外二夫人玉凤和石家辉由人抬着直落场中央。 老小子环视全场一周,高声道:“带着你们自己人速离此地,各处去寻安身立命之所,流血之急到此为止。” 喧嚷声中.血剧落幕,人散曲终。 杭州西湖湖心矗立着一根冲天巨柱,绕着湖边与苏堤却是四十八外都各立一根较小的石柱,每根柱子都有一根手指粗的丝绳连着湖心那支鹤立水中央的巨木顶上。 这是大江南北二十四家镖局合送终南医仙狄梦放嫁徒的一堂焰火,特别从京中请了名家黄火炎到杭城来准备的,若非他的巧思,湖水深而沙细,光是湖心巨木便树立不起来,这人玩火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便他的名字“黄火炎”也取得滚熟烫手,立树银花焰火之技,天下无出其右者。 今天是司、吴二府的喜事,司家在江南财雄一方,又是余杭世族,上人早故,小主人司南誉今天娶亲,那自然是一城轰动,可是江湖豪客们,不远千里之遥去请人纪年筹划,送这一堂焰火,那完全是因为医仙的面子了。 江湖上人物从小锻炼筋骨,等闲不生病筋强体健活到期颐大年,可不是什么难事,然而若求到医仙,生的病,受的伤,却十有九个非他的灵丹妙药,神术奇技不能活,四十年结恩天下,今天嫁徒,风声传了出去,四方震动,送来的添妆,不知有多少,却以这一堂焰火名贵。 只要等一会儿新娘子慈心仙子吴安洁,一点着了它,从此昭告天下,司家的千万家当,就由大江南北二十四家镖局联名作保,再也无虞剽掠劫索,有钱不算数,要保得住太太平平的不让强匪恶寇生凯觎之心,才算是脚色。 羡慕男家的,是家中有女待字闰中的母亲们为主,她们说:“这才叫做结得好亲家呢,嫁过去便当家作主,一点翁婆姑嫂的气都没有,夫婿又年纪青青的中了秀才,真是人是人才,钱是钱财,唉!……” 语意中未尽的显然是为她们的女儿抱屈。 羡慕女家的却都是少年子弟,尤以江湖豪客的门下为甚,那么多人前去求亲,医仙千挑万选,将徒儿耽误到二十七岁,不嫁便罢了,现在却嫁了,使他们心中都忿而不平,他们说:“妻美婢艳不必说;便是凭医仙的德望,也是一生一世在江湖上受用不尽,为什么偏嫁给这个酸秀才呢?” 言下颇有非我莫属之概。 江湖人物粗豪,有话便冲口而出,读书的人固然轻武练家子也轻文,自然觉得慈心仙子吴安洁嫁得实在不值,新婚三天无大小,可以依着性子闹房,只得在这上面,等会儿想法子出气。 炮竹之声,劈劈拍拍响了起来,这是亲迎的轿子已经到了男家,大家都蜂涌过去相看。明知红巾盖脸,凤冠霞帔,一点都看不见,脚就是不听指挥,要走过去相看,人面虽然看不见,看起来好象格外有意思。 心中虽隐隐约约的有一些妒念,看了新郎司南誉的俊秀疏朗,也为之心折。新娘子走在氍毹红毡上,虽然是缓步而行,然而头上凤冠。连插的珠花儿也纹丝不动,想闹房时恶作剧的,就在这个上面添了主意。 第301章 生肖 赞礼的人,声宏气壮,虽然是赞礼名手,新夫妇依他的声音行礼如仪,一直到送入洞房,揭去红巾,新娘子娇容如花,脚小如锥,由得围观的妇女如何会挑剔,也都讲不出一句挑眼儿的话来,只挑起心底由羡生妒的一点妒念。 见他人美满,念自身零落,由羡生妒,这也是人之常情。 西湖的山水秀丽,名闻天下,游人常至之处,有西湖八景之称,那是“柳浪闻莺”、“平湖秋月”、“三潭印月”、“雷峰夕照”、“花港观鱼”、“苏堤春晓”、“曲院荷风”、“双峰插云”,司家在“柳浪闻莺”的附近,后园滨湖,广大开阔,布置佳妙,可以收一湖山水。 司家的“沁园”,虽是私家的庭园,也是蜚声余杭的胜处。两三百桌流水席,都开在这里其中靠假山的一桌,坐了一个豹子头大环眼的英悍少年,同席之人只从送他人席的接待之人口中知悉他姓梅,他入席之后与人不交一语,低头闷饮,席上的少年偶而对新娘子有一言二语的轻薄之词,他便怒目而视少年人谁也不是省事的,然而他虽然无礼,目中的精芒与阴冷,却叫人懔然住口。 这时渐渐已入二更了,宾客们也酒醋耳热,天早已黑了下来。 可是从湖面上望出去,环湖边上影绰绰的人山人海,都是挤满了来看这堂焰火的人群,经过一年的渲染,杭州人空城而出要来看这场热闹,满城都一片暗沉沉的,无一丝灯火,湖上的画舫楼船,也都将灯光掩去。 司家的童仆们也开始此往彼来的,逐次将灯火熄去,宾客们知是要放焰火,都聚集到湖边预先布置的着台上去了。 待到灯火全熄,只留下陪房丫环小云小倩二人手中所举的两束火把,火光能熊照在脸上,越显得娇艳欲滴,新夫妇受贺客的催促缓步而来,等走到火光所及之处,暗沉沉的四野,倏然爆发出来一阵欢呼,欢呼声从湖上湖边送出去,直至山野。 杭州城有名闻天下的古刹如灵隐,静慈、三天竺、虎跑等,向来是佛家圣地,这掌焰火虽然是送来贺新婚夫妇的,也有为一方祈福禳炎的意思,所以久候之余,见他们新夫妇前来,欢呼声响彻云霄。 两人走近了,见小云小倩一脸无可奈何的神色,抬眼望去,只见原来设在湖边岸上的药引子,不知被谁人设法按在距岸上一丈五六远近的湖中水面上去了。 慈心仙子吴安洁,看了心中为难,这堂焰火是二十四家镖局局主们送的,都是自己的叔伯长辈,其势非由自己亲点是不成敬意的,若用轻身功夫纵出去,想到新娘子穿了八幅罗裙在湖上施展登萍渡水的轻功,实在令人难堪。若是改用长竹竿绑了香火去点,对新娘子的身份也极不相宜,那付狼狈样儿,火把下千千万万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传出去便是千千万万个笑话。 安洁心中微微忖思,四周的人也凝神屏息注视,或者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或者是奇绝天下的绝技,完全在新娘子的灵心巧思如何运用了。 只见慈心仙子吴安洁,眼看小云小倩举在面前的火把,灵机一动,微微躬身,双掌合于胸前,缓缓推出,小云小倩的火把已合在一起,火把上的火焰应掌而起,分出一股火焰,平平的飞出去,八尺而止,又退了回来。 武家的招式变化,虽然各有巧妙不同,有时难于辨别高下,内力却是一招即知,丝毫假借不得,在慈心仙子的年龄,掌风内力有如此成就,已经极为不易,四野都传出一阵低微的赞叹惋惜之声。 慈心仙子经此一试却己增了信心,屏心静虑,气纳丹田,合掌运劲将一团火焰再送出去,这时湖上虽有微风,那片火焰却凝然不动,直直向前移去,到一丈二三时,去势方缓了,吴安洁心中一叹,知道自己的修为,力止以此,捉狭的人大概也算准了这是自己这年龄内力修为的极限。 心知便是再运一掌,将火焰击飞,可是热力四散,也一定点不燃前面的药引子,心中虽然黯然叹息,自己的夫婿是文士,不能在这紧要关头助自己一臂之力,也只得缓缓收了内力。 忽然奇迹也似的,那团火焰仍然凝而不动,不由心中狂喜,知道定有高人暗助,紧急之时,无暇察看原委,运内力再补一掌挥去,火焰笔直飞出,跟着“滋滋”一声,暗红色的火花微冒,可见药引子已经点燃了。 但见一个流星,尾端带起一条色黄的芒尾,电也似疾,沿丝绳而上,直往湖心的冲天巨柱顶端飞去,园中贺客与四野来看焰火的群众,随之发出如雷的掌声,震天的欢呼声,再没有一点私心,这是人对创造奇迹的英雄,没有保留的称赞。 高逾十丈的湖心巨柱顶端随之开始放出红绿色的焰火,同时四十八个流星分四十八路,沿丝绳而下,较方才上溯,尤为迅捷,直向湖边四十八根柱子的顶端飞去,在湖心巨柱的焰火渐冲渐高时,湖边也开始放出红绿的焰火,不久满湖遍洒的全是上冲焰火如伞似菌的散下来的花雨,这时湖平如镜,在湖上是焰火向上冲,花雨向下洒,映了天上的焰火,湖下也是焰火,似直向地心冲去,满湖的花雨却又似从湖水深处向上洒来,直似欲冲破水面一般。 焰火渐渐泛为异彩,七色彩霞依次而变,天上湖下都被映照得绮丽而变幻莫测。 慈心仙子吴安洁这才定下心来,搜索方才暗助自己渡过难关的恩人,记得方才自己身边除了小云小倩,就只有自己新婚夫婿白司南誉了,小云小倩的武功是自己教的,功力绝不可能比自己还高,司南誉人虽然俊秀疏朗,临风玉立,可是一双大眼睛,迷迷朦朦的绝不象内力修为有成的精芒电射。再说他从小六阴脉相之中,暗藏绝脉,若不是自己师父终南医仙狄梦放炉中一炉“小还丹”,只怕今天命也不保,要谈内力,也绝不可能达到可以帮助自己的程度。 六阴脉相之中暗藏绝脉,固然人自小便极端聪慧,可是若不得三清门中,至高无上的真传,练成“玄门罡气”,便是道家至宝“小还丹”,一炉也不过多延他十数年的性命而已。可是就算得了真传,小小年纪也练不成天下武林中高手梦寐求之的“玄门罡气”,慈心仙子虽然私心窃愿是他来相助,却也不会猜想到他身上去,只得将疑虑放在心中。 湖上忽又传出欢呼之声,原来焰火放了一盏热茶之久,乐坏了千万观众,此刻已然完了,却在湖心大木之顶上,四面吊下四盏径丈的大灯来,灯内看得清清楚楚是一头老鼠,灯是按走马灯的方法做,绕柱缓缓转动,同时一声微震柱心一团火球冲出,直达百余丈高下,散开来却是十个大字: “金陵镖局 同贺 威远镖局” 这十个字在天空一闪即隐,就听得湖边四十八根大柱其中东西南北四方面的有四根柱子上站了四个人,齐声道:“白氏家业,鼠年由金陵威远镖局合保啦!” 这四人是两家镖局特选的喊镖趟子的好手,又是四人从四面同时发声,所以全湖都听得清楚分明,喊完了都盘柱而下,隐入暗中,子鼠的走马灯也绕住三匝飘飘荡荡掉落湖中。 这是十二年生肖的走马灯,依次从湖心巨柱上挂落的还有丑牛、寅虎、卯兔……等,每次等一团火球冲入天空现出两家镖局的名字的时候,都有两家镖局的趟子手分四面在湖边柱上喊出他们镖局轮到的生肖那年的镖趟子来。 全湖围观的群众无不为之震动,富家大族请镖局派人护院那是常事,可是这二十四家镖局合保一家的家业安的,那当真是骇人听闻了。 直至又肥双胖的亥猪走马灯也飘下湖中,这一回吊上落上的却是七级浮屠,浮屠是梵语,乃是佛家纪念功果的建筑,其实就是宝塔。 四盏七级浮屠,这却是按照天灯的法子做的,热力蕴于内,冷气流于外,顷刻之间,药信将束缚都烧断了,便见七级浮屠,受了灯内的热力上冲,都向天上飘去。跟着一声宏亮爆音,四十九根柱心中,各自冲入天空一团焰火,半空中方才散开,除了湖心巨柱上冲的那焰火最大最巨散开是“百年好合”四个大红字之外,四边四十八处上冲的也是“吉祥如意”、“凤凰于飞”、“白头偕老”……等各种样吉利祝福的大字,又大又亮,而且历久不熄。 湖边的大柱并且又跟随着从柱中喷出彩霞漫天盖地的七彩焰火来,群众们抬头看天空,低头看湖边焰火时却见湖心巨木尖顶上已站了一个人,这巨柱与湖边不同,四面空荡荡的都是水,无法从柱旁盘柱而上那必然是顶先藏在柱中,倏然钻出站上去的。 第302章 许愿 半空中有历久不熄的各式灯火与湖边的七彩霞辉又经水平如镜的湖水映照,天心湖心都一般的光亮,真是烛天照地,那人虽然站在湖心巨木尖顶,四围火光也照得他须眉毕现。 只见他铁塔也似的站在那里,虬髯绕颊,神态威猛之极,他环身行礼,团团一揖,虽然只得一人,说话的声音却比方才四个趟子手的声音还要宏亮,说道:“在下是金陵镖局的总镖头双鞭呼延烈,现在代表大江南北二十四家镖局局主来献这一堂焰火,实在不成敬意。” 说至此处微微一顿,续道:“江湖上的高亲贵友对白氏家业都请看在局主们的面上,高看一眼,局主们日后知道了,一定都有一番心意。” 说完后只听湖边一阵叫好。 其声方毕,白堤上一个声音,自一老者口中送了出来,语音不高,可是清晰分明,远远而言,却如在耳边闲谈相似,声音直送到耳边来,可见内力精练,尤在那总镖头之上,说道:“狄梦放敬请上覆各局主,盛情拜领,改日专程就去各人府上拜谢厚赐。” 语毕又是一阵欢呼。 双鞭呼延烈,讲话时,大家都在猜测他是如何上去的,他讲完了,都在等着看如何下来,四下都是潮水,那高高的巨柱有十余丈高下,栽入水中自杀可以,只是若做了落汤鸡实是大失总镖头的身份。 湖边的人代他挂虑,他自己却不以意,望着白提向医仙狄梦放行礼,回过身来又向着新夫妇举手握拳,完了之后,一转身,一抬脚,人却像分火流星似的,向苏堤上的一根柱子,沿着那根手指粗细的丝绳泻去,一只脚踩在绳上,以金鸡独立之姿,迅若电闪一般,向苏堤方向疾滑,滑至中途,距水已至五丈之内,一叶小舟,双桨翻飞,疾驶而来,又鞭呼延烈在绳上滴溜溜一个筋斗,往下射去,稳稳的落在小舟之上,那小舟上微微一沉,去势不减,霎眼间便从桥下穿出去,隐入暗中不见了,西湖四边的群众这才认真叫起好来。 这时焰火都熄了,赛鲁班果然不负他的盛名,满城仕女每一人都看得心满意足,天空只有七级浮屠,还有一点黄光,在遥远天边幌动,好似天上的星星。 白司南誉与吴安洁也在小云小倩的伴同下,贺客们的祝贺声里,退回洞房之中。 贺客们因天已午夜,妇女孩子们都赶回家,纷纷散去,武林子弟又为慈心仙子吴安洁方才惊人的内力所慑伏,如此深夜,也无意再闹,新夫妇在房中不久便清净了。 安洁虽是侠女,在新房之内,却被羞意盖过了英风,好不腼腆可怜,熊熊的龙凤花烛,将两人的双双俪影,映在茜纱窗上,便天上的那弯新月看了,也嘻开了大嘴在为他们两人的幸福而欢笑。 那假山边阴影下,静静立了一人,正是方才席上闷饮不语的梅姓大环眼的英悍少年,他站在那里好似始终不曾移动过,看着窗上俪影,阴冷的目光,好像要喷出火来,半天始渐渐转过身去,起步脚下便如有千斤之重一般,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司家庭园,口中低语呢喃,声音里有幽恨,有羡慕,有妒忌。 新婚的日子,总是过得迷迷糊糊的,司南誉、安洁也是一样,也不知如何第一天已经过去了,也不知如何第二天又过去了。 这是第三天,这天有两样大事要做,第一件是做饭,叫做: “三日人厨下, 洗水作羹汤。” 小户人家,为人新妇的,便从这一天开始要为一家的家事操劳了。司家是世族,事情自有婢仆其劳,然而“民以食为天”,吃饭是人生大事,所以“入厨”也是大典,慈心仙子吴安洁,虽是侠女,也未能免俗,几千年的文化,在这些地方,便自有其威力。 金盆打了水,手指沾一沾,这是洗手。用锦帕擦干,丫环送过新锅铲来,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这是执铲掌杓。再在金盆沾水擦手,新妇在夫家按照奶奶所规定的一条条一款款就算已经意思到了。 中午吃饭,司南誉举碗齐眉,说道:“谢谢安姐厚赐。” 安洁不由羞笑,答道:“你尝尝愚姐做的饭菜,滋味还好吗?” 虽然只是意思到了,两人吃饭夹菜,心底都自有一番温馨,奶奶经虽然罗嗦,也有他的好处,无论如何,这餐饭名义上总是妻子为夫君做的第一餐,自然而然要为新夫妇添一些甜密与情趣。 三朝回门,是这天的第二件大事。 慈心仙子吴安洁原是吴中名画师吴一尘之女,十岁时丧母父亲哀痛逾恒,病倒床上,恰巧儿时旧友终南医仙狄梦放也回乡扫墓,医仙医好了他的病,却医不好他的心,一尘将小女儿吴安洁拜在医仙门下学艺习医,竟在苏州元妙观出家修道去了。 吴一尘出家,道号仍然取了一尘,这一回嫁女,若亲自出面,出家人嫁女,那是成了笑话,所以虽然从吴中赶来,仍然托了医仙出面。 安洁坐在妆台前面梳妆,心里已经想着在梅林小筑的家,青铜宝镜里面,荡漾出来的,有时是老父的影子,有时是师父的影子。 父亲出家十七年了,他送自己上轿,老泪纵横的样子,可实实在在不像个出家人的样子。 师父行侠江湖近四十年,淡泊自甘,鲠介自持,别人送得来酬恩的银钱物品,黑道人物送的,他一定接过来叫他自己送回原主,白道人物送的,他接过来一定托本人去施舍寒衣热粥,他以医行侠四十年,炉中金丹存命,手上金针渡世,重伤绝毒不知救过多少人,从来不破例收礼的,别人送来给自己做添妆的,他可是破例全收下来了。 安洁坐镜前,觉得自己新婚三天,从来不曾象现在般这想过家过。 她用牙梳,梳着长发,梳得长长的头发,又黑又亮,又柔软,然后挽成髻用玉钗插上。 司南誉在一边调脂弄粉,这时递了过来。 安洁将宫粉抹匀,再点了胭脂,却又拿手巾来擦去,又重匀宫粉,再点胭脂。 司南誉见她又有想拿手巾去擦的意思,不由笑道:“从来脂粉污颜色。肌肤已然润白,抹粉不会更白,双颊已然晕红,再点胭脂也不会更红。” 司南誉坐在安洁的身后,看见安洁在镜里白了他一眼,竟态消魂,更加得意了,笑道:“脂粉都只帮不是美人的忙,如果是美人嘛,徒然污了天然的颜色。安姐,你说我的话可对?” 安洁从镜前回身,笑对司南誉道:“照你的说法,我真是天仙化人了?” 司南誉有点得意,又有点痴情的道:“自然是如此。安姐本来就心肠慈悲,貌若天仙,所以称做慈心仙子。” 安洁笑着取笑他道:“胭脂宫粉可都是你要我抹的,依你的说法,我到底是美人呢?还是不美的人呢?” 司南誉只是呆呆而笑。 安洁笑道:“你说,你说呀。” 司南誉看看赖不过去,笑着辩道:“安姐自然是第一美人,不待问而知。” 安洁却不肯放松,接着问道:“那你为什么饭前饭后,都逼了我浓妆艳抹的打扮?” 司南誉笑道:“我私下许了心愿,要替安姐作这些调脂弄粉的事情,便只得委曲安姐了。” 安洁微微有点感动,说道:“你许了心愿,我怎么不知道?” 司南誉憨憨的笑道:“十一年前,小弟七岁受安姐奔马蹄下求命之恩,私下便立了这个心愿,安姐自然不知。” 安洁听他小小年纪却出这些怪主意,笑道:“你怎么想起这个念头的?” 司南誉有点不好意思,笑道:“安姐救了我,又诊出六阴鬼脉之中,暗藏绝脉,常常留小弟住在梅林小筑,请狄老师替我诊治。” 稍停续道:“早上起身安姐总是将脸洗了便去院中练剑,有次我问安姐道:‘大姐姐,你为何从来不擦粉呀?’我还记得安姐将脂粉拿在手上轻轻颠了颠,说是:‘唉,这些东西调弄起来怪烦的,不用也罢。’小弟听了这句话,便立下心愿,将来要替安姐做这件事情。” 司南誉缓缓而谈,他将童稚往事记得清清楚楚,使人不得不相信他,语语出自真诚。 两人双手相执,双眼凝视默默无言中,有一片柔情与密意。直至小云小倩前来相请,方始携手而出。经后园上了湖边画舫,缓缓往里西湖的梅林小筑划去。 梅林小筑在里西湖的宝石山下,一片梅林之中,暗香浮动,疏影横斜,极为幽静。画舫距岸还有丈余远,慈民仙子吴安洁却已将三天在夫家所受的拘束,送与了湖上的清风,飘身上岸,直往门口鹄候的老父与师父飞去。 两老面上都是一片欢容,接了他们夫妇入内,坐下来大家只听慈心仙子一个人咭咭咯咯,如清溪、如流水般往下说去,三天的事情都巨细靡遗,层次分明,说了个干净利落,可见她回家心中的兴奋。 第303章 不怪 医仙等她住口,才问道:“那晚你用内力,以劈空掌将火焰速逼至湖面点火,有人暗助,你可晓得?” 安洁点头,医仙又问道:“那人是谁,你可晓得了?” 安洁摇头,医仙指了司南誉对安洁道:“你方才从湖中上岸,一路疾奔,手上始终牵了一人,便忘记了不成?” 安洁大惊失色,“唉呀!”一声,看了司南誉,好象不肯相信这种事情似的,可是又无法不信,皆因两人一直素手相握,坐下来也不曾分手,被人带了疾奔不难,若要使带的人,若有若无,丝毫不觉,那的确非内家高手中办不到的。 司南誉脸红红的,跪了下去,道:“岳父,老师恕罪。” 司南誉自小在医仙处就医,日久也跟着医仙学些针灸诊断之术,仿照课文教师的称呼,称医仙做狄老师。 一尘挥手命起,道:“起来好说话,我们不来怪你。” 司南誉逡巡起身,安洁望住他,问道:“那天晚上,果然是你助我的?” 司南誉笑而不言,安洁也微笑低声道:“谢谢你。” 练武的人,最怕是走眼,医仙微有嗔意,道:“你六阴脉相之中,暗藏绝脉,除非是‘玄门罡气’有成,否则练武等于自促寿命,我作主将安儿的终身许给你,这等重大之事,你为何不讲?” 医仙仁心济世,对人从来词色漫和,这些话说出来,别人都知道他心中的怒意。 司南誉这就又跪了下去道:“誉儿知罪。” 医仙问道:“你是获了旷世的奇遇,练成了道家至上的,百世难得一见的玄门罡气?” 司南誉跪禀道:“是的,只是门径初窥,功力不纯。” 医仙又嗔道:“既然如此,你的绝症应已可治,为何不讲,害我三年采药,三年练丹,辛辛苦苦,整整六年,去练习那道家至宝小还丹?” 司南誉只得叩首道:“誉儿知罪。” 医仙见司南誉俯伏在地,一尘父女却都有不忍之色,不由叹了口气道:“你起来吧。” 司南誉起身道:“非是誉儿有意隐瞒,只因此事与誉儿父母的血海深仇有关,功夫没有练成,受了拜师时的誓约所限,狄老师与安姊又不曾动问,所以只得放在胸中。” 安洁握了他的手道:“你若不便讲,就不要讲,师父也不会怪你。” 医仙也道:“人子之心,天下是一样的,若是为父母血海深仇之故我不怪你。” 司南誉沉吟不语,安洁仍自轻轻握住他的手道:“你若觉得讲出来好时,便讲出来,让我们也好为你的成就高兴。” 司南誉毅然点头,道:“好,我便讲出来,久久郁在心中,实在难过的很。” 他似乎因事情久远,头绪纷芸,想了一想,方道:“武学修练到最高的境界,若不能将贪嗔利欲之念,去得干净,永远不可能有什么成就,而且极其容易导至走火入魔之危。所以武林绝学留存在释道两门。释门的是‘般若禅功’要从禅心空明,不着一念的修持中偶一得之,有成就的都是一代名僧,这些高僧除非发大愿心渡化举世无匹的大魔头,江湖上是永远不会轻易发现其踪迹的。” 一尘出家学道,医仙与安洁又是武学高手,听他讲的都是释道两门修持至极峰之处的功夫,都凝神静听。 司南誉续道:“道门的是‘玄门罡气’,玄门罡气从阴阳真气人手,可是阴阳真气,若非内力凝练到如经天长缸,能冲破生死玄关,根本就是不能气分两仪,若言两股真气,一阴一阳,相因相生,在周身脉络穴道流转不休,就更加不易了。” 司南誉讲到这里,语气渐渐快了起来,续道:“各门各派的武功名称虽异,然而能到修习阴慢真气的境界已然不多,若阴阳真气有成,再进而修习玄门罡气,人生的生命有限,总有时不我予之叹。所以每次异物元丹,千年首乌,幻形灵芝等益气廷命的天材地宝等出现,武林人物大家都是舍命而争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对‘天心双飞环’,是‘万年温玉’,精英秉两间磁极而生成的,‘万镇慑心火’勤修急练,走火人魔之虑,两间磁极,天赋阴阳两仪相吸相引中本性,人若带了自然而然就可以从阴阳真气人手,上乘的武学,便是‘玄门罡气’也易于成就了。” 慈心仙子从臂在上取下一付颜若翡翠,略成心形,光华内蕴的钏儿,问司南誉道:“你说的可是此物?” 司南誉颔首应是。 这时一室之内果然温凉自如,尤其医仙武学极高,即刻便觉得体内真气燥妄全除,顺适恬淡较平时打坐入定尤甚,知道司南誉之言不虚,遂对安洁道:“你将钏儿先戴在臂上要誉儿说它的来历不迟。” 安洁将玉钏在臂在上戴好,未说先羞,低声说道:“这是司南誉与……与玉儿涓吉成礼,定情之夕送我的。” 司南誉也从怀中拿出一对径寸明珠来,安洁遂道: “安洁也将爸爸给的避尘,师父给的辟毒两颗大珠给了他。” 司南誉与安洁这时迫于情势,将儿女私情,讲了出来,虽在师父之前,也自有羞意。 一尘与医仙,看他们小夫妻俩这些互赠信物表记的行为,自然有些好笑,可是想到自己的青春已去,再也做不出这些可爱傻事来,心中也不免感叹老之将至。 医仙问司南誉道:“你便因此宝练了玄门罡气?” 司南誉道:“是的。誉儿父母游宦在外几乎一直由祖母扶养的,三岁那年,父母在济南知府任上遭了横死,凶手怒终追缉未得,祖父只得亲自前去,将灵柩搬运了回来,一年之后,一日晚间,誉儿坐在爷爷怀里,看他算帐,忽从窗上飞进一人,告诉爷爷说,誉儿父母是无意中救他一命,所以遭人杀了泄忿的,他虽身怀重伤,仍设法探听主使之人,一年来,首脑却怒终搜索未得,怕敌手到家中来肆虐,所以只得赶来杭州设法在暗中翼护报恩。” “第二天誉儿便拜了师,师父给了我那付‘天心双飞环’,嘱我戴在身上,说可以益气驻颜。此事家中只有爷爷和誉儿两个人知道,师父安置在地下爷爷放阵年老帐的暗室,直至誉儿大婚之前离去,十几年来,师父行止坐卧均在其中。” “誉儿籍‘天心双飞环’之助,十五岁上阴阳真气,渐有小成,开始修习‘玄门罡气’,那时誉儿虽然有狄老师的灵药和阴阳真气相辅,可是‘小还丹’尚在灶中,成否难知,六阴脉相之中暗藏的绝脉,因人已成年,渐渐发作起来,所以进境极缓。” “师父当年来我家以前所受的暗伤极重,在暗室中一坐十余年,方才将它用内力练化,罡气也重新凝练,就乘誉儿入定练气之时,将两手按在誉儿命门穴上,将他全身内力精血都输入了誉儿体内,誉儿醒来时师父已精血干枯,躺死地下,只得依他之嘱,将‘飞心双飞环’镇在丹田与气海穴上,又点了他的巨门穴,在昏迷之中,存他三个月的性命,幸得天佑,狄老师丹炉功成,‘小还丹’一连用了六六三十六粒,才救转过来。” 江湖之上,怨仇固然必报,恩义也是非报不可,司南誉父母既因救他而殒身,司南誉师父便非如此不可,断设有眼看着白家绝祠的道理。 可是司南誉是他弟子,身受这等恩情,心中自然极为难过,室中之人,听了都沉默无言,半晌医仙方道:“他气血两枯,光是小还丹也无济于事。” 司南誉道:“誉儿追随狄老师日久,也略知医道,再三相劝他前来就医,可是师父说他一生刹杀怨仇结得太重,风声一泄,灭门之祸,顷刻即至,他自负重伤,誉儿罡气虽然初成,然而一招一式也不会,强敌一至,必然要吃大亏,坚持不允。祗得每天以老山人参相补,再运气助师父行动费时三年,创伤渐渐平复,可是师父的功力是永远不能复原如初了。” 江湖上的绝顶高手,没有几个,再在其中推出十四、五年前突然消声匿迹的人,医仙虽不知确系何人,可是也不用再问,慈心仙子吴安洁却毫不知情,所以问道:“你师父离去,可将名讳留下来了?” 司南誉道:“没有,师父只告诉我他早年自号‘天杀星’,终于因结怨太甚,虽然武功高绝当世还是受了敌人的暗算,告诫我行事处世,务须宽厚,不可再踏他的覆辙。” 医仙听了此话,心中愈加了然,问道:“你师父他什么时候走的?” 司南誉道:“大约两个半月以前,他病体初初复元,叮嘱了几句要誉儿立身处世须宽厚谨慎的话,接着便说他一身恩怨担误了这十几年,实在不能再廷,就连夜走了。” 一尘出家人对这些事,根本不甚了了,坐在一旁,只是静听而已。 第304章 门牙 终南医仙狄梦放私心忖度,猜想此人大概必是天杀星秦天纵,然而自己走眼于前,若再大言不惭于后,岂不在安洁、司南誉晚辈前面失态,所以也只是沉思不言。 芳心欢畅,满怀高兴的只有吴安洁了,她心中暗暗想道:“自己既然许心给司南誉了,那便不论他一生遭遇如何,自己都要与他终身厮守,可是他是这般虚怀若谷,身怀绝艺,实在使人衷心引以为荣。” 快乐是能够传染的,司南誉与安洁素手相握,安洁掌心传过来的暖意,使司南誉也胸怀渐畅,从十几年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忧愁的回忆里挣扎而出,沉浸在似水柔情之中。 医仙见两人脸上一片欢容,一尘在旁也喜喜欢欢的看着他们,在为他们高兴。 江湖上眼力失误,也与输招相当,虽然司南誉的破绽,是自己看出来的,也有不是意思的感觉,幸得他养气功深,平生结恩重于结怨,与一尘是自小的知友,司南誉与安洁又是素常听钟爱的子弟,心中的不惬意,只得一笑而罢,暗想:“武学也毕竟是有时而穷的,‘玄门罡气’是武学绝顶的功夫,司南誉师徒都练成了,然而两人的性命都是自己所救,自己又何必为此而不悦?” 这时夕阳西下,映了湖水,有一扶余晖从窗棂里照进来,在每个人的身上添了一些金黄的颜色。 一尘见女儿女婿如此依恋,自然心怀大畅,说道:“你们且先去安置一下,就在梅林小筑多住几天,医仙要回张南,我也要回苏州,会短离长,趁此一会,大家多聚几天再分手。” 他是为小夫妻开路,让他们可以早早去婚前游憩之地,重温儿时美梦。 安洁用手抚摸她闺房帐前的银钩,妆台的铜镜,三日之别,有一丝奇异的震颤,溯手指而上,使心底有一丝甜甜的温暖,回身去看司南誉,见他站在一边似有迷茫之感,说道:“我一生最快乐的日子是从这里开始的,师父已经答应我,像这个样子,永远为我保存下来。” 司南誉笑道:“我有好些年没有来了,可是却有方才顷刻刚刚还来过的感觉,真是奇怪得很。” 安洁微羞深情的说道:“那是你小时我答应你的,一几一桌,都是原来的样子,若将灯火熄去,你闭了眼睛走,也不会绊跌。” 司南誉小时常来就医,晚了便宿在外间,小孩子晚上若睡不着,眼前飘来荡去的全是妖魔灵怪,偷偷摸进来向他的“大姐姐”,求救,被移动过的几凳,绊得一足摔得皮破血流,哇哇大哭,哭到天亮,大姐姐只得陪不是,说以后不再移动桌几,免得小弟弟再跌跤。 这是当年答应过他的诺言。 司南誉知道安洁当年不加移动,先是对她自己守信,后是对自己的深情。想到小时侯常哭泣,耍无赖,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欢乐童年又有身边的素心人为伴,每当回忆,都心也甜甜,情也牵牵,甜密得很。 遂对安洁道:“安姊,当年小弟修习阴阳真气,只知是吐纳静坐的法子,不知是学武,后来知道了,又与安姊订了亲,来梅林小筑,安姊远远看见船过来,人便先躲起来,我求准了师父屡次想告诉安姊,总是无从开口。小弟可没有一点心思,要将这等重大之事瞒着安姊。” 安洁笑道:“新婚这三天又迷迷糊糊,忙忙碌碌,忘了说可是吗?” 司南誉点头,安洁笑道:“你练成这等绝艺,又去了自小的痼疾,我知道了只是为你高兴。” 稍停续道:“你祖父三年前临危遗人来求亲,我点头之后,师父便作主允了,可是跟着便将上面留下药材再练一炉‘小还丹’给你,这一回终南去看掌门人,也有顺便为你采药的意思,他说了几句,你不介意吧?” 司南誉见安洁时时为自己设想,深深感动,这时两人都坐在床边,他将安洁纤纤素手握了放在鼻尖轻嗅,脂粉余香,极其撩人,半晌方道:“师父和我的性命都是狄老师‘小还丹’救的,我很高兴狄老师说我,把我当作他自家的子弟。” 话是平平淡淡,然而感激之情,深蕴其中,安洁听了在不知不觉中溜了句口头禅出来,道:“唉!这才乖。” 司南誉“哗!”声大叫,一个跟斗翻上去,碰到帐顶却轻飘飘降下来,似若片羽鹅毛,安洁赶紧用手去将他接下来,将他的头轻轻枕在自己的腿上,说道:“咦!刚说你乖,你怎么就发起疯来?” 司南誉哈哈笑个不停,直是摇手,笑停了言道:“等我算算清楚才说。” 言时拿右手去搬左手的手指,口中念道:“一、二、三、四、五……” 手指只有五个,从大姆指搬到这第五个小指可没得搬了,安洁将手伸在他面前,笑道:“来,我助你一臂之力。” 司南誉将她的大姆指也搬下来道:“六。整整六年了,安姊不会讲我乖过。” 见安洁不答,稍停方确确实实,说道:“自从小弟十二岁那年规规矩矩的穿了长袍马卦,给安姊来拜年,安姊就不肯说我乖了。” 司南誉自小不曾得过母爱,祖母又因痛子媳之丧,不久去世。只有比他长了九岁的安洁自他小时,便似长姊而照顾弱弟,司南誉所获的一点女性的温柔慈爱,全是慈心仙子吴安洁给他的,所以一点一滴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司南誉头枕安洁腿上,脸是面天的,安洁玉颈微俯望着他,笑道:“你很抱怨吗?” 见司南誉不答,笑道:“你十二岁那年已经长得比我还高,又穿得那般如临大礼似的,我一句‘你好乖!’已经到舌尖上,还是吞了回去,从那以后就叫不出了。” 司南誉想想十二、三岁学做小大人的怪样子,果然极其滑稽可笑。“嗤嗤”笑出声来道:“小云小倩的门牙那时也掉了,可是因为笑我笑掉的大门牙么?” 安洁笑道:“那倒不是,小云小倩那时正在九岁换牙的时候,门牙本来就很稀松,穿了师父的长袍,学你踱方步儿,袍长人短,脚脚都踩在前襟上,不当心多踩一脚,自己的脚就用劲将长衫前襟硬啃下去,人也向前扑在地下,跌上两来回,门牙就掉了三个。” 司南誉听了安洁的话,两人都嘻笑不已,安洁做结论,笑着道:“大门牙虽都是因为学你走路碰掉的,可不是笑掉的。” 两人都哈哈大笑,把新婚以来的拘束,忘得一丝不剩。 笑声未毕,只见门窗儿晃动,有个人影子一闪又退了回去。两人此时笑闹无忌,给别人看了这样子可不好意思,赶紧坐起身来。 安洁低声笑道:“是谁,你可看清楚了?” 司南誉也笑道:“看是没有看见,不过一定是小云,若是小倩一定一直走进来,顶多大家一齐脸红,不会再退出去。” 果然院中小云的声音道:“小姐姑爷,晚饭已经好啦,老爷叫我前来相请。” 说完径自去了,两人相视一笑,安洁替司南誉整理衣衫,司南誉也伸手相搀安洁,莲步轻移处,脚下如履轻云,缓缓往前庭走去。 父母、师徒、夫妻,一起也只有四人,围桌而坐,医仙自然是会在上首,小云在一边侍应斟酒。 医仙举杯,小云上来揭去碗盖,满碗乱跺乱跳的都是剪去头尾的大虾,这是西子湖上的名菜——“呛虾”,杭州人叫做“满台飞”。 是医仙最喜欢的下酒菜,兴箸相邀,口中对小夫妻道:“这一回想在梅林小筑再多留几天,只是想替安儿理一理旧学和终南绝艺,现在既有誉儿在旁切磋,自然无需了。” 安洁听了有点怯怯的问道:“师父不是生司南誉的气吧?” 医仙脸上充满了慈和,指了自己和一尘道:“你可记得你父亲和师父做过一件叫你伤心的事吗?” 安洁细细想去,两老实在从无一事不互护自己的,眼圈儿不由酸酸的红起来,微微摇头道:“没有。” 医仙道:“誉儿的痼疾全然好了,又练成了武林高手们梦寐求之的‘玄门罡气’,你心里高兴吗?” 安洁不语,只是点头。 医仙道:“那便是了。刚才我只是自己自负的眼力生气。” 他的意思是说慈心仙子既然高兴。他们两老也是高兴的,不会为她高兴的事反而不乐。 一尘低沉的说道:“梦放大哥,我,还有安儿的妈,从小一起从你外公启蒙念书,自少至长,始终是亲如兄弟姊姊的,你妈临去只是痛悔不该随俗请了缠足的高手替你缠足,害你痛得差点把眼睛哭瞎了,叮嘱我,又遗书给梦放大哥,要我们好好待你,让你这一生一世都高高兴兴,不再流眼泪伤心。她知道,我们都会尽心歇力做到这一点。” 安洁红红的眼圈,化出两串珍珠,滚滚的都落入司南誉手中的鲛绡。 医仙道:“不要翻老帐啦,我还有话叮嘱他们呢。” 第305章 劝慰 安洁拿过司南誉递给她的鲛绡擦眼睛,医仙道:“我本来想赶去终南的,可是听双鞭呼延烈临行讲掌门师侄已经带了门下北下,既然门中有事,那便早去一天好一天。” 司南誉问道:“狄老师,可会是因为俊儿师父的缘故么?” 医仙心想:“若是天杀星秦天纵出世,是与不是实在难讲得很,然而若讲是的,一则是猜测之词,二则又使小夫妻心中为难。” 沉吟半晌,只得道:“详情我也不悉,不过你师父一身恩仇虽重,也不可能将整个江湖都惊动了,这一回你我大喜,来的都是少年子弟,老一辈的都是礼到人不到,按我与他们的交情,江湖上若无大变,可不应该如此。” 安洁像是下了决心似的,道:“我们先把爸爸送回苏州,然后一起北上去看掌门人。” 两老都笑了,医仙道:“你们才新婚,我正要叮嘱你们在家韬光养晦呢。” 司南誉却接口道:“不妨事,俊儿还不曾出过杭州城呢,跟随狄老师和安姊也增长一点江湖阅历,若然无事沿途游山玩水,也可以开开眼界。” 他们夫妻越是讲得稀松平常,医仙越不愿他们轻入江湖了,拿眼看一尘,一尘知是要他阻止的意思,遂道:“梦放大哥先去,若要你们前去,请镖行带信回来也很方便,苏州近太湖,游山玩水,都是最好的地方,安儿也可以带俊儿一起去看看吴家祖莹,祭奠你的亡母,过两天一起随我回苏州吧。” 两小只得笑着应了。 医仙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好啦,明天我就起程啦,大家说些高兴的事吧,俊儿除了‘玄门罡气’之外,可还有什么绝学也演给大家看看。” 司南誉听了不由脸红,笑道:“狄老师,俊儿实在不是学武,‘玄门罡气’是练来保命的,师父说他的招式绝毒极狠,还是不学的好,一招一式都没传给我。” 说时苦思焦虑想拿两招出来应景,可是自己师父认真是一招都没传,实是无法可想。忽然灵机一动,记得师父临行告诉自己:“你罡气功夫成了,意念所至,自然可以克敌,我的招式绝毒极狠,还是不学的好。” 难题来了,应敌之际可以蹈隙抵暇以意念克敌,不应敌之际,岂不根本无从出手么,想到这里忽然有一点聪明,倏然而来,这就高高兴兴笑道:“师父当真没有传过一招半式,他只叫我没事的时候,仔细的看他给的‘天心变双环’其中云腾雾涌有两条墨绿色的飞龙,每次看他们都变样子,始终看不清楚,十几年看下来,睡梦里有时都是他们的影子。” 这些变化正是江湖上的以亡命相争这双飞环的主因,他请来好似小孩子看西洋镜似的,医仙不由暗叹:“这小子这般造化,他竟朦然不觉。” 司南誉渐渐讲得入了魔道一般:“我方才忽然想起在安姊闺房中翻的一个跟头,若罡气内蕴岂不是……岂不是可以……” 安洁听他讲入了迷,把闺房嬉戏也讲了出来,可有一点羞意,可是他方才轻若鹅毛片羽从帐顶缓缓飘落,若化入武家招术,岂不是可以以将奇招妙式一大半都带入空中,名震天正气昆仑派“九现云龙”,再也不足为奇。 司南誉这时两目神光暴射,脸上神色如痴若醉,呆呆的仰面向天,十几年来所看的两条飞龙,突然间有了生命,在眼前翻腾变化,直欲破空飞去,不知不觉间将全副心神都附在眼前若隐若现,飞腾变化的两条飞龙身上,随着他们上下,起伏,翻滚,隐现无常。 他现在忘形物外,全副精神沉浸其中,脸上神色,极是怪异可怖,小云一直站在旁边,虽然心中懔然,还好一点,小倩小小云一岁,年才十四,从厨下端了一盘菜出来,见大家都有凝神看住司南誉,而司南誉又那般可怕,惊骇之下,下意识的手一松,嘴一张,“唉呀!”就要叫出口来。 只见一个人影子飘过来,腰一低伸手接住了将要掉下地的那盘菜,抬身时,早已将菜放在桌上,舒掌将小倩的嘴捂住了,将小倩揽入怀中。 她是安洁,时时刻刻都在关住着司南誉,司南誉这种人与天合的通天妙悟,练武的人,一辈子不见得能碰上一次,碰上了若因外物惊扰,又白白放过去,那当真是终身痛惜不可挽回的大恨,武学高手修习上遇了不可解的难题,闭关静坐求悟,闭关十数载始终不悟也平常得很,所以安洁一见小倩有了异动,赶紧将她拉入怀内。 大家都看住司南誉,半天半天,他两目神光渐敛,渐渐阖了起来脸上神色也逐次平和,外面月影渐移,又是半晌,他方才睁目而视,眼中又充满了迷茫,看住安洁,灯光下面映照得她如花娇容,越添了颜色,满脸欣慰欢快之色,怀中抱着小倩,眼睛呆呆瞪着司南誉,她小心灵中极为不解大家为何忽然之间对司南誉特别看重起来。 司南誉的目光,移向医仙,开口说道:“狄老师,俊儿……” 医仙摇手止他勿言,与众人合力将桌子抬在一边,这厅堂是雨天医仙师徒练剑之处,尚为宽畅,司南誉足尖,微微用力,人便腾起空中,展手伸足,舒缓自如,顺适自然的依着方才凝神默忆的飞龙幻影,双手两足如游龙四爪,腾跃搏击,一式之出,有四招临空而至,果然是奇绝天下无可言传的绝艺,若无灵心妙悟,便一辈子也难得他一式的神髓,然而就是一式之得也足以称雄天下,难怪天杀星当年不以言语,口指相授,只命他日常观赏,以待奇缘妙悟,否则,纵然得其格局,也具威力,要与现在超然物外,放纵万状,毫不拘泥于陈法,隐隐有一代武学宗师风范,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医仙年龄已长,修练功深,定中功夫极好,只心中凛骇,神情也还镇静,暗暗想道,“这种旷绝古今的武林绝学,若无灵心妙悟,永远不得,然而俊儿‘玄门罡气’已成,若非是这等超绝的功夫,其他的招式,实在不必再学,天杀星秦天纵不教,也实有远见呢。” 一尘虽然是不知武学的出家人,看了司南誉所演的绝学,神奇之处,连名负天下的武学高手终南医仙,脸上都不禁其钦慕之情,也是胸怀大畅。 小云小倩真娇憨,见这小时候专欢喜学做小大人和哥儿,突然之间,飞上天去玩了起来,他们两人也略知武艺,心中的惊讶赞叹,早已冲破了世俗的礼法,竭声叫好,鼓着掌儿,绕室奔跑着狂呼疾喊,势如疯狂一般。 安洁先也跟着小云小倩击掌赞妙,跟着眼中莫名其妙流下泪来,拿着手中鲛绡去擦,然而欢喜的眼泪是擦不干的,越擦越多,一串串的珍珠,直往下落。 司南誉在空中盘旋其势渐衰,正欲下降,见她如斯悲伤,不由大骇,降身而下,在她身前,握了安洁的双手,惊道:“安姊,你怎么啦?” 安洁伏在司南誉胸前,呜咽着道:“我没事,只是心里太高兴了,你……你让我哭一场就好了。” 说完,果然放声大哭起来。 司南誉拥了她在怀中,轻抚她的香肩玉背,低声劝慰。 各人听了她的哭声,都很感触,一尘在欣喜之中,亦为之抚然,说道:“你扶安儿回房中安歇去吧,我们也各自散了,明天好为梦放大哥送行。” 慈心仙子吴安洁醒来,司南誉已不在身边,红红的太阳照在窗子,照在地下,心中微有寂寞之感,慵懒得很。 听到屋外安静,只远远前厅有搬动物件之声,想是师父在整理临行的衣物。 想到师父有好些东西一向均是自己收藏的,别人无从着手,急急披着衫儿,起身下床。 妆抬铜镜里看司南誉走进房来,遂一面急匆匆理着妆一面问道:“你为何点了我的睡穴,让我这一枕好睡,睡得几乎不想起床了。” 司南誉笑道:“安姊别急,东西全准备好了,狄老师要半个时辰后吃完早饭才动身呢。” 安洁这时已梳洗完了,回过身来,笑着向司南誉道:“你不要我赶出去,只是为吃饭吧?” 司南誉伸手相握,笑道:“狄老师真的没有什么事了,连马我都遣人回家中去预备好啦。” 安洁却道:“我自十岁拜师,一直随了师父在各处行走,现在嫁了你,却和师父送行。” 司南誉柔声相慰道:“不是和师父送行,是让师父先行,我们随后再跟去。” 安洁轻声低问道:“是吗?” 司南誉搀了她的平往外走,笑答道:“自然是啊,家中那些马,就是为到北方去玩耍才养的。” 司家数世单传,在江南又财雄一方,司南誉自小身患绝症,虽然终于得救,然而自少生死常在一线之间飘摇祖父的怜惜,容纵是无以复加的,不论是请老师教他读书,还是自己教他经商,都以好玩有趣为第一。 第306章 进境 安洁听他讲去玩耍,知道他出言认真,确是诚心要陪自己到北方去的意思,所以深深相信。 大家在前厅吃了早点上船,在司家沁园上岸,只见僮仆们牵了十几匹鞍辔齐全的良马,聚在园中,医仙笑道:“淘气,淘气,备这么多马起来作甚?” 司南誉笑道:“俊儿一早让小倩回来告诉他们备马……” 说时小倩从对面跑了过来,叫道:“姑爷,你看我把马统统都备好啦。” 她见大家都笑哈哈的望着她,疑惑不解,问道:“怎么啦?” 安洁笑道:“没什么,你作得很好。” 医仙选了匹菊花青,牵马出门,说道:“别送啦,我有讯便托人带到苏州元妙观一尘弟那里。” 医仙走了,司南誉安洁夫妇将家事拼挡清楚,跟了一尘到苏州,苏州的山水秀丽,市面繁华也略如杭州,地滨太湖,三万六千顷,烟水浩渺,新夫妇在家中原畏闲人前来烦琐,这时已无此虑,带了小云小倩,买了一条大船,整日价钩鱼网、虾,在太湖渡他们水上人家的生涯。 安洁从医仙习艺,艺成在江湖却没有旋展的机会,医仙江湖人缘最好,哪一门哪一派没有人受过他的救治,所以轮到要安洁动手的只是些济世活人的事情,后来归隐杭州,师徒二人丹炉功深,道家至宝“小还丹”,练成两炉,侠名更是震动四方,然而所结都是善缘,被称做慈心仙子,更加没有机会动手。 司南誉的绝艺出自妙悟,虽然构想奇绝,气势恢宏,然而天下的绝艺,或许可以在一天之内经明师传习学会,或许是经自己天资妙悟而得其大要,却绝没有在一天之内就可以将绝艺练至炉火纯青,集其大成的,必须经无数的琢磨,流血流汗,方才能去芜存青,获得成就。便是佛家禅宗第一祖达摩祖师,天纵睿智,也在嵩山少林,九年面壁苦修之后,方始将一生武学融会贯通,流传下来,成了千余年来,始终威人震天下的少林一派。 安洁于司南誉泛舟入湖,水天深处,杳无人迹,司南誉飞天,安洁据船,各出奇技绝艺,攻隙抵暇,或以奇变,或以正合,真是移他山之石可以攻错,两人技艺都有一日千里之势。终南玄门正宗的传授,精于练气之术,这也是安洁在新婚之夕敢于运内家真力,万众之前,一逞机锋的原因,虽于司南誉的“玄俊罡气”不可同日而语,然而内力悠长极其耐战,两人此时劲力内蕴,只在招式变化运用上钻研,由清晨以至黄昏,虽不歇手,也无疲乏之虞,司南誉虽不是有意废寝忘食习武,然而烟水芦苇之中,只得水鸭游鱼为伴只有这一件是船上四人都日常嬉戏玩之不厌的,这种心中一无挂碍无意之中的精勤修习,进境较常人数快速何止数倍。 湖上三月,司南誉所独创的绝艺,已经渐具规模,因其意取龙形,飞腾跃击,招式多自上下击,依易经“时乘六龙以御天”,自己取名做:“六龙御天”,气势恢宏,威力无伦。 安洁因想他奇艺初创,只从两条飞龙幻影之中,悟出变化,又非由数十年的拼斗招式的经验而来,“无心双飞环”早是武林至宝,也不免招式中有疏漏之处,后以削竹为剑,取其变化轻灵而又不会伤人,用终南秘传的“如云剑术”与司南誉过招换掌,切磋所学。 “如云剑术”细致绵密,善于因守为攻,伺隙反袭,务期在敌人偶露的破绽里,出手一举中的,用来磨励新学,当真是天下佳绝妙艺。 太湖三万六千顷,古名震泽,湖面宽广,汉泊纵横,千百年来都是绿林的要寨之一,尤其这时明未清初,兵祸连年,百姓相将入湖为寇,湖里声势更是大盛,幸得首领是安洁远房族叔,慈心仙子又打起医仙的名号,他们倒也不来相援。 住在杭州西子湖边的人,欢喜钓虾,木竿前端插上细长的铁钩,套上虾饵,放入水中隙罅中,虾性极愚,见了虾饵,两双大钳,紧紧抱住,再也不放,慢慢拉上岸来,钩上挂着的便是微微透明的大虾,那种可爱蛮横的样子,真令人心弦为之颤动,司南誉做顽童的时候,也是好手,可是船在湖心无虾可钓,只得钓鱼,钓鱼除了耐心,还有技巧,否则一钓不得,再钓不得,三钓还是不得的,所以钓来钓去,终于掉下湖中去抓鱼。 司南誉在湖心抓鱼,感觉上与他小时在家中金鱼池里抓鱼不大相同,人还没近前,鱼先跑了,他人在湖中翻滚,玩得极其酣畅,上船来只有他的安姊,替他擦水时赞他水性精良,小倩拿了鱼竿,却怨他不该将鱼影子都吓不见了,司南誉听了只是笑,说道:“下午自有道理。” 小云拿了盘红烧鲤鱼来放在舱中桌上,道:“‘刀’鱼没有,只有鲤鱼。” 小云文文静静说了这一句,却把小倩笑得腰酸,小倩娇憨,遇见可笑的事,一定要笑完了才“嗤嗤”的住嘴。 司南誉笑道:“吃完了饭,你们看,道理也有,刀鱼鲤鱼也有。” 司南誉自不练气,重在活络血脉,以延寿命,实在无暇练真气外发之方,待得罡气初成,又须整日助他师傅运气真气有体内迅速急转,都极其凝练,练气练形已极有成就,可是运劲击物之道其所知极少。 兼且他师父尽输全身气血之后,罡气初初小成那是威猛无比,易发难收的功夫,所以更加少于习练,这时忽然想到罡气功夫在湖上施展,既可以练劲气外击之术,又可以挥掌击鱼,真是一兴两得。 司南誉匆匆忙忙的吃饭,吃完了便在船弦打坐,宁心静虑,气聚丹田,小倩要去吵他,被安洁拉住,说:“他罡气成了,施展普通的内家真气,无需如此慎重,定中劲力内蕴,一触即发,若是玄门罡气,你就不免吃大亏了。” 只见司南誉斜斜纵起,缓缓盘旋离船二丈,忽然双掌齐推。“霹雳”一声大震,有如炎夏雷击一般,丈许方园的水面随之直往下陷,司南誉的身子也因出力太巨,随掌风下压,随之下陷,几及水面。被四面向陷处急聚的湖水上冲水柱,卷入其内,上下升沉,激得四面狂涛汹涌,浪如山立。 安洁见过医仙练劈空掌,知道他的威力,见司南誉全力出掌,赶紧一跃纵至后梢,她虽然身材娇小,两脚如锥,然而当她运劲紧紧握住舵柄,由得那如山浪涛,壁立山涌,三丈长的大船东歪西倒,她始终稳稳站在那里,安如磐石英钟,纹丝不移,幸得如此,那船随浪飘动,移了开去,不至沉没。 半天,方才风平浪静,司南誉也跃上船来,说道:“安姊,没事吧?” 安洁环抱着小云答道:“我没事,你去看看小倩,好象摔着了。” 小倩在前舵叽叽唔唔的道:“我头上撞了一下,又自己咬了舌头。” 说着走了过来,额上一块乌青泛紫,手捂了嘴,血从指缝中流出,可见咬得不轻。小倩向来哭笑无常,现在咬了舌头,哭笑不得,只是须着脸颊往下流泪。 司南誉从柜中药箱取出小还丹来,给了她一粒,告诉她道:“若忍得住痛,等一会儿我助你运气再吃,否则现在吃了也不妨。” 回过身去,看安洁仍在检查小云的伤势,但知小云伤势甚重,心中好生过意不去。 原来司南誉方才出掌小倩娇憨无知,伏在船弦,击掌叫好,所以只将舌头咬了。小云却在后舱厨下,整理餐后碗碟,毫不知情,突生巨变,厨下的东西又多又杂,面前的锅碗齐飞,背后的碗橱也掉下打在背上,所以心脉受了震伤,外伤了有十几处,有的是碰伤和碎瓷的割伤,虽然多,都还不甚重,人有胸腹之间的烫伤,是炉上的滚水烫的极重,安洁将她轻轻举起,对司南誉道:“我去调药你将她安置在前舱,将伤处衣服都撕了。” 司南誉微微迟疑,小云也微微呻吟,似有反对之意,安洁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只见小云苍白脸上,泛起一圈薄薄的红晕,将眼晴轻轻瞌了起来。 人受了烫伤和内伤,都是救治得越快越好,迟则生变,司南誉微微迟疑,随即伸手,将小云接过,往前舱走去。 司南誉虽然也从医仙习医,辨穴治伤较俗手为高,可是若与安洁的一眼可以将势看入腠里,顺其较重,依次施治,用药也无过无不及恰到好处,自然不及,所以帮手治伤,总是应命而行。 司南誉将小云放在中舱榻上,先将她下厨围在身前的围裙解去,夏日衣单,再将两件绸衫解去,便是猩红的肚兜了,这时浸了滚水,紧紧贴在胸腹之间,司南誉想了想道:“小云,我替你揭开兜儿,恐怕会很痛,你要痛了只管叫,好让我知道轻重。” 小云只微微嗯了声,司南誉先将系肚兜儿的带子捏断,从上往下,轻轻揭去,烫伤的皮肤极其敏感,小云又羞又痛,咬牙强忍,浑身颤抖,眼角沁出泪珠。 第307章 飘摇 司南誉见她一大片红肿之中,已有些地方泛起浅浅透明的水泡,心下极为痛惜,喉间哽咽难言。 安洁拿药回来,看见烫伤之处如此之大,较自己预料中为重,俯身仔细看过,对司南誉道:“你阴阳真气可以运用自如吧?” 安洁是吓怕了,阴阳真气是罡气的入门筑基的功夫,若不练至于精纯已极,玄门罡气,根本无从着手,可是若万一再像刚刚玄门罡气的一发不可收拾,岂非在要全船俱都震成粉碎么。 司南誉应是,有欲语无言之痛。 安洁劝道:“你别难过,玄门罡气如此威猛绝伦,实在出人意料之外。” 安洁将手中一包药粉,递给司南誉道:“幸好还有一包冰魄散是专治毒烫伤的,不过伤处如此之大,又起了水泡,普通调水敷治是无济于事了。你用纯阳真气把冰魂散化成烟,用纯阴真气将烟均匀送入烫处肤下,再看情形。” 司南誉自水中上船,头上犹自湿淋淋的,一运气,热气直冒,手中的冰魄散,也化成寸许高的白烟,凝于两掌之间,他将双掌分开,两掌上面平平均均各聚半寸许的冰魄散所化的烟雾。 小云只觉胸前痛处一凉,跟看千丝万缕根暧暧的细刺,一齐刺入肤内,烫处最畏暖,暖了等于是火上加油一般,但司南誉的纯阴真气先已密布肤上,所以药气送入,竟无丝毫痛楚,药气到处,医仙灵药,名不虚传,顿时止痛消肿,小云皱眉咬牙忍受的肿痛,消去大半,随司南誉变掌移动,盏茶时间痛楚全消,小云微微张眼偷觑,见司南誉将残余药气,仍自缓缓送入自己袒胸露腹的伤处,安洁手上拿了几十根金针站在一旁,看着自己,心中羞得很,又将眼睛闭上。 司南誉收掌,问安洁道:“安姊,她内伤呢?” 安洁道:“不妨事,我用金地度穴,先替她护住心脉,你也助小倩把舌头先止痛止血再说。” 司南誉回头见小倩坐在身后榻上,愁眉苦脸,一手拿了小还丹,一手仍捂了血水交流的小嘴,心中更增歉意,遂将小还丹拿过化入一杯水中,对小倩道:“你俩痛不痛?” 小倩极想叫痛,可是见小云那般勇敢,只得也微微摇头,表示不痛。 司南誉将她捂嘴的手轻轻拿开,道:“你将这杯水,喝下去,最后口含而不咽,直等舌上痛楚全消再往下吞落。” “小还丹”由数百种奇珍异药制炼而成,称为道家至宝,治伤是其余事,主要功效在于益气驻颜,增长内力,平常武林人物真是梦寐求之而不可得,小倩在医仙家中,自然知其珍贵。 司南誉待她灵药入口,度其已至脏腑之间,握了她的双手将阴阳真气从小倩双掌掌心送入体内,遍走全身四肢百骸,将小还丹的药力一直送人腠里,待脸上的青肿也渐消,红光直透华盖,方才顺手点了小倩的睡穴,扶她在床上闭目睡去。 回身去看小云,见安洁手脚极快,这一会儿功夫,已将小云身上地创伤,俱已整理完毕,正在收拾方才起下来的金针,她笑对司南誉道:“你累不累?” 司南誉微微摇头,安洁道:“小云的心脉震伤。我先用金针,后用‘小还丹’,已将伤势止住,你用阴阳真气助她行散药力,可以好得快些,只是她心脉爱伤脆弱,你运气需尽量从缓呢。” 司南誉自他师父尽输全身血气后,曾日夕助他师父运气治疗三年,所以此事极为熟练,缓缓而行,一会便好了。 小云全身舒畅也自睡去。 方才巨浪排空而至,打得全船俱湿,舱内更是凌乱不堪,两人慢慢整理—切,司南誉忽然抬头道:“阴阳真气很好,玄门罡气我再也不练了。” 安洁听了他的话,坐下来想了一想,方叫道:“司南誉。” 司南誉烦恼的应道:“安姊,我从来也不想练武,只是闹了有趣好玩,闯这穷祸,谁还高兴再玩它。” 司南誉虽然本性善良,但是富家子弟自小受了太多的娇宠,做的都是他认为有趣好玩的事情,没有趣又不好玩的事从来不做,安洁听了想劝,半天方道:“小云小倩会觉得今天受伤有点冤枉。” 司南誉急道:“那怎么办?” 安洁不由笑了,道:“她们是为你练罡气功夫受伤的,你将来的玄门罡气仍然如现在这般一发不可收拾,我也要为她们不平。” 司南誉道:“安姊,你是要我再练玄门罡气吗?” 安洁道:“初成的罡气,譬如初出山的野马一般,若加锻炼,便成良驹。” 司南誉现在正坐在舱底仰望着安洁,笑道:“安姊不是骂我野马吧?” 安洁也笑道:“我骂过你吗?” 司南誉也笑道:“没有,不过每做了令安姊不高兴的事,再来看狄老师和安姊就没有冰糖莲子吃了。” 司南誉言毕便坐在舱底,调息起来,他虽一连替小云小倩两人运气疏散药力,但是内力雄浑,盏茶时间便渐渐恢复原状。 安洁看他睁眼,精芒电射,笑道:“现在便练吗?” 司南誉笑着颔首,振衣而起,就从开着的舱口,飘了出去,他轻飘飘的向前飘去,遇了身形下降,便轻劈一掌,又复上升,直到四五十丈间方才耸身而上,盘旋下击,陡然间湖上又重新波翻浪涌又如蛟大戏水一般,霹雳之声,响彻霄汉,船虽然停得很远,仍然飘摇不定。 不久,小云被摇醒了,安洁知道施救及时,小还丹又确有奇效,已无大碍,遂扶了她一起坐在舱口,看司南誉时时被上冲水柱卷入湖中,可是久便腾身而起,挥掌下击,掌风劲气排空霹雳之声渐渐小了,同时水柱却越冲越高。 小云不懂,指着湖中水柱问安洁道:“小姐,这是为何?” 安洁脸上满是为自己夫婿的得意之色,笑道:“他罡气凝练,直穿入湖,不再与湖面的清风闹气,自然声音小了。” 两人再看,司南誉出掌越来越缓,声音不响,然而沉郁犹若夏日闷雷,除了船身的震动较前为甚,便水柱也渐次降低,小云问道:“小姐,姑爷不是真气耗竭了吧?” 安洁也不明其意,道:“再看一会子再说。” 司南誉初时临空出掌,反震之力极强,空自打得霹雳连天,却没有一掌打得称心如意,忽然想到,罡气内运,练气练形,可以凝练如虹,随意所至,外发之时,何尝不可如此,既然要打湖水,何必与湖上清风斗狠,试了两掌虽然较好,只是出掌刚猛,反震之力仍然极强。 司南誉师父,一招一式未教,拳经要义,是常说的,这反震之力,正予敌人可乘之机,实乃兵家大害。 他虽然已经寒暑不侵,这一阵子全力击水,只觉混身燥热难当,爽性随上冲水柱,在水上载沉载浮,嬉其水来,心中暗暗寻思:“师父常说的至柔可以克刚,莫非自己持着罡气威猛与湖水拼命错了不成,那便视湖水若无,用至柔空明之法将罡气送入湖心深处试试。” 司南誉想到就做,拍水腾身,“玄门罡气”乃是至刚至大的功夫,他用一片空明轻飘飘的将他送出,忽然之间,刚力外吐,极沉闷郁结的一声大震之后,湖水不动,湖面直起千万朵涟漪,在湖面电旋疾转,深似全湖的湖水,都受了些掌的震动一般,司南誉心怀气血之畅,从所未有,半天的积郁为一吐,仰天一声长啸,若九天龙吟凤哕,顺着这一声长啸,人也往船上飞去。 这时天早已黑了下来,但只听月下暗空之中,传来一声极其粗犷的哈哈笑声,跟着四周灯火齐明掌声欢呼如潮水涌至,中有一艘三桅大船,百浆齐飞,直向司南誉的座船冲来。 司南誉是少爷脾气,陡然发觉,练艺却被别人当把戏看了,便欲出舱理论,安洁一把拉住,道:“江湖上的事,一言不合,马上便会动手,我先去见他,调息匀了真气,换了衣衫再出来。” 其实别人偷觑虽然不该,然而如今天这般在别人势力范围之内,如此狂妄嚣张,闹得天翻地覆,也有不是之处,安洁随医仙久了,行事处世自然而然往息事宁人的方面做去,所以拦阻司南誉出舱争吵。 她站船首面上,伫立静候,对面那船瞬息即至,船首也站了一人,犹如铁塔一般,远远的便道:“哈哈,对面是安洁侄女吗,我是你七叔吴一飞。” 吴一飞与一尘是族内远房的堂兄弟小时义愤杀人,入湖为寇,后来做了太湖盗首,族中怕受连累,已然在族谱上除了名,他也不以为意,仍自逍遥自在渡他的打劫生涯,他的船来得快,倏然间百浆齐扬向后一挥,停得也快。 安洁听得是他,只得深深施下礼去,道:“听得道途传信,七叔北上太行,所以没有前去拜望。” 吴一飞哈哈笑道:“大家都有为你抱屈呢,剑术那般高,却嫁了文士,不想……” 第308章 孝敬 他心中似乎极为高兴,说着又哈哈笑了起来道:“不想侄女婿,大智若愚,光是这一手劈空掌便已是当世第一流的身手,全湖兄弟数千人没有一人不佩服得五体投地呢?我这一回北上太行,很遇了几个自骄自大的匹夫,就没有一人及得上他。”他万万料不到司南誉是在练玄天罡气的。 安洁怕他寻究司南誉的师承,道:“七叔北上太行,据说是赞襄一件大事,为何忽然又回太湖了?” 吴一飞是天生粗豪,虽然平平淡淡说话,却也声震四野:“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安洁笑道:“七叔是与那些自骄自大的匹夫吵了一场,所以就自回太湖了,可是么?” 吴一飞道:“照哇!” 说着忽然想起来了,道:“咦,你女婿呢?” 安洁虽已新婚三月,被她这位极其粗豪的族叔当众一问,仍不由微微脸红道:“他换了衣服,就出来拜见。” 司南誉原不是欢喜争闹的人,只是练掌运劲太过,有点心浮气燥,稍一打坐,他内力精湛,顷刻便心平气和,又听双方各以戚谊叙礼,换了衣衫,便即出舱相见。 安洁为司南誉介见,司南誉施下礼去。 吴一飞对这位侄女婿,规规矩矩替他行礼,这绝世的高手当着这全湖的手下,实在是极大的体面,“哈哈”不绝的笑声,从三万六千根毫毛与嘴巴里一起笑出来道:“请起,请起,咱们不拘俗礼吧。” 他一边说,一边在怀中掏摸,忽然转身向他身后的从人道:“呔,我从泰山带回来的书信呢?” 书信在他怀中,张口喝问别人,一付自自在在的样子,生似在别人怀中似的。 被喝问的从人却甚为习惯,并无一人辩驳于他,众人各自寻想,中间一位壮汉,神色极其为精悍,答道:“方才总舵主在讲北上沿途的消息,忽听得湖上大震隐隐传来,是甩大氅疾行上船的,莫非是放在大氅里了。” 吴一飞今天回湖,就遇上司南誉安洁夫妇,心中快慰得很,开口笑道:“哈哈,军师讲是,那一定是了。” 安洁上前问道:“七叔,可是师父托你带回来给侄女的信么?” 吴一飞回头,道:“怎么不是,你们过船随我去拿吧,我叫人替你们把船也驶去泊在寨内,在我那儿也玩几天。” 安洁看司南誉,司南誉却在想道:“自己什么都见过了,就是绿林山寨还不曾见过,此去岂非可以乘机一开眼界。”心中如此想,脸上自有一种跃跃欲试的神色,安洁与他夫妻情深,心意可以相通,察颜知意,遂道:“七叔相邀,自然乐于相从,只是……” 吴一飞接口大声道:“只是什么?” 安洁见他如此鲁莽性急,连听一句话也不耐仔细听完,与自己小时见他一模一样,并不曾因年纪长了,便有所发改变,笑道:“好多年没见,七叔的急性豪情依然一丝未变。” 吴一飞大叫道:“哇呀呀!既然知道我性急,为何还将一句话分作几段才讲出来。” 他此语既出,司南誉安洁固然不禁莞尔,连他手下从人也俱都失声而笑。 安洁笑道:“只是侍儿小云小倩身上不适,吃了药,不能见风,七叔吩咐一声,过来驶船的人,不进中舱才好。” 吴一飞嚷道:“他们自然知道啊,便是动抢,中舱妇女寝处也是不许去的地方。” 转身向全湖的喽罗大声吼道:“你们知道么?” 湖上数千人齐喊一声:“知道!” 声音之响,汤漾开去,也可与司南誉练堂时的霹雳媲美,吴一飞回身看了司南誉夫妇道:“如何?” 司南誉安洁相视一笑,轻纵过吴一飞的大船。 天早已黑了下来,大船上却灯火通明,一如白昼,吴一飞与司南誉夫妇走进舱中,舱房虽然宽大,却朴实得很,坐下来谈天,吴一飞道:“医仙去了泰山,你们这般好身手,为何不前去相助,终南派有你们,声势可以大壮呵!” 吴一飞虽然粗豪,然而既然做一湖之首,也自有他的长处,他远远见司南誉练掌,极不似终南的家数,但是司南誉不讲,他便不问,只从戚谊相叙。 安洁心想:“今天司南誉发愤练掌,自己又看得忘形,不曾注意到傍晚归帆的渔舟却是寨中船只,司南誉的师门是无论如何不能告诉人的,司南誉的功夫在那里,又不能随意瞎诌,他能不问最好,若问则只好避而不答了。” 吴一飞既然只问些家常闲话,安洁便答道:“师父是因我们年轻识浅,容易替他招灾惹事,现在武林精英又大半聚于泰山、太行之间,我们去了寻事生非易起门户之争,又豪无益处,所以讲好了,等要我们去的时候再写信叫我们前去。” 吴一飞却笑道:“凭你们二人的身手,便惹事也无碍。” 他打劫惯了,做事全凭一股狠气,与医仙的想法完全不同。 安洁也不与他辨论,笑道:“师父只是听说掌门人北上,才赶去的,根本不知为了何事,我们跟去又有何益?” 吴一飞诧道:“你们还不知其故么?” 司南誉安洁齐都摇首,意示不知。 吴一飞哈哈大笑,笑完了道:“我这一趟,奔波万里,费时半载,只得了这么一个消息,这消息可珍贵得很吧?” 两人虽心知医仙书信必然会提起,可是这疑问存在心中已经三个月了,早一点知道,自然更好,所以都应道:“七叔的消息,珍贵得很!” 吴一飞不笑了,诚诚恳恳的道:“值不值一颗小还丹?” “小还丹”是道家至宝,生死人而肉白骨,司南誉师父因此活命,小云伤势如此之重,一颗下去,也伤势立止,中见它们珍贵罕异,医仙丹成,因为是给司南誉续命的,所以创造了炼丹时前去护法的至友各人分了数颗,江湖上根本一无流传,这种灵丹妙药,练武的人,多存一颗在身上,性命便多一重保障,所以是不能随便开口要的,吴一飞把它当作交易来作,司南誉夫妇愿送,自然会拿出来,若不愿,有回绝的余地,也不会伤感情。他为人粗豪,然而既为绿林魁首,江湖上的过节是极清楚的,不能让小辈为难。 司南誉若痼疾未去,全靠灵丹续命,那是一颗也无法分润给别人,现在罡气初成,全身的气血大畅,无须于此,所以“小还丹”除了他师父用了三十六颗,小云小倩各一颗之外,身上却存得很多,安洁闻言不语,怀中取出玉瓶,倾出一颗“小还丹”递给吴一飞。 吴一飞起身恭敬接过藏好,道:“你婶娘随我在湖中吃苦,受了湖风与水气,两腿多年瘫痪,医仙说过的非此不治,谢谢你们的厚赐。” 两人谦虚,连称:“这是晚辈理应孝敬的,何必言谢。” 吴一飞这一回更加高兴,笑道:“我告诉你们这一回江湖大变的起因吧。” “大约半年前,太行山主梅若望遗了他的儿子梅子豪四处传绿林箭,说他的手下在长白山发现了万年参王,可是因为有秉天地间奇淫至秽之气的恶蛟盘踞,所以无法到手,风声外泄引起了各门各派的觊觎之心,嘱我们绿林人物齐心合力去采回来,免得白白便宜了白道人物,我想,在太湖也是过的打家劫舍的生活,到太行去一趟,也不过只是这些事情,所以便去了一趟。” 司南誉问道:“事情是真是假?” 吴一飞道:“事情自然是真的只是若没有严重大雪,阴极阳生,那纯阳至宝的万年参王位置难以勘定,但是侥幸出土,灵效也必定大减,所以绿林聚在太行,白道聚在泰山,双方自邀请好手前去,却互相临视,不会入山采掘。” “我在太行山住了三、四个月,每天听这些事情,听腻了,又与几个最狂妄的匹夫吵了一架,所以我收拾收拾,一气之下,就回了太湖。” 安洁问道:“等到冬天大雪封山沟之后,七叔还会去么?” 吴一飞道:“小还丹又有了,参王与我无用,还去做什么?” 司南誉安洁都笑了,道:“七叔这次回湖是专为小还丹了,吵架还在其次。” 吴一飞因为老伴的腿疾可愈,心境极好,笑道:“自然,我就怕手下无知,看在我与医仙认识的份上,不找你们要买路钱财,所以快马加鞭赶回太湖的。” 安洁也笑道:“我知七叔的意思了。” 吴一飞问道:“甚么意思?” 安洁笑了半天方道:“七叔是想在太行山聚议抢参王,是打劫,回太湖抢侄女儿的小还丹,也是打劫。所以想了个两边打劫的主意赶回来了,可是么?” 吴一飞笑着大叫道:“哇!岂有此理,我是回程路过泰山,见了医仙才知你们在太湖的,否则,嘿嘿!买路钱财,不能现在才要啊!” 三人齐都大笑,船身一顿,喽卒了舱门,船已泊岸,吴一飞邀了二人与他一齐上岸,似已有人先至通报总舵主湖上认了亲回来,一咱路上灯笼火把将他们送入聚义大厅。 第309章 威武 厅中筵席已然摆好,从人知是家宴,除侍应之人外俱已散去,吴一飞从大氅中拿出书信,交给安洁,安洁将信打开,与司南誉同观,信上写着: “字示俊儿安儿:江湖杀劫之起,都缘长白山参王蛟丹之故,冬至一阳生,采参必在斯时也,物少而人多,各派门下涵养较差,已时起纷争,汝等缓来为佳,冬至前一月赶至泰山集贤山庄,终南有人留守,探询可知一切。吾甚安好,可释永念,汝夫妇切磋武艺之余,应勿忘我医者济世之言也。” 潦潦草草百数十个字,想似急就之章,下面画着医仙的花押,信中除了叮嘱二人不可忘却医事之外,只是不可晚于冬至前一月前去帮手,并无别话。 两人看完,安吉将信收起,笑对吴一飞道:“师父叫我们不可忘了医事呢,七叔信得过,七婶的瘫痪,明天我来看吧。” 吴一飞起立连尽三巨觥,谢道:“侄女的医术我是信得过的,我进去告诉你七婶一声,让她高兴。” 吴一飞转身入内,稍顷手上捧了把古色斑斓的宝剑出来,他压了剑上暗簧,将剑抽出,随了一声龙吟一分为二,原来是合股的鸳鸯宝剑,颜若一泓秋水,森森剑气,寒芒电闪般伸缩不已,厅中毫如白昼的灯火,即刻便被压制得黯然无光,司南誉与安洁都情不自禁赞声:“好剑!” 吴一飞将剑递给司南誉夫妇道:“终南以剑名于世,这‘抱残’‘守缺’鸳鸯宝剑由你们夫妇二人同用,双剑合璧,天下无敌手。” 司南誉与安洁俱都推却道:“厚赐太重,实在不敢当。” 吴一飞强将宝剑交给二人道:“你们先将剑接去,听我的,若仍觉不可收留,再还我也不妨。” 二人只得接过,由司南誉将剑合起,还入鞘中。 吴一飞道:“第一:这是你们七婶的传家之宝,一向挂在内宅辟邪的,除我之外,绝无第二人知晓得武林名剑;第二我用刀不用剑,此剑与我无用,第三……” 他一直粗了喉咙大讲,此时声音却低沉了下来,道:“你们可放心,好人家我不动,贪官污吏,土豪劣绅的东西,我是不放过的,但都是手下兄弟随着我拿性命去拼得来,我绝不会把抢得的东西舍了手下兄弟去给别人。” 司南誉夫妇只得深深谢了,安洁将剑取过,解开丝条,将剑替司南誉佩在腰上,她细心体贴做这件事情,缓缓将结结好,退后数步,赞道:“你佩了剑,儒雅之中,平添不少威武。” 武士挂刀,文人佩剑,乃是风行的习尚,司南誉依言,摆了个戏台上武生亮相的架子,果然极其威堂皇。 安洁抿嘴而笑,吴一飞秉性粗豪,看了他们小夫妇不知不觉间流露的深深情意,不由纵声狂笑,连屋瓦也为之震动。 席上三人心境都欣喜得很,饮宴完毕,吴一飞要两人在内宅歇宿,司南誉安洁却辞道:“侍儿小云小倩病在船上,还要回去看望。” 吴一飞也不坚留,遂嘱人掌了灯,送他们夫妇回船。 司南誉见山寨中明椿暗卡,戒备森严,较兵营中,尤为严密,但是远处湖上巡游的船舶,也不时灯号闪烁,与寨中连络,遂对身边掌灯的喽卒赞赏:“你们湖面寨中,军容如此之盛,难怪能在太湖称雄数十载,威风始终不堕。” 喽卒却道:“那是不得不如此的,一人两人的疏忽,往往便是湖中兄弟百数十人的性命。” 司南誉内家功力深厚,目光自然锐利,四下虽然暗沉的毫无声息,他也看得清清楚楚。 司南誉夫妇到了自己的船上,小云迎了出来,喽卒辞别自去。 安洁道:“你内外伤都不轻,虽有灵药,也需多多休息,为何如此夜深,还不安歇?” 小云提到伤势,便说不出来有一点羞愧,司南誉也有不好意思之感,安洁催她去安歇,她微红着脸,羞意盎然,默然而退。 安洁低声对司南誉道:“你看小云好么?” 司南誉一边解着腰中佩剑,口中应道:“好!只是安姐,我一把剑也不会用,你却将双剑一齐佩在我身上,累累坠坠,岂不是要我好看?” 安洁笑道:“你自创的六龙御天,双手两足犹如游龙四爪,各自出招,可没有限定双手不准拿剑吧?” 司南誉想了想也笑道:“只是如此一来,安姐自己可没得宝剑玩了。” 安洁替他整理卸下来的衣衫,微微笑道:“我既然嫁了你,只希望能做一个好妻子,宝剑不玩,玩剪刀,厨刀也是一样。” 司南誉听安洁语出自深情,上前握了安洁两手,道:“安姐本来就是天下第一的好妻子呀!” 安洁低眉合眼的笑道:“夫妻是百年厮守的,你现在便赞我,当心我将来变了母老虎,你想收回也来不及了。” 司南誉得意快慰之极笑道:“安姐想学做母老虎吗,先让我看看像不像?” 他低头仔细审视,安洁却蓦然沉声:“哗唔!”学虎低吼,她身材娇小玲珑,声音又娇滴滴的,她不学虎吼还好,学了越加不像得厉害。 司南誉笑弯了腰,道:“安姐学的可是猫叫吗,为何这般娇呀?” 安洁抽手挥拳,一拳打在司南誉身上,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这轻轻一拳,直打得司南誉全身二百零五根骨节,每一根都松软舒畅。 司南誉挨了这一拳,心也痒痒的,笑道:“我学虎吼给安妹听吧。” 他自小娇纵好玩,这顽童们最欢喜的口技之学,虎吼狼嗥,鸡呜狗吠,极其出色当行,此时罡气成了,内力充沛雄浑。 “哗唔!”发为虎吼,声音送出去,在湖上激荡生风,山寨中疑为真虎出柙,更是唿哨连声,灯号明灭不停。 司南誉吼完了,伸舌头笑着对安洁道:“他们如此大惊小怪,看来我方才开始修习的玄门罡气,在太湖多半无法可练。” 安洁指着宝剑,对司南誉道:“你收了人家的诊金,却想走,只怕病家不依呢。” 司南誉笑道:“那怎么办?” 安洁想了想,道:“小云小倩尚未大好,我替七婶治瘫疾也要几天,明天我去看病,会对七叔说,要他找水性精良之人,陪你在湖中练习水性,等你在湖水里玩畅了,包你有更好的地方可以给你练玄门罡气。” 司南誉好奇心起,笑道:“先告诉我是什么地方。” 安洁摇头意示不肯,司南誉更加坚持了,道:“告诉我。” 安洁再摇头,司南誉与安洁这时已执手坐在床沿,司南誉将头一直伸到安洁的怀中,道:“告诉我!” 安洁看他这佣赖样儿,被他逗笑了,手指轻点着他的额角,道:“亏你还是杭州人呢,将钱塘潮水也忘了不成?” 司南誉张嘴,“哗”声又要大叫,被安洁玉手在他嘴上一掌按了回去,两人都“嘻嘻”笑成一团。 钱塘江是喇叭口,江口极为宽广,江水汹涌下灌,遇了子夜潮生,海水奔腾上溯,上下冲激,聚在江口海宁,长江大河汪洋巨海,是世间最具无究威力的壮观,两者聚在一起,将水流激得壁立十初,漫天盖地,势挟万钧,碧浪千重,直往两岸海塘冲去,是名闻天下震铄古今的异景奇观。 这海塘就是钱塘江两岸自唐宋以来修筑了防潮水内侵的提防,若司南誉在塘下练功,安洁在塘上呼应,虽然潮水汹涌,也不会有甚么危险,何况潮水来时若万马奔腾,闲人又听不见司南誉练功时劲气劈空的声音,潮水与湖水相比,一动一静,若以练功时的有趣好玩而言,那就更加不能相提并论,所以司南誉听了欢喜若狂。 第二天司南誉陪安洁去看视吴一飞妻子的病,医家有割股之心,危急之时可以不避男女之嫌,然而既有安洁司南誉自然只有拜见之后与一飞退出在外堂相侯。 吴一飞的妻子娘家姓张,吴一飞杀人之后人湖为盗张氏父母原有退婚之意,张氏却对父母道:“爸妈对女儿的好意,女儿岂有不知,只不知他杀的人该不该死?” 张氏父亲沉吟道:“那恶少纵他的豪奴悍仆当街调戏妇女,自然该死。” 张氏沉思半晌,低声道:“那恶少既然该死,不过是上天假他之手除去罢了,他既然仗义,女儿想还是为他守节。” 父母看她知此坚贞,终于送入湖中去完了婚,一飞感她知己,又敬她为人,所以夫妻情深,数十年来,情爱也是老而弥坚。一飞性勇好斗,入了大湖更甚,得张氏的温和劝慰,粗豪的本性虽不改,但是对别人渐渐豁达大度,不再像以前一样欢喜一言不合就拔刀子拼命了,他武功原好,再以坦诚豁达待人,太湖里的声望鹊起,终于成了一湖之主的总舵主。她的瘫疾,一飞真是时时刻刻都掂念心中,安洁在内室为张氏诊治,他在前厅坐立不安,又不能约司南誉而去内室看望。 第310章 调理 司南誉见他如此,更加找了话和他说,道:“七叔,承你赐的两把宝剑,一点瑕疵也无,精芒电射既不‘残’,又不‘缺’,为何要叫做‘抱残’和‘守缺’剑?” 一飞被他一句连一句的问得要走又走不了,看司南誉一脸嘻笑之色,他五十余近六十的人了,岂有不知是司南誉顽皮故意为难的意思,爽性道:“我也不知,待我进去问你七婶吧。” 说完起身就走,司南誉心中方始了然为何他为人如此粗豪却能领一湖之众,维持太湖数十年的英名,应变的机敏实非常人所能及。 吴一飞一直走进内室,见张氏已然坐在床上与安洁亲谈,心中大喜道:“已经好啦?” 张氏笑道:“哪里就这么快,安侄女看了说不要紧,她用雷火神钵来灸,大概十天功夫可以好,小还丹用了可以调益病后还原的身体,不用也没有关系,正在商量呢。” 吴一飞放下心来,忽问安洁道:“侄女婿到底怎么样?” 安洁不知何意,半天方道:“他很好啊” 吴一飞伸手抓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当了安洁不好意思直讲,又抓了半天头方道:“我一送他到前厅就想回内室来看望的,不想侄女婿一句连一句的相询,直到他后来问‘抱残’‘守缺’两剑的来成,我见他回首忍笑方籍口问七婶走进来了,我想问的只是他到底是不是欢喜多说话的人?” 安洁一听就知司南誉看他关心内室,在设法引他着急,她对司南誉是自小爱护惯了的,笑道:“司南誉长于富室,不曾受什么生活上的磨难,天性乐观些,不失赤子之心,见了新亲或许话会多一点。” 张氏也笑道:“如此说来有两个不失赤子之心的人,侄女婿是像小时一般顽皮,你七叔却是像小时般性情急躁。” 安洁听张氏如此说,也不再辩白,笑对一飞道:“司南誉最喜欢玩水,七叔若怕他引你发急,便请七叔找位水性最好的寨主陪他在太湖练水性吧。” 从来做首领的人没有不好胜的,吴一飞用力拍着自己的胸脯道:“你知道全湖水性谁最好么?” 安洁见他如此粗豪自负,笑道:“我总不信会是七叔,当了总舵主,整天在水里,岂不是毫无威严。” 吴一飞大声道:“不信也要信,水性就是我最好,不信你去问问看,吃奶的孩子都知道总舵主的水性全湖第一。” 安洁对一飞道:“七婶的病七叔可以放心,七叔愿带了司南誉习性自然比外人好,我一定告诉他好好在湖里玩。” 张氏又笑对安洁道:“抱残守缺二剑,或许因为两剑相合的一面是平的与普通宝剑相较,略有残缺似的,所以取了那个名字,我家自祖父开始,不习武事,当年相传的‘抱残守缺’剑诀就不知下落了,玉侄女告诉侄女婿让他随时留意,若遇上了莫要轻轻放过。” 司南誉嘻顽,一飞豪爽两人在湖中倒极其相得,直至七月上旬,此时不仅小云小倩早已好了,便是一飞妻室张氏也已康复,七月十五中元节司南誉夫妇要回杭扫墓,方才辞别而去,又到元妙观拜别了一尘,策马回杭城,白氏家园。 中元节后,司南誉便打算北上玩耍,安洁却拦道:“婚后三四个月都在外面,你家祖产银号,机房绸缎庄的帐目也该清清。” 司南誉自小坐在他祖父怀里看算帐看惯了的,他修习上乘正宗的内功,自然而然的心灵手快运指如飞,虽然如此各处的帐目也十几天才核完。 安洁又拿了些花样给他,道:“师父是师祖的关门弟子,我入师门又晚,在一辈同门中最小,习艺与和行走江湖时多得师兄姐的照顾,许久不见,你替我将这些花样叫家中机房巧手每样织两匹出来,我好带去送他们的门下弟子。” 司南誉自小欢喜替安洁做这些事情,接了花样子,高高兴兴去了。 安洁的花样繁华富丽,别致新颖,机房(作者注:即今之纺织厂也)中虽有巧手,然而织锦是快不来的,花样一新,款式多变,织起来更慢,司南誉天天去催,也十余天才好。 织锦好了,已是八月中秋,有十里荷花,三秋桂子,乃是西子湖上风光最好的时候,两人都陶醉其中,流连不舍,恰巧金陵镖局总镖头双鞭呼延烈来了,安洁托他将十几匹织锦一齐顺了镖货带去泰山,然后陪了他在湖上游玩。 双鞭呼延烈,当年押镖遇了对头,镖亡人伤,是医仙救的,又凭面子替他把梁子解了,要回镖来,故而他对医仙感戴极深。上回又代江南二十四家镖局送了那震惊江南的焰火,宣称要保司家的财产无损,家宅平安,所以时来看望。 这时船窗四开,迎了清风在湖上游荡,司南誉拿银匙舀着一颗颗的冰糖莲子吃着,过往的画舫楼船,弦声歌影,靓妆倩女,见他家的船来了,都挥手与他招呼,司南誉也一一扬手回礼,双鞭呼延烈见他们夫妻言笑宴宴,玩得高兴,他久走江湖,人情练达,心中一件事情,始终没有讲出来。 他的话到了嘴边,已经变得轻松愉快,无一丝严重:“姑爷,你与水上人家很熟呢,安儿不生气么?” 他以娘家人自居,所以如此称呼。 安洁听他有取笑自己为何不吃醋的意思,微微有些羞意,司南誉生性好玩不拘,却不以为意,笑道:“自从俊儿青了一衿,入学做了秀才,安姐便不生气了。” 双鞭呼延烈不由奇道:“这是为何?” 司南誉用银匙轻敲玉盏,发生一种“林林”的脆音,笑道:“俊儿祖父只有我这么一个孙子,所以到那里都带着,便是生意场中酬应,乐户人家也不避忌,我小时体弱,大半时间住在安姐那边就医还好一点,后来狄老师为我炼小还丹,痼疾有望,住在家中,随了祖父,这些地方几乎五日不去,安姐嫌我小小年纪,习性下流,再去看望狄老师与安姐,就没有冰糖莲子吃了。” 双鞭呼延烈大笑道:“原来你们夫妻吃冰糖莲子还有这层故事在内。” 司南誉夫妇都笑了,司南誉续道:“祖父样样容纵我,我在他老人家最喜欢的湘妃竹下挖荀,金鱼池里抓鱼,祖父看了也鼓掌赞妙,说是这经济学问生产之道么,原该自小便学练起来的。” 呼延烈听他说他小时顽劣滑稽可笑,不过是述他祖父深恩,倒不再笑他,他续道:“我无一事可以尽孝,祖父把我当宝贝似的,要现给别人看,我也不忍违拗,所以用心读书青了一衿,士子不得入花叶,这些地方就不去了,安姐知我是真心不去,所以湖上往来与她们招呼,从来不以为意。” 安洁却白了他一眼,司南誉用银匙轻击玉盏,好似说这盏冰糖莲子便是安洁并不生气的铁证似的。 金陵镖局是江南第一大镖局,总镖头日与富商大贾相交往,知道他们对单生独养的的子孙多半如司南誉祖父这般教养,让他们多娶姬妾,逐酒色,不再有到外面去闯荡事业的豪情壮志,呼延烈心中之话因此越加说不出来。 须知此时正是清朝初年,宫府屡与大狱以图镇压人心,道途上因为散兵游勇汇聚了亡明的宗室遗臣,流寇余孳,与及原来隐于深山大潭的绿林好汉,极其不宁,年青人出外闯荡事业,官私两面,都时有不测之祸,家长们重视一家的血嗣,所以有如此想法。 呼延烈想了想,遂道:“你们这回托我捎带的十几匹织锦,可是送去给终南同门做皮货的衣面?” 安洁笑道:“怎么不是,我听师父讲长白冬日严寒酷冷,师侄女们入山一定要添皮衣,怕他们一时找不到上好的料子来镶,所以才送一些去给他们镶皮衣面子,免得她们被别派弟子比下去了。” 安洁从师游侠,医仙人缘太好,所以她从来不知江湖风险。 双鞭呼延烈心下暗想:“别人都打算拼命的主意,她却策划周祥,在比美上去占胜算。” 司南誉听安洁这样说,问道:“安姐终南门下一共有几位女弟子?” 安洁笑道:“师姐是三位师侄女们好像一共是十四位,有没有新收的,我就不知道了。” 司南誉献殷勤道:“安姐,我回去替你买上好的皮料一齐托呼延烈大叔送去。” 安洁道:“江南怕没有上佳的皮料呢?” 司南誉是富室子弟,兴致来了是挡不住的,笑道:“不妨,我从银号去提二十万银子出来,就托呼延烈大叔的金陵镖局保到京城去,统统办了皮货先尽安妹同门和师侄女们用,用不完的运回江南,正是入冬最好的一笔生意。” 呼延烈好不容易引起话头来,怕他们夫妻又扯远了,起立说道:“我这一回南下看过医仙大哥,他有不要你们出山的意思,你们大婚才半年,姑爷又数世单传,你们不讲去,我不敢开言,若如有兴致一定要去,我便大胆相请你们急速赶去为佳。” 第311章 有喜 他说时,深深一揖,司南誉安洁急急相拦神态威猛,他神情恳执,揖罢挺身道:“老实说我这回专程赶回江南地因为受过医仙大恩自告奋勇邀约好手前去帮手的,回到江南就听到姑爷太湖练功,威慑群豪,一掌之出全湖为之震动,赫赫声威,震惊大江南北,四方推崇,不出世而得享如此盛名,都许为数十年来,江南所仅见的高手,我踌躇久之,终于下决心前来探问你们心意,若能及早前去,那真是谢之不尽。” 他语气微顿,又道:“安儿是终南门下,自然知道铜符飞碟是终南重器,掌门人连发三次,是要退位让贤的,这一回也发了出来,召集退隐的长老出山,连你师祖一辈的人物,只怕也要惊动呢,情形严重可想而知。” 司南誉是年青人,被他讲得意气飞扬,几欲引吭高啸,安洁是终南弟子,听了心下好性惭愧,暗想:“自己是终南弟子,门中如此大事,却等别人前来相请,虽然自己藉延行程,另有苦衷,是出于一片儿女柔情,旁人不知岂不要责骂自己轻蔑师门。” 司南誉口中连连逊谢,眼睛却看住安洁,安洁知道这是司南誉从小养成的习惯,每遇重大之事,总要等自己赞可,方才放手去做。 “大叔放心,安儿是终南弟子,自己虽然不能去。明天一早一定让司南誉骑了快马出门。” 司南誉诧道:“咦!安姊……” 安洁双颊添了一点羞红道:“你不要问,回去再谈,你只知道我要你算账,又是机房织锦是有意想羁延你北上玩耍的行程便是了。” 司南誉更加奇怪了,道:“安姊,小弟是陪安姊北方去玩耍,顺便看狄老师的啊,安姊要不去,咱们便不去,为何不告诉我?” 安洁两颊更添了一点羞意,笑叹道:“唉,我心中想不定若真讲出来你一定不肯去玩的,可是我又有一点想你前去为师父帮手,所以没有讲出来,不想事情忽然如此紧急。” 司南誉见安洁如此羞怯,大不类平常大方的风度,呼延烈在旁不好再问,心中好奇之念愈炽,两眼定定看住了安洁,想从脸上把她的心意读出来。 呼延烈年长又饱经世故,见安洁两颊羞晕未褪,上船来又时时拈着酸李酸梅等水果,心下几分明白,这些小夫妻的闺房私事他可不便过问,遂接着安洁的口气道:“本来只是参王蛟丹引起的纷事,可是双方按兵不动,你监视我,我监视你,门下弟子时起争端,双方都很有伤亡,闹得越来越大,仇恨也越来越深,再加积年双方的旧恨,所以各自改变原来的心意,打了先拼命后夺宝的主意,各门各派都谴人回山尽起派中好手前来去争取这整个武林的生死存亡。” 安洁天性慈和,不由叹道:“这一场拼完了,争参王蛟丹还有一场内哄,武林何辜,遭此劫运。难怪师父时时告诫我江湖凶险,但望天佑我终南一派少受伤亡才好。” 司南誉心中好奇之念得不到解答,想到安洁有“回去再谈”的话,就想急速回家,悄悄走去船后嘱船娘掌稳了舵,大袖轻扬,他内力浓厚雄浑,顿然如疾矢劲箭离弦一般,向他家后园冲去。 顷刻至岸,小云小倩前来接了安洁,辞别进入内堂,司南誉陪呼延烈出至前厅,司南誉没有忘了方才的话,果然拿了二十万银票要请呼延烈提出来送到京城去购买各式上好皮货,还要登保费给他,呼延烈道:“无须如此,这回南下时,京中原有一票二、三十万的银子要我们镖局保了到金陵来使用,我怕道路上大险,没有答应,现在我把你的银票给他,再换了他家的银票,你只需派位管家随我上京去提出来使用便可。” 司南誉问道:“大叔现在就走吗?” 呼延烈道:“自然,我南下来请人总算有了结果,再说我上京的镖行伙计还在京城,等我回去看路上的情形,决定到底接不接镖呢,晚了可不成。” 司南誉叫过家人白福来,给了他二百两银子在路使用,吩咐道:“你跟了总镖头呼延烈大叔到京城去,只要是上佳的皮货,不管是狐裘还是羊羔,尽二十万银子买了,选最好一二十件达到泰山集贤山庄来给我,其余的怎么办,等泰山见面时,我再告诉你,现在你去备马,马上就走。” 家人白福是白氏家奴,司家若贩卖皮货,一向是他经手,他知司南誉的脾气,说走就走,略一结束,一会出来,连双鞭呼延烈的马也牵出来了。 司南誉送别了双鞭呼延烈,心中还有一个疑团,急急往内房走去,老远便嚷道:“安姊,我记起来了,自从太湖回家,我与小倩提北上的事,你便开始叹气。” 说完已走入房中,走到安洁面前,紧紧握了安洁双手,说道:“这可该告诉我了吧?” 安洁欲语还休,沉吟半晌,两颊羞晕升起,低声道:“我……我有了。” 司南誉听得一怔,忽然心中狂喜,压住了声音,问道:“安姊,你……你有喜了?” 安洁羞晕满颊,垂首至臆,微微点头。 司南誉突然引吭长啸,声音宏亮欢悦,前所未有,啸声响彻霄汉,家下人等不知何故,听了啸声俱都大惊,往园中跑来。 司南誉啸完,将安洁轻轻举起,在室中直打圈子,大叫道:“小云,小倩,安姊有喜,我要做父亲啦!” 小云小倩听他啸声早已跑进房来,只见她举着安洁直转圈子,怕上了,所以站在墙边,这时也高兴大声欢呼道:“小姐有喜啦,小姐有喜啦,恭喜小姐和姑父。” 他吼得那般大声,外面仆妇也听得,只听得一声声往外传去,大家都道:“少奶奶有喜啦!少奶奶有喜啦!” 安洁被他举在空中,半天不得落地,转得头晕眼花叫道:“你看你又发疯病了,快放我下来!” 司南誉自小孤单,这一会知道自己做父亲了,恨不得鸣锣击鼓去昭告天下,衷怀兴奋,不能自禁,安洁虽叫,他也听不见,直转得他自己也开始头晕才将安洁轻轻放在椅上道:“安姊恕罪,一时忘情。” 安洁皱眉蹙额,道:“我也不来罪你,只是被你转得头晕得厉害。” 司南誉憨憨的只是呆笑。 宗法社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家的血嗣看得极重,新婚不久,已经有了身孕,尤其在司家这种人丁单薄的人家,的确是天大的喜事,家中仆从都齐集前来道喜。 司南誉出至院中,只听一片恭喜之声盈耳,他轻轻击掌,遂安静下来,开言道:“都去帐房那里去领赏,每人十两银子,大家高兴。” 欢呼之声,爆发出来,声震屋瓦,若非怕叛逆不道,大家几乎要为司南誉喊万岁了,司南誉请了老管家白忠义过来道:“除了家下每人十两银子,各处买卖的伙计连机房工人在内,每人亦送五两,今年的帐我核过一遍,颇有盈余,你去告诉各自管帐先生这笔赏钱另外算,年下的盈余分红,将东家那份也提出来分给大家,让咱们家,大大小小一齐都快快活活的过这一年。” 老管家是他祖父的书童,司南誉不在家一应事务通通交给他管的,对他这位小主人的浪费很不以为然,司南誉这般高兴,他也不能劝,只得笑应着去了。 司南誉回身进房,安洁埋怨道:“你看你闹得这么天下皆知,叫我怎么再好意思出去见人。” 司南誉只是笑,道:“他们反正是要知道的,这是好事,又有什么关系。” 安洁也笑道:“你总是这么想得开。” 司南誉笑道:“安姊给我做妻子,再愁眉苦脸想不开,那当真是傻子了。” 安洁有一点羞,又有一点理直气壮道:“你还不傻吗?我都有三个多快四个月了,你还懵懵懂懂没事人似的。” 司南誉只是呆笑不语,真有一点傻像,安洁看他高兴的样子,心里忽然来了离愁别绪,轻声叹道:“可惜你明天要上路了。” 司南誉傻笑不改,道:“我不去,我要在家中把胡子养起来,等着孩儿揪着我胡子叫我爸爸。” 这是他小时坐在他祖父怀里学干的好事,不知如何忽然想了起来。 安洁心中虽有离愁,看他这付洋洋自得,认认真真要等着做爸爸的样子,也微笑诱哄着劝道:“噢,誉儿乖,还是去吧,只是记着要早去,要早回,别让我惦记。” 司南誉自小失了父母之爱,安洁怀妊在身,这不自觉流露出的小母亲样儿,司南誉看了真要痒入心田,更加没有去意了,也学了安洁的口气道:“噢!誉儿乖,誉儿不去誉儿在家陪安姊。” 安洁从来把他耍赖没有法子,也只得随着他高兴嘻笑起来,将离愁别绪,抛到九霄云外。 这时亲亲眷眷听到他的喜讯,都来看望安洁,各处买卖上的伙计也成群前来道喜,扰扰攘攘至晚方罢。 第312章 吃灰 晚饭时安洁郑重敬酒,要司南誉前去,司南誉无言喝酒,自然是应了。 灯火静静的照着,安洁在一件件替司南誉理着要带了上路换洗的衣衫,司南誉坐在床前,有茫然无措之感,两人都心知明天要暂时分手是必然的了,他们新婚以来,时刻不离,恩爱甜蜜,不大想得出分手之后的感觉,只是想到要分手,心里已经空空洞洞的有莫明的怅惘。 司南誉对安洁道:“安姊,让小云来理这些东西吧,我心里怪烦的,你陪我说话儿。” 安洁应道:“东西已经好了,我只是再看一遍。” 她说完将理出来的衣衫和一包珠子,一包叶子金,缓缓打成一个包裹,放在桌上,也在床沿坐了下来。 司南誉轻轻将身边安洁揽在怀中,挥掌将灯火熄去,冷冷的月华从窗灵照进来,伴随着凉的晚风。 安洁轻声道:“我是不想你走的,非常不想。” 司南誉也轻声道:“我知道,安姊要我去是不得已的,若我不去,安姊自己一定要去了,而我是无论如何不会让安姊去的。” 安洁轻声叮咛道:“你罡气功夫初成,剑掌又是招式初创,若遇真正的高手一定会有破绽,你遇敌不论强弱,一定先要设法防身。” 司南誉微微点头,下颌碰在安洁头发上痒丝丝的,安洁又叮咛道:“师侄辈男的有骄横的,女的有刁蛮的,你不和他们生气。” 司南誉又颌首应了,安洁又叮咛道:“师父一辈里,师父是唯一在阴阳真气方面较有成就的一个,若战内力,多半是他出场的,你能替还是替他下来。” 司南誉又应了,也轻身叮咛安洁道:“我走后你早上要晚—点起床,晚上要早一点安歇。天心双飞环助你在不觉中增进内家功力,也不要再练功了。” 安洁也微微颔首,她依偎在司南誉胸前,她颔首,温润玉颊与如云秀发都随了在司南誉胸前轻微移动,司南誉又道:“你没事就替我们孩儿做衣服,做帽儿,做老虎头鞋子,让他生下来就有他妈妈做的衣服穿,他就不冷了。” 安洁也应道:“嗯,我知道,你也早一点回来,我让他等他爸爸替他穿第一件衣服。” 他们依偎床前,望站窗前明月,轻声软语,叮咛嘱托都是些身边琐事,若不能亲身照顾平生至爱的人,便由他将一千种叮咛讲一万遍,也仍有词不尽意的感觉。 天上的明月西沉它留下来的凉冷犹存,暗空的万点簿星,都掉落尘间,掉在莲叶,落在荷花,化为千万点晶莹明洁闪烁生光的露珠,圆润的露珠,有时会相合,有时要分离。 司南誉振衣出房,手上拿了包裹,腰下挂了宝剑,小云小倩一直送他出门,司南誉嘱咐道:“我轻轻柔了安姊睡穴,她醒了你们替我好生劝慰,告诉她……” 他仰头望着晓雾迷蒙的天空,想了一会,方道:“告诉她我小时年幼无知任性骄纵,幸得她天性的温柔慈和,所以才没有做什么错事,我在外会记着,请她放心。” 家人们围观相送,最欢喜讲话的小倩今天一直没有讲过话,小云送过丝鞭,轻声说道:“姑爷,你也保重。” 司南誉微微点头,解马松缰,扬手挥鞭,在晓风残月里纵马而去。 司南誉骑的是他最欢喜的乌云盖雪聪,遍身一黑,只有四蹄飞白,筋强骨健,迅捷善行,他一路疾行,第一晚歇在嘉兴,第二天下午到了苏州,他受安洁嘱托,来拜望吴一尘禀告一尘安洁怀妊,终南门户势弱,他孤身北上赴援,一尘为女儿欣喜,对那武林恩怨,只是无言叹息。 次晨离了苏州,他离家中的柔情渐速,策马越疾,行程越远,他一路上中午打尖,夜晚投宿,屡听离人言及,他家杭城焰火的盛事,大江南北二十四家镖局合保一家家宅的平安,局外人不知是医仙四十年情思天下的结果,都忍羡他家的豪富,至于偶然武林人物酸谈,对他武功的神奇也是愈传愈盛,其实他自己知道“玄门罡气”虽然是极顶的功夫,他初学外击的功力不纯,可不会一掌将三万六千顷的太湖全部震动,听了心里有一丝得意,又有一丝件怅惘,这才知道双鞭呼延烈,为何以江南第一大镖局总镖头的身份,前去杭城相请自己还未出世的士子万里赴援的缘故。 他策马疾奔,马越快,马后那一阵扬尘越重,懦怯的人吃了灰只是叽咕埋怨,气壮的就要叫骂,亏得他自小任性,做起事来,对身旁别的事,向来不太理会,他记着安洁的叮咛“早去早回”,一心赶路,所以叫骂由他叫骂,他却听若不闻。 司南誉不数日已经出了江苏,进入山东,第一站是犊崮山下的临城,司南誉出城便即策马,山险路狭,“乌云盖雪”虽然是良驹,也无法快行,只见前面不远有两匹黑驴,从背影看左面是位银白须髯飘浮的老者,右面是身材苗条的女子,缓缓向前而行,司南誉的马到了他们身后,他们也如若无人,并不让路。 司南誉只得勒马在后相随,俟机再一冲而过,只听老者嘀咕道:“我老人家几十年不出山,世界大变了,现在的小伙子不论从哪里看,都有一百样不顺眼。” 那少女也呖呖莺声,极其娇媚的道:“是呀,住店不算帐,拿了金叶子砸在柜台的戥子上,倒象是别人没见过金子似的,老祖宗,你说可气不可气?” 司南誉既不能前冲,只得随在后面,听他们言谈消闷,所以听得清楚清楚,他一路行来都没算过帐,吃饭住店临行总是随意摸两三片金叶子扔在柜上打马便走,现在他们明明是说自己,听了更大为生气。 那老者被这少女一言也勾起怒火道:“简直不像话,别人好意让他路,他却得意洋洋请人吃灰,真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人。” 司南誉小时做顽童吵架也是好手,一句:“现在叫人见见!”没有出口,忽然想起昨天临入城果然好似曾策马疾行赶过这一老一少,他这才知道,人家是有意找麻烦来的,暗想:“自己会武之后还没有寻人打过架呢,倒先和这一老一少学学江湖上向别人寻事生非的手段。” 他好奇之念冲破了怒气倒也不再生气,他对那少女不甚在意,这老者坐驴上气度之沉稳较之医仙犹甚,心中自然深深警惕。 他想到这裹那少女又开言了,道:“老祖宗,那小鬼是个四不像,文不文、武不武、男不男、女不女,美儿记得清清楚楚,再遇见了就让他跟在后面吃一天灰。” 那白发银须的老言对这主意大为赞赏,道:“妙呀,你好生看住了,不要让他过去,叫他乖乖的跟在后面吃一天灰。” 那自称美儿的少女娇声应是,两人默默缓行,倒不再出言逗。 司南誉对这只见背影的少女言词尖利也大为钦佩,暗想:“自己穿了秀士的青衫又挂了宝剑,被她认为文不文,武不武;身为男子,手上的丝鞭,击剑的丝绦,花式精绝,是小云纺织的,又镶了各式珠翠,竟被她识为男不男,女不女,想不到自己这身朴素之中不脱华丽大方的打扮,使杭城士子生羡,群起仿效的,竟被她说得一文不值。” 司南誉有安洁送的避尘辟毒大珠在身,这一老一少虽然有时故意扬尘,他也不会吃。 他动了顽心,亦步亦趋跟在这一老一少身后,他这时想看一看这牙尖嘴利姑娘的正面的心思,倒在与他们相吵相骂的心思之上。 司南誉渐渐被前行二人,提起兴致,暗暗忖道:“普通人到了开始修习阴阳真气,精华尚要内敛,自己一开头就从他人手,所以一如常人,就连日常相处的医仙安姊婚前也不会看出破绽,想来你们也一定看不出,倒要看人你们把我这无赖士子有什么办法?” 那前行少女开始请司南誉吃灰,有兴得很,可是司南誉甘之如饴,一直在后钉梢,紧紧跟随,妙龄少女被个年青士子钉在身后,她就很不自在了,司南誉想一睹她的庐山真面,目光自然在她身后逗留,少女对少男的盯视最为敏感,她两颊晕红渐渐升起。 旁边那老者看自己这族内的重侄孙女与习艺师门的重徒孙女,游侠江湖一向狠天狠地,聪明伶俐,不吃亏的,忽然吃了这无赖士子的哑巴亏,倒要看她如何应付,所以虽然那少女有点可怜兮兮两颊晕红的望着他,他也如若不觉。 这少女先不知司南誉性性顽皮,挑达不羁,有避尘珠在身,也不畏蹄下的扬尘,以为他迷于自己的美而目眩神移,呆呆的将两匹黑驴的扬尘吃了一路,心下有些为自己的美丽高兴,对这发魇的士子有些好奇,借着峰迥路转,虽然偏过脸去以示不屑,秀目余光也偶而打量于他。 第313章 误伤 这少女见司南誉俊秀疏朗,神采照人,潇潇洒洒,与自己想像中痴迷的样子大不相同,两目含情,笑盈盈的看着自己背影,美丽的少女见男子为她痴迷,她便大大方方,洒脱得很,若遇司南誉这般目光中充满了赏鉴赞美,她就羞了,两颊羞晕升上脸来,头却垂了下去。 司南誉见她如此,顽心大炽,盯得越加紧了。 那少女被他不声不响盯得无可奈何,心中自责道:“哼,难道自己竟怕了这发魇的士子不成?”她想到这进而,毅然抬头,只见路前峭壁上斜生一棵梨树,梨实累累,罩在路上,她微微点头不觉一笑,暗想:“不让你吃点苦,你也不知利害。” 司南誉在她身后,见她望了梨树点头,大有赞叹之意,便知她要使坏,见她走过树下翠袖微扬,一枚金钱镖直上三丈,跟着碗大一梨直往自己落下,心说:“好丫头,她居然比我还顽皮,这一梨挨在头上,非躺在路边等着喂狼不可,既然如此,你可不要怨我了。” 他心中如此想,嘴里急急大叫:“唉,唉,这一树梨若有昨夜梦里仙女采一个送我解渴,当真是幸运得很哪!” 叫声未毕,接着:“唉呀!”一声竭声大吼。 那老者与少女都在等这一声“唉呀!”听了一齐停驴回头来看,却见司南誉一手接了大梨,一手接了金钱,他把眼睛睐起来看梨,叫道:“妙呀!妙呀!”他把金钱举在鼻尖轻嗅,大叫:“香呀,香呀!” 那老者见自己的小孙女偶然受窘,很高兴,可是见这无赖士子竟公然当自己的面与她调起情来,全不把自己放在眼下,大为生气,叫道:“吠,你这狂徒,到底是哪里来的?” 司南誉好似对他手中的大梨与金钱入了迷,完全没有听见这老者的叫声,仍自顾他自己叫道:“妙呀,妙呀!香呀,香呀!” 那少女羞恼兼具,看老祖宗也被他耍了,想起他方才袖手旁观要自己好看,又有一丝丝觉得好笑。 忽见司南誉将那金钱仔仔细细放入怀里藏了起来,这就着急起来。 那老者是一派地位极尊崇的长老,其势不能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动手,只得大吼道:“吠,狂徒,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老者内力精湛之极,这声大吼,四山为之震动,司南誉这才抬头去打量这老少二人,只见那少女,眉目若笑,嫩脸生晕,身材窈窕,寓刚健于婀娜之中,大不类自己往日所见的江南水乡泽国中女子的玲珑小巧,那老者除了双眉极长,似已享耄耄大年之外,颔下须髯飘浮,却无他异,只是个乡间老人的打扮。 看完了方拱手道:“请问老先生可是与学生相谈么?” 那老者看他没事人似的,不由嗔目不语,司南誉转向少女一揖说道:“这位姐姐请了。” 那少女羞怒,啐道:“呸!谁是你姐姐?” 司南誉微笑不以为意,笑道:“方才老先生出声宏亮,小生的话又听不见,莫非患了重听么?” 耳聋之人,自己听觉不良,以为别人也如此,所以讲话声音要比常人高些,司南誉因他大声吼叫,又不答自己问话故而如此说法。 那少女听他等于当面骂自己的老祖宗是聋子了,大为生气,那老者受他讥讽,乃平生未有之辱,银白须发猬立,大吼道:“狂徒,你再胡言乱语,我就揍你。” 他虽讲要揍,可是这老者门户正大,自小的薰陶,他自持身份对文士揍不出手。 司南誉好似真把他当聋子看待,也竭声大叫:“你若揍我,我就扭你到学官那里去,告你个殴辱斯文的罪名。” 那老者为之气噎大叫道:“美儿,我们走!” 他当先策骑疾驰,他走得快了,骑后一条灰龙,美儿就走不快,司南誉顽心未退,他少爷脾气,那里受过别人如此呼喝,也微有怒意,所以一手举了大梨,一手举了避尘珠仍然紧紧跟在美儿之后,他心想:“你骂我,我偏跟,看你把我如何?” 那老者一看上当,勒骑挥手,要美儿先走,自己来挡这狂徒,司南誉追在美儿身后美儿方过,他人马也到了,老者这一回怒气勃发,他自持身份不愿打人,挥掌往司南誉的马儿打去,唉,他哪里知道,司南誉自小顽劣异常,这捉弄人开玩笑的本领的确要远远在他之上。 司南誉美儿骑过的灰烟,屈指轻弹,一连三指都弹在那老者黑驴尾上,那黑驴痛不过,突然驴呜直往往陡坡之上拼命奔去,司南誉人马早已乘机过去,仍然紧紧跟在美儿身后,老者这一回发了真怒,高声厉啸,便欲腾身而追。 就在此时轰轰之声大起,满空飘舞的都是磨盘大石,直向这老者与美儿砸去,临城抱犊崮是天下奇险之一,这条狭路长约数里,两边除了高约丈余一段是历年山上滚下碎石之故,尚略有斜坡而外,峭壁千仞,不可攀越,老者厉啸连连,挥掌怒声落石,顾人之外,还要顾驴,放眼望去,见前面的美儿也遭落石所困,幸得十成落石中九成若下雨般照顾了自己,美儿虽然危急,倒还没有丧命。 这老者姓田,小名叫做野儿,当年他师父收他,道:“性子野了,是修习上乘内功的大害,我替你取名莫野,你自己念着名字,多多警惕自己吧。” 田莫野退隐之后,自号野叟,昨天临进城受了司南誉马后扬尘,店中与美儿闲谈,道:“若依我野叟田莫野当年的脾气,当场便要他好看。” 这句话却被抱犊崮派在临城各客店的探子报上山去,绿林人物既然打算要与白道豪雄拼命,知道各门各派都在分人回去邀请好手之后,各处要隘山寨,都有人专司截击,只要遇了孤身赶来赴援的好手,都一律设法杀了才说,这野叟名望极隆,人莫与敌,所以连夜设了这条毒计,要将野叟与美儿活活埋在这山谷之中。 这时美儿在前,虽然落石较少,然而她功力也不可与野叟同日而语,她虽然恼恨司南誉轻狂,但赋性刚直,也不愿无辜之人因细故而殒身,她对司南誉道:“呆子,你快走,他们不会难为你,或许可以活命。” 她见司南誉站在自己身侧,一手捧梨,一手举珠,仰目四望,她似不以为意,娇声高呼道:“你快走!落石无眼,受了误伤后悔就不及了。” 司南誉见她虽是女子,临险不怯,临难不敬,好生赞佩,倒不忍再开她的玩笑,指指手中的珠子,这时落石夹了灰沙,若无避尘珠,这女子功浅力薄,看不清高空落石来势,无法运巧劲用剑挑去,只怕一石就足以要她的性命。 她也知司南誉的心意,看他一付不在乎的样儿心中又是可感可伤,又是可气,伸左手扫过珠子,娇声道:“呆子,我喊走,你就快走,若不幸遭乱石砸死了,不要怨我,我也活不久啦!” 田美说时,心中伤痛,流下泪来,方才一开始有落石之声,她应变机警,飘身而下,抽剑时,一掌击在黑驴身上,黑驴急叫而逃,她回身要叫司南誉也纵马逃去,已经不及,只得退往近处向内微凹的一处山壁,叫司南誉躲在贴壁,她站在外面用剑拨临空落石,人到临死,对最后一个相识之人,往往有说不出的依恋,司南誉虽然轻狂可恨,然而舍死忘生的紧紧相随,款款深情以命相依,芳心何不感,她叫司南誉逃去,明知与自己的跑得不远便被砸死的黑驴一般,也不见得有生望,可是心中伤痛还是不能自己。 她忽然纵起,看准了三处落石,运劲挑去,就趁这个空挡,要叫司南誉逃走,娇声高呼道:“呆子,快走!” 司南誉早已看准了下手的地方,一则要时时暗中相助田美,二则又在盘算大家逃生之策,所以没有动手,趁她跃起没了后顾之忧,双掌运足了玄门至大至刚的罡气功夫,往面前微凹土质石壁略为松软之处击去,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大震,终于被他击了丈许方圆的一个大洞,急急用六龙御天的功夫双手两足一齐运劲,将洞中碎石积土扫荡干净。 田美奋力上跃,全力出击挑到第三块大石,劲衰力竭,咔嚓一声,佩剑断为两截,落下地来,把眼睛闭紧,握了避尘珠,泪流满颊,对身外之事,不闻不问,是等死的了。 茫然之后她忽觉身子被人握了两臂拼命大摇,睁眼看时,原来面前正是那呆子,握了自己双臂在摇着,他的马也跟在身边,只听他松手后,讥讽道:“呆丫头,呆丫头,你为何除了哭就只会闭了眼睛等死呢?” 司南誉说完解下挂剑的丝绦,将剑递给她道:“你拿了连鞘当铁剑用,拨开落在地下跳进来的石块。” 田美在他解剑之时,咬手指尖与舌尖都有微痛,这才相信自己没有死,她看司南誉将剑交给自己回身要走出去,一把扯住他的衣袖问道:“这是哪里,我怎么躲进来的?” 第314章 祖宗 司南誉大袖轻挥,将她送进洞内,道:“呆丫头,你再问下去,你的老祖宗就完蛋啦。” 司南誉挣脱她的拉扯,便即走入落石如雨的峡谷,他说话声音不高,然而轰轰落石的声音对他毫无影响,将语声一直送到田美的耳中来,田美掩在洞边张望,心中忽然被司南誉绝世的武功吓呆了。 司南誉一出,上面忽然又看到人影,落石群向他飞来,他身形飘飘,落石一块也倒不了身边,忽然引吭长啸,纵身而起,啸声若龙吟若凤哕,双手两足往满空落石挥去,经他一挥,落石下降愈疾,他籍石块反震之力,上升极快,岩壁上的人被他神功所震,止石不发,他轻击,石壁,上升之快,较前尤速,上面发一声喊,仍然向下疯狂落石,可惜已经晚了,司南誉已升至峰顶。 凡是伏兵暗袭之计,用得越毒越狠,主其事的人一定武功平庸,否则是大失身份的事,司南誉上崖出掌,崖边堆积的乱石横飞处,夹了数声惨呼,顷刻便沉寂下来,一无声息,司南誉顺峭壁缓缓而下,一会儿便至峡谷底下,此时四野死寂无声,只偶而有一两块小石块儿,从上流下有蹦跳滚动之声。 野叟坐在落下来的大石上看着他,美儿远远跑过来,一手握了他的宝剑,一手握了他大珠,她身后跟了乌云盖雪聪,满地落石,极不好走,那马不愧良驹,奋鬃长嘶还是跟了过来。 她不记得他方才轻薄无礼的可恨,直记得方才两人生死相依他温文守礼的可爱,美儿现在已经擦干了眼泪,明眸秀丽澄澈,晶莹若一泓秋水,走至司南誉身边递增过剑,司南誉接剑仍然击在腰下,美儿握了大珠送了过来,这珠是两人生死之间相授,她紧紧握了避尘大珠送过来,无意中透露出不愿松手的情意。 这避尘大珠与另一颗辟毒大珠,乃是司南誉夫妻定情之物,司南誉是无论如何都非要不可的,仍是无言接过,美儿退步走往那老者田莫野身后站定。 野叟坐在一旁,看两人无言相与,有一片婉转柔情,他偶然看失了眼,受了司南誉的戏弄,却又受相救之恩,虽然心中恼恨,却骂不出口,只得坐在那里,怒目而视,司南誉近前深深一揖,道:“晚辈余杭司南誉,唐突长者,伏祈恕罪。” 那老者大声吼道:“老夫田莫野谢谢你相救了。” 司南誉又是深深一揖,道:“田老前辈掌击万担飞石,功力深厚,何需晚辈相救。” 田莫野大吼道:“我老人家功力深厚,难道要你来夸奖?” 司南誉自小顽童做惯了,及长顽心仍然不能尽去,他受了慈心仙子的熏陶,本性善良,不会作恶事的,开玩笑之心是有的,侮蔑长者之心是没有的,在这突生剧变之后,言词恭敬希望平下野叟田莫野的气去。 野叟田莫野是终南掌门人白石道出长的师叔祖,这一回发了铜符飞碟回终南山,召派中长老山相助,怕不恭敬,又遣了门下弟子野叟平素最钟爱的族中的重侄孙女田美前去恳切相邀。 田莫野莫名其妙,受了这场挫折,心中愤恨,若非是应掌门人之召,真欲拂袖而回。 司南誉田美那边以两人之力,仍然丧了一匹坐骑,田莫野这边却人骑无伤,而且他这边的落石在十成中要占去九成,双方若是要较高下公平论断他要占了胜算,可是以他在派中最尊一辈长老的身份,急难之来就应该有轻功临空而上,身法奇幻莫测,终于破了落石之计呢,所以他坐在那里心中怒气始终不解,又发不出,只得大吼泄忿,接了司南誉的话吼道:“那般嚣张,你还言词钦服么?” 司南誉一生只肯听慈心仙子吴安洁一个人的话,可是安洁从来是温言软语不会骂人的,除安洁之外,便是祖父偶然说他一句,他还要揪了他的胡子大闹不休,受了野叟田莫野的呼喝,耐性渐去,怒气渐生。 抬头上望,见野叟身后美儿明眸中流露出来的全是恳求与柔情,心又软了,笑道:“老前辈,无礼之处,不知者不罪,失言之处,就权当童言无忌吧。” 司南誉不耐呼喝,美儿那样望着他又不愿发脾气,他这是耍无赖了,意思是说,你年纪那样大了,我已经陪了礼,你若再与我这后生晚辈斤斤较两,那你是为老不尊了。 他的心意那老者岂有不知,也只得按捺了心中怒气,问道:“你身法变化,全取龙形,到底是哪一派的门下?” 野叟既为一派长老,近百年的经验,自然见多识广,一眼便看出了他武学的来历,不会怀疑他是昆仑九现云龙的身法。 司南誉暗想:“这一回是去赴援终南派的,安姊又是终南门下的弟子,现在正要去看终南医仙狄梦放。” 所以笑道:“晚辈师门什么派别,这一回出门是应一位终南名宿的宠召。” 老少两人一齐问道:“终南名宿?” 司南誉看田莫野与田美如此神态,笑问道:“田老前辈与田家姐姐也是终南门下?” 田美听他叫“田家姐姐”心里也很甜的,那野叟听他“终南门下”之语,暗想道:“自己退隐数十年了,被门下铜符飞碟所召出山,没来由受了今天这场气恼。” 所以恨恨道:“什么终南门下,我是终南门上,我是终南门下的祖宗。”他是终南掌门人的太师叔,如此说法,不算错的。 司南誉不知他讲的是实话,以为他又在骂街,倏然大怒,双目精芒电射,美儿受他双目突现的积芒所逼视,大为惊骇,野叟看了也微微喘了口气,把气压了回去,精芒随之敛去,回身上马,狠狠一鞭抽在那马背上,那马发声高嘶在乱石丛中向前奔去。 司南誉无礼,不辞而别,美儿看野叟却没有什么怒意,心知野叟也一定知道,是司南誉误会了他语意之故,所以没有再发怒气,这便拔足向前奔去,口中娇声高呼道:“白大哥,白大哥!” 这乱石丛中虽不好走,仗着千里良驹,又有司南誉相助,所以人马走得极快,顷刻已快出乱石堆积的狭路了,他听美儿呼喊,驻足飘身而下,美儿在石上纵耀疾奔而来,其势极速,司南誉突然飘身下马,她笔直往司南誉怀内冲去,幸得司南誉伸手接住美儿双手,方将劲力即刻消去。 美儿被少年男子握了她的双手,微微羞怯,怔了一会儿方将手抽回,说道:“老祖宗是我的曾伯祖父,又是现在终南掌门人的太师叔,他那样讲,可不是骂你,你不生气吧?” 司南誉才知道是自己一时误会,有点不好意思,笑道:“对不起是我误会啦。” 田美低眉合目轻声道:“你可愿意将这句话和我老祖宗再讲一遍?” 司南誉不响,美儿轻声道:“你肯叫我美儿姐姐,我很欢喜,我可不见得比你大呢?” 司南誉道:“我属龙的,五月初九的生日。” 田美盈盈拜下去道:“我小两个月,小妹美儿拜见白大哥。” 司南誉退步展袖相拦,还礼道:“大礼愚兄实在不敢当。” 田美拜罢起身道:“白大哥,小妹美儿要一件拜见礼可使得?” 这句话恰巧投了司南誉从小欢喜学做小大人的瘾,道:“好,你要什么?” 田美轻声笑语道:“求你将方才那句话对我老祖宗再说一遍。” 司南誉一怔,忽然发觉自己得意洋洋的,却是钻了她的圈套,笑叹道:“唉,我赞你伶牙俐齿的会说话,看来没有赞错。” 田美奇道:“你何时赞我了,我怎么没有听见?” 司南誉将缰绳缠在路边小树,与美儿一齐向回走,笑道:“听你骂我四不像时,我便赞了。” 田美也笑道:“才做了人家大哥,好意思便翻老账吗?” 两人走回野叟坐处,司南誉果然拜倒行礼,道:“誉儿无礼,请恕无知之罪。” 美儿帮野叟相责道:“哼,老祖宗何等身份,可不会与你一般见识。” 她这样说是要野叟一句也骂不出嘴。 野叟看了美儿一眼,道:“你们何必特为赶回来做戏给我看,你们自己不生气,我还一定要代你生气吗?” 美儿流下泪来,她只想要司南誉陪礼不挨骂,忘了老年人对孤独最敏感,忽然发觉被两小挤在感情的圈子外面,所以出语凄凉,美儿想了野叟从小对自己的爱护与照顾,哭着坐在旁边石上拿绢帕直擦眼睛,呜咽道:“老祖宗,是美儿不好,你叫白大哥起来走吧。” 司南誉见刚健婀娜的美儿坐在那里掩脸哭泣,一瞬间忽然引入起无限怜惜之情,所以恳挚相求,道:“是晚辈不好不该听了几句规讽之言,就想尽了法子要惹田老前辈与美儿妹妹生气,态度轻狂荒谬。” 野叟讥诮道:“你自己知道就好。” 南誉认认真真的道:“晚辈知道。” 第315章 峡谷 他不狡言撒赖认真认错,野叟也微微消气道:“你起来吧。” 他如此忍气,狂妄全都免了,自然是怜惜美儿的意思,美儿哭泣愈甚,司南誉也不空言相慰,怀中取出大梨,也在美儿身边石上坐下。 司南誉接了玉簪,将大梨和玉簪在青衫大袖上擦净,用玉簪将大梨的皮削去,切了一片下来,就用玉簪签了一直送到美儿的樱唇玉齿之间,笑道:“美儿妹妹,别哭,白大哥请你吃梨。” 他语言举动都如哄乳婴,美儿极羞,可是这梨历险历劫仍保存得好好的,也极不容易,野叟又在全力调息耗竭过度的真气,只得两颊羞晕,张口接过。 美儿哭泣本来眼圈红红,这梨入口,方才真正的愁眉苦脸眼泪直流。 司南誉看了便知道当路梨实累累何以无人采撷之故,他见田美将那梨儿好不容易吃了下去,情心大畅,顽皮天性不改,又切了一片签了送过去给她。 美儿碍了司南誉的情面,不能将梨吐出,用力咽下,已经吃得痛泪长流,牙根被酸涩浸得几乎要掉下来,极为甘苦,见他又送一片过来,满脸的嘻笑顽皮,这明明是恶作剧了,使劲用绢帕将眼泪擦干,狠狠白他一眼,闭眼张口来接,只听司南誉说道:“你吃一片,我吃一片。” 美儿睁目见司南誉已将送来那片梨儿改回放入他自己口中,慢慢咀嚼,缓缓下咽,脸上容色不动,细细品尝,忍不住问道:“味道还不错吧?” 司南誉微张口嘘气,赞道:“不错,余味悠悠,你要不要再来一片?” 美儿被他一提,牙根又酸起来,客气道:“味道既然不错,白大哥还是自用吧。” 司南誉果然又运簪世梨,美儿劈手将簪夺过插在发上,司南誉双手捧了大梨狠狠一口啃去,美儿一掌挥去打在司南誉手上,将司南誉手中的梨儿震得飞去半空,落在地上,笑着骂道:“呆子,你真要吃吗?” 司南誉反手将美儿玉手握住,笑着问道:“呆丫头,我真要吃吗?” 野叟沉声道:“你们不要说话,我定心调息,听到崖上很有人声。” 两人呆子叫过来,呆丫头叫过去,语意大是轻狂,所以闻野叟说话即时住声,果然崖上有移动的声音,人数且还不少,只是一批一批的声音都渐去渐远,好像是方才暗算的伏兵,受司南誉威风所震,屏息凝气躲在一旁直到现在方才成群离去。 司南誉笑对野叟道:“是崖上两边埋伏的些喽罗走啦。” 美儿也笑道:“你没有出掌伤他们。” 司南誉摇头,说道:“没有,我只对他们面前堆积的石块出掌,顶多有三、四个人受一点飞起来石块的误伤,他们一停手我也就顺悬崖下来了。” 两人拼命找话讲,想盖过心中的羞怯与惶恐。 野叟已经调息复原,起身道:“我们先出狭谷,其余的边走边讲吧。” 美儿牵了墨驴,三人一齐前行到方才司南誉美儿避难之处,便就司南誉掌击出来避难的洞穴,将美儿骑的墨驴埋了,美儿手上牵的野叟的墨驴见同伴丧亡,惨嘶驴鸣不已。 美儿也连连叹息,道:“方才两崖上的伏兵,若将这边落石再添一点,白大哥不能趁空而上,不知是谁来葬我们了。” 司南誉少见兵灾,见墨驴被砸得血肉模糊,恶心得很,埋了之后,解了他的乌云盖雪聪,只催快走,直到出了狭谷口外,方才透过气来。 三人站在狭谷口外,司南誉要将马送给美儿骑,美儿不肯,道:“你自己骑什么?” 司南誉轻摇手中的丝鞭,笑道:“前面有马的地方,我可以拿鞭子去换一匹来骑。” 他鞭上偏镶珠翠,价值不菲,此话却非夸口。 野叟在旁沉吟半晌,这时说道:“我们还是回临城去。” 美儿诧道:“回去?难不成我们怕了他们?” 野叟摇头,道:“不是怕他们,绿林这般埋伏重重,同道的子弟遇上了要吃亏的,我既然遇见,不能弃之不顾。” 以野叟在武林的声望,若所经之处,不能庇护同道的晚辈乃是大为失脸之事,而且道义上也说不过去。 美儿听了,一脸为难之色,终南这一回人手不足,才发铜符飞碟去请山中归隐的长老出山,到得自然越早越好,何况铜符令所至,祖师爷传下来的规矩,也不许无故稽延。 她与司南誉共同经历了这一场大险,生死之间性命相依,相识时间虽短,心中已将司南誉当作极为亲近之人,所以看了司南誉一眼,笑对野叟道:“老祖宗,我们还是先走,这些事情还是托白大哥吧。” 说时转身又对司南誉道:“白大哥,这件事情就烦你好不好?” 司南誉笑嘻嘻的把缰绳递给她,笑道:“好,那些事情就交给我好啦。我是来给终南派摇旗呐喊助威的,在那里出手都一般。” 野叟见他们二人三言两语已把事情说好,遂将手上一个碧玉斑指脱下给了司南誉,又将终南门召集同门弟子的暗记画给他,道:“我们应铜符令之召,不得不快走,你来看狄师侄的事,我见面会替你告诉他。” 司南誉应了。 野叟又道:“暗记是临危时求救用的,所以只要同道的弟子看了都会前来相访,你再以斑指传我之命。” 野叟是数十年的江湖磨练,离别是等闲之事,言毕上了墨驴,对美儿道:“我们走吧?” 美儿口中应是,手上拈了盖雪乌云聪的缰绳却并不上马,心中不尽依依惜别之情,半天方道:“白大哥,谢谢你啦!” 司南誉见她伤别,笑道:“只吃了我一片梨儿便谢吗?” 美儿轻声道:“我不是和你说这个。” 司南誉道:“你放心,再见面我请你吃山东的莱阳梨,不让你酸得到现在都好像还要流眼泪的样子。” 美儿被他说得眼泪再也流不下来,气道:“我便那般馋嘴?” 司南誉敛了脸上嘻顽的笑容道:“你走吧,我知道。” 这句话上下毫无关连,不过意思是很清楚的,上一句催她快走,下一句说他知道。 司南誉没有讲他知道什么,美儿也不问他知道什么,她听了轻身上马,与野叟一起道别,然后松缰而去。 美儿伴着轻捷的蹄音在马上时时回身挥手,司南誉也挥手遥遥相应,他手一直举在头上轻挥,野叟美儿已经转过山弯远处了,他也忘了拿下来。 忽听身后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唉,手举得这样高,是要去抓天上的太阳么?” 司南誉蓦然回身,看见路旁树林走出一个妖妖娆娆的女子来,媚态天生,娇声娇气的形容绝美。 司南誉毫无江湖阅历,司南誉内家的修为渐臻峰罡气外发之方虽不熟,可是耳目聪明是与内家修的深厚同时具进的,只因他毫无江湖阅历,所以听而不辨,直至那女子开口讥讽于他,方才发觉有人走近身边。 司南誉自小随他祖父在画舫楼船中厮混,见的妖娆女子极多,倒也不以为意。他知那女子是要引他说话的意思,所以装做毫不在意,迳自向狭谷中走去。 那女子低声讥讽道:“救命恩人在此,意也不知拜谢?” 别人好好和司南誉说话,他还要嘻笑顽皮,这女子如此对他说话,他若答言,便语言上先落了下风,所以听若不闻,仍自缓缓前行。 那女子不能忍耐,一跃而过,拦在路心道:“你别走。” 司南誉深深作了一揖道:“姑娘,有道是好狗不拦路啊,你为何在路心?” 他行动有礼,语言刻薄,幸得那女子欢喜打情骂俏,并不生气,接口道:“你不应该叫姑娘,你应该叫老娘。” 这老娘是北方人对母亲的称呼,她是有意占便宜了,司南誉被她娇声媚气的引起兴致来,笑道:“好,老娘们,有道是好狗不拦路啊,你为何挡在路心?” 司南誉在“老娘”下添了个“们”字,极其挖苦,那女子却认为他知情识趣,娇笑连连,将手中绸帕一挥,在司南誉脸上“拍”的一声,被司南誉下意识的一伸手抓住了绸帕的角儿,倒像是两人各执一端在抢这幅绸帕似的。 她媚笑道:“你要么?便给你。” 这幅银红的绸帕,在她抖得“拍”的一响时候,司南誉只觉得一股深香,袭人欲醉,等司南誉抓住帕儿,的角尖她松手一送,将帕儿兜头盖在司南誉脸上,司南誉还以为她在和他玩呢,想抓开了之后,再挖若她几句,报复她无缘无故的戏弄自己。 一念未完,只觉身软足酸,向地上倒去。 那女子轻轻走上一步,接住司南誉即将倒下的身躯,将司南誉半扶半抱的扶人林边草地上娇笑道:“我叫七巧迷魂花如玉,别号是这方迷魂锦巾旨上取的,妈妈要我贞静自持,守身如玉,所以取了如玉做我的名字。” 司南誉毫无江湖经验,不知江湖上的凶险,虽然身入敌手,他也毫无惧怯之念,此时身虽酸软无力,知觉未失,笑道:“谁问你了?” 第316章 凉爽 七巧迷魂花如玉不理,继续说道:“我姐姐告诉我,你们男人坏的多,好的少,要我看见欢喜的,先捆起来,送去给她评定优劣好坏,你是第一个。” 司南誉这就开始有点忧虑,道:“你姐姐在哪里?” 花如玉很为高兴,笑道:“不告诉你。” 司南誉不言,运气想将吸入的迷魂药物逼出体外,人体内有阴阳二气,心、肺、脾、肾,又应金、木、水、火、土五行,花如玉所以叫做七巧迷魂,正是因为她的迷魂药物能将七种药性,合在一起循阴阳五行之变,相因相生,一直侵入体内的五脏与气血之中,司南誉是医仙高徒,运气略略一逼,便知药性厉害,绝非短时可以成功。 他运气缓缓试了一下笑道:“你迷魂药物为何配得这样刁钻古怪的讨人厌?” 花如玉的“七巧迷魂”能御阴阳五行之变,使人运气克制之时,克阴则阳生,克“心火”则“肾水”因之而盛,若非练成了“玄门罡气”,体内真气分合由心,又深知药性将真气分为七支,同时将迷药逼往丹田,加于练化,否则绝对无法消解。 司南誉口中取笑,心里此时却不再大意,只是缓缓运气逼毒,花如玉把他上身倚在怀内,好似十分高兴,笑着应道:“我的七巧迷魂,别人想闻还闻不到呢,有什么地方讨人厌?你再瞎说我就把人耳朵撕下来。” 她说完了怕司南誉不信,用劲力拧了一把,司南誉竭声大叫:“唉唷!” 花如玉笑嘻嘻的用檀口轻轻嘘气吹着他的痛处笑道:“对不起,我不知你这么怕痛。” 口中嘘气是暖暧的,吹入耳中便痒痒的,司南誉被她弄得无法运气,骂道:“那你为什么不拧你自己的耳朵?” 花如玉笑道:“痛一下要什么紧,我方才若令人多请你吃几块石头,你命也没了,还有什么痛不痛?” 司南誉讽刺她道:“这样说来,我没有被你害死,倒要谢谢你的饶命大恩了?” 花如玉正正经经的讲道:“那自然,你大婚在西湖放焰火显富,又在太湖翻江倒海的练掌,经少山主回来一说,绿林动了公愤,都说你狂妄嚣张,渺人太甚江南便由你逍遥,北五省可由不得你猖狂。今天若不是我请命跟了来,石头只砸田家祖孙,你还能这般安闲自在?” 司南誉听她长篇的讲话,得空继续凝神运气逼毒,她说完了,又顶了一句道:“我和你非亲非故,用不着你这么好心?” 花如玉笑道:“好,既然如此,我不带你去看我姐姐,我要用铁链子把你琵琶骨串起来,当猴儿牵着沿途拜山,一直牵去太行山,看你还凶不凶?” 司南誉嗤之以鼻道:“你试试看?” 他经许久调息,毒已消去大半,身躯已能转动,说完头一仰,一头锥,脑后枕骨敲在花如玉璇玑穴上,振衣而起道:“你还凶不凶?” 又伸手抓住她身后的长辫,笑道:“我提着你的辫子,一路提到泰山去赴会,让天下群雄作证,我饶你一命。” 如玉笑着央求道:“快解开我的穴,等天黑了,我和你去救人。” 司南誉为人顽皮,大不计较胜负,不过要他在高兴头上住手也极难,笑道:“离天黑还早呢,等到了那时再说。” 这时两人宾主易位,花如玉脸上笑出来一个春天道:“我对你真是一片好心,你怎么一点也不知好歹,恩将仇报。” 司南誉笑道:“你先说救什么人,让我看值不值解你了的穴道?” 如玉道:“我不能说,我带你去,看到了你自己救,我也不背了绿林的义气。” 司南誉应声道:“好,那你便像这样子,再多坐一会儿凉爽凉爽。” 他们两人此时在林中树荫草地之上,清风徐来,倒不觉中午炎阳之苦。 如玉媚声媚气地叹了一口气道:“姐姐讲你们男子坏的多,好的少,果然不错!” 司南誉看她如此,倒有一点不忍,笑道:“我肚子饿了,你若应允替我好好做餐饮,我便饶了你的小命。” 花如玉喜欢道:“好,你先解穴。” 司南誉手中松了她的辫子,一掌拍在她大椎穴上,这是人身手足三阳督脉之会,一股暖流冲入如玉体内,被点的璇玑穴,顿然解了。 七巧迷魂花如玉站起身,瞻前顾后,掠鬓理钗,她似乎自小受过训练,一举一动都不错。 司南誉笑道:“别这么好不好?” 花如玉飘了他一眼,媚笑道:“我自风我的,与你何干?” 司南誉拍拍肚子道:“肚子饿啦,姑娘的午餐在那里?” 花如玉不答,一笑转身往山上林中走去,司南誉跟在她的身后,也向上走,衣香鬓影,在鼻尖,在眼角。 她在前行,遇到山崖陡峭之处,仰头上望,长长的辫子向后扬起来,拂在司南誉的脸上,司南誉信手握住她的辫梢,两人一前一后向上行去。 直至崖顶方才崖上推石之处,如玉找了块桌面大小的巨石,将包头的银丝绢帕,垫在上面,从旁边树枝上取下一个小包裹来,打开放在桌上,司南誉见里面全是吃的东西,油鸡、熏鱼、烧腊,几乎样样俱全,忍不住笑道:“原来是个馋嘴姑娘。” 如玉把他握辫子的手拿下来,揪了一把,嗔道:“请你吃东西,还要贫嘴,你也不想想,你马那样快,我要不是带了干粮,走小路捷径,怎么能赶在你的前面?” 司南誉选了条油鸡腿,拿在手上便香气扑鼻,吃在嘴里更是又香又嫩,味道正好,赞道:“你买菜的本领不坏!” 花如玉笑道:“你这狗嘴居然也会有句赞人的话,真是不易。” 司南誉肚子实在饿了,也不答辩,只是吃鸡,花如玉却随意拈些烧腊卤味吃着,说道:“少庄主梅子豪从江南回来,说了你好多坏话,这北五省绿林都奉他父子为首,所以群相附和。他们看不起我们姊妹以迷药称雄,我忽然起意用七巧迷魂帕想法把你抓来杀了让大家看看,叫他们以后不敢再说轻视迷魂药物的话。” 司南誉笑道:“你因此便跑了一趟江南?” 花如玉笑道:“自然,否则我怎么能随在你身后赶回临城抱犊岗来。” 司南誉把手中鸡骨丢得远远的,又拿了一条鸡腿道:“那你为什么不动手?” 花如玉媚笑道:“我到杭州,包了一条画舫,就住在上面,湖上姊妹们把我看作自己人,什么话都告诉我,讲你这个坏东西从七岁就开始逛窑子了,我想这种人杀了也没什么不应该,就信口骂了几句。” 司南誉把口中鸡腿放下道:“唉!唉!本大爷在此,你不要当了和尚骂贱秃好吗?” 花如玉娇笑道:“船上的姊妹们也这样讲,原来她们大半是你小时淘伴,所以都替你说好话,说得我也有些喜欢起你来,晚上去你家探道,听说人要到泰山去,这时是必经之路,我就一路跟下来,准备在这里想法把你抓了送去给我姐姐们看看,我是暗里上的山寨,他们设落石之计要暗算野老儿,我怕你跟在一起受了误伤,所以请命而来。” 她说时停了一停道:“以后的事情你都知道的,你破了落石之计,我把喽罗都打发走了,来追踪你们的去处,果然把人抓住,不想你又奸又坏,别人和你好好商量,你却乘机施暗算,真是偷鸡不着,反让两条鸡腿被你吃了去。” 司南誉“哈哈”一笑,把第二根鸡骨又摔得远远的笑道:“姑娘的姐姐如何称呼?” 花如玉迟疑了一会儿,方道:“大姐叫做丽水,二姐叫做妙月。” 司南誉见她一直娇声媚气的说话,谈到她姐姐的名字,竟略有羞怯之态,心下微有奇怪之感,道:“等我把人救出,再去寻人通了讯息,一定去拜望姑娘的二位姐姐。” 如玉轻声谢了,见司南誉并不再吃,遂将巨石上的东西重新收好,放在一旁,道:“你要不要在草地上睡一会儿,我们要太阳下山才能走吧。” 司南誉忽然笑道:“睡是不要睡的,你柔腰如柳,转折生姿,跳舞给我看呢?” 如玉气道:“你怎么专出自己享福,别人受累的主意,再说太阳这么大,也不是跳舞的时候。” 司南誉在家中,一呼百诺,向来是动嘴不动手的,见如玉虽然娇嗔,却并无拒绝之意,笑道:“否则,日也悠悠,何以遣此永昼?” 花如玉也笑道:“舞,以后空的时候再跳,今晚可能会有斗争,你还是静心调息,养精蓄锐吧。” 司南誉依言在树下,静坐用功,他武功不高,然而内功之深厚,已入天下第一流高手之林,顷刻便神光湛然,面上一片祥和,进入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花如玉这才憬然而悟,何以自己的七巧迷魂居然会失风的原因。 等到夕阳西下,两人结伴上路,花如玉叮嘱道:“人是由你救,千万不要出手伤人,妇人女子更加不能伤害,你允我好吗?” 第317章 大驾 司南誉本着君子远庖厨的道理,杀鸡杀鸭也极少看,又受慈心仙子吴安洁平日薰陶,这不能随意伤人,乃是黑了下来,如玉领了司南誉穿枝拂叶,在林间隐处向山腰行去。 直到二更以后,如玉方在林间停身下望,道:“到啦,灯光掩映处便是,我先进去,你过盏茶时分再来,我们临城再见,女子不论好坏,都求你不要伤害。” 她说完便自走去,司南誉目光敏锐,见她走到那边屋外,未曾出声呼唤,门先开了,可见屋内有人专司守望之责,隐隐约约听到大家叫道:“三姑娘回来啦!三姑娘回来!” 司南誉由此猜知屋内主持之人,多半是花如玉的两个姐姐,怪不得她一再叮咛,不要伤了妇人女子。 他毫无夜行的经验,不知如何方能欺近屋去,而不被人发觉,等了盏茶之久,还不能动身,这时晚风吹来,树涛如海,司南誉方始得以从山间的林树一棵一棵,依次轻轻纵去,从最近屋边的一棵大树上,翻人院中阴暗之处。 司南誉鼻尖闻到了一些檀香的气味,他见前院阒无人声,所以放心大胆,在窗隙间向里看去,只见香烟缭绕,佛像错落,原来是座佛堂,他心内疑惑未解,听后院人声杂乱隐蔽着身影朝后走去。 这后院依山而建,司南誉见窗上灯火明亮,不便窥探,只得跃上房顶,轻轻伏在瓦上,揭开一片瓦,向下看去,只见下面极为宽敞,似乎一半是挖空山腹修建而成,所以外观却平平无奇。 底下淫歌艳舞,绮丽风流,围在厅堂的四周,待那些女子舞到身边,便动手动脚,毫无顾忌,幸得房屋建得极好,男女尖嘶极喊的笑闹之声,却并不十分外溢。 正中设了一席,上首坐的是一个年约五十余的瞿铄老者,颔下微须,旁边两个风信年华的妖艳女尼相陪,只听那年长的一个道:“全寨主,你看我们水月庵训练的这班歌舞还可入目么?” 全寨主,似乎并不受眼前的奇景所惑,呵呵笑道:“庵主何必客气,水月庵的清歌妙舞,不仅本山的弟兄,自从立了规矩,为山寨立功许其入庵观赏之后,上阵开爬之时,人人奋勇争先,便是太行山的梅总舵主父子看了也赞不绝口呢?” 司南誉这才知道,这原是一个座以庵堂为掩饰的山寨耳目,听老者的口气与普通城中的乐户人家也相差无多,花如玉的姐姐叫做“丽水”、“妙月”,这庵堂又叫水月庵,看来这两个女尼,多半便是如玉的姐姐了,难怪她提及之时会有羞怯之感。 那年纪略青的女尼也笑道:“可惜今天落石之计,三妹回来还不肯认错,虽然全寨主并不以此相责,愚姊妹也深为惭愧呢?” 野叟是何等身份,他既出山自然是绿林的大敌,今天不除,便是极大的后患,这老者轻轻用言语带过,令丽水与妙月都极为感谢,两人都连连敬酒敬菜。 这时艳舞在急管繁弦之下,跳得越疾越荡,男男女女都放浪于形骸之外,老者连连饮酒,他口中虽然责怪自己策划不周,心中还是对请命而去主持设伏的七巧迷魂花如玉不能释然,叹道:“这一回本寨全力放在隐蔽形迹,和防野老儿万一出困寻仇,各头领们抵敌不住的上面,以致功败垂万之际,为绿林留下了这个强仇,实在令人惋惜,太行山梅少山庄前面,还望令妹能婉转设辞,解释一下。” 丽水、妙月先还以为他一片好心,虽知酒后露真言,他竟有将全部错都推在如玉身上的意思,丽水首先不悦,道:“太行山总舵主怪罪下来,自有大家承当,这一回若能预先找个纨裤子弟做替死鬼,在野老儿入伏之时跟在里面混闹,使他无法察知埋伏,再由庵中女子设法把那突现的少年引开,虽不敢期其必成,或许比这样胜算少而败算多,空有全山好手,竟不能倾巢而去,好得多吧?” 丽水庵主这几句话,恰恰刺在全寨主的痛处,又显了水月庵之能,全寨主全胜是太行山主梅若望的臂膀之一,精明干练,所以特别按置在这北五省的门户抱犊岗上做寨主,丽水的话他岂有不知之理,虽是酒后,也在老脸上添了一层微红,只得借酒遮脸又饮一杯,哈哈一笑道:“庵主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少山主这回从江南回来,意兴萧索,却对令妹属意甚殷,想借此讨一杯冬瓜汤喝喝,并无别的意思在内,贤姊妹要原谅我出言不慎才好。” 丽水妙月见他当时道歉,再说如玉自行请命又把事情办砸了总是她的错处,所以应着全胜的话,拿言语把话岔开。 司南誉在房上下望,见歌舞人形都越来越不堪入目,又听不出个所以然来,抬头四望,除了前面的佛堂之外,就是身下这座大厅,别无其他地方可资隐藏人物,心想:“如玉虽然是娇声媚气的告诉自己,有同道人物失陷在内,可并不像假话,那么人究竟在哪里呢?” 他抬头四望,转侧之间,看见左侧上方山上严树之间有个白白的小手在幌动,仔细一看,正是花如玉在向自己招手,他正在毫无主意之时,所以看她招手,便即腾身一跃数丈,向她那里纵去。 如玉接了他们的双手,赶紧用力往下扯去,两人一齐缩在树叶茂密之处,司南誉闻了她身上的浓香,笑着低问道:“你身上这么香,是不是也薰了‘七巧迷魂’的药料?” 花如玉用手捂了他的嘴,在他耳边轻声道:“那老头儿极鬼,你纵身太疾,衣襟带风,他一定会出来察看。” 果然房门一开,那老者走了出来,四边张望,没有人影,还是不放心,轻轻跳上瓦去,低头看见司南誉揭去的屋瓦,冷冷一声道:“是何方朋友,既然看得起水月庵,为什么不正大光明的出来见见。” 司南誉便欲挺身而出,却被如玉紧紧拉住,在他耳边说道:“不要理他。” 这时歌舞喧哗之声已停,丽水、妙月亦纵上房来道:“全寨主看到什么了。” 全胜指指那片被司南誉揭去的瓦道:“我在席上听到点声音,因为人声树涛,声音太杂,不敢确定,所以借了方便,缓步而出,那人也真机警,已经先行避开了。” 全胜大吼道:“何方朋友,全胜在此候教。” 只听山下远处一个声音,若断若续送了过来,道:“武当掌门人无尘远道前来拜望全大寨主。” 如玉不由低声言道:“该死的老鬼,故意为我姐姐们惹祸,看我将来饶他。” 像全胜这般望空而吼,等于是把附近经过实的夜行人全都得罪了,虽然荒山野地不见得便有夜行人,他存心不善也是极其明显的。 全胜心里也是暗暗叫若,今天的狡计不成,走了野叟,又受了丽水、妙月两姊妹的冷言冷语,一肚子的气无处发,偶然吼一声出了气,偏又遇上了这等大对头,可是祸已然闯了,也说不出不算,只得应声道:“小老儿全胜恭候大驾光临。” 说完他的手下蜂涌而出,丽水、妙月无奈,只得开了庵门率众而出,要知武当自元朝邋遢祖师张三丰开派,十数传至今,历代好手辈出,执天下玄门武林的牛耳,掌门人的身份岂是寻常,便这样千里传声的内力,也非同小可,不论是全胜还是丽水、妙月,都不敢加以轻视。 司南誉见人都走远了,低声对如玉道:“我们去救人吧。” 花如玉也低声道:“人家掌门人也来了,何必我们费事,两边结怨。” 司南誉这才知道失陷的原来是武当弟子,便不言语了,这时山下一行五人,身形快速,早已站在庵门前面,全是道装打扮,当中一人星冠羽衣,三绺长髯飘浮,微微稽首,道:“贫道到贵寨去拜望,听说寨主不在,正在怅惘之际,不想却在此处相见,真是幸运得很。” 全胜心中有鬼,连称不敢。 丽水、妙月也上前施礼说道:“既然不与贫尼相干,那么现在先让过一旁,事完之后再在佛堂待茶吧。” 无尘重新微微稽首道:“两位庵主也请慢行一步,贫道也有一点小事请教。” 丽水、妙月只得停步还礼道:“道长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有话只管吩咐,贫尼们还取违拗不成。” 司南誉问如玉道:“掌门人旁边那四个道士是什么?” 如玉对他不识武林中出名的武当掌门护法的武当四剑,很为惊奇,道:“你不认得吗?那是武当四剑:飞云、飞霞、飞雪、飞霜。” 司南誉对这些武林掌故,毫无印象,听如玉这样说法,虽知必是武林名人,也只轻轻“啊!”了一声。 武当虽只五人,然而掌门人无尘再加武当四剑,天下都可去得,水月庵却只有全胜与丽水妙月算是硬手,强弱之势已极为分明,如玉的姐姐们身入其中,自然更为清楚,语言间已有拿话示弱,请他不可以大欺小之意。 第318章 迷路 无尘容色不动,道:“贫道门下有几个不肖弟子,山行迷途,不知是那位收留了,还请引出一见,以便贫道代门下拜谢援手之德。” 无尘已经知道得这样清楚,那是决然赖不过去的了。 三人心中本来不和,丽水、妙月知道必是无尘在抱犊崮山寨之中,已经问了个清楚,不过因为他们下弟子受所迷,乃江湖上极为不耻之事,恐贻门户之羞,所以不肯明言罢了,所以接口道:“道长……” 全胜看他们姊妹齐心出口,心知不妙,也开口叫道:“道长明鉴……” 无尘沉声道:“庵主们请说,贫道洗耳恭听。” 他声音不高,可是把三个个的声音震得语不成声,空气中流动的就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威势震慑全场,全胜虽想辩也不得不住口,只有在心下暗暗戒备。 如玉听无尘追究武当弟子的事情,不自觉的捏了司南誉的手,手心直出冷汗,直到此时危机已过,心知只要两位姊姊应付得法,便可无碍,方始放下心来,两手轻轻拍着胸口,说道:“好险!” 司南誉的手原被她紧紧捏在手心,她引手一拍,等于拿司南誉的手在她的胸前双峰,司南誉看她忘形物外,不由轻轻一笑。 她这时宽心大放,心境甚好,把司南誉的手狠狠用劲放下,低声说道:“你笑什么?” 司南誉嘻笑低声道:“没有什么,我笑‘好险!’” 如玉拧了他一把,也不再讲话,凝神向庵门前面看去只见丽水侃侃而言道:“道长明鉴,我们绿林人物互通声气,道长是知道的,全寨主打猎归途天夜,想在本庵息一脚,虽然男女有别,贫尼们可也不能拒不收留。” 无尘微微颔首,丽水继道:“全寨主的从人,我们出家人也无权过问,贫尼所知大半都在这里了。” 她说时,一指全胜身后的那些山寨之中的头目,又接着道:“好像还有几位在暗房之中歇宿,大概一时没有惊动,是不是道长的门下弟子我们不知,待我去请出来请道长亲自过目吧。” 她这番话不但自己推得干干净净,使全胜也还有狡辩的余地,且可以使武当派不失面子,所以无尘微微点头道:“那烦庵主遣人请出来一会。” 丽水知他是不欲自己姊妹二人一齐离去之意,所以转身对妙月道:“二妹,就请你去一趟吧。” 妙月知道暗室机关只有自己姊妹知道,别人去也无用,所以告退之后,急急走去。 一会功夫,她的身后跟了五个衣衫不整脚步蹒跚的少年男子出来,他们被夜风一吹,又看了掌门人阴森森的面容,这数日来的奇梦,刹时醒了过来,畏畏缩缩的走向前去道:“徒孙们拜见掌门人。” 无尘不语,重重“哼!”了一声。 全胜乘势道:“我山中行猎,见他们迷途山中,所以顺便带了同来,不知是道长门下,冒犯之处,请恕不知之罪。” 无尘心中极怒,这样面子上虽然好看一点,传出去也是大伤武当派的尊严,“嘿嘿!”冷笑了两声道:“全大寨主说那裹话来,门下受寨主周全爱护之处,无尘感谢不尽,今日夜里,就此别过。” 他说完微微举手在胸前一礼,带了门下自去,此时,就连如玉与司南誉也觉空气中很有异感,却不知何故。 半晌,只见全胜双手抱拳在胸,久久并不放下,忽然一阵微风吹过,他的整个身躯,“扑嘶”一声向前扑在地下,无声无息的死去,显见无尘方才满腔怒气,临去稽首时下了毒手。 如玉在司南誉身边,伸伸舌头道:“武当的长拳,起首一式,都这么厉害,亏得他没有找我姊姊们的麻烦。” 司南誉第一次看见杀人,虽在远处,心中不无凛惧之感,问道:“人明明是你姊姊藏的,为何他把气出在全胜头上。” 如玉道:“他要承认是我姊妹们藏的,便等于承认他门下弟子软骨头,好色贫花了,也是老鬼应当遭报,想替我姊姊惹祸,却替他自己送了终。” 司南誉很不以为然道:“他怎么可以如此?” 如玉因无尘不找她姊妹们麻烦,又替她杀了她讨厌的全胜,心中对他很有好感,辩道:“他掌一派门户,一举一动要顾到武当派遍布天下弟子的颜面,那是不得不如此的,再说,你难道要他杀了我的两位姊姊你才高兴是不是?” 司南誉道:“自然不是,不过既然留此无事,我也走了吧。” 花如玉跟踪了他一路,知道他虽然嘻笑好玩,可是这一回去了,恐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沉吟半晌道:“你还来看我姊姊吗?” 司南誉神情淡漠道:“过两天有空,自然来拜望。” 如玉知道自己姊姊的不堪之态一定落入他的眼中,也为人不羁,那也罢了,那临危弃友,必定使他痛恨不上,可是又无从解说,司南誉讲有空再来拜望,可是他一路兼程急赶,到泰山去赴会,哪里会有空,明是推托之辞了。 想了一想,道:“我送你下吧?” 庵门前全胜的从人,有几个粗鲁的正在和丽水妙月为全胜死的事情大吵,想来定是他生前的死党。其余的扰扰嚷嚷的也在旁起哄。 如玉只看了一眼,便牵了司南誉的手,从旁边小路而行,她多年在此,路径方向极熟,既然入了林中,司南誉见岐路纵横,茂盛浓荫将月光遮得一丝不剩,只得跟住如玉身边,被她牵了手,亦步亦趋的前行。 小路盘旋曲折,久久未尽,司南誉问道:“姑娘,你没走错路吧?” 七巧迷魂花如玉把他手放下,坐在路边树下,抱首暗泣,半天方呜咽道:“路早已走错了。” 她一语双关,既承认她带错了路,又悲叹她自己的身世,司南誉无语可以安慰,默默无言。 这时残月西沉,晨星寥落可数,东方灰朦朦的一片曙光初现,司南誉劝道:“夜晚将路走错了,等天亮了,可以找出正路重走,何必伤心啼哭。” 如玉抬头,泪眼迷离道:“真的吗?” 江湖上只有一条路,入了黑道再回头,那是白道既难容你,黑道也不能容你活命了。 如玉的姊妹丽水、妙月当初也不过一念之差,却陷溺至今,无法自拔,所以如玉有此一问。 天是很奇怪的,长夜漫漫,似乎是永无穷尽,然而黎明一至,从灰朦朦的一片,到满天红霞,只在一刹那之间,跟着一轮旭日,光芒万丈的跳跃而出,征服了大地。 花如玉坐在树下,仰脸上望,天边旭日的红霞,穿过密密的树叶,她嫩若白玉的脸庞上,洒了一脸细碎的,圆圆的小影,有翠绿、有金红、有雪白。 司南誉轻轻把她扶起来,用衫袖替她擦去眼泪,口中说道:“你若相信它是真的,它便是真的。” 花如玉展颜一笑,真是百媚俱生,娇态媚情从心中深处涌出。 司南誉受她媚态、艳光所迫,略略有一些目眩神移,牵了他的小手向山下行去,笑着说道:“你送我下山吧,明后天我来拜望令姊。” 花如玉听了只在他身旁轻轻“嗯”了一声,依依在身边随行,朝霞映了晨露,林间有说不出的清馨。 如玉方才是有意引司南誉走入迷途,现在直趋而下,又快速、又迅捷,司南誉看了她一眼,其中若有深意,笑道:“看来你是有意走错路了。” 如玉既不否认,又不承认,笑道:“我们现在是走的下山捷径。” 两人嘻笑前行,步履轻松,从林中走出林外,从林外又将走入林中时,忽从林内闪出一人,身穿道装,一脸天生愁眉苦脸的样子,微微胸前稽首,道:“贫道武当飞霜子,奉掌门人之命在此守望,请两位施主别道下山吧。” 一派的掌门人,或是聚一派之众商量大事,或是开香坛、整肃门规,外人除了深仇大恨,不惜与举派之众为敌,都会避开,以免牵入其中。 司南誉虽然初入江湖,如玉却是深悉江湖规矩的,牵了司南誉的手,便欲回身走去。 司南誉见飞霜道人天生愁眉苦脸的样子,便好似把天下所有的闲愁,都聚集在他一个人的脸上一般,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动了好奇之心,想看看他笑语之时,到底是何等模样,深深一揖,文诌诌的道:“飞霜真人请了,在下余杭司南誉……” 花如玉在旁一直扯他青衫,见他通了姓名,准备长篇大论的谈下去,扯得越加凶了。 司南誉回头相看,如玉横眸一笑道:“清晨的松林景色很好,我们便别寻一条小路,多走一会吧。” 出家人对妇女最忌平目而视,如玉与她姊姊又僧俗异装,飞霜子是绝对认不出的,可是她们三姊姊说起话来,一般的娇声媚气,任何人一听都可猜知必是姊姊之称。 飞霜子的苦脸容色不动,太阳穴却上下跳动增速,沉声施礼道:“不知两位水月庵主与女施主如何称呼?” 第319章 止血 事情既然已经临头,那便无论如何凶险,也只得挺身承挡,花如玉还了一个万福,媚笑道:“水月庵丽水、妙月两位庵主乃是家姊。” 这一回兴师动众去长白山斩蛟夺参,武当因派大人众,掌门人无尘道长的威望素着,不能因争利而轻出,所以没有参与,可是门下弟子伤亡与失踪的时有所闻无尘不得已只得带了门下护法四剑下山,行到临城附近,忽然接了隐名人的报讯,方始漏夜前去抱犊崮与水月庵寻觅救援失踪的弟子。 不想人是救出来了,可是一个个全犯了门中的重责大戒,掌门人若遇见了派中犯了规戒的弟子,势非即刻处置不可,否则何以统御一派之众。 飞霜子虽派在路上守望,免得整肃门规时,外人闯入林内,他对所发生的事,凭听觉也可猜知,不仅武当的威名因此大受损害,便这五个师侄,也难有生望,他心中对水月庵的人痛恨真到了极点,如玉即然直接承认,他全力运气,口中却说道:“久仰,久仰,五位门下师侄们,多蒙女施主们爱护了。” 飞霜子不及他师父无尘道长的功力深厚,能够运气行功于别人不知不觉之间,如玉方才又见识了无尘一举手之间杀了全胜的厉害,飞霜子一举手,她已经娇笑连连的向侧移身,道:“不敢当,不敢当。” 花如玉移身在司南誉的身后,以为飞霜子是武当门下,不会对无关的人轻下毒掌,必定会收了掌劲。 飞霜子却见司南誉笑嘻嘻的,又与花如玉一起从水月庵下来,认定他是轻薄浮浪少年,便伤了也无所谓,所以雄猛的掌劲不收,直冲而至。 司南誉的内家功夫已修练到了上乘的“玄门罡气”,对任何来袭的内劲都自起反应,飞霜子的掌劲直逼得他身上的青衫,向后飘起,猎猎作声,若遇了狂风一般,司南誉的身形不动,飞霜子却在掌劲将竭之时发觉,全部功力倏然之间,被人以一股极强的反未竭震之力,送了回来。 他要闪要避都已不及,只得双掌竭尽全身之力拼命抵御,双足错落迅疾异常,的向后移动,前前后后,一共向后移了九步,方才消去反震而回的功力,勉强站稳脚步。 飞霜子的一张苦脸,越加苦得厉害,眉毛也皱成一线,几乎分辫不出眉心的所在,他以武当护法四剑之尊,在派中除了掌门师尊,地位已极为尊崇,却被司南誉无声无息之下逼回了全部击出的功力,怎不令他大惊失色! 司南誉见他无缘无故不分好歹,朝自己便是一掌,心下微微冒火,忽然双手提在胸前,拼力向前推去。 飞霜子以他内力的深厚来猜度司南誉将发的掌力强弱,那绝不是他可以抵敌的,所以一跃三丈,隐入树后。 谁知司南誉收掌一笑,道:“如玉姑娘,苦脸道士不挡路啦,我们还是仍由原路就从此地下山吧。” 飞霜子心中虽恐他自己是司南誉敌手,仍是抽剑一跃而出,挡在路心,他现在再不敢若先前轻邈,铁剑平平举在胸前,以武当对武林绝佳的高手之礼相见,沉声道:“大侠究意是何方高人?” 司南誉第一次被人称作大侠,心里颇有一点轻飘飘的感觉,笑道:“我不是什么高人。” (此处原文如此,情节不连贯) 他说完轻轻击掌,身后林中一堆新坟旁边,转出四人,各自面色惨白,身上血渍淋漓,右臂都齐肩断了,用些布条捆扎着,血水仍不断渗出。 不久他们身后又走出一个面容冲穆的中年道者,他向无尘深深稽首道:“弟子飞云这就带了他们回山,传过掌门师尊之命后,再赶赴泰山吧。” 无尘脸上现在又恢复了严肃,吩咐道:“好,你们就走,传命之时,务须对众说明,我武当一脉以玄门修练为主,绿林如此欺人,实在辱我太甚,决不能够再忍,除了闭关修练的长第及留守侍应之人外,嘱他们分传各处,尽聚泰山,于太行山梅家父子一决雌雄。” 飞云子是武当四剑中选来将来继承掌门的人选,功力深厚为同门之冠,无尘令他回山传命聚众,与护送伤者,除了照护受伤之人外,实有不惜一拼的意思,花如玉在旁,不禁为自己的姊妹耽心。 司南誉见那四个少年弟子脸上的冷汗与肩上的血水交流,很为不忍,遂对无尘道:“晚生随狄老师略习医术,请容我为他们上药止血,略减旅途跋涉之苦吧。” 无尘微微颔首示谢,司南誉伸手依次往四人肩上几处要穴点去,果然医仙的传授非同寻常,不仅所点的穴道有好几处非无尘所知,而且止痛止血也确有奇效。 司南誉虽然自小随了医仙与安结熬药练丹,诊视病患,然而象这种重伤却甚少需要他动手的,点穴之后看了他们四人身上的布带不觉犹豫。 花如玉知他心慈,少见兵刃之灾,想上前将捆扎的布带代为轻轻解去,可是四人个个看了如玉都横眉怒目,司南誉只得自己动手,又将怀中取出的药粉洒上,药粉沾了未凝的血水,直泛泡洙,司南誉心知无碍,遂对飞云子道:“等两三个时辰,泡洙下去,结成血痂之后,再走就无碍了。” 无尘也点头示可,道:“你们就等两三个时辰再走吧。” 五人应命退去树后林中。 司南誉见无尘始终不理花如玉,又谆谆告诫自己勿为女色所迷,知他对如玉成见甚深,非言语可以解释,遂起告辞之心,说道:“真人呼唤晚生入林还有他事吩咐么?” 无尘见他始终无悔悟之心,对身旁的妖女不加弃绝,对自己方才不情告知他派中的隐秘,推心置腹的劝慰,略生悔意,道:“你当真不悟么?” 司南誉见如玉一双媚目,静静看了自己,好似任由自己处置一般,遂应道:“掌教真人昨晚是循全胜全寨主吼声上山的,那声吼声便是因晚生如玉姑娘同去设法救援失陷之人,形迹不慎而发。” 无尘冷然道:“那五个不肖的门下,已签了卖身之约,让你去救出,正好遂他们的反间之计,那可算不得甚么好意。” 司南誉见如玉仍然凝目相望,笑道:“我与如玉姑娘相识仅仅一天,不过她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 无尘冷然一笑,道:“我劝戒于你,除了因你内家修为功深,也是念与医仙的故旧之情,你若执意不听,那便算了。” 司南誉见无尘渐生怒意,如玉却一般的娇媚依然,遂把如玉的右手拿起,放在胸前,将她的衣袖向上推去,只见在腕脉之中,一滴晶莹,颜如渥丹,白雪玉腕与守宫朱砂映了朝霞,鲜艳夺目,司南誉笑对无尘道:“如玉姑娘随她姊妹们在欲海绿林之中升沉,却能守真保处子之身,实在可以算得上是女中豪杰。” 无尘修道练武,又掌一派门户,不解儿女婴婉之情,只觉司南誉年青无知又桀傲不驯,所以默然不语。 司南誉续道:“掌门真人严正端方,又掌武当门户;在玄门,在武林都为同道所景仰,对晚生能不弃愚顽,恳切训诲,晚生是很感谢的,一定要时刻警惕在心,不负长者的期望。” 无尘知道这是司南誉的客气之话,人若讲到客气话,那心中的主张,是决不会再变了,说道:“警惕与否那也在你了,你须誓言不得将我派中整肃门规的隐秘,泄于他人。” 司南誉郑重道:“道长放心,便是如玉姑娘也,由晚生作保,绝不让她将今日之事有一言片语告诉他人。” 无尘冷冷的道:“现在这笔帐便上算在全胜的头上,我只领一派之众去太行山寻梅家父子理论,若她妄言贾祸,动了我派门下的公愤,他们自己前来寻仇,就不必怪武当门人心辣手狠。” 如玉将袖子放下,手从司南誉手中抽回只自媚笑不答。 司南誉恭敬应道:“掌门真人放心。” 司南誉停了会儿,又道:“掌门真人若没有别的吩咐,晚生便与如玉姑娘就此下山去了。” 无尘微微稽首相送,他心中虽然不乐,也不愿在晚辈面前失仪,司南誉更是一揖到地,与如玉回身径去,出林又与愁眉苦脸的飞霜子揖别,两人缓缓下山,步履大不如方才的轻松愉快。 两人到得山下,司南誉认得与临城相距不远,昨晨还策马经过,只是不知山上有水月庵就是了,却听如玉低声道:“对不起,害你与人闹气。” 司南誉笑道:“无尘道长不该不与你姊妹们计较,却寻你来发气。” 花如玉也媚笑,道:“他并不是对我发气,只是在替你耽心,怕你这个坏东西不起我引诱,跟了我做坏事罢了,喂,我问你,你的警惕之心哪里去了。” 司南誉提着胸口道:“警惕之心在此。” 如玉笑道:“你什么时偷偷看得我腕上守宫的朱砂?” 第320章 踌躇 司南誉也笑道:“不要讲得那要难听好吗,守宫朱砂是你昨天拖我入林时,以手合在我胸前自己给我看的,我什么时候偷看了?” 如玉笑而不言,半晌方道:“反正是你的眼睛不好,看来我也得时存警惕之心呢。” 司南誉一边慢步前行,一边笑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如玉立定了,横眸媚笑道:“什么岂有此理,难道我娇媚美丽不足以惑人吗?” 秋阳照了晨露,晒得人暖洋洋的,不想走动,司南誉也立定下来,道:“你丝毫不为你姊姊们担心么?” 如玉道:“我只担心武当派的道长们去找麻烦,他们掌门人已经讲过只要此事内情不外泄,便不追究了。” 她停了一会,续道:“至于全胜,早就该死了,我姊姊丽水、妙月陷在水月庵,过一点青灯古佛之外的生活,那也是绿林人物借空门遁迹的常情,他却订了个奖励他山寨手下前来寻乐的规矩,把水月庵当了妓寨,实在欺人太甚,可是天下惑人心志的莫过于女色了,我姊姊们忍了口气,终于将他手下大半收拢了过来,现在他一死,心腹有限,他们寻找我姊姊吵闹,等于自寻死路,我看清楚了,才随你下山的。” 司南誉听她轻言软语讲这些血淋淋的惨事,虽有秋阳与她娇滴滴的声音,也自有冷意,叹道:“红颜祸水,古有明训,这真是信而有征了。” 如玉好似忽然被他语言剌伤了一般,退了两步,垂首问道:“你是骂我么?” 司南誉站处朝着东方,阳光照在身上,他极目远望,自觉极端强烈的目光从无穷远处,如两支利箭一般,自射两目而来,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举手挡去逼人的日光,笑道:“厉害,厉害。” 如玉见他看早上的太阳,却不理自己的问话,又道:“你为何不回答我问话?” 司南誉道:“太阳是天下至为光明正大之物了,可是若象我这般,故意和他过不去,凝目而视,眼睛也会因此受伤。” 如玉道:“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司南誉笑道:“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我正在看太阳,你又问我话,我随便说几句我心中的感触罢了。” 稍停又道:“太阳是光明正大,德被万物的,我看看他可不能说我有什么不是,然而若我因此而伤目,既然不是我自己的不是,自然要怨太阳不仁了。譬如红颜美人,男子那是个个都想看的,因此而受祸害,自然要怪他们自己的不是。” 如玉这才得意起来,笑得有若孩提,道:“这话还差不多,他们自己该死罢了,与我姊姊们何干?” 接着又道:“大概你在西子湖上也是如此说法,所以湖上的姊儿才都说你好呢。” 司南誉道:“湖上的画舫楼船,那是万人争捧的,若是失意,偶然一病缠绵,便只有安姊怜惜她们了,她们推安姊对她们之恩,所以人前背后才说我好。” 如玉嗤笑道:“从来不曾见过,像你这种人前人后都拼命夺奖自己老婆的人?” 司南誉不以为意,笑道:“你现在何妨见见,也免得你孤陋寡闻。” 这时太阳早已升入空中多时,远处渐有行人,如玉道:“我不和你们斗嘴了,你事情完了早些来吧,我想回水月庵去看看。” 司南誉无语一揖,如玉也还了一礼,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回身走去。 司南誉到临城,寻了家最大的招商客店,将后院整个包了下来,着伙计买来一只大灯笼,信手画了终南聊络同门的暗记,着他挂在门前。 他此法想得果然甚妙,过午便陆续有终南弟子问之,他把野叟交给他的碧玉斑指拿出来给大家,终南弟子因他是替最尊一辈长老传命,都恭敬得很。 司南誉自小随祖父而长,见到的人,都胡子长长的他一律要叫公公的,委曲受大了,所以十二、三岁,便把长袍马马褂穿起来,开始做大人,现在见来人不论老少,对他都礼遇有加,兴致极好,也不告诉他们所为何事,只叮嘱他们住在店中,整天置酒高会。 次日晚上大条筵席,司南誉方将野叟嘱他们分批联络而行,勿遭绿林暗算的话讲了,各人知他是安洁的夫婿,坐中一半以上是美儿一辈的弟子,见他未语先笑,一副玩皮样儿,那声礼貌上应该叫的“白大叔”可叫不出来,都称他做“白大侠。” 他听了受用得很,也居之不疑。 这时终南已经聚集了十几人之多,有位掌门人的师弟,称做玲珑手许铭先的,平生不仅以“八九”七十二式玲珑手成名,而且做人处世手腕八面玲珑也是终南门之冠,说道:“这一路我走熟了的,沿站地方上的龙头,我去招呼一声就行了,就请他替我们传话,同道之人也不必限于终南,大家聚齐了走路,免落敌人的暗算中。” 各人都鼓掌称妙,司南誉因受野叟托付之任,却道:“他们传话可以使人见信么?” 一个中年女子穿了身紫色衣裙的却道:“白大侠放心,我师兄是江湖上成名的玲珑手,做起事来,八面玲珑,一定会面面都顾到的。” 许铭先也起立道:“柳师姊的夸奖不敢当,不过小兄交游略广,各门派的传话暗语都略知一二,这件事却不会误事就是了。” 司南誉常听安洁提念的,同门之中好似只有她的大师姊称做广寒仙子柳若馨的姓柳,所以起身问道:“柳师姊不知芳名可是若馨么?” 若馨虽入中年,听男子当众称呼她了闺名,双颊也微微添一层薄晕,应道:“正是愚姊。” 司南誉从席上退身,深深作了一揖道:“提名道姓,语言上冒犯,柳姊姊恕罪,我是因听内子日常提念她学武启蒙和点穴等,统统都是柳姊姊所传,忽然想到,所以表不自禁,问了一声。” 柳若馨笑道:“大家自己人,何必客气。” 司南誉连道平日仰慕之诚,并替安洁谢她当年照顾之恩,经此一来,更加融洽了不少,司南誉原来在卖弄他的大神秘,把大家闷了两天才宣布此事的原委,少年弟子因掌门人急命之故,很为急躁,见他对若馨尊敬,也不再计较。 大家席间约定了明天一早结伴上路,玲珑手首先退席去找人安排他传讯的事情各人酒醉饭饱,也自散去。 司南誉回房中想到明天众人一齐走,断没有让大家在路上空等,自己上水月庵去践约之理,所以乘夜策马出城往水月庵而去,这匹马是在临城新购,虽不及他心爱的追风乌云聪,也还神骏可骑。 到得山下,他将马系在林边,徒走上山,走到庵前,寂静无声,司南誉敲门,也无人相应,他现在是依礼来访,不比初来,可以越墙而入,不由很为踌躇,想不定是继续大声叫门好,还是明晨再来好。 他举手又拍了两下大门,仍是无人相应,只有林间松涛之声起伏不停。 他心中暗想:“初来之时,如玉方一近前,便有人开门相应,门户守望之人何等警觉,现在自己把山门拍得震天大响,为何却反无一人知晓。” 他心中起了疑念,不再作退身的打算,拍门越急、越响,可是仍然无人相应,人想了一想,双手用力朝门缝旁边推去,门闩“咔吱” 一声大响断了门也应手而开。 司南誉穿过小院,入了佛堂,四面打量,只见寂无人声,除了梁上吊下的一盏万年灯外,香火全息,他继续走进后院,站在那依山而进的大厅外面,前天在屋上偷窥,屋内淫歌艳舞极一时之盛,这时却暗沉沉的开一丝灯火。 司南誉拿出他的辟毒避尘大珠,推门而入,莹莹柔光映在四壁,他见地下堆物零乱,可是并无争斗的痕迹,由此猜测应是庵内之人自动离去的,他想:“以花如玉的脾气,此地距城内又不远,走时若非十分匆忙,如玉不会无一语知会自己的。” 司南誉在室内走了一圈,室迩人遐,访人不晤,心中微有惘然之感。 司南誉走到门边,便欲退出,可是不知何故,对举步而去竟颇为踌躇,他心中不解,想了想,忽然大悟,是鼻尖闻到的一股香气有点熟悉的缘故,所以室内虽然无人,他却在不自觉中有人就在旁边的想法,以致如此。 男子对香气的记忆,原不如女子清晰,然而如玉的七巧迷魂,司南誉因曾以全身功力集聚了来辩别它的药性而后加炼化,所以印象深刻,一闻即知。 司南誉在门后找到了香气的来源,是如玉的七巧迷魂帕他映了珠光看上面写的几个字道:“坏东西,有空我自来看你,勿念。” 司南誉见他帕上的留字,已知确是她们自行离去,只不解何故如此匆迫,大堂之中,只有他一人在内,物景、重重珠光莹莹,他在回想:“如玉与自己初见时的音容笑貌,和以后在下山林中的情意殷殷,坚约自己来和她的姊姊们一见,不知是何心意,自己山下林边系马之时,还有犹豫之心,现在访而不见,却又微悔践约之迟了。” 第321章 向往 他在门边思想一阵,缓缓退步,依次将门掩了,便是被他将门闩推断了的大门,也顺手带好,下山上马回城而去。 司南誉因为有马,城门已闭,只得在城外小店歇了。 第二天清晨才入城,众人见他出去一夜,现在方回,情怀落寞,似不若昨晚的兴高采烈,骑马是出的北城,只有抱犊崮与水月庵二地,可是司南誉毕竟不是终南门人,又是初识,大家心中虽有疑云,却无有询问。 广寒仙子柳若馨淡淡的说了句:“可能多歇一会儿才走吗?” 司南誉笑道:“无需了,我是出城访友未晤,归途被城门挡在城外歇了一夜,若无别事,我们就动身吧。” 大家都是久惯长行的,说走就走,司南誉住了几天,赏赐甚丰,老板伙计都来照应送行,有两个伙计拿了两个大布包出来,捆在司南誉的马鞍前面,众人不知他带的何物,只觉书生积习可厌,好好一匹马上,带这些累赘东西,令他们看不顺眼。 十数人一起上马出城,结伴而行。 司南誉被小一辈的称为白大侠与长一辈的称兄道弟,他辈份称呼上向来不肯吃亏的,自觉不便与小辈厮混,所以与玲珑手、柳若馨结伴,可是年青一点,笑声总多一点,司南誉听了笑声心里甚痒,嘴里却与若馨、玲珑手闲聊,两人见他神情不属,心内好笑,也不点破于他。 走到狭谷,遍地落石仍在,众人看两壁悬崖,想像之中可见满天飞石的险恶,都连连询问当时的情况,司南誉口讲指画,猛吹一轮。 众弟子对野叟的威猛,美儿的机警,都大声附和叫好,听他无一语提到他自己的事情,心中有无故被他在客店闷了两天之恨,捉狭鬼小沙道:“白大侠当时是和田师妹在一起避祸?” 司南誉卖了一句文道:“然也。” 小沙赞道:“白大侠的功力深厚,当真非同小可,田姊妹的艺业虽好,若无白大侠的翼护,恐怕不见得能挡这许多落石呢。” 他说完之后,众人知他心意,都大声赞仰“白大侠”起来,他们庚词过份,原有讽刺他的意思在内,司南誉浑若受之无愧一般,口中连连虚虚假假的谦虚客气。 “小小年纪,真难为她了,我只收了这一个弟子终算还过的去,不为师门贻羞。”若馨也赞了几句,叹道。 司南誉这才知道若馨不仅代医仙替安洁启蒙,还是美儿之师。 安洁是他妻子,美儿又与他新结的兄妹,俊犯不愿在她面前落狂妄的话柄,笑着将与美儿同生死共患难之后结为兄妹的事说了。 若馨笑道:“这是白大侠照应她,正是她的运气。” 众弟子见讽他,他如若不觉,与本门的关系又很深,看在若馨的面上,都各自住口。 出了狭谷,司南誉记得小云替他编的那根丝鞭是中如玉的七巧迷魂之时失落林中的,进去一找果然还在,他将丝鞭拿在手上,一路上轻摇缓荡,随着错落蹄声,有时想起家中安洁与小云小倩,有时想起美儿与如玉,有时想起安洁所怀的身孕,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惦念。 山东是古时齐鲁争锋的故地,丘陵起伏,山路迥环,在连年兵燹之后,绿林声势大盛,除了通都大邑,渐复旧观之外,道途实在很为荒僻。 练家子练武,忍饥耐渴也是必须锻炼的功夫之一,这时艳阳在天,渐近中午,年长的内力深厚,虽有汗迹还好一点,年青的门下弟们个大汗淋漓,水壶里打开了倒半天,也无一滴余水。 众弟子因已在临城耽误了两天,而且长辈在侧,都只得忍饥耐渴挥汗而行。 到得中午,玲珑手许铭先选了片林间草地,让大家歇马,司南誉将他鞍前两个包裹打开放在地上,一个是按照花如玉的样了准备的,各样菜肴都有,一个是几个水壶,打开了却酒香扑鼻,显然是陈年好酒。 司南誉请各人享用,大家也不客气,谢了便自随意吃起来,只有捉狭鬼小沙,路上一直在对他做鬼脸,这时动手,很是不好意思,笑道:“白大侠一向在家纳福,偶然出门,准备得却这样周到,我们师兄弟们都佩服得很。” 司南誉笑道:“何必客气,我也是方才和朋友学的,请用,请用。” 小沙见菜少人多,酒香引人,再客气下去,那是故意和自己喉咙和肚子过不去了,又做了个鬼脸便自动手,大家都哄然失笑,这一回却是笑小沙的尴尬了,好在善于捉狭别人的,自己的面皮必厚,别人哄笑他是不怕的。 司南誉请他们吃了两天,只有这一餐才吃出交情来,捉狭鬼的师父是玲珑手许铭先,也笑道:“白大侠的功力何等深厚,大太阳下走了半天,连一丝汗星儿也没有,寒暑不侵的功夫,那真是炉火纯青了。” 学武的人都是以力服人,看司南誉温凉自如,颜色与初出客店时毫无二致,都交口赞誉,尤其弟子们羡慕得厉害,女子在江湖上走动若习得此法,可是大大的便利。 司南誉自幼身上带着他师父给的万年温玉精英所成之宝“天心双飞环”,身上是四季如春的,及长练成了“玄门罡气”,是乃武家最上乘的功夫之一,体内的阴阳二气练凝如虹,周向流转不休,又岂仅不畏冷暖而已。 他既是从小不甚知严寒酷暑之威,别人赞美,也却不大在意,笑道:“这也不算什么,医仙狄老师练小还丹,炉火渐臻纯青的最后几天,十丈之内,已经人不能近,狄老师三天三夜目不交睫,除了守望丹炉,还须以本身修练的纯阳真气添益火势,修为上的功力深厚,那才是当之无愧呢。” 终南门下这时已对他略生敬佩之心,他虽然大话炎炎逼人,可是医仙练成小还丹,是终南派十数年话来引以为荣的事情,医仙行医济世,淡泊自甘,很少对人言讲自己练丹学武的成就,所以众人都不停询问其中详情。 司南誉得此良机,大话猛吹猛吹的,听得青年弟子一愣一愣,乌黑的眼珠发亮,心中的羡慕,实非言语可以表达,这种益气助颜的灵丹妙药,虽去不及现在大家舍命去争的蛟丹参王,也是道家的至宝之一,其有助于内家修为的功力更是令年表的弟子们心向往之。 广寒仙子柳若馨也道:“听小安安来信讲,两炉小还丹都是为一身具六阴脉相的童子续命所练,所以丹炉功成,掌门大师兄之处也只送了九颗,掌门人将它统统分献给门中退休的长老,长辈们都大加期许呢。” 安洁本就玲珑娇小,从若馨飞艺时又只得十岁,所以若馨一直是叫她小名,司南誉听了很有奇异之感。 玲珑手却笑道:“那童子不知是谁,福缘如此深厚,使狄师叔能费如许心神为他炼丹。” 若馨微微一笑,看了司南誉一眼,道:“我也不知详情,安安将她自己的一颗给了我家慈数年的痰喘之疾因之而逾,至今健朗无疾,家兄对我女身习武,一直不谅,也至此才对我礼遇有加,时责他自己过往之非呢。” 众弟子听若馨一讲,才知她除美儿是奉野叟之命收徒,始终不收其他的弟子之故,因此对小还丹更加羡慕之心现于词色。 许铭先号称八面玲珑,已知若馨虽然不言,那身具六阴脉相的童子到底是谁,很明显的必是司南誉了。暗想:“狄师叔若非对他有如此大恩,不会把安洁终身,托付于他,然而若非医仙觉得他好,也不会费尽心力,为他炼小还丹。” 所以有意试探,笑对司南誉道:“白大侠,你与吴师妹新婚未久,这一回北上泰山为何不一路同行?莫非是小夫妻闺中不和,起了争执么?” 司南誉笑着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安姊的话小弟从来没有违拗过半点的,便是这一回远行也是奉安姊之命而行的。” 众人见他说得他自己那般乖法,都哄然失笑。 司南誉也笑着说道:“安姊因为我自小便听她的话,所以应允我,我的话只要她办得到的,一定替我办到。” 众人现在都吃完了,在休息着准备上路,听他讲到他夫妻之间的私情,止住了哄笑,静静的听着。 司南誉续道:“我求她下嫁。” 玲珑手笑道:“吴师妹允了。” 司南誉道:“安姊没允,不过也没说不允,后来我祖父病危,遣我族叔替我去求亲,终于把亲事定了下来。” 众人一齐大笑,司南誉也笑着对终南门年青的男女弟子道:“所以各位大哥若钟意师姊师妹的话,一定要好好的多听几句话,要知你们现在便多听一万句,也不及她们将来听你一句。” 女弟了听了俱各大羞,男子见师妹们如此羞法,也一齐哑口无声,司南誉原本席地而坐的,这时起身,团团一揖道:“失言,失言,恕罪,恕罪。” 女弟子之中有一位羞笑着詈了一句道:“厚皮!” 第322章 御敌 司南誉好像没有听见,笑对若馨道:“柳姊姊或许已经知道,医仙狄老师两次小丹还都是为小弟练的。” 若馨见他自己已经说了出来,所以微微点头。 司南誉笑道:“现在讲出来是不妨了,若早先各位兄弟姊妹知道了问我要,我不给,是不义,给了,等于自促我的寿限,受者是不仁。现在我六阴脉相已经痊愈,余下来的小还丹,现在正准备去交还狄老师,那么……” 司南誉话还没有说完,林外冲进来一个道袍破烂不整的道士,坐地各人一惊之下,一齐腾身而起,拔刀抽剑准备应战。 那道士两眼茫然朝前瞪视,嘴里呢喃道:“小还丹。” 语毕一交跌在草地上。 司南誉惊噫道:“飞霜子。” 这道者满身血污,原已不能辨认,幸得他的愁眉苦脸,深深印在司南誉心中,所以脱口将他来历叫了出来。 玲珑手也道:“不错,这是武当派护法四剑之一的飞霜道长。” 司南誉见他六神无主,气息微弱,又俯伏在地,上前去将他轻轻翻过来,仔细察看,见他身上伤痕不少,却无致命之伤,脉息不应如此微弱得在有无这间,遂将道袍解去,只见胸前肌肤无损,深处有一个隐现淡青色的掌印,围观各人都惊呼道:“毒砂掌!” 毒砂掌借毒气夹在掌风里伤人,功力深厚的人都不屑使用,可是这一掌大异常规,表皮丝毫无损,毒气被他用掌力一直送飞霜子内腑,看的人无不大骇,内腑里掌伤夹了毒气,飞霜子虽然机警听见“小还丹”三个字,翼于灵丹续命,冲了进来,也是极难救治。 玲珑子知道司南誉从医仙习医济世,所以问道:“有救吗?” 司南誉皱了眉道:“不知道,只能治了再看,小还丹虽好,若吃下增助了毒气的声势就更不可治了。” 司南誉伸手点了飞霜子的胸前的璇玑,华盖等各大穴搓手不语,众人各知他是犹豫如何动手施治之故,这等绝毒重伤,微一错失,患者必然即时送命。 捉狭鬼小沙一直在司南誉旁边猴头猴脑的不安稳,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白大侠,你身上何为这样香呀?” 他说完又深深吸气,辨明他所说的话不错,却是“砰碰”一声跌倒在地。 众人又是一乱,分向四外察看,怕他是受了别人的暗算,司南誉被他一言提醒是怀中所藏“七巧迷魂”之故,倒想出了施治之法,那是先以迷魂药性让飞霜子吸入以安内腑五脏,再想起驱除其中的剧毒,迷药理发师补益元气之药不一样,不会将毒气固留于内腑的。 他见众人仍处慌乱,说道:“不妨事,他是吸了我囊中迷药之故。” 他说完复出迷魂锦帕叠成四叠蒙放在飞霜子的口鼻之间,然后依次而祛毒疗伤之计,顿饭之时,方才完毕。 司南誉收了锦帕,飞霜子是一个,小沙是一个,两人都躺在地下,昏迷不醒,七巧迷魂是绿林中最厉害的一种迷魂药物,内应心、肝、胃、肾五脏与阴阳之气,外应五宫七窍,司南誉中伏仍开言说笑,纯是因他功力深厚七窍自行闪息得极快之故。 玲珑手见自己徒儿躺在地下,很不好看,问道:“白大侠可有解药么?” 司南誉摇头道:“没有。” 他见众人有不信之意,解说道:“这帕儿是别人失落的,我拾起来准备还给原主。否则也不会随意放在怀中,以致药香外溢将沙大哥迷倒了。” 方才有人看见他帕上的留字,此话倒没人不信,所以脸上略有神秘的笑意,司南誉也已觉察,微微脸红道:“先拿冷水浇浇头脸,让他们醒过来开言再讲。” 玲珑手关心自己的徒弟,拿了水壶,将水浇在两人脸上,一会便自醒来。 飞霜子的愁眉苦脸若方才吞了苦胆一般,问道:“是谁救了贫道的性命?” 司南誉道:“道长内腑重伤未愈,不宜多言,那些事情不谈也罢。” 飞霜子知道是他所救,苦笑道:“医仙所传,大侠奇术果然不凡。” 司南誉一直想看看他笑起来到底脸上容色如何,现在一看之下,顿然觉得自己的口水在口内忽然变了苦水,说道:“同道相助不足为奇,倒是道长因何受伤,择要告知一二,以便和我们设法防敌避害才好。” 飞霜子沉思半晌道:“我不能说,敌手又似故意遮掩形迹,又似有心嫁祸,我一说你们必然想入歧途,无益有害。” 武当护法四剑,飞霜子最称思索周密,整日价穷思苦想,相随心转,想得多也,终于变成满脸愁苦的样子。四剑之中,他艺业也因此是较弱的一个。 四剑在江湖上威名赫赫,除去司南誉之外,各人都深知飞霜子之言,系深思熟虑的结果,定然无虚,可是情势既然如此凶险,经过情形更加不能不问,都拿眼看住司南誉,一则希望他发言动问各人所疑之点,二则人是他救的,伤口还没有复原,能不能问自然要由他决定。 司南誉想了一想道:“飞霜道长,我毫无江湖阅历,现在想全力助你复原,待道长康复,再与大家详商御敌之计吧。” 他说完不等飞霜子答言,一掌按在他丹田穴上,阴阳真气随即源源输入。 司南誉有助他师父天杀星三年疗伤的经验,输气助人之法,精纯无比,真气若洪水一般源源送人飞霜子的体内,旁观各人见了无不敬佩。 他们初见司南誉,见他文弱,尊敬他只因有野叟信物之故,他的纨绔子弟作风,终南门朴实为尚,都略有反感,司南誉想到人不聚到十数人,按野叟的吩咐反正不能走,一时兴至,不言不语闷了他们两天,更令少年子弟以过,现在看他真气源源输出,脸上神色不露,功力如此深不可测,兼且舍已助人,都深深敬佩,不再有轻视敌视之念。 飞霜子脸上,先是泛起红云,接着红云渐渐消去,脸上沁出汗迹,等到汗迹消去,司南誉收手自行调息,飞霜子已略可转侧,可见迷药的药性也已化去,缓缓坐起,瞑目运气,然后起身对司南誉深稽首为礼。 司南誉这时也已复原,笑道:“道长不必多礼,还是大家一起计议御敌之计吧。” 飞霜子道:“掌门师尊与飞霞、飞雪两师兄已先赶去泰山了。飞云大师兄又奉命回山,武当只有我一人在此负接应守望之责,武当的弟子连连折损,我实是放心不下,在这附近前后搜寻,若万一有失陷的可以及时救援,忽然发觉抱犊崮与水月庵两处,首要之人倏然隐去,我便一路踪迹追下来。” 司南誉闻言在寻思如玉的去处,道:“在这里附近遇土了么?” 飞霜道:“没有,我循山间秘道小路而行,忽然四面拥出七、八个蒙面之人来,将我围了,每一个人都功力甚深,我凡事专从最坏之处设想,一直闪避不肯动手,幸得间悬崖峭壁不少,我突发武当临危救命的腾蛟起凤三绝剑,伤了一人纵身而下,旁观一个老者临空而起,虚空接了我一掌,以为我是必死无疑,所以任由我落于崖下。” 司南誉暗想当初水月庵下,他拔剑只怕存的也是此意,一击中的或者是同归于尽,对江湖险恶,不觉微微吃惊。 飞霜子将他破烂道袍掸了一掸道:“幸得祖师父默祜,道袍宽大,我将它迎风展开,用苍鹰盘空之法下降,虽被荆棘松枝擦得遍身伤痕,却除了胸前一掌致命之外,别无重伤,一路亡命飞奔,听到‘小还丹’三字,这是医仙灵药,是我活命唯一的希望,所以就冲了进来。” 众人最希望知道的那伏击之人的门户派别,他仍然未说,都凝神静候,飞霜子叹道:“那七、八人的招式,我也看出一些,可是以他们的功力之深,用的他们真正本门的功夫呢?还是别派的杂学,可不是我一人之力在短时之内可以辨别真伪的,所以还是不说的好。” 玲珑手道:“可不可以从胸前一掌来推测他们的来历?” 广寒仙子柳若馨也道:“武林中毒砂掌练到这等出神入化的可不多。” 飞霜子道:“他不是毒砂掌的功夫,毒砂掌的毒气随掌风而至,而且也不能将毒气随掌力直直送入内腑,外表丝毫无伤。” 司南誉也道:“毒性很厉害,亏得救治得早,迟了一定无救。” 飞霜子道:“我知道,落地之后,初尚不觉,忽然之间内腑受掌之处,冷热交煎,与普通毒气浸入内腑只有极冷或极热一样,大不相同。” 玲珑手道:“那么只有快走,将此情尽先送到泰山,只要有专研毒掌的人在,总可以多少猜测出一点来源。” 武林中人练剑的人,必定在剑上用尽功夫,对名剑的出处,各种剑法的特性精华都尽量收集记在心中,练毒掌的人自然要较常人熟悉此种类似功夫的来源。 第323章 讽刺 大众便欲上马而行,出得林来,齐都怔住了,蒙面之人分作两边站好,为首老者,道:“飞霜真人,贵体康复得如此之快,真是可喜可贺,我们奉主人之命前来迎接各位高贤前去一谈。” 飞霜子不应低声对玲珑手与司南誉道:“发掌伤我的就是他。” 那老者脸虽然蒙了起来,可是双目神光闪缩,可见功力极为深厚。 玲珑手之所以亦被称做八面玲珑,实因他揣情度势有独到之处,对各种情况皆能应付得宜之故,见蒙面之人,共是八人,为首老者既然一掌将武当四剑之一的飞霜子伤得那般重法,随行各人,便无一可敌他一掌之威。 玲珑手急急问着飞霜子道:“如何是好,此人谁也不是敌手。” 飞霜子道:“不妨,有白大侠在此。” 玲珑手顿然醒悟,此人目中神光四射,自然极为厉害,要与司南誉返璞归真不露一丝会武的痕迹来比较,那就逊色多了。 他因从未见司南誉出手,所以一时想不及此,遂道:“好,请白兄弟敌这老者,其余的七人,二个腿臂微伤的,由六个男弟子抵敌,四个女弟子拿暗器接应,飞霜道兄及柳师姊与我合敌那其余的五人。” 司南誉道:“这老者假使不和我打怎么办?” 玲珑手以为司南誉说笑,道:“白兄弟临敌从容自在,教人何等佩服。” 在他心目之中,以为那老者与司南誉动手之后必无余暇可以他顾。 飞霜子曾被他反震之劲逼退,司南誉方才助他行功复原,功力之深厚更是有目共睹的,他身受之人,对司南誉的信心坚定,更较他人为甚,也道:“白大侠谦谦君子,气度高华,确非常人可及。” 司南誉见二人把自己倚若长城,而自己确是从来不曾与人真正的动过手,急道:“许大哥,小弟讲的是真话,我因从来不曾与人交过手,这老者若不和我打,到底如何应付?” 玲珑手自以为已经作了最佳接应,可攻可守,唯一耽心的是诸弟子与敌手功力相差太远,若一交锋时被敌方骤施辣手,但不免折损了。 忽听司南誉讲来不似假话,说得甚是认真,不觉一愣,问道:“真的?” 那老者是一行之首,心有所图,不欲这十数人走掉任何一个,可是已方人数少一点,若所困诸人四散奔逃,却不及拦堵,见他们低声商量,趁机挥手令手下从前后缓缓进逼,这时合围之势已成,不再客气,大声道:“你们商量好了没有,是由我们请,还是自己去?” 司南誉自小做事,总是样样称心如意,从来不知世间亦有挫折、失望、危险等情,见老者那等狂傲,心中却并无惧怯之念,道:“许大哥,我上去和他闲谈,大家再散开了应敌,他见只有我一人在场,自然便和我动手了。” 他说完不等玲珑手答话,便缓步向前行去,对老者道:“老先生请了。” 那老者不把他看在眼内,挥手道:“你让开,不要在这里碍事。” 司南誉一直遵安洁之嘱,遇敌之时,防身于克敌,将全身真气暗暗运了密布周身,答道:“学生心中一事不明,特意前来请教。” 那老者极不耐烦,道:“好吧,你快讲,老夫可没功夫和你聊天。” 司南誉道:“老先生以布巾蒙面,姓名是不敢请问的了,只是学生幼治伤科,对各种掌伤尤有心得,因些想请问一下老先生那集各家之大成的掌力名称。” 老者微微吃惊道:“这样说来,那老道是你治好的了。” 司南誉笑道:“不敢正是区区。” 老者阴阴的一笑道:“老夫的掌伤不许世间有解法的,拿命来吧。” 司南誉连连摇手后退道:“慢来,慢来,老先生先告诉了我再动手不迟。” 老者不理,举手朝司南誉轻飘飘的一掌印来。 玲珑手自从知道司南誉第一次应敌,大大后悔以他去挡这个主敌,若然失算,岂不令人骂自己懦怯怕事,见老者发掌,知他掌力阴毒,越是轻飘飘的,掌力越重,一跃上前,用手法推开司南誉,以便自己代他应敌。 司南誉既已修习玄门至高无上的绝艺“玄门罡气”,岂是玲珑手一手推得开的,只觉推处一滑,手好像推在水中的游鱼身上一般,一滑而过,人虽然没有推开,对司南誉应敌的信心却因而大增,赶紧退开一旁。 老者一掌飞出,见玲珑手一跃而前,他不以为意,并不改他那一掌的去势,仍朝司南誉发去,他这一掌送出,手下的感觉始终轻飘飘的,与平时敌手应掌而伤的感觉,很不一样,先是一滑,之后是反震之力,源源不绝,他功力既然深,经验阅历更是丰富,知道司南誉貌虽文士,实是劲敌,问道:“你到底是谁?” 司南誉受他一掌,只觉劲气逼人,尤其震力极强,与当初飞霜子那一掌的感觉大不相同,凛然生惊,默默运气,暗察内腑是否受了震伤,暗道:“伤虽然没有受,身上可是极不舒服,再挺下去,必致受伤无疑。” 那老者见他不答,默默调息,认为有机可乘,挥手又是一掌,这一回出掌又疾又快,轻飘也较前尤甚,在场都是会家,却看出所蕴内力较前大不相同。 若馨见了,救援不及,“唉呀!”一声低低惊呼。 只见司南誉应掌而飞,满空飞舞,这正是司南誉新婚时在梅林山筑倏然妙悟而得的“六龙御天”,旁观之人不识其中奥妙,蒙面七人大喜,若馨等人大忧,齐齐动身欲往场中赶去,却见司南誉临空飞舞,始终不离老者头顶丈许方圆之内,老者却始终挥掌空击无功,这一下顿时令忧者喜,而喜者却都一变而为忧了。 原来司南誉想到硬挺无功,久了必致受害,所以应掌而飞,用他变化轻灵之极的“六龙御天”来避开击来的掌力,罡气功夫内运护身,便偶然中上两掌,临空而让,所受掌力不重,必然不会受伤,所以老者一手挥来,他乘势腾空飞起。 这时场中之人,俱已看清,强弱异势,司南誉虽没有出掌还击,可是若然出掌,以他所表现的功力之深,那一击之威,只怕是绝非蒙面老者所能抵挡。 老者心内更是惊怒交并,司南誉就压在头顶上,连想缓手取出兵刃和暗器来御敌都办不到,司南誉升空因他的掌力而上下,以逸待劳,先已立于不败之地。 司南誉等他打了数十掌锐气渐消,远远跃开落在地下,对他拱了拱手,笑道:“老先生功力深厚,佩服,佩服。” 老者见他占了胜算停手,语气中虽然有点讽刺,却无什么恶意,不明他心意所在,凝立不答。 司南誉一战之后,对自己很增了一点信心,所以神态很为从容,他对老者的狂傲凶狠不满,却不愿与他拼死一战,见老者不答,知他是怕自己出言恶毒挖苦他之故,所以续道:“老先生还请上覆贵主人,就说我们旋途匆忙,改日有暇,一定专程前去拜访。” 蒙面老者这才定下心来,沉声道:“阁下深藏不露,究竟是谁?” 司南誉笑道:“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那老者知司南誉是说他自己蒙面不肯以真相示人,却盘问别人的根底,将自己不愿意的事情,却加诸别人头上的意思,他怕司南誉说出更不好听的话来,那可难以下台,所以道:“好,那便后会有期。” 他说完一挥手,两边合围之人各自向旁边林中隐去,司南誉一揖相送,连说:“慢走,慢走,不送,不送。” 那老者见他酸酸的,礼貌上一点不差,要败阵之时,受到这等礼遇,司南誉虽是文士习惯的举动,他却只觉较明讥尤其难当,只得装听不见,快步行些。 他走得那般快法,更在身后添了一阵哈哈的笑声为他送行。 司南誉见他们远去,顺手将马交给飞霜子道:“马送给你,我要去看看这伙人,到底为何要把他们的脸蒙起来?” 他不等飞霜子还言,转身对玲珑手道:“你们不要等我了,我看明白后,自去泰山便是。” 若馨赞道:“此计甚妙,只是你去追踪,切须仔细当心,免得被他们发觉才好。” 司南誉笑道:“不妨事,我只是去看看。” 他说完腾身而起,纵在树梢,凝神远望,林木掩映下,尚可见一此依稀的人影,他以“玄门罡气”而练“六龙御天”,体气的轻灵真是半由天赋半由人力,树下众人只见他青衫飘飘,如履平地,向蒙面人隐去的方向,疾追而去。 司南誉先时想追踪前去,只是一时好奇之心,被若馨一赞,心想:“安姊对自己属望甚殷,再三对自己去赴泰山之会,她将一生的柔情与蜜意,愿望与期待,都付托在自己身上,自己若两手空空,一路玩到泰山去,将来又何颜回去见她。” 第324章 醒悟 他在树梢上踏枝而行,捷若飘风,蒙面诸人又走的是林间山路,不久便追得前后相接,距离仅约有一条箭之遥,他登高望远,不虞前行之人会逸出视线之外,也不再迫近。 这时虽是白天阳光之下,前行众人江湖经验俱极丰富,可是百密一疏,万料不到会有人光天化日下,就在树梢上,以绝世轻功光明正大的跟踪而来,待至傍晚日落,那是更加不会发觉了。 在暗夜之中,功力越高越占便宜,听力视力就在这些地方判别高低,司南誉见他们走入崖边凹壁之中,好似准备今夜息于此处似的,他有“水月庵”大意泄露形迹之戒,所以并不迫近前去,只在不远处选了个隐秘之地坐下,凝神静虑,仔细听去。 众人坐定不久,白天那个老者,说道:“可惜被飞霜子一战逃出手去,闹出这些事来,若两位庵主崖边不避不让,现在可没有这些后患了,明天如何覆命,大家想个良策方好。” 司南誉方知这蒙面老者果是奉命而行,心中暗疑不知他说的二位庵主是谁,却听一个娇声娇气的声音,说道:“屠大人,你可不能这么讲,武当派的起凤腾蛟三绝剑,锋锐难以硬挡,屠大人可也只在他收剑腾身跃下时,伺机送了一掌,我们姊妹可受伤挂彩了。” 司南誉一听便知是如玉大姊丽水的声音,心下惊疑不已,更加凝神听去。 那屠大人冷哼道:“无论如何人总是从你们两位庵主之中冲出去的。” 妙月庵主却接口道:“屠大人,要说飞霜子是从咱姊妹之中冲出去的,倒不如说是屠大人那临了一掌送出去的漂亮好听。” 妙月一语击中要害,连司南誉也知他们之中紧张的情势,空气中连点一声音都没有,呼吸之声清晰可听,这些人一个个都内家功力甚深,若非动了真怒,绝不会呼吸沉浊可听的,司南誉情不自禁站起身来,缓缓走向前去。 他知众人机警,近洞之后,轻轻跃在洞口崖壁上面丛草之中,仍然缓缓坐下凝神听去。 那屠大人似乎对丽水、妙月甚为顾忌,忍气半天,方才干笑道:“这是老朽失言了,谁不知两位庵主和主上与总管都交情极深,恩爱非同寻常,岂是老朽可以随便数说得的。” 丽水、妙月闻言都极为气愤,丽水抢着说道:“这些事情,不必你来提说,你们男子娶妾纳婢,寻花问柳,谁来管你们闲事了,我们姊妹欢喜寻人玩玩,与你可没有丝毫干系。” 司南誉听他们之间先是互相委过,后又互相揭短,旁观各人又似乎双方都不愿得罪,所以默然不语,心中越来越弄不明白,这些人是什么来头? 妙月也接口道:“咱们姊妹好不容易收伏了武当的五个弟子,正想放出去给我们作耳目,你出主意趁全胜在时,去送信给他们掌门人,说是有你在旁边看着绝我危险,那天无尘来要人,若不是我们姊妹应付得宜,把黑锅给全胜顶了,屠大人,我可不是小看你,无尘那一掌你可抵挡不了。” 屠大人被她们姊妹二人,一个接一个,明讥暗讽,说得大怒道:“总管吩咐什么来着,不是要替黑白两道寻仇结恨么?现在玄门的第一派‘武当派’,已经倾派而出,太行山的梅家父子也因全胜之死,暴怒如狂,在设法尽起天下绿林的长老耆宿,出山一拚,我的计谋,什么地方错了?你们若心痛那五个小白脸的面首,你们自己去和总管说去。” 丽水、妙月也很是生气,丽水娇声冷笑道:“你不必如此生气,没有人和你争功,我妹妹不过告诉你,水月庵前面咱们姊妹差一点把命送在你的妙计上面,现在去见总管覆命,可不能再由你信口大吹了,屠大人固然武功计谋都好,别人需是也不全是傻子。” 屠大人忍耐不住,重重“哼”了声道:“真是得意忘形,也不过只是主上和总管玩过的娼妇罢了。” 这两句话,羞辱大过,便是久惯风月场中的丽水、妙月亦不能忍,便俗拔剑一拚,屠大人也把双掌提在胸前,准备一举要她们两人的性命,旁观五人纷纷避让,并不劝慰,很有坐观他们成败之意。 司南誉也忍不住微微探头偷觑,却见妙月把剑收了,将丽水拉得一同仍复坐下,媚声道:“凡是精于迷药的,必定精于毒药,对不对?” 屠大人一怔道:“什么?” 丽水现在也知晓妙月的用意,坐下将剑收了,须知两人合手双剑也绝非那屠大人之敌,那么拔剑便等于自速其死了,乃是智者之所不为,二女狡猾如狐,虽然一时愤怒,顷刻便即醒悟。 妙月只怕他不问动手,他一问恰是正中下怀,笑着高高兴兴的说道:“我们有个妹子江湖上称做‘七巧迷魂’,大人是知道的了。” 屠大人凝然不语,显是默认,妙月续道:“我们两姊妹前几年未出家前,也各有一个小号,大姊称做‘七巧断魂花丽水’,我么称做‘七巧落魄花妙月’,断魂落魄双花,在江湖上当年也还略有一点小名气。” 屠大人听她夸示当年的名讳,很有示威之意,缓缓运气周身一察,并无异状,冷然道:“谁管你们当年叫什么东西,居然套用我掌法的名号。” 妙月道:“你发一掌在你身边那棵小树上试试。” 妙月的声音虽然娇声媚气,然而人说真话时,自有一种叫人信服的语气。 屠大人信手一掌挥去,那树纹丝不动,外表丝毫未伤,山风过处,上半截缓缓倒在地上。 妙月如此而已声道:“屠大人掌力佳妙,果不虚传,可是你若看此树断处,便可发觉你掌中所蕴毒气较前盛大,可见愚姊妹的‘断魂落魄七巧之毒’也不在大人的‘断魂落魄掌’之下。” 屠大人趋前看视,黑夜之下怕看不清楚,晃着了火折子一照,果见断处墨黑之中,错杂了浅灰的条纹,乃从所未有之事,不觉气馁道:“你们究在何时下毒?” 这也正是司南誉想问的,更加凝神细听,这时旁观五人,都不知自己到底受毒没有,各自惊怕之中,更是屏息凝神,所以人数虽然一共有九人之多,却在暗夜之中,听不到一丝呼吸的声音,林间的一声半声鸟啼,更平添不少的鬼气。 丽水、妙月见数语镇住了场中各人,她们行为浪荡成习,同行之人每在不知不觉中有轻视之意,现在一齐为这慑伏,两姊妹都有吐气扬眉的感觉。 丽水娇声客气道:“屠大人垂询下情岂敢不答,二妹你便将详情细说一遍,也好让大伙儿知道,我们姊妹们施毒是受人所迫,情非得已呢!” 她们已经稳占上风,所以语言中一丝火气全无,那老者的毒掌练得那样出神入化,可以将毒气送入内腑,号称为“断魂落魄掌”,对毒药自然知之甚深,知道越是这等无形无影之毒,越是厉害无比难以解救,听丽水说得这等轻巧巧的全是讥讽也只得冷然静听,徐图报复之法。 妙月嘻嘻笑道:“姊姊的吩咐岂敢不遵,言词狂妄之处,各位大人莫怪吧。” 司南誉先在外面洞壁之上,很为他们姊妹耽心,倏忽之间,她们姊妹反败为胜,制人于不知不觉之中,心下实在既有一点凛然戒惧,亦有一点敬佩之心。 须知他自小在湖上画舫楼船之中厮混,风尘女子见得多了,又得他安姊慈心仙子的薰陶,总觉得“斯亦可怜之也”,心中对她们的身世,怜惜同情多于轻貌蔑视,再推与如玉之好,对丽水、妙月,心中实是暗存好感。 便听妙月说道:“屠大人威名素着,我们姊妹岂有不知之理,今天连遭两次败迹,主上与总管赏罚执行得那等严格不二,我一路都在猜测,大人到底要用何法才能避祸免灾,到这里听大人一谈,才知要把一切过错都放在我们两姊妹身上。” 她略停一会,避过一阵山风吹起的扬尘,续道:“软的要我们自己认错,去主上面前撒脸恳求,硬的只怕也有杀人灭口之心吧,嗯,我们姊妹自小受尽你们男子的欺凌,活了这二、三十年,对过防人这心,总算还学到了一点。” 她闲谈始终不及本题,司南誉还好些,其余旁观五人不能判定自己受毒没有,焦虑难言。 妙月见各人踌躇难安之态,微微一笑道:“我们与屠大人一吵,屠大人语言那等泼悍刻毒,我们女子必然不是敌手,羞愤拨剑,便自取杀身之祸了,可是我们剑心是中空的,拨剑还剑,便是施毒之时。” 她见众人虽然俱各蒙面,眼中的焦虑不止,笑道:“拨剑之后,怕屠大人乘机以反击为名,将我们误伤掌下,所以赶快还剑,又怕屠大人吸毒不深,直待你老人家运气周身,将吸入的些微毒气,带入全身奇经八派之中,更从屠大人一掌验毒,这才知道好些年不用的毒药倒还不曾失效。” 第325章 渡气 她说完回身道:“我们的毒药是以内力震出的,虽然无影无形,却凝而不散,各位大人是绝无妨碍的,若实在不放心,过几天再配一服解药送与诸位,那就更加万无一失了。” 司南誉听了暗暗摇头,心想:“水月庵前还以为她们是临危卖友,害了全胜的性命,现在听来却是预谋的毒计了,自己没有被她们发觉真是幸运,这一行六个人,没一个不被她们制的服服帖帖,又告诉人家绝无妨碍,又告诉人家要送一服解药,生死之间是完全操在她们二人的手上,心机也未免太可怕了一点。” 屠大人半天不语,这时开口道:“你们意欲如何?” 丽水道:“我们见过总管再说罢。” 说完自管与妙月二人坐下调息起来,其余六人虽然心中没一人不波翻浪涌在思想计策,却也只得静坐下来,闭目调息。 司南誉听他们不再言语,他前后所听到的一鳞半爪,似乎内中危机重重,也很想脱身而去,赶到泰山去告诉医仙,让大家一齐来想个对策,免得中了别人挑拨离间之计。 他缓缓退身而去,他功力在他们之上,脚下轻灵无声,再夹了山间的夜风只动树枝丛草的声音,洞中各人竟是无人知觉。 司南誉走到远处,坐定下来,细细思量,只觉头绪纷纭,内情无从捉摸,他想:“自己只从丽水、妙月口中知晓这六人都被称做大人,可是究竟她们对宫府中人的尊称,还是对他们讥讽,须是难以断定。” 他想得定下心来,继续忖道:“那老者屠大人的毒掌儿做‘断魂落魄掌’,掌名取得这等险恶,若然不知那必是此掌多半从未出现江湖吧,那么仅知一个掌名,也判别不出他的来历。” 司南誉本想抽身而去的,现在他仔细一想,又觉听知所悉,全是自己的感觉与臆测而已,对别人言讲时须是无法出口,他想了一想,觉得还是等明天看了那个总管再说。 他虽坐在远处,面是朝向蒙面诸人的存身之处的,稍停只见他们火光一闪,随又有一阵言语之声,他知这些人个个勾心斗角,争执时起,所以并不放在心上。 此时渐近午夜,山野荒凉,只有秋风木叶的声音,他既然决定明天继续追踪,便隐在树后,瞑目调息起来,他定中功夫最好,顷刻便在物我两忘之境,听声也渐去渐远,只听一轻轻的足音,缓缓行进,不由睁目望去,只是一个绰约的身形,谨慎小心向前而行。 他见那人走得近了,也有纱巾蒙面,香气袭人司南誉知道那八人之中仅只丽水、妙月二人是女子,莫非是她们方才忽然发觉有人偷窥,那一阵低语计议,正是分人绕道前来暗算自己么? 司南誉心中既然这样想法,实是凛然生惧,他离家之后数经凶险,已不似从前的粗心大意,想到妙月口中的“断魂落魄七巧”之毒,无形无影,受害之后,亦不能即时发觉,可是防不胜防。 司南誉见那女子并不四下搜寻,却直望蒙面诸人停身之处缓缓前进,深似恐偶然足下的声音稍重,会惊动他人一般,这时那女子已走近司南誉身前数尺之内,司南誉见她身形袅娜,节泽微闻,与丽水、妙月的耸胸丰臀的荡态迫人,很不相似,渐将提防别人施毒之心敛去。 那女子已从他面前过去,他侧目而视,从她背影看来,只觉熟悉得很,既然不是丽水、妙月,那是谁呢?莫非是她们的妹妹如玉,他越想越象,轻轻跃出,走在那女子身后,疾伸双手将她眼睛蒙了。 他正想低声说一句:“你猜,我是谁?” 那女子不知司南誉意存玩笑,她一路追踪,好不容易趁火光微闪之机定了方向,摸索而来,忽然被人贴身偷袭,极惊极怕,她应敌经验丰富,武功不弱,双臂忽然疾向身后那人胸前两侧幽门穴撞去。 司南誉双手还蒙在她的眼上,见她并不回身,出招之快,认穴之准,已经可知绝非是七巧迷魂花如玉了,他松手后退已自不及,只得半蒙眼的右手,向她双臂抱去。 凡是贴身近斗,双方都极为危险,武功高下的距离便大为缩短,司南誉武功虽高,“六龙御天”却以变化轻灵,气势恢宏见长,近身缠拿之术,可是一招没有,他伸右手一抱,只是无意识的自然反应而已。 那女子弯臂曲肘而在那危急之时,几已用尽了全身之力,被司南誉拦胸一抱,右肘虽然被司南誉紧抱之还撞歪了的地方,司南誉内力深厚,自然一滑而过,可是左肘司南誉只拉住了她的衣袖,随了裂帛之音,袖子都拉了下来,可是下是正正的撞在幽门大穴之上。 司南誉痛极了,“唉呀!”低呼,身子连退两步,怀中抱了一人,脚下被林中枯藤一拦,终于一跤摔倒。 他痛极之时,手臂自然用劲,他所抱也被他勒得“唉呀!”痛呼。 司南誉胸前要穴被人一撞,全身酸痛,嘻笑玩闹的心思全失,神志一清,早从“唉呀!”的呼声里知道怀中所抱的不是如玉,乃是若馨,问道:“是柳姊姊么?” 若馨也从司南誉痛呼声里听出他是司南誉,可是她被司南誉用劲胸前一抱,勒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喘着气回问了一声,道:“是白兄弟么?” 她三十余年处子之身,葳蕤自守,贞静自持,被人称做广寒仙子,何曾受过男子的半点轻薄,现在大惊大惧之后,继之醒悟到被司南誉一手抱在怀中,胸前女子隐秘之处,恰恰在他臂下,全身的热血上冲,满脸涨得通红发烫,耳边“因因”的有若雷霆,在男子气息薰灸之下,全身倏冷倏热,战栗不知不觉幽然娇呻,晕然昏去。 司南誉知道怀中抱的是若馨,心中也是大悔,自己的行动莽撞,闯下这等大祸,可不知如何是好,望了怀中昏去的若馨,酡然如醉。 他自己也是浑身酸痛,挣扎而起,将若馨轻轻抱了,坐在原来调息之处,秋夜山风最凉,昏晕之时须是不能随便将人放在地上。 他望了怀中的若馨,愧悔交迸,只是发愁,若馨醒来后,不讼问他什么话,他都无言可答,虽是强敌在弥他也不曾想到运气调息伤势。 若馨原是怕司南誉毫无江湖经验,功力虽高,容易受别人暗算,所以才与玲珑手说了,望了他在树上的身影,追寻而来,后来入夜,司南誉与前行蒙面之人忽然失去踪影,她知必定已经觅处歇夜了,也在远处歇下,直至火光连续两闪,方才潜迹林中,缓缓摸索而来。 她人在黑夜摸索前进,蒙面的敌党首领武功又在她之上,心内原就时时存着恐惧之心,所以司南誉一蒙她的脸,她惊恐之极,运集了全身之力,运肘一撞,待至危险一除,继之以极端的羞怯,所以娇呻晕去。 现在被山风吹着,渐渐醒来,发现仍自被司南誉抱在怀里,极端羞怯之余,又添了极端愤怒,若非她历经了极惊、极羞、极怒三种极端的情绪,全身真气紊乱无法凝集,实有就此与司南誉同归于尽之心。 司南誉发愁发呆,久久才叹息连连,收回茫然的目光来打量怀中的若馨,他见她全身不停的颤抖不止,而且身上冷热变换不停,不知她是否在昏晕之中,潜意识仍在极端羞怯愤怒之中。 他看了半天,终于下了决心,暗想:“先救过来再说,她就是要自己的命,也乖乖的奉上便是。” 司南誉知道若馨并未受伤,只是喉间闭气,这可无法推拿,只可渡气相救。 他将臂上若馨的玉颈轻轻抬高掀起女子行路的纱巾,他抬得越高越近,若馨脸上的容色也越是清晰分明,便见若馨平时娴淑秀丽与安洁很为相似的脸容,此时可辨不出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 他轻轻的亲在若馨闭得紧紧的唇上,直觉若馨全身颤栗愈甚,樱唇软嫩,却是凉冷之极,他舌尖滑过银牙玉齿之间,若野水之漱寒沙,正待运功渡气,突然之间,舌尖一阵剧痛攻心,直痛得他“呵呵!”的叫不出声来。 若馨也一跃而起,伏在树上,哀哀痛哭不止,双手擂拳,若馨日阵雨般敲在树干之上,直敲得树上落叶簌簌而下,落在司南誉身上,落在她自己身上。 司南誉见她伏树痛哭,翠袖单寒,哀声凄恻,尤其左边衣袖被他撕落,更显得玉臂清冷,他将身上的青衿脱下,罩在若馨身上,若馨回手将他的青衫摔在地下,仍自伏身啼哭。 司南誉看了她娇怯的背影,哭泣之时双肩起伏不停,既不能劝慰,又无由致歉,只得怔在一旁,听她嚎啕。 半晌,若馨方停哭,恨恨的问道:“安洁小师妹在这里,你也是这般和人乱开玩笑么?” 司南誉无言可答,半天方才叹道:“我不知是柳姊姊。” 第326章 观阵 若馨道:“你现在知道了。” 司南誉舌尖被咬,讲一句话要痛半天,仍是忍痛而言道:“我罪大恶极,不敢求柳姊姊的宽恕,只求柳姊姊为我带几句话,容我一死谢罪吧。” 若馨不答,司南誉又叹了口气,方道:“我追下来偷窥,知道那伙蒙面人好像是官府中人,他们首领不知是谁,听那用毒掌老者的语气,好似想借蛟丹参王之争,把武林中黑道与白道豪雄弄一个两败俱伤,所以一个个蒙面尽量隐秘着身份,请你将此话带给医仙,狄老师人缘最好,或许可以为大家排解。” 若馨仍然不答,司南誉又道:“安姊这回不来,是因为怀有身孕之故,求你告诉她为我好好抚养遗腹一子吧,唉!她的恩情我只得待来生作犬马之报了。” 他说完轻轻拔剑,“抱残”、“守缺”出鞘,森森剑气带了一声龙吟,若馨蓦地回身,问道:“你要作什么?” 司南誉被她问得一愣,若馨续道:“你闯了祸想一死了之,可没有那么便宜。” 司南誉心中也是哀伤之极,叹道:“但凭柳姊姊吩咐吧。” 若馨道:“蒙面八人合围而来,你去将他们杀了再来见我。” 他们又哭、又笑、又闹、丽水、妙月等人岂有不知之理,早已分途闯进林来,不过见是司南誉,他们不是敌手,所以在伺机而动,司南誉既有自刎之意,他们越加存观望之心不肯动手了。 若馨久走江湖,不必凝神注意,周围的风吹草动也瞒她不过,司南誉若不是功力高出她甚多,她也绝不会被他蒙了眼睛方始发觉,自然也因此在忽然受惊之下,她所受的惊恐,也因此愈甚,才闹出这一场事来。 司南誉知道蒙面八人之中,功力以叫做屠大人的最高,而丽水、妙月的“七巧之毒”无形无影最难防,可是他因如玉之故,并不把她们两人当做敌人,所以朝向那屠大人存身的方位道:“屠大人过来吧,我就在此地候教。” 屠大人不答,却对他同行诸人朗声道:“此人已知我们的隐秘与底细,若然走脱,总管来了大家都是死路一条,一起随我来吧。” 他虽然受毒,可是丽水、妙月只是意存挟制,他功力尚在,所以仍是一行首领。 众人都见过司南誉的修为功力深不可测,单打独斗决非敌手,所以聚在一起,方始缓缓进逼。 司南誉回首见若馨将他的青衫已经披在身上,遮去断袖露臂,叮嘱道:“那腿臂微伤的是丽水、妙月庵主,剑中有‘断魂、落魂七巧之毒’,动手时抢在上风,仔细提防。” 他俊秀疏朗,神采照人,青衫除去,里面是安洁亲手替他缝制的武生打扮,熨贴合身,更添了一些英爽,若馨虽然羞愤未除,可是方才与他有口脂之亲,也不禁很有神移之感。 此时一宵骚扰,渐近黎明,彼此容色,已清晰可见,众人都是武学高手,看得自然格外清楚。 丽水、妙月是久惯风月的女子,见了心中钟意之极,实是不能忍耐,媚声媚气的道了万福道:“相公请了。” 她们原是蒙面的男装打扮,忽作女子行为,同行之人都有难堪之感,司南誉知道她们的底细,所以并不诧异,静静还了一礼,道:“两位庵主若是无意动手,就请在一旁观阵吧。” 丽水知他窃听隐秘,必定已知两人身份,所以媚笑道:“昨天屠大人请问相公身世时,相公不肯回答,我们也不敢再问,可是身在江湖,便大家都是朋友,何必动手动脚的伤了和气。” 司南誉虽然心中难过,念及如玉当时水月庵前殷殷的嘱托,实是不愿伤于她们,道:“你们让开吧,我受人嘱托,不可伤害妇人女子。” 屠大人等六人看她们姊妹两人,神情很不规矩,司南誉点破她们是谁之后,将蒙面的黑巾也取了下来,他们之中无一人自忖是司南誉的敌手,便是围殴也无必胜之望,所以心中又是难堪,又希望她们二人能用无影之毒,将司南誉擒了。 丽水、妙月见司南誉好言好语的和她们商量,不知司南誉是推与如玉之好,以为他已经受了两人的美色迷惑,所以一齐眉笑连连的道:“相公如此怜香惜玉的温柔多情,便打伤了我们妇人女子,我们也是心甘情愿的。” 司南誉见她们一边笑语,一边缓缓进逼,沉声道:“你们有无影之毒,若再缓行进逼,莫怪我骤施辣手,不得不伤害你等。” 他讲完将宝剑轻挥,剑气寒芒浪涌如山,丽水、妙月见司南誉谨慎小心,骗是绝然骗不到手了,人也被他剑气逼得目弦神移,下意识的往后微退,司南誉将宝剑收了,道:“你们让开吧,那中你们毒药暗算的屠大人,毒性就要发作之前,还可与我一战。” 司南誉自知不明发掌运力之道,出掌不见得能赢得那屠大人的“断魂落魄”的掌劲,可是自恃罡气护身,那老者也伤他不了,准备空手应敌。 丽水、妙月见他收剑,好似敌意不深,她们始终未去将他收服之念,妙月趁机笑道:“你和我们来吧,我们一定以两人的性命,保你一生一世的荣华富贵,不受半点伤害。” 司南誉按了性子和她们商量,实是因如玉之故,见她们烦琐不休,他心中抑郁未吐,很为不耐,举手胸前虚虚一推,丽水、妙月应掌而跃,远远跳开,他的掌力随之发出,直往她们二人身后的六人推去。 他自己虽然有力无处施的感觉,这一掌不能尽发全身的劲气,然而玄门罡气岂是小可,早已将地上的泥沙草木,与空中下垂的枝叶,汇成一股刚猛无匹的洪流,直向六人冲去。 屠大人身形最快,并不硬接,身子一幌,已至丽水、妙月二人身边,道:“快把解药给我,我服了一起应敌。” 丽水微微一笑道:“解药不能给你。” 她见屠大人脸色大变,似有暴怒拼命之意,急急解说道:“身上没有怎能给你,这是我们自炼的辟毒丸,服了可以一个对时毒性不发,等到城内再另配解药吧。” 丽水说完将一颗丸药递来,屠大人无奈只得接过吞下腹中。 他们三人看司南誉掌力的威势,都很为心惊,司南誉却因被若馨撞伤幽门穴后,一直未曾调息,此时一掌发出,运劲之时牵动伤势,一阵剧痛,头上冷汗直流,若馨问道:“你怎么了?” 她一问之后,随即醒悟,必是方对曲肘而撞时,撞伤了司南誉要穴之故。 司南誉微微摇头道:“不妨。” 他口中说“不妨”,可是脸上冷汗不断沁出,可见受伤实是不轻,若馨心中微动怜惜之情,抽剑而出,站在他的身前,翼护着司南誉,她强敌当前,倒把羞愤减去不少。 司南誉方才一掌虽劲,屠大人与丽水、妙月早已避开,剩下五人因林中多古木巨树,虽然一个个都得弄灰头土脸,却没有受什么重伤,见司南誉神色不对,都齐齐合围而上,到得近前,由合而分,分作八方站好,各人自占八卦,“干、兑、离、震、巽、坎、艮、坤”的一个方位,将司南誉与若馨紧紧困在中心。 此阵以乾位为主,无论是攻是守,第一招都由他引发,由蒙面老者屠大人占了,他是一行首领,又功力最高,占了乾位也恰合身份,他因吞服了水月庵主的辟毒丸,虽然随众行动,在未曾将药力行散全身之前,却无提前动手之意。 须知他对自己性命的看重,要在别人的性命千百倍之上,此时司南誉虽是很有可乘之机,若要叫他在体内内患未除之时,出全力一方面袭击司南誉与若馨,一方面策应全阵尽他阵首的责任,利人损己,不顾他自己的性命,他也决不肯干。所以他们八剑齐举,却没有动手。 若馨心现在独自支持,强敌分八方而至,心中实在很有孤单无依之感。她一生行道,多是独来独往,落落寡合,只觉得自己卓萤不群,足以藐视尘环,“广寒仙子”真是当之无愧,所以现在的这种孤单无依的寂寞之感一起,便若毒蛇在咬啮她的芳心,使她心中又酸、又痛、又苦。 蒙面众人围袭之阵既成,心中大为安定,见屠大人调息不攻,都拿眼睛看水月庵两位庵主,丽水、妙月方才妖媚惑人未成,反被司南誉一掌吓开,也是很不舒服,屠大人的安危她们更不放在心上,所以丽水一剑斜出,伺若馨劈去,可是未至即收,脚下移动,早将屠大人的乾位让给芳馨还击。 若馨怀寂寞时回头去看司南誉,见他面上冷汗已收,在瞑目调息,对身外的变化,毫不放在心上,她茫然回顾时,丽水剑已袭至,她匆促还击,其势不乱,然而以一当八,确已出乎她的能力之外,何况还击一剑恰又击向最强的屠大人身上。 屠大人心中甚气,众人不听自己的号令,硬逼了自己动手,他手中剑却不能不应,他不论运掌出剑,都专从阴柔一路。 第327章 无礼 他一剑轻飘飘的飞出,若馨急急收剑息保,果然老者的剑风源源而至,她双手握剑,凝神运气,将全身劲力聚在剑尖,直穿而出。 这一剑虽然挡了过去,可是老者一出手,全阵顿时威力大增,第二剑、第三剑不论是谁出手,配合了全阵的变化,她也非败不可。 她也知道他们如此如临大敌,合力运剑,轮番出击,是为了恐怕身边司南誉暴起发难之故,否则便老者一人,自己原也抵敌不了。 她想到此处,趁虚去看司南誉,只听他说道:“住手!” 他受伤调息之后,虽然尚未完全复原,可是盛怒出声,震得人耳为之麻,齐齐一窒,剑势微微一顿,司南誉已抽剑而出,他“六龙御天”的绝艺,名字是从易经上取的,对太极、两仪、三才、四像、五行……八卦之学,娴熟无比,“抱残”、“守缺”一分,按南北子午线的方向,恰恰指正八卦的“干”、“坤”两个方位,“干”是屠大人,“坤”是妙月。 八人一窒之余,剑势微顿,忽然发觉被司南誉出剑制住了八卦一首一尾的先机,他宝剑寒芒电射,便外行人也看得出是稀世之宝,以他功力之深,配合了这等宝剑,便不论他身受何等伤残,所谓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岂是他们可以抵敌。 所以司南誉叫他们住手,果然齐齐住手。 司南誉指了指若馨道:“我和你们订个约,你们让她出阵而去,我和你们空手对敌。” 他今天一时嘻顽,做了件令他羞愧得无地自容之事,实已存不再活之心,所以如此说法。 若馨也知他心意,抢在屠大人前面拦道:“不行,我是叫你将他们八人杀了再来见我,并不是叫你让他们杀了,放我逃生。” 司南誉做了错事,深自愧悔,可是若馨如此逼人,不觉将他自小任情纵性的少爷脾气逼了上来,怒道:“依你如何?” 若馨微微一笑道:“你那等荒唐胡闹,早就该死了,我让你活命,自然应该依从我的吩咐,岂能自作主张。” 司南誉真想不到他安姊口中,时时惦念的“柳姊姊”,自己见面也深为敬佩的人,竟会这等刁恶,他将头偏过去,不再看她,以示不屑,随口应道:“好吧。” 若馨轻轻的道:“你拼命把他们全部杀了,世上便无人知道你无礼轻薄的经过。” 她说到这里,粉脸微微一红,续道:“你再把剑交给我,由我把你也宰了泄恨,那么你虽然无礼于前,也总算勉强可以补过于事后了。” 司南誉在家中何等尊贵,但是出来文才武功,品貌风流,也是人见人捧的,偶然犯错,心中已自难过得要死,又被若馨骂得一文不值,狗屁不如,勃然大怒道:“我总算认得你了。” 若馨微微一笑道:“你临死还能认得一个人,总算不错。” 司南誉被她激得大怒如狂,急啸一声,震剑起半天冷飙银虹,直向围困八人攻去。 若馨听司南誉有羞愧不活之意,以她心境之尴尬可是无法劝慰的,只得变个样子以喝斥制止,又委曲求全以言语激起司南誉的怒气去与围困的强敌相搏,她举袖去擦面颊上的泪痕,才擦干了却又流下来,只觉眼泪滔滔不绝,若泉水一般涌出,在原来的羞愤之外,又添了如许酸楚。 她强自镇定心神,去看双方的战局只觉司南誉升空一式,招从四出,好似他已将胸中满腹的怒气全发泄在他的剑气腿风之中,劈空劲气,强劲迫人。 屠大人因被司南誉一式“子午针”定住了全阵的首尾,一直按捺亍性子在伺机而动,司南誉一升空,他手一挥,八剑齐举,各自均从极刁钻的部位进袭。 可是司南誉现在虽是伤后,这一击已出全身气力,孤注一掷,岂是小可,他从升至降,顷刻之间,已在空中连换了四个方位,发出一十六招,围困之人每人平均都受了他两招之多。 屠大人明见他一人同时发出四招,全身有不少破绽可寻,然而他劲力雄浑再加上据空变化的灵动,使人即使看出了破绽也无法攻近身去。 屠大人心中惊骇,手上不闲,尽力而为,剑掌齐飞,一面自己应敌,一面呼应“兑”、“冀”两招方位的同伴,他功力不凡,守得极好,然而司南誉攻得更是凶狠,满腔幽愤,招式发出来尤如拼命一般,阵式终于还是破了。 八人一分为二,上三下五,按着三才、五行的位置站好,虽露败征,然而习练有素,气势不馁,举剑凝神,仍欲合力伺机从败中取胜。 司南誉的身形下降,方一沾地,又欲腾空,忽听林中一个声音道:“你这一招‘不攻自破’是哪里学来的?” 他的声音又阴冷又严肃,太阳照在他的脸上,也照不暖他脸上的阴冷,屠大人一行八人早已恭敬行礼,齐声请安道:“总管大人。” 司南誉见他花甲左右的年纪,一丝不现老态,一句话没有说完,已在不知不觉中走近身前,司南誉不知他“不攻自破”一话从何而来,所以凝神不答。 那总管大人把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又道:“国朝以八旗入关,不以兵多,非恃将广,然而大大小数百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全仗这三才、五行合而为一的八旗阵法有燮理阴阳之妙,天下也因此而定,你为何用这唯一的破式‘不攻自破’来打自己的兄弟。” 清室以八旗领兵,清太宗本名黄太吉也因精通太极八卦战阵之学,被尊称为皇太极,其中正黄、镶黄、正白,为天子自统之军,合称为上三旗其余镶白、正红、镶红、正蓝、镶蓝、五旗为下五旗,上三应了三才,下五应了五行,合而为八卦的八旗阵法,确是悍狠难挡。 司南誉与若馨此时俱都知悉,这暗中遣人频施阴谋之人,必是清室王公大臣无疑,只不知这总管大人到底是那一家旗主的总管就是了,司南誉想了想道:“我是何人;岂能容这些人的无礼。” 司南誉虽然嘻顽好闹,人却自小便极其聪颖,听总管大人一讲便知这“不攻自破”一招,外面一定绝无流传,那么会这一招的人便必定是旗主亲王的嫡裔了,身份在他们眼中何等尊贵,所以他答话既是无礼,又十分高傲。 总管大人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到底是谁?” 司南誉道:“我为什么要讲,他们无礼,我自会教训他们。” 总管大人威严甚盛,八人见他讲话,俱都不敢插口言语,屠大人见他们似有查询司南誉来历之意,这才踏前一步,准备告诉他不知司南誉的来历。 司南誉出口喝道:“你住口!” 屠大人怒道:“你管不着!” 司南誉急速言道:“普通人练毒掌,顶多以毒砂外铄,同时内服各种御毒灵药,以防毒气内侵,你却反其道而行之,练成了断魂落魄掌。” 屠大人见已方又添一人,声势大盛,再不将司南誉与若馨放在眼内道:“怎么样,‘断魂落魄’你害怕了么?” 他说完微微冷笑。 司南誉不理他的问话继道:“你用一阴一阳两种毒性完全相反的毒药吞入腹内,用以毒攻毒之法,使他们在体内相克,然后一掌发出,毒性随内劲而俱出,伤人于不知不觉之间,再配上你内家修为的功力,‘断魂落魄’伤人无救,阴毒狠恶,也是名不虚传。” 屠大人听司南誉讲他掌力“阴毒狠恶”不以为辱,很有得意之感,说道:“年青后辈能有这等见识也算不错的了。” 司南誉道:“毒性既然相克,久了自然也能相生,你内家修为甚深,毒性经你一逼全入骨髓之内,而你内力因整日与毒性相抗之故,从无一时半刻松懈,内腑毒性一去,顿时便功力大增,此时的毒力与功力两者都臻极峰,大概是你一生最得意的时候了。” 众人都知屠大人毒掌厉害,可是他对掌力来源从来不提,这时听司南誉源源本本的说来,都凝神而听。 屠大人先时得意,这时听他将自己练功的进境,剖析得丝毫不错,这是除非自己练过,绝对不得而知的。暗暗惊异,道:“你到底是谁,快讲出来吧,否则总管大人在此,着人一查还是一样会弄得清清楚楚的。” 司南誉微哂道:“我的事不劳你关心,你还是替你自己的性命多担担心思吧。须知你内蕴毒力经外面侵入的毒性一激,便似久蕴山洪突然受夏日阵雨一冲,因而暴发一般,其势决非你血肉之躯所能抵挡的。” 司南誉说完叹了口气,道:“你遍身蕴毒,毒入骨髓之中,死时之惨,难以形容,快些寻一静处去自寻了断吧。” 总管大人见司南誉侃侃而谈?怕隳了已方诸人的意气,反驳道:“屠大人自己深研毒性,他自己不知道,倒要你来瞎扯作甚?” 第328章 好饿 须知以司南誉所现的功力之深,谈到武学上的事情,众人都不得不相信几成。 屠大人发觉受毒之后,便觉毒性散乱极其难制,这才藉机问丽水、妙月二人去要解药,“辟毒丸”吞下去,心中实是疑虑未定。 司南誉见他听了自己的话后,脸上神色变换不停,知道说得大致不差,遂对总管大人道:“我武学不高,医家的‘望、问、诊、切’四个字,自问很下了一点功夫,信不信由你,等他毒性一发受害的可是你们自己。” 屠大人这时忽然走到丽水、妙月前面道:“总管大人在这里,快把解药拿出来。” 二女与这总管大人交情甚深,一直站在他的身旁,屠大人这时形容可怕,眼珠通红,他一走近,两女已经退在总管大人的身后,总管大人奇道:“元庭,怎么回事?” 司南誉、若馨这才知道屠大人原来叫做屠元庭。 只见他被总管大人一问之后,积威之下,不自觉的退了一步,道:“丽水、妙朋两位庵主与我一言不合,暗中下了我七巧无影无形之毒,始终不肯给我解药,还请总管大人作主。” 丽水看了总管大人一眼,正欲答话,却遭总管挥手着她勿言,说道:“你们且先将那少年与男装女子的来历告诉我。” 若馨因衣袖被司南誉撕去,始终披了司南誉的青衿,所以他如此说法,丽水张口欲言被他不留情面挡了回来,很是失脸,随口顶撞道:“你问屠大人呀,我们哪里知道。” 丽水放肆,那总管很为不悦,冷冷看了她一眼,她想起他平时的严酷毒辣,虽然自恃有床第恩庞,也不觉连连后退。 屠大人避重就轻的答道:“这少年是谁,难以知悉,他身旁的女子好像是江湖中传言的广寒仙子柳若馨。” 总管大人微微点头道:“既然如此,来历已不难推断,等我问清他‘不攻自破’一招的来源便动手。” 他转向司南誉朗声道:“你是谁,我从你语言、功力与深悉医道三点已可约略知悉,你只讲你那一招‘不攻自破’的来历吧。” 司南誉道:“你要问什么是你的事情,回答与否是我的事情那完全要看本大爷高兴了。” 司南誉的招式全属自创,除了一个总名自称“六龙御天”而外,根本没有什么招式的名字,老实说就是他愿说说也无从起,何况他心情不好,又极厌恶这总管大人的阴冷呢。 总管大人阴阴的道:“回答与否是你的事情,让不让你活下去可是我的事情,你快讲吧,我可不耐久候。” 司南誉一直籍了讲话,暗自调息未曾复原的伤势,喝止屠元庭说他中毒也为的是久延时间,这开口讲话与调息乃常人绝对无法办到之事,所以那总管大人也并不见疑。 司南誉此时伤势痊愈,遂接了他的话道:“你不耐久候,你就滚你的吧,谁又叫你候了?” 总管大人心中极怒,脸上仍是阴阴的道:“你好大的狗胆,如此狂妄。” 司南誉见他如此大的年纪,公然开口相骂,也是极怒,道:“是谁纵了你这奴才的性子,这般不懂礼貌。” 这总管虽是声势显赫,确实无误是奴才的身份司南誉这一语攻心,甩大氅便欲动手,就在此时只听一声极叫,跟着数声惨呼。 原来屠元庭毒性入脑,突然狂性发作,张手踢脚状如跳舞一般乱蹦,他遍身蕴毒,功力深厚被他碰到的同伴无不惨呼嘶叫。 若馨虽是年长,见了他惨怖的形容,不知不觉紧紧握住了司南誉手臂道:“好可怕呀,我们走吧。” 司南誉听了回身相看,若馨倏然自觉失态,一抹羞晕升起司南誉就在这一瞬间发觉,若馨原来也是女子,并不是自己目中想像的可望而不可及的广寒仙了,趁她握臂一手将松未松之时,一飞冲天,带了她从树梢逸去。 总管大人受毒性入脑的屠元庭所牵缠,看着他们走了,也无可奈何,他较屠元庭高出甚多,可是狂人临死,用尽他全身所蕴蓄的每一丝劲力和命运挣扎,挡之者岂有幸理,他也不愿挡其锋锐。可是以他的身份又不能闪避,此时除了地下已死的三人,其余的四人早已让开,他运劲接了屠元庭两掌,屠元庭神志昏迷,就此狂呼极喊的和总管大人拚起命来。 司南誉与若馨直走出里许之外,犹自隐隐听见他们两人相斗的声音,司南誉的身形何等轻捷,若馨被他带了走,司南誉不停,她可无法松手,她羞窘未曾全去,又不能好言好语的和司南誉商量。 司南誉走着,暗中想道:“看柳姊姊的样子温柔和平,与她刚才出言尖刻恶毒大不相同啊,究竟是何缘故?” “唉呀,我明白了。” 若馨见他停身,将握臂一手松去,把剑也插好,低头去整理身上衣衫,她身上披的是司南誉的青衿,她纤纤玉手整理着衫儿,越来越不好意思。 司南誉对她深深作了一揖道:“柳姊姊,我错啦,请你原谅。” 若馨不语,司南誉将“抱残、守缺”合成一剑交在若馨手上,道:“柳姊姊的话,我完成了一半,他们已经有四个人完蛋了,非是我不尽力,是柳姊姊自己心慈面软,叫我走的,现在剑交给柳姊姊,但凭惩处,绝无异言。” 若馨听他结尾语音极其凄咽,抬头而视,却见他喜喜欢欢的站着,并无一丝悲容,她见他如斯顽劣,实是恨极,一剑挥去,以两人站得之近,“抱残、守缺”的锋利,这一剑非取司南誉的性命不可。 司南誉因忽然醒悟到若馨的恶言恶语乃是一片好意,回忆林中虽是鲁莽,确是温馨旖旎犹存,所以满怀高兴的与若馨开了个顽笑,这时一剑挥来,森森剑气,凉冷逼人,“唉呀!”一声大叫出口,只觉腰间一凉,“拍”的一响,这一剑及身之时平剑而拍,打得甚重,却无性命之忧。 若馨收剑满面娇嗔的道:“今日之事,你出之无心之失,我便恕了,只是从今之后永远不许再提。” 司南誉挨揍之后,果然乖了不少,轻轻击掌道:“好,一生一世,永不再提。” 若馨把剑还他,道:“你知道了他们的隐秘,稍停必然会追过来,从现在起昼伏夜行,不许违拗。” 司南誉笑着应道:“好。” 两人果就近寻了处野草茂密之处,盘膝坐下,山中野草处处,隐身其中,的确比岩壁洞穴不易为武林中人物所发现,这时日渐中天,太阳晒得草中散发出来的水汽有些薰人,司南誉赞道:“柳姊姊经验阅历过人,这样躲了,他们便明知我们在草里面也找不着。” 若馨道:“青纱帐武林人物谁不知道,用不着你来夸奖。” 司南誉道:“好虽好,只是肚子饿怎么办?” 若馨道:“一顿两顿那里便把人饿死了。” 若馨以怒遮盖,所以讲话总是凶巴巴的。 两人自昨天中午到现在,整整一天未进饮食,肚内都很为饥荒,不过若馨为人沉着,没有有讲出来就是了,司南誉从来席丰履厚,不曾受过这种磨难,一提起饿来,只觉从胃里胃外,没一点地方是舒服的。 他坐在那里也因之极不安稳,双手忽而捧腹,忽而支颐,若馨问道:“你怎么了?” 司南誉道:“我想安姊。” 安洁虽是若馨启蒙教的武艺,然而既是司南誉的妻子,她可无法教他不想。 司南誉见若馨问了一句便不再言语,他肚子饿,再不讲话更难熬了,遂自语道:“我小时欢喜玩水,爷爷不许,安姊和爷爷说九溪十八涧的水质极好,洗澡对身子有益,所以每年夏天都带了我去尽情嬉水,玩完了胃口最好,每次都有好东西吃,清蒸鲜鲤……” 他说时咽了一口口水,又道:“香酥鸭……” 他说时又咽了口口水,这次咽得比上次就较为艰苦,不过还是咽了下去,续道:“盐局鸡……” 饥渴而思饮食,犹如饱暖而思**一般,都是人的天性,若馨也被他引得饿起来骂道:“你不要这样馋好不好?” 司南誉双手捧了下颔,叹道:“唉!还有我最欢喜吃的冰糖莲子。” 若馨见他大敌当前时,丝毫不知禁忌的开人玩笑,现在饥饿难当之时,又这般不知是真是假的瞎闹,真不知他的心是如何生的,喜怒之间,只凭一时好恶,似乎全然不知天地间还有忧虑似的,轻声骂道:“你这那里是想安安,你简直是馋神附体,饿死鬼转世了。” 司南誉笑道:“柳姊姊何必生气,我是真的想啊。” 他说时一手抚腹,一手抚胸,笑道:“我用我的心想安姊,我用我的胃想安姊,我用我的肠想安姊,我用我的嘴和舌想安姊。” 若馨刺道:“你干脆说你五脏里想安安替你做的饮食岂不更好。” 司南誉见若馨笑语之间羞怒渐渐解了,很是高兴,拍掌赞道:“柳姊姊真聪明,我正是这个意思啊。” 若馨不语,白了他一眼。 第329章 效力 美丽的女子,明眸善睐,青眼固然使受之者有受宠若惊的感觉,白眼尤其令人消魂,司南誉自午夜一时莽撞受气以来,直到此时只觉心胸前所未有之畅,哈哈大笑起来。 若馨叹了口气道:“昼伏夜行,忍饥挨渴,为的是以你轻功之妙,可以在暗处看清他们的去向,设法克敌取胜,你这纵声一笑,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果然哨音四起,逐渐向近处逼来,司南誉很为惭愧,强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必怕他们这些人。” 他自己也知这个理由不足,道:“我们爽性昼夜兼程赶到泰山去,告诉大家这是清室卫士们的诡计,大家不要理他们就行了。” 若馨道:“双方仇恨已成,若不弄清楚到底什么事,那一方也不肯输这口气呀!” 若馨说完起身,司南誉也随她起立,怀中取也玉瓶,递了颗小还丹给若馨,自己也服一颗,笑道:“吃颗大力丸,准备拚命吧。” 若馨认得是小还丹,知他有道歉与增强内力御敌的两重意思在内,也不客气,接过服下,抽剑待敌。 司南誉若馨一起身,四方以口哨连络的声音停了,都直接向他们身前逼来,人数甚众,竟有四、五十人之多,司南誉道:“这样看来他们是预定在此聚会的了,否则一时怎会凭哨音召集得起这许多人来。” 若馨用心打量着各人的步伐,也道:“武功都不弱,你说我们是走还是杀。” 若馨虽然年长又多武林的经验阅历,可是武功却以司南誉为高,胜负决战之际,自然要依他的心思为准。 司南誉道:“清室的奴才爪牙遍布,以口哨传音,互相连络,不打怕了他们,只怕走不开。” 他轻轻弹着剑身道:“安姊告诉我要克已恕人,师父告诫我不可轻犯杀戒,他们如此之多而又狠,柳姊姊你说怎么办?” 若馨道:“你是男子,应该有你自己的主见。” 司南誉笑道:“我没有主见,在家里总是安姊替我作主。” 若馨一面戒备着越逼越近的人,口中道:“你是要我替你作主吗?” 司南誉道:“是的。” 若馨道:“我已经讲过了,大丈夫应当‘自己作主’。” 她最后四个字,是一个字一个字分开了用劲说出来的,司南誉听在耳内犹如是铁锤击砧一般的一下下敲在心上,茫然道:“大丈夫要自己作主?” 若馨道:“是的。” 司南誉将“自己作主”四个字在心里想了一遍,轻声道:“那么愿上天赐给我聪明和智慧,不要做出令我终生后悔的事情。” 若馨见他神情茫然若失,提醒他道:“你小心在意一点,若中了别人暗算,那便纵然想后悔也没有希望了。” 司南誉依言收心按剑而视,见各人走得不快,可是一经呼应,自己井井有序的从八方合围而至,叹道:“他们不论多少人都可以随时列成阵势,按生克变化来应敌,难怪流寇虽然势众人多,当年也被他们一击而溃,把锦绣河山都在转手之间送给了他们。” 若馨道:“你少发书呆子的怪癖吧,当前大敌你到底是战是走?” 司南誉道:“我知道柳姊姊的意思,是要我自己忖订,若有制胜之望便拚力一战,若无必胜之策那便伺机而遁,可是么?” 他说时微微摇头:“这是我出世以来的第一场大战,不论胜败,我决不走,须知天下的英雄豪杰,所以受万人的崇敬乃是敬的他们以少击众,以弱敌强的勇气,岳武穆死在风波亭抗金大业不成,后人敬仰却不改,也只敬的是他临难不苟的勇气而已。” 若馨不觉微微有点后悔,激励之词太过使得司南誉起了誓死不移之志。 只见总管大人此时才越众而出道:“大侠的豪情壮志的确令人起敬佩之心。” 司南誉道:“你苦苦追寻,是何用意,不必再讲客气话了。” 总管大人道:“请问大侠这位广寒仙子身上的秀士青衿可是你的么?” 司南誉见他忽然改了前时的阴狠,不知他的心意如何,所以随了他的问话点头认可,表示不错,并不答言。 总管大人这就笑道:“大侠既然准备从仕途进身,中了秀才之后,要等举人,中了举人要等进士,中了进士从七品的小京官做起,也不知熬到那一年才能出山呢?” 司南誉见他谈这些为官做宦的话,不由笑道:“既然人学读书,这是唯一的一条生路,那也只得慢慢来熬了。” 总管大人正容向他道:“方才屠元庭毒力未发之时你能一眼看透,医道的高明,便京师的御医也不及,出手一式,腾空的身法,武功之高也令人震惊,主上这一回决计要将关外长白山的蛟丹参王一起拿下来,以大侠这种身兼两者之长的人才,若肯赞襄大业,那荣华富贵是唾手可得,又何必舍近求远去营谋那些卑不足道小职呢?” 司南誉笑道:“不敢动问总管大人,主上究竟是谁能令如许多的英雄豪杰为他效命?” 他说时微微指着合围在数丈之外的众人。 总管大人道:“你若肯俯允效力,我自然要告诉你。” 司南誉道:“方今天下群豪并起,眼睛都看在蛟丹参王之上,象我这种深知药性又文才武功俱极高明的人才……” 他说时极为狂妄的“哈哈”笑道:“若非你主上果然是不世的豪杰,我为什么要替他效力?” 总管大人道:“你看这声势还看不出来么?” 司南誉反问道:“他们一个个黑巾蒙面,我那里知道他们是谁?” 总管大人道:“我奉了密令出京,半载布署,定今天在这里大会群雄,大侠若然有意,等月上中天之时,可以到那边望月山峰上去开诚布公的一会。” 总管大人说时指了指远处的山峰。 司南誉笑道:“好,等我看了再说。” 司南誉的武功令人测不透,总管大人虽然将合围的阵势布好,然而等月上中天之时人数越众,声势更壮,司南誉从与不从他都更有把握了,所以心里虽有不悦,并没有形于词色,只冷冷应了一句道:“大侠既然执意如此,那也由得大侠了。” 司南誉见他居然应允,暗想:“我们本来就想午夜追踪看看这群人的本来面目,为何一个个的官瘾甚足,究竟是什么来头,你既然暗邀,那自然更好,难不成倒害怕不成。” 若馨却看见对方之人络终续续来之不已,很为担心,对司南誉说道:“你心里是如何打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司南誉笑道:“老实说什么打算也没有,小弟有点犯官迷,等看了之后再讲。” 他见若馨有一点忧形于色,遂笑道:“这位总管大人为人甚好,我们前去看看又有何妨?” 他说完抬头凝思,脸上神色倏然甚喜,一付轻松自在不以为意的样子,若馨见他以来,虽然好感时增,可是他做的事情却没有一件不是轻狂鲁莽的,强敌凌逼之下,人越来越多,心里实是有一点放心不下,道:“此事非同小可,你须仔细谨慎从事。” 司南誉低声笑道:“柳姊姊放心,我本来想了个法子,仗着我的嗓子好,将所见所闻之事借着应战腾空之际,一句一句传将出去。那么他们即使胜了,隐秘还是外泄,那便虽胜犹败,以此相胁,总管大人保我们两人的平安一定不成问题。” 总管大人功力较高,立处又近,司南誉虽是低声笑语他还是听清楚了,阴阴的脸上微微变色道:“你说什么?” 司南誉笑道:“没什么,我讲我嗓子甚好,一句话可以让周围数里之内的人都听见。” 他讲的话声音不高,然而真气贯注之后,震得人人都耳根发麻,可以见得并无一字虚言。 总管大人“赫赫”冷笑,声音也声声的似若铁锤在耳边敲打一般,显然亦有示威之意,以他声音的强劲,杂在司南誉的语声之中,可以使人听不清语句的内容。 司南誉笑着赞道:“总管大人的嗓子也不错,不过……” 他将声音拖长了道:“我也有两句逆耳的忠言要告诉你。” 他不等总管回答抢着,道:“我们两人的声音混在一起,在近处的确令人分辨不出语句的内容,然而若至远处,那么谁的天赋的嗓子好,内力修为深厚,便只听得见谁的声音,那较弱的一个,声音根本达不到那么远的距离,更不要说扰乱混杂了。” 司南誉此话已经明明说出自己的功力在总管大人之上,总管大人何等自负,更是不悦道:“休说我们还不曾判过高低,便纵然你嗓子较好,传声极远,你应敌之际,也无法全神贯注,那便不论远近也无法听清你的声音,本大人乃是一番怜才的好意,你怎可丝毫不知好歹。” 司南誉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大人是和我赛嗓子呢,若说到大人的好意,提携我升官发财,我衷心感谢不暇,岂敢再和总管大人顶撞。” 第330章 复活 总管大人道:“这四方的群雄,哪一人不是威震一方的大豪,哪一个不对主上的英明归心。” 司南誉轻轻击掌道:“主上果然如此威望,那当真令人心悦诚服。” 司南誉自小玩笑惯了,他讲的真话象是玩话一般,他的玩话说来反似真的一样。他讲的每一句都是好话,可是看了他嘻皮笑脸不以为意的样子,便觉得他的话讽刺的意味甚重,总管大人愤然作色道:“你若确实不愿,不必勉强,现在就说出来吧。” 司南誉笑道:“总管大人何必生气,我确实想做官啊,总管大人统率群豪,何必拒我这种有志之士与千里之外。” 他们两人一个发怒,一个笑语,然而语气之中,丝毫不让,火药的气味甚浓,四围各人一起仗剑前逼。 司南誉仗剑凝神笑道:“要打架还是要吓人,总管大人你讲一句吧。” 总管大人挥手,各人又自退回,他对司南誉道:“你如此狂妄,以为我不知你的来历么?” 司南誉也道:“我欢喜如何便如何,你知我来历怎么样,我想做官,犯官迷又是一回事,你若以为我怕你,那便是大错特错了,他们要替你助威不是,那便先打一架玩玩。” 若馨看了微微摇头,暗想:“孩子终是孩子,怎能这般喜怒无常呢?他讲凭嗓子大嚷是本来计划,不知现在又有什么顽皮捣蛋的打算。” 总管大人一跃而退,百剑齐举绕着两人微微转动,司南誉道:“你们欺人太甚,我要动手了,伤了你们不要怨天尤人,需是你们先动的手。” 场中数十人,无一人答言,数十人走动只有野草擦着身子有一点声音。 司南誉忽然仰天大叫道:“师父,他们欺负徒儿啦!” 只见总管大人身后数丈之遥的松树岭上立了一人,颔下三络青须,神情瞿烁,站在那指粗的树枝上,上下随风晃动,说道:“凭咱们师徒二人,天下谁敢欺负?” 司南誉道:“除了这总管大人还有谁,他简直不把你老人家看在跟内,师父,你揍他,我破阵,看谁快。” 他回身对若馨笑道:“这是我师父天杀星,他方才用千里传声之术告诉我,叫我放手大干,既然出世,不可堕了他老人家的威名。” 若馨道:“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就是方才我抬头凝思,你嘱我谨慎从事之时,他说他都探清楚了,叫我和他们打一架走路,不必浪费时间,所以你一问我,我便讲些玩话,引那老头子生气,不想他果然玩不起,一引就急。” 总管大人一挥手,八旗阵势散开来,将天杀星也围入其中。 天杀星从树上到树下,只在一举足之间,便如履平地一般的走了下来,总管大人凝神戒备,他却理也不理,坦然自若从他身边经过,直向司南誉若馨走来。 司南誉跪到行礼。 “师父安好!” 天杀星“拍”一掌打在司南誉头上道:“我叫你打完了就走,你为何撒赖叫救命,把我老人家请出来。” 司南誉伸手摸头道:“唉呀好痛,徒儿想念师父,请出来见见要什么紧。” 他们师徒二人斗室之中相处十余年,性命相换好几次,情感极深,所以毫不拘礼。 司南誉起身指了若馨对他师父道:“师父,这是安姊……” 天杀星笑道:“我知道这是你天天讲得我耳根发麻的媳妇儿。” 若馨听司南誉介见他师父,原已深深拜了下去,听了他的话,猛然之间满面通红,跪下去可就起不来,司南誉也是又羞又急,道:“师父,这是安姊的大师妹广寒仙子柳若馨。” 天杀星秦天纵道:“我知道,是你媳妇儿的大师姊柳若馨。” 若馨这才忍羞起身,天杀星道:“你知罪么?” 若馨愣道:“老前辈,晚辈不知何事见罪?” 天杀星道:“你见了我不赶快行礼,一定等誉儿介绍了你才下跪,难道我老人家还不当你的大礼么,就叫你好好羞一下,多跪一会儿。” 若馨又羞又气,暗想:“这师徒二人怎的一脉相承,这样顽劣不堪。”她抬眼望去,只见他眼角眉梢全向上场,傲气迫人,似乎把天下的人都不放在眼下。 天杀星叙完了礼才回身,对了总管大人道:“喂!宫老儿,你看我天杀星的徒儿怎么样,比你好得多吧?” 总管大人道:“这有什么了不起,你只教了个徒儿,我出关从戎到入关打天下,短短二十余年之间,已经助主上将万里江山全部拿了过来,岂是你教了一个徒儿所可比得的?” 天杀星不以为意的道:“好,那我便做件了不起的事情,叫你佩服一下。” 总管大人沉声道:“我要做什么?” 天杀星道:“我去把你那弑兄奸嫂,杀侄爬侄媳妇灰的主上杀了,叫你做没主子的奴才,你看了不了得起?” 天杀星这几句话骂极毒,总管大人脸色大变。 清太宗忽然之间无疾而终,本是历史上的疑案,然而多尔衮立幼福临(顺治)嗣位,娶其母皇玉后吉特氏,逼杀皇长子豪格那是历史上都言之凿凿无可狡赖的,此事经明末遗臣的渲染,几乎是无人不知,此时被天杀星骂出来,总管大人实是愧忿难当,道:“你知道你此话是毁家灭族之罪么?” 司南誉,若馨见三人叙礼之间,所围各人转动得更加快速,手上的剑却各有一定的方位,纹丝不乱,知道他们蓄势一发之威非同小可,虽有天杀星这等大援,也自凝神待敌。 天杀星哈哈笑道:“宫彤,你这两句话很有官派啊!” 他笑声一住,满面严霜的道:“宫彤,你虽然做了奴才,替黑白两道做仇结恨,引他们火拼,这都不关我事,可是你若敢将这些毁家灭族的事情,弄到我师徒身上来时,我一定在半年之内,将你主子杀了,去和顺治那孩子谈谈他父亲不明不白的死因,倒要看是你毁家灭族呢?还是我毁家灭族?” 他后面几句话是用千里传声之术说的,所以那总管大人宫彤听得满头大汗,眼睛不住的察看所有各人的神色,似乎在察看是否有人也听见了天杀星秦天纵的话。 天杀星傲然笑道:“我退隐十几年,人是老耄一点,可是也不会讲几句话的能耐都没有。” 宫彤微微放心道:“你要怎么样?” 天杀星道:“我这徒儿教出来,我还没有看他上过阵呢,今天就拿你这些手下替他试试拳,松散松散筋骨。” 宫彤今天气受饱了,心怀恶念,应声挥手道:“好他便试试。” 数十人本就蓄势徒发,宫彤手一挥,剑风汇成一股洪流,直向司南誉袭来,天杀星扯了若馨的衣袖,一飞冲天,跃出阵去。 天杀星跃出时间部位都拿捏得极巧,再加他数十年的凶名在外,他既然自愿出阵,可无人愿意和他为难。 司南誉在阵内,支撑得极为难,虽然他伤势已复,可是这一回对手人多,又不能如上一回的先发制人,制住他们阵势先机。 若馨在阵外看他有独力难支的形势,道:“老前辈,他不要紧么?” 天杀星秦天纵道:“不要紧,他若被人杀死,我替他把这些人宰了替他报仇。” 若馨心想:“人若死了,替他报仇也不能使死人复活,那又有什么用处。” 她辨别不出他这句话的用意,可是看到天杀星嘴里虽然如此说,神情却极其贯注,便好象身入其中似的,口中不时念念有词,这才恍然而悟,知道他是在教徒弟随机应变的巧招,这就静心看去。 司南誉招式全是自创的,练习的时间又不甚久,练剑时间尤其短促,破绽实是不少,可是经天杀星在旁一指点,不仅可以转危为安,而且每每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将原来平平淡淡的一招,出招至中途一变之下,顿然是绝毒极狠的凶招。 大战时,双方变招出式,都既快又狠,若非他们师徒二人心意可以相通,一个字两个字可知互相之间的意思,别人便是有这么高的武学,也不可能在导师战之中指点得这么恰到好处。 若馨只听他念道:“阴阳,阴阳。” 司南誉果然手上双剑,身下两腿,都分为两股一刚一柔的力道:迎“乾、坤、坎、离”四个方位的袭击。 若馨心下正赞叹他们师徒二人配合之妙,忽听他叫道:“心肝,心肝。” 他叫徒弟叫得这样肉麻,实在使听的人肉为之酸若馨也很感羞愧,却听总管大人道:“天杀星,你要脸不要,怎么为其助阵,不守信诺。” 天杀星戛然道:“教徒弟有什么不要脸的?” 若馨方知是自己的误会,果见司南誉式出含着“虑、韧”两种力道,原来内五行真力之中,心属火,应离火中虚之象,力取其虚肝属木,力取其韧,劲力在虚飘之中不失柔韧,渐渐稳住了守式。 司南誉练成玄门罡气之后,内力的雄厚威猛,本应是举世闻无匹的,可是他不黯运力外发之方,总有有力无处施的感觉,在能尽发全身的劲力不是失之太猛,便失之过柔,现在经天杀星在旁一指点,顿然威势激增。 第331章 徒弟 天杀星见司南誉渐渐稳了下来,这才回头对若馨道:“柳丫头,你看我这徒儿不错吧?” 柳若馨见司南誉一人在四十八人的八旗大阵之下,独力支撑下来,的确不易,心中敬佩,所以应道:“老前辈威震天下数十载,门下弟子哪里会错得了。” 天杀星志得意满,笑道:“那自然,他现在二力合运已经很不错了,等到五行合运,此阵便非破不可。” 总管大人宫彤这时忽的将手一挥,停了阵势道:“天杀星,你既然如此夸口,何不也进阵去试试,你徒儿的本事也不过如此。” 天杀星静静看了宫彤,半天方道:“我不若我徒儿心慈,我进阵之后再出来,这里只怕有一半人要升天。” 宫彤冷冷道:“这一半人之中也要将你自己算入其内。” 天杀星不言,缓缓往阵内走去,司南誉站在离位上,他踏的是坎卦,五尺之内,不知何时他腰上灵龙软剑已抽在手中,突飞满天银星,故封应六爻的六人,齐齐惊呼,黑色小铁球落了一地,无杀星吼道:“誉儿快退!” 师徒二人一起上冲,半空里换了一掌,互相被彼此的掌力一推,如箭一般改从“干、坤、”两个方向窜出,阵中早已连珠般霹雳不止,烈焰腾空,直冲霄汉。 若馨在阵外远处,骇然惊呼道:“唉呀,九子母烈焰神雷。” 一语方完,正待动身赶去救援,只觉背上一麻,一跤跌在地上,一个阴阴的声音道:“不错,九子母烈焰神雷。” 阴阴的声音讲到“雷”字,早已扑向跃出阵外,从“干”位冲出的司南誉,若馨身不能动抬眼看去,但见司南誉惊觉稍迟,他立处又原在离火中虚之位,应了卦象,火势格外台强猛,乃是火卦八门之中,唯一的死门,跃出阵外,身上已有数处着火,天杀星与若馨都大叫:“快滚,快滚。” 司南誉扑地翻滚,火势微熄,撑地欲起,只觉脑后玉枕骨上一凉之后,继之一痛,似有利刃指在其上,他极惊之后,要害被利刃所制继之以极痛,鲜血泊泊流出,心内更是痛楚,脸上煞白,强自镇定了心神,缓缓立起身来。 天杀星早已扑了过来,一路上阻止挡碍路之人,被他毫不留情的生砍活劈了十数人之多。 宫彤的剑尖始终指正在司南誉玉枕骨上,他见秦天纵一路杀戳直冲过来,大喝道:“住手!” 他口中喝着,手下微微用力,剑尖又送入了一分,他意在迫使司南誉发出痛呼,所以刺得虽然不深,可是在人身要害重穴之上力道用得极其刁钻,直使人其痛入骨。 司南誉痛得头昏目眩,可是他咬牙切齿,终于忍住了一声不停,天杀星这时已经走到面前了,赞道:“不错,这才是我的徒弟。” 司南誉受他师父一赞,眼泪在眼眶中再也留不住,轻轻掉了两滴在地下。 若馨身上要穴被点,人不能动,见天杀星这时候还慢条斯理的夸奖徒弟,委实愤恨不已。 总管大人阴阴的道:“不错,等会儿这便是你的死徒弟。” 司南誉微微低点道:“对不起师父,徒儿辱了你老人家的威名。” 他一声方毕,抬头向脑后玉枕骨上的剑尖撞去,总管大人宫彤意存挟制,实在愿他就此而死,右手的剑一收同时左臂飞出点在他脑户穴上,将司南誉抓在手中。 天杀星离是较远,抢救已自不及,司南誉仓促后撞,宫彤虽然收得快,可是剑尖何等锋利,伤处又在要害之上,终于还是受了重伤,晕将过去。 司南誉晕了过去,半天方才醒来,神色极其萎顿,天杀星见他如此刚烈,心中更增怜爱,他一醒便放缓了声音问道:“誉儿,你不要紧吧?” 司南誉重伤之后,神色萎顿,低声道:“柳姊姊……” 天杀星低声骂了句道:“这畜牲!” 他骂尽管骂,语意中充满了怜惜之情,纵身向若馨纵去,替若馨将穴道解开,一起走将过来。 八旗阵法的烈火旗阵,一共是四十八人,每一卦六人爻之象,天杀星见他们右手仗剑,左手握拳不捏剑诀,动了疑念,一剑“夏夜流莺”刺在六人左手的寸关脉上,将六人手中握的“烈焰神雷”击落地下,因而发动不如预计的配合得宜,受伤的不少,坎宫的受损更重,六人之中只有一人还在留命惨呼,所以竟无人过来骚扰。 总管大人这半年来,分遗手上,各自在暗中伺机下手,替黑白两道做仇结怨,极其成功,定了今天在望月山峰一会,便准备出关去响应他主上的阴谋大计,忽然之间,伤亡如此之重,也是极怒,见他们二人走回道:“我看到地下的那些人么,都死而不可复生了?” 天杀星道:“也不过才近二十人,其中一半还是你们自己的鬼火烧的,与我何干?” 宫彤道:“这些人跟了我都是有皇命在身有官职的人,你杀了便形同叛逆大罪,你知道么?” 天杀星啧啧称赞道:“宫彤,看来你差事当得着实不坏,便这点官派,也值三钱银子。” 宫彤压着嗓子,将出声的劲气逼成一束,以武家的千里传声之法道:“我有把柄在你手里,你也有把柄在我手里。” 他说时将又已晕去的司南誉摇了一摇道:“你还想像方才那么狂是辩不到了。” 天杀星若非有这一点顾忌,依他的脾气,早已下绝情动手拼命了,怒道:“你知道我天杀星平生除了杀人,还有一样长处么?” 宫彤始终阴阴的道:“便有什么长处也有限得很。” 天杀星秦天纵道:“我自己取名天纵,便是因为自负有天纵之资的缘故,我以这一种超绝天下的本领,将天下恶人的坏事都尽情打听得来,然后依次而杀,自号天杀意思理是替天老爷杀人的意思,你们那一伙鬼鬼祟祟事情,我没一点不知,但以此作交换,你放我徒儿,我不要那些该死的混蛋的命便是了。” 总管大人宫彤道:“我身为皇叔慑政王的总管,便只保他一人的平安已经足足有余,其余的人,或生或死,与我何关?” 天杀星秦纵道:“清太宗死,你主子多尔衮有自立之意,可是郑重亲王济尔哈朗一派不同意,要拥皇长子豪格继位,结果立了与他有奸情的吉特若劝子福临,翌年改元顺治,三月十九,流寇李自成入京,明室皇帝崇贞吊死,山海关守将吴三桂因为他的小老婆被人抢了,反出山海关,你主子多尔衮在关外不得意,趁机就偕了吴三桂、范文程、洪承畴与你们这群奴才汉奸打进关来。” 总管大人认为这是平生得意之事,傲然道:“不错,此事天下谁不知,用得着你来讲?” 天杀星秦天纵道:“可是你主子恃着这入关的功大,逼杀皇长子豪格,奸娶侄媳,傅尔济锦氏,强令顺治下诏将他母亲皇太手吉特氏也嫁给他做妻子,淫恶不堪,不仅明室遗臣借比在南方兴起,便是朝中也立不住脚,只得借围猎之名选了八旗精锐逃到关外,去逼娶朝鲜的公主,准备借兵再打回来,可是么?” 宫彤微微惊恐道:“住口!” 天杀星道:“这些人要知道你已经失势,功名富贵都是镜花水月,你的威胁利诱只怕见得能使他们效死用命呢。” 他见宫彤惊恐,知道司南誉可以无忧了,又送了他两句道:“就在此时,武林人物要大举出关,你主子怕这些人误他的大事,他这才命你来使他们自相残杀,既可以除去心腹大患,又可以收渔人之利,去得那天材地宝的参王蛟丹,现在我不讲出去,你还有一丝成功的希望,我一讲出去,你和你主子便全部完蛋,好罢,就以此作交换,你将我待儿送过来,你伤他之仇,他将来自己来报。” 宫彤见他将宫中秘事探听得这样清楚,知道赖不过去,盛气大馁,道:“我怎么能够信你?” 他语气已有服输之意,天杀星道:“我杀的人,没有一个不该死的,讲过的话,也没有不算数的,你一定要信!” 宫彤闻言迟疑了一会,轻轻将司南誉放了,若馨赶快将他接过,抱住臂上。 天杀量秦天纵将人要了过来,算是占在赢的一面,然而心爱的待儿受如此重伤,也是大不光彩,向若馨摆了摆手道:“你跟我走罢。” 他说完就走,若馨只好仍然将司南誉捧在臂上跟随而行,天杀星秦天纵心中气恼,先时走得极快,若馨的功力比他差得甚远,再加上又抱了一人,远远落在后面,此时帮在丛山之中,武学高手走路,多半祗辨方向,不择路径的,免得绕来绕去耽误时间,秦天纵走到云巅方才发觉,若馨犹自在山下缓行,他迎了山风与天上傍晚归鸦阵阵深深吐了口专气,伫足而候。 若馨与司南誉一般,都一天半未进饮食,女子天生力弱抱了人跟在天杀星后面穿林踏荆而行,的确非常艰若,虽有司南誉给的大力丸“小还丹”的药力支持,也是粉汗盈盈,香喘微微。 第332章 薰香 司南誉被山风一吹,人已渐渐醒过来,不过他这么大了被若馨抱在怀内,真觉得享受得不得了,不舍得睁眼就是,见若馨抱了他喘息爬山,低声笑着问道:“柳姊姊,安姊你也抱过吗?” 若馨全力赶路,累得慌,信口应道:“抱也抱过,只是她既不像你这样重,也不像现在走得这样急这样远。” 司南誉心里很想开玩笑问一句:“我轻轻抱你一下,你差点要了我的命,现在你抱了我又该如何?”转想:“自己已答应了她,发誓永远不提,再提岂不是失信。”所以又将话咽了下去。 若馨见他欲言又止,问道:“你要讲什么?” 司南誉笑道:“没什么,本来想讲几句玩话的,后来想到已经发誓不提,所以又闭了嘴。” 此情此景,他的话下讲若馨也可以知道,司南誉现在正在怀内,不由在她奔跑的两颊薄晕之上,又添了一层薄晕,骂“你再顽皮,我便狠狠摔你一下。” 司南誉笑道:“柳姊姊别摔,你轻轻放我下地吧,将我被点的穴道解开,我自己能走。” 若馨微讶道:“你脑后穴被点这么久,不要紧么?” 司南誉道:“不要紧,若不是受伤,我自己也可以运气冲得开” 若馨替他拍活穴道,司南誉坐在山坡上缓缓调息,他伤势虽重,既然下地,就不再好意思要若馨抱了,若馨站在一旁,也自己缓缓调息匀喘的呼吸。 半天,两人起身,缓缓朝上行去,只见山风吹了天杀星秦天纵的长袍,颔下三处青髯也随风而飘,若馨微喟着道:“你师父功力深厚,望之若仙,为何杀气那样重?” 司南誉笑道:“师父以前怎样不知道,今天除了小弟不才遭宫彤所擒,他老人家情急救人伤了数人之外,并没有杀什么人,他嘴上凶,其实心是很好的,他在杭州临行还特别关照我呢。要以他受人暗算为鉴,在外面要少结怨,莫杀人。” 若馨这是第一回听见人说天杀星心好,对徒言师,本是江湖大忌,所以一笑住口。 司南誉的伤势非轻,虽恃强走路,快行是无论如何办不到了,到得山顶,夕阳余晖已经敛去,天也黑了,两人顺着天杀星秦天纵的目光看去,但见方才大战之处,红光上冲,烈烟熊熊,犹自未熄。 “想不到火势蔓延如此之大。” 天杀星道:“他们故意纵火的,这种遍山大火,一烧之下,什么痕迹都没有了,死者多半是隐在名派门下的叛逆,只有这上法子可以交代。” 他说完又向山下走去,若馨见司南誉伤重,想叫着天杀星别走,被司南誉摆手止住。 她心中不解,问道:“你伤势不轻啊,我去告诉他。” 司南誉道:“师父最不高兴这样了,你去告诉他,他一定大怒,我学艺时也从来不告诉他的,他常说做什么学什么是要用心的,不能用嘴。” 他说着忽然笑了,道:“师父讲的,嘴只有吃饭用它最好,否则便是浪费物力了。” 说得若馨一笑,她见他还有心思说笑,但知伤势虽重,应该没有性命之忧,想到他重伤陷敌之际,犹自求他师父前去解救自己之危,遂伸手扶了他叹道:“你也是,在外面行走,偶然落败也是寻常之事,犯不着便寻死,幸得你师父威名吓人,宫彤意存要胁,当心着不让你死,否则命便完了。” 司南誉强打了精神和若馨说笑,人实在衰弱得很,闻言只笑了笑,天杀星在前面不远却道:“你既然知道我威名吓人,倒要个脓包徒儿现世不成,再说若不是他陷敌不屈,刚直不阿,宫彤固然可以尽情要胁,不是放人,便是放了,我这丫头假惺惺的,也不见得肯不避嫌疑,抱他一路吧?” 若馨倏然之间,重又被他羞得满脸通红,只得默然不语。 到得山下,天杀星坐了,吩咐道:“誉儿自己身边有药,柳丫头你就替他在溪水里洗洗干净,包扎一下,再来见我。” 若馨司南誉洗伤口、敷药,拿自己的一截断袖,撕成条,替他包在头上,司南誉只觉得一种非兰非麝的香气,直袭脑际,使人闻而忘倦,恋恋不舍,笑道:“柳姊姊,你薰的是什么香,怎么这样香法?” 柳若馨一边包扎着一边道:“你少瞎说,我是从来不薰什么香的?” 司南誉笑道:“我知道了,是女儿香!” 若馨轻轻打他一下,用劲打了最后一个结,微羞叹道:“你们男子待你们好不得的,真是得寸进尺。” 天杀星秦纵道:“不要打情骂俏了,弄好了就快过来。” 若馨叹气没有叹出嘴来,只在心里叹息,暗想:“和这师徒两个在一起,除了把脸皮厚起,真是没有法子可以过日子了。” 两人走过来,天杀星道:“坐下,坐下,不要站着挡月亮讨人嫌。” 两人坐下,天杀星对司南誉道:“你父母为我而死,你是他们的唯一的一个后代,不论你是好是坏我都要尽全力扶助教导于你,你离家入了江湖能够像今天这个样子,我是很高兴的。” 司南誉笑道:“誉儿屡次受师父活命的大恩,师父高兴,誉儿一定以后更照着现在如此行事。” 天杀星道:“那也不必,你若故意勉强去做作成这个样子,那是伪君子了,我最恨的,万万不可。” 司南誉想了想,道:“我明白了,一切行事,不管是好是坏,总要自己做主。” 天杀星:“就是这个意思,你念几句破书,敬重孔大圣人,可不是因为他听别人的话做好人,而是因为他不论处身行事,都自有主张之故,孔门七十二贤,一个个都极听孔老二的话,孔老二的话虽好,他们全部照听,不能自己作主,便不能如孔老二那般得人敬重了。” 司南誉望着若馨一笑,道:“誉儿明白了。” 天杀星道:“我给你的双飞环居然被你悟出来了,总算不易,只是要切切记住一点,不可在招式上去多用心思,须知以你的年龄去练那一定的招式,不论你招式多好,我论如何及不上别人几十年磨练的炉火纯青,只须记住习练那变化的灵动,随机应变最最要紧。” 司南誉出山以来,在这上面吃了好几次亏,仔细想去果然是因为想以一定的招式来应敌,变化不够灵妙之故,其实临阵只要能够克敌制胜,去管那些招式作作甚,他想明白了,开口道:“师父,誉儿懂了。” 天杀星道:“你懂了就在一边歇着去,明天早上我和你对掌试招。” 他又对若馨道:“你与我对手,自信可以挡得住几招?” 若馨道:“老前辈的深浅,晚辈看不出来,不过传说之中说老前辈昔年好几次在重重好手围困之下,能一冲而出。那么晚辈能希冀三招不败,也可以算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了。” 秦天纵道:“你第一式用什么招数出手。” 若馨知道他是藉此传艺的意思,诚敬有礼道:“终南是道家剑,女弟子对长辈第一剑规定要用‘丹凤朝阳’,此式守重于攻,老前辈的功夫高出我甚多,此式不能全出,中途收式退一步换‘稳若秦山’一式,我虽然抡剑如轮,剑绕全身,然而以老前辈功力高出我太多,绝对不能逞强硬挡,我再退两步,换……” 天杀星问道:“我一式不出你退几步?” 若馨惭愧道:“一共三步,以晚辈与老前辈对手,本来万无胜理,老辈虽不出手,晚辈按武学相差的高下来估计,那也是非退不可的。” 天杀星秦天纵道:“你万无胜理,非退不可,为什么不干脆束手就擒呢,那岂不是既省时间又省麻烦么?” 若馨默默无语,天杀星秦天纵一句恰恰说中了她应敌的缺点所在,一个人既然拔剑而斗,须是必定先存了万一可胜之心。 天杀星秦天纵道:“你用‘丹凤朝阳’一式并无不可,不过中途不必收式,一直向对手肩上砍去,他武功越高越知以静制动之理,你这一剑平平淡淡的起手式,他一定不看在眼内。” 他说至此外微微一顿,续道:“你剑锋虚虚划过肩头,仍然向下划去,此时你招式已老,他一定要出手一举中敌了。注意了,这便是你的唯一可胜之机,你长空划剑之时,右非手腕用劲,剑本有脱手而飞的趋势,此时剑尖在他胸腹之间,你不须用劲,只须一松手,剑便直向他的要害飞去。” 若馨疑道:“临阵丢剑,这是武林大忌啊!” 天杀星道:“那自然,他既要避剑,又要防你借势而遁,必有瞬息之间的犹豫,你回身反向而扑右手抓向头顶‘脑户、神庭、太阳、眉心’等重穴,左手点胸前的‘巨关、乳根’等重穴,脚下连环腿,要拼了性命的踢去,须知高手之高就在料敌机先上面,等到贴身近斗,双方武功所差的距离,已经大为接近,你肯拼命,敌手本来可以赢得太太平平的,自然不肯,他的顾忌一多,你便大有胜望了。” 第333章 绣花 若馨道:“从丢剑开始,至拳腿齐出,全力抢攻,没有一些防守的意思在内,性命岂不始终只在生死之间徘徊。” 天杀星冷然道:“不错,丢剑那一招叫‘孤注一掷’,回身近扑叫做‘杀身成仁’,都是穷凶极恶拼命的招数,我独自创了来遇见比我还厉害的敌手用的,咳!可惜没遇着。” 若馨在师门武功很好,可是从来不曾听人挖空心思,在与敌同归于尽拼命的招式上用心,这一式,便学得她冷汗直流,若馨与天杀星和司南誉比,自然不行,可是也算是武林高手,学招时全部心神都附在剑招上面,只觉出招时性命只在一线之间,历尽凶险,实是既惊又怕。 她站起身来照天杀星说的举剑一试,自觉的确是要比自己平常狠了数倍,天杀星却直摇头。 若馨道:“老前辈,莫非我练错了么?” 天杀星秦天纵道:“这种穷凶极恶拼命的打法,与你本性不近,你出招不能得其神髓,你自身更增危险了,你一定要想到对手不是我而是宫彤那种人,功夫既高,又淫恶不堪,你身是女子现在你面临险境,临危挣命了,出手!” 他最后两个字,大声疾呼,若馨应声而动,剑气与拳劲拳风凝成一团,势若疯狂一般朝天杀星冲去。 天杀星一面接招,一面赞道:“不错,就是这个样子,我全力出击只点中了你身上九处穴道,若能多加磨练这便是你人的防身之术了。现在注意了,我再教你下面的一招,叫做‘与汝皆亡’。” 他便如此这般次序一招招往下教去,一直教到第三十六招“死里求生”,方道:“这一套拳术,就叫做‘死里求生’,一共就只有三十六招,短是短了一点,可是每一式都极凶极险,要打到用第三十六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防身已经足足有余了。” 这时已是第二天清晨,若馨跪谢道:“拜谢老前辈的厚赐。” 天杀星道:“你去帮誉儿烧他抓的野兔罢,我也饿了。” 这一老一少两个就在这谷底溪边,餐风露宿的穷究武学的秘奥,整整三天杀星方作别去了,若馨与司南誉站在山巅相送。 若馨叹道:“你师父武学几参造化,真是奇人。” 她语气已经丝毫无有初见时对天杀星杀气太重的反感了,司南誉也叹道:“以师父的功力之高,经验之足,还找不到暗杀我父母的凶手,替他自己雪恨,让我可以替父母报仇,仍然要如同在这样的奔波不停的去探悉仇踪,小弟的不共戴天之仇是否能报,真是渺茫得很了。” 若馨猛然心惊噫道:“唉呀!快走,我应师门铜符飞碟之召,耽误了这么久,怎么交代得过去,快走,快走!” 司南誉伤重,可是外伤与内伤不同,敷药调息之后,已是大致无碍,因之私拔足便行,两人一路疾行,第二天到了泰安县境,终南门的弟子迎上来,陪着两人直往后山集贤山庄走去。 庄门上美儿笑着叫着迎出来,向若馨拜下去道:“师父您好。” 若馨伸手将她拉起来道:“白大侠也在这里,你受人家救命之恩,怎么理也不理?” 美儿深深道了万福道:“白大哥,你好。” 司南誉也还礼道:“美儿妹妹,你好。” 若馨是奉了召命来的,要直接去见掌门人白石道长,作别自去。 美儿看她师父去了,拉住司南誉的衣袖就跑,口中道:“快去看,我大嫂来了。” 司南誉虽然顽眼也被她讲得一头雾水,奇道:“慢来,慢来,你大嫂与我何干?” 美儿理也不理,拖牛似的拖着跑道:“人还没有看见呢,你怎知与你无干?” 一路跑进来,途中都是美儿的熟人,或是尊长,或是同门,她都一一招呼,司南誉见她极忙插不进口去问话,众人原已经注目而视,他再赖着不走,就更不像样子,只得跟着向后园跑去。 进了园门,只见丛丛修竹之中,有一幢精舍,墙上攀满了花草,屋瓦也是绿色的琉璃瓦,色泽何等调和,不由赞道:“好地方,不知居停主人是谁?” 美儿道:“居停主人是谁,我也不知,你自己去看吧。” 她把门拍开,将司南誉朝内用力一推,回身而去道:“我领你拜见了这等好主人,记住了以后要好生谢我。” 司南誉怕真是她的大嫂,男女授受不亲,暗室之中,可是不便,便拟往后退出,忽见帘帷一动,走出一个人来,他不觉又惊又喜,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愣在一旁,半天方冲上前去,叫道:“安姐,是你。” 慈心仙子吴安洁急道:“不许发疯、我二师姐、三师姐都在里面。” 司南誉只得笑着停脚,明白美儿所谓大嫂是指她已与自己结拜兄妹,自己是她的大哥,安洁自然便是她的大嫂了。 安洁将帘幔推开,婷婷二女立在当中,燕瘦环肥各极其妙,安洁指着左边微瘦的苗条女郎道:“这是我的二师姐陈秀月,二师姐不仅武功好,闺中的女红更是有名,绣花针兼又作了暗器,一手梅花针虽是终南门镇慑天下的绝学之一。” 司南誉早已深深作了一揖下去,抬眼望去,只见她资容端庄秀丽,文雅天成,微微一笑时,薄薄的嘴唇间,瓠屡微露,一颗颗银牙玉齿若珍珠一般。 安洁又指着右边的肌肤丰盈润白的少女道:“这是我三师姐张初美,三师姐冰雪聪明,人又长得漂亮,尤其莺声呖呖,是终南门的黄莺儿。” 司南誉只见她明眸时泛异彩,瞳仁跳动,含蕴的全是笑意,又是深深作了一揖。 安洁转身又道:“这是外子白司南誉。” 三人彼此行礼都只道了声:“久仰”便既无言。 安洁道:“若不嫌外子玩劣,大家就兄弟姐妹相称吧。” 秀月与初美都道:“白兄弟。” 司南誉笑着道:“陈姐姐,张姐姐,还有柳姐姐也来啦。” 他内家修为极好,再经天杀星将诀窍告知,告诉他平时必须注意之外,听得自然较三女为远,猛然道:“美儿来了。” 只见美儿脸上红红的冲进来道:“师叔们和白大哥快去,我师父和掌门人吵起来了。” 柳若馨虽然门下弟子只有一个美儿,然而门户中因她操行清绝,武功又好,所以声望甚高,从来不会与人现争吵的,现在忽然吵起来,自然必有重大的原因,三人不暇细问,都匆匆向大厅直赶去。 大厅中密层层的全是人,若馨脸气得煞白,对面一个中年道者也是神精情不豫,一手勒须,正是终南掌门人白石道长。 安洁叹息道:“怎么柳姐姐和掌门师兄吵起来。” 白石道长轻轻击掌,全厅倏然鸦雀无声的静下来,他开言道:“先师掌本门第七代门户,执法严苛,律人律己都不稍宽贷,师伯叔们每因小过受责,大家都借着行道,隐在四方去了,门户一弱,强仇自然寻上门来,先师不得已连发了三次铜符飞碟,召集同门来抵御强仇,事完之后,在祖师爷遗像前面,缴还铜符飞碟与掌门符印,由同门公议,是否仍然继掌门户。” 他说到此处,连连叹息道:“由朝至暮,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都闭口不言,先师就拔剑自裁了。” 把掌门人逼得自刎,乃是一件极不光彩的事,以司南誉与医仙、安洁之亲也从来不曾听他们说起,心中好生疑讶。 忽然一个声音叫道:“掌门师兄,厅中有外人。” 安洁道:“是外子白司南誉,我不知掌门人要宣布本派的隐秘,所以一齐前来的,既然如此,我与外子先退出去便是。” 白石道长道:“吴师妹不必如此,我正要着人前去相请贤夫妇呢。” 司南誉与安洁只得留下来,白石道长续道:“承蒙各位师伯叔的好意,议定由我继承先师接掌本门第八代的门户,我功力威望都不及先师,与同时的武当、昆仑华山等各门派的掌门又差了一辈,我掌门户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决不敢轻易多事的。” 掌门人犹如一派的的家长一般,他讲话大家都洗耳恭听,不得插言,他续道:“这一回白发现了参王蛟丹,各方震动,我原只遣了门下追云,长月两个弟子前探望,不想归途在太行山附近被绿林杀了,我只得自己带人前来查看,不想,各门各派的人都来了,绿林又传了绿林箭,每天的伤亡时有所闻,仇恨越来越深。我不得已,才请出了发誓用的铜符飞碟,去召集门中长老与此同门的师兄弟妹。” 他说时对若馨道:“柳师妹你说吧。” 若馨道:“你是掌门人,自然是你说。” 白石微微沉思道:“据许师弟告诉我,柳师妹是去接应白大侠的,来了之后,不肯讲途中的经过,只是要我率领门下弟子回去。 我为破誓谋取请铜符飞碟砍了一指,那也罢了,只是拿什么去和死去的弟子们的父母交代,我心境不好,因此便说了柳师妹几句。” 第334章 九响 司南誉知道若馨所以出言阻止,必是因为已悉宫彤阴谋之故。 师父以所知所悉换了自己的命来,再三叮嘱过的不许两人使他背信,妄自泄了消息,若馨既要阻止掌门人临阵收兵,又不肯讲出所以然来,外境确实难以使人谅解,这个结只有自己替他解了。 遂道:“白石真人,小弟想说几句话不知可否?” 白石道长道:“白大侠但说不妨。” 司南誉道:“柳姐姐所言确是好意,她不能明言之处,全是因小弟之故,而此中隐秘是小弟师父天杀星再三交代过,绝不能讲,他说,你们若讲出来使我对人失言,我便去助敌方来大杀一通。” 以势压人那是任何人都不服的,大家都鼓噪起来。 司南誉笑道:“各位大哥不必生气,小弟只是引述我师父的话罢了,师父说:‘武林中彼此拼斗,寻常得很,死几个人,与你们非亲非故,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我师父这样说是因为柳姐姐不肯答应不说的缘故。” “柳姐姐是一番好意,希望大家别中了奸人的恶计,自相残杀,那么她既可以全信,大家又不会有什么死亡,岂不是两全其美么?” 大家听了只觉得他讲的也不无道理,好奇心是人人都有的,一起七嘴八舌要打听他的隐秘究是何事。此事与他们的性命有关,黑白两道的声势相若,一场拼下来谁也不知自己是否一定可以活命,都盯着他与若馨,要他们把隐秘说出来。 司南誉道:“你们要问单问我吧,我可以告诉你们。” 白石道长轻轻击掌,大家安静了下来,道:“白大侠请说吧。” 司南誉笑道:“武林中是不是信义第一?” 白石道人应道:“自然。” 司南誉笑道:“好,我们和柳姐姐都答应我师父了,我师父又答应别人了,所以都不能说,各位大哥一定要我说出来,使我们背信,那便是不义,各位大哥还是不要问吧。” 他嘻嘻哈哈的直讲,一派强词夺理的话,一个人也不能心服一个声音骂道:“自私自利。” 司南誉笑道:“你说得不错,我师父讲的‘人不自私,天诛地蔑,人不自利,天打雷劈’。柳姐姐遭你们这等欺凌,就因为她不失信我师父的话的缘故。” 安洁知道司南誉的本性不坏,现在连讽带骂,大概又动了他的玩心了,道:“司南誉,这里都是我的同门师兄,师姐,你好好和大家说吧。” 安洁温言软话的几句话,司南誉却不得不听,道:“安姐,你要我说吗?” 安洁道:“你要能说的,你都说出来,不能说的,你就告诉大家说你不能说。” 司南誉道:“刚刚有人骂我‘自私自利’。” 安洁想了会儿方道:“我到这里来,听大家都称你做白大侠,听美儿告诉我,你助她破侠谷落石之计,听玲珑手许师兄讲你助他们退蒙面的强敌,我好生引以为荣,我心中暗祷上苍,将来天下称颂侠风义举,提到大侠,再也不必提名道姓,使天下再无第二人配有此种称呼,你何必为这些小事计较。” 司南誉道:“我不管做不做大侠,都要听安姐的话。” 安洁脸红道:“好,你告诉掌门师兄,我去劝柳姐姐。” 安洁劝生气不语的若馨,司南誉遂对白石道长道:“途中遇见蒙面八人,被我们合力击败,我赶去看看他们的下落,那是掌门真人统统都知道的。” 白石微微点头,道:“我们都听许师弟讲过了,这两天你们不来,正在惦念不已。” 司南誉道:“我追踪下去,入夜柳姐姐也来了,因为形迹不慎,被他们以觉,便打了一架,他们的人越来越多,后来用了火攻,我便疏神受伤遭擒,柳妹妹也被人点,倒在地,恰巧我师父来了,便以他几个月来所探知的隐秘,和敌手讲好,他们放人,我师父守信不语。” 白石道长问道:“白大侠功力如此深厚,不知有何人可以使用你受伤遭擒?” 司南誉指着衣服烧坏之处道:“身上烧伤的不谈,脑上玉枕骨一处伤势至今未愈,这是大家看得见的,我能讲的我都讲了,你们若问柳姐姐她能说的也是这些而已,不过她因顾忌我的颜面,所以不说出来罢了。” 五、十三门派选盟主 白石道长只觉司南誉讲了之后,他更加弄不清楚,问道:“白大侠,恕我多问一句,令师是不是要挟他放人之时令曾将他所知隐秘都说出来,你与柳师妹便也因此得悉其内情,知道这一次黑白两道的拼斗,全是那些人的奸计所促成的?” 司南誉点头意示不错,白石道长道:“白大侠从医仙狄师叔习医,又是吴师妹的夫婿,与本门关系何等深厚,可不能算是外人,依白大侠看如何处置才好?” 司南誉道:“自然与柳姐姐说一样,中途罢斗,各自回山最好。” 白石道长缓缓摇头道:“现在绿林魁首梅若望之子梅子豪已经来了,在等我们的回音,武当派掌门人无尘真人出面和大家的约定,后天重九在日观峰上,齐聚各派掌门人,定了时间地点告诉梅子豪,便筹划赴约拼斗之事,以双方仇恨之深,若只凭不悉内情的几句传言便收手,使各派门下终我们几位掌门之世,永远抬不起头来,那是绝对办不到的。” 司南誉也觉烦恼,道:“既然如此,那便去打一场耍耍也无不可。” 他讲出这句话来,全场之人,无不一怔。 白石道长将他左手举起来,只见手上小指新断,道:“我虽然断指,然而只要能知道确实是受奸人恶计的播弄,我可以收手而不收手的话,我愿以天为誓教我余下的九指全断。” 司南誉道:“当时我身落敌手,剑尖指在玉枕骨上,我恐怕为师父丢人,仰头朝剑尖撞去。” 安洁听了低低一声惊呼,司南誉望她笑了一下,似是请她安心之意,续道:“他意存要挟,不欲我死,收剑极快,我仍然受伤晕去,至今未愈,可并不是我贪生怕死,求我师父以他的隐秘来换我的性命,不过既然这样做了,不说我师父威镇天下,便寻常之人也非守信不可。” 白石道长沉思良久,缓缓低头去道:“如此说来,除非三日之内,有人采得隐秘来报,仍然非与绿林订约一拼不可,我派中人都到齐了,便请白大侠回避顷刻,我就此开香堂定了大计,准备拼命。” 司南誉以为他有赶自己走路的意思,拂袖站起,若非方才安洁细语叮咛他半天,他真忍不住要和白石吵了,他一口气吐出来,又咽了回去道:“好,我便回避。” 他回身便走,白石也不留,安洁急道:“你等我一会儿。” 司南誉住足,安洁对白石道:“掌门人议决之事,我一定遵命而行,不过三从四德,我既然嫁了,身为女子,外子要走,我可不能独留。” 她说完行礼,姗姗而行,与司南誉一起退出。 他们走了不远,便见年青的弟子分途去请人赴会,玲珑手许铭先也赶上来与司南誉叙分手之情,他处世玲珑,知道司南誉夫妇心中不乐,所以讲的只是庄中男宾盟沐更衣憩息之处等琐事,司南誉谢了,厅中钟声一下下敲起来,一连九声,许铭先也作别自去。 慈心仙子吴安洁道:“这是九连环,除非得掌门下的允许,派中无人可以不到。” 果然,息了一会,连着又是九响,一会儿又是九响,一下下敲得都声音沉宏悠远,叫人心跳不已。 安洁知司南誉心中不乐,笑道:“这些钟声,每次九响,一共九次八十一响,从第一响开始到第八十一响为止,全派的弟子请长老的去请长老,布置香堂的布置香堂,等到钟声一停,恰恰是一都站好,掌门人开始在祖师爷前面上香之时,我做了十七年的终南弟子,这是第二回听它。” 钟声缓徐有节,一声声飘荡在山谷里面,司南誉的心也之微畅,笑道:“安姐,你怎么说不来又来了,是不是你两位师姐把你拖来的?” 安洁双颊微微晕红,道:“早知如此,就和你一起动身了,我和她们从小玩惯了,我一见面又不好告诉她们不能走的缘故,就被她们一路拖到泰山来,唉,她们年纪不小,和你一般,淘气依然,你走了之后,我又有点想你,所以也就随她们来了,倒走在你的前面。” 司南誉道:“安姐你今天不怪我吧?” 安洁道:“我怪你作甚,不过,你也不要生气,要知终南派上一回敲九连环是第七代掌门人伏刃自裁,今天白石师兄心里也不好过,你须看在我面上,原谅于他。” 这时钟声一息,庄院中一个人俱无,只觉万籁俱寂使人心中不自觉有空虚寂寞之感,司南誉轻轻握着安洁的小手道:“对不起,是我的莽撞失礼。” 第335章 瞻仰 安洁连连叹息:“这一次的钟声,不知是为谁敲的,关内争雄,关外去争宝,两场大战,都是凶险之极的,你快些让我看看,你伤势如何?” 时间在焦虑之中,过得最快,三天已过,正是重九四更的清晨,终南门人一起站在庄院门口送白石道人赴会,这次是掌门人之会,到的人都是一门一派的领袖人物,决定的又都是各派的兴亡大事,赴会的人固然神情肃穆,送的人也庄重沉默。 白石道长谢了同门相送之情,拔步便走,他既然是一派之长,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此会关系不小,他走得沉稳而又迅捷,一会便隐人暗中,逸出各人的视线之外。 日观峰由下至上,都由武当弟子招呼,最后接应的人是武当四剑第二的飞霞子,飞云子回山聚众,他是弟子一辈最长之人,白石道长问道:“令师无尘真人来了?” 飞霞子道:“是的,还有华山的神尼优昙大师也来了。” 此时方近五更,日观峰日犹未出,仍只有天上的数点寥落晨星相照,地下放了十二个蒲团,想来是为十二位掌门人准备的,无尘与优昙站在崖边东望,这时也回身相迎,白石虽然年青,可掌门人是一派之尊,终南也是玄门正宗的名门正派,都各以平辈之礼相见。 一会儿昆仑的水先生,点苍的攀少少,少林的无妄大师,络绎而来,顷刻十二人便已聚齐,东方也有一线红光从地平下直冲九重霄汉,跟着一轮旭日射出万道霞辉爬了上来,将半天密密的彤云,犹如积雪遇见滚水一般,消蚀得不见踪影。 无尘道长是主会之人,见旭日已上,时间到了便稽首为礼道:“各位掌门,我们现在先推定一人为首,再来商议一切。” 各人正待落坐,只听山下一个声音若断若续若续传了上来道:“天纵派掌门赴会。” 他的声音不高,然而远远传来,虽有山风也吹他不乱,若非功力已臻炉火纯青,不克当此。 跟着便半山间迎宾的武当弟子一个接一个的报出他的名号道:“天纵派掌门赴会。” 无尘击掌叹息道:“此人是谁,身法好快,五十丈一个迎宾弟子,他走过其间,只需通报名号的三个字便已有余。” 白石道人听了一皱镅,凝神不语。 最后一个弟子是飞霞子,他只报到“天纵派……”第三个字上,一个丰神丰秀的少年,带了一声划空长啸已经站在十二个蒲团前面。 无尘与白石一起起身道:“是你?” 少年笑吟吟的道:“不错,晚生是余杭白司南誉,师父自称天杀星秦天纵,他不在这里,门中只有我一个人,所以就代表他来赴会。” 天杀星秦天纵,一生虽是杀孽极重,然而并不是黑道中人,武功别寻踩径,却是极高,确有一代宗师的风范,他若要创一个天纵派,可无人能不承认,既然如此,司南誉虽然年青,众人也拒绝不得。 无尘想了会儿道:“好,飞霜你再端一个蒲团过来。” 司南誉落坐,无尘重新开言道:“现在请各位掌门人先推一位掌门为首,主持一切再来商量大计。” 坐中武当无尘是主会之人,华山优昙、少林无妄大师、点苍樊少少、昆仑的水先生,在武林中都声望极隆,各自互相推让,只有无妄大师静静坐着,一言不发,别人推举到他时,他只缓缓摆手,拒绝的意思却极坚决,大家都无法相强。 终南白石道长道:“既然是无尘真人主会,那便请无尘真人主盟如何?” 无尘起立道:“这是各派全体数百人性命有关之事,无尘德薄能鲜,万不敢当,还是请各位掌门另推贤能的好。” 青城派姜进思道:“我有个主意,谁人露一手令得全体心服,寻便推他为长,此去乃是拼命,须是以力服人,各位掌门以为如何?” 众人被他一说,齐都哑口无言,武林中提到武或掌门人负有宏扬派中武学的大任,绝对不能退缩。 姜进思见大家无言,笑道:“既然如此,我不客气先露了,抛砖引玉,敬待各位掌门指教吧。” 姜进思说完抽出兵刃来,原来是一条金鞭,笑道:“青城山的胜地是金鞭崖,本门武功没有别的,鞭法还有一得之愚,我挥鞭现丑了。” 他举手挥鞭,轻轻划过,金鞭也是重兵刃之一,他轻轻划过,很得轻快两字诀,点苍樊少少赞道:“举重若轻固然不易,这一鞭划空如此之迅疾,然而鞭过之处,破空无声,的确难得,天下鞭法,全尊青城,真是其来有自了。” 少林无妄大师道:“姜施主的鞭法固然好,樊施主眼力也不弱啊,鉴赏之精,便足见所学确是非凡。” 少林自禅宗一祖达摩开派,称尊武林千余年,与各派都有交往,得少林寺掌门方丈一语的奖励,姜、樊二人都觉甚为光彩,所以连连客气。 无妄大师微笑续道:“出家人的武学不高,我念一句佛吧,为咱们这一会,祈佛祖的默枯。” 他说完也不客气,念了声:“阿弥陀佛。” 坐中一半之人都觉不解,他这一声佛念得与普通老和尚毫无二致,那是他丝毫不露,不愿做掌门之首,主持杀伐之事了。 司南誉心中也是疑惑未定,却听武当无尘叹道:“大师慈心渡世,当真令人感愧无地。坐中各位掌门都是一生精力都尽量放在武学上之人,试想一想,可能不能如大师这般高声念佛却一丝丝武功都不带出来么?” 经无尘一提,十二人齐声赞叹,都认为武功不再露,大家武学既然都极高,那彼此露一手便各有特长,极难判别高下,当此之时,除非比斗一场才决定得了,然而每人的武功都这样高强,争生死于瞬息之间,十三个人比下来,最少有七人以上的伤亡,所以公认为要以一点不露武功的痕迹,达到返璞归真的境界,那才是真正无敌天下的高手了。 司南誉听无尘点出了无妄大师的功力高深之恨,从平凡之中看出他的不平凡来,心理很有一点钦佩,他此来一半是因为白石道长无礼将他请出集贤山藏大厅之怪,一半是想瞻仰一下被天下武林推崇为泰山北斗的掌门人的真容,并无争胜斗狠之意,心中钦佩,口中便道:“大师返璞归真固然难得,然而真人见人之所未见,也是不易,依小生之见,天下以他们二人为尊了,何妨便从他们二人之中推举一人订此会的盟约呢?” 青城姜进思一鞭引出无妄的一声“阿弥陀佛”,真正变成了抛砖引玉,心里很不是意思,嘴上只得干笑相和。 峨嵋派的掌门后至,是个中年女子,神情冷傲淡漠,冷冰冰的道:“白大侠,你还不曾见过其他之人的武艺高下,怎知便以他们二人为尊?” 司南誉被她顶得一愣,可是这峨嵋掌门人时鉴珊的声音之冷,叫他有火也发不出来。 时鉴珊对她的话能够使人生气,生似毫无惊异之感,续道:“若说返璞归真,阴阳真气有了成就都可以办得到,你怎能断定不是无尘真人与大师同出一脉,因而特中推许呢?” 司南誉的火气被她冷拎的话声一冰,原已消去,这时又气起来。 无尘听了也大不舒服,问道:“时掌门人,你是说贫道心存偏颇,意在偏袒么?” 时鉴珊将小嘴抿得紧紧的,冷冷的道:“我是举例说请白大侠不可替别人出主意,谁高谁下,大家都看得见的。” 她的话也有教训无尘不必多嘴的意思,可是她声音既冷,人又极艳,叫男子发不出火来。 在场的都是掌门人,稍微的不得体,都将使一派蒙羞,时鉴珊的话虽然使人不快,但也使一些人,心怀大快,这主盟之位大家嘴上相刘,其实心里是谁也不让的。 司南誉被她气得愣在一旁,闷声无语,见无尘也被她气倒,他的气反倒消去,笑道:“时掌门人,你骂起人来极美,若能再温和一点,春天便到这日观峰上来了。” 他的话似诚恳而不诚恳,似轻浮而不轻浮,时鉴珊气道:“你说什么?” 司南誉笑道:“我是说大雪山万载积雪之上,有千年雪莲会开花、结实,将春天带去,如时掌门人之冷艳,如能一笑如春花初放,把春天带来这日观峰上,想也不难。” 少林无妄大师缓缓起立劝道:“今天一会,老僧但望各位掌门人,都勿计私怨,共图大计,否则前去赴会,回来的人就更加少了,若以为然,还是暂息忿怒,便依时掌门人之议,各献绝艺吧。” 时鉴珊轻轻“哼”了一声,恢复了她的冷漠,司南誉也不好意思再吵,一笑住口无语。 执着下去崆峒铁指头陀演一指禅功,其他各人也分献绝艺,所出招数无一不是一派的精华所在,聚如此之多的好手于一堂,各献本人武学上参悟所得的秘奥,令司南誉看得心神俱畅,大声喊好。 第336章 教益 他自重逢天杀星授他运劲发力之道,又经历了数次凶险的大战,已经渐渐了解到武学的要旨,现在看了这些掌门人的招数,与他师父三天之内告诉他的拳经剑诀一印证,更多互相发明之处,狂呼喝好,情不自禁之中,武学早已大进。 他“六龙御天”学,意取龙形,所以昆仑水先生一出手他便全神贯注,注视他的变化,昆仑派开派以来,就以“九现云龙”的身法威震天下,司南誉心响久矣,今天才得一见,真是欣喜若狂。 司南誉自己独自闯上山来,以他身法的迅疾,与啸声的强劲,使在场之人慑于他的声势,无一人愿意出言拒绝于他,可是见他不论对那一派的绝技,都一律呼绝叫好,这些人都是一派之长,见多识广,认为他浅薄,都策生轻视之心。 事实上司南誉却浸淫在各派武学的变化之内,别人对他的观感,丝毫不觉,每从别人武学之内,印证得他自己“六龙御天”的妙谛,便手足不禁,形似疯颠一般,这时看了“九现云龙”,乃是与他自创之学,最近的一种,会心之处,更令他情不自己。 须知一人的才智,终属有恨,若要便创一家之学,必定要经过遭逢许多悟解不通的疑难,此时只需一人为之解决一二处难题,已经可以令他获益非浅,何况是集天下的名门大派的神髓于一炉呢。 这乃是司南誉自离海林小筑之后,第一次所获得的奇缘,得益之多,较上次为尤甚,他一派一招的看法,只觉心中的难题一个一个的迎刃而解。 他始终想不通的何以少林一派,以沙门至刚的功夫会称尊天下达千余年之久,看到无妄大师,听到他那一声“阿弥陀佛”,再听无尘的返璞归真一语指点,也恍然而悟,须是至柔固然可以克刚,然而至刚之中本来便涵蕴了至柔,刚柔既然一体,那也就无所谓刚柔的分别了。 司南誉先还有斗嘴闹气的闲情,随着各人的招式愈来愈精微奥妙,他也渐渐丧神失魂般的迷入其中,下意识的指手划脚的模似着各人的架式,发泄他心中妙悟通天的狂喜之情。 此时昆仑水先生早已盘空九折,每折一个身法,坐于原位,还剩下没有动手的便只剩下武当无尘,峨嵋时鉴珊,与司南誉了。 司南誉仍自口中念念有词的指手划脚,自然没有动手的意思。 时鉴珊轻轻将她怀中的一个长园形锦袱打开,取出一面铁琵琶来,说道:“真没有见过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呆小子。” 她不论说话、骂人、还是生气,声音冰冰的都像是午夜寒风一样,司南誉满腔热情忽然被她几句讥讽之话,冰醒过来,摸着头,茫然道:“你说的呆小子是谁?” 时鉴珊理也不理,纤纤玉指,轻轻的调弄手中铁琵琶的弦子,叮冬之声一扬,连少林无妄和武当无尘等几位绝顶高手,也凝神关注,峨嵋铁琵琶的“灭绝神音”,专在不知不觉中伤武林高手的内家修为,谁也不敢轻疏大意。 她的绵袱一去,铁琵琶取出,便有如一阵寒风吹过峰上,琴音一起,更是冷得厉害。 司南誉在茫然这中,好似听到她在骂他,抬头一问,她不理即弹起琵琶来,度曲之时,恃强喝问这种煞风景的事他是不做的,便静心听去。 只听冷冰冰琴音之中,似蕴藏了一团团的烈火一般,在遍身寒颤之中,激起了满腔的热情,连胸中的热血似亦要冲口而出,叮冬不绝的琵琶,听在耳内,却像是敲在心上一样,令人神魂为之飞越。 司南誉听到妙处,只觉得是平生示有之奇遇,这一曲“阳关三叠”,声音从一叠一叠向上翻去,几乎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声音上的境界,司南誉提心吊胆,只怕她的琶琶声音翻不上去,那可真是极为可惜之事。 然而不然,就在他以为绝不可能的时候,琵琶声音已经冲过了障碍,向上翻去,直到三叠完了,才一泻而下,落在那起音的“西出阳关……”的“西”字上面。 时鉴珊将琵琶收好,余音弱弱,犹是不绝,司南誉鼓堂竭声大赞,道:“时掌门人,这种妙绝尘环的琵琶得能一听,岂止是三生有幸呢,若早知时掌门人有这种绝技随身,那便无论如何都绝不敢冒犯了。” 他说完之后只觉天风之中,那琵琶的余音仍自未绝,加上他自己心中方才的极端强烈的感受,情不自禁的轻轻击掌,自语着赞道:“好,好,阳春白雪,留雪停云,这一曲阳关三叠,真是千古的绝唱了。” 他拼命大声称赞,称赞得一个个各派的掌门人愣在那里,只觉得武林催命的“灭绝神音”,居然也会有人叫好,真是奇事层出不穷。 时鉴珊将琵琶松松的拿好,说道:“峨嵋一派,全部以贞女人道,防身兵刃,便是这一面蛟筋作弦的寒铁琵琶,清音一起,取恶蛟之毒与万载寒铁之冷,在冷势变换分合之间,惯于导人走火入魔自摧内腑。” 她是女子不好意思说,蛟筋是取天赋奇淫恶蛟的欲火中烧之像。 好的话到这里,旁听数人内腑微伤的都极为气忿,纷纷詈骂道:“今天讲好是各献一招,并没有说是以招攻人,你让大家在无法还击的情况下,受你琵琶声音的侵害,违约犯规,损人而不利己,还自鸣得意么?” 时鉴珊好像将这些声音都当你是树涛海风一般大自然的声音,完全不放在耳内,等他们声音一停,续道:“我峨嵋自寒山师在武学中别蹊寻径,以寒铁琵琶绝技称尊武林以来,因为它清音一起,敌友同伤,所以被人称做‘灭绝神音’,就此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她整天抱着寒铁琵琶,全身都好象沉浸在冰窖之中一样,脸上双颊也极白极冷,这时去添一丝微红,续道:“我自十五岁内功小成山行道,这一曲‘阳关三叠’弹了三十年了今天虽遇知音,可惜已经晚了,我令我门下武林中薄负时誉的峨嵋七女,来随待白大侠,令她们也可以时聆训诲,得些教益。” 时鉴珊与司南誉方才吵嘴,这些人都是面和心违的,大都丝毫不以为意,经了一曲“灭绝神音”,他们互相大赞起来,却令人一齐大惊失色,尤其时鉴珊的话备致倾倒之意,绝不类她平日的冷言冷语。 所以同时朝他们两人看去,只见时鉴珊的脸上,那一丝微红,化而为一圈薄晕,又淡淡的消失得无影无踪,司南誉却起立逊谢道:“时掌门人,这绝不敢当。” 时鉴珊也怀抱着琵琶起身道:“这是峨嵋寒山祖师的遗训,并且又是我感谢知音的意思,白大侠不必客气了。” 她的语声在讲客气话的时候,也还是不改冰冷。 司南誉听了她的琵琶之后,知道她冰冷的声音之一中,自有满腔炽烈的情感,不再介意她冰冷的语气,笑道:“听时掌门人的琵琶之后,使我悟解到天下任何事物皆无止境,只须鼓起勇气,向前冲去,就可以超越那不可知的障碍,达到前人未致的妙境了。” 时鉴珊拦道:“白大侠不必客气,唉,可惜晚了。” 她极端白洁的脸上,一丝微红又一闪而隐,司南誉心中的敬佩真不足以言语形容,深深谢道:“那便添颜敬如掌门人之命。” 无尘与司南誉初见便觉看不透他的深浅,见他浅薄无知的为每一人叫好,才微生轻视之念,忽然在一曲“灭绝神音”之后,时鉴珊在如此的敬佩,看他面上神光湛然,可见时鉴珊所钦佩的不仅是知音,而且也是那深不可测的内家修为吧,他想着不由微微皱紧了眉头。 无尘是筹主此次聚会之人,循例是最后一人献艺。可是司南誉上山之后,全神费注在各人的绝艺的变化上,无尘功力较深,看出他是在为自己的初创的绝艺在寻觅一条出路。 司南誉如此沉浸武学之中,他自己就不便出言催促,所以缓缓站了起来,走入场中。 司南誉已经看出趣味来了,这无尘曾以长拳起手一式,杀了全胜,令他惊骇不已,这最后一人的献艺他更加不能放过。 只见无尘轻轻的道:“我武当长拳太极十三式,因为浅而易学,流传较广,武林大都耳熟能详,也不过是合五行的五式与八封的八式共为十三式而已,贫道现在以中央戊土中定一式,请各位教正。” 他话说完了,他旋身一转的中定起首一式也演完了,令人觉得他的招式浑然一体,出不知所从出,收不知其从收,可以说他是一招未发,也可以说他是无数伏着都已隐隐发出。 司南誉看了再也忍耐不住,开口问道:“无尘真人,你这一招之后究竟有多少伏招相随?” 各人招数上的隐秘,是大家秘不告人,认为与自己生死存亡有关的,也只有他才问得出来。 第337章 观摩 无尘想道:“本派受绿林如此大辱,若不得盟主之位,前去复仇雪耻,只怕难免派中的伤亡惨重,想夺主盟之位,若不能以绝艺镇住各人,在各人都各有绝艺献出之时,纷争岂有已时。” 所以想了一会儿,便即答道:“我武当三丰祖师创艺,一共有十八字诀,第一字是‘残’忍的残字,务期以静制动,一发便以雷霆万钧之力,一举奋破敌,只要动手便绝不留情,所以起手一式最是凶悍精锐。” 司南誉曾见他掌毙全胜威势,听了更觉得感受之强。 他说话时微微一顿,加重了语气道:“伏招应周天的尺度,共有三百六十五招,不过能发出多少招,那就要依各人的功力深浅而定,依各人的禀赋与天资,大概一年的修为可以有一两招吧。” 无尘以掌门之尊又有一甲子以上的修为,他已经无异将他一招之中所含的伏招告诉大家了,在场都是高手略加忖度,便可知道自已是不是无尘这一如的对手。 他说完之后,众人一齐陷入沉思,若无妄不肯就主盟之位,以无尘这一招之狠,大概非拥他称尊不可。 华山掌门神尼优昙道:“现在还剩白大侠了,请白大侠也赶快施为吧。” 司南誉本来无意争胜斗狠,为好奇和与白石闹气才独自闯上山来,现在别人请他献艺,他顿有不知所措之感他唯一的绝艺“六龙御天”,纯以随机变的变化为主,并无一定的招式,他闻神尼优昙之言,想了又想,还是一招也没有想起来。 他抬头见大家都在等他遂信口道:“我武艺肤浅,倒是念书时对庄子的南华秋水之篇,还略有心得,我背给大家听吧。” 他的深浅,无人看得透,似乎是时弱时强,而真正正式武林高手,也并不是非要动手才分得出他的高下,他说要背书,大家是听之而已,由他去背。 庄子是道家书,南华秋水之篇其中析理性命之学讲得不少,玄门的掌门人像无尘、白石等等不用说,其余各人听了也都耳熟能详,听他背来,并无特别令人惊异之处,只觉得抑扬顿挫,还悦耳好听就是了。 司南誉背到一半,却令人一起注意倾听,改容相向,因为他一口气始终未息之故。 内家炼功,这气脉悠长,最足以看出一个人的深浅,他庄子念得好固然不易,一口气如此之绵绵不绝,轻重有致,即使他念的是“百家姓”,“三字经”座中之人也非起敬畏之心不可。 司南誉背完了,朗朗书声,悦耳之处,也不在寒铁琵琶之下。 此时十三人各献一招已经献完了,谁也不曾服了谁,都认为:“你固然不错,我也不差呀!” 所以司南誉的书声一停,竟是半天无人说话。 司南誉见他们每人都这般如临大敌一般,有些好笑,遂笑嘻嘻的道:“每人一招都演完了,依学生看来,功力虽然略有深浅之分,然而招式的变化却都各有独到之处,难以判别优劣。” 他这几句话,使一大半人称心,司南誉见大家都以他的话为然,续道:“这招式是各派的独得之秘,既然判不出高下,那功力么,掌门人的功力可不足以代表一派之中最高的功力,若据些凭断他所掌一派门户的高低,恐怕不能令人心服。” 无尘微感不悦道:“依白大侠之言,我们各献一招,是等如儿戏,毫无用处了?” 司南誉知道所发招式以他最狠,自己的言论一定不得他的欢心,他也不以为意,答道:“真人息怒,小子年轻识浅,这一会许我参与已经不胜荣幸之至,哪敢再妄肆主张,不过想到主盟之人要担当各派的首领,这一会后,任重道远,若非是全体心服口服之人,还不如不选取的为是。” 无尘心想:“这毛头孩子胡言乱语,投合了大家之所好,自己若再坚持下去,必定使其余十二人一齐不快。” 他想到这一点,遂道:“依白大侠之言,莫非要毫无结果的就此散了么?” 司南誉笑道:“我哪里敢如此狂妄,不过别人不说,若以终南派而言,现今掌门人白石道长的太师叔野叟田莫野,曾经在抱犊崮狭谷之内手劈万担飞石,令人钦佩不已,派中有如此高人,若仅以白石道长的功力为准,只怕不能令终南派心服。” 白石道长被司南誉明说他功力不行,不觉脸微微一红,可是野叟是他太师叔,他也不能反驳说司南誉说的不对。 华山掌门神尼优昙道:“便算这一次各人一招不计,这主盟之人却是一定要选的,白大侠可有良策么?” 司南誉微微一笑,正想想个调皮主意来大闹一场,热闹、热闹,却听峨嵋时鉴珊冷冰冰的声音道:“若说良策,我已经有了,便推白大侠为主盟之人。” 她此语一出,大家都等着他两人的好戏,司南誉的表现虽然不凡,可是他年纪如此之青,居然要做这十三人之中掌门之中的掌门,这句话讽刺的意味便甚足。 司南誉站起身来,脸微微红着,摇着手道:“不可,不可,时掌门人千万不可如此玩笑。” 大家对司南誉的只有微羞,并无嗔怒,已经甚为奇怪再看时鉴珊时,只见她冷冷的脸上,却也并无丝毫玩笑的意思,这才微微惊异起来,神尼优昙道:“时掌门人,你说的可是真话么?” 时鉴珊道:“自然是真话,方才我一曲琵琶,受伤的不说,其余各人也都戒慎戒惧,如临大敌般才支持过去,只有白大侠一人能够浸淫其中,而忘情物外,我命门下峨嵋七女以后追随于我,难道也是玩话么?” 少林无妄大师沉默许久,也道:“老衲要守沙门戒杀、戒贪、戒嗔等戒律,与这盟主一席主持寻仇拼命那是绝缘了,可否据此说几句持平之论。” 无妄这一说等于已将他自己置身事外,大家都道:“大师请说。” 无妄道:“若以老衲看来,招式之超绝,似要以武当无尘道友,与昆仑水先生为好。” 他以少林方丈掌门之尊说出这样话来,众人心里就是不服,也不愿无礼反驳,无尘与水先生都起立谦谢。 无妄续道:“若以功力深浅而论,老衲却以时掌门人推许的白大侠为高。” 他此言一出,顿时令人大惊失色,时鉴珊推许司南誉,大家都认为她是女子因司南誉丰神俊爽之故,特加好感,无妄大师也如此说,那便绝非是儿戏之言。 无妄见大家的神态,惊异多于钦佩,微笑,续道:“无尘道友曾经谬赞老衲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了,白大侠琅琅书声也同样无一丝火气啊,而且气脉悠长,确在老衲之上,诸位施主以为如何?” 大家被他说得呆住,倒并不是不信的话,只是觉得要把如此年青之人列为绝顶高手之林,总有什么地方,不对胃口似的。 司南誉自己起身道:“大师的奖掖后进,性情可感,只是晚生是来藉机观摩各家绝艺,一开眼界的,却绝不敢当如此厚意。” 崆峒铁指头陀叫了起来道:“这酸丁有什么好,我不服。” 无妄微笑不改,缓缓的道:“老衲举出这三个人来,也只是一已之见,并无有使各位信服这意,若不以为然,便另寻别人亦可,若以为然,那么便各出难题相考,包括了武功与各种应变的杂学在内,从三人之中选出大家的盟主来。” 无妄此话说了,大家又觉心气微平,心想:“试试再说,三个人行与不行,其权都操在自己手上。” 铁指头陀人极鲁莽,大声道:“好,酸丁若接得下我的一指禅功,我便服了。” 他也不客气,气鼓鼓的站起来走到司南誉身边道:“这是试你功力的深浅,是否如无妄大师所说的那般深不可测,我出招,你可不许躲。” 司南誉先时以为他行动鲁莽,人一定有点傻,这才发觉天下的傻人实在不多,就以这铁指头陀而论,不把便宜占足了,他还不肯动手。 他上山虽然不是意与人争斗狠,然而事到临头,要他逃避,他也不肯,起身应战道:“我可以接你一招,不过要把五官和全身三十六处大穴死穴让开。” 这铁指头陀的一指禅功,大家都看见的,隔空一指,能够碎石如粉,聚全的劲力于一指,比拳打掌击要厉害得多,司南誉出言接受了他的挑战,大家也就不再反对他列入三人之中。 这铁指头陀说他莽撞却不莽撞,说他不莽撞,却又鲁莽之极,司南誉说完了,他既不应声,也不点头,却一指直向司南誉胸前点来,他来势又凶又快,然而指尖并不在穴道之上。 司南誉只得运气而受。 忽然只觉得点处一阵古巴麻,他握了拳不能还手,实是难受之极,便觉全身的气血直向被点之涌去,似欲破体而出一般,他第一次硬挡如此高手一击,心中也甚是疑惧未定。 第338章 推举 这铁指头陀却一惊较他为甚,着指处正在得意,忽然反弹之劲直撞而回,其势迅疾,绝不较去势为慢,他收手后跃,落地之后仍然退了一步方才站稳。 他们两人相对站了半天,司南誉不语胸前有着指之处,风过之时露出一个见肉的铜钱大的洞来,铁指头陀与他相反,哇哇的叫了半天,直是看他自己的手指。 铁指头陀看了半天,又吮了一吮他炼功的手指,笑着道:“酸小子,邪门儿,还好禅功未破否则非和你拼命不可,算你运气好,你名下崆峒派算一份吧。” 场中由无妄指定的高手,是无尘、水先生和司南誉,却以对司南誉不服气的最多,经此一来,群雄慑服无言。 半晌,点苍樊少少道:“白大侠,我有一事请问。” 他们既然承认无妄所言,司南誉是三个高手之一,便不得不承认他也是可能的盟主,故而出难题之先,礼数周到,言语恭敬。 司南誉是逼上梁山了,现在再退缩,那等于是怕了各人的挑战了,见樊少少请问,笑关应道:“樊掌门人,不必客气,有话请说便是。” 樊少少笑道:“我点苍有一种弹指金丸,发出之后,善于因风转折,被袭之人,不论是避还是挡都不妥,请问白大侠,要如何破解才是正着。” 司南誉想了一想,也不知如何破法才是,遂道:“我出道未久,不曾见识过这一门绝艺,樊掌门人可否令我先开眼界,再思索破解之法么?” 樊少少不言,屈指而弹,金丸随手而飞,在山石之间回环碰跳,十数转之后,又回到了他的手内。 司南誉见他力道用得如此之刁钻,鼓掌赞道:“好指法,好指法。” 他赞完了便知道不好,现在是只能等别人来赞自己的,若赞别人,这弹指金丸破了,便有自夸之嫌,若不破,那就更加难以下台。他想到恨处,一掌向旁边挥去。 他玄门罡气已成,经天杀星一指点,内五行真力外发已经不成问题,恨时发掌,潜俱全力。这一掌击在身旁小树之上,他自己无觉,随又陷入沉思。 只见樊少少半天无语,叹道:“佩服,佩服。” 司南誉不明所以,不过别人在讲:“佩服,佩服。”那自然是表示难题已经破解,所以客气道:“哪里,哪里,真是贻笑大方。” 大家顺了樊少少的目光看去,只见司南誉方才掌击的小树,树身纹丝不动,枝上的树叶却飘落一地,仍然断断续续向下落之不已。 这聚会之地,是无尘令手下弟子扫净了的,此时一地树叶落在那里,令看的人都触目惊心,只见有的一片焦黄,有的却碎落如粉,有的却断处如刀斫一般,与普通运内劲震落者大不相同。 一会儿便见小树光秃秃的一叶不剩,临立在秋风之中,就如严霜突降一般,有一种肃杀之气。 时鉴珊轻然慢弄,弹出她怀中琵琶的几个不成曲调单音,她“灭绝神音”虽凶,座上都还可以抵受,何况几个单音不成曲调,威力也是不减,然而加上目前司南誉骇世的内功加在各人心上的重厌,便顿然令人有不可忍受的感觉。 铁指头陀首先怒道:“你别吵!” 时鉴珊轻轻将琵琶仍自收入她的绵袱之中,并不答话,她的脾气如此之温顺,真是从所未有之事。 然而声音一去,时间却如同凝缩在这一点了一般,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半晌,华山优昙神尼叹道:“内五行真力合运能够劲达枝梢绿叶之上,而且金、木、水、火、土,五力相合相离有如此佳机,的确已到菲夷所思之妙境,便天杀星亲临,恐也不过如此吧。” 地下落叶,微微焦黄的是心火之力,筋络全毁的应该是肝木之力,至于碎如细粉的,那是应的肾水之力了,这无意之中的一掌,实在是最足以表现司南誉实力的一招。 由无妄指定了三人,大家却齐向司南誉为难,那是看他年青可欺之故,铁指头陀伏输,也还罢了,樊少少的弹指金丸被司南誉不声不响内五行真力合运的一招破去,却令在场之人,对这种超出人力以上的功力一齐有在武功上不得不服输的感觉。 在场之人无一人没有称尊天下的雄心壮志,所以这一种不得不服轮的感觉,便有如毒蛇啮心一般的令他们有无恨痛楚之感。 此时,已经日正中天,太阳直直照在他们身上,各人心境沉重,对他的炎威,一些不觉,山风吹起落叶,零零星星的飘在各人身前。 “沙沙”的微声,便好似大自然对天下所有对他伟力无法抗拒的识讽一样。 半晌,无妄问道:“白大侠,老衲心中有一事不解,想请问一下。” 司南誉自己也由各人呆愣,明白了以玄门罡气上的成就,以内五行真力合运,一招所破必不仅止于弹指金丸而已,听少林无妄问他,他恭敬答道:“大师肯于赐教,感谢之不暇,就请吩咐罢。” 少林方丈大师无妄合掌当胸,念了声“阿弥陀佛”道:“请问白大侠,生米煮成熟饭,便怎么办?” 司南誉的身世,无妄以少林方丈掌门之尊,岂会不知,兼且他上山之后,生似局外人一样,毫无夺这主盟一席的心思,不过现在时势所趋,却全体不得不拥他为首了,他这一问,实在是内含劝戒的意思。 司南誉知道无妄的话中隐蕴禅机,想了一想,答道:“生米煮成熟饭,便把它吃下去。” 无妄是问他一个人种了因之后,要怎么办? 司南誉答“生米煮成饭吃下去”,那是说既然已经种因,便当结果,不问自己心内的原意为何,现在既然要去接掌这掌门之中的掌门的主盟一席,自当好好做去不负大家的期望。 无妄问这一句机锋,是认为盟主一席,若以武功而论,已经非他莫属,问一句一则是看看他的聪敏,一则也点醒他勉力从公,不要半途而废,负了众人推举他的好意。 无尘与水先生也自知,其力不足以抗司南誉,无尘沉吟半晌,见无妄之后,并无他人再问,遂道:“白大侠,贫道与医仙有旧,前日还曾见面谈你的事情,现在看到故人子弟,有此成就,自然替你高兴,这一回我武当倾派而出乃是百余年未有之大事,报仇雪辱,那是绝不能轻忽的,你若能承应这一件事情,我便令他们听你节制,共囊武林大举。” 司南誉心想:“武当其他弟子的伤亡,都是拼斗而亡的,算不得什么羞辱,有仇报仇便是,唯有抱犊崮水月庵之事,令他们隐痛在心,不过全胜已被他杀了,阴主其事的断魂落魄掌屠元庭,又已经毒发身亡,剩下来的丽水、妙月,他已经答应花如玉不追究了,而且替他下毒屠元庭,其仇也应该可以解去。” 他想了之后,答道:“道长放心,此仇此恨自然必雪,倾派之众由晚生来节制,那万不敢当。” 众人见他将武当倾派之仇,一口应承,都有骇异之感,司南誉继道:“晚生蒙长者期许,自是荣幸之极,然而年轻识浅,如说就此主持天下武林的生死的大事,那是万万不敢的,若蒙不弃愚顽,令我充作各位掌门之间的连络之人,以便齐心合力同去赴会,已是无限庆幸。” 大家见他十分谦虚,对武当一派的大仇又一口允承,心虽不能全服,气已微平,无尘、水先生、司南誉三人之外,以无妄大师为首,都已经默然颔首承认了他的地位,现在无尘又已退出,水先生道:“白大侠方才曾模疑我的招式,颇能得其神髓,请问可是天杀星秦大侠曾授近似以龙形为主的招式么?” 司南誉心想:“师父招数未授,然而天心双飞环若非他令自己记在心中,纵有期缘也悟他不了。” 所以答道:“是的,可惜尚有许多诀窍之处,因年龄所限,尚未悟解,刚刚看到水掌门人的,‘九现云龙’恍然了悟不少,以后日常亲近,讨教之处正多呢。” 水先生忽然大声道:“天心双飞环何在?” 司南誉入江湖以来,看大家对蛟丹参王不惜舍命相争,对他身怀异宝之事,已经倍加小心,此时被人从他的招式上起了疑念,忽然而问,颇有措手不及之感,茫然问道:“我必须回答你么?” 他此话已经自承他是知道双飞环的下落了。 水先生一脸又惊又喜的神色道:“本门祖师因此环而创‘九现云龙’,其后的每代掌门人,若天资过人也都可以因环而对‘九现云龙’的招式,有有所增益,自从失落之后,已历三世,本派弟子在江湖行走的没一人不倾其全力加以搜求,白大侠若能赐告,全派上下都感大德。” 他说得如此情急,谁也明白,若司南誉不允,顷刻便起纷争。 司南誉方才一句虽是问他,其实也自问,心下暗暗忖量:“此环可以保安姊的红颜永驻,益气轻身,到底要不要告诉它的下落。” 第339章 袒护 白石道长心中对他原就不能释然,此时乘机问道:“请问白大侠,大侠的功力所以达到这种超人的境界,可也是因有此种天材地宝相助之故么?” 司南誉也不知如何不欢喜这终南掌门,却也并非全是因为他会藉口将自己请出大厅之故,听他问话,语气颇为不善,笑道:“不知掌门真人殷殷垂询这一点有何见教?” 此时心中最急的是昆仑水先生了,失落三世的至宝,忽然有了端倪,若有此实,那关外的参王蚊丹真也不在他的心上,听白石插口,不觉看了他一眼,微有增恨嫌恶之感。 白石却不觉,对司南誉道:“无妄方丈大师曾经评定十三人之中,以白大侠,无尘真人与水先生为高,现在武当无尘真人已经放弃,水先生似亦有放弃之意,这主盟一席便非白大侠莫属了,既然如此,贫道问一问,既可以解心中的疑难,白大侠,破解之后,又可以令终南一派心服口服,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司南誉心中也是烦恼不堪,暗想:“这盟主什么的,又不是我要做的,是你们破推上来的,居然想藉此欺弄我么?” 司南誉恼恨未答,却令十二人一起凝神着急,连对司南誉全心钦服的时临珊,也微生一点贪心。 司南誉想了又想,道:“这天心双飞环我是自小带着的。” 众人听他好似仍将此环带在身上,都将屏息而止的呼息,微吐了口气,虽是声息极微,发觉之后,也都微觉不好意思。 司南誉又想了半天,继道:“听我师父说,此环每一出世,必定引起江湖劫运,所以嘱我带好之后,永远要谨慎从事,不得对他人言讲,我也始终属遵训诲,所以十余年来,外面一点风声都没有。” 司南誉缓缓道来,听的人都静聆不语,他继道:“我幼年体弱多病,若非此宝,根本无望炼功飞武,近来我玄功小成,那是已经完全无须了。” 他语气之中,对此环似有放弃之意,大家听了身是凝神一志,司南誉笑道:“昆仑掌门人水先生讲是昆仑派的,我师父说是他的,我从我师父手上得来,等我问过我师父再说吧,为这种天材地宝,在天地间是本无一定的得主的。” 白石道长微微哂道:“贪道初见白大侠,便想以如此年青,却具有如此之高的武功,必定出于苦习之功,与芝华之才,这苦习、‘芝华’二者得兼是武林罕遇的奇逢,谁想却是因异宝而自重呢。” 司南誉被他讥讽得不由不生气,怒道:“我如何习得武功与我武功深浅有关么?” 昆仑水先生已经是忍耐了又忍耐,见白石仍有还言之意,插口先说道:“白大侠请问令师现在何处?” 司南誉只觉气受大了,道:“请问掌门人,今天是订盟日观峰呢?还是天心双飞环大会?” 水先生胸色微变道:“我昆仑一派,虽然不才,眼见得师门重宝有讯,确绝无不追究之理,白大侠既然将此宝来源推在令师头上,那便请将令师行踪告知,我水某自信并无失礼之处。” 司南誉道:“天心双飞环师父已经给了我,那便由我作主,我白司南誉不才,却也不敢将事情推到师父头上去,由他作难,你寻我也是一般。” 水先生沉声道:“白大侠是不肯讲令师的行踪了?” 司南誉不答,点首示意。 水先生道:“白大侠可知天心双飞环的来历么?” 白司南誉笑道:“它的来历我已经讲过了,是我师父给我的。” 水先生静静的看住司南誉,半晌,回身对众人道:“今天主盟之人,如此之重宝而轻义,诸位以为可以令人心服么?” 他此语极具煽动之力,果然纷纷低语,多有不服之念。 司南誉笑道:“好,既然大家不服,我又不曾请大家服我,那便就此一拍两散,大家走路!” 这掌门之中掌门地位何等荣宠,他如此的不看在眼下,却令大家一怔,很为惊奇。 司南誉从蒲团站起,弹衣整冠,团团一揖,回身就走。他走得如此毫无留恋,却令大家心中都有曲终人散的寂寞之感。 无妄大师起立相拦道:“白大侠留步。” 司南誉笑道:“不知大师有何吩咐么?” 无妄大师道:“白大侠此宝虽然贵重,终是身外之物,你玄功既成,无所用于它了,如此宝爱于它,可有其他的缘故么?” 司南誉点头道:“不错,天心双飞环即使是普通顽石琢成,我也不能将它给任何其他之人。” 无妄大师微微叹息,转向大家道:“天材地宝之所以贵重,是因为他对人能有极大的助益之故,若为此而伤损性命,可是本未倒置,智者之所不为的,不知你们可肯听我一言。” 司南誉真的要走,不仅他们赴会的好手弱一个,以他功力之高,若去助了绿林,那真是大堪忧虑之事,现在无妄大师出面担任调人,司南誉与各人齐道:“大师请说。” 无妄道:“这天心双飞环每出世一次,与现在大家舍命而争的参王蛟丹一样,都是武林的杀星,主人究竟应该是谁,迄今并无定论,经昆仑而言,也只是所得次数与时间较多,而每代掌门人又多能从其中两条飞龙幻影,多所解悟罢了。” 昆仑水先生大是不服,抗声道:“大师何出此言,莫非要坦护于他么?” 无妄举掌合什,道:“水掌门人息怒,且容老衲述完再说吧。” 水先生停口,无妄道:“此宝现在既然由天杀星秦大侠给了白大侠,除非他自愿拿出,别人可是难以强迫,不过白大侠既有此宝,那蛟丹天赋奇淫之气不说,可否立一誓言将参王取得后,由终南医仙炼丹一炉,由—天下武林同享呢?” 铁指头陀道:“我们怎么能信他必能将参王取得?” 无妄道:“阴极而阳生,那参王既是纯阳之至宝,生处必在极寒之地,除去时掌门人长伴寒铁琵琶之外,谁能既御恶蛟侵袭,又可下手掘参?” 时鉴珊也叹道:“恶蛟所在,除非有大有力之人守护于一旁,我们女子是不能去的。” 白石道长道:“我们怎知他得宝之后,不再据为已有,而肯让给大众?” 无妄微微叹息道:“老实说,老衲也是不知,不过猜想之中,参王并非他必须不可之物,且可免天下扰攘对他身怀双飞环的觊觑之心,他既然立誓不取,总也有几成可信罢。” 一个人绝不会一生连一件亏心无理之事都没有的,若对这些历尽沧桑的掌门而单言信义的信守不渝,那是谁也不肯相信的,便是无妄既以怀念理推论,却在不可信之中,又令人起了可信之心。 昆仑水先生见群情已去,似只待司南誉的宣誓了,心想:“他誓一宜兼以大公无私的身份主持夺宝之计,主盟一席便是非他莫属,天心双飞环提也不要提了。”他心中如此想来,脸色不自禁的愤恨。 无妄轻轻掌声,道:“老衲也知此议不能尽如人意,至于水掌门人与白大侠,之间的争执,且等见了秦大侠,再由天下武林公平论断好么?” 白司南誉对无妄甚为敬佩,听他讲得有理,又想到自己若就盟主之位,对两道恩怨,或许可以化解,那么所知隐秘之事,虽不说出也不妨了,遂道:“参王我可以不要,这是可以对天盟誓的。” 他举手盟誓,场中各人都微有钦佩之色。 司南誉又笑道:“那天心双飞环却是我与内子定情之物,绝不能交与任何外人的。” 水先生满脸愤恨之色,司南誉想了想又笑道:“内子现在怀有身孕,不论是生男还是育女,将来我以双飞环作订聘或是答聘之物,水掌门人若果然有意收回师门至宝,那么从现在起,令全派弟子遍搜天下灵慧正直的男女童婴,由我亲自察看选出一人,由水掌门立他为下一代的掌门人,那么此宝就回昆仑了。” 这指腹为婚之事,在中国通行了数千年,司南誉出这个主意,可无人以为他有何荒谬之处。 司南誉见大家的神色都松了下来,他也轻松了下来,老声老气叹了口气道:“这天下为人父母的心,那恐怕都是一样的吧,从他没有降生之时便要替他算起,不知要如何宠他爱他才好。” 他似真似假的说着,声音里的疼爱,不仅有父女对子女的疼爱,并而有老人对孙子的疼爱之意,大家不由一笑。 司南誉正容对水先生道:“你若同意,便以十年为期,我们三击掌订约吧。” 水先生微疑道:“你此话当真?” 司南誉道:“我师父一生信守不渝,每能令敌党在下知不觉之间对他钦佩不已,我是他弟子,也要学他一学。” 水先生沉思一会,毅然与司南誉击掌道:“好,这太行山一会我是昆仑不参加了,就如你之言,去迎接那下一代的掌门人。” 司南誉笑道:“那可不成,才订了亲,便由亲家来拆台么?” 第340章 相烦 他就主盟之位已经极为明显,水先生要走,可是虽无拆台之意,确有拆台之势。 昆仑水先生以至宝可回,这是可以告慰于列代祖师之前的,极为感奋,击掌道:“白大侠既就盟主之位,那自然全凭白大侠的吩咐行事。” 司南誉笑道:“那也不必,掌门人自己酌量而行好啦,大家若果真要我主盟,我还是依原意作各派之间的连络之人,各派的门下自然仍由各位掌门人自行掌管。” 无妄大师道:“各位掌门若无异议,便请白大侠主持,订定我们赴会的盟约,日影西斜,只怕人家梅少主要等得不耐烦了。” 这一次主要争执的只有夺宝与复仇二样,司南誉已经解决了一大半,就是有心里反对的可也说不出嘴来。 水先生起立道:“水某原来因白大侠年青,那是很不心服的,现在心服似乎又有恨晚之叹,想来诸位也定有同感吧。” 他说完勒须“哈哈”一笑。 司南誉起立,十二人也随同起立,司南誉指日为誓道:“今天重九一会,我十三派掌门共聚一处,就以日为誓,赴会夺宝,齐心协力,若违此约,神明共鉴。” 司南誉盟约已毕,他回身时,十二个掌门朝他微微一躬,司南誉也还了深深一揖。 铁指头陀道:“酸丁作盟主,我是称你作酸丁,还是称你作盟主?” 司南誉道:“那也由得大师父高兴了,欢喜盟主时便是盟主,欢喜酸丁时叫酸丁也不妨。” 铁指头陀道:“看在你受我一指禅功的份上,还是叫你做盟主吧。” 司南誉觉得这头陀虽是一派之尊,却不脱憨气,笑道:“那小生就生受大师你的美称了。” 司南誉的盟主之位既定,跟着大家便商量赴会的日期和人数地点。 司南誉心想:“师父答应过的不可将所知所悉告知他人,我可没有将所知所悉,告诉给第二个知道的人,但是也断没有由自己带着头,眼看双方两败俱伤的道理。” 他忖量了半天,遂道:“各位掌门若尚无一定的地点与时间,这件事就交给我吧,待我与梅少山主商定了,再着人依次前来通知,反正只要不误出关的行程便可。” 峨嵋掌门,拨她的琵琶道:“那便散了。” 在家齐都看着司南誉,司南誉恭身一揖相送,他现在是十三派这盟主,与上山时的地位大不相同,各人都略致寒喧数语而别。 峨嵋掌门时鉴珊走在最后,司南誉陪了她缓缓一起下山,她对司南誉道:“我峨嵋一派以女子纯阴之体,更辅以寒铁琵琶,普通人练功,强修急炼怕心火入魔之危是丝毫不存在的,你知道么?” 司南誉赞道:“难怪你阳关三叠一起,连无尘真人,无妄大师一起皱着眉头坚苦抵受,原来确是你内功甚高之故。” 时鉴珊低嘘道:“不错,我派内功进境是较他们快些,所以我虽年青,内家修为比他们却并不稍逊,可是进境也就到此为止,再也难以进步,那全身气脉原由阴阳二气相合而成,有许多非纯阴之气可解破的玄关之窍,再也冲破不了。” 她声音是冷冷的,加上这声低嘘与衰颓的口气,令司南誉顿起侠士仗义之心,问道:“时大姊,不知我可以助力么?” 时监珊道:“此事甚难,你须想定了不后悔,然后再答应。” 司南誉沉思半晌道:“我已经想过了,不论有何种困难,我一定身任其难,替你办到,不过也望你提出之先,先想一想,所提的要求虽难,确是人力可以办得到的才可。” 时鉴珊道:“那自然,害你失信对我并无好处,我下山就命门下七女前来追随你,要请你践约时,我自请她们告诉你。” 她说时又冷又白的脸上,又现出一些红丝,便好似冬日的夕阳照在一冬积雪之上一样。 司南誉微微有些疑惑,道:“是要借用天心双飞环么?” 时鉴珊双恢复了她的冷漠道:“不是,当时我也曾微起一丝贪心,可是若用此宝补我功夫上的缺憾,绝非短时内可以秦效,你现在已经给了你的妻子,将来要给你的子女,这天心双飞环也就不能说再是你的了。” 司南誉与相交未久,可是也知道以她功力的深浅与怀中琵琶的寒冷,她脸上那一丝丝微现即隐的微红,必定是她心中极端难以克制的情感,才会得如此。 他曾静心欣赏过她的一曲“阳关三叠”,知道她冰冷的外貌之内,必定有一团似火的热情,所以心中越添好奇之念,笑道:“既然不是双飞环,我也猜不出,到底是何事需我相助了,不过只要我相助之时,时大姊不必客气就是。” 时鉴珊轻轻点头,意似应允司南誉的嘱咐。 司南誉又问道:“时大姊,峨嵋一派息在什么地方?” 时鉴珊道:“在泰安县招商客栈之内,白大侠要来看望么?那我就不命门下七女自己摸上集贤山庄去了。” 司南誉和她谈这些琐事,原是闲聊以遣沿途沉寂的意思,听她这样问,似有相邀之意,遂笑道:“时大姊若不嫌唐突,那么我明天亲自前来告知赴会所约定的时间和地点吧。” 时鉴珊轻轻的道:“若只为此事那便不敢相烦。” 司南誉笑道:“若不只不此事,便敢相烦么?” 时鉴珊也停身,回眸看着司南誉,问道:“你话中是否还有其他的意思?” 她的话声冷冰冰的,从声音里听不出一点她心中的喜怒哀乐。 司南誉沉思了一会道:“我是想时大姊心中似乎很有隐秘之情,我自忖庸才那是无从窥测的,不知明天来访,时大姊肯否告诉于我?” 时鉴珊既不答“是”,也不答“不是”,只是缓缓向前行去。 她并不答他的问话,却道:“你可愿再劈一掌在路旁小树之上,要与今天上午无意之中内五行真力合运的那一掌,完全相同。” 司南誉不知她的真意云何,应了她的话,沉气凝神劈了一掌,果然树叶“沙沙”落了一地,与前一掌并无不同这处,司南誉疑道:“可有什么用意么?” 时鉴珊仔细看了落叶道:“你这一掌是人力所为,然而深秋已至,那遍天下的树叶受秋风与寒霜之逼,不久也一定会自行飘零而下。” 她感慨之极,真是何幽怨之深啊? 司南誉年方少壮,对此却体验不深,笑道:“一叶知秋,或许也就是这个意思,人力终究是有限的,我掌力再好,一株株的劈去,终属有限,但是当它自行飘落之时,所见虽仅仅只是一叶,却同时定有千千万万片落叶向地下飘去。” 时鉴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要看看你内五行真力,修为深浅到底如何,我令峨嵋七女追随于你,何者是你之长,何者是你之短,也要告诉她们,我若付托得人,便有回山之想了。” 司南誉微惊道:“时大姊为何也要如此,峨嵋泰山数千里迢迢而来,一事未成,竟欲归去么?” 时鉴珊道:“你怎知我一事未成?” 司南誉老老实实的道:“不知,不过赴会夺宝两件大事都才刚刚开始,若说便即回山,总有其他的缘故,既以你门下七女相托,可以赐告么?” 时鉴珊挥手也轻轻劈断一棵小树,道:“这也算是一个约言,将来自会告诉于你。” 司南誉想来想去想不透,只觉此女似有满腹心思,却只在心胸之间一转,口中却尽讲一些无关紧要之事。 此时已至日观峰下,集贤山庄与泰安县的分歧之点,司南誉举手轻轻扣了一下前额。 时鉴珊微微弯腰,无语分别而去,司南誉看了她的背影婷婷婀娜之中,自有一番冷意,不觉抚掌而叹。 司南誉回到集贤山庄,顿有衣锦荣归的感觉,一声声:“白大侠回来了”的声音,四外轰传,他背了慈心仙子吴安洁,潜上日观峰去,原只为了出一口气,现在回来令全庄震动,实在是意料之外。 终南门户自上辈掌门人自裁,势衰久矣,群雄大部星散,现在合聚一堂,旁枝出了武林的奇葩夺来武林的盟主,虽然不是来之自己的掌门身上,也令人极为振奋。 大家都围着他问东问西,他背那庄子南化秋水之篇,所述河伯海若的故事,劝人开阔胸襟不可自满自大的故事,无人要听,群情淘涌,念念不忘的却是那内五行真力合运的一掌,想看看令天下武林掌门人一齐震慑伏输究竟是何种功夫。 司南誉心内暗暗叹息:“无尘赞无妄返璞归真,功力深厚,认为如此方是真臻于武学的妙境,然而他自己演长拳起自一式,却以‘残’字诀,告诉大家,令当时在场之人,忌惮不能出手。现在终南年青弟子门,群情如此激昂那无怪其然了。” 司南誉想到以前慈心仙子的嘱咐,有“师侄们,男的有骄横的,女的有刁蛮的,都要加以原谅”之话,所以竟是有问必答,皆大欢喜。 第341章 薄礼 年青一辈的弟子散去,司南誉便向后园精舍走去,他见安洁并不出来相迎,便知必定有事使她烦恼,他一面走着,一面思忖:“若馨称安姊做安安,她待人接物,也永远是安安静静无忧无虑的样子,不知何事使她牵挂萦怀,自己回来,她不应该不知道啊。” 他走入后园只觉一片凉森森的,好象到了另一个世界一样,司南誉举手轻轻拍他的前额,要把今天一天在外面扰扰攘攘的记忆完全驱走。 却见前面竹后,有一角罗衫微微现出,他若不是曾受过若馨一次大教训,现在一身轻快,又要上去蒙人眼眼开玩笑了。 他蹑步前行,轻轻走近,却是一个妙年少女坐在草地之上,英姿秀发,刚健婀娜,正是美儿,他讶道:“美儿,是你。” 美儿拿手轻轻揪着草,说道:“美儿妹妹。” 司南誉道:“不错,是美儿妹妹。” 美儿轻轻将草拨起几根丢开道:“从今以后记住了,是美儿妹妹,这‘美儿’两个字是留给长辈呼唤的,你终不能说做了盟主,便长了一辈。” 司南誉笑道:“你何事郁郁不乐,是同门欺负了你不成?” 美儿回首笑得甜甜的道:“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有同门高兴前来气我。” 司南誉笑道:“那一定是昨晚没睡好,做梦之时被鬼气着了。” 美儿不答仍自揪草,司南誉也坐下来叹道:“上山去为的是与白石道长赌口气,大家比武,我也只背了篇庄子,我背到欢喜的文章欢喜一气呵成,因此由无妄大师定为武功修为较深之人,大家欺我年青,我不服气所以争得了盟主之位,并不是我有意要压力抑你掌门师伯的威名。” 美儿赞道:“白大哥想好,居然记得终南派也有威名,真要多谢你了。” 司南誉笑道:“我一见你面就称赞你会说话,你将一句骂我的话说得这样好听,真是难得。” 美儿问道:“你一见我面就知道我是终南弟子么?” 司南誉道:“那怎么看得出来,我一向不曾出过门,江湖上的事情不知悉,怎么会看出你是终南弟子。” 美儿怒道:“你是骂我是个女江湖么” 司南誉见她忽然发怒,心有莫名其妙之感,说道:“我与你情结兄妹,怎会这样说你?” 美儿道:“你不说比说还凶呢,你若非如此存心,为何那般轻浮厚颜的钉梢。” 司南誉叹气道:“是我不对。” 美儿已经将面前的草都揪光了,一拳捶在湿润的地上,怒道:“是你不对,自然是你不对。” 司南誉道:“美儿妹妹,你骂也骂过了,说也说过了,总该讲你生气的原因了吧。” 美儿不答,司南誉只得自言自语道:“我潜上日观峰去争雄,那是我不对,但是主盟一席我本来不想要的。因为想到这次赴会,其实是双方的误会,我守信不能将所知说出来,可是我若就盟主之位,却或许有化解的可能,你为此怪我,我却不能心服,你要知道我为就这个毫不讨人欢喜的盟主一席,气简直受大了。” 美儿轻描淡写的道:“谁和你说这些事情,那盟主你爱做不就,与我无关。” 司南誉屈指轻轻敲击前额,这却与方才时园之时的意思不同,方才是想将一切忘了,现在却是想去一件件又记起来,想出为何将美儿得罪之故。 他蹙眉苦思,只觉美儿的心思极其难猜,远较与群雄在日观峰上钩心斗角为难,那些人只要名和利,自己略予让步,不逞强使气便皆大欢喜而散,至于美儿的气恼,显然是另有别故,那么原因倒在哪里呢? 司南誉想了会儿,忽然道:“美儿妹妹,我还忘了谢你,我一到你就带我到精舍去看安姊。” 美儿气道:“不敢当。” 司南誉把美儿揪在一边的草拿起,一根根朝原处插进,他劲运双指之间,力透草根,虽是柔嫩细草,在他手中向下插去之时,亦如利刃下插一般,根根都没入土内。 他双手不停,插得极快,顷刻便已插完,美儿气道:“你这是做什么,显你本事大么?” 司南誉插完了草,轻轻拍手,将手上泥沙拍去,一把将美儿美儿拉起来,道:“你心中并无烦恼,只是和我闹气,那是绝无疑问的了,何必让草木无知之物替我遭殃。” 美儿道:“白大侠已经做了天下武林的盟主,居然还有人敢和你闹气,那人也未免太不知上下高低和好歹了。” 司南誉拉着她便走,道:“我们去评理去,请你师父作公证,叫她说究竟谁是谁非。” 美儿站着不走,使劲说道:“你松手好不好,男女授受不亲,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司南誉将手松了,叹息道:“美儿,美儿,何如斯之绝决兮。” 美儿仍然坐下,半天,呜咽道:“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已经娶了亲?” 司南誉忽觉心中一痛,好似几天前若馨肘捶重重击在要穴上一般,茫然失神道:“哦,美儿。” 他说了这句话,却再也说不下去,美儿是英姿飒爽的名门侠女,须是与西子湖的莺莺燕燕久惯笑谑的姐妹不同,自己与她嘻笑无忌,确已越过了普通男女的界限。 这些事情却不是可以说一声对不起便算了的。 司南誉愕了半天,又低低唤了声:“哦,美儿。” 美儿,呜咽着应了声:“嗯……” 便将头伏在膝上裙内,依了“哦”声而哭。 司南誉也坐下来,坐在美儿身旁,将头全埋在脸上的衫内,也乱如麻,只觉得遍身忽然寒冷,似乎全身的热气,都已随了哭声散去。 美儿哭了半天,渐渐改为抽搐,掏出怀中帕儿,将眼泪擦干,低头疾奔而去。 司南誉坐在那里,身上越来越冷,好似聚泰山全山的夜风与寒露都落在他身上与心上,他挣扎而起,蹒跚而行,不知全身力气哪里去了,向远远精舍的窗上掩映的昏灯光走去。 他把门推开,扑面有股暖气袭人,却见室中言笑晏晏,是医仙、安洁与一个不知名的大环眼的英悍少年,当下先向医仙请了安。 慈心仙子吴安洁看他走近,起身迎惊讶道:“你比武受伤了么,脸色为什么这样坏?” 司南誉持强笑道:“没有受伤,只是有点冷。” 他玄门罡气已成,居然会冷,这比受伤更令医仙与吴安洁惊讶,可是有外客在旁,却不好太失礼,两人都医道极精,司南誉若生病,虽然疑虚,却并不十分担心,安洁指着那大环眼的英悍少年对司南誉道:“这位是太行山的少山主梅子豪。” 她又回身指着司南誉道:“这是外子白司南誉。” 两人站着互道久仰。 司南誉对这梅子豪真是“久仰”,从一入江湖之后,似乎到处都有人提他的名字,仔细看时,却觉他面上虽然平静,心中却好似敌意甚深,一双五环眼隐隐的不时会露出对自己的恨毒的火来。 司南誉暗想今天峰上争执一天,原来为的却是此人,现在虽然晤对一室,有如亲朋,将来再见面时就必然是不世的仇敌了,他眼中的怒火毒焰倒也无怪其然。 司南誉身体卷得很,只想休息,然而盟主之位,与梅子豪已成决战双方的首领,只得强持着精神与他寒喧落坐,笑道:“梅少山主,早知你与狄老师与安姊都是相熟的朋友,那我这盟主便无论如何也不做了。” 梅子豪微微笑道:“白大侠何必客气,白大侠若不做,天下更有何人配做这白道武林之尊。” 司南誉笑道:“梅少山主如此谬赞于我,真令人惭愧已极。” 梅子豪微微笑道:“不久之前,我曾到江南去了一趟,人家说的‘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当真是名不虚传,比太行山的地瘠民贫,一山黄土那是不知要高出多少倍了。” 医仙也道:“誉儿,你们夫妇大婚,梅少山主还去亲自致贺,你或许还不知道吧?” 司南誉起立逊谢道:“梅少山主如此隆情厚谊,真是不敢当得很。” 梅子豪微微沉吟道:“当时顺途道贺,礼物非薄得很,我又未用本名,难怪白大侠不知。” 司南誉想了一想道:“礼薄后来我看过的,有一位送了千两黄金署名叫做余还恩的,不知可就是少山主么?” 梅子豪微微颔首道:“正是小弟,我曾受过医仙的活命大恩,送此微物,真是惭愧,不过当时身在客边,找不到什么恰当的礼品,所以也只得临时将就,将银两换了银号的提单送来,不敬之处,希望白大侠原谅。” 他送了如此重礼,却说惭愧,那他的礼便是针对活命之恩的,司南誉看医仙与安洁的脸上都有微讶之容,遂说道:“梅少山主的礼送来,管家白忠义因为看到是寒家自己的银号的礼品提单,当时事情又忙,放在一边,后来空下来去店中一问,才知是千两黄金打造的十株梅花,特别来告诉我,我还曾特别问过安姊呢,可有叫做余还恩的朋友。” 第342章 玩笑 安洁听了只是讶异,医仙可不如初时那般神色曳然,捻须沉思:“这梅子豪毒镖重伤是自己与安儿治好,他用心变了样子将礼品送到男家去,还取了余还恩的名字,这是存了有恩报恩之心,剩下来的便是有仇报仇,自己想以那一点香火之情来从中化解那场杀劫,现在是绝对办不到了。” 他想罢怃然不乐,叹道:“誉儿你与梅少山主,各为两道之尊,我本来想替你们籍此一会,加以化解的,现在自然不提,我与安儿让开,你们自己好生商谈吧。” 司南誉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对别人关心的武林大事,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医仙与安姊退去,他坐下来心里只是想他自己的私情。 梅子豪坐在对面,情感上也是波涛汹涌,他见司南誉凝眉苦想,心内暗暗的有一丝快意,启声说道:“白大侠受十二大派掌门人的拥戴做了天下白道的盟主,真是可喜可贺。” 司南誉心中烦恼丛丛,遍身又冷丝丝的,难以忍受,耳中听见的只是美儿临去的哭声,对于梅子豪的言语,听到之后,便尤如春风过耳一般,没有放在心上。 梅子豪对司南誉本具恶感,看他这副公子哥儿的懒散失神样子,更增了轻视,他口中不言,脸上却了鄙视之色,缓缓说道:“医仙狄老前辈因听说白大侠就了盟主之位,因想到与我们二人各有恩怨,所以特别请了小弟前来与白大侠一谈,现在得睹白大侠的丰采,真是令人心折不已。” 司南誉神色委顿倦乏,他后面几句实在是阴损骂人的,司南誉却没有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只觉他说之不已,令他心静不下来,甚为可厌,随口敷衍道:“是,是,我对梅少山庄也是同其景仰的。” 司南誉说完又陷入沉思,梅子豪见他挨了骂而不自觉,嘴角添了些傲慢的笑意,续道:“各位今天日观峰一会,可曾议定了赴会的时间和地点么,如蒙白大侠予赐告,让小弟可以早日回太行山去禀告家父,让我们绿林的朋友,也可以早准备一切。” 司南誉轻轻叹了口气,他对美儿委实想不出应该如何才好,总之千错万错,总是自己轻狂的不好,自语道:“早知今日,悔不当初。” 梅子豪微微笑道:“莫非以白大侠,万事都称心如意,又如此年青的执了武林的牛耳,还有事令你蹙然忧虑么?” 这两句话正是说司南誉的心上,他却听清楚了,他抬头向梅子豪望去,只见他嘴角鄙视的笑容未收,非常看不起的样子,他心情不好,随口应道:“世上的事情原不能样样都如意的。” 他说了之后,忽然觉得此话好似有人以前对自己说过,仔细想去,才记起原来是当年武当飞霜子对自己在松林之内说的。他想起前情,便觉得好像往事之远便像已经经过一百年似的。 梅子豪又道:“请问盟主白大侠,各位赴会的日期与地点,已经议定没有?” 他在用言语催白司南誉的这一点上,似乎得到极大的愉快,所以一句连着一句,问之不已。 司南誉屈指弹在坐椅的扶手之上,懒洋洋的道:“没有。” 梅子豪冷蔑的笑意更深,说道:“那盟主大人,心内一定自有盘算。” 司南誉笑道:“也还没有,我还没想定呢。” 梅子豪冷然道:“那么,大侠是不准备赴会的了?” 司南誉老实告诉他道:“梅少山主猜得不错,我原不打算赴会的,不过各位掌门不肯,所以也只得前去一会。” 这赴会的日期与地点,他就主盟之位时,众人议论纷纷,是他抢过来,由他个人作主的,现在梅子豪问了又问,司南誉精神不好,懒得罗嗦,续道:“这一回双方起因是去关外夺宝,时间与地点都让得远一点吧,不知梅少山主以为如何?” 梅子豪心想父亲这一面作主邀他们前去,原另有恶计在内,听司南誉似有另换地点之意,收敛了笑容道:“小弟是替家严前来邀约各位前去赴会,磋商两道互相之间的恩怨的,白大侠不可误会。” 司南誉很不耐烦,明明是受了别失的撮弄,意欲籍这一会铲除异已,偏还要如此说法,也冷冷的道:“我一点都不误会,只希望贤父子也别误会才好。” 梅子豪盛气稍馁,凶心却更蹙,问道:“那么白大侠到底准备在何时赴会,何处歇脚呢?” 司南誉笑道:“我已经答应你赴你邀约之会么?” 这话也就只有他这个大外行才问得出来,对江湖上强仇大敌的邀约,除了心怀惧怕,意存潜逃,无论前途如何危险,也绝无不应之理。 梅子豪一愣,遂道:“没有。” 白司南誉道:“双方都各有深仇大恨,正是宴无好宴,会无好会,你来请客,谁知你背地安了什么心呢?” 梅子豪脸色大变,目中射出凶恶的毒光,静静看住司南誉满脸病容的脸色,想看出了是否已经探悉己方的阴谋诡计,这半天装疯卖傻的欺弄自己。 他喘了口气道:“盟主白大侠,这是一件十分郑重的事情,你不可意存玩笑之心。” 司南誉道:“我累得很,那里有心思和你玩笑。” 梅子豪把气渐渐平下去,问道:“那白侠是应允赴会了。” 司南誉连连摇头,说道:“太行山前拥中原,背倚沙漠,你们绿林看得甚重,我却想不出有何值得赏玩之处,聚天下的武林精英于一堂,是何等盛事,为何不别选一处佳地呢?” 梅子豪被他气得愣住,有这种丝毫不懂武林规矩的武林盟主,真也要算是他所说的“武林盛事”,冷冷的讥刺道:“天下掌门人选出白大侠这种人才来,真是难得只是不知如何能令天下武林的豪雄归心呢?” 司南誉见这梅子豪和他好说歹说,他都敌意不改,眼光与口气凶毒蛮横,遂道:“那也由得他们了,我既然打了天纵派的旗号闯上日观峰去,他们要请要做盟主,我也不得不做,至于天下武林是否归心,讲老实话,我为自己的事情已经烦得要死,确实不将这些杂事放在心上。” 梅子豪被他冷言冷语的激得暴跳如狂,“拍”一声,将身边茶几拍得稀烂,怒道:“你是讥讽我么?” 司南誉只觉这个梅子豪真是不识趣到极点,自己乃是一番好意,想将聚会的时间挪得远一点,地方也移到关外去,那时大家或许会自动发现清廷卫士的阴谋,岂不是可免一场杀劫么,他如此暴怒如狂作甚,遂道:“你这一掌内五行真力一力也没有用到,是因为心绪不佳之故么?” 梅子豪被他说得满脸通红,大声叫道:“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司南誉被他的吼声中吵得头痛之极,叹道:“我那里有心思管别人的闲事,你好好将你来意坦白说出,我答复你之后,你迳自回山复命去吧。” 梅子豪想到他父亲梅若望家规之严,与此行任务之重,只得忍气道:“好,我梅子豪是代表家严北五省绿林盟主梅若望前来邀约白道群雄前去太行山赴会,一决两道之间多年的争执,特请白大侠示下准备赴会的日期和地点,以便家严可以早日筹划接待事宜。” 司南誉轻轻拍了一下椅柄道:“我以十三派主盟的身份告诉你,我已经决定不去太行山赴会,约令尊绿林一道同到长白山的白头峰顶一会,时间就订在参王出土冬至那天的前十天,到那时要和便和,要打便打,拼完了正好是斩蛟夺参的时间,岂不直截了当?” 梅子豪噎道:“白头峰顶长年积雪不化,峰顶高又万丈,万载玄冰之上,又在冬至前后,乃是人不可至的,怎能订那个上地方为双方赴会之地?” 司南誉道:“我听医仙狄老师告诉我,参王生处就在白头峰附近,所在较峰顶尤险,若峰顶不便去,那就不必出关了,又何必先在关内拼命?” 司南誉此话实是藐人之极,语气中大有借白顶峰的严寒酷冷来考验赴会群雄的意思,梅子豪听得实是气愤不过,怒道:“好,我便就此回去复命,你可敢亲自单人到太行山去一趟,表示你另约时地,不是胆怯不敢赴会么?” 司南誉强打了精神和他敷衍,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信手挥道:“好,好,我九月底前,一定前去拜望,现在你请走罢。” 梅子豪看着这个自己心中极端痛恨,又极端轻蔑的大敌,如此懒散与狂妄,狠狠的说道:“将来要你知道你今天狂妄无礼的代价。” 梅子豪说完踏着重重的脚步走去,将地下镶嵌得极好细瓮砖地,踩得四分五裂。 司南誉心烦、头痛、身冷,说不出的难过,见他走了,大大松了口气,也不相送,靠在椅上,支颐凝思,只觉愁绪萦怀,再也排遣不去。 第343章 陪护 一会儿医仙与安洁走进房来,看他形容如斯萎顿,问道:“你是日观峰一会,各人试招之时,受了什么暗伤么?” 司南誉起身道:“不是,不知如何,我忽感不适,遍身冷得很。” 医仙闻言一怔,问道:“峨眉掌门人时鉴珊到场之后,卖弄了她的寒铁琵琶没有?” 司南誉道:“她弹了一曲阳关三叠,弦音指法都是第一流的,令人五衷钦服,尤其一叠叠曲调向上翻的进修更令人神魂为之飞越。” 医仙无言,直是摇头,半天说道:“我劝你以后走在外面谨慎小心一点,你与安儿我本来不要你们来的,你们自己来了,我也不能叫你们回去,尤其誉儿今天日观峰一会,以后更是步步凶险,若再如今天这样大意,那真是不知结果如何了。” 安洁疑道:“师父,他玄门罡气已成,寒暑不侵,怎么会冷?” 医仙有一点气恼,道:“你叫他自己说吧!” 司南誉皱着眉坐下来道:“我在峰上一直很好,后来峨眉掌门时鉴珊弹琵琶,据说叫做‘灭绝神音’,大家听了皱眉,我拼命叫好,她佩服得很,后来大家也佩服了,就推我作盟主,我高高兴兴的下山,方才在后园遇见美儿,她心中难过哭了一场,我忽然冷起来,大概又被这太行少主梅子豪气着了。” 慈心仙子叹道:“师父,那是‘灭绝神音’的隐疾方才发出?” 医仙皱着眉道:“病是不要紧,不过是平日受的小伤受他风功的克制,忽然因受了极强烈的刺激因而发罢了,‘灭绝神音’也只是其中之一而已,只是你们两个的这种粗心大意,实在令人担心不已。” 他稍停仔细看查司南誉身上,忽然惊道:“梅家父子能够作绿林强匪恶寇的首领,你以为是幸运的么?” 司南誉道:“司南誉也在奇怪呢,从他那一掌看来,功力似乎差得很远,莫非他是仗着他父亲的情面而享盛名么?真是又凶恶又狂傲,令人头痛。” 医仙道:“难道人人发掌都要像日观峰上,你们掌门以一招定盟主之位,一掌就出全力么?” 司南誉见地下石碎如粉,功力与拍几一掌深浅大不相同,问道:“他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示威么?” 医仙道:“你把青衫脱下来自己看吧。” 司南誉心知有异,将青衫除下。对着灯光一照,见有两根牛毛般青纱粘在腰上,伸手便欲取下。 医仙喝道:“住手,这是梅家父子的‘一丈青’,必定是趁着你方才凝神看他一掌所发。我只不解有我的情面罩着,是何事使他下这种誓不两立的毒手。” 太行山梅家父子最威慑天下的,以暗器为主,这“一丈青”却是以最毒闻名于世,若非深仇极恨向不轻用,中在人身必死,中在衣服上更险,不知不觉中,在以后再碰在着肉之处,送了性命还不知如何死的。 安洁听了骇然变色,问道:“是中了之后一丈之内必死的青纱针么?” 医仙心中也是疑惑未定,道:“梅子豪没有直接下手在誉儿的身上,大概是怕我们二人在场,可以救治之故,再者誉儿今天方就盟主之位也令他忌惮不能挑明了硬来,不解的就是他为何下如此狠手,誉儿方出江湖与他没有如此大恨啊?” 慈心仙子吴安洁也气道:“师父,你还说呢,梅子豪‘一丈青’偷偷射了两根在司南誉身上,出门却说恐人暗算,请我们送他出庄,他居心怎的这等恶毒?” 司南誉已将青衫解下,拎着领子拿在手中,苦笑道:“也怪不得他,他一直盛气凌人,我心中烦闷,不耐他的聒燥,狠狠挖苦了他几句,或许就因此而结怨怀恨。” 医仙将青衫接过,取出钳子,将“一丈青”钳下,他一生心血全放在医道。自身习武,自然对伤科尤近,看到这种绿林中凶名籍甚的绝毒暗器,若不想出解药,连觉也睡不着。 司南誉见他们师徒二人对自己病况,并不关心,便知病不要紧,他忽然明白自己又从死亡关上逃了出来,倒觉得性命自有许多令人留恋之处,不如方才自己愁闷之时所感到的那般无聊。 医仙将钳下的“一丈青”藏好,拿过司南誉手中的青衫,对安洁道:“誉儿是平日潜伏的小性忽然而发,你替他好好发散发散便好,不过……” 那一位老年人都是从情海波涛中翻过身的,谁人没有青春,没有梦幻呢,他看司南誉精神恍惚,便知此病必是感情上的纠纷,他们夫妻两情欢好,他的“不过”,也只说到“不过”为止。 安洁见医仙沉吟不续,遂问道:“师父,不过什么?” 医仙抖了抖手上的青衫,答道:“不过以后不论敌友都多留一点心吧,‘江湖凶险,江湖凶险’不可再当作儿言戏语,切切记在心中。” 这几句叮咛听在两人心中,都另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触,这勾心斗角,将性命依附在武功与机智上面,实在不是过惯了太平日子的他们所喜爱的。 安洁扶了司南誉向内间走去,笑道:“你好好在这里享福疗养吧,让我亲自服伺你两天。” 司南誉懒懒的往里间走着也道:“入了江湖,整日尽与人争争吵吵的,实是无意思透顶,然而经历一场凶险,越觉得生命自有它的乐趣与值得留恋的地方,却是在家中万万想不到的。” 安洁叹道:“你好生养病吧,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司南誉卸了衣服躺下,安洁替他盖好丝锦锈被,回身要走,司南誉用劲一把拖住道:“别走,陪我说会儿话,让我睡觉。” 安洁轻笑道:“要做足生病的架子吗,人家还有事呢,等一会儿就来陪你。” 司南誉撒赖道:“不行,现在就陪。” 他见安洁坐下,笑道:“我回集贤山庄,始终没见安姊,还以为安姊生我的气呢,小弟私自闯上山去,安姊不生气吧。” 他见安洁摇头,遂道:“安姊,那你为什么不恭贺我做了武林盟主?” 他说此话,便像是受了无限委曲一般,安洁听了微微笑而不言,司南誉急道:“安姊,你今天为何老不说话,只是点头摇头,莫非喉咙痛么?” 安洁笑着斥道:“你怎么想起这种古怪想法,你一句连一句,我哪里开得出口来。” 司南誉无言看着安洁,见她轻颦双眉,叹道:“掌门师兄回来的时候,很不高兴,可是大家听了是你做了盟主,想到你原本为终南来助拳的人,都高兴得很,我心里实是替掌门师兄难过。” 司南誉微有一点羞愧道:“对不起,我不知怎的不喜欢他,日观峰上好像说了句他武功不足以代表终南一派,像野叟田老前辈就高出他甚多,又抢了大家争执不下的盟主来做,同在集贤山庄,他又大概就因此生气了。” 司南誉又道:“我也有一事奇怪呢,他不大愿意我做盟主之人,然而并不说出我知悉敌情却不肯讲出来的话,他若说了这回事来,我这做盟主是一定做不成的。” 安洁道:“如此看来,他并非有意和你为难了,你被他请出大厅,难道怀恨至今未消么?” 司南誉想了想,道:“不对,他绝不会有这么好,我今天心里一直不舒服,或许隐约之间为的是这件事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也说不定,我心中原猜想他或许会说出来的,所以一直没有想就盟主之位,中途想走,是无妄大师拦下来的,不想他却没说。” 他越说心中疑窦越甚,坐了起来道:“安姊,我将我所知所悉一齐告诉你,你也帮我想想?” 安洁缓缓摇头,道:“你既然要守信,就不要再告知第二个人,你知与我知完全一样的,你将疑点说出来,我一起和你猜猜,拿他破闷催眠好了。” 司南誉不依道:“我与安洁是一个人,告诉你便等如我告诉自己一般,那又有何不可。” 安洁又缓缓摇头道:“信义,信义,是要人在暗室无人之时,也要守的,你只说你心中的疑虑便是。” 安洁摇头,她耳垂上挂的两颗明珠耳环,微微晃动,司南誉的心也被它晃了开去,忽然说道:“安姊,你耳环真美,明珠垂在耳下,好像是星星挂在林梢一般。” 安洁微微一笑道:“你的怪想法真多,还是躺下去等睡觉吧,我替你去配药去。” 她虽然与司南誉言笑,说要与司南誉同猜他心中的疑团,却无认真的意思,只是陪他聊天而已。 司南誉拉着安洁的手道:“别走,安姊走了,我睡不着。” 安洁重又坐下,将小手轻轻从司南誉的额上向下轻抚,劝道:“那么乖乖的睡吧,我陪你。” 司南誉道:“我话说完了就睡,我问安姊,白石道长对大家逼死了他师父是不是很恨。” 安洁随口应道:“哪里有这种事?” 她说完之后,突然一惊,跳起来道:“你说什么?” 第344章 恼人 司南誉翻了个身,朝里而睡,微微发出一声做作的鼾声,呢喃道:“说完了,倦得很,要睡觉。” 安洁被他一语勾得心中疑窦大起,不知他何所见而云然,轻轻隔被推着他的身子道:“快告诉我,你问这话,有何用意?” 司南誉不理,微微又发了两声鼾声,好像真睡着了似的。 安洁又推着他的身子道:“我心里着急哪,你到底看出什么来了?” 司南誉呢喃着说:“安姊不亲我,我不醒。” 安洁心想:“看他出来这一趟,经历不少凶险,以为他已经老成不少,谁知他仍是这般淘气。” 叹道:“唉,你真是我命中的魔星。” 她说道“星”字,已经表达对夫婿的情意,于司南誉深深一吻,人间何世,再也不放在他们心上。 良久,安洁起身道:“醒了吗?” 司南誉轻握安洁的小手,半醒半不醒道:“安姊,如此温馨,是在梦里吗?” 安洁双颊添一点晕红,映了灯光,更在安静之中,添了一丝媚态,“是在梦里吗?” 她已在自己的心里轻问,半晌答道:“也许是罢,我也弄不清了。” 司南誉低声道:“若是梦,便求他永永远远别醒。” 安洁回身轻轻吹去灯火,两人一起看着在月光下茜纱窗上,婆娑而轻移的竹叶倩影,轻声叹道:“若不是梦,便求他从此地而至永恒,永永远远都长伴我们身边。” “他”是谁?是他们二人心中两情如一的情感,还是那无语苍天,他们两人都不知道,或许也用不着知道,人无论是如何强者,总对那不可知的未来,畏慑着,屈服着,他们所求的“他”,或许亦是他吧。 司南誉身上仍有一点冷意,低声道:“安姊,我要告诉你我与美儿结拜兄妹的事情。” 安洁轻轻将手放在司南誉嘴上,轻声道:“你不要讲,我都知道,美儿人很好,你以后好好待她。” 司南誉轻轻亲着安洁放在他嘴上的小手,道:“安洁,我告诉你白石道长的事情。” 安洁缓缓摇头道:“你也别讲,今夕何夕,莫将那些恼人的事情,来扰了美景良辰。” 她嘴上止司南誉不言,然而心中对司南誉那种可怕的猜测,却似有一种极不祥的预感,叹道:“终南上一辈掌门人之死,已经使门户中落,威名大不如以前,我无论如何不再想掌门师兄的事情。”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枭鸣,随着震翅而起,拍击竹叶的声音,安洁起身,疑讶道:“是人?是枭?” 她一生不在背后谈论别人的是非,现在被势所逼,要论道掌门人身上,心中的良知与智慧也是不断的争斗,风吹草动,使她也有杯弓蛇影的感觉。 司南誉劝道:“安姊,不怕,我们两人在一起,便不论他是不是鸟都不怕。” 安洁对司南誉可以说是从小看大的,这些劝慰之言,从来只有她告诉他的,现在听司南誉反过来劝她,遂道:“听你这样说来,又觉得你就盟主之后,的确长成了不少。” 司南誉想岔开她的忧思,笑道:“小弟如有寸进,都有安姊训诲之功。” 安洁也明白他的心意,笑道:“你身上不适,何必又来劝我,还是赶快睡吧。” 她说完将小手从司南誉额上轻轻向下抚去,司南誉身上心上原有冷意,经安洁这一抚,只觉一股暖流,潺潺流入心中,他精神困乏,“嗯”了两声,表示不要睡的意思,然而还是合目睡去。 安洁被司南誉一语惊心,又受枭鸣之惊,山风竹叶起伏不停的声音,便如同她心内起伏不停的思绪。 她看司南誉睡了,定下心来去想,想从那纷乱的思绪中,理出一条路来。 司南誉那一句:“白石道长对大家逼死了他师父,是不是很恨?”始终在她心上盘桓不去,若有一个普通敌人,在隐处暗暗含恨自己,不知何时前来报复,已经极为可怕,此人若是自己的掌门人,那令人恐怖的程度,真不知如何了? 安洁坐在床前,越想越惧,尖尖的指甲,掐在手心,掐得手心沁出湿阴阴的冷汗。 她口中方才说:“绝不去想”,心中却已大大动了疑念,所以方才枭鸣竹动,竟没有丝毫潜出屋外去查探之意,那是怕实证此事的真像,更加令她难以自处之故。 须知慈心仙吴安洁,天性慈和温柔,看人待友,都从别人的好处着眼,积习已久,对那邪恶凶险,自然心存畏惧,不愿接触。 她自小随医仙渡世,置身在江湖恩怨之外,可以使许多邪恶的事物,因受她天性慈和的感召,化为祥瑞,然而却不能说这邪恶恨毒之事是不存在的。 这世上最令人心上觉得负荷沉重之事,也莫过于天性慈和惯于替别人解决困难之人,却要眼看着自己亲近之人身功凶险无人解救。 安洁如此想来,只觉心灵上沉重不堪,不由得悠悠一叹。 忽然引来“卟哧”一笑,只听司南誉道:“安姊,你已经为小弟的病,愁十余年,从今以后再有闲愁,请宽胸怀,都有小弟代你设法应付。” 安洁叹道:“我真不知应该怎么办才好。” 司南誉静静的道:“我教安姊一个法子,干脆别去想它就行了。” 安洁缓缓摇头道:“这些事连我师父,都不能说,世上更有何人可能商量。” 司南誉道:“还有我呢,为何把我忘了。” 他语气之中,认为安洁将他算在师父之外,堪是不平,安洁握了他的手道:“你别气,我年纪稍长,又身为女子,在闺中便有千般如意,总时生万种闲愁,你自小天真顽皮,憨稚之态,令人见了,愁闷全消,如说我为你忧虑,还不如说是我籍你之助,将往日闺中的闲愁都消了来得好。” 司南誉安洁之赞,得意万分的笑道:“安姊你与柳姐姐是多么不同,我在安姊面前顽皮,安姊还夸我奖我,我在柳姐姐面前顽皮……” 他说时伸了伸舌头,意在不言之中,安洁笑道:“我听柳姐姐说了,她只平剑而拍,吓了你一下。” 她见司南誉听了微有忸怩之意,续道:“你童心不改,那很好,我私心实是庆幸的很,然而这江湖上如此险恶,必须用尽心机来应付之事,我与你虽无异一人,如将此事于你商量,岂非是故意和你为难么?” 司南誉听他安洁娓娓言来,却是劝他,不可见气之意,安洁对他如此体贴,司南誉五衷铭感,低声道:“安姊,安姊,你放心,小弟就盟主之位,这些小事就让我去办好啦,安姊再叹气,我又要从梦中笑醒。” 安洁依了习惯,仍然用手从司南誉额上向下轻抚,叮咛道:“你若要做,便做一个好梦。” 她这样自是要司南誉尽快安息休养之意,司南誉也道:“安姊伴我,小弟做的梦都好梦,便是方才也是‘卟哧’一声笑醒。” 他说完果然渐渐酣然进入梦乡,一梦迷朦,隐约记得中有两次在半醒半睡中服药,然而到底服了什么,他却记不清楚。 红日满窗时,他仍然好睡,忽然一人轻轻推他的身子,他闭着眼睛呢喃道:“安姊,别吵,我还没睡够呢。” 忽想不对,安洁喂药,都只以丸药顺津而下,尽量不惊动自己,怎会现在来轻轻推动,睁眼一看,只见美儿盈盈站在床前,一惊推被而起。 美儿急急伸手拦住,嫩脸微红,道:“白大哥,你别起来,我只说几句话就走。” 司南誉被她手势所阻,依言缓缓趟下,美儿沉吟低声道:“我听小师叔告诉师父,讲你中了梅子豪的‘一丈青’,受毒可重吗?” 司南誉缓缓摇头,道:“‘一丈青’只射在外面青衫上,医仙狄老师发觉得早,我一点毒也未沾,你只是来问我这一件事情吗?” 美儿看他一眼不语,半晌道:“你自然应该知道不是为这一件事情。” 稍停续道:“你生的病好了吗?” 司南誉缓缓点头,心内微有一丝疑惑仔细打量美儿时,见她玉容略有一分清减,轻轻问道:“美儿妹妹,我的小病不要紧,我可以问你有什么心事么?” 美儿使着气道:“我有什么心事,用不着你管。” 司南誉想了一会,道:“我六岁的时候,有天在街上顽皮,差点被突然而来的奔马撞死,被安姊纵身一把抱在怀内,将我救出,我当时年幼无知,不知急冲而过的奔马有什么可怕,只觉在安姊怀内,又温馨,又依恋,从那一天起便私心羡望,唯愿安姊能终身伴着我就好了,后来安姊心软,就许嫁于我。” 他见美儿不语,又道:“我玄功未成之时,身具六阴脉相,时时有朝生暮死的感觉,所以任性放纵一点,因此成了习惯,脾气至今难改,美儿妹妹,冒犯于你,我不是有心的。” 美儿气道:“谁和你说这个。” 她说时渐渐放平和声音,郑重道:“我是来告诉你,我不跟你这顽童一般见识,和你生气。” 第345章 松鹤 她说完回身便走,出门时用劲一摔门帘,门帘荡得高高的,半晌才掉下来,司南誉被她这样气虎虎的一走,倒将心中的郁闷,忘得干干净净,睡意不知何处去了,振衣而起,盥沐而出。 他住了养病的别院,有千竿修篁,四季常绿,所以就叫青竹园,这集贤山庄占地极广,青竹园坐落在后,他由里向外走,穿过一进进的院落,大家见了他都称他做白大侠,司南誉现在心境很好,也点首作揖,大哥兄弟的瞎叫。 司南誉穿出庄门又觉无处可去,安洁、若馨等终南女弟子的会晤之处,自己不便去,男弟子处,小一辈的太恭敬了,长一辈的又谈不投机,他心中想不定,便背着手踱起方步来。 忽听旁边的终南弟子惊噫道:“咦,山下怎么这么多带刀带剑的人?” 司南誉凝神向下看去,果见沿着峻陡的山路,成一条线直向集贤山庄而来,他的目力远胜其余之人,只见人中颇多伤患,医仙住在集贤山庄,求医之人络绎不绝,那也不足为奇,可是在同一时间之内,有如此之多的伤病之人,却令他心中不解。 终南弟除了人内通报之外,已有了数人迎了下去,上山的人走得甚快,顷刻已走近庄前,司南誉也走上前去,不想第一人竟是愁眉苦脸的飞霜子。 司南誉看了他的苦脸问道:“飞霜真人,出了什么事了?” 飞霜子深深稽首惨凄凄的道:“大侠荣任盟主之位,领袖天下,小道飞霜无论如何不敢当此称呼。” 司南誉听了笑而不言,飞霜续道:“这都是昨天掌门之会时,各派在路上受伤的弟子。” 这时大队人群已经络续经过他们身侧走向庄内,受伤的除昏迷不醒之人,都恭敬恭敬称呼一声“白大侠”方才过去,那没有受伤只是伴送同伴的,更是礼数丝毫不缺,通名报姓,以参见本门掌门尊长之礼拜见。 他们如此恭敬,令司南誉又是高兴,又是难堪,他既是盟主,这些人受伤,便可以说是他筹划御敌失策之故,他们出恶言詈语还好一点,这样子无言忍痛而过,司南誉却觉得比打他还难过。 武当派的人走过之后,接着昆仑派的,为首之人见飞霜子站在司南誉身旁,行礼之后也站了下来,立在飞霜子的身边,似有听候差遣的意思。 司南誉沉思半晌,问道:“负伤之外,还有其他的损失么?” 飞霜子道:“武当弟子,北上一路都是贫道接应的,除去飞云大师兄回山去邀请的门中长老,因路途遥远,迟迟未来之外,结盟之日是赴会最后一天的限期,贫道遂和沿途负责连络的一批武当门下结伴兼程赶来,途中遇上太行山的星牛精凶。” 司南誉听了他讲了半天,始终没有谈到,是不是有因伤致死的同门,只得直言询问道:“除伤之外,可有当场不治的么?” 飞霜子叹气,举起一双手来,司南誉看了便知武当弟子又死了五人之多,心中极为难过。叹道:“令师无尘真人可曾知悉?” 飞霜的脸越来越苦,低声道:“这是奉掌门之命,前来拜请医仙狄老前辈救治伤者的,伤的不论,那死者的五条性命,掌门尊人没有降罚于我,只将别发的玉簪拿去亲自刻了那五人的名号在上面还我。” 他说着将玉簪取下交给司南誉,司南誉见上面果然有五个人的名字,无尘的意思,不言而喻,使人明白之后,脊梁骨上直冒冷气。 一个人的头上顶了五条性命的罪过,真是活一天,多一天罪孽。 飞霜子将玉簪取回插好,低声道:“这是掌门师的恩典,肯容贫道在措置乖缪,抵罪领死之前,先设法替死去的师侄们报仇雪恨。” 这武当派的倾派之仇是司南誉昨天就盟主之时,亲口答应无尘的诺言,现在又加上这一笔血仇,虽然是刻在飞霜子的玉簪之上,也等于刻在司南誉的心上一样。 站在武当飞霜子身旁的是昆仑派的矮昆仑祁昴武,司南誉沉吟半晌道:“祁大侠,昆仑派连这一回的伤亡在内,前后一起是多少?” 司南誉现在是一盟之主,他的女婿或是儿媳将要立为下一代的昆仑派的掌门人,这祁昴武虽然辈份甚高,是掌门人的师弟,仍是恭恭敬敬的道:“伤的有十三人,死的四人,伤的除了七煞剑李豪师兄之外,其余都是师侄们。” 司南誉蹙着眉,道:“伤亡不轻,不过高手未伤,拼斗的实力不致受损吧?” 这矮昆仑祁昴武,人虽然矮,然而深眉虬髯,看来极其威猛,并无丝毫猬琐之像,答道:“昆仑至宝已由大侠慨允赐还,这一点点伤亡,算得了什么,盟主白大侠有命,敬请吩咐便是。” 司南誉缓缓点头,又向站在祁昴武身旁的,华山派神尼优昙大师的首座弟子知非道:“知非大师,华山的伤亡如何?” 知非大师合什道:“师父一生谨慎,从来与人少启争端,只有昨天赴会之时,由贫尼督率同门,师弟许霸、许雄于山下樵夫争执,不动手吃了大亏,还幸救援的快,终算保全了性命,现在请医仙狄大侠救治,阿弥陀佛,唯愿天佑善人吧。” 司南誉微微有点疑惑,问道:“樵夫可是绿林大豪改装的?” 知非沉吟顷刻答道:“自掌门师尊接掌华山,华山派从来少于别人结怨,然而并不是畏事胆小,此仇此恨是要自己来清结,绝不假手外人,既是盟主赐问,贫尼也只得直陈,那樵夫是恶樵郑虎。” 司南誉不由竦然一惊,这郑虎盘弄一把劈斧,在江南上纵横无敌,司南誉虽是家居,也听得甚熟,问道:“他怎么也到泰山来了?” 知非道:“日观峰订盟一会,天下注目,宵小窥伺倒也不足为奇,怪的只是绿林在大战之前,忽然派出如此之多的高手暗施偷袭,所伤的人又都是年青的弟子,对双方拼斗的实力并不影响,用意何在,实非贫尼所能妄测。” 司南誉轻轻叹息道:“死伤方才出道的年青兄弟,容易得手,又无危险,然而性命是一样的,仇恨一结,便难以和解,也是一样的。” 众人亲眼送方才伤者入庄,再想到以前所受的伤亡,心中都极为愤恨。 司南誉叹息道:“有这许多血仇结下,各位同道遇上绿林人物,也不会客气吧。” 崆峒铁指头陀的师弟癞头陀道:“那自然!我这一路来,踏平了三座绿林的山寨,临走还送他们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这癞头陀,并不是出家人,只因为长年一头癞皮,他练武兵刃又是用行者棒,所以大家都叫他癞头陀,久而久之他的真姓名连他自己也不再提起。 司南誉听了皱眉,却不能说他不对,江湖上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派中既然有人受了损伤,做这些事情,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司南誉相到在水月庵第一次看见杀人,心中暗怪无尘的狠辣,若于这癫头陀一比,又觉得无尘手下是极有分寸的了。 此时伤者早已全部走进庄云去,站在身边的一共七人,站在癞头陀身旁的还有三人,那是五台派瘦弥陀,阴山派的庆如龙和形意门的余道南。 司南誉也依次问了伤亡,约略估计加上终南的伤亡,人数已经有七、八十人之多,未在的峨眉、少林、青城和点苍还不在内。 司南誉皱着眉头,也盘算不出什么妙计,叹道:“我们先进去照料伤者,看看情形如何。” 众人本来就是照料伤者来的,齐都躬身应允,随了司南誉入庄,医仙与野叟田莫野等终南长老住在一处,别院旁居,极其幽静,月亮门上横额写着松鹤瑕龄,终南弟子都称着松鹤园,留给门户中的各位长老作憩息之用,那是实至名归了。 苍松野鹃,满园都是,司南誉直向远远的茅舍走去,受伤人众,一大半都息在门外。 医仙见他来了,吩咐道:“这些人伤势都不甚重,你来照料吧,我与安儿照料里面的。” 伤药包扎各物已经预备齐全,这些事情他自小耳濡目染看熟了的,虽然闻到血腥气有一点皱眉,想到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属下,他们受伤自己能尽一点力,也勉强可以补过,所以专心去做。 武林人物,身上都准备着刀伤药,既然来找医仙,虽说是“都不甚重”,也只是无性命残废之虑而已,血污狼籍,也极费时间,所以一直忙到很晚才停。 司南誉送走了伤患,与梅子豪订约之事也说于飞霜等人听了,叮嘱他们请掌门人前来一会,他是想尽一夜之思,想清楚究竟是如何应付。 晚间吃饭,庄中的菜肴准备得极是丰富,慈心仙子见医仙与司南誉都抑郁不乐,笑道:“假使今天父亲也在这里,就与我归宁梅林小筑之时孰—式一样了。” 第346章 差遣 医仙举着酒杯,捻须沉吟,道:“只好怕景不长吧,我一到这里之后,受伤之人,至今络绎不绝,双方的死伤互见,仇是越结越深,誉儿现在做了盟主,可有什么好主意吗?” 司南誉起身应道:“狄老师……” 医仙狄梦放挥手道:“坐下,坐下,家常说话不要拘礼。” 司南誉坐下说道:“我今天起身,正想各处走走去散散心,出庄就碰见大批伤患前来就医,我问了一下,伤亡加在一起,总一两百人,仇是解不开了,双方的好手受的影响甚少,所以实力如旧,让谁不拼命都不行。” 医仙微微点头,他来得早,这种情形,知道得比司南誉还清楚,司南誉续道:“我便是肯将两道隐秘误会之处说出,恐怕也未必有用,再讲……” 他说时看了慈心仙子吴安洁一眼,安洁没有正式摇头,只有耳下的明珠耳环映了灯光微微幌动,司南誉知道是不要他说关于白石道长的事情,心想:“医仙狄老师既是长老,便是那等第七代掌门人的师弟,当年敲九连环时一定在场的,掌门师兄突然羞愤自裁,一定是他心中的隐痛,还是不提为是。” 所以接下去说道:“白道豪雄寻绿林的晦气,可以说是他激于义愤忍不住动手,也可以认为他故意替两道寻仇结怨,让两道凶仇消解不了,反过来绿林也是一样,誉儿现在就是想不出来,如何才能辩别得出真正的敌友。” 医仙道:“忠奸自现,一个人作为是不能久远的。” 安洁急道:“师父,可是双方血拼就在目前呀。” 医仙点头道:“我知道,誉儿既然如此说,或许已经自有主张了,听你夫婿说完再讲吧。” 安洁回眸去看司南誉,司南誉道:“誉儿本来是想将双方的约会时间尽可能的推远,他方也许在关外的白头峰顶,这样一来,时间一久,别人的阴谋或许会败露,二则地方险峻异常,严寒酷冷,可以使人无法前去,人去得少了,伤亡自然会少一点。” 安洁道:“照今天的情形来着,双方拼斗的约会订得越远,互相残杀不已,伤亡越重啊。” 司南誉道:“是的。” 医仙问道:“你师父天杀星秦天纵既然出世,他现在大概在什么地方?” 司南誉道:“师父当年遭人暗算,先父母也随之遇害,他自离杭州以后,追索仇踪,禁宫内宛,绿林山寨,以及一方大豪的家宅,几乎无处不去,他记得暗算他的高手之中,呼喝叫骂之时,北方的口音甚重,所以一直在北五省盘桓,现在得了一点线索,或许追踪出关了也说不定。” 医仙抚然道:“这样一来只怕是难以寻觅他的下落。” 司南誉道:“是的,师父他讲:‘世界上哪天不死人呢,他们要互相拼命,便由他们拼去。’他还有自己的恩怨与誉儿父母的血海深仇在身,恐怕便是找到了他也不肯出手相助。” 天杀星伤人极众,他的凶名也籍甚,若肯出面为双方调停,谁也非买账不可,否则将他惹翻了脸,那就真正是灾情惨重了。 医仙若想出这个法子,乃是不得已之中的不得已,被司南誉一讲,也只得息念。 安洁道:“我不管,司南誉你既然做了盟主,一定要赢这一场,将来让我们孩儿也可以夸耀夸耀,他爹的英雄事迹,你从来顽皮捣蛋从来不输的,不能越大越不成材。” 医仙笑道:“唉,这孩子。” 安洁从来温柔和顺,这时耍出了刁蛮,医仙与司南誉都极为有趣的看着她,安洁坚持道:“我不管,师父也要想法赢这一场。” 说时渐渐放缓声音道:“我不是要你们去赌狠争胜,拼命杀人,只是求你们多用心机,破了别人的诡计,尽可能的不伤性命便好。至于参王什么的,司南誉的宿疾已经好了,有没有都不要紧。” 医仙忽然叹息:“时间其实很快,人家都说弹指光阴那是一点不错的,回想几十年的往事,真象比是弹指的时间还短促便过去了。” 医仙忽兴如此感慨,那是看到安洁偶现的刁蛮,想起自己童年的游伴,安洁的母亲杜美如了。 司南誉道:“安姊放心,安姊要赢这一场,那便已经赢了。” 他声音里充满了信心,毫无敷衍之意,听得人都会觉得他讲这句话,的确便是这句话的意思。 饮宴才毕,忽然有人进来通禀道:“门外峨眉七女求见。” 司南誉听了“唉呀”一声,道:“糟糕,我忙糊涂了,把去拜望峨眉派掌门人的事情忘干净了。” 医仙对通禀之人问道:“掌门人来了没有?” 那人摇头道:“没有,只是峨眉七女七位女侠。” 医仙对司南誉道:“你出去迎接吧,我与安儿在这里等你。” 司南誉拔步便向外走,心中甚是歉然不安,走至庄前,只见七女一齐盈盈下拜,道:“峨眉七女拜见盟主白大侠。” 为首之人,年华风信,神韵与峨眉掌门人时鉴珊极其相似,轻启樱髻,缓缓的说道:“小女是峨眉掌门座前七女第一的时翠心,这是第二张爱莲,这是第三淳于芳,这是第四和第五雪明、雪亮、这是第六凌云,这是第七南绮。” 她为她自己和六外师妹引见完了,续道:“师父说,白大侠方就盟主之位,或许没有时间来应拜望之约了。” 司南誉被她说得脸微微发红,时翠心顿了一顿,方道:“师父有急事待理,又与各派掌门合不来,便连夜走去,临行嘱我带师妹们前来集贤山庄,听候白大侠的差遣。” 司南誉道:“我单枪匹马做盟主,正不知如何是好,各位肯来赐助,感谢得很,若说差遣就不敢当。” 时翠心缓缓道:“这是师父吩咐的,我们姊妹七人,天胆也不敢违背,盟主白大侠有事,只管叫我们名字去做便是,否则将来见了师父,我们姊妹须是无法交待。” 司南誉见时翠心“冷”不如时鉴珊,然而缓缓说来,淡漠尤有过之。 正不知如何是好,只听时翠心缓缓道:“师父说:‘白大侠第一天就任盟主,绿林居然在举进袭,以致伤亡甚重,大无有礼貌了。’她行时带袋九寒砂,要赶在这批随梅子豪前来的人群之前到太行山去,然后迎回来替他们送行。” 司南誉正要客气几句,忽然想到时鉴珊这一去,血腥气味甚浓,急道:“这,这,这……” 时翠心淡淡的道:“这也没有什么,各派都有好手追下去了。 然而茫茫千里,何处不可藏身,顶多沿途抓几个无名小卒泄忿而已,与我师父日夜兼程去守在入山的隘路中口,替他们送行相比,真有云泥之判,不可同日而语。” 司南誉轻轻搓得掌心发热,道:“这样说来,岂不是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梅子豪临退走之前,趁各位掌门人日观峰之会,用他或明或暗的随从,一起大举侵袭各派散在泰山附近,司接应通讯之责的弟子,孤军探入而狂妄如此,也太阴狠一点,然而群雄如此做法,也难免怨毒之讥。 这时翠心是时鉴珊的侄女,自小从师,功力渐深,形容也渐与时鉴珊相似,见司南誉皱眉蹙额,搓手迟疑,遂道:“峨眉派的门下,除我们姊妹七人之外,极少有人下山,师父一曲琵琶弹了三十年,也只遇见白大侠一人是知音。” 她说道这里,声音越发缓了,续道:“依寒山祖师的遗训,实是有满腹的不得已,她出关先行,右途替大侠将意存示威之念的人除了,岂不是一举两得,大侠何必为此忧虑?” 司南誉绕室傍徨,暗想:“若要照现在这样做法,恐怕两道火拼即时而兴,连想依自己的主意,去关外拼命也是绝然难以办到,太行山主也是一方之雄,怎肯吃这样大亏,然而时鉴珊的一番好意,替自己将事情揽去做了,自己再蹙额深思,不以为然,那是难怪她弟子时翠心会以为自己是怕事之徒了。” 他想毕抬头,见七女都静静的看着他,遂道:“我并不是害怕,也并不是胆怯。” 他只觉辞不达意,狠命摇了摇头,道:“你们女子常被毛虫吓得尖叫失声,不能因此便说你们懦弱,譬厨师杀鸡宰鹅,整天血淋淋的,也不能说他一定勇敢,我所想的只是如何才能少流一点血,多流一点汗倒不要紧。” 他又想了会儿,转身道:“令师已经先行,终南派白石道长我亲自去拜访,其余十位掌门之处就请你们姊妹前去,拿我的名贴,请他们尽速前来一会,我就在大厅上等他们。” 七女弯腰俯首应命,司南誉击掌,门外走进侍应的童儿,依言准备了笔墨纸砚,司南誉提笔一挥而就,一齐交给了时翠心,道:“请你转言各位掌门人,就说我有要事拜恳他们带齐了兵刃,先派中好手数人一齐前来,越快越好。” 时翠心接了名帖,每人分了两张,却对她四师妹雪明,五师妹雪亮道:“我们一人送两张,你们二人就留在这里听盟主白大侠的命令。” 第347章 默契 说毕,辞别司南誉,五人一齐走去,这雪氏姊妹,是双生子,长得一模一样,笑得时候也一般左颊上一个酒涡,一隐一现的直旋,司南誉看了半天了分别不出谁是雪明,谁是雪亮,内心上事情甚多,虽然天性欢喜研究这些闲理,也只得作罢,叹道:“真想不到,天下有如此相像的人。” 雪氏姊妹一笑不语,生似已经习惯了别人的讶异似的,司南誉道:“我陪你们去见内子吴安洁,请她为你们安排宿处,以后借重之处甚多,我也不客气了。” 他带雪明、雪亮进松鹤园,拜见医仙与安洁,安洁一手揽了一个,笑道:“你们姓得好,名字也取得好,雪明、雪亮比外子的姓‘白’还要白一点。” 这原是几句取笑人的话,然而她说得如斯恳执,使雪明、雪亮只觉得她的亲密却丝毫不感到她的笑谑。 司南誉说了去请各位掌门人的事情,便欲回身去看白石道长,安洁追出来道:“司南誉!” 司南誉笑着回身握了她的手道:“安姊放心,我虽然淘气,不是自小不很聪明的吗?” 他说得又自负,又神气,安洁气得笑道:“总之,做事之前也想想我,我便放心了。” 司南誉知道安洁是对自己和白石的事情,悬念不宁,所以如此。遂道:“安姊,我答应你,你放心。” 说时松手笑着走去。 司南誉走近集贤山庄的正厅,白石已经迎了出来,司南誉知道自己作了盟主,行动大家注目,朝此走来,沿途一定有人预先通报了。 两人才入厅落坐,玲珑手许铭先也进来了,口中连道:“幸会,幸会,小兄来看掌门师兄,不想盟主白大侠兄弟也在这里。” 司南誉一笑,玲珑手也眯起眼睛,捻着颔下的短髭一笑,好似了解甚深的样子,司南誉不由暗赞玲珑手果然玲珑剔透,不过自己此来,并无争执起雾的意思,这却是他的误会了。 昆仑派水先生宿处离集贤山庄最近,与司南誉的关系又不同,所以司南誉与白石和许铭先寒喧未毕,已经有人通报,他率了师弟矮昆仑祁昂武,师妹薛英神,和师兄九宫剑谢玉印来了。 白石和许铭先不解,看着司南誉,司南誉笑道:“是我去请得来的,因为有点事情要商量一下。” 掌门人的拜访是何等郑重的一件事情,司南誉与白石许铭先一齐迎出庄门,水先生老远便叫道:“盟主白大侠莫非有什么拚斗么?” 司南誉笑道:“许久不见君子,想念为劳,所以特意前去相请。” 说关眇要方丈在师无妄也带了少林寺的临院无明,达摩堂的首座三僧广祥、广慧、广智前来。 一会武当派是清一色的星冠羽衣,道装打扮也来了,听无尘引见,他身后是师弟无意、无知,与飞霞、飞霜、飞雪。 华山神尼优昙轻行缓步,走得极快,身后三个人影翻飞,司南誉认得一个灰布僧袍打扮的是今天早上见过的知非,还有一个六旬左右的老者,与四旬年纪的中年女子,优昙道:“这是老尼的师弟袁乐与师妹方兰。” 这些人在江湖上都是久享盛名的,彼此虽不一定有交往,认却一定认识的,因此掌门人引见之时也只以司南誉不认识的为主。 青城姜进思,昨天是第一鞭,不曾得意,今天同来的四人却都是派中最好的高手,那是青城山金鞭崖的四老。 点苍弹指金丸樊少少的是单人只剑上山的。 一会儿五台派的唐弥陀与师父掌门人宏法大师,阴山派的应如龙与他掌门师姊碧磷箭石默然,和形意门的余道南和他掌门师尊巧夺天工华大化都各自带了派中好手与携了兵刃前来。 司南誉心中默念:“终南白石、昆仑水先生、少林无妄、武当派的无尘,华山神尼优昙、青城姜进思、点苍樊少少、还有五台宏怯、阴山石默然、形意门的华大化都来了,只差峨眉一派,时临珊不在,那也无法。” 遂道:“承蒙各位掌门不以愚鲁见弃,嘱我虚就盟主之位,实是平生最大的荣幸,然而第一天就令七派的门下受如此重损,晚生虽然厚颜也有无脸见江东父老之感。” 武当、昆仑、华山等七位掌门人,一齐道:“白大侠何必引咎自责,此事发生在大侠就盟主之前,可以说与盟主无关,所以我们已经自行斟酌处置了。” 白司南誉微微一笑道:“这是各位的宽容,晚生自己若了如此想法,那便成了无耻之徒,再说日观峰之盟,立意虽在赴会夺宝,也有报仇雪辱的意思,现在总计伤亡已经有两百左右,且不论他们武艺的高低,这些人的性命是没有贵贱的,此仇焉能不报。” 这报仇一事,是大家认出理所当然之事,司南誉说到这里,大家都默默点头。 司南誉遂道:“这种大规模的举动,便是胜了,只怕最少也要再添上两百人的伤亡,若是败,或许同道就要沦入难以形容的惨境了,所以我一直存了和解之心,将赴会的时地都改远,时间在冬至前十天,地点改在关外长白山的白头峰顶,后面这一点也有万一须赴会拚斗性命之时,用以限制赴会人数的意思。” 稍停续道:“因为我自信,在严冬之际,能上长白山白头峰顶的一定不多,赴会的人少,自然伤亡的人数也少。” 他说到这里,心绪极为不宁,背着手绕室外直转圈子,忽道:“梅子豪临去趁我们日同峰之会,现了一手,他是示威,还是卖弄,峨嵋时掌门人看不惯,独自追下去了,追不上那也罢了,追得上的话便怎么办。” 司南誉此言一出,满痤震动,无尘与华山等七派令人追踪下去的齐自大惊,无尘道:“她灭绝神音,敌友同伤的啊,这,这要怎么办才好。” 他此话说毕,随即想起自己赴会是时鉴珊得意弟子,峨眉七女的第一女弟子时翠心去邀请的,遂转,向司南誉道:“不知时掌门人此去,与盟主可有什么默契?” 司南誉看大家的神色,知道是不放心自己派中追下去的好手之故,遂道:“时掌门人追敌,重在一个‘追’字上,准备先至太行,再守在险路口待敌,若各派好手,并不追到太行,便根本毫无关系。” 司南誉见大家似乎微微松了口气,续道:“她带了袋九寒砂去,不到万不得已,或许不会轻用寒铁琵琶取胜。” 司南誉对时鉴珊心怀崇敬,而且觉得她琵琶妙奏,绝技通神,不能说自己不敌,便替别人绝艺,取上那等狠毒的凶名“灭绝”,所以只称神音,或是寒铁琵琶。 崆峒铁指禅师道:“那婆娘冷面冰心,做出事来不留余地,我师弟恨大师追下去了,我不放心。” 司南誉道:“梅子豪若伤,那昨天与他所订长白之约,便等于白订。梅若望只此一子,他一定要胡来的,当此之时,有一句话,叫做:‘先下手的为强。’再说各位先追下去的前辈,也着实令人悬念。” 铁指禅师道:“依盟主怎么办?” 司南誉道:“正要请各位掌门人会商大计。” 少林无妄微微合什道:“阿弥陀佛,盟主白大侠心里一定已有成算,不必客气,说出来大家依计而行吧。” 他这样子一讲,司南誉果然不再客气,说道:“我想用我十二派的精锐,直捣太行山。” 华山神尼优昙道:“白大侠已经与梅子豪订约在先,这样似乎不妥。” 司南誉微微笑道:“他临行时邀我个人九月底以前太行山一会,证明我不应他太行之约,反将地点订在关外,不是心怀畏惧之故。” 司南誉见众人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孤军深入,乃是兵家之大忌晚生既承各家厚望,就了盟主之位,若单身失陷在绿林手内,那可是天下白道豪雄之耻。” 司南誉心知,此时辩别自己不是惧怕一定无人肯信,干脆说得自己确是害怕一点,令他们反而无话可说。 司南誉的修为如此之深不可测,他既坦然说出他自己心中的惧所,令众人反而确信他只是另有用意。 他一路侃侃而谈,此时渐入佳境,都将眼睛看住他,看他究竟又什么新花样。 司南誉一笑道:“诸位若觉得愚计可行,我们现在就走。” 说时走身,便作一副要走的样子。 十一位掌门,情绪上毫无准备,突然而要千里远行,好像有点不对劲似的,然而诚如司南誉所言,直捣太行山制敌机先,只有一个“快”字。 无尘因武当弟子这回受损太重,实是开派以来未有之奇辱,复仇的怒火不息,道:“好,我令飞霞留守,就此动身。” 看来似乎非走不可,各掌门身系一派之众的安危,孤身远去,对派中少不得有一番交待,纷纷嘱咐身边留守之人,欲盼掌门的符令。 第348章 示弱 此时,议论纷纷,一个人要走便走,若是一想,顿然有许多丢不开的地方,牵肠挂肚。 司南誉轻轻击掌大声道:“各位掌门莫悸,晚生还有一个花样。” 众人被他花样层出不穷,弄得头大,闻言一齐看道:“白大侠有何见教?” 司南誉道:“现在求胜,只在一个‘快’字上面,所谓‘出敌不意,攻其无备’,这留守一层,晚生想明天是终南派野叟田老前辈出关期,便请他老前辈主持留守与支援之事。” 野叟自至泰山,因为他辈份太尊,而赴会决战之期尚远,所以闭关十天,静思久已未用的,一生得意的武学,以应江湖上的大变,因此司南誉到集贤山庄之后一直没有拜见,这事是大家都知道的。 野叟虽然性野,火气有时候大一点,然而性野而无伪,谨守师门的规戒,心肠更是慈和,这从他不肯轻易出手伤害司南誉的无礼,也可见一斑了。因之人望极众,他辈份又尊,座中之人虽是不同派别,论起来却都是他的晚辈,所以大家想了一想,便即答应。 白石道长挑选了随行的是:医仙狄梦放,和湘江钓叟刘成,铁肩闵廉。这都是他的师叔。 昆仑水先生在旁听到他的主意道:“医仙一走,各派重伤未愈之人如何是好?” 白石想了一想道:“好,那么请狄师叔为田太师叔护法,我请我派中终南四仙子随行,她们都以暗器见长,正好敌梅家父子最狠的‘一丈青’与‘白眉针’。” 终南四仙子那是广寒仙子柳若馨,姑射仙子陈秀月与缥渺仙子张初美,还有便是慈心仙子吴安洁了,这四女不仅有艳名,而且武功的威名也甚盛,昆仑水先生也是久仰的,点头赞道:“妙极,妙极,我正愁梅家父子一流的针形暗器又多又毒,无法应付,这一来可以略为宽心。” 司南誉先听到终南四仙子也不甚在意,忽然想到安洁也是其中之一,这才真正焦虑起来,安洁怀孕远来泰山他已经大违心愿,现在更要远途急赶太行去,专敌那最称凶悍的梅氏父子的各种毒药暗器,舌头不觉有点苦答答的说不出话来。 武林人物,走遍天下也不过只是单身只剑,三言两语叮嘱好了留守应该之事,都纷纷对白石道:“既然烦贵派的长老主持泰山的事务,与伤患的病人,请真人引我们拜别再走。” 终南势衰矣,一大半的声誉来之医仙护法,由野叟主持都无异意,这临别一拜,将全派的安危相托,意义十分重大,虽在十分匆迫之间,也礼不可废。 司南誉看着白石暗恨,心想:“这白石牛鼻子简直是自己的冤家,将来你若是好汉,那便只想法子像日观峰上一样,让你好好的脸红三次,否则就不要怪我让你哭笑不得。” 这兵凶战危,若与自己无关,如同看戏一样,其中自有乐趣,若临到自己头上那也还好一点,顶怕是临一自己所亲近敬爱之人的身上,真有啼笑不得之苦,令你两只手抓紧了也不是,松开了也不是。 大众略事摒挡,便待起程,白石命人松鹤园内去请出医仙,众人以司南誉为首,各派掌门随后,峨眉掌门时鉴珊未在,由她的大弟子时翠心作了代表,深深一揖拜了下去,拜毕起身,司南誉道:“誉儿与各位掌门远赴太行,议定由田老前辈,主持留守与应援的大计,他明天才开关,拜请狄老师照料一切。” 医仙一口应允,领了众人向野叟闭关之处行去,只见茅屋三间,门前金犬、瑞瑙飘香,仍由司南誉领先一拜每一位掌门都在香坛之上,轻轻放下一件门中的信物,拜罢起身,与医仙一揖而别。 野叟田莫野与医仙狄梦放的行辈虽高,都是终南门户中人,既有白石的嘱咐,与白道盟主司南誉的拜请,已是绝无推托之理,所以野叟虽然闭关不出,各位掌门人也并无不放心之处。 终南四仙子听得掌门白石传言,也已经整装待发,在前庭相候。 四人之中,安洁最是娇小,站在那里,小脚伶仃,此去数千里,日夜兼程,真是行一步,是一步的艰难。 司南誉看了,只是发呆,她既然从余杭不远千里而来泰山,若说她不能去太行,是无理由的,司南誉心中真是越来越后悔今晚忽然想起的怪主意。 他站在那里想了半天,暗道:“若馨的功力深厚,脚程极快,不见得会在众人之下,陈秀月与张初美可以合骑自己的乌云盖雪聪,剩下安洁便由自己助她一臂之力吧。” 司南誉心中只有这一件事,最令他为难,想定了便转身对众人道:“梅子豪一党是昨天连夜走的各位追下去的人手,多半是今晨接到凶讯才动身,现在无论如何要把这一天一夜的时间赶回来,最好能在梅子豪之先赶到太行,否则也一定要在他刚到不久碰上去,使绿林有措手不及之感。” 铁指禅师粗声粗气的道:“这北五省是他家的地盘,路径是他熟,沿途山寨又有接应,怎么赶得过他?” 司南誉道:“我也知道很难赶得上梅子豪父子出名的狡诈多智,耳目灵通,若去得慢了,便等于是自行向陷井里钻一样,先站在必败之地,我也是想到这一点,才硬把地点订到关外长白山去的。” 铁指禅师道:“依你便怎样?” 司南誉仰面看了看天色道:“此时离心天亮还有现两个时辰,大家以济南黄河渡口为准,天色初明时聚齐。” 泰山与济南是一百五十里的路程,他要在两个时辰之内赶到,便是一个难题,然而这轻功疾行之术,亦属于武功的基本功夫之一,谁也不能说自己不行。 少林方丈无妄大师道:“白大侠,这孤注一掷的事情,是十分危险的,你可想过吗?” 司南誉道:“晚生已经想过了,我要绿林的朋友,一觉醒来,忽然发现白道十三派掌门人一齐从天而降,孙武子说的‘善战者,不战而能屈敌人之兵。’所谓攻心为上,这是唯一可以使他气馁、减少伤亡流血的机会。” 无妄想了一想道:“那么白大侠你准备在几天之内赶至?” 司南誉不言,举手伸了三指,映了星月余晕,众人看了如见鬼怪,一齐惊呼。 凡是有掌门人在,那一派有表率,有话都要由他讲可是崆峒的癫头陀,性如烈火,忍不住叫道:“日行千里,一天罢了,你要三天,慢说到不了,便是到了累也把你累死,还谈什么不战而能屈敌人之扶,你干脆说做梦而能屈敌人之夫吧。” 司南誉怒气勃然而发,大声道:“你说什么?” 司南誉的声音虽大,这癫头陀生如烈火,性子粗野连他自己头发也被他的火气烧得一根不剩,可不在乎,然而司南誉怒气一发,双目神光四射,像两支利箭一样,冷冷的直贯人心,却令他为之呢喃道:“我没有说什么。” 忽然想到太示弱了,不是自己的本性,勉强提高了声音说道:“我……” 司南誉两目神光未敛,又凶霸霸的看了他一眼,武家眼神代表了一个人内家修为的深浅,越是粗暴的人,越是相信“以力服人”这句话,被司南誉一看,癞头陀只得住口。 司南誉提高了声音,说道:“一日夜行六百里,马上面歇脚,顷刻不停,三天的日子也不算短,我先到济南替你们准备好银钱,每人三百两银子,沿途急赶,草上飞行走累了,便买一匹好马骑了歇脚,精神恢复过来,便弃马步行,若自忖可以办得到的,请站到左边来受我一拜。” 弹指金丸樊少少不觉缓缓摇头,暗忖:“这少年好横,做事的时候兴致一来,几乎连命也不要。” 无尘不语,看着司南誉似乎很有惊奇之意,然遥远横跨三步,站到左边,无妄不言也跟着站向左边,余下之人,就多多少少都有一点迟疑。 司南誉道:“我们在太行山梅家父子大寨前五里大道之上聚齐三天之内赶到的人,我送一颗医仙狄老师的小还丹,助他恢复元气,然持以我的啸声为信号,直捣太行山的大寨。” 峨眉派应时翠心的吩咐,雪明、雪亮与时翠心一齐也走向左边,广寒仙子柳若馨也走到左边,她的功力在终南本来就是极高的一个,自遇司南誉师父天杀星秦天纵,与服小还丹之后,艺业更是大进。 群雄受此激励,首先昆仑水先生,华山神尼优昙走了过来,各派好手自有力可及,都纷纷走向一处。 司南誉数了数各派掌门人都在,再加上其余的好手,已在二十人左边。其中以雪明、雪亮年龄最是稚弱,一脸天真气未脱的样子,令司南誉看了也不禁心中迟疑。 时翠心若知司南誉的心意,颔首,示意,雪明、雪亮盘空而起,若一以蝴蝶上下翩翩跹飞舞,身法极其轻灵迅捷。 第349章 好凶 司南誉暗道:“轻功是足够了,然而长途远行不仅要轻功好,内力也必深厚方可。” 时翠心在旁缓缓说道:“峨眉派有一种轻功,做比翼双飞,因为两心如一的人这世上极少极少,所以百余年来,仅只有四师妹和五师妹练成了,日行千里,或许不难。” 时翠心不论事情缓急如何,她的话声,始终徐缓不变,她定力既如此之好,可见她的功力虽不如时鉴珊,也一定极是深厚,她既如此,司南誉也为之放心,遂对了众人一拜至地,挺身道:“这一去,深入险地,生死难测,我打了和主意,若不得已,也只得拚命。” 此时场中的人分作两处,天上的群星将隐,只有西方的太白金星,仍然明亮如旧。 司南誉低低的道:“诸位若不要我作这盟主,告诉我,我便回杭州去钩虾抓鱼,若要我作这盟主,我便要赢这一场。” 司南誉说毕,并无人出言,将美儿牵过来的乌云盖雪聪,交给陈秀月与张初美说道:“此马由两位姐姐合骑,放尽了跑,或许三天可以赶到。决战之时,以人的性命重,它的性命,就不必顾惜了。” 事情既然如此之急,陈张二女也不客气,谢了,从司南誉手中接过缰绳。 他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居然做得极有成功的希望,且不论前途的吉凶,众人都微有钦佩之色。 司南誉道:“若大家都别无异言,我们黄河渡口再见一面,便前后分两批走,前一批,以步行为主,后一批以骑马为主,前行的以三天为度,后行的也不要慢过五天。” 崆峒铁指禅师笑道:“酸丁出这馊主意,这一趟跑下来,脚底板大概有三年可以不痒。” 他师弟癞头陀方才反对,可是性情急燥的人,习惯快行,听司南誉想法子也还不差,再说又有一点为司南誉的声势所夺,所以也走出站左边。 少林方太大师无妄微微合什道:“既然如此,就动身吧。” 司南誉应声“好!”牵了安洁的小手,腾空而起,迅如电闪一般,挟了一阵衣襟破空之声,如巨鸟一样,在树梢飞去。 司南誉既走,无妄带了他的监院与达摩院的首座三僧,也随同起身。 武当无尘也带了同门起身。 只见一群一群的巨鸟破空飞去跟着蹄声杂沓,骑马的人也分途出庄,引得远处的野犬狂吠,庄中的金鸡急啼。 安洁随从卿升空而去不仅不觉得奔波劳累之苦仅劲气内蕴,而且奔驰之时,内力充沛之极,亦有呼吸不畅之苦,经这时断时续的暖流的补益,便觉得虽然迅比奔马犹疾,平吐缓呼却如平日在深闺一般。 安洁轻轻说道:“你还记得我带你跑吗?” 司南誉笑道:“记得,还挨了医仙狄老师的一顿骂。” 安洁问道:“你知道现在大家都怎么称呼我吗?” 司南誉轻轻笑道:“狄老师称你做安儿,柳姐姐称你做安安和小安,受伤求医的人称你做慈心仙子,终南门的师侄们称你做小师叔。” 安洁缓缓摇头,微微升起一层薄晕,道:“我不是说的这个,这是以前的称呼,现在他们都称我做盟主夫人。” 司南誉极其得意,笑道:“这样看,我忍气吞声去抢了这个盟主做还不冤枉。” 安洁笑道:“你还忍气吞声呢,你看你今天对癞头陀好凶。” 司南誉不语的半天道:“我已经答应发姊了,要赢这一场,可是有好几个难题解不开,癞头陀再和我为难,我就毫无成功之望了,我和奉承大声吼叫,只是心中害怕失败,恐惧挫折。” 安洁轻轻的道:“你为何不把你的困难都告诉我,将它们都闷在心里,你以前从来不这样的。” 司南誉道:“事情变化得太快,昨晚自以为已经达到了选地延期的目的,早上发觉以双方的仇恨之深,加上这一场所的拚斗,只怕做了与原意相反之事,晚上听峨眉时翠心的报告,才知双方等于已经动手,又何必再假惺惺的客气,所以便大玩起来。” 安洁轻轻问道:“我听你讲得极其振振有词,心中还有什么因难?” 司南誉叹道:“第一我始终不能,与隐在暗处的真正的敌人交手,第二我想与绿林和解,同御祸悲,第三我要找出黑白两道的奸细,至于是参王蛟丹的夺取与分配,我倒始终不大放在心上。” 安洁低嘘轻声自问道:“那人是谁,这般厉害,能够自己不出面,扰得天下大乱?” 司南誉与宫彤相斗也不觉得他有何可怕之处,然而看到两道的豪雄,经他暗中潜伏在两道之中的好手,引得互相残杀犹如灯峨扑火一样,暗中不由多添了许多疑惧,令自己一眼望过去总怀疑眼见的人是敌非友。 这宫彤不过奉命而行,这主使之人,那才是真正可怕的人物,叹道:“那人是这世上最险恶或许也可以说是最聪明的人。” 司南誉意中所指自然是多尔衮,多尔衮原来的封号是墨勒根王,这墨勒根是满州话,翻作汉文便是聪明智慧的意思,所以他汉文封号就写作睿亲王,清太祖努乐哈赤,清太宗皇太极愤恨以终,做梦也想不到会成功的事情,多尔衮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到了。 他在做摄报政王之后,一年之内将清朝廷从盛京迁到北京,三年平定了江南,然后挥军南下,一路势如破竹,奠定了清室三百年的国基,他一生最善于用汉奸,用到武林人身上,只是其中一端而已,他用范文程、用洪承畴、用冯铨、用谢陛、用吴三桂、用尚可喜、用耿仲明、用孔有德,天下是这些人替他打的,清室开国的典章制度也是这些人替他定的,在历史上也是五千来着名的聪明阴狠人物之一。 安洁极聪明,举一可以反三,听了司南誉的话,想了一会儿道:“你不要再讲了你再讲我就会猜出,害你对师父天杀星失信可不好。” 她想了会儿道:“你的对手既然如此凶狠多智,你要多用一点心思,多想想我,好好保重自己。” 司南誉笑道:“安姊放心,我已经答应安姊,我一定想法要赢这一场。” 安洁道:“我的意思是你要善自珍摄,胜败之念看得淡一些。” 司南誉道:“我知道。” 司南誉愈走愈疾,脸色也开始变得沉默不愉,安洁与他两心如一,知道他们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的话,在肚子里留不住,要进跳出来的意思,所以也不相问。 只见远处,城廊隐隐,济南已是经望,安洁轻轻赞道:“士别三日,真要刮目相看,是重见你师之后,另有秘传吗?” 平常司南誉得了安洁的半言一语的称赞,高兴得乐不自禁,这时却愈加不乐,停下来,退后两步,作了一揖道:“安姊恕罪。” 安洁缓缓一笑道:“你本无罪可恕,若是有罪,我们俩人如一,这罪也是我们俩个人的。” 司南誉迟疑半天终于道:“我有罪的,我答应要替他们每人准备三百两的程仪,然而我身上却并没有这一笔银子,我说此话这时,便想定了要将安姊给我的避尘辟毒大珠拿去暂时典押在济南城中换钱使用。” 安洁静静看着司南誉半晌忽然一笑道:“你看这是什么?” 说时从怀中摸出一叠整整齐齐的银票来,司南誉略看了看已经路够所需,呆呆看着安洁道:“安姊你怎会带着这些银票的,莫非预先知道我要钱么?” 想一会儿又道:“无论如何,我如此想意,总是不对。” 说时将一对大珠从怀中掏出,映了初现的曙光,越显得霞彩流辉,光芒隐蕴。 安洁笑道:“我银票是带给你做钱的,你自小坐在你祖父怀内看算帐,不知不觉常常会想些赚钱主意。” 司南誉手中盘弄着两颗哗哗一光的在珠,笑道:“谢谢安姊。” 安洁道:“珠儿若能帮你忙,我是很高兴的,便卖了又何妨,你素常旷达,为何忽然想不开了。” 司南誉道:“也不是想不开,只是内心抱愧得很,安姊虽然不怪我,小弟心中想到曾经起念如此,还是不禁难过。” 安洁道:“噢,别难过了,我们快到渡口去吧,可以看看久矣向往的大河。你靠了庄子南华秋水之篇得盟主之位,现在正是秋汛,一定好看。” 司南誉微微笑道:“安姊,小弟有幸得你为伴,要发愁也很不容易呢。” 安洁将小手轻捏在司南誉的小臂上,轻轻捏了一下,她捏得如此轻柔,指尖轻轻的抚摸也相差无几,司南誉不由笑着叫道:“唉呀,安姊,我痒。” 这一点痒丝丝的感觉,朔神经而上,从手臂一直痒入心底,司南誉站着只是笑。 半天安洁方道:“司南誉,我们走吧,再不走真是要让人久等了。” 两人拨步入城,寻着金陵镖局的分号,打着医仙的旗号间总镖头呼延烈,里面出来的镖师认得是司南誉,大喜过望,领袖天下武林人物的白道盟主亲临,那是何等荣幸之事。 第350章 见识 司南誉取出银票道:“这是我家银号的银票,想请你替我换成金珠,以便沿途使用。” 那镖师善用一杆三尖两刃的花枪,怪招层出不穷,称做怪刃冬子婴,练家鄙文,识字的不多,叫别了就成了怪人,为人极其熟诚,竟是一口答应,这儿无推拖,顷刻便已办妥,大小包有十几包之多,都放在厅堂之上,司南誉理了半天,方才将金珠逐一归齐。显见得非从一家换来。 安洁看了好生替她的呼延大叔欢喜,连手下分号的镖师也如此兜得转,可见镖局的营业之盛,信用之好,这分号有如此热诚的怪人冬子婴招呼一切,更是付托得人,令人快慰。 司南誉收拾了金珠,与安洁辞出,直趋势河上,渡口岸上已经三三两两站着群豪,安洁趋势向前与师姊若馨、秀月、初美寒喧。 司南誉轻轻说道:“大家一齐上船再说。” 他说得声音不高然而劲力内蕴,每一个人都听到有如觌面对语一样,除了内行的武林人物,却是毫无惊世骇俗之外。 群雄乘了一艘预先留好的大船,一齐渡河,司南誉在舱中便开始散发各人的程仪,免得上岸后再拒误时间,然而志在三天之内赶到太行的,身份何等贵重,都臻一流高手之林,随身岂少银钱,所以缺少的虽不客气,所取却为数不多,一会已自分毕,其余的司南誉一齐交给了华山派的知非,托她为客人沿途换马。 一上岸之后,便再难得有如此悠闲的时间可资休息,所以连司南誉在内,都阖目养神,船一摆岸,司南誉道:“我们虽分两批,然而人一分散了容易受袭,骑马后至的便请以知非大师为主,可以请她为大家沿途购马。” 说时轻轻拍掌,道:“步行的我们一齐走吧。” 大家都是久闯江湖的人物,起步如飞,看的人却不见得多快,司南誉牵了安洁随若馨走在一齐,陈秀与张初美,一马双驮紧随其后,一齐无言疾行。 司南誉暗暗思忖:“这群人之中,不管是否有已经依附清室宫彤一党的,在众目所视之下,都无法旋展他的狡计,等到了太行,再设法将绿大的好手也挑出来,让大家放手打一场,自己人必定不肯真打,暗中记下他名号,多加提防便可,问题只在他们自己人之间是否互相认得,若彼此同侍清室却互相不识,妹妹可糟到透顶,这心腹大患未除,什么都不要谈。” 时翠心带了雪氏双姊妹,走得甚是轻松,尤其雪明、雪亮,笑得“格格”的,极其嘹亮悦耳。 第一天便如此走了下去,入夜若馨已经微露疲态,天亮了,大家一齐购马。 骑在马上休息,真是谈何容易之事,走到落日,大家渐渐恢复过来,又弃马兼程急走。 太行山在山西直隶两省交界之上,这天中午已经渐渐可以望见绵亘不绝的大山。 入夜已经到了山下,司南誉依言各赠一颗小还丹,便在林中休息。 到虽然都到了,然而功力深浅各有不同,一坐下来调息便觉得筋疲力竭,难以支持,还是无妄、无尘等人最先复原,慢慢的樊少少等人也逐渐略复原气起身。 司南誉一直等到大家少少复原,道:“东面是少林、五台、阴山三派,南面是武当、崆峒与形意门,西面是昆仑、青城与点苍,北面是华山、峨眉与终南,咱们就此分手,盏茶之后,我与内子正式拜山,我与他们尽量拖延时间,大家可以籍机休养,拖不下去时,一啸为凭,齐至大寨拚命。” 这太行山的山寨,凭险而筑,极是严整,司南誉见识过太湖吴一飞的水寨,亦有远远不及之感,夜空中不仅肃静无声,连一丝灯火都无有,偶然一点响动,便见遍山暗处的红光连闪,一会儿便仍复原状,比之太湖,始终以灯火连络,还要令人莫测高深。 司南誉与安洁凌立远处,从上下望,不由叹道:“固一世之雄也,集贤山庄我们安息的地方,就没有安排得如此周密。” 安洁叹道:“梅家父子初起,也只是普通山中盗魁而已,可是他为人颇有担当,与四方广通声气,手下的能人越取越众,后来窜入了太行山,渐渐便名动天下起来,人除了狂妄一点,其实倒没有旁的过错。” 司南誉道:“沿途追赶来,各派的好手都赶上了而且梅子豪一党却踪影未见,难不成根本没有动身,还是化装潜行,已经回山了。” 安洁微微一笑道:“各派追梅子豪的好手,你把最好之人漏掉了,怎知不是另有别故?” 司南誉道:“梅子豪若死去,和解便是镜中之花,水中之月,全成虚的了。” 只听一个声音起自足下,道:“多谢关心。” 两人大吃一惊,以司南誉的功力之高,居然连敌人走近身旁也不曾以觉,那是何等可怕之事。 司南誉与安洁默察四周连一个人影子也没有,面前山寨之中却一连串密如贯珠的红灯闪个不停,声音明明了自地下,那是绝不会错的,发声的地方却找不到。 司南誉示意安洁让开,腾空一掌下劈,立处不远之地突然下塌了一大片,司南誉道:“在这里了。” 只见下塌之处一根长长的瓦管,破得四分五裂。 司南誉道:“也亏得他用心如此之深,我正在奇怪,此处高瞻远瞩,他全寨都在眼下,为何并无防守之人呢,原来用这瓦管子埯在地下偷听侵入之人的声音,以耳代目。” 司南誉遂凝气对准了瓦管的断口之处说道:“晚生白司南誉与内子吴安洁拜望山主梅老前辈。” 按说瓦管传达声极远,两人普通谈话,他可以听得见,现在司南誉凝气发言,传声较前应该更为清晰,却反无回声,显是有意轻视,司南誉大怒,纵声道:“十三派盟主白司南誉拜会太行山主梅若望。” 他声音里用了全力,每一个号都斩钉截铁,有如雷鸣,散在面前山谷之中的大寨上空,回声嗡嗡半晌不绝。 他话声才停,只见遍山灯通明,照耀得有如白昼,好似元灯节一样,半空的灯火时幻异彩,司南誉看得大是高兴,熄去方才被人冷落轻藐不答的怒火,道:“倒好耍子,这堂灯火不知是何人的手泽,比大江南北二十四家镖局合送我们大婚的那堂焰火是差一点,不过这种僻地穷乡有此成就,真也不易了。” 司南誉内功深厚,此时面临大敌,功力潜运全身,话声自然可以及远,只听谷下大寨还言道:“太行山这种僻地穷乡比你们东南形胜,江湖都会的苏杭二州自然是差一点。” 司南誉笑道:“岂止是差一点呢,简真是差了许多点,小生告诉你一个秘诀,以后要玩火,最好去请京师的名家赛鲁班黄火炎,他的焰火能在半空中幻为异彩,下面若在水光衬托着,那才叫做今古奇观呢,可以大开你的眼界。” 他们二人隔着如此之远的地方斗嘴,旁人简直插不进口去,安洁轻轻扯着司南誉的衣袖意是提醒他不可忘了此来和解的厚意。 司南誉回首轻笑道:“安姊放心,看来他儿子梅子豪一定已经受重伤,武林人物服硬不服软,不好好打一架给他看看,只怕和不了,我自行当心少伤性命便是。” 此时山下,钟鼓齐鸣,方才的声音冷冷哼道:“无知的东西,就让你见识见识。” 司南誉道:“我就见识,见识你有多少破烂。” 只见从大寨正厅之前,双龙出水,涌出两列灯火,直向司南誉安洁立处行来。 双方相距甚远,安洁看不甚清楚,司南誉却一目了然,忽然一脸的滑稽抱歉之色,安洁记得只有他小时玩捉迷藏,一般被人抓住才有这个样子,不由甚觉奇怪,这时寨中之人渐走渐近,当先一人高大威猛,安洁认得正是曾陪他儿子梅子豪前去梅林小筑求医的太行山主梅若望。 司南誉虽没有会过,从他的所势上也看得出来。 梅若望渐近,见司南誉玉树临风一般站着,比他想像之中的还要年青,微微施礼道:“贤夫妇远道而来,老夫有失迎迓,恕罪,恕罪。” 他要吵要打司南誉都不含糊他,他以礼相迎,司南誉一脉斯文,就不能不理,也还礼如仪,道:“山主威慑天下,精神如此瞿铄,果然名不虚传。” 梅若望缓缓笑道:“大侠告诉老朽玩火要请京师的黄火炎,不知可就是这一位黄火炎吗?” 他说时指着身侧掌灯为首之人。 司南誉赋性好顽,他时常去看的,与他极熟,司南誉方才早已看清了想到自己所吹的那些大话,所以才一脸尴尬,这时强笑着道:“山主请的正是此人。” 梅若望在似听不听之间,继指着黄火炎对面之人道:“这是他儿子黄炎。” 又指着黄火炎身后之人道:“这是两湖的玩火名家霹雳火徐暖。” 第351章 俚语 他接下去指着送他前来的两旁的掌灯之人,无一人不是天下最享盛名的玩火高手。 司南誉不留心,吹牛皮大炮吹到别人手上去了,一脸尴尬之像外,只好听着梅若望大尴特尬。 梅若望说完了方才引着司南誉夫妇入寨,说道:“这些人合作了一堂焰火,等会儿正要请贤夫妇评定高低,若果然拙劣不堪入目,便将这些人架火烧了作为余兴。” 他的这些话不仅司南誉安洁相信,便是两旁掌灯的玩火名家也无一不信,都偷偷面露哀恳之色,看着司南誉安洁。 司南誉看了安洁脸上的悲悯之色,便知今天等会儿看焰火不得不大声喊好了,肚子里真是一肚子的不愿意。 少龙走至大寨的正厅,只见其中黑压压的站满面了人,梅若望引着司南誉夫妇向内而行,却并不一他们彼此引见。 司南誉也沉住气装得若无其事,与安洁一起缓缓朝内而行。 梅若望在厅中停步喝道:“全利,你哥哥全胜怎么死的?” 全利眼睛里迸出火来,从人群中走出,大声道:“与武当掌门见礼,被他趁机暗算而死,手下徒党也戳杀殆尽,手段真好卑鄙。” 梅若望续道:“蟠龙寨张才、李秀你们父母兄弟又是如何死的?” 这两人遍身血污狼籍,尘土满面,似乎到达未久,走出人群涕泪交流道:“我们主人是亡明宗室别支朱武,隐在蟠龙寨避难,忽然来了癞头陀从外面打到里面,里面打到外面,完了一把火可怜连后寨的妇孺也被他活活烧死了。” 张才李秀四面碰头,站起身来嘎声道:“方今天下沦于异族之手,主人正等待清廷追缉稍缓,出面号召有志之土,复我故国河山,却忽然遭此横祸,求山主为我们作主。” 厅中绿林纷纷议论,对此事都极为气愤,张才、李秀蹒跚走到司南誉夫妇身前,仰天干嚎道:“我们大寨兄弟被难,那也罢了,后寨的父母妻儿何罪?” 司南誉见他们二人目光散乱失神面容似若疯狂,显然不是假装,他听过癞头陀说过一路来踏平三座山寨,对上事也并不怀疑,遂道:“你们气竭衰,快去休养,否则死在目前了。” 两人不理,又哭又嚎道:“我们还要活么?我要让天下都晓得这件事,我们主母抱了两岁的幼主冲出来,也被癞头陀推回火中,用活烧死。” 两人说完,坐在地下又抓又打,口中声嘶力竭的只是仰天干嚎。 司南誉回目四顾,只见群情汹涌,一片喧哗,暗想:“绿林人物打家劫舍的不少,丧天害理的也不少,然而宗定遗臣椎心泣知要复国的也不少,这梅若望真是人杰,借这两件事,轻轻的把绿林罪过都掩了却将他们的委曲都种在人心。” 心下不由暗叹:“自己料敌错误,今天要和只怕很难。” 安洁秉性慈和,对厅中汹涌群情中不甚在意,对张才、李秀的惨侧却大是怜惜,她轻轻走向前去世,缓缓蹲下。 她人本娇小,腰系八幅罗裙,人蹲下,罗裙似伞一样张开,平平散在四周,好似出水的睡莲,从平平铺在水面的莲叶中间,突然穿出一样,厅中全是杀身亡命的绿林大豪,也不自觉的受她安安静静气质的感杂,静了下来。 只听她柔声道:“你们没死在蟠龙寨。既然活着逃出来,便要好好活下去。” 张李两人止了干嚎,用茫然失神的眼光看着她,安洁轻声嘱咐道:“呼气。” 两人为她绝世风华所报,如受催眠,依言深深吸气,安洁又道:“吐气。” 两人依言吐气,安洁在两人气息吞吐之间,知道他们内腑所伤不重,只是司南誉所说的气衰血竭而已,所以双手齐飞,点身他们身上胸前的大穴。 厅上不见得每一人都知医…… 然而竟没有一人不相信安洁乃是全心救治张、李二人,绝无丝毫恶意。 安洁怀中取出画眉的黛笔,张开手中绢帕,就地写了药方,交给身旁一个虬髯大汉道:“你扶他们到寝处休息,照药方煎药给他们每天服下,大概十天也就好了。” 她交待这些事情,并不问那虬髯大汉是谁,是否愿意替她做这些事情。 然而厅中连那大汉本身在内却没有一人想到去违反她的叮咛。 果然那大汉近前接过绢帕,俯身抚起张才、李秀二人,出厅而去。 这大汉秉性极其粗暴,现在这等温顺乃是从所未有之事,却也无人觉得他有何可笑之处。 那大汉扶了张才李秀有出厅,安洁站直退回司南誉身旁,太行山主梅若望想藉此群情激愤,再提出自己独子梅子豪受了重伤之事,便与司南誉翻脸拼命,经此一来,安洁于他子又有救命之恩,也只得将心中的恨毒按住,说道:“大侠此来,有何见教?” 司南誉此来原有几人已经暗地投在宫彤手下,大闹一场的心意,见安洁轻言细语,将纠纷决于无形惊佩,又是为自己庆幸。 司南誉听梅若望相问,轻首去看安洁,只见她依依站在身侧,便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体贴安洁的心意,也不忍再出花样胡搞,遂答道:“令郎子豪世兄回山了?” 梅若望只此一子,梅子豪受伤重伤,乃是他心中的隐痛,司南誉一提,面现怒容道:“总算没有被你手下的追兵杀死。” 司南誉不以为意,笑道:“梅世兄集贤山庄临行,坚邀晚生只身在此一会。” 梅若望冷冷的道:“你是一人只身到此么?” 司南誉微微一笑,侧首看着安洁道:“这是内子吴安洁。” 梅若望是讽他必另有随行之人。 司南誉却只以现时在大楼中之人而论,那是只有安洁了,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是否另有他人。 梅若望见答得如此顽皮,怒道:“你以为人家都是傻子吗?像你一般的年幼无知。” 司南誉也不生气,笑道:“晚生自幼天赋聪慧,绝不敢把别人看的那般无用。” 他的话与太行山主的针锋相对,丝毫不让,原已略为和缓的大厅,又自紧张起来。 梅若望大气,怒道:“白司南誉,你如此狂妄还想下山么?” 此时,司南誉只见梅若望身后,有个人影向他招手一幌而过,那人走得极快,他与梅若望又在争执之中,只觉一个侧影甚熟,一时却忆他不起,因此分心,只听到最后四个字“想下山么?”随口道:“现在还不想。” 梅若望怒极,喝道:“你做梦,的时候再想。” 司南誉理也理,忽然一脸喜容对着安洁道:“安姊,我的难题已经有一个可解。” 安洁也代他欢喜道:“是哪一个。” 梅若望发怒,厅中所站的绿林都向厅中四外散去,这时他又受了司南誉的藐视,怒气勃发,一掌向旁边柱上击去,厅上屋瓦震动,灰砂向下落。 同时司南誉一手拉了安洁,一手全力挥掌下击去,这一掌极速、极挟、极猛,两人藉反震之力又复向上升起。 梅若望赶过来双拳朝下,一齐运劲击出,拳风轰轰烈烈直向两人上升的头上击去。 司南誉反掌上迎,两股拳劲掌风一交,司南誉的身形一窒,顶上一块大板盖了过来,司南誉伸手往旁边抓去,谁知此洞上小下大,触手处空荡荡,一点东西也抓不着,两人身形直直向下落去。 司南誉摸出大珠来映照着四壁生光,乃是精铁所铸,滑不留手,不由气丧意沮。 安洁见他如此,劝道:“你别怕,梅子豪受伤既重,多半会想请师父或我医治,梅若望老谋深算,一定不敢来伤害我们性命。” 司南誉恼道:“我不恨别的,为何没一回总是没有交手,便失陷城别人手内。” 安洁文文静静有如在自己家中闲话一般,道:“那是因为你武功太高,骄敌太甚之故。” 司南誉恨道:“我上去非要……。” 安洁道:“偶然受一点挫折,那也寻常得很,何必发这种狠言恶誓。” 司南誉心中恼恨之极,几欲冲口而出的“斩尽杀绝”,经安洁一讲,再也说不出口,遂道:“我若上去,非要打这梅老头一顿屁股不可。” 安洁微微脸红,说道:“司南誉,你八岁答应我的,永远不出粗言俚语。” 司南誉道:“那么打他手心。” 安洁借珠光打量着四壁,一面道:“好,我们打赌,谁先找到出困之法,将来便由谁打他的手心。” 司南誉也凝神默察,只觉这陷阱做得刁滑之极,上小下大,又有六七丈高下,轻功好也无用,游龙术、壁虎功好也无用,遂说:“若有梯子就好了。” 安洁赞道:“你想得此法极好,若有梯子便可出困。” 此话若是别人说的,司南誉一定会以为他是讥讽之言,然而既出安洁之口,她秉性纯良,绝不会在别人艰窘之中更加讥讽,必定另有所见,定下心来去想,忽然叫道:“有了。” 安洁道:“你真聪明!” 第352章 关心 司南誉真是得意之极,笑着轻问道:“安姊,我也乖么?” 安洁一面拨剑,一面应道:“嗯,很乖。” 司南誉心怀大畅,也不觉受困之苦,他见安洁拨剑,也从腰间将“抱残守缺”剑拨出,举剑便欲往陷阱中间掷去,安洁一把拉住道: “慢来,慢来,抱残守缺乃是武林名器,这一回上去不见得再有机会下来取剑了。” 说着将手中剑递给司南誉。 司南誉接剑运力向上掷增,玄门罡气的修为岂是小可,安洁所携虽是寻常铁剑,仍然入壁有半尺之深。 安洁轻喝道:“‘入云龙’好剑法!” 这“入云龙”原是终南临危弃剑逃命之招,司南誉的“六龙御天”意取龙形,平时安洁练剑看得熟了现在不知不觉将这一招终南门的龙形招式略加变化,用了出来,他听安洁赞他,回首谢道:“谢谢安姊的称赞。” 说完也不客气,纵身而上,伸左手握住剑柄,右手抱残守缺剑直向洞口附的的对面壁上掷去,此剑何等锋利,入壁陷没至柄方止,司南誉挥左手便向上穿去。 他站在抱残守缺剑把之上,伸手试了试,只觉顶上铁盖重有万斤,纹丝不动,他脚下踩的乃是双剑的剑柄,遂伸手抽出一柄,运力同上刺去,信手画了一个圆,一掌击去,那铁板应的而飞,司南誉人也挥剑一跃而出,只见厅中一个人影俱无暇深究,便欲回身先去接应安洁出困再讲。 忽听梅若望的声音喝道:“不许动,否则万弩齐发。” 司南誉心想:“我有玄门罡气与抱残守缺在身,岂惧你什么弓箭!” 他理也不理。 窗外续声喝道:“此厅地下由赛鲁班父子设置了万斤炸药,四壁有烈火,你不要逼我取你们夫妇两人的性命。” 司南誉怒道:“鬼知道你是真是假。” 梅若望道:“上屋上下四壁一触便成火海,你随便用样东西丢了试试。” 司南誉信手怀中摸了一锭大银,脱手向梅若望发声之处掷去,他劲力雄浑,大银破壁而飞,震得尺放方圆一个大洞,银着立即现出熊熊烈火,他却并不可能性借机冲出,只因顾忌洞中安洁之故,所以守在原处未动。 只听梅若望声音又在另侧响起,道:“我借筒传声,岂能中你的暗算。” 说时冷然吩咐道:“你下去吧,再也不许上来,我着别人在此看守,他们不若我心软,你上来送了性命就怨你自己。” 司南誉真想不顾性命,冲出去在讲,却听安洁声音在下说道:“司南誉,别发火。” 司南誉闻声将胸中一口恶气,好不艰难的嗯了下去道:“好,我就下去。” 安洁此时也籍剑作梯,跃在洞口下面,只是顾忌凶险未曾跃出。 就在此时只听天风之中清音一起,司南誉入耳便知这是峨眉掌门人的寒铁琵琶,大喜道:“时大姊!” 时鉴珊未答,然而叮冬的乐音,越来越入佳境,梅若望与手下人众的喝声大起。 司南誉狂喜,低头去看安洁,只见她盈盈站在剑柄,一手扶壁,似欲昏倒,司南誉急急将手抓住,从手心将自己内力源源输过,半天安洁方才复原,伸手从脚下抽出宝剑,一跃而上,司南誉握她的手,始终不松,就从方才大银震出的破孔中闪身飞出。 只见时鉴珊围着一处,东躲西闪,始终不让,梅若望太行一党对着她刀剑并举,全力相迫,然而功力较弱的,被琵琶声音一摧,根本自顾不暇,一个个坐地用功,艰苦抵受,功力高的出击之时,招数也大受影响,所以时鉴珊身上剑创无数,尤其腿臂之间血迹淋漓,侥幸却还不曾伤命。 她冷冷的脸色却始终未变,生似丝毫不觉身上剑创所受有痛楚。 司南誉牵着安洁,直向她被困之处冲去,司南誉艺压十二派的掌门,夺来盟主之位,天下谁人不知,真是赫赫声威令人胆寒。 凌逼时鉴珊的绿林大豪,顿时分了一大半迎了过来。 时鉴珊得此机会并不退走,一脚向身旁火把踢去,火把应脚而飞。 这山中火把都由粗竹浸在桐油内制成,在空中一飞,因此燃得更旺,梅党之人,发一声喊,四散奔逃,若大祸之将来临一般。 时鉴珊才停下身来,脸上升起一圈薄晕微微一笑,身子缓缓往地下倒去。 司南誉现在也已发觉时鉴珊踢飞的火把,落处必是屋内所埋万斤炸药的药信,知道不好,伏地追风,直向时鉴珊身边冲去,他抱了时鉴珊,牵着安洁,用尽了全身的气力,一飞冲天,急向远处跃去。 只听山崩地裂般一声大震,碎瓦烂石像落雨般向身上打来,他以身翼护着二女,忍着疼痛,在冲天大火与身后无数惨呼声中向前纵去。 司南誉抱着时鉴珊,牵着安洁,落在远处的高岗上,转身看去,只见大寨正厅及两廓房屋,都笈罩在熊熊烈火之下,夜空中一片火光,照耀得四寨毕露,纤尘可鉴,在那漫天大火中,碎石烂瓦不时随着轰轰的墙坍声四下窜射,当真如同一堂焰炎,他不觉越看越气,大怒言道:“好呀!这就是你要请我看的焰火吗?” 安洁接道:“司南誉,忍耐一下,不要发毒誓。” 司南誉正是想骂梅若望几句,经安洁一讲,嘴是张开了,话却说不出口。 他心中实在恼恨至极,停了一下遂道:“这梅老头实在可恶!安姊,你看他的心肠好毒?” 安洁道:“梅若望毒是毒一点,我们是他的敌人,他这样安排,也不足怪,我倒担心那些玩火名家活不成了。” 司南誉大吃一惊,道:“安姊说什么?” 安洁道:“你不听梅若望说么?如果这堂焰炎不堪入目,他便将那些玩火焰名家‘架火烧人,作为余兴’……” 司南誉跳起来道:“啊呀!真的,梅老头用尽心机,没有伤到我,他怕当真做得出来。安姊,我们救人去。” 司南誉出身富豪之家,又是一脉单传,深得他爷爷宠爱,从小养成好玩的习性,那玩火名家黄火炎,在西子湖畔筹放他与安洁大婚的那堂焰火,他时常去看,与黄火炎玩得极熟,也有了感情,他本来就是感情丰富的人,听了“回架烧人”四字,震惊下,恨不得立即前去将人救出。 安洁遇上天大的事,也是那般安静沉稳,这时说道:“梅若望不知藏到哪里去了,他们要‘架火烧人’,必定是做给你看,你先别急,看看时掌门人的伤势再讲。” 司南誉这才想起时鉴珊还在自己怀内,一时尴尬万状,忙将时鉴珊安放在地,讪讪的抬头笑道:“安姊,小弟是不堪担当重任,遇上一点点事故,我就心浮气躁了。” 安洁盈盈一笑,道:“那是你心地屯厚,过于关心别人,又复经验不足的缘故,多经几次险,慢慢就会镇静如恒的。” 司南誉明知安洁是在安慰自己,但也觉得浑身舒畅,将刚才的尴尬一扫而空,一面点头,一面笑道:“谢谢安姊,你真好!” 安洁依了习惯,小手在司南誉颊上轻轻抚摸,笑道:“时掌门人助我们脱困,她自己遍体鳞伤,你快将‘小还丹’给她服一粒下去,再助她行开药力。” 司南誉点了点头,如言取出一粒“小还丹”,塞入时鉴珊口内,右掌抚在她的背上,将自己的内力源源输送过去。 “小还丹”是道家至宝,由数百种奇珍异药提炼而成,主要功效在于益气驻颜,增加内力,治疗伤势是其余事,司南誉更有助他师父天杀星三年疗伤的经验,输力助人之法精纯无比,过了半盏热茶光景,时鉴珊的脸色便已渐红润。 安洁见了,忙在身边取出金创药,给时鉴珊身上的外伤一一敷药裹起,时鉴珊不久也就醒了。 她吁了口长气,睁眼见安洁与司南誉,又觉背心一股炽热的真气透人体内,已知是怎么回事,连忙笑道:“盟主夫人也来了?” 时鉴珊整天抱着寒铁琵琶,抱了三十年,全身好像浸在冰窖之中,连说话的声音也被冰冻得像块寒铁,触体生凉,好在安洁号称慈心仙子,又听司南誉讲过时鉴珊的事,倒能从冰冷的声音中,听出她内心极热的感激之情,所以微微一笑,说道:“我是随外子来的,刚才中了梅若望的诡计,失陷在大厅陷阱之中,不能脱身,若非时掌门人及时赶到,以琵琶神音相助,便连外子一时也无法可想。” 她这样讲的意思,便是叫时鉴珊不用说感激之类的话,自己夫妇为她疗伤,也是感谢她相助之意,若是口头上谢来谢去,那就失了豪气,落了欲套了。 时鉴珊会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目注司南誉道:“白大侠,请收回真力,我感觉大好了。” 司南誉炼成了“玄门罡气”,无论任何状况之下都有能运功行气,闻言微微将头一摇,笑道:“你气机刚刚通顺,‘小还丹’的药力尚未完全吸收,再运一会儿功吧,我帮助你。” 时鉴珊颇感意外的道:“你给我服了‘小还丹’?” 第354章 水火 她说这话,语气十分严肃,安洁不觉暗自一惊,但司南誉偷眼观她,见她脸上并无怒意,于是嘻嘻一笑道:“你当然是……是我的大姊罗!” 时鉴珊见他喜皮笑脸之状,不觉莞尔道:“算你心,不然,你得还我清白。” 司南誉抗声道:“时大姊,这可是你冤枉人了。” 时鉴珊折了他一把,不去理他,转过脸去却向安洁道:“亏他心里将我当作大姊,不然我一个女子,在他面前失了仪态,真不知如何自处呢?现在他既然视我为姊,我这个当的姊姊的,偶而抱抱小弟,倒还可以自我遮羞。” 她讲到这里,脸上又泛起一处红潮。 安洁连忙道:“大姊这是疼他……” 时鉴珊羞意未褪,但却肃容截口道:“不!疼他是一回事,我自己投怀送抱又是一回事。我讲话也不怕你见笑,你我身为女子,自己情潮泛滥,主动与男人肌肤期磨,除了以身相许,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吗?便有第二条路可走,那也只有出家当尼姑了。” 安洁惶然道:“时姊姊快别这样讲,那时你心不由主,不算为过。” 时鉴珊静静道:“话是不错,过错总不能推到旁人身上?我身为一派掌门,出家既不可能,倘若以身相许,不要说年龄悬殊,便有你这位娇妻在上,任何女子也别想与你争宠,我生平颇为自傲,即使下嫁,也不是我能忍受的。” 安洁与司南誉,都听不懂她究竟想讲什么,因之面上相觑,谁也拉不上口。 时鉴珊停了一下,续道:“刚才贤夫妇戏谑规劝的话,我都听到了,我正不知如何才好,总算俊弟心地纯洁,视我为大姊,我心中甚是安慰,因此,我别的不想,只望俊弟心口如一,弟妹不以失态鄙视我,那就好了。” 她说到这里,司南誉夫妇方如恍然大悟。他俩都是感情丰厚的人,安洁连忙向时鉴珊福了一福,司南誉更是纳头便拜,只听二人先后说道:“时姊不弃愚妄,小妹怎敢鄙视时姊,今后但愿时姊姊多于照顾,才是我们夫妇前世修来的福泽。” “小弟一门祚薄,能得时姊不弃,正是小弟之幸,小弟若是口不应心,必为人神所共殛。” 时鉴珊像乍放玫瑰一般的笑了,她突地扶起司南誉,嗔道:“谁叫你发什么誓?你就是口没遮拦。” 抬眼望着安洁,又道:“弟妹,你平日对他很放纵吧?” 安洁突道:“他是从小养成的淘气脾气,我对他没办法。” 司南誉叫道:“安姊冤枉人。” 时鉴珊笑道:“你别大声叫唤,好像弟妹当真冤枉了你,须知淘气便是童心未泯,那也不算坏事,不过,往后与女孩子交往,总得自知警惕,不要自恃心无杂念,便不会发生意外,倘若一旦发生意外,非但愧对弟妹,我也不会饶你。” 她说这话时,自己的脸孔红了,那自然是想起司南誉几乎把持不住的缘故,但她讲话语气十分严肃,司南誉听了,不觉冷汗浃背,诚惶的连连应“是”。 安洁心里暗暗欢喜忖道:“你这位时大姊相帮管束,看来司南誉不庄重也不行了。” 她心里在想,脸上却笑道:“时姊,司南誉弟大事不会糊涂……” 在安洁眼中,司南誉是个十全十美的人,所以想为司南誉表白几句,讵料时鉴珊望着她微微一笑这一笑好像早已明白她的意思,顿时使她讪讪的说不下去。 这时忽听一个苍劲内敛的声音道:“阿弥陀佛,梅施主心肠太狠了!” 司南誉夫妻与时鉴珊听了这话,不约而同循声望去,但见火光下人影绰约,一面是少林无妄大师为首的十二门派中人,一面是梅若望为首的绿林英豪,在两方人物不中,架着个高大的铁架,架上吊着三个人,地上燃着一堆烈火,火舌正逐次加强往上直冒,架上的人眼看已经承受不住。 安洁心慈,见了这等景况,不觉骇然叫出声来,司南誉心火上冲,不由声发厉啸,腾身扑增,大喝道:“梅若望,你要自寻死路么?” 原来铁架上吊着的三个人,正是黄火炎父子与另一位玩火名家霹雳火徐暖,这乃是梅若望所说“架火烧人,作为余兴”的杰作,司南誉见了,怎能不怒极恨极呢? 他真气内力绵绵不绝,一怒之下,立时牵起安洁与时鉴珊,从高岗疾扑而下,站在梅若望面前怒目而视。 少林无妄大师见到司南誉,心绪略宽,超前合十道:“白大侠受惊了,老衲等接应来迟。” 司南誉连忙侧身抱拳作礼,笑道:“晚生一时不察,中了梅若望诡计,倒叫大师耽心,晚生实觉汗颜,若不是峨眉时掌门人舍命相救,晚生与内子,此刻恐怕仍困陷阱之中,不得脱身……” 话未讲完,声音已被若望的冷笑声截断。 只见梅若望嘴角斜披,满脸不屑,道:“江湖争霸,斗智斗力各尽所能,什么叫做诡计?怎样才算光明正大?哼?像你这般少不更事,以白道盟主之尊,未及交锋,就落本座算计之中,还有脸直言不讳?我看你趁早滚蛋,回家去替你老婆暖被……” 司南誉的性格外和内刚,吃亏上当都不要紧,唯独不能忍受侮辱,梅若望当众奚落他,自然忍受不了,只见他俊眉猛轩,目占神光暴射,怒声喝道:“住口!” 安洁忽然上前一步,抓住他的左臂,柔声说道:“司南誉,强敌当前,你要自重!” 她这“自重”两字,旁人不知所云,但是司南誉听了,却若当头棒喝,侧顾微愣之余,忽然绽容一笑,道:“谢谢安姊,我又险险上了他的圈套了。”七八中文最快^手机端: 原来安洁深知司南誉性格,也看出梅若望奚落司南誉的目的,首在令司南誉发怒,她那“自重”二字,便是叫司南誉“保持宁静,自重身份”之意。 梅若望眼见心计不能得逞,倏然声发长笑,道:“仙子兰心惠质,白道盟主在你耳提面命之下,难怪无往不利了。” 这话又是讥讽之词,无疑是说,司南誉所以被各门各派尊为盟主,全是安洁的力量,各派门下听命于司南誉,便是听命于安洁,如此一来,白道盟主成了傀儡,各大门派变成听命于妇人,全受妇人节制了。 这话辱人至甚,崆峒派的癞头陀性烈如火,首先忍耐不住,咆哮如雷,道:“梅若望,你这绿林盟主可是全凭巧嘴利舌……” 司南誉截口道:“大师莫恼,利舌损人,解决不了问题。” 转过脸去和颜悦色的向梅若望拱一拱手,接道:“梅山主,晚生有一不情之情,望山主俯允。” 他这般和颜悦色,优礼有加,大出梅若望意料之外,梅若望而却步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意,微微一怔,冷声问道:“你我水火不能相容,有什么好商量的?” 司南誉道:“正因你我水火不容,晚生才有所请教。” 梅若望实在不知司南誉意之所指,只得漠然道:“你讲吧!” 司南誉微微一笑,道:“黄火炎父子不黯武功,霹雳火徐暖更与晚生无一面之缘,山主在大厅地下暗埋炸药目的乃是对付晚生,晚生幸脱大难,只能说是天意,与他们毫无关连,这将他们吊在架上,架火烧烤,便是罪及无辜。以山主身为绿林盟主之尊,如此迁怒于人,晚生深感非宜……” 他说这话时心平气和,丝毫无担心焦虑之象,只是据理侃谈而已,无妄大师等上了年纪的人听了,俱各不约而同的暗暗敬叹,忖道:这孩子仁心天生,难得好许年岁,处事便能这般稳健,端的是武林之福。 那梅若望倒也干脆,未等司南誉将话讲完,他已身躯半旋,举手一挥,望着身后的人喝道:“熄火,放人!” 司南誉想不到梅若望也服义理,不觉微微一愣,直到对方熄去烈火,拽下铁索,方始朝梅若望浓浓一揖,道:“山主大量,白司南誉永铭肺腑。”  梅若望转过身来,冷冷的道:“不必,老夫行事,但求心安,你讲得有理,老夫自然该听,但却并非即此放手,老夫在等你划下道来。” 癞头陀突然大笑道:“痛快!痛快!难怪你能稳坐绿林盟宝座,原来你还有几分豪气。” 梅若望冷然道:“老夫不用你来称赞,蟠龙寨等三处焚寨伤人之仇,老夫回头尚须向你癞头陀追讨。” 癞头陀再次大笑,道:“该当!该当!我头陀既已杀人,自当偿命,回头纵然不是山主之敌,我头陀死而无冤。” 司南誉忽然心灵一动,接口说道:“梅山庄!前此你说蟠龙寨乃是亡明宗室别支朱武避难之地,这事当真吗?” 梅若望目光一棱,喝道:“岂有此理!难道老夫故意弄几个人来论诈?” 司南誉肃容道:“绿林人物打家劫舍的不少,丧天害理的也不少,山主属下在泰山附近伤了不少武林同道,其中便有崆峒门下,癞大师为门下弟子复仇,踏平了几座绿林山寨,这事也不算是他的错……” 喜欢请大家收藏:.bxwx.更新速度最快。 第353章 疑心 梅若望怒声戴口道:“难道是老夫的错?” 司南誉将头一摇,道:“不!山主也没有错。” 梅若望微微一怔,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非在拖廷时光,等待后援?” 司南誉微微一笑,道:“十二门派的掌门人与派中精英都在此,再无后援之人了,晚生所以提起此事,乃是因为山主深知义理,是位明辨是非的长者,故此想与山主讲几句话。” 梅若望浓眉一蹙,道:“你的废话真多,须知老夫虽然讲理,却不是耳软之人,要想在老夫面前卖弄口舌,那是白卖气力。” 司南誉笑意不减,道:“以晚生推测,山主怕是因令郎身负重伤,心中怨恨,所以不愿多谈,要想凭一身武技,解决双方恩怨吧?” 梅若望微微一怔,道:“阁下倒是善测人意,难道你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七八中文天才  司南誉先进不答,迳在怀内取出一只油碧玉瓶,倾出一粒“小还丹”,抖腕朝梅若望掷去,方道:“医仙的”小还丹“被称为道家至宝,想来对令郎的伤势必有帮助,山主先将此丹予令郎服下,咱们再谈。” 司南誉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那是有意化干戈为玉帛。 梅若望接丹在手,不由一怔,继而皱眉抗声道:“这算什么?你是笼络老夫吗?” 司南誉摇头微笑道:“晚生无意笼络山主,只望山主平心静气,彼此研讨一下恩怨的由来……” 这话一出,安洁忽然黛眉一蹙,急声道:“司南誉,你……” 司南誉情意深切的望了安洁一眼,道:“安姊放心,小弟自有分寸,不会为家师毁信背诺的。” 安洁号称慈心仙子,她那方寸之间,想的都是正直仁义之事,司南誉要与梅若望研讨“恩怨的由来”,势必涉及天杀星承许旁人的诺言,如此,便是弃信背诺,所以她急急招呼司南誉,意思是叫司南誉坚守信义,讵料司南誉似乎成竹在胸,竟然反过来叫她“放心”,这样一来,她虽然再不放心,也是无话可说了。 梅若望所以能被绿林同道尊为盟主,自然有他过人之处,他本无意善了,但见安洁着急之争,以及司南誉前后所讲的话,心中动了疑念,不觉忖道:恩怨有什么由来?黑白两道的恩怨与他师父的信诺又有什么关系? 他这念头转得极快,继而想到“小还丹”得来不易,自己儿子的伤势毕竟要紧,于是就将“小还丹”递给身边一名劲装骠悍大汉,说道:“去,将此丹交给主母,侍候少主服下。” 那壮汉接过丹丸,应了声“是”,转身如飞奔去。 梅若望这才面对司南誉,肃容道:“白大侠以小还丹见赐,老朽私心感激,但老朽必须声明在先,这事与双方恩怨无关,蟠龙寨等各处绿林同道遭难之事,白大侠仍须还老朽一个公道。” 司南誉含笑道:“公道自在人心,山主放心就是。” 梅若望道:“那很好,白大侠请随老朽花厅一叙。” 司南誉道:“三言两语便可解决的事,我看不必叨扰了。” 梅若望道:“老朽只备一杯清茶,算是略尽地主之谊,说不上叨扰两字,白大侠请!” 他说着作了一个肃客姿势,状颇诚恳,司南誉想了一下,倒也不便坚拒,于是转过身来,道:“各位掌门人,梅山主盛情难却,咱们同往一叙如何?” 目下的情势,梅若望已于无形中落了下乘,这一点,少林无妄大师、武当无尘道长、昆仑水先生等一千功夫较深之人都已看出,因之他们对司南誉的软敬之心不觉又进了一层,故此同声齐应道:“但凭白大侠决定便了。” 司南誉含笑将头一点正要转身而行,忽见终南白石道长闪身而出,道:“且慢!” 司南誉一愣,道:“真人有话吩咐晚生么?” 白石道长道:“梅老头不怀好意,他那花厅去不得。” 司南誉眼珠一转,尚未来得及答话,梅若望已经怒吼道:“浑蛋!” 白石道长飞快接口道:“山主不必口舌伤人,你那花厅去不去得相信你自己明白,依我看,不如干脆在此作个了断。” 梅若望口张目呆,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却是全身发抖,一句话不出来。 无妄大师合十当胸,口喧佛号道:“阿弥陀佛!白石道友何不静待事实发展。” 白石道长目光一瞥,冷冷的道:“贫道正是依据事实,梅老头既在总寨大厅预埋炸药,何至于吝啬一座花厅?他若是早在花厅设下类似埋伏,你我应邀前去,敢不是自投罗网?” 无妄大师又喧了一声佛号,垂首无语。 白石道长目光扫过众人脸上,神色稍霁,续道:“梅若望绿林枭雄,白道英雄伤在他的手下,不知凡几,这种人若能理喻,迩来各派门下,也不致遭受阻击了,我们结盟赶到太行山来,目的本是索还血债,前此白大侠已经失算,中了他的诡计,如今于若不知警惕万一陷入他的牢笼,你我丧命事小,各门各派,便将一蹶不振。” 这话道理充足,俗语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如果当真中了圈套,后果确是不堪设想。 癞头陀性如烈火,未等白石道长将话说完,已自怪叫道:“照啊!依道长之见呢?” 白石道长接口说道:“以不变应万变,我们仍照原来的议定。” 昆仑水先生皱眉说道:“白大侠纵有打算,也不过是书生之见。” 武当无尘道长不以为然,道:“白大侠的打算虽然迁腐一点,若能兵不刃血,解决双方积年的怨仇,未尝不是可行之策。” 白石道长目光转厉,沉声道:“你我门下的血仇,难道就此作罢了?” 无尘道长微微一怔,嗫嚅道:“这个……” 白石道长激忿地道:“血债血还,有什么好犹豫?贫道执掌终南一门,可有愿门下弟子时遭阻击,白白被人杀害。” 话声一落,随即身躯一转,大步向梅若望面前逼去。 他的举动自然冒失一点,但因理直气壮,众人虽然觉得有欠妥当,却也无人出声阻止,场中的气氛也因此突然紧张起来。 忽听峨嵋掌门时鉴珊冷冷喝道:“白石,我们这一行,究竟谁是盟主?”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冷漠得有若寒天的冰雪,令人心智顿时一清,白石道长闻言之下,不觉止步道:“盟主当然是白大侠……” 时鉴珊的声音更冷,接道:“那你为何擅自行动?” 白石道长毫不慌张,道:“贫道主张血债血还,手底下见真章,这本是我们议定的行动,何必多费唇舌,再去上梅老头的圈套。” 华山优昙大师接口道:“我们十二派掌门既然公推白大侠为盟主,是战是和,理该听从白大侠的抉择,道友何不暂耐一时,贫衲相信白大侠必是另有见地。” 自从白石道长出声喝阻,司南誉一直含笑不语,静静的注视着白石道长,这时忽然微微颔首道:“晚生并无超人的见解,只是觉得以杀止杀,不是彻底解决恩怨的办法,白石真人既然认为必须以武技分个高下,那也未尝不可一试。”  他突然说出这话,双方之人俱有“出尔反尔”的感觉,一时惊“噫”之声四起,按着便是一片岑寂。 安洁听了这话,一颗心几乎脱腔而出,凛然颤声道:“司南誉,你要疑心……” 司南誉不容她说下去,接口笑道:“安姊,你平日教我求真求实,我们还是静待发展吧!” 这时,梅若望再也忍耐不住,只听他声发厉笑,笑声中气愤多于不屑,好像肚子就要炸开了,笑声一落,双目已赤,蓦地翻腕取出一根黑色巨棒,凄厉无伦的喝道:“小子你言词反覆,十足是个小人,十二派掌门推你为白道盟主,那是他们瞎了狗眼,你若有种,就与老夫见个高下。” 司南誉的措施更出人意料之外,他非但不答,反而神色自若的微微一笑,责问白石道长道:“真人主张血债血还,晚生就请真人先接这一阵。” 白石真人冷冷一哼,转身一扬手中拂尘,朗声道:“终南仙子随我出战。” 终南四仙齐齐一怔,尚未有所行动,司南誉忽然脸色陡沉,厉声喝道:“不许!以众搏寡,岂是侠义行径?真人若是畏首畏尾,那就退下。” 司南誉的声色突然转厉,说话时变目神光迸射,气势威凌慑人,俨然一方天神,深得“盟主”的威仪,双方之人见了,不约而同的心头一震,对他突然发怒之事,泛起了一层既惊且疑的感觉,一时也猜不透他的心意。 白石道长更是气为之结,愣了半晌,方始一声冷哼,扬起拂尘,也不答话,闪电般便向梅若望面门扫去。 说得也是,名门正派讲究光明磊落,以众搏寡,为侠义之士所不为,单打独战,纵有不敌,也只怨自己技不如人,所谓伤亡事小,荣辱事大,这就是气节。 喜欢请大家收藏:.bxwx.更新速度最快。 第355章 声誉 何况司南誉的口吻,乃是以盟主的立场发号施令,血债血还,以武技分高下,又是白石道长自己的主张,这时他还能说什么哩? 梅若望仰天长笑,笑声中,挫步闪身,避开白石道长贯注真力的拂尘,黑色巨棒宛如灵蛇吐信一般,直向白石道长胸前诸穴点去,口中喝道:“来得好!老夫量量终南一派,究竟有多少过人艺业?” 两人交上手,便是一轮强攻。 梅若望步步踏实,手中巨棒砸、扫、点、劈呼呼风生,威猛的招式,夹着凌厉的劲风,全都觑准白石道长的要穴下手,令人见了触目惊心。 白石道长身为终南掌门,武功自有独到之处,不过终南一派的武功,本以剑术见长,走的也是阴柔的路子,但此刻白石道长旨在为门下弟子复仇,又被司南誉激起了怒火,他那拂尘代剑的招式之中,每一式都含着骇人的内力,所以拂尘的马尾坚逾钢针,罩定梅若望全身,形势也是骇人已极。 白石道长含忿出手,这旁众人顿时紧张无比,不约而同的纷纷移动身形,环立在司南誉身后两侧,人人提聚真力,静以待变。 忽听无妄大师道:“阿弥陀佛,诸位请看梅施主所用的兵器。” 无尘道长蹙眉道:“这事透着奇怪‘八首天王’哈元修的‘乌芒惊神棒’怎的在梅若望手中?难道梅若望是他的门下弟子?” 司南誉本在含笑而望,他只注意两人的身法招式,并未留神梅若望手中的兵器,这时听了这话,连忙凝神向那黑色巨棒望去,只见那条巨棒长达九尺,粗如鹅卵,两端附有狼牙刺,狼牙刺乌芒迸射,颇为耀眼,一眼望去,但觉份量极重,却也看不出有何奇异之处,不觉疑道: “晚生孤陋寡闻,不知‘乌芒惊神棒’有何神奇?听两位的语气,‘八首天王’哈元修好像是位武林前辈?” 无妄大师道:“白大侠有所不知,哈元修成名在五十年前,此人一身功力已达三花聚顶之境,虽然出身外道,为人处世却甚严谨,‘乌芒惊神棒’就是他使用的兵器……” 无妄大师讲到这里,场中的打斗起了变化,他不由一声惊“噫”,话声因而顿住紧接差点只听一声闷哼,一条人影临空飞了出去。 原来那条人影竟是白石道长。 白石道长所以临空飞出,乃是内力不如梅若望深厚。 他心中怒极恨极,上手便是拼命的架子,连一派掌门的气度风范也不顾。 怎奈梅若望并非泛泛之辈,他不但守势严密,攻势锐猛,那汹涌如潮的暗劲内力,源源透棒而出,白石道长更有难以近身的感觉。 如此十余招,白石道长的心意好像一变,他那贯注真力,形若钢刺的拂尘忽然用上柔劲“缠”字诀,不时卷向梅若望手中的“乌芒惊神棒”。 就在第九招上,梅若望的“乌芒惊神棒”固然被白石道长卷个正着。也就在第九招上,白石道长的身子突然腾空而起,紧接着只见梅若望的右手一压一抖一挑,白石道长也就发出一声闷哼,撒手被弹了出去。 司南誉是有心人,他虽然在听无妄大师叙述哈元修的生平,双目并未离开战场,这情形他看得十分清楚,因此,他也是一声惊“噫”,两道剑眉,不觉紧紧一蹙。 忽见人影幌动,安洁当先奔出,接着崆峒癞头陀、青城姜进思、阴山应如龙、华山许霸、许雄兄弟相继疾掠而出。 癞头陀等人乃是奔向梅若望,安洁则是奔向白石道长。 只见癞头陀行者棒一指,厉声喝道:“梅山主,阁下武技高人一等,头陀领教来了!” 这人性如烈火,话声中,行者棒已经点出。 青城姜进思长鞭一挥,后发先至,鞭风厉啸,也向梅若望扫去,口中叫道:“梅山主内力惊人,兄弟助大师一臂之力。” 刚才司南誉以盟主立场,不许白石道长以多为胜,此刻姜时思竟然要助癞大师一臂之力,岂不也是以众搏寡? 司南誉也真怪,这时他非但不加阻止,紧锁的眉头反而一舒,脸上竟展出一丝神秘的笑容,微微的点了点头。 梅若望武技极高,自然不会让癞头陀等轻易得手,只见他屹立如山,举棒一挥,顿时将二人招式封住,喝道:“依老夫看来,你五人不如同上。” 话是这样讲,其实他身后早已奔出数人,迎上疾扑而至的许氏兄弟与阴山派的应如龙。他们人多,一人接着一个,尚余二人伫立一侧,插不上手。 这边九人分面四起,顿时杀得难分难解。 那边白石道长终究不愧一派掌门,他被梅若望的内力震得兵器脱手,内腑也受了微伤,但他身在空中,临空一翻,便自轻轻落在五丈之外,并未摔倒。 他见安洁急急奔去,顿时脸色一沉,怒喝道:“回去,谁叫你过来?” 安洁乃是耽心他的伤势,忧形于色,道:“师兄,你的伤……” 白石道长截口道:“伤又怎样?” 安洁道:“小妹看看你的伤势。” 白石道长忽然厉笑,道:“我纵然重伤不治,也不敢劳动盟主夫人。” 安洁心神一震,口齿启动,却不知如何解说才好。 白石道长根本也不容她解说,冷冷继续道:“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终南一派,尔后再也不敢劳动夫人大驾。” 这话似有与安洁脱离同门关系之意,讲得不好听,也就是将安洁逐出了门墙,再不承认安洁是终南弟子。 安洁听了,心中又是着急,又是沉痛,骇然抗辨道:“师兄怎么讲出这种绝情的话来?外子不许师兄以众博寡,纵然严厉一点,那也是维护武林道统,提醒师兄顾全自己的身份,师兄就算失了面子,心有不忿,也不该牵怒小妹呀!” 这时癞头陀与姜进思已与梅若望动上手,白石道长冷冷的瞟子安洁一眼,冷冷的哼了一声,举步就向那边走去。 安洁见状,心中大急追上去叫道:“师兄!师兄!你不能妄动真气,你脸上失血,那是负了内伤,快让小妹诊断一下,凡事总以身体要紧。” 白石道长的脸色确是十分惨白,但他毫不在意,脚下反而如快,口中冷然说道:“谢谢你的好意,些须微伤,要不了我的命。” 广寒仙子柳若馨闪身而出,挡住他的去路,寒着脸道:“师兄速请回去,小师妹乃是一番善意,白兄弟也不算错,师兄莫要在各派掌门之前失了身份。” 她讲话简捷了当,义正词严,白石道长不由止步发愣,半晌无语。 但他怨恨难释,目光渐变凌厉,终于喝道:“难道是我错了?” 柳若馨冷若冰霜,丝毫不加颜色,肃然道:“谁错都不要紧,要紧的乃是终南一派的声誉。” 这句话份量之重,何啻万钧,便连无妄大师等局外人听了,也觉透不过气来,白石道长身为终南掌门,更觉心神一凛,脸色大变,一时目瞪口呆,浑身打颤,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蓦地,白石道长双目失神,目中泪光闪动,仰天发出一阵厉笑,笑声之凄厉激动,令人打从心底直冒寒意,笑声一落,又听他连声说道:“好好好!师徒同命,白石认了!” 右掌一扬,便朝自己天灵按去。 旁人不知“师徒同命”之意,便知他举掌“自裁”若馨与安洁固知他言下之意,又因事发突然,变生肘腋一时反而呆住,竟不知出手解救。 眼看那一掌按下,白石道长便将头盖碎裂,血溅当场,终南一派又多了一椿无可弥补的憾事! 就在憾事将成事实的刹那间,众人但觉人影一幌,耳中便听司南誉的声音叹道:“真人这是何若,一切我都明白了。” 众人凝神而望,只见白石道人的右腕已被司南誉扣住,司南誉便站在白石道长面前,神色惶恐,似有无限歉仄。 白石道长的性命算是被司南誉救下了,但他并无感激之意,反而怒目凝注,厉声喝道:“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对贫道的折辱还不够吗?” 司南誉惶然道:“真人千万息怒,晚生承认见识不足,处理事情有欠深虑,但晚生可以对天盟誓,绝无折辱真人之意………” 白石道长冷声喝断道:“废话,折辱与否,受者自知,你便盟誓,与我何闹?白石自觉愧对终南一派,决以身殉,这也要你来管?” 司南誉悚然道:“真人言重,为门下复仇之事,真人的志向有目共睹,那里愧对终南一派?真人想的太狭窄了。” 白石道长怒声喝道:“你到底放不放手?” 司南誉诚惶诚恐的道:“千祈真人息怒,晚生纵有失礼欠当之处,也请待此间事了,再容晚生负荆请罪,目下总以同仇……” 白石道长来容他将话说完,左臂陡抬,蓦地向司南誉胸前击去,口中喝道:“你这盟主管得也太多了!” 司南誉虽然扣住他的右腕,但未封住他的脉穴,因此他仍能用上真力。 第356章 和解 这时他两人对面而立,举掌便到,司南誉实实在在受了一掌,纵然练成“玄门罡气”也不由血气翻腾,一连退出三步。 但他手掌并未松开,白石道长仍被带动往前冲去。 这时,无妄大师等人早已走了过来,他们都已看出白石道长性情孤傲,羞忿之余,理智已失,故此他那一掌固然大不应该,却也无人加以责难。 但那峨嵋掌门时鉴珊面冷心热,却为司南誉深深感到不平,因之她闪身扑去,冷然喝道:“白石,你讲不讲理?盟主曲意求全,已经向你陪过不是,你怎能如此刚愎,罔顾大局,竟向盟主动手?” 司南誉闻言,连忙吐出一口长气,接道:“时大姊,此刻和气团结第一要紧,宜不再有口舌之争了。” 他话声微微一顿,随即脸色一整,目注白石道长道:“真人是个明白人,此时此地,离心离德,那是徒令亲者痛而仇者快。晚生有些话不能说,但能让你看个究竟,你若羞愤难当,定要自裁,也请看完以后再讲。” 话声一落,撒手旋身,便朝梅若望那边战场走去,众人见了不知他何以突然有此一举,更叫白石道长看个什么究竟?一时之间,便连白石道长也自怔住。 众人怔愣之间,目光自然随着司南誉向前望去,不料那边的战况,就在这片刻之间,已经有了意外的变化。 原来许霸、许雄、应如龙,已经各自击毙一名敌手,此刻正与另外三人杀得难分高下,而形意门下的余道南,不知何时也已加入了战圈,这时正与姜进思、癞头陀两人联手,三战梅若望,梅若望因之咆哮如雷,连展杀手。 阵战难免伤亡,伤亡易手,理所当然,不算意外。意外的乃是梅若望一干手下,眼见已方之人有了伤亡,自己的盟主也在敌人围攻之下激怒发狂,却偏偏无人出手相助,这就令人费解了。 司南誉的身法极快,顷刻便已接近战圈。 但见他在八尺之处凝注有顷,突然喝道:“住手!” 他内力极强,这声大喝,宛如郁雷,震得众人耳鼓刺痛,心头狂跳,拼斗果然应声而歇。 司南誉又喝道:“回来!” 癞头陀等人本在怔愣之中,闻言转身而退。 梅若望功力深厚,此刻心神已定,冷冷一哼,接口道:“阁下时而要和,时而要战,究竟转些什么念头?” 司南誉冷然道:“山主何不拭目以待,晚生自当让你明白。” 梅若望突发狂笑,继而不屑地道:“老夫早已明白,你是个反复无常的懦夫。” 司南誉不予置理,目光在癞头陀等人身上一转,突然屈指连弹,“嘶嘶”指风中,华山许氏兄弟,阴山应如龙,形意余道南,应指呆若木鸡,顿时被封闭了穴道。 癞头陀骇然大震,扑过来道:“你……你……什么意思?” 这事太出人意外了,不但癞头陀又惊又怒,戟指喝问,各派掌门身形闪动,纷纷逼来,便连梅若望及其一干手下,也不觉瞠目结舌,疑念丛生。 司南誉则是不慌忙,脸色一霁,道:“癞大师稍安莫躁,刹时你便明白了。” 他口中在说,脚下已动,大踏步走到余道南面前,目光一棱沉声喝道:“阁下是否清廷爪牙?” “清廷爪牙”四个字令人心惊。 须知武林中人无论黑道白道,都忌讳投身六扇门中。清朝入主中原,明末遗臣及一干有志之士,莫不心怀匡复之志,武林中人立身忠义,不但暗中卫护志士遗臣,明里也有不惜株连九族的人直接参与行动,若是有人投向清廷,甘为鹰犬,那便是众人之公敌,没有不加追捕兜杀的。 如今司南誉突然指问余道南是否“清廷爪牙”众人诚然而不信,焉能不惊? 余道南穴道被制,口仍能开,但他也许受惊过甚,目中透出骇然之色,竟而结结巴巴的道:“我………我………” 司南誉身躯一转,却不理他,指着应如龙道:“你呢?你也是?” 应如龙尚未答话,那边许氏老大许霸已经抗声叫道:“盟主,你制住我们穴道,莫非认为我们兄弟也是清廷爪牙吗?” 司南誉目光如电,朝许氏兄弟凝视有顷,方始冷冷一哼,转过头来,又向应如龙道:“快讲,你是不是?” 应如龙目光转动,镇静地道:“盟主,你责问如龙是否清廷爪牙,总该有个证据吧?” 是啊!没有证据,岂非“诬良为盗”? 司南誉目光一棱,身后一人急声道:“白大侠,你可以忽然疑及敝师弟?敝师弟为人方正,嫉恶如仇,家师许为本派之精英,怎会是清廷爪牙?” 这人正是应如龙的师姐,阴山派当代掌门“碧磷箭”石默然。他们师姐弟长年相聚,对应如龙的为人自然知之甚深。 司南誉身形一转,抱拳为礼,道:“请问石掌门人,令师弟平日是否沉默寡言?” 石默然微微一怔,道:“白大侠怎么知道敝师弟平日性行?” 司南誉淡然道:“也没有为什么,只听他刚才讲几句话就知道了。晚生突然出手制住他们穴道,相信大家必有意外之感,按理当事人只有震惊与愤怒,但他却能镇静逾恒,竟向晚生要证据,如非平日习之有素,一般人怕做不到。” 石默然眉头一皱道:“俗语说沉默是金,又说金人三缄其口,这是一种美德,难道白大侠便以此点断定敝师弟乃是清廷爪牙?” 司南誉道:“缄默固然是美德,过份缄默,便是阴险……” 他未讲完,形意门的掌门人华大化已经接口道:“白大侠之论也是有道理,但劣徒余道南性格朗爽急公好义,白大侠责问他是否清廷爪牙,又有何据?” 这话似褒实眨,并有责问的意思,司南誉很不高兴,沉着脸道:“华掌门人认为我是以此作为判定依据吗?” 华大化微微一怔,道:“白大侠总有依据吧?” 司南誉冷然道:“阴山石掌门人问我何以知道她师弟性格,我不过说说我的感觉而已想不到华掌门人居然如此浅薄。” 这话损人过甚,安洁听了大急,连忙接道:“司南誉,你怎么又动气啦?你若真有所见,你就说出,不要尽在言词上与人辩驳,大家都急于知道究竟哩!” 司南誉出身富豪之家,乃是天之娇子,加上书读多了,不但受不了旁人的气,而且喜欢与人辩驳,故此既有书生之迂,又有公子哥儿的凌人傲骨,虽然受了安洁的影响,气质改变很多,但若犯了拗劲,毛病仍然都出笼了。 但他本质善良,平日又最听安洁的话,安洁接上嘴,顿时令他神智一清,于是他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安姊说得是,小弟这就告诉他们。” 他目光向众人一扫,然后续道:“各位可记得?来此以前,晚生曾经说过,这种大规模的复仇举动,便是胜了,只怕最少也要再添两百人以上的伤亡,若是败了,或许同道就要沦入难以形容的惨境,所以我一再存了和解之心,将赴会的时地都改远,时间在冬至前十天,地点改在关外长白山的白头峰顶……” 昆仑水先生颔首接道:“老朽记得,白大侠的意思,便是想利用路远天寒,限制赴会的人数,这样可以减少一点伤亡。” 司南誉将头一点,微笑着移注华山知非大师道:“日观峰订盟次日,大师带了许霸、许雄兄弟,前去求医仙狄老师救治,当时曾说:‘绿林忽在大战之前,派出如此之多的高手暗施偷袭,所伤却又都是年轻弟子,对双方拼斗实力并无影响,用意何在,实非贫尼所能妄测。’这话你还记得吗?” 知非大师颔首道:“当然记得。” 司南誉道:“大师可记得,晚生当时是怎样讲的?” 知非大师道:“盟主当时慨叹不已,认为杀伤甫出道的年轻兄弟既无危险,又容易得手,而人的性命是一样的,仇恨一结,便难和解,那也是一样的。” 司南誉道:“是了,大师可知晚生何以有这些感触吗?” 知非大师道:“当时贫尼担心敝师弟的伤势恶化,心中虽有所疑,却未深加思索,现在想来,那是有人暗怀阴谋,蓄意替两道制造怨仇了。” 司南誉拱手道:“多谢大师了,大师心静智睿,的确不愧是华山一派的首座弟子。” 他话声一顿,目光又向众人一瞥,接着又道:“各位听清了吗?知非大师讲的不错,迩来两道之间,杀伐时起,那正是有人暗怀阴谋,蓄意替我们制造怨仇。晚生所以存了和解之心,一者由于见其生不忍见其死,再者,死的人有什么代价呢?祸患连绵,杀伐不歇,结果却是上了别人的阴谋圈套,想想是多么不值。” 蓦听梅若望哈哈大笑,道:“白司南誉,你舌粲连花有什么用?绿林与白道的怨仇由来已久,不是凭你假慈假悲,讲几句话就可以解决的。” 第357章 泄露 司南誉注目笑道:“山主的成见太深了,绿林人物打家劫舍,白道志士仗义卫道,彼此的立场不同,怨仇当然不是三年两年结成的,但是,山主何不静下心来想一想:往年纵有怨仇,有迩来深呢?往年纵有凶杀,有目前伤亡之多吗?” 梅若望冷声一笑,道:“阁下知道迩来的凶杀缘何而起?” 司南誉道:“这还用讲,当然是为了长白山发现了万年参王……” 梅若望不等他往下讲,接口沉声道:“万年参王乃是老夫发现的,老夫传下绿林箭,邀请同道前往采掘,是你们生了觊觎之心,沿途袭击老夫手下,而后又在泰山聚会集议,共谋抢夺之计,沿途的凶杀便是因此而起,老夫请问,这责任该谁来负?” 司南誉微微一笑,道:“天材地宝,人人都想攫为已有,便是因此起了冲突,倒也未可厚非,可惜双方都被人利用了!” 梅若望怒声吼道:“岂有此理,你说老夫被谁利用?老夫行年六十有二,素来独断独行,这次传绿林箭邀请同道采掘参王,更是老夫一己的心意,谁知道老夫的心意而利用老夫?若说被人利用,那便只有你们这些自命侠义的白道英豪。” 最后那句话满含不屑与讥讽之意,但司南誉不以为意,并且飞快的接口道:“山主又生气了,山主想想看,这事既然出诸山主一己之意,传出绿林箭也是一椿绝端秘密的事,按理应该不为外人所知才对,事实上大家都知道了,这该如何解释呢?” 梅若望微微一怔,司南誉又道:“这只有一点可以解释,那便是山主属下有了奸细。奸细是无孔不入,山主传出绿林箭,总得将传箭用意告诉他们,传箭之人只要有一个是奸细,那奸细便有可能将这事禀告他的主子,那主子也就利用武人贪得异宝的心理,将消息传了出来,于是纷争迭起,伤亡也就不断了。” 这话虽然浅近,如果没有司南誉说出,大家绝不会想到,司南誉这一说出,就像画龙点睛一般,人人都感觉司南誉说得有理,于是双方之人全都愣然缄默了。 司南誉忽然道:“山主手下有一位名叫全胜的寨主吧?” 梅若望从缄默中抬起头来,惶然而又泛怒道:“怎样?全胜死了,死在堂堂武当掌门无尘道长的偷袭之下,你问他则甚?” 司南誉道:“晚生要告诉山主,全胜死在无尘道长掌下是不错,但他却是被人利用者之一,他是死有余辜。” 他忽然转身向无尘道长抱拳一拱,道:“道长请恕晚生情非得已,下面的话或将损及贵派的清誉,但为减少伤亡,解决这场纷争,晚生斗胆要将那天目睹的事说出了。” 无尘道长颔首道:“善哉!善哉!白大侠宅心仁厚,既然认为非说不可,那就说出吧!俗语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武当门下出了不肖的弟子,乃是贫道教导无方。” 司南誉道了谢,转身目注梅若望,肃容说道:“梅山主,我说全胜死有余辜,你怕难以相信。事实上,全胜与水月庵的两个尼姑,利用美色,引诱武当门下的五个年轻弟子失身失节,陷身于水月庵中。无尘道长得讯赶去要人,人是给了,但却脸黄肌瘦,一身功力几乎尽失,无尘道长痛心弟子为人所害,又怕沾污武当一派的清誉,于是便以无上真气杀了全胜。这事晚生亲眼目睹,且有无尘道长为证,你该相信吧?” 他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山主请注意:全胜为何引诱武当弟子失身于水月庵?武当掌门人为何又能得讯赶去要人?无尘道长见到门下弟子被害出手杀了全胜是必然的,你梅山主知道全胜被杀,心中激怒,要找无尘道长报仇也是必然的。结果要怎样呢?结果便是两道的怨仇,彼此的杀戮。 山主想得到吗?” 梅若望无词以对,默默的不知想些什么? 司南誉续道:“梅山主再请注意:这是晚生亲目所睹亲耳所闻的事,在无尘道长未到水月庵之前,晚生亲见全胜与水月庵的尼姑饮酒作乐,席间便在各逞心机,力争诿过,那证明他们上面另有主使之人,那人并非是你。” 梅若望听若未闻,这时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司南誉皱眉沉声道:“梅山主想些什么?你认为全胜不可能暗中背叛你?” 梅若望摇摇头道:“不是,我觉得事有蹊跷,传箭之人是我亲自派的,他们并不知道长白山发现万年参王的事,我只是请得各寨寨主速来太行山总寨议事。” 司南誉蹙眉道:“发现万年参王的事,当真没有第二人知道吗?” 梅若望道:“老朽告诉过犬子,邀请同道共同采掘的法子便是犬子想出的。但老朽叮嘱过他,他当然不会泄露秘密。” 司南誉道:“事实上却已泄露了,月前晚生游览太湖,就曾听太湖寨主吴一飞讲起山主发现万年参王的事。” 梅若望道:“吴寨主当然知道,那是老朽议事厅宣布的,凶杀事件发生在老朽宣布之前,有人说必是白道长物阻杀传箭之人得到的消息,老朽当时认为那人的见解极是,所以准备先与白道人物大干一场。” 司南誉道:“当时山主想必十分气恼吧?” 梅若望道:“老朽当然气恼,你说老朽不该气恼吗?” 司南誉叹了口气,道:“这倒不能怪山主,山主可记得那人是谁?” 梅若望毫不迟疑的道:“那人就是全胜。但全胜事先也不知老朽发现万年参王的事。” 梅若望讲到这里,司南誉见到梅子豪率领三五个人急急奔来,其中之一竟是水月庵的如玉,他心头一惊,顿时忖道:“前此在大厅见到的熟悉人影原来是她,她两个姐姐都是宫彤属下,全胜曾说梅子豪对花如玉属意甚殷,梅若望发现万年参王的事既然只有他父子知道,那么……那么……” 他转念极快,这时不觉脱口道:“那么便是梅子豪泄露的了。” 梅若望听了这话大吃一惊,惑然叫道:“什么?你说是犬子泄露的?” 司南誉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山主说过长白山发现万年参王的事,事先只有令郎知道,如今秘密外泄,不是令郎还有谁呢?” 梅若望愣然之间,梅子豪已经到了乃父身后,闻言之下,似乎一怔,但他忽然目现厉色,沉声喝道:“司南誉,你不要认为舍赐一粒‘小还丹’,便可信口雌黄,我泄露万年参王的秘密,你可有什么证据?” 梅若望回眸见到儿子,肃容喝道:“豪儿不可失了礼仪,你的伤势是‘小还丹’的药力治好的,那便应该感恩,梅家子孙恩怨分明,快向白大侠赔礼道歉。” 梅子豪抗声道:“爹!孩儿谢他可以,赔礼道歉办不到。他胡言乱语。说我泄露万年参王的秘密,他得拿出证据来。” 梅若望身躯一转,怒声喝道:“混蛋!是是非非有为父的作主,快道歉!” 梅若望虽然身为绿林盟主,却不失是个方正之人,梅子豪被他父亲一喝,不觉又气又恼,但却不敢违背乃父的意思,于是他目含怨恨之色,万分无奈的向司南誉抱拳一拱,冷冰冰的道:“多谢白大侠赐药之德,梅某刚才情急失礼,请白大侠大量海涵。” 司南誉还了一礼,笑道:“少山主客气,在下首在谋求两道和平相处之路,减少一点伤亡,少山主如能说出泄密的经过,要下就万分感激了。” 这话的语气一口咬定梅子豪泄秘,梅若望不觉微有不愉,接口说道:“白大侠这就不对了,老朽令犬子向你道歉,乃是感激白大侠慨赐灵药,救了犬子一命,你这般咬定犬子便是泄露之人,老朽便得向你要证据。” 梅子豪也接口道:“是啊!梅某向你道过歉了,你若拿不出证据来,梅某可要向你要些公道。” 司南誉微笑如故,道:“在下曾对令尊说过,公道自在人心。在下只能告诉少山主,你们主子手下的总管已与在下见过面,在下尚因此负过重伤。” 梅子豪似乎暗暗心惊,但他眼珠一转,随即喝道:“废话!谁不能临时编排一套说词?梅某人只向你要证据。” 这边形意门的掌门人华大化也接口道:“白大侠,没有证据是难令人心服的,便是劣徒被你制住穴道,认为他是清廷爪牙一样,那也得有证据。” 司南誉为难了。 他心中闪电一般暗暗忖道:“这有什么证据呢?这全是我根据他们的行动判断出来的,癞大师性情暴躁,尚有可说,余道南与应如龙他们甘冒武林之不韪,联手攻敌,而且出手就伤人,当然是唯恐天下不乱,何况我还阻止终南白石真人于前,足证他们乃是别有企图。 可是,这样说谁能相信?” 第358章 属下 阴山派的掌门人石默然道:“白大侠,老身听你之言,好像幕后主持阴谋者乃是清廷中人,那人究竟是谁?有什么企图?你难道也不能讲吗?” 司南誉瞿然一震,忖道:“糟啦!我怎么说的‘清廷爪牙’四字,这不等于毁了师父的诺言啦!” 他心中这样一想,越发噤若寒蝉,瞠目结舌的连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梅子豪见他受呛,内心大喜,哈哈大笑道:“白大侠,胡乱编排是非,只是替自己找难堪,你现在尝到滋味了?不过,你若拿不出证据来,梅某可不能与你罢休。” 司南誉为难极了,这时他便愿意说出宫彤的事,不惜毁了师父的信诺,怕也难以令人相信,因为现在人家要的是证据。 花如玉忽然闪身而出,走过来握着司南誉的手,说道:“白大侠,你能负责保护我的安全吗?” 司南誉一怔,道:“姑娘是什么意思?” 花如玉嫣然一笑,道:“你若能保护我的安全,我就让你拿证据给他们看。” 这话一出,双方都有人吃惊不已,司南誉是愣了,梅子豪却厉声喝道:“你胡说什么?快回来!” 梅若望心头一动,也喝道:“豪儿鬼叫什么?如玉姑娘必有见地,让她说。” 他说着又高声道:“如玉姑娘,老夫负责你的安全,你讲吧!” 花如玉回眸一笑,道:“谢谢山主,您老手下奸细太多,我的安全不会有保障的,我要白大侠答应一句,我就讲。” 这时大家的眼睛都盯着他们,司南誉想了一想,道:“好吧!我答应负责你的安全,你以后跟着我便了。” 花如玉妩媚的笑了一笑,娇声道:“那你到那姓余的身上搜一搜,他身上有一块铜牌,就和我这块一样,那便是证据。” 她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块寸径大小的铜牌,交给司南誉。 司南誉接牌在手,只见铜牌一面铸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另一面铸着“十五”两字,却不知道这块铜牌怎能算是证据? 梅子豪大为着急,怒声骂道:“贱婢反了!” 花如玉娇躯半倒,道:“反了怎样?你身上不过是块银牌,比我高一级而已。告诉你,宫彤也不过在利用你。‘飞鸟尽,良弓藏’,等你父亲的大势一去,你怕比良弓还不如呢!” 梅子豪怒发如狂,脚下一蹬,蓦地向前扑去,吼道:“你找死!” 他快,他父亲比他更快,他身形刚刚纵起,梅若望已经疾闪而至,一把握住他的脚踝,顺手制住了他的穴道,他便只有乖乖的站在那里了。 梅若望果然在他身上摸出一块银牌,举手便是一个耳括挥去,同时喝道:“讲!这银牌哪里来的?宫彤是什么人?” 梅子豪穴道被制,全身不能动弹,这个耳括梅若望乃是气极而发,虽未施上内力,却出将梅子豪摔了出去。 一个黑衣壮汉闪身将梅子豪接住,躬身道:“山主请息怒,少山主纵有不是,也得问问清楚,就凭一块银牌,也不能断定少山主已经作出背叛山主的事。” 梅若望戟指吼道:“还说没有背叛我?他那块银牌哪里来的?如玉姑娘怎能一口说出他身上有块银牌!你将他放下,老夫好好问问他,想不到老夫的儿子竟然数典忘祖!” 那壮汉只得将梅子豪放下,梅若望已经气得脸色发白了。 这时,阴山派的石默然、形意门的华大化、华山派的优昙大师,均已分别在应如龙、余道南、许氏兄弟身上搜出一块同样大小的铜牌。 应如龙的是八号,余道南的是五号,许霸的是二十三号,许雄的是四十七号。 无疑他们都是宫彤的属下,果然是清廷的爪牙。 八、揭穿阴谋歼顽敌 事情的真伪终于证实了。 华大化、石默然,以及华山派的优昙大师此刻都成了木头人,但见他们各执铜牌,目中暴射慑人的棱芒紧紧盯着面前的子弟,人人牙关磋切,躯体颤抖,愤怒激动之状,已至无以复加之境,但却无人讲得出一句话来。 他们能讲什么呢?面前之人不是自己情逾手足的同门,便是一手教养成人的徒弟,想不到他们早已背叛师门,投效了“铜牌”之主。 如今“铜牌”在握责问己属多余,除了气恼与羞愤,确实也没有什么好讲的了。 梅若望毕竟是草莽英豪,涵养差些,当知道梅子豪背叛了他,他便恨不得将梅子豪一掌毙。 但梅子豪终究是他的独子,所谓虎毒不食儿,要下手却又狠不起心来。因此他只有左右开弓,问一句便是一个耳括,打得梅子豪口喷鲜血,脸上紫痕累累,他兀自不肯歇手。 梅子豪穴道被制,手脚都不能动,他的父亲的耳括打到脸上,他只是左右幌动,嘴里发出闷哼,却不回答。 这时三更早尽,深山荒野的气氛本就阴森凄迷,令人心颤,此刻梅子豪的闷嗍,声传四野,有若鬼哭狼嚎,一声声撞击着众人心弦,更令人浑身发抖,从心底泛起阵阵寒意,大有不忍卒闻之状。 少林无妄大师心地慈善,喧了一声佛号道:“梅施主请歇手,老衲有话讲。” 梅若望气愤当头,那肯歇手,吼道:“有话回头讲,老夫要问出个道理来。” “拍”的又是一个耳括击去,厉声喝道:“畜生,你哑啦?你老子顶天立地,白道之士也不敢小觑于我,你为何出卖父亲?甘愿投靠鞑子?讲啊!” 无妄大师走了过去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请歇怒,目下不是责问令郎之时,如今真象已明,怨仇可释,然而强敌环伺,迟恐有变,该当先与白大侠共议对敌之策才是。” 梅若望想也不想,道:“鞑子们居心巨测,既然连这畜生都被收买了去,可知老夫属下的奸细不止犬子一人。这些奸细不能查出,还谈什么对敌之策?老和尚不用多管,老夫定要从这畜生口里问出究竟来。” 梅若望不愧是绿林霸主,便在如此激怒之下,心思仍有这般精密,众人听了,不觉对他增进了一份敬意。 无妄大师微微一怔,道:“山主之言固然极是,但却不需顾虑,那位女施主既是宫彤属下,相信她定有所知。” 花如玉接口叫道:“大师别问我,我仅知道宫彤属下分别配有金牌、银牌和铜牌,金牌必定是总管身份才有,银牌是独当一面的首领,铜牌则是各门各派中卧底之人,刚才我看白大侠已经被宫彤收买了,至于我知道梅子豪身上有银牌,那是因为……” 她话尚未讲完,梅子豪忽然开口了。 他目光又嫉又恨,咬牙切齿的言道:“好贱婢!有朝一日你与姓白的小子落在少爷手里,少爷一定将你们碎尸万段。” 花如玉妩媚的瞟了司南誉一眼,然后笑道:“这怪我吗?是你自己心术不正,想在我身上占便宜,才被我发现你腰际有块青龙银牌。我真想不通,以你堂堂少山主的身份,为何要投靠宫彤,甘愿作清廷的爪牙。” 梅子豪若非穴道被制,真恨不得将花如玉撕碎击烂,但此刻手脚都不能动,只有口齿发狠,嘶声骂道:“狗贱婢,但愿你的狗命多活几天……” 花如玉一丝也不相让,抢着笑道:“怎么样?你认为姑娘怕你吗?” 她“吃吃”笑出声来,接着又道:“你是个绣花枕头,身子都掏空了,就算姑娘怕你,白大侠可不怕你,有白大侠负责姑娘的安全,不要说你,便是宫彤又如何?告诉你,白大侠的功力我见过,单打独斗,宫彤绝不是白大侠的敌手。” 当日司南誉被宫彤所制,那是宫彤暗施“九子母烈焰神雷”烧着司南誉的衣裳,司南誉扑地翻滚之际心无二用,乃被宫彤俟机得手,若凭真才实学,宫彤确非司南誉之敌。 梅子豪正想还嘴,忽听个阴冷严肃的声音道:“如玉,白大侠真能保护你吗?” 这声音花如玉耳熟能详,正是清廷慑政王多尔衮的手下金牌总管宫彤所发,她听了不觉娇躯一颤骇然叫道:“你……你……” 司南誉也知道宫彤到了,但他镇静如常,安慰道:“姑娘别怕,一切有我……” 他转脸面向宫彤抱拳一拱道:“总管大人,我们久违了。” 宫彤站在一座小丘上,他身边伫立丽水、妙月二尼,但司南誉目光瞥扫,已见四下俱被蒙面人团团围住,可知自己一行前来太行山之事已经外泄,宫彤是有备而来,接下去将是一场无可避免的浴血死战。 宫彤本人仍是一付俨然阴冷的模样,他嘴角噙着冷笑,不可一世的道:“白大侠真是天杀星的好徒弟?他许下的诺言竟由你来毁了。” 司南誉虽然暗中心惊,外表却仍气定神闲,笑道:“我不忍武林中人自相残杀,拆穿你派伏各门各派卧底之人的身份而已,何尝毁了家师对你的承诺……” 第359章 哈叔 他讲到这里,忽听身侧“扑通,扑通”有人倒下去,他吃惊的回眸一瞥,此来余道南等身份已泄之人俱各嘴唇发紫,身体抽搐的死了。 安洁是医道能手,见状骇然尖叫道:“毒!毒!他们服毒了。” 司南誉也知道他们乃是服毒自裁,但见他身形急闪,纵到梅子豪身边,将梅子豪两颊一夹,梅子豪的下巴便脱臼了。 他这才转过身来,怒容满脸的喝道:“宫彤,你的手段太恶毒!他们总算是你的属下,你为何要叫他们预含毒药,逼他们非自裁不可?” 宫彤阴阴一笑道:“白大侠机敏过人,一眼便和他们预含毒药,老夫钦佩得很。但白大侠也该知道,这些人无一不是贪图重利,罔顾志节的人,老夫若不预作安排,他们受不住刑求逼供茫,泄露了机密而那些为老夫作事的人,性命还有保障吗?” 华山优昙大师脸色铁青走了出来,肃容合十道:“阿弥陀佛,敝派许氏兄弟失节丧志,死不足惜,但他们总是华山弟子,老衲眼见他们兄弟为人利用而死,嗔念难平,恭向白大侠请命,老衲愿与宫施主一战。” 他是有道高僧,心中纵悲愤不已,仍能自恃身份,不失礼仪,放声犹为平和,不带一丝火气。 形意门的掌门人华大化便不同了,他无疑是个急燥之人,只见他目光带煞,步履凝重的缓缓走出,直向宫彤面前逼去,喝道:“宫彤,阁下诱人子弟背叛师门,令他们羞愤自杀,恶行令人发指,华某万万容你不得,你进招吧!” 宫彤畅声大笑,然后不屑地道:“人都死啦!何须再为他们遮羞?令徒明明是畏罪,另外便是怕你们严刑逼供,受不了煎煞,若说他们知道羞愤,那便不会为利所诱了。” 司南誉知道危机四伏,在没有摸清对方底细以前,他不愿轻启战端,于是他闪身扑出,挡在华大化面前拱手道:“华掌门人暂请息怒,且容晚生问他几句……” 梅若望随后扑到,怒气如虹的截口吼道:“没有什么好问的,他便是元凶正主,两道迩来的仇杀都是他从中挑拨而起,所有的血债老夫要他偿还。” 司南誉急道:“梅山主明白便好,目下我们已陷包围之中,轻启战端对我们不利。” 先前双方之人竟被连串意外的变化弄得紧张过甚,谁也没有留神四周的状况,此刻听司南誉这样一讲,当即不约而同的向四周望去。 但见蒙面人各执一柄精钢长剑,为数不下三百之多,一个个目**芒,占着有利的地位,虎视眈眈的监视着全场,只要宫彤一声令下,便是一场分进合击的猛烈攻击,那形势端的令人触目惊心。 宫彤得意地笑道:“哈哈!白大侠不愧文武全才,知道兵法之利弊。 国朝这座‘八旗阵法’燮理阴阳,穷通三才、五行之妙,施展起来,大小由心,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目下是三百二十名武林一流高手占了三才、五行之位,本总管处身之地为全阵枢纽,只要本总管一声令下,三百二十柄长剑倏变千万,各位要想脱身,那便万难……” 梅若望愈听火气愈大,沉声喝断道:“你为什么不下令?” 宫彤阴阴笑道:“本总管体念上苍好生之德……” 梅若望左手一场后颗黑点直向宫彤射去,紧接着身形修扑,“乌芒惊神棒”急抡而出,喝道:“你也配讲‘好生之德’看招!” “招”字声落,黑点已近宫彤面门,“乌芒惊神棒”带起一股刚猛绝伦的劲气,也已点到宫彤的前胸。 宫彤的武功自有惊人之外,但见他右手一场,左袖一拂,身形滴滴溜溜转了一圈,非但人在原外似未动弹,那黑点也已被他抓到手中,而左袖拂出的柔劲,早将梅若望刚猛的招式化解于无形。 他扬一场院手中的黑点,原来是一颗珍珠大小的黑色药丸,那药丸是梅若望从他儿子口中取出的,如今原“壁”归赵,他颇有自得之色,逸然笑道:“梅山主,令郎未曾嚼破药丸白裁,可知他仍未死心,你难道不想知道令郎为何背叛你么?” 梅若望一招无功,正拟挺身再上,闻言不觉微微一怔,忖道:“是啊!豪儿平日自许甚高,为何甘原投效于他?” 他心中疑念甫起,宫彤已经接道:“令郎对医仙的高足神往已久,可惜你这做父亲的一无所知,竟让慈爱心仙子下嫁白大侠,令郎伤心之余,便想利用我的力量斗一斗白大侠,故此,令郎投效于我,可说是互相帮忙。这与一般人不同,我们的条件是相对的,你应该为令郎感到骄傲,为何还与白大侠一路和我作对呢?” 宫彤这话颇令司南誉暗暗吃一惊,但总算明白梅子豪何以对他仇视极深,暗中向他下毒的缘故了。 安洁忽然红着脸孔叫道:“荒唐!你讲这话是什么意思?梅少山主纵然对我有眷恋之意,大可直言禀告梅山主,以父子之亲他都不说,却告诉你一个豪无渊源的人?我看你又在运用离间之计,叫梅山主上你的当吧?” 司南誉恍然大悟,击掌叫道:“对!安姊说得对,他又在运用离间之计……” 司南誉口中激赞,心里的念头运转如飞,忖道:他明明占了优势,为何还要运用离间之计?难道那三百多人并不可恃? 他心中转念,目光向四周蒙面人望去,这次他留了神,蒙面人的眼光可被看出蹊跷来了。 原来那些人纵然目光如炬,个个精芒电射但那如炬的目光却是呆愣的,呆愣中且有骇人之色,这可见那人已经被人暗中做了手脚,人人的穴道都被制住了。 这一发现令他胆气饶张,高声笑道:“总管大人,我看你不必枉费唇舌了,干跪下令发燮理阴阳的‘八旗大阵’吧!” 司南誉一面说着,一面直向宫彤面前逼去,群豪见了顿时呼声雷动,心头的郁气化成烟云,个个跃跃欲试。 宫彤沉不住气了,蓦地厉叫喊道:“那一位高人与宫某为难?再不现身,莫怪宫某损及阁下的祖先!” 运处一个粗犷豪迈的声音哈哈笑道:“宫娃儿,凭你这句话就该挑断脚筋。若不是天纵贤侄不让我老人家出面,你现在苦头已经吃足了。” 另一个苍劲的声音接道:“哈叔!你这话不对,小侄的意思,是让俊儿磨练磨练,可不敢拦着不让你出面,你这话应该收回来。” 粗犷豪迈的声音道:“好!我便收回。” “回”字声落,空中已经降落一条黑影,紧接着另外一条黑影蹑踪而至。大笑道:“哈哈!这叫收回?这叫毁诺了。” 先到那人道:“事情由你处理,我不过问便了,这也叫毁诺?” 后到那人连忙作揖,笑道:“如此便是哈叔成全,小侄这厢有礼。” 群豪直到这时方始看清两人的容貌衣着。 但见后到那人身着葛袍,颔下三绺青须,年纪将近六十,脸貌清癯,精神奕奕,正是司南誉的师父天杀星秦天纵,先到那人年纪更大,顶门已秃,四周白发乱垂,看去总在八十开外,他穿一袭土布短褐,一条灰布扎腿裤,白眉覆目,方脸无须,加上骨骼颀大,身体健强,全身充满豪放不羁的气味,倒有不怒而威的仪态气派,认得他的人却是不多。 司南誉见到师父莅临,顿时欣喜欲狂,跑过去拜伏在地,大声叫道:“师父安好,你老人家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来?” 秦天纵在他头上一拍,道:“岂有此理,你这么大了,还要师父喂你吃不成?来叫你媳妇过来。” 安洁纵然有见过天杀星,听却不知听司南誉讲过多少次,她远远见到秦天纵,便知这位清癯老人是司南誉的师父,所以早就过来了,此刻红着脸孔,深深拜下去道:“洁儿在此,洁儿拜请师父万安。” 秦天纵任由安洁拜伏在地,仔细端详了一会,方道:“嗯!你很好,温柔似水,稳重如山,难怪俊儿天天讲得我耳根发热。起来吧!我们见过温哈叔祖。” “哈叔祖”便是指那白发秃顶老人,这老人将司南誉夫妇看了个饱,此刻抚着秃顶呵呵笑道:“见便见了,不要下跪,我老人家最怕磕头虫……” 他忽然“呀”的一声怪叫,跳不开去道:“天纵,你这徒弟练成阴阳真气啦?” 原来这老人素性不羁,最怕见人下跪作揖,但司南誉既知他是“叔祖”身份,又是第一次见面,参拜之礼自不可废,老人讲到“不要下跪”时,全身已经蓄满无形柔劲,想要阻止司南誉夫妇跪拜,岂知司南誉好胜性强,拜了一半,突遇阻力,以为老人故意考验他的修为,于是便陡运“玄气罢气”,带着安洁,硬生生突破老人的柔劲,一丝不苟的拜了下去,叩了三个响头,这便难怪老人大惊小怪了。 第360章 傀儡 天杀星手捻须髯,微微笑道:“不瞒哈叔,小侄无意中得到天心双飞环,俊儿乃是籍双环之助,练成了‘玄门罡气’,哈叔若是不嫌俊儿刁钻顽皮,还得请哈格外成全才是。” 秃顶老人呵呵笑道:“你对我也有正经的时候,哈哈!可见这孩子的是可造之材。可惜他小小年纪,已经得天独厚,养成了‘玄门罡气’,我老人家心余力拙,已是教无可教了。” 他仰天又是一阵大笑,笑声一落,转脸喝道:“起来,你还跪着干么?你是故意惹我老人家生气?”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原来不知何时,太行山的梅山主梅若望已拜伏在侧,头也不敢稍抬,这时听了老人喝问,方始恭声应道:“徒儿私自离山,罪孽深重……” 老人大声叫道:“好哇!罪孽深重,那你何不自绝?哼!我没有责怪于你,你倒自行责怪起来,真是我老人家的好徒弟。” 原来这老人正是哈元修,当年号称“孽天一怪”。听他这种责罚街道徒弟的口吻,便连无妄大师也觉忍俊不禁,但他成名极早,为人纵称正派,脾气可是人人不敢领教的,因此谁也不敢笑出声来,生怕一时不察,犯了他的某种忌讳,那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只有天杀星似与他渊源极深,接口说道:“梅若望身为绿林霸主,这些年倒也干得有声有色,未曾弱了哈叔的名头,哈叔对他背师离山之事既然不加罪责,那就叫他起来吧!” 哈元修眼睛一瞪道:“谁不叫他起来啦?反正他羽毛已丰,明知我老人家最怕见人下跪,他却偏要跪着惹我生气,我有什么办法?” 别听他讲得声色俱厉,其实师徒之情昭然若揭,梅若望自然听得出来,于是他心头窃喜,又叩了一个响头,起立道:“徒儿谨谢师父宏恩。” 哈元修“哼”了一声,忽然道:“你这绿林霸主想不想再干下去?” 梅若望躬身道:“徒儿但凭师父吩咐。” 哈元修举手朝梅子豪一指,道:“你若想再干下去,先将你那无用的儿子宰了。” 这话出口,大众都愣然不知所措,接着又道:“我那儿子为了女色,不取正当途径,竟然背叛父亲,与清廷的走狗狼狈为奸,这种儿子要他何用?常言道:‘己不正何以正人?’不然,你这绿林霸主就不要干。” 这话也对,绿林霸主统率千万亡命之徒,霸主若是不正,怎能令那些亡命之徒慑服?天下岂不大乱了? 司南誉忽然道:“师叔祖,人说父慈子孝,你老人则教梅山主杀儿子,俊儿可是第一次听到。” 哈元修白眉一皱,道:“怎么?我老家人错啦?” 司南誉道:“当然错了。梅公子纵有万错,我们可以责之以情又导之以理,人非草木,当有是非之辨,一杀了之,岂非规避为父祖的责任?你老人家只是未往深处着想而已,俊儿不信你老人家连这点浅近的道理都不懂。” 安洁着急道:“俊弟,你对师叔祖怎可这样讲话?” 她是怕司南誉激怒老人,不觉脱口对司南誉加以薄责,讵料哈元修听了,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错了!错了!我老人家当真错了!望儿,你那儿子不杀也罢,往后可要好好管教了。” 这老人的是确豪放可人,错了便是错了,一丝也不顾颜面身份。 说完这话,他又回过头来,望着安洁笑连连道:“你叫安洁吧?嗯!你对俊儿很爱护,也很知礼,但我老人家恐怕俊儿你教得又迂又腐,失去本来,那便大煞风景了。” 安洁娇羞的垂下头去,恭声道:“师叔祖教训得极是,洁儿往后当加注意。” 这时各派掌门俱已怀绕四周,司南誉乘机一一替师父引见。 昆仑水先生道:“老朽久仰秦大侠的志行为人,衷心甚为钦慕,今日一见,足慰生平。此间事有秦大侠出面主持,老朽盼能全始全终,一劳永逸,那便是天下武林之福了。” 不料秦天纵却道:“这里的事我不管,我徒儿既然被你们推为盟主,自有他负责处理,我到太行山来,乃是为了个人的私仇。” 他转脸又向司南誉道:“俊儿,当年刺杀恩公的凶手主脑,为师都查清了。” 司南誉的父母当年无意中救他一命,他便一直当作再造这恩,也将司南誉父母遭人杀害的事,当作了自己切身大仇,不但人前人后,口称“恩公”,就这十余年来,每年也得抽出一段时间搜索首脑元凶,当真是无日或懈。 他这种勿忘勿懈的精神,司南誉是看在眼里,感在心中,此刻闻此言,顿觉热血沸腾,激动不已地道:“这……这……是真的吗?” 秦天纵道:“当然是真的,为师怎么骗你,他便是……” 他正要说出凶手的姓名,忽听哈元修绽声喝道:“慢着,你怎么如此而已沉不住气?心事一者专,二则分。既要俊儿处理面前的事,为何又告诉他父母大仇,那心情还能平稳吗?你真是愈长愈糊涂了。” 他讲话不留情面,司南誉怕他师父下不了台,连忙强奈心神,身秦天纵道:“师父,你老人家先别告诉徒儿。徒儿年轻气盛,血气未定,听了徒乱心意,或将因私而误公,那就坠了你老人家的声望了。” 秦天纵被哈元修喝阻,本在发愣,此刻听了徒弟的话,不觉捻髯莞尔,失声笑道:“好!好!师父糊涂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几年也过去了,何争一时片刻,处理当前的,师父拭目以待。” 司南誉这才转向,气度雍容的朝宫彤拱一拱手,道:“总管大人,司南誉一介寒士,承蒙武林各派掌门难为共盟之主,主理两道纷争之事。纷争之起因,看似起于长白山发现的万年参王,实际却是贵上兴风作浪,蓄意替两道制造的仇恨。论因果,你是罪魁祸首,但你食人之禄,自当忠人之事,纵有不是之处,那也怪你不得。 司南誉为体大心,自始至终抱定以和为贵的心意,不愿多造杀孽,差幸真象已明,贵上的阴谋毒计再也难逞伎俩,如今是战是和?就听一言而决了。” 他侃侃道来,不徐不疾,条理简明,情义兼顾,无论远因、近果,对方的罪愆,自己的心迹,以及当前的情势,都讲得清清楚楚,然后叫宫彤自择“和”“战”,实有儒将准情度势的风范,群豪听了,不觉大为心折,深深钦佩不已。 但宫彤现奸诈成性,他对哈元修无疑是熟悉的。自从哈元修现身迄今,他站在原处动也不敢动弹,那便是害怕哈元修出手阻碍拦缘故,不然手下人早已被制,凭自己便连司南誉也敌不过,借给他胆量他也不敢再待一下。 他之所以不走,原是静以观变,如何想个办法扣住哈元修与秦天纵,叫他们无法出手,自己才能从容退走。 此刻他显然尚未得计,但司南誉言相想询,总算提示他一线生机,只见他眉头一扬,故作镇静的阴阴笑道:“你讲话能算数吗?” 司南誉笑道:“白道盟主讲过便算,你多问了。” 宫彤冷哼道:“阁下的盟主是个傀儡,我怕你作不了主。” 他原是无话找话,蓄意在制造机会,所尽量刺激司南誉,措词丝毫不加考虑。 岂知他口齿纵然损极,司南誉却并不发怒,倒是哈元修熟知他的性格,听得极感不耐,双目一瞪,喝道:“宫娃儿,你从小擅用心机,现在只落个奴才身份,难道仍然不知警惕悔悟?俊儿问你是战是和,你便该爽直回答,为何转弯抹角用言语损人?恼得我老人家性起,先打断你的狗腿,叫你和战两难,那时你就后悔了。” 宫彤与他的目光一接,不觉机伶伶打了个冷颤,但他仍然壮着胆气,道:“哈老这样讲,我宫彤有何话说。事实上白大侠上有师尊,旁有爱妻,他纵然作得了主,最少也得微求天杀星与慈心仙子同意,我的顾虑何尝有错?” 天杀星恼道:“岂有此理!我已声明在先,此间事我不闻不问,全凭我徒弟处理,你以言词伤人,唠唠叨叨没完没结,可是有意激我秦天纵出手,与你见个高下不成?” 宫彤作用不屑,道:“你秦纵出手,我宫彤不见得怕你。我记得你在望月峰上曾经这样说过:‘我杀的人没有一个不该死的,讲过的话也没有不算数的。’叫我一定要信。我信已信了,你徒弟仍旧泄了我的底细,这该作何解释?” 天杀星跳起来,道:“你信口雌黄,简直混蛋!我徒弟自始至终,绝口未曾提过你主子多尔衮逃到关外,准备借兵打回来的事……” 他话未讲完,宫彤已经接口哼道:“你现在不是亲口说啦!这算言而有信吗?” 天杀星闻言一愣,想想岂不真是自己亲口说啦? 他是天性戆直的人,心中明知上了他的圈套,急恼之余,越发无言以对,半响才听他憋气道:“说便说了,你待如何?” 第361章 单传 宫彤暗自窃喜,表面故作大方,道:“我也不敢对你如何,如今我已受制,既然和战由我抉择,我便要求任我离去,三日之内,不得追查我的行踪,更不能暗中设伏,派人阻击。” 天杀星又是一愣,道:“这事我不能作主。” 宫彤道:“我知道理该白大侠作主,但你是他的师父,我要你作此保证。这是对你是否守信的一次考验,你敢保证吗?” 他讲得若有其事,好象有人已经应允他离去似的,可知他内心实在自己耽心的安全,故如用言语扣拿秦天纵,只要秦天纵点了头,或是作了承诺,他便算有了保障,便不怕有人阻拦他了。 他这种鬼计如何瞒得过哈元修,只听哈元修厉声喝道:“贼骨头,你当真不可救药。你要走便走,绝对无人阻拦你,却偏偏爱动心机,要人上当,我老人家一忍再忍,已经到了极限,再要噜嗦,你就不要走了。” 崆峒癫头陀忽然叫道:“不行,不能让他走。我头陀踏平了三座绿林山寨,一把无情火不知伤了多少生命,这都是中了他的离间计,头陀造孽,最多打入了鼻地狱,不得超生,百余条生命的血债他必须偿还。” 太行山主梅若望也道:“师父,这姓宫的不能让他走。徒儿属下与白道豪侠结仇的因果不说,他数典忘祖,投向清廷,残杀自己同胞,这种令人指发的行为绝不可恕……” 司南誉接口道:“梅山主,仇恨罪行是一回事,为人的胸襟应该宽大又是一回事。总管大人落在下风,可说全是哈叔祖与我师父的力量,我们因人成事搏杀一个处于下风的人胜之不武,也替武林留下一段以众欺寡的笑柄,晚生认为应该让他平安离去,另找公平搏斗的机会,使他死而无怨。” 梅若望道:“白大侠的意思老朽懂得,但此人奸诈成性,这一走海阔天空,我们再到那里去打他?死难同道的血仇也就永无清雪之日了。” 司南誉道:“梅山主尽管放心,晚生敢说不久便能见面。” 梅若望不解的道:“白大侠胸有成竹吗?” 司南誉微笑道:“山主对那参王蛟丹的事,准备歇手放弃了吗?” 梅若望道:“天材地宝,千战难逢,取回来济世活人是好的,老朽自然不会放弃,白大侠为何忽然问起这件事?” 司南誉道:“这便是了,杀蛟取丹,千里掘参,自然不是三两个人办得到的。我师父刚才讲过:多尔衮逃到关外,准备借兵打回来。我们大举出关掘参取丹,难免引起清廷注意,这便阻碍多尔衮的大事,所以他才设法挑拨两道自相残杀,结仇血拚,籍去心腹之患,并收渔人这利。我相信多尔衮在那长白山中,定有安排,宫彤既是多尔衮手下总管,他想不去怕也不行。” 司南誉说出这番话,众人方始澈底了解宫彤替两道寻仇结怨的真正原因,一时俱各怒形于色,议论之声雀吵而起。 哈元修大声叫道:“好小子,这杀侄爬灰的杀胚心机也太毒了,我老人家倒要去见识见识。天纵,我们走!” 这老人也是爆火性子,说走便走,话声未落,人已冲天而起,像苍鹰一般升空疾掠,眨眼剩下一点灰影。 秦天纵随后掠去,道:“誉儿好自为之,我们长白山见……” 两位老人一走,宫彤方始心头一宽,喝道:“白司南誉,你尽泄老夫的机密,又说出今后的动向,那是你自寻死路,怪不得老夫心狠手辣,往后有你瞧的。” 司南誉夷然道:“你走吧!我若怕你,大可悄悄地告诉梅山主,用不着大声大气的说出来。来日鹿死谁手,尚在未定之天…” 宫彤接口道:“好!就这么说,一路上你要小心。” 他身形一转,领着丽水、妙月二尼便向坡下走去。 花如玉见到两位姐姐仍随彤宫彤走,不觉嘶声喊道:“姐姐!姐姐!你们还跟他走吗?” 二尼叹口气道:“姐姐残花败柳,身心俱污,这一生已经毁定了,你好好跟随白大侠吧!花氏门中,日后只有希望你了。” 花如玉从小由两位姐姐抚养长大,她两位姐姐纵然放浪形骸,姐妹的感情却是一样深厚,她听到这种似自残叹息,内心宛如刀割,两眼的泪水像串珠落下,但却不知如何才能留住两位姐姐,当真是心乱如麻,欲语无词,安洁连忙轻轻的一再安慰她,方始止住哭泣。 宫彤的身法奇快,他在四周转了一圈,一一拍开三百多名剑手的穴道,然后便像家之犬,领着他们急急离去。 眼看是一阵腥风血雨,想不到竟能兵不血刃的如此收场。众人瞪眼瞧着罪魁祸首安然而去,心中不无怅惆余恨,但司南誉既然作了决定,大家也不便再说什么,只有将一腔怒火寄待来日以求发泄。 司南誉瞥了地下几具尸体一眼,抱拳朝梅若望一拱,道:“梅山主,请你派几个人将这几具尸体掩埋一下,我们长白山回来,再请各位掌门择土迁葬。” 梅若望连声应道:“该当,该当,白大侠现在就要走吗?” 司南誉含笑道:“急不如快,宫彤锻羽而去,路上不知还要弄些什么花样,晚上想与各派掌门分道而行,先去泰山知会医仙狄老师一声,然后便迳赴长白,这样化整为零,可以避免无谓的纠缠,山主若无其他事故,也请从速启程为上。” 梅若望道:“白大侠见解极是,老朽略作安排,明日便就动身。” 司南誉道:“我们约定冬至前十天,先在鸭绿江畔的帽儿山聚齐,然后再定入山掘参,共御敌强之策,山主为如何?” 梅若望道:“好,白大侠说了便成,冬到前十日帽儿山见而。” 司南誉的目光扫过各派掌门,又道:“还是那句老话,这次长白之行,仍以减少伤亡为是,功力不足的便不要去,免得对敌之际,还得分出人手照顾他们的安全。各位掌门人可有什么意见?” 这本是原来的议定,此刻不过意外的,加了梅若望的力量而已,各派掌门自然不会再有意见。 于是司南誉走过去拍开梅子豪的穴道,恳恳切切的道:“少山主,你对我的怨恨实在毫无来由,因我而背叛令尊更是错误。我觉得我们大可做个朋友,我没有兄弟姐妹,安姊也是一脉单传,我们都欢迎你到江南去玩。我们走了以后,请你将内奸禀知令尊,令尊前往长白取参便放心了。” 梅子豪神情木讷,不言不动。 梅若望气恼道:“白大侠不必管他,这畜生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老朽定要好好收拾他。” 司南誉转身拱一拱手,笑道:“山主的家务事,晚生本来不敢置啄,但令郎之错因我而起,故祈山主格外海涵,再见,再见,各位再见。” 最后那句“各位再见”,他是对梅子豪的属下说的,他作了一个罗圈揖,转身便向山下行去,对梅若望是否看他“金面”饶了梅子豪,似乎也不放在心上。 他这一走,各派掌门也向梅若望一一告辞,梅若望也不留客,便自谈笑宴宴,一路将他们送下山来。 他们果然分道而行,一十三派分成三道两起,功力差的都被遗回山去,各派掌门仅带着一二位长老同行。 司南誉夫妇与峨眉一派自然跟随终南白石道长转回泰安,因为终南乃是倾派而出,野叟与医仙以及其余同门都留守在泰安集贤山庄,白石道长必须回去遗返不必要的人手。 他们一行晓行夜宿,倒也未为遇到意外,但白石道长自觉受辱过甚,纵然想通了不宜自裁,心里乃是快快不乐,默默寡合。 这日傍晚,他们在砀山投宿,安洁悄悄向她夫婿道:“俊弟,明日就到泰安了,掌门人如此戚然于怀,师父见了一定要问,我看得设法铲除他心中都结才是。” 司南誉讶然道:“他心中有什么郁结?” 安洁黛眉一蹙,道:“你也真是粗心大意,这都看不出来吗?” 司南誉撒赖道:“安姊不要皱眉嘛!你叫我赢这一场便赢了,虽然靠着哈叔祖与师父从中帮忙,没有发生什么大量流血事件总是我的功劳。我粗心大意你便提醒我,何须安姊皱眉不高兴,你一皱眉我心里就打结,那多不舒服。” 安洁拿他没有办法,轻轻叹口气,道:“人家心里正在发急,你还要玩皮撒赖。” “我不撒赖,安姊说,掌门人心里有什么郁结?” 安洁道:“还不是太行,令他难堪自裁的事。” 司南誉“哦”了一声道:“原来还是那件事,我以为早成过去了呢!” 安洁轻叹道:“谁有你那么豁达,天大的事过去也就过去了。掌门人的胸襟本来就窄,太行山你又确实过份了一点,一路上他始终沉默寡言,戚然不乐,准是因为那件事耿耿于怀。” 第362章 度量 司南誉急道:“这可怎么办?安姊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安洁道:“我知道有什么用,你总得想个法子。” 司南誉拢眉道:“那有什么法子,除非当面和他讲清楚。” 安法连声道:“不行,那样愈讲愈糟。” 司南誉忽然“行,一定行。不过……安姊可要依我。” “依你什么?” 司南誉笑道:“歌功颂德,请一桌酒席。” 安洁忍不住笑道:“你又顽皮了。” 司南誉一本正经道:“酒席不是请我的,是要安姊把他们都请来,席间你再对我大事歌颂一番,我自有法子叫掌门人眉开眼笑。” 安洁颇为耽心的道:“你不是存了嬉谑之心,找个人戏弄一番吧?” 司南誉笑道:“安姊认为我永远长不大吗?须知我已是武林十二大派共推的白道盟主,再也不像从前一样肤浅了。” 安洁道:“你若自知稳重,请一桌酒席不算什么,但你确有把握使掌门人敞开胸怀吗?” 司南誉道:“旁人的事我不在乎,若让安姊受秋老师责罚不是,小弟便是睡熟了也要心痛,你说我全跟自己过不去吗?” 司南誉的性格安洁知道,他若是故作神秘,那是怎样也不肯说明的。 好在司南誉爱她胜于爱己,她对司南誉的话倒是相信得过,于是便道:“好吧!你吩咐店家备酒,我这就去请他们。” 华灯初上,后院精舍的敞厅里果然备了两桌上等酒席,白石道长与峨嵋掌门并坐首位,花如玉与终南其余三位仙子两侧相陪,司南誉夫妇坐于主位,峨嵋七女则是另坐一席。 安洁虽然不知司南誉如何令掌门师兄敝开胸怀,捐弃旧隙,但却果如所言,举杯在手,先向白石道长道:“师兄,小妹妹敬我一杯,干。” 她举杯一钦而尽,白石道长也只得一饮而尽,道:“四妹,你今天为何备下酒席,总不会是为我吧?” 安洁微笑道:“便为师兄也未尝不可,但小妹不敢稳瞒,事实上乃是专为外子,师兄与各位姐姐不过是陪客而已。” 广寒仙子柳若馨对安洁的情谊最深,也深知她是安份守已的内向人,听了这话便知其中有缘故,乃道:“怎么?这酒席敢是俊弟讨来吃的?” 她一猜便已八九不离十。 安洁脸上不觉微微一红道:“那倒不全是,主要离泰安近了,此后有他叔祖与师父在一起,要想开怀畅钦也不能够,俊弟又一直夸耀他的功劳,说是已经为我赢了这一场,磨着向我讨酒喝,我想想这次能够兵不血刃,他的功劳倒也不可磨灭,便藉此请大家聚一聚同方面垛他的馋嘴,另外也表示我对各位长途跋涉的道劳致敬之意。” 柳若馨“卟哧”失笑,道:“俊弟也真会磨人,这点功劳算得了什么,竟然厚着脸皮讨酒喝。” 司南誉忽然板起脸孔高叫道:“柳姐姐,你不公平,这般天大的功劳还不算什么,一场血战不但化为祥和,并且还将梅若望拉了过来,又不曾替家师背了信诺,如今宫彤的阴谋折穿了,此后只要同仇敌忾对付多尔衮,取得参王蛟丹以后,武林便可从此太平,换成你是白道盟主,我不信你能比我做得更好。” 他故意大呼大叫,好象受尽了委曲,席间诸女,均不觉掩口葫芦,吃吃笑出声来。 这是玩童争强好胜的神态,诸女都比他大,自然难免失笑,但花如玉和他年龄相若,一颗芳心又深深系在他的身上,便觉替他深感不平,于是十分认真的道:“各位姐姐,小妹倒觉得白大侠之言有理,最低限度,他能是宫彤在那股紊乱而又一无线索可循的状况下,辨别出谁是宫彤收买的奸细,这便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各位姐姐认为对吗?” 安洁听了这话,忽然心灵一动接口笑道:“你是仅知其一,不知其二。那是我们事先商量好的,到时候一旦发生拼杀,便从双方对敌之人当中去寻真正的敌人。当时眼见和谈有望,余道南等人去偏偏自作主张,故作义愤填膺,唯恐天下不乱的一味拼斗不休,于是他便想到他们可能是奸细,其实他也没有一点把握。” 姑射仙子陈秀月骇然接口道:“怎么?原来当时你对掌门师兄也有疑心?” 她讲这话,眼睛是瞪着司南誉说的,司南誉连忙道:“不敢欺骗陈姐姐,当时我是想加以观察,看看真人是否战而不力?因为我假设既是奸细,必定不肯当真拼命的,后来见到癞头陀他们愤而出战,一交手便伤人,我的假设才完全推翻,进而觉得应如龙、余道南他们可疑……” 缥渺仙子张初美黛眉含颦,道:“俊弟,无论怎么说,我对掌门师兄的态度总是过分了,你几乎逼得掌门师兄羞愤自绝呢!” 司南誉坦然道:“是!小弟错了,小弟愿意受罪。” 柳若馨毕竟爱护他,抢着笑道:“好!罚你喝三杯,三大杯呀!” 司南誉当即起立斟酒,斟了满满三大怀,连仰脖了,将三怀酒喝了下去,然后又斟了一杯,端着杯子向白石真人道:“真人海涵,小弟迫于形势,当时的措施容或欠当,现在谨以水酒一杯,聊表负荆之意,真人如有不忿,便再罚我三杯。” 他仗着自己年纪小,又是客卿之位,涎着脸孔作出一付小孩子乞饶的模样,又将第四杯酒一饮而尽。 女人爱笑,在座女人都被他引笑了,白石真人却仍冷冷的寒着脸,但总算不失风范,端起酒怀虚应道:“负荆之意不敢当,那是我心胸狭窄,自讨没趣,白大侠不必放在心上。” 司南誉成竹在胸,只怕他不开口,他既开了口,虚应也好,认真也罢,司南誉是一概不管,只见他嘻嘻一笑,道:“到底是一派掌门,气度毕竟与人不同,还说自己心胸狭窄哩,我看你的度量最大。” 他不等旁人接话,径自续道:“真人,我离开太行山临走之时,又梅子豪说了几句话,又为他向他父亲求恕,你说我作得对不对?” 他完全作出一付稚气未去,虑心求教的模样,白石真人虽未作答,脸上绷得紧紧的肌肉却已逐渐放松了。 花如玉对梅子豪印象极劣,反而小嘴一蹶,道:“哼!还谢哩?你就是那件事作得不对。梅子豪最不是东西,对女人总是一付色迷迷的怪样,他居然敢对安洁姐姐存有非份之想,我都替安洁姐姐抱屈,亏你还有这份气量为他求饶。” 司南誉扬眉张目,不服地道:“我有我的想法啊!物必自腐,而后虫生,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这是古有明训的。他对安姐姐存有爱慕之心,而且痴心妄想与我作对,这证明安姐姐确有令人爱慕之处,对安姐有什么损伤呢?安姐嫁给我,我便与有荣焉,便该**自足,因安姐而感到骄傲。梅子豪嫉妒我那是能怪其然的,我若因此恨他,那便比他还不如了。” 他讲完又问白石道长,道:“真人,我的想法对不对?” 白石真人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峨嵋掌门时鉴珊接口道:“高论,高论,我还道俊弟仅对女人好,原来你对男人也曲予宽容的。” 广寒仙子柳若馨笑道:“俊弟现在是白道盟主,自当将仁恕之道披及众生。” 她俩的语气含有讥讽之意,但司南誉故作不懂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认为人贵自足,自足方能静静的思考。 每椿事情发生都有因果。那结果也许使探讨,惑于眼前的是非,其错误也许就是自己。这个无分男女,也不是将仁恕之道披及众生,而是自得其乐。” 缥渺仙子皱着眉头道:“你在讲什么?我听不懂。” 司南誉一本正经的望着白石道人道:“真人一定懂……” 安洁早已明白司南誉的用意,乃道:“俊弟,三师姐是在问你,你讲话半而不接,怎么去问掌门师兄?你那句‘自得其乐’连我也不懂,快讲吧!” 司南誉回眸道:“我不信安姐不懂,这便是自反啊!自反的结果其错在人,我原谅他,其错在我,那便勿惮改过。这样心胸自然舒畅,还有什么过不去的?一个人心无芥蒂,荡荡坦坦,真所谓质诸天日而无愧,其乐何如,不言可知。安姐若再不信,你可以问真人,真人习道,一定讲得比我透澈。” 司南誉讲到这里,白石道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这笑声来得忽然,大家都向他望去,司南誉惶然道:“怎么?我讲得不对吗?” 白石道人连连颔首道:“对!对!对极了!不过,我请白大侠不要再演戏了,白石惭愧!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席酒果真是为我而设。” 此话一出,众女相顾愕然,司南誉则与安洁交换了一个会心微笑。 只见白石道人神色一黯,继续说道:“太行山之事,我心中的芥蒂确实未除,又因我有过自绝之念,近日时时想到先师当年被逼自裁的景况,心中烦闷,难以自遣,所以就形于色。四师妹也许见我落落寡合,才备下这桌酒席,俟机开导于我,是这样么?” 第363章 人参 安洁赧颜道:“事情纵然是这样,小妹也不敢说开导师兄。” 白石道人苦苦一笑,道:“开导不开导那也一样,总之我现在想通了。贤夫妇的这份心意,愚兄总是感激的。白大侠提醒我‘其错在人’。我原谅他,其错在我,那便勿惮改过,先师之死,我该想到那是师祖的遗训,谁也不能违背,太行之辱,便该想到盟主的口谕,便是命令,我不遵守,事先便已辱及盟主的身份,盟主纵然故意给我难堪,那也是‘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我又怎能自怨自艾,责怪他人?现在好了,一切都成过去,我们喝酒。” 他说完端起酒杯,绽开笑容,跟大家颔首致意,领先干了杯。 于是阴霾倏收,笑声澌频传,融融乐乐的一直喝到梆响三更,方始尽兴而散,名自就寝。 第二日,他们到了泰安,白石道人便将终南门下悉数遗返西安,只请野叟医仙二人同赴长白。 安洁不愿与司南誉分离,但因怀孕已久,肚子渐渐大了,白石道人便以掌门人身份,勒令安洁在集贤山庄相候,于是柳若馨、陈秀月、张初美、花如玉,以及峨嵋七女便在泰安陪着安洁。 他们在泰安也只呆了一天,第二日但束装就道,一直向关外进发,此行便只有野叟、医仙、白石、司南誉以及峨嵋派掌门人时鉴珊,共计五人。 一路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这日过了义州,他们便乘排溯鸭绿江而上。 那是为了避免宫彤派人拦袭,再者便是沿途整备采参必须之物。 医仙狄梦放博览群籍,深知药性,那年头人是合药圣品,故此医仙虽居江南,对那采参的知识却比关外当地人还要丰富。诸如美酒、冻肉、果品、刀叉,铁锹,以及套参用的“快道绳”,莫不在路上尽量购齐。 司南誉完全是门外汉,他看见好奇,便问道:“狄老师,我知道刀叉、铁锹是掘参用的,酒肉果品是祭神用的,这红绒线叫什么‘快道绳’那是干什么用的?” 医仙笑了一笑,道:“掘参有许多相沿下来的规矩。臂如祭神是祈求人众平安,满载而归,露宿脱去鞋靴,是叫‘豺狼狗’前来卫护,垫托山参要用‘青菜’包扎山参要用‘菠萝’这红绒红叫‘快道绳’便是发现山参时要尽快上前,轻轻用这道绒红将它缠住,不然安它便逃得无影无踪了。” 医仙微微笑道:“我也不清楚,相传人参是通灵的,譬如垫参用的‘青菜’乃是一种长在老树上下的绿苔,包参用的‘菠萝’也是一种海绵一样柔软的树皮。如果不用这种绿苔、权树皮扎人参,人参也会自行遁走。采参的人代代相专,都是这样做的,谁愿意甘犯忌讳,将幸幸苦苦掘到的人参,去试验它是否真的会遁走。” 司南誉解嘲似的笑了笑道:“相传下来的习惯风俗规矩,我想一定有它的道理,当不致于全是迷信‘豺狼狗’又是什么神祗?它真能卫护脱去鞋靴的人吗?” 医仙听他将“豺狼狗”当作神抵,不觉失笑道:“你以为‘豺狼狗’也是采参人妥拟的神名么?那你便错了,它是一种似猿似狗的野兽,秋冬以后经常出没在关外山区,入夜才出来觅食。但也确有它怪异之处,那便是见到脱鞋而卧的人,它便绕人撤尿一圈而去,说也奇怪,只要它撤尿之处,便会狼虎远避,虫豸不侵。据典籍记载,这些都是事实。” 一旁的时鉴珊愈听兴趣愈浓,接口笑道:“狄老,这倒像是神话,你能不能将采参的一切都讲一遍,也让我们长点见识。” 狄梦放点头笑道:“当然可以,时掌门人要听,我这就讲,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 于是医仙不厌其烦的便从“人参”一开始讲起,他说:“人参是一种五加科的野生草本植物,茎直叶长,秋季开花,深秋结果,花小而淡白,果赤如扇球,根部便是人参,普通长不盈尺,作纺锤形,年代愈久,愈似婴儿,故叫人参。 人参又叫山参或野参,要在人迹罕至的深山僻岭之处才有。关外人每当秋季收成以后,以迄大雪封山以前如此,十年以上的人参已不多见,像太行山主梅若望发现的万年参王,那是千百年也难得一罕世珍品。 人参年代的区别看枝丫,通常有两夹子,登台子,四撇叶五撇叶等等之分,枝丫愈多,年代愈久。传说人参生长之地飘忽不定,极难寻觅,故此掘参之人趁开花结果之时入山。那时天尚未雪,丛翠之中如果以现赤红颗粒,好便就是人参。采参人抓住此一特点,每有斩获。” 医仙讲到这里,时鉴珊猛然尖叫道:“啊呀!如今深秋已过,转眼便是冬至,长白山万里覆雪,一片银白,人参的果实盖在积雪之下,我们如何发现呢?” 医仙望着她笑一笑道:“人参有一特性,那便是年代愈久,开花结果的时间愈迟。梅若望发现的既称万年参王,结果当在冬至左右。 不过,像这种通灵的稀世之宝,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们此行,也不过碰碰机缘而已。” 时鉴珊虽然不是贪得之人,但既医仙说得这般困难也不觉兴趣索然,大大的提不起神来。 医仙见了,忙又续道:“时掌门人不必丧气,人参出现之地,必有奇花异卉随之而胜,那奇丑淫秽的恶蚊尚且能知盘踞不去,人为万物之灵,焉有寻它不着之理?况且梅若望不久也要赶来,多尔衮也是有企图,他们必知大概地段,我们获宝之地本就不重,何不敞开胸怀,听其自然?还是听我说那人山掘参的种种事故吧!” 时鉴珊听了这话,深感自己失态,她正扬起精神再听下去,忽见野叟眉头轻扬,沉声说道:“且慢,附近有兵刃拳掌之声。” 舟中四人,以司南誉的“玄门罡气”修为最难也最高,野叟这样说,司南誉稍一凝神,果闻岸上十丈之内有人厮杀,并且听出其中一个竟中安洁的族叔太湖水寨的总舵主吴一飞。 吴一飞居然在关外出现,而且与人厮杀不休,司南誉下意识觉得吴一飞必是追寻自己而来。他不知安洁出了事,抑是吴一飞的太湖水寨有了变故?当下说了一句“我去看看”,人便出抢着循声一纵而逝。 半盏热茶光景,司南誉已经领着吴一飞再次出现在舱内,这时吴一飞浑身浴血,气息犹未能定。 医仙便问道:“一飞兄怎的赶来关外,又与什么人发生冲突?你不是决心不愿介入蛟丹参王之争了吗?” 吴一飞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喘息着道:“我哪里是为蛟丹参王,我是为我侄女婿送剑诀来,不意在岸边碰上几个鹰爪,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 时鉴珊听了“鹰爪”二字,心里一惊,接问道:“什么鹰爪,可是多尔衮的手下?” 吴一飞道:“我不知道是谁的手下,但知他们穿着当朝官员的制服,他们见我急急赶路,便来盘问,我趁机说了誉儿的衣形着象,问他们可知你们去向,不料为首之人竟然喝令我拿下,我一怒伤了他们两个人,厮杀便因此而起,想不到他们都是武林中人,身手都十分了得,若不是誉儿及时赶到,我恐怕还要吃亏。” 白石道人眉头一皱,接口道:“这样说来,宫彤已在各处派了阻挡拦袭之人,说不定我们的行藏已经泄露,为了避免无谓的厮杀,我看不如就此弃舟,从陆路赶帽儿山。” 野叟想了一下,道:“我看不必,吴舵主既然兼程送来什么剑决,那定是不传之秘,舟行较闲,誉儿恰好趁机演练,此行也许可以派上用场。再说,便是有人前来寻事,我们以逸待劳,也较有利。应我们几人在此,纵有千军万马也不足惧。” 吴一飞这人粗犷好斗,便有天大的事也不怕,野叟这样说,他首表赞同,乃道:“田老之意极是,凭我们几人怕过谁来?” 他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束黄绢,交给司南誉,又道:“这是‘抱残守缺’剑诀,你婶娘不知从何处找了出来,巴巴的一定叫我送来给你,我到泰安见到安洁侄女,才知你们已经兼程北上。 你趁舟行闲着将它练熟,宫彤那厮谲诈多智。据梅山主散发的手谕说,采参取丹之行不知尚有多少危难,练熟了便少一份危险,也不辜负你婶娘一片心意。” 司南誉在几人之中辈份最低,他接过这剑决也不置词,只有道了谢,问了“婶娘”安好,又问了安洁的近况,便带吴一飞沐浴更衣去了。 舟行本来较缓,司南誉又要练剑,他们走走停停,一直挨到约定之日方在临江登陆,直奔帽儿山。 帽儿山其形似帽,位于临江城郊,山不高也不大,风景却甚宜人,登山可览江城景,以及鸭绿江头的点点舟帆。 第364章 兼顾 在帽儿山庄有座香火鼎盛的“三源寺”,主持明觉僧出身五台,年已古稀,也是武林中人,早年曾于野叟有数面之缘,故此“三源寺”便成了他们心目中临时歇足之处。 不料一行六人甫抵寺门迎面便见到扮成香客的太行山主梅若望父子,于是彼此相邀晋见了明觉大师。 明觉大师虽是武林中人,“三源寺”却与武林无缘,差幸大师心存汉室,热心公益,听了野叟述明来意,立即派出三位弟子分别伫候各派之人到来,并且拨出一座静院,作为他们歇足议事之用。 第二日,各派之人在明觉大师在弟子导行之下,先后都到了“三源寺”,当夜饭后,他们胆在静院大厅集议进山采参以及共御强敌之事。 这次与会之人,除了野叟一行及梅氏父子以外,太行山另有两位寨主随行,一位是“塞外驼龙”宁振风,一位是“铁臂飞猿”陆瑞庭,另外便是各派掌门人,以及少林派的的临院无明,武当派的掌院无意,华山派的袁药,青城山的金鞭崔首老,五台派的瘦头陀昆仑派的祁昴武,崆峒派的头陀,其余阴阳山、点苍、形意三派则仅掌门人参加,算来不足三十人,但论实力,可说全是当代精英,天下的一等高手都到齐了。 他们所谓集议,其实不过询问梅若望发现万年参王的地点,以及如何分组进山,如何互相接应而已,最费事的,倒是多尔衮调的状况一无所知,此去不知将要遭何种阻击,如果多尔衮调用清兵,沿途设伏,能否获取蛟丹参王尚在其次,他们都是侠义之土,想想可能发生的伤亡人物,内心也觉恻然不安,因此直到三更,会议仍旧不能结束。 岂知便在他们委决不下际,白须飘飘的明觉大师忽然进入静院大厅,道:“各位尚未达成协议吗?多尔衮的手帖来了。” 野叟惶然起立道:“怎么?多尔衮的手吗?他怎知道我们你这里?” 明觉大师微微一笑道:“田兄不必为老衲耽心,老衲虽然遁迹空门,肤色与血液总是道地的汉人,多尔衮与老衲过不去,老衲何妨率领门下,重返师门。前明之仇,本就不分僧俗,田兄还是先看手帖吧!” 他讲这话虽然心平气和,词意的慷慨激昂,却不输于击筑而歌,与会之人听了,都不觉热血沸腾,再见那手帖竟是白色的,白色的手帖,何异象微死亡,众人未看内容,内心的怒火已经火冒三丈,敌忾越发坚强。 手帖的内容倒也简明,第一,他原与群豪共有蛟丹与参王,彼此以朋友相处。所谓“朋友之义”,也就是“福祸同当,忠难相扶持”。这一点群豪当然不会答应。第二,他愿以武林朋友解决蛟参的办法,在白头山万象谷内与群豪争一日之长短,以决蛟丹与参王谁属。那时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也于今后无关。群豪应允了,集议便也至此结束。 次日,他们再次分批而进。 由于万象谷正是梅若望年前发现万年参王之处,所以第一批由终南、峨嵋、少林、武当、昆仑,加上司南誉等六派之人结成的行列,便由梅若望当先领路。 第二批则由野叟率领。迟延半日而行,以便一旦遭遇变故,彼此能以接应求援。 谁知路上竟未遇变故,这倒又出了群豪意料之外。 到了万象谷口,远远便见到皑皑白雪的山腰上,早已结下了一二十处帐幕,那帐幕自然是多尔衮设下的。每个帐幕长宽六丈,中可容纳二十余人,由此可知多尔衮的属下竟不下三四百人之多。 群豪进了万象谷,早有守望之人人帐禀报,群豪以为出来的必是多尔衮,岂知登山坡,出面之人竟是宫彤,不过宫彤身侧,另一个体形高大,长象猛鸷的白发老者,看去与宫彤的身份不相上下,另外有三个红衣喇嘛,七八个年岁不等的劲装疾服之人环立他们身后,看去都是武林健者。 司南誉见到这等阵仗,便知多尔衮本人将不会出面了,于是他从容不迫的走向前去,朝宫彤抱拳为礼,道:“总管大人,咱们久违了。” 宫彤冷冷的道:“白大侠不用虚套,你们只来了这几个人么?” 司南誉含笑道:“第二批傍晚可到,总共是二十七人。” 宫彤“嗯”了一声,道:“王爷的手谕你们可见到了?是战是和,白大侠答我一句。” 司南誉哈哈一笑,道:“当日我问总管大人是战是和,今天总管大人问我是战是和,这是以牙还牙,报复得好快。” 宫彤脸色一沉,道:“我不与你磨牙,愿闻是战是和?” 司南誉笑容不减,但却直截了当,道:“战!” 长象猛鸷的老人蓦然畅笑,道:“好!够豪气,那便请对面帐幕暂歇,咱们来日一战。” 两军对垒,本以逸劳为胜负之机,这老人不但不占便宜,且为司南誉等备下帐幕,司南誉是个洁白无疵的人,当下便对这老人生了一丝感。 但他也是个江湖习气不深的,他连老人的姓名也不请教,便自拱手道谢辞去,随着老人指定引路之人到了另一面帐幕之中歇下。 那边帐幕内被褥及饮食之器一应俱全。 群豪早已谋取议定,此行俱听司南誉之命行事,以免意见分岐之时有了龃龉,授人以隙,因此司南誉之决定,群豪便无异议,到了帐幕,除了饮食之事,司南誉便命群豪便各自调息,静待后继之人来到。 入夜以后,第二批野叟等人到来,司南誉派了守望,将其余之人请入自己的帐幕,商讨来日对敌之策。 不料群豪刚刚就座,幕后人影一闪,天杀星已经捷如狸猫一般窜了进来。 誉儿到师父,欣喜欲狂的叫道:“师父,你来啦,哈叔祖呢?” 天杀星以指就唇,作了个轻声的手势,然后悄声道:“誉儿,我告诉你,宫彤与左华,便是你杀父的仇人。” 司南誉大惊起立,急声道:“左华?左华是谁?” 天杀星道:“便是白昼与你的对话老人,他目前是多尔衮的内府总管,地位尚在宫彤之上,他本是为师的同门师兄,后来因犯淫戒被你师祖逐出门墙,为师在甘凉道上被人暗袭几乎丧命,便是他下的毒手,后来为师被你父所救,他又杀了你杀母泄恨,左贼的功力尚在为师之上,明日对敌,你要倍加小心,千万不可冲动误事,记下了吗?” 天杀星对司南誉讲话,从来没有这样迫切严肃过,司南誉乍闻父仇,内心之激动无以复加,但被杀星严肃的语气一逼,他反而不言不动,愣然怔住。 天杀星又道:“记住,明日之战,他们另有后援,你哈叔祖正在阻杀他们的后援,为师的也必须赶去助哈叔祖。万年参王便在此谷之后,左贼未曾扑杀以前,千万别去惹恶蛟,以免首尾不能兼顾。我走了,好自为之。” 话声甫落,但见帐幕微动,天杀星已经不知去向了。 天杀星走了半响,司南誉仍是不言不动,医仙走过去在他“灵台穴” 上拍了一掌,轻声叱道:“誉儿节哀,如今的强敌是你的父仇,你怎可以如此悲恸,还不坐下调息?” 司南誉被他催动血脉,灵智稍复,泪水也因之一沿腮而下,惶然应道:“是,誉儿知错,明日之战,请各位务必成全,我要亲手搏杀左华宫彤,以慰先父母在天之灵。” 医仙又叱道:“胡说,你不听你师父讲吗?左贼的宫力尚在你师父之上,你一人如何是左、宫二贼之敌,宫彤交给我,明日之战,你专心一志对付左华。” 他从来也是和颜悦色的,如今情势所逼,不得不忍心叱斥司南誉,这是因司南誉情绪激荡,神智已近迷惘的缘故。 司南誉在医仙逼迫下席地调息,时鉴珊留在司南誉身边为他护法,众人又拟定了明日对敌的人手,方始加强戒备,分别就寝。 次日的阴霾欲雪,群豪的战志却分外的激昴。 时当辰初,双方已在一方十亩大小的雪地上对了阵,梅若望不待司南誉出面,便自径向左华索战。他的心意至为显明,那便是让司南誉摸摸左华的武功路子,以便司南誉出战之际,能以一举而歼敌。 那左华的功力确似深不可测,梅若望乃是哈元修的及门弟子,手中的兵器又是哈元修当年使用的“乌芒惊神棒”,可是接战之际,左华脚下始终未曾移动分毫,任由梅若望攻势再厉,劲力再猛,他仍然若无其事的见招拆招,见式化式,而他使用的兵器,不过是一柄轻巧的白玉洞箫。 他俩接战不久,这边的癞头陀、瘦头陀,青城金鞭崔首老,点苍弹指金丸樊少少,太行“铁臂飞猿”陆瑞庭,以及终南掌门白石道长,少林监院无明大师立既连袂而出,对敌之人便是三个红衣刺嘛及四名劲装疾服老人。 红衣剌嘛虽然来自西藏,他们各使方便铲及大手印掌法,接战的癞头陀、瘦头陀,与少林监院无明大师不久便各中一掌。 第365章 皇子 如非无妄大师、优昙大师与铁指禅师适时扑出,将他们替下,第一阵将有人丧命。 那四名劲装疾服老人武功极其高强,其中金鞭崔首老最先抵挡不住,左臂中了一剑,剑创深达半寸,一条左臂几乎齐肩而断,其余白石道长与弹指金丸也只能与人战成平手,倒是陆瑞庭锐猛难挡,攻势有增无己,不上二十招,便将一名劲装疾服老人击毙掌下。 战事进展极速,双方互有伤亡,但是敌方的人手多过五倍有余,局势虽然与司南誉等不利,此刻除了司南誉、医仙,时鉴珊与野叟未曾参战以外,便连梅子豪也已挺身而出,与他父亲联手战左华了。 此刻与宫彤厮杀之人是昆仑水先生。水先生内功深厚,“九现云龙”身法威震天下,但宫彤守势严密,水先生一时之间,对他也可奈何。 局面势渐趋危急,对方人纷纷出战,除了宫彤、左华、红衣服喇嘛之外,无处不是以寡敌众之势,便连裹伤再战之人也不例外。 司南誉沉不住气,他向医仙忿然道:“狄老师,誉儿想出手了。” 医仙领颔首问道:“你对左华的武功路子摸清楚了?” 司南誉道:“左贼深藏不露,誉儿如不亲手对敌,极难摸清他武功路子,好在艺出同门,誉儿对家师的武功耳熟能详,我有自信击毙此贼。” 医仙眼见局势不利,想想再不出手也不是良策,乃道:“好吧!我先动手,这样对左贼的心理多少可以牵制一点。” 他回头又野叟、时鉴珊道:“请师叔监视驰援之敌,局势不容我等再存仁心。我出手便请时掌门人施展‘灭绝神音’助战,以便速战速谋决。” 他说完立时撤出长剑,便向宫彤身边不逼去,道:“宫彤,狄梦放领教你的绝学。” 医仙练成两仪真气,武功在同行之中首屈一指,他这一加入战斗形势顿时大变,任令宫彤的守势如何严密那也是破绽百出,危险四伏,顷刻之间,便已欲攻无力,欲罢不能。 这时,时鉴珊早已怀抱琵琶,“叮叮当当”弹出一片杀伐之声。这杀伐之声宛如冰窟之中蜂涌而出的寒风,听在耳内,好象敲在心上,功力较差之人,顿时便觉心神震荡,血气乱行,而那冰冷的寒气,则又从全身十万八千毛孔中直往骨内钻逼不一刻,已有一大半人功力渐失,不能与战了。 这些人自然以左华、宫彤为多,但凡事利必有弊,左华见到手下之人逐渐瘫痪,心头一急,也就展开了攻击,梅若望父子便自抵挡不住。 司南誉对杀父主凶,如非顾全大局,他早已出手,此刻一见,再不怠慢,当下一声厉啸,飞扑而出,喝道:“左贼偿命来!” 左华耳闻啸声,心头一震,忙不及一招逼梅氏父子,自己又退出三步,骇然喝道:“你是何人?” 司南誉飞身扑出,人已升在空中,他真气内力绵绵不绝,“六龙御天”身法得自天心双飞环,可以在空中转折自如,他早将“抱残守缺” 双剑执在右手,正拟一剑下劈,杀了左华替父母报仇,听到左华出声喝问,他一想应该让左华死得明白,于是真气一敛,翻身落在左华面前,冷声道:“你可记得十五年前济南姓白的知府吗?” 左华又是一震,双目凝注道:“你是姓白的什么人?” 司南誉气极冷笑道:“少爷便是白知府的公子,你杀了本公子的父母,难道忘了不成?” 左华神色大变,继而狞笑道:“原来你便是那狗官的孽子?不错,那狗官是本总管杀的,你待如何?” 他是色厉内茬,此刻早已蓄满功力,静以待变。 司南誉牙根一咬,恨声道:“杀你无讹了,你拿命来!” 话落剑动,一剑逆刺而出,左华眼看那一剑平淡无奇,不觉一声冷哼,岂知哼声方起,剑锋已论及“华盖”。急切间也顾不得羞耻,连忙倒身一滚,滚出三丈远近,方始挺腰起立。讵料司南誉心怀血仇,又存了速战速决之心,一剑落空,人已蹑踪而至,左华尚未站稳,剑气又临顶门,于是他举箫一格,只听“嚓”的一声轻音,一柄洁白纯玉的上好洞箫,便已短了半截。 左华一惊非同小可,但也不过一惊而已,紧接着剑光打闪,剑未及体,左华的六阳魁首,便自不翼而飞了。 这战局结强束得太快,快得人不敢想像,司南誉三不管,捡起地上人头系在腰际接着腾空一转,又向宫彤那边飞去。 宫彤此刻早处下风,也是他命里该绝,这时他恰好闪避医仙一剑,顶门成空,司南誉趁此空隙一声叱喝,一剑抖劈,他闻耳声昴首,冰冷的剑锋恰恰齐头而过,他也紧随同道好友命赴黄泉去了。 司南誉毕竟是心地仁慈之人,父母之仇已雪,采参阻力已除,他不忍多造杀孽。于是他停立当地,绽声大喝道:“住手!统统住手!” 他这喝声势若雷鸣,厮杀便应声而止,于是他扬起宫彤、左华的首级,又道:“罪魁已除,愿降者随我后山采取丹……” 他说到这里,忽见二条人影由后山奔来,欢声道:“誉儿且慢,蛟丹与参王俱得,后山不必去了。” 话声落地,但见天杀星与哈元修全身浴血,手里握着两包树皮扎之物,已自笑嘻嘻的落在眼前。 司南誉见状,不觉欢呼道:“师父,哈叔祖,誉儿的血仇偿雪了。” 哈元修欢愉的道:“那便好,祸患已除,珍宝已得,功德圆满了。 天纵,你将蛟丹参王交给狄梦放,叫他拿去配药济世,这一回,我们可以真正归隐了,走吧!” 秦天纵如言将两包树皮交给医仙,口中应道:“走,誉儿也走,你本非开武林中人,此间事不用你管。你媳妇快生育了,带她回‘泌园’去吧!” 说完话,他便紧随元修身后离去。 司南誉见了,也向众人一一告辞,由医仙、吴一飞等人陪同离开了万象谷,转回泰安,接走安洁,欢天喜地的回到“沁园”,此后再也不理武林中事,安安稳稳,享受他那少年得子的欢乐年华。 万贞儿乃万太师之女,娇艳、成熟、妩媚,尤其擅用权谋机变,懂得男人的弱点与需要,就像大人骗小孩子一样,朱见琛很快便落了她的掌握之中。 吴皇后对此当然是耿耿于怀,逮住一个机会,本欲将万贞儿逐出后宫,不料,万贵妃恶人先告状,添油加醋,哭哭啼啼一番,朱见琛听信谗言,反而将吴皇后废掉。 吴后被废之事,在后宫引起极大的震撼,嫔妃宫娥个个视万贞儿如毒蛇猛兽,连随后册封的王皇后在内,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去招惹她。朝中百官更是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从而更加确定了万家的权势与地位。 朱见琛接位的第二年,万贞儿曾经生过一个儿子,可是未及周岁便夭折,以后就再也没有怀孕生育。为了巩固她自己的地位,从此她对别的女人怀孕便异常敏感,且不能容忍,一旦发现其他的嫔妃怀孕时,她便要强迫对方服下堕胎药,稍有不从,轻则赶出宫门,重则被活活打死,有一位柏贤妃,偷偷生下一位皇子,结果,母子均遭了万贞儿的毒手。 这些事宪宗皇帝并不知道,也一直为自己迄无子嗣而心忧。有一次,朱见琛在后宫发现了一个叫纪翠绫的宫女,貌美如花,大为倾心,几度春风后,纪宫人终于怀孕。这件事自然瞒不过万贞儿,事情很快传入她的耳中,万贵妃大发娇嗔,一面命人将纪宫人囚禁在安乐堂内,一面强迫她喝下堕胎药,执行的宫女回来禀报:“成了,那贱人已喝下郝太医的‘破孕汤’,正在床上打滚呢!”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郝太医的“破孕汤”竟然失效了,纪宫人居然奇迹似的为朱见琛生下一个胖儿子。 纪宫人临盆之时,正值凄风苦雨之夜,安乐堂内只有她孤孤单单一个人,当孩子顺利出生后,她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自己得生龙种,日后富贵可期,忧的是,在万贵妃的魔掌之下,她真不知如何将这个孩子抚养成人。 就在小皇子啼声不绝,纪宫人泪流满面,正无计可施间,安乐堂外突如幽灵般地闯进来一位不速之客。 此人头戴毡帽,身穿黑色夜行衣,身材甚是魁梧昂藏,面貌却如图画中人,细一端详,这才发现原来是戴着橡皮头套,绘以口鼻眉发。 经验告诉她,来者绝非善类,企图不问可知,纪宫人下意识的将孩子抱在怀中,颤声说道:“你——你是万贞儿派来杀我们母子的?” 来人的答复生硬而又简短,只有两个字:“不是!” 纪宫人大感意外,急急迫问道:“那你是什么人?” 来人前行数步,望着他们母子,慢吞吞的说道:“只是一个过路的人。” 第366章 苦衷 皇宫大内,会有过路之人,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但纪宫人此刻六神无主,却无暇细思,当下灵机一动,已有了主意,道:“你真的不是万贞儿的人?” 来人不疾不徐的道:“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那你不是来害我母子二人的?” “萍水相逢,我干嘛要害人?” “那么,你可愿救救皇子?” “贵为皇子,会有什么危险?” “万贞儿那个毒妇要害他。” “不见得吧,十月怀胎,非一朝一夕的事,要下手万贵妃多得是机会,何至于等到现在?” “本宫风闻,那毒妇也怀孕了,十有九是假装的,很担心她会将我的孩子夺去冒充亲生。” “这有什么不好,反正还是朱家的人。” “不!本宫的骨肉绝不允许沦为万贞儿争宠封主的工具。” “那你想要如何?” “将此子送出紫禁城,找一户人家寄养。” “我说过,鄙人只是一个过路人,在北京人生地不熟的,恐怕会辜负娘娘重托。” “可以花重金,请人代养。” “这倒不失为是一个没有办法中的好办法,本人愿尽力一试。” 事情十万火急,万贞儿的人随时都有出现的可能,纪宫人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抱起孩子,再仔仔细细的瞧一瞧,尤其特别注视一下头顶心一块杯口大小的秃发之处,及右手臂上的一处胎记,然后小心翼翼的以黄绢包好,取出两锭银子,一并交给来人,猛地双膝跪倒在地,泪流满面的道:“这孩子是皇上的骨血,很可能就是未来的太子储君,恩公务请格外费心,并受本宫三拜。” 言毕,果然磕了三个响头。 来人目光如电,扫视一下堂内简陋的陈设,道:“娘娘尽管放心,既然已经答应你了,自当尽心尽力。” 话落就待举步离去,纪宫人忽然向前爬行数尺,急声说道:“请恩公留步,本宫尚未请教你的尊姓大名?” 来人迟疑了一下,道:“过路之人,何必留名,而且,如此机密大事,越隐秘越好。” “可是,”纪宫人起身说道:“再生之德,没齿难忘,日后相逢,本宫该如何称呼恩公?” “你就叫本侠假面人吧。” “假面人?” “不错!假面人!” 纪宫人兀自牢记心头,从怀里取出一个翠绿色的玉镯来,在石柱上猛一敲,立告一断为二,将其中一半交给假面人,郑重其事的道:“请恩公小心收藏,他日我们母子相识,但凭此镯。” 将孩子抱过来,又亲热了好一会儿,才难舍难分的目送假面人离开安乐堂。 安乐堂外正风雨交加,假面人显然是一位身怀绝技的高手,接连几个起落,便消失在烟雨朦胧中。 出得后宫,北京城内同样一片死寂,绝大多数的家户皆进入沉沉梦乡。假面人很快地盘算了一下,觉得万贞儿父女如狼似虎,寄养在城里,恐非善策,还是送往穷乡僻壤之地较为稳妥。 主意一定,不再迟疑,出城迳向西去,当他正漫无目的地奔波于崎岖山间时,皇子的一阵啼哭,使假面人猛然意识到,不仅仅是替他找一处安身立命之所就可以,还必须是一个初生婴儿之家,有足够的奶水,方足以活命。 现在,他不单要在荒山野地里,遍寻农舍猎户,还要侧耳细听那一家有婴儿啼哭之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翻越过多少个山头,突然间,在三间四面修茸的茅草房子里传出一阵婴儿啼哭声,而且还亮着灯火。 “笃!笃!笃!”假面人大为振奋,趋前就伸手叩门。 开门的是一个三十不到的粗壮汉子,堂屋里摆着不少兽皮兽肉,以及刀叉弓箭,一望即知是一位猎人无疑。 假面人单刀直入的道:“府上好像有初出生的婴儿?” 猎人未开言便大张着嘴笑了,道:“是呀,我们那一口子,五天前才替我生了一个胖小子。 半夜里哭闹不休,他娘正在喂他吃奶呢。” 见假面人怀中抱着一个婴儿,甚感纳闷,又道:“三更半夜的,这位大爷怀抱婴儿是——” 假面人并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接口说道:“是有一件事,想跟这位大哥商量商量。” 山野之人最是笃实热诚,猎人忙不迭的拉了一条板凳,请他落坐,还献上一杯凉茶,道:“是什么事请这位大爷直管吩咐就是,只要小人能够办得到的事一定没问题。” 假面人沉吟一下,临时编了一个故事,说是城里一户富豪之家,生了一个儿子,算命先生说他命中带克,必须在外面寄养一段时日,同时还必须将别人的孩子带回府去,交换抚养,方可保住性命,为此,这位富豪愿出白银百两,以为报酬。 将纪宫人交给他的银子取出来,放在板凳上。 猎人是个爽快的人,马上说道:“寄养这位少爷的事,即使没有代价,小人亦可满口答应,如果是交换扶养,我们那一口子可能会舍不得大狗子。” 内室里响起一阵细碎的步履声,一位妇人抱着婴儿走出来,劈面说道:“我当然舍不得,大狗子就是我的命。” 假面人连忙起身说道:“大嫂,这只是临时交换,快则三五天,慢则半月就可以换回来。” 妇人紧抱着孩子,向后退了几步,道:“不行,我一时一刻也离不开我的大狗子。” 假面人无奈,又从怀里掏出一锭约莫十来两重的金锭子来,放在板凳上,正经八百的说道:“这样吧,大嫂,我再加黄金十两,务请贤伉俪大力成全。” 白银百两,再加上十两黄澄澄的金子,他们一辈子只怕也赚不了这么多,猎人夫妇暗自窃喜不迭,心里早已答应了,但猎人仍心存顾忌,细加盘问道:“这孩子到底是那一家的少爷?” 假面人当然不能说真话,只好信口胡诌道:“是朝中一位大官的长孙。” 猎妇打破砂锅问到底:“你又是谁?为什么要遮头盖面?” 假面人道:“此事只是受人之托,本侠另有不得已的苦衷,请大嫂见谅。” “是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这——是为了躲避一个女人。” “你怕女人?” “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说出来大嫂也不认识。”猎人不待他媳妇开口,便抢先说道:“就是嘛,咱们成天生活在山里面,连北京的城门开在那一边都不知道,会识得几个人。” 妇人还是不放心,道:“你说过,快则三五天,慢则半月就会将我们大狗子送回来?” 假面人点点头,道:“那当然。” 猎人道:“人家的少爷是金枝玉叶,我们家的大狗子算老几,就是送给人家也不见得会要,若是有人愿意收留,那是他前世修来的福,你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将大狗子交给这位大爷吧。” 猎妇心想也是,山野之人,三餐难继,谁会来骗自己的孩子,况且人家还留下一位小少爷,只要自己母子分离个十天半个月,就可以赚进一大把金银,这种事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何乐而不为? 当即听丈夫的话,将大狗子交给假面人,把皇子抱过来。 假面人不再停留,嘱猎人夫妇好生照顾孩子,身形一长,便即告辞而出。 很快的,他便连夜折返皇宫大内,重回到安乐堂,将孩子交在纪宫人手中。 纪宫人大吃一惊,起先还以为是假面人食言反悔,未将皇子送出紫禁城,后见怀中婴儿眉目粗俗,青布包裹,并非自己骨肉时,更加惊疑不定,连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假面人慢条斯理的道:“皇子已寄养在一位猎人家里,这孩子叫大狗子,是猎人之子。” 纪宫人还是不明白他的用意所在,道:“恩公带大狗子回来做什么?” 假面人胸有成竹的说道:“一路之上,本侠曾详加盘算,娘娘十月怀胎,顺利产子的事,万贞儿不可能不知道,恶妇一旦找上门来,娘娘如何自圆其说?找不到孩子,她绝难善罢甘休,一定会千方百计的追查皇子的下落。” 纪宫人倒抽了一口冷气,道:“本宫急昏头了,一时间倒没有想到这许多,只是这一来,岂不要白白牺牲人家大狗子的一条命?” “为了永杜后患,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再说,事情也许不至于如此悲惨。” “恩公有何高见?” “万贵纪假装怀孕,或许她会将大狗子夺去,视为己出。” 纪宫人闻言大喜,连赞:“恩公妙计!” 假面人不敢久留,趁天色尚未破晓时匆匆离去。 折腾了一夜,纪宫人心力交瘁,当晨曦爬上窗棂时,终于昏昏睡去。 这一觉直睡到午正时分,还是被大狗的哭叫声,与急促的叩门声所吵醒。 蓦闻“轰”的一声,柴门卒被两名太监撞破,扬目望去,万贞儿面笼寒霜,有如一座冰山似的立在门外,那高耸的肚皮,看起来不够匀称,一看就晓得是假装的。 第367章 御史 左右各有四名宫女,两名太监已跨进门槛,万贞儿毒如蛇蝎,纪宫人早已吓傻了,急忙连滚带爬的扑下床来,跪在地上说道:“犯妇纪翠绫叩见贵妃娘娘。” 冷冷的“嗯”了一声,两道电炬似的眸光直盯着纪宫人已消失的大肚皮,万贞儿语冷如冰的道:“你已经生了?” 慑于万贵妃的淫威,纪宫人早将皇子已送离后宫的事给吓忘了,战战兢兢的说道:“没有……我没有怀孕,也没有生孩子。” 三宫六院,处处都有万贞儿的爪牙眼钱,整个后宫,完全在她的掌握之中,纪宫人堕胎无效,行将临盆的事,万贵妃自然了若指掌,之所以未进一步加害,乃是因为她临时变了主意,想将错就错,欲把纪宫人的孩子据为己出。 因此,纪宫人的话她当然听不进去,纤手一挥,马上下令搜查。七八中文最快^手机端: 两名太监躬身应是,早已跨步而入,纪宫人还没有来得及拦阻,大狗子已经被人抱出门去。 看到孩子,纪宫人才陡然明白过来,被抢去的是大狗子,为免万贞儿犯疑生变,纪翠绫只好假戏真做,呼天抢地的哭喊着追出去。 “还我的孩子来,还我的孩子来!” “去你的,贵纪娘娘肯收留他是他的福气!” 一名太监,飞起一脚,又将纪宫人踢回安乐堂去。 而万贵妃,在八名宫女的簇拥下,早已离开。 这一切被藏身树上的假面人全部看在眼里,他耸耸双肩,得意的笑笑,当即踏树越屋而去。 这个假面人,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人知他是谁,但从种种迹象看,此人来头可能不小,而且足智多谋,离开紫禁城后,曾将过去半日一夜的经过仔细思量一遍,发现自己在忙乱之中犯了错误,以大狗子的资质,容貌、衣着,断难逃过万贞儿的慧眼,迟早会被人识破。 他双眉一挑,计上心来,暗道:“为了确保皇子的安全,看来我必须使一些必要的手段,只是,当初为逃避是非才躲进皇宫大内,如今无意中似又卷入另一场更大的是非之中了。” 轻轻的喟叹一声,将帽沿拉低一些,出西门,他又来到猎户的家里。 他不是空手来的,顺便带来一些时鲜瓜果,可口糕饼,猎人夫妇视他如上宾,招待极为殷勤。 假面人啜了一口茶,道:“自从我昨夜离开之后,可有什么陌生人来过?” 猎人望了妻子一眼,道:“没有。” 假面人侧耳一听,内室里有儿啼之声,道:“孩子还好吧?” 猎妇道:“很乖,吃过奶刚睡着。” 假面人一怔,道:“那怎么会有儿啼之声?” 猎人笑嘻嘻的道:“这不是大爷你带来的那位小爷。” “那是谁?难不成是这位大哥双喜临门,连得二子?” “不是的,我们可没有那么大的福气,是方大人家的二少爷方少英。” “那位方大人?” “就是御史方正大人呀。” “真对不起,还没有请教这位大哥如何称呼呢。” “小人牛兴。” “牛大哥,方家的二少爷,怎么会跑来你们牛家?” “哦,事情是这样的,方夫人生产之后,身体十分虚弱,没有奶水喂孩子,碰巧我们有一位亲戚在方御史家做老妈子,所以就送过来,打算寄养几天。” “昨天夜里,我怎么没有注意到。” “那时候,二少爷正在屋里睡觉。” “哦?方少爷是什么时候寄养在府上的?” “差不多三天了吧。” “这位方御史为官可清正。” 牛兴特意到门外去瞧瞧,见四下无人,这才郑重异常的说道:“清正得不得了,敢言敢谏,不畏权势,连万太师都要惧他三分,满朝文武,全城百姓,都尊称方大人是铁血御史。” 假面人频频颔首,没有表示任何意见,少顷才又说道“本侠此来,是想将孩子带走一下。” 猎妇听方二少爷哭得凶,已将方少英抱出来,正在喂奶,闻言插嘴说道:“要带哪位少爷走,那我们大狗子呢?” 假面人笑道:“大嫂误会我的意思了,本侠只是想将孩子带走一天。” 猎妇道:“要带到什么地方去?” 假面人道:“庙里,算命先生说,这孩子如果能够在庙里,在菩萨的莲花座上待一天,就可以化解不少劫难,可以缩短在外面寄养的时间,假若能再与别的孩子换穿衣服,则时间还可以更短。” 猎妇道:“这位大爷是说,如果方二少爷的衣物给他穿用,我们家大狗子就可以很快抱回来?” 假面人道:“嗯!算命先生是这样说的。” 村夫村妇,最是迷信不过,假面人胡言一通,牛兴夫妇却信以为真,当真照着他的意思,将方少英的衣服全部换穿在皇子的身上,连襁褓也换了过来,交在假面人手中。 假面人望着将晚的天色,道:“牛大哥,孩子必须在天黑之前送进庙里去,就此告辞。” 检查一下顶门秃发,右手手臂上胎记,认定确属皇子无误,当即告辞而去。 假面人当然不会去庙里,踏着夜幕,他又再度返回北京城,经一路打听后,来到铁血御史方正的家里。 方御史得到家丁的禀报,当他迎出门来,看见的是一个戴着橡皮头套的人,而怀中婴儿的衣物又似曾相识,不禁脸色大变,道:“尊驾何人,来此何事?”あ七^八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假面人将声音压得很低:“本侠是慕名而来,想与,大人共谋一件机密大事,可否借一步说话?” 方御史犹疑一下,随后便一口答应下来,将假面人领进一间密室。 足足在房子里密谈了半个时辰,两人才启门而出。 假面人道:“事关朱明命脉,皇室传承,任重而道远,嗣后一切,全凭方大人全权作主。” 方御史清瘦的脸上流露出刚毅之色,抱拳说道:“食君禄,报君恩,只要我方正命在,定将皇于教养成人,绝不允许万贞儿伤害到他。” “方大人,你忘了,从此刻起,他已经是你们方家的人。” “对,他叫司南誉。” “那半个玉镯,务请小心收藏,日后他们母子相认,全凭此镯。” “我知道,请侠士惠赐大名,以便联系称呼。” “为誉儿的安危计,本侠决定咱们老死不相往来,当我踏出此门后,江湖上也永远不会再有假面人了。” 这几句话,假面人说来慷慨激昂,掷地有声,话一说完,人也一揖而别,转眼就不见了。 真的,自此而后,这位假面人,就如熄了的灯,散了的烟,陨落的流星,从此一去不复返,端的没有再出现过。 由于大皇上十岁的缘故,万贞儿未能封后,但论权势,讲威风,她的锋头却远在皇后之上,单就居处而言,就是三宫中最豪华气派的玉华宫,可以说,虽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 此刻,正当薄暮时分,玉华宫内人来人往,灯火通明,显得格外热闹忙碌,因为,早在半日之前,便故意放出风声,万贵妃行将临盆分娩,决定在今天晚上,将纪宫人所生的皇子,实际上是牛家的大狗子,煞有介事的“制造”出来,当作是她自己亲生的儿子。 就在大家兴高采烈,期盼吉时到来的时候,一名宫女慌慌张张跑到万贞儿身边说道:“启奏贵妃娘娘,事情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万贞儿正挺誊个假的大肚皮,躺在床上“待产”,闻言愣了一下道:“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宫女趋前说道:“奴才负责照顾纪宫人所生的那个孩子,越看越犯疑似乎不像是皇上的骨肉。” 万贞儿坐起半个身子来,道:“阿香,你是怀疑那贱人偷汉子。” 宫女阿香道:“不是偷人,而是可能根本不是纪宫人生的。” 万贞儿瞪大了眼,道:“你怎么有这种想法!” 宫女阿香一本正经的道:“这个小家伙容貌庸俗,粗布衣裳,包在外面的还是一件男人用的破夹袄,后宫里那里会有这些粗俗东西。” 万贞儿一心只想着如何生个龙子,如何攀登后位,如何将皇上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迄未正眼瞧过那孩子一眼,听阿香的如此说,不由心头一震,道:“快把那个杂种抱来我看看。” 阿香连声应是,很快便将大狗子抱进来。 万贞儿定目一看,可不是吗?浓眉,阔嘴,厚唇,一双眸子呆呆地哪像是龙种,纪宫人也绝对不可能生出这么粗俗的娃儿来,再看看衣着,更加不堪入目,皇宫大内,触目皆是绫罗绸缎,宫女们压根儿就不曾见过如此粗糙的东西。 事实摆在眼前,万贞儿花容大变,自己假如真的“生出”这样的孩子来,恐怕非但难以博得皇上的欢心,说不定连目前的权位都保不住,当下疾言厉色的说道:“你们发什么呆,还不快去拷问那个贱人,到底跟谁掉了包,火速将真正的皇子抱回来。” 玉华宫的人,没有一个不是万贞儿的心腹亲信,立有两名太监,两名宫女,领命办事去了。 第368章 蹊径 宫女阿香道:“娘娘生产的事,是否还照预定计划进行?” 万贞儿说道:“先拖一拖,等一等再说。” “可是,消息已经传出,拖久了别的嫔妃一定起疑。” “不会太久的,安乐堂那边很快就会有结果。”七八中文首发 7*8zw. m.7*8zw. “万一纪宫人坚不吐实怎么办?” “那就只好错到底,先拿这个小杂种暂时充数,然后再想法子找替身!” “以这个小家伙的粗俗模样,皇上一定会生气。” “这倒无妨,本宫会设法不让皇上见到他。” “娘娘得子,皇后及其他的嫔妃们,必然会纷纷前来道贺,那时又该如何去应付?” “从现在起,封锁玉华宫,不是咱们的人,一概不准出入。” “是。” “还有,把他的衣物剥下来,烧掉,换穿宫里的东西,以备万一之需。” “是,是!” 阿香等众宫女唯唯应诺,分头行事。不久,前去安乐宫的宫女太监也回来了,万贞儿迫不及待的道:“怎么样,那贱人招了没有。” 一名太监说道:“纪宫人死不认帐,一口咬定这个孩子就是她亲生的。” “她不承认掉包的事?” “断然否认。” “宫里那来的粗布衣物?” “纪宫人说是她入宫时穿来的,自行修剪而成。” “你们为何不严刑逼供?” “已经打了个半死,她还是不肯说实话。” 一名宫女插口说道:“这个贱人刁得很,我们打她,她自己就去撞墙,寻死寻活的,惟恐她死掉断了线,只好暂且作罢,请娘娘定夺。” 事到如今,一时半刻之间,万贞儿也没了主张,沉思半晌后才说道:“本宫分娩之事,已如箭在弦,不得不发,偏偏这个小杂种又难登大雅之堂” 言犹未尽,宫女阿香进来禀道:“外面有一位太监,说是有机密大事欲求见娘娘。” 万贞儿道:“是谁?” 宫女阿香道:“来人自称是汪总管身边的张敏。” 万贞儿道:“什么事?” 宫女阿香说道:“张敏说,要面禀娘娘。” 太监总管汪直权倾朝野,主持西厂之后,更是杀人如麻,人见人怕,而他能有今日的气候,却完全是靠万太师父女在背后撑腰,因为,万太师是他嫡亲的舅舅,万贞儿是他的表姐。 张敏既是汪直的人,万贵妃自然无所顾忌,马上命人将他请进来。 此人的身材甚是昂藏魁梧,鹰钩鼻,三角眼,眉毛短而粗,脸上挂着一脸的媚笑,一踏进门内,便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口内称道:“奴才张敏,给娘娘磕头。” 从古至今,大凡有权有势的人,大都喜欢看这种嘴脸,万贞儿也不例外,一见他就觉得投缘,笑盈盈的叫他起来,道:“你叫张敏。” 张敏毕恭毕敬的应了一声是。 万贞儿又道:“你是我表弟的人?” 张敏道:“不敢,承总管大人厚爱,经常使唤奴才。” 万贞儿仔细的打量他一下,道:“你究竟有何机密大事?” 张敏的三角,眼环顾左右一遍,神秘兮兮地说道:“事非等闲,奴才想与娘娘单独谈。” 万贞儿瞅一眼左右的太监、宫女,道:“这里的人都是本宫的心腹,天大的机密也不会泄露出去,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宫女太监反应敏锐,也不待张敏开口,已经有数人欺至门外窗下,以防有人窃听。 张敏双脚轻移,凑近一些,以诡秘的神态,低沉的音调说道:“娘娘是否已将纪宫人生的孩子抱回玉华宫?” 万贞儿十分机伶,不否认,也不承认,模棱两可的道:“你说下去。” 张敏的声音更低:“那个孩子是个冒牌货。” 万贞儿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 张敏道:“奴才曾亲眼目睹,有人将皇子抱离安乐堂。” “是甚么人?” “一个戴着橡皮头套的假面人。” “假面人将皇子抱到哪里去了?” “出西门,送进西山的一家猎户家中。” “那假皇子又是那里弄来的?” “可能是与猎户的儿子掉包。” “后来呢?” “假面人又重回后宫,将假皇子送进安乐宫。” “张敏,这些事都是你亲目所见,没有撒谎?” “都是奴才亲目所见,如有半句谎言,不得好死。” 事情急转直下,绝望之中,又有一线曙光,但有些事万贞儿仍不甚了了,继续追问道:“皇宫大内,戒备森严,假面人是如何出入的。” 张敏道:“此人身怀绝技,高来高去,没有一个人曾发现他。” “你怎么没去知会皇宫大内高手?” “为了争取时间,奴才是自己追下去的。” “你与他曾正面相遇了?” “说来惭愧,奴才被假面人远远抛在后头,并未正面相遇。” “他与那贱人是何关系?” “可能只是不期而遇。” “那猎户又是他的什么人?” “这奴才就不清楚了。” “张敏,照你的说法,皇子目前仍在那猎户家中?” “未得娘娘的旨意,奴才不敢轻举妄动。” “如此说来,我那位表兄汪总管还不知道这件事?” “是的,娘娘便是第一位得知此事的人。” 万贞儿站起身来,亲昵的拍拍张敏的肩胛,以异乎寻常的语气说道:“很好,你的处置十分得体,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本宫是第一人,也是最后一人。” 语音一顿,转身对曾去安乐宫拷打纪宫人的一名太监说道:“王管事,你去拿一百两金子来,本宫今天要重赏张太监。” 玉华宫的管事太监王立,如言照办,马上便捧来了一锭一百两重的金元宝,张敏却登龙有术拒不接受,以退为进的伏地禀道:“娘娘恩赐,奴才心领,愧不敢受。” 亮光闪闪的金元宝会往门外推,王立、阿香等人大感诧异,万贞儿道:“张敏,你可是嫌少?” 张敏肃容满面的道:“承娘娘恩典,采信奴才所言,在事实真相尚未查证清楚,皇子还没有回到玉华宫前,奴才不敢受赏!” 摆出了一副忠肝义胆,深深打动了万贞儿的心,接连赞了三声好,说道:“张敏,你说说看,本宫应该如何面对这个变局?” 张敏知道万贵妃是有心考考自己的才识,当即正容说道:“依奴才之见,当务之急莫过于先将皇子秘密的接回玉华宫中来。” “本宫亦有此同感,问题是如何进行,是由玉华宫的人直接介入,还是另辟蹊径?” “为免惹人注目,奴才以为应另谋途径。” 英雄所见略同,万贞儿更加激赏他的才智识见,道:“好,事情就这么决定,立刻进行。王管事,你领着张敏去见太师,请他老人家派数名得力高手,从旁协助,你暂时就留在太师府,待张敏夺得皇子后再一同返宫。” 另行叮嘱了太监王立几句话,两个人齐声应命,联袂离开玉华宫。 途中,王管事语重心长的说道:“张兄登龙有术,逢迎及时,倘若真能寻得皇子,可是天大的一件大功,贵妃娘娘必将你引为心腹死党。”张敏很懂得捧拍之术,故意走在王立的后侧,低声下气的道:“一切还全仗王管事提携,他日若有所成,你吃肉,我喝汤,绝无二心。” 这个马屁拍得够足,王立笑笑,道:“你知道分寸就好,希望你所言属实,别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 张敏沉声说道:“这个小弟知道,张敏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跟娘娘开玩笑。” 二人边说边走,奔势极快,不一时已到太师府。 万贞儿乃是万太师之女,王立常在太师府走动,用不到通禀,便直接登堂入室,来到万太师的书房里。 万太师正与儿子万大才在书房商量事情,一见王立,万大才马上起身说道:“王管事,我姐姐生了?” 王立道:“还没有,我们正是为此事而来。” 万太师扶正一下老花镜,瞄了张敏一眼,道:“这位是谁?此来何事?”七八中文天才  王立道:“这是张敏,汪总管那边的人,我们娘娘想请示太师派几名得力高手,帮这位张兄弟去办一件事。” 万大才道:“是什么事,需要如此劳师动众?” 王立趋前在万太师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万太师的脸色接连数变后道:“好!没有问题,太师府里现在就有三个现成的武林高手。” 一扭头,又对儿子万大才说道:“大才,去将哈山克、费无极、花三郎他们三个叫进来。” 哈山克是一位藏僧法师,一身大红袈裟,十分惹眼,尤其身材高大,目如铜铃,一双大手像是芭蕉扇,武功更是高不可测,人见人怕。 费无极是个道士,自称逍遥子,与哈山克恰恰相反,瘦削干瘪,皂色道袍,黑色寿字帽,功力却十分了得,在江湖上是一号响叮哨的人物。 花三郎则与这两个人完全不同,是有名的江湖浪子,貌不出众,功力也平平,唯一值得他自豪的就是他的鬼点子特别多,尤其好色成性,恶名昭彰。 喜欢孤剑诀请大家收藏:孤剑诀更新速度最快。 第369章 看刀 一经传唤,三人很快便来到了书房。 大法师哈山克扫了王立、张敏一眼,大模大样的道:“老太师唤贫僧等三人来,可是有什么重大之事?” 万太师干咳了一声,道:“想请三位陪这位张兄弟去一趟西山。” 逍遥子费无极道:“哦?去西山做什么?” 万太师道:“去抱一个孩子。” 江湖浪子花三郎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一句:“去抱一个孩子?” 万大才道:“不错,是去抱一个孩子。” 花三郎道:“抱孩子应该去找老妈子,何必这等劳师动众。” 这三个人都是望重一方的人物,在太师府内甚受礼遇,纵然放言高论,亦不以为忤,万太师笑道:“老夫叫你们去,当然是有原因的,十有八九会遇上一个扎手的家伙。” 哈山坷:“是什么扎手家伙?” 张敏及时插言道:“一个神龙见首不现尾的假面人。” 逍遥子宣了一声无量寿佛,道:“什么真面人假面人,要是落在我费无极手里,保证要他变成死面人。” 万太师一本正经的道:“好极了,假面人,以及与他有关的其他人,绝对留不得,一概格杀!” 花三郎右掌一横,做了一个杀饶架式,道:“老太师,干这个咱们三个是大行家,绝对万无一失。” 万太师道:“没有闪失就好,事不宜迟,你们现在就跟着这位张兄弟去吧。” 张敏正急着立功,闻言正中下怀,当即告别太师父子,与这一僧一道一俗,连夜出城西去。 一路疾行紧赶,不久便进入山区,牛兴家的那三间茅屋已遥遥在望,却不曾见到假面人。 花三郎有点不耐烦了,嘟嘟喃喃的道:“喂!我张兄,三更半夜的,什么地方不好去,偏偏把我们带到这个鬼地方来,到底还有多远?” 张敏向前指指,道:“快了,就是那三间茅草房。” 逍遥子费无极道:“怎么没见那个假面人?” 大法师哈山克:“是呀,逮不住这个家伙,咱们如何向太师交代?” 假面人行踪飘忽,哪有一定的准儿,张敏正感无从作答,突然发现,在左前方一棵合围大树下,赫然站着一个头戴毡帽的昂藏汉子,不是假面人还会有谁。 哈山克、费无极、花三郎也都发现了,四个人脚底抹油,猛往前冲,直到丈许外才停下来。 花三郎朝假面人望望,对张敏道:“张兄,你的那个扎手的家伙就是他吗?” 藉着皎洁的月色,张敏清清楚楚看到他的橡皮头套,不假思索的道:“错不了,就是他。” 他二人一搭一唱,假面人却如泥塑木雕的一般,一点反应也没樱哈山克甚觉纳闷,朗声道:“相好的,报上名来咱们好动手,佛爷我向来不杀无名之人。” 假面人没有答话,也没有动一下。 逍遥子费无极破口骂道:“他妈的,你聋了?哑了?瞎了?再不答话你就连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假面人依然故我,还是不言不动。 花三郎蓦地大吼一声:“看掌?”人随掌进,掌随人发,呼啸的劲风激起无数落叶,满地黄沙,一出手就是杀着,的确猛锐难当。 然而,攻至一半,眼看就要得手时,却又硬生生的将掌力收回。 张敏愕然一愣,忙问道:“花兄怎么了?” 花三郎老大不高心道:“这家伙早死了!” 大伙儿上前一看,假面人是被人用绳子吊在树上,双足离地面足有三四寸高,身体早已僵硬,显然气绝已久。 可是,全身上下,却找不到任何足以致命的伤痕。 这个人是如何死的,凭哈山咳饶经验阅历,居然一无所知。 假面人绝非等闲之辈,殆无疑义,是谁有这种本事能置他于死地? 可惜,出手之人不着痕迹,根本无从推断,更令人疑云满腹,莫测高深。 难道…… 难道…… 大法师哈山克上前恶狠狠的踢了假面饶尸体一脚,道:“死了也好,免得咱们再费手脚。” 逍遥子费无极比较心细,道:“好歹咱们也得弄清楚这家伙究竟是谁,好向太师有个交代。” 花三郎也道:“道兄所言不假,查不清楚这家伙的身份,老太师一定会怪罪的。” 言毕,立将假面饶毡帽、橡皮头套一并取下来。 这事简直是奇极了,呈现在头套下的是一张极为恐怖的脸孔,没有头发,没有眉毛,也没有清晰的口眼耳鼻,有的只是几个窟窿,面部刀伤累累,凹凸不平,整个头脸红红的,像是剥了皮的猴头。原来,这假面人是一个没有人皮的人。花三郎惊疑满面的道:“此人手法十分高明,看不出来是新伤还是旧痕,但他既以头套遮面,应该属旧痕无疑。” 大法师哈山克粗声大气的道:“没有错,一定是陈年旧伤,因为他有一张见不得饶脸,所以才戴上橡皮头套,以假面饶姿态出现,但不知这位张兄弟意下如何,死人究竟是否你所目睹的假面人?” 张敏比手划脚的估量一下死者的身高,看一看他的衣着,道:“一点不错,张某目睹之人就是这家伙,死了就算了,别再管他,咱们快去抱那孩子要紧。” 假面人已神秘死亡,唯恐事情发生变化,话还没有落地,张敏已一马当先的爬上山坡,来到牛兴家的门外。 通!通!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牛兴夫妇从睡梦中吵醒,打开房门一看,连一句话还没有来得及,就恶煞般地冲进来四人。78更新最快 .七8zw.cδm 张敏好快的动作,一把就扣住了牛心手腕,声色俱厉的道:“孩子呢?” 牛兴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吓呆了,但他生力大如牛,猛然一甩,居然挣脱了张敏的掌握,道:“什么孩子?” 张敏的眸光在房里扫来扫去,口中道:“寄养在你家的那个男孩。” 牛兴矢口否认道:“没有!没有!” “搜!” 张敏当然不信,立即下令搜查,当先闯进卧室去。 卧室内,牛心老婆正拥着方家的二少爷方少英同被而眠,张敏不由分,上去就将方少英强行抱过来。 牛兴是猎人,力气大,刀法也不赖,操起一把刀来闯进卧室,杀气腾腾的道:“放下,你要是敢动孩子的一根汗毛,老子就宰了你!” 刀光映着灯光,一眨眼已经在张敏面前尺许之处。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花三郎等人就在他身后,哈山克拍一下牛心肩膀,道:“傻子,玩狠动粗佛爷就是老祖宗,陪贫僧玩玩吧。” 牛兴骇然一惊:“看刀!” 乍然一个急转身,挥刀就砍,猎刀厚重,威力十足,照准哈山磕胸腹斩下来,吓得牛心老婆蒙住被子不敢看,以为自己的夫婿一定会闹出人命来。 哈山克好厉害,一不闪,二不避,没见他怎样着势,已轻描淡写的将牛心猎刀夺下,反手一送,送进牛兴肚子里去,可怜这位笃实忠义的猎人,仅仅留下半声惨叫,便被开肠破肚而亡。 牛兴身手矫健,刀法精纯,在山区猎户中是公认的一等好手,猎妇听到惨叫,料定是丈夫杀人了,那知,探头一看,始知丧命的原来是自己的夫君。 这一惊非同可,情急事危之下,那还姑了,扑在牛心尸体上放声痛哭不止。 逍遥子费无双眉一挑,道:“张兄,这个如何处置?” 张敏不假思索的道:“斩草除根,杀!” 花三郎这才发现自己错了话,连忙道:“抱歉,花某忘记张兄没有玩意儿。” 哈山克、费无极、张敏在外面等,花三郎在里面,才一忽儿工夫,江湖浪子便出来了,费无极笑着道:“三郎,怎么这么快,你的功力是不是退步了?” 花三郎吐了一口唾沫,道:“别提了,那婆娘已咬舌自尽。” 望望色,三星已至头项,正当二更时分,四人合计一下,将假面饶尸体也搬上来,放了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逍遥子费无极道:“忙乎了大半夜,咱们该回城覆命去了吧?” 张敏“嗯”了一声,将方少英好生抱好,朝山下行去。 花三郎凝视着方少英,道:“张兄,这家伙究竟是谁?荒山野地的,凭那条莽牛,绝对生不出这么清秀的孩子,也惊动不了咱们老太师,莫不是另有甚么玄虚秘辛不成?” 张敏道:“我也不清楚,弟只是奉命行事。而且,有一句话张某坦诚相告,这件事三位务请守口如瓶,最好彻底忘掉,不然,不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这三个人都是老江湖,深知与人共机密的可怖,一个不心,随时随地都有被杀人灭口的可能,三人相互一望,皆面有惊色,谁也不敢再询长问短。 返回太师府,禀明太师,老太师苦候了大半夜,总算放下心来,立命王立与张敏火速入宫,免得误了万贵妃的大事。 七八中文天才一秒记住 .78zw m.78zщ 第370章 奸臣 玉华宫的灯火,打从黑起,一直亮到现在,其他的嫔妃宫女们议论纷纷,怀疑万贞儿是“难产”,甚至有人默祷上苍,希望她最好一命归阴,拔掉这株毒草。 万贞儿自己同样万分焦躁,不停的在寝宫内来回踱着,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玉华宫更是三步一宫女,五步一太监,只要一有王立、张敏的影子,马上就会将消息传进去。 不幸的是,这一个消息始终没有传进来。 一名宫女汗都急出来了,搓着双手:“怎么办,眼看就要亮了,王管事他们要是再不回来,只好拿那个野孩子充数了。” 宫女阿香道:“我看那个张敏,八成是胡吹八扯,乱吹一通。” 万贞儿忽然停下脚步,从齿缝里崩出两句话:“应该不会,谅他也没有这个胆子。” 宫女阿香道:“可是,已经差不多去了一整夜了,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万贞儿道:“你们再到外面瞧瞧去,若在破晓之时还没回来,就照原先的计划行事,无论如何,本宫今非要生一个孩子出来不可。” 适才发话的那名宫女挺身应命,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另一名宫女却从另一道门匆匆而入,道:“娘娘,好消息,王管事他们” 一语未毕,王立、张敏已鱼贯而入,宫女阿香抢先道:“怎么搅的,去这么久,整个玉华宫的人都快急疯了。” 张敏道:“我的姑奶奶,是夜路,也是山路,一来一去数十里,入宫之后又得躲躲藏藏,怕被别宫的人撞见,我们是从后门进来的。” 一边,一边走,一边喘气擦汗,见到这般情景,谁也不忍心再责备他。 万贞儿望着他提在手中的一个篮子,道:“事情办好了吗?” 张敏心细如丝,为避人耳目,特意在太师府借了一个竹篮,将孩子放进去,再覆以青布。闻言打开青布,连篮子送至万贵妃面前,道:“托娘娘的福,一切顺利!请过目。” 万贞儿定目一瞧,道:“嗯!蛮清秀的,看起来是有几分像皇上的样儿。” 宫女阿香也在一旁猛敲边鼓:“瞧瞧这裤袄,以及外面的黄绢,都是宫里的东西,这一次一定错不了啦。” 张敏拨动一下黄绢,从下面取出两锭银元宝,一锭金锭子来,满脸谄笑的道:“这里有更重要的证物,银元宝上面烙有后宫的戳记。” 万贞儿顺着张敏手指之势看一看,道:“没错,是宫里的库银,这金子却不是,那来的?” 张敏道:“可能是假面人给的,也可能是那姓牛的猎人原有的,奴才不清楚。” “对了,可曾相遇见那假面人?” “假面人已经死了,娘娘大可高枕无忧。” “他是怎么死的呢?此冉底是何来历?” “奴才到的时候他已气绝多时,死因不明,至于他的来历,更是无人知晓。” “依你看,杀他的人会是甚么动机?会不会与皇子有关?” “可能纯粹是江湖仇怨,应与皇子无关,不然那猎人夫妇定会波及。” “你不本宫差点忘了,那猎人夫妇你是如何处置的?” “先杀掉灭口,然后放了一把火。” “好!好极了。太师府是派谁跟你去的?” “哈山克、费无极与花三郎。” “他们可知事情的真相?” “不知道,但免不了会犯疑。” “你随时注意他们的言行,必要的时候本宫会叫人连他们三个人也干掉。” “是,奴才已经警告过他们了。” “张敏,你的武功怎么样?” “曾跟汪总管学过,但功力尚浅。” “以后多跟王管事学学,以前他在东厂的时候,曾有一刀下去连斩十二颗人头的辉煌记录,所以,宫里宫外的人都叫他快刀王立。”あ七^八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是,只要王管事不嫌弃,奴才必定全力以赴。” 张敏唯唯诺诺恭谨有加,应对之间处处流露出忠心与机智,万贞儿大为激赏,当众宣布了,叫张敏不必再回汪直那里去了。从此就留在玉华宫,引为亲信心腹。 同时,不但将牛兴家搜来的金银全数赏给他,还另外赏了他三百两金子。七八中文天才  张敏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又工心计,深会专营之道,在私底下立即分了二百两金子给快刀王立,剩下来的金银则分送给万贞儿身边的宫女太监,他自己什么也没有留,却赢得了大家的心,视他如好朋友,好兄弟。 宪宗朱见琛终于喜获麟儿,赐名佑桢,乃万贵妃所生,朝廷上下皆一片腾欢,当朱佑桢弥月之时,皇上还特地与王皇后、万贵妃大宴群臣,以示庆贺。 至此,万贞儿的第一步计划是完全成功了。 接着,她马上进行第二步计划,想办法请皇上册立朱佑桢为太子,然后就要逼宫问鼎后位。 朱见琛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从又习惯于受万贞儿的摆布,虽然没有完全同意,却也并未正面反对。万贵妃周全的安排,就在筵席之上,依附万太师父女的一干奸佞人,便当众提出欲请皇上早立储君,立朱佑桢为太子的事。 不料,以御史方正,大学士林田甫,翰林马友德等人为首的一批朝廷重臣却一致反对,认为朱佑桢乃庶出,并非嫡生,不宜立为太子,何况皇上、皇后正值英年,不愁没有子嗣,应从长计议。 由于反对的声浪太大,万贞儿的第二步计划便就此告终。影响所及,问鼎后位的野心也不得不暂时搁下来。 万贞儿父女恨透了方正、林田甫,马友德这一批人,自此而后,朝中正邪忠奸,壁垒分明,明争暗斗,波涛汹涌,有数不清的仁人志士丧生在万太师父女血淋淋的魔掌下。 环境虽然恶劣,方御史依然一本初衷,毫不气馁,在他的严格管教下,司南誉已平安的渡过八个年头。 司南誉出落得眉清目秀,聪明伶俐,百家姓、千字丈,滚瓜烂熟,论语孟子亦可琅琅上口,性直好动,喜欢打抱不平,久而久之,便自然而然的成为附近孩子群的头头。 一日,司南誉与林田甫的女儿林玲,在路上玩滚铁环,一路滚呀滚的,不知不觉中竟然滚到太师府的大门口来了。 林玲抬头一看,吓得脸都白了,道:“誉儿哥,糟了,爹一再交代,不准我到这个地方来。” 司南誉同样吃了一惊,道:“我爹也是这样的,这里面住着一个大奸臣,咱们快走。” 掉转头来,正想滚着铁环往回走,不知何时,突然冒出两个年龄相彷的孩子来,将铁环抢走。 这两上孩子,一个浓眉大眼,甚是粗俗邋遢,另一人则白白净净,颇为俊秀,穿绸戴缎,均十分讲究。 司南誉眼一瞪,道:“你们是谁,快把铁环还给我们。” 浓眉大眼的孩子不但不还,还索性将铁环扔到房上去了,盛气凌饶道:“你们刚才甚么?” 另一个白白净净的孩子道:“我明明听到有人,这里面住着一个大奸臣,是谁的?” 司南誉挺身而出,道:“是我的,司南誉。” 浓眉大眼的孩子跨前一步,紧握住两只拳头,一副准备揍饶架式,趾高气扬的道:“你知爷爷我是谁?” 司南誉道:“我管你是谁?” 浓眉大眼的孩子道:“我叫万家栋,万大才是我爹,万太师是我爷爷。” 特别将他的同伴拉到身边来,又道:“这是我的表弟朱佑桢,见了皇子殿下,还不快下跪。” 司南誉生的倔脾气,昂着头:“我偏不跪,你敢怎么样?” 朱佑桢抡起了拳头道:“不跪王爷就揍你。” 万家栋更凶,已冲到司南誉面前来,气势汹汹的道:“司南誉,告诉你,下跪不算,还得向我爷爷赔不是。” “赔什么不是?” “赔骂我爷爷的不是。” “你爷爷本来就是大奸臣嘛。” “你再一遍我就打烂你的嘴。” “我偏要,大奸臣!大奸臣!” 万家栋气得满脸通红,拳头像雨点一般落在司南誉的身上,司南誉毫不畏缩,以牙还牙,与万家栋大打出手。 这位万家栋不是别人,正是猎人牛心儿子牛大狗,当年假面饶移花接木之法,抱进玉华宫,本来是想冒充皇子的,后来真相被人识破,阴错阳差的太监张敏又弄进来一个方少英,牛大狗便成了多余的累赘。 万贞儿怕惹麻烦,命张敏连夜将牛大狗送出紫禁城,来到太师府,原意是想将孩子掐死后,就神鬼不觉的埋葬在后花园里,岂料,万大才婚后年久无嗣,一时兴起收养之心,误打误撞的,牛大狗便变成现在的万家栋。 万家栋的骨子里流的是他生父牛心血,自然继承了生父的神勇大力,块头也比同年龄的孩子大一号,又跟哈山克、费无极、花三郎学会一点拳脚架式,司南誉岂是他的对手,三拳二脚便被打得鼻青脸肿。 林玲睹状大惊,道:“誉儿哥,我来帮你。” 一个女娃儿能有多大的力气,拳头才递出去一半,就被朱佑桢截下拦腰抱住了,口中不干不净的:“好标致的妞儿,将来我要娶你做妃子。” 第371章 读书 林玲羞得面如艳阳,大声吼叫道:“不要脸!不要脸!谁要做你的妃子。” 挨命挣扎,就是挣不开,司南誉跑过来给了朱佑桢一拳,才将林玲救下来,道:“林玲,你快走,我来对付他们。” 林玲已如惊弓之鸟,拔腿就跑,一面嚷嚷道:“誉儿哥,你也走吧,以后多找几个人再狠狠揍他们。” 朱佑桢看上了林玲,不肯就此罢手,随后追下去,被司南誉截住,万家栋早已赶到,与朱佑桢联成一气,猛揍司南誉。 一个万家栋,司南誉都招架不了,再加上一个朱佑桢,更加不济,一眨眼的工夫便支持不住了,只好开溜,跑前去老远了,还回过头说道:“万家栋,朱佑桢,你们给我记着,这笔账我司南誉一定要讨回来。”朱佑桢、万家栋追了几步没追上,便停下来了,朱佑桢拍着小手,哈哈大笑,万家栋大声吆喝道:“司南誉,不怕死你就再来吧,下一次小爷爷要打断你的腿,叫你跑不了。” 这时候,万太师、万大才、张敏、哈山克、,费无极、花三郎等人,听得家丁禀报,已来至门口,万太师看得真切,满面欣悦,道:“这个司南誉与林玲是谁家的儿女?” 太监张敏弯腰哈背的说道:“回老太师的话,奴才认得他们,那个司南誉是御史方正的儿子,林玲是大学士林田甫的女儿。” 万太师听他这么一说,可乐了,笑得前仰后合,声若洪钟的道:“打得好,打得好,方正、林田甫这两个匹夫,在朝中处处与老夫为敌,可惜圣眷正隆,一时半刻之间扳他们不倒,我的宝贝小孙子能狠狠揍他们的儿女一顿,正可消消老夫的胸中怒气。” 朱佑桢、万家栋已折转回来,万太师一手拉一个,赞赏有加,又转对哈山克等人说道:“给我好好调教,老夫要他们将来都成为武林高手,天下无敌。” 司南誉的鼻子嘴角都淌下了血,衣服也破了,身上更是一块青一块紫的狼狈不堪,一口气奔至巷口,林玲已在拐角处等着他,一见到他这副模样,哗得一声就哭了,道:“誉儿哥,都是我害你的,要不是我招你出来滚铁环,也不会挨揍,现在该怎么办?” 司南誉却甚镇静,道:“没有关系,找个地方洗洗脸,再休息一下就好了。” 林玲道:“好,我陪你去,顺便再找人家借用一下针线,我帮你补衣服。” “不,你回去吧,我们出来已经很久,你娘一定很着急的。” “可是,谁给你缝衣服呀?” “不要缝,我说是被树枝钩破的,只要爹不在,娘骂两句就过去了。” “我还是留下来陪你吧,人家说做朋友要共患难。” “林玲,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再不回家一定会挨骂的,走吧,不听话我以后就不跟你好了。” 从小,林玲就与司南誉玩在一起,早已习惯听他的话,听他这么说,知道自己再不回家,司南誉一定会生气的,只好嘟呶着小嘴,甩着小辫子,心不甘情不愿的往回家的路上走。 司南誉知道,两条街外,一条巷子底,有一座小庙,庙里有个池塘,目送林玲去远后,他便独自走近小庙去。 先将衣服弄干净,蹲在池塘边,好好将小手小脸洗一洗,然后坐下来,一边休息,一边望着水中影子,看自己脸上还有没有血。 看着看着,还没有看清楚自己的样儿,却见水中出现另一个奇怪的倒影,抬头一看,对岸的草地上,站着一个身穿黑衣,头戴斗笠的人。斗笠的周围围着一圈黑布,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耳目口鼻。 戴斗笠的人已缓缓走来,停在他一侧丈许处,慢吞吞的笑着说:“挨揍了,是不是?” 司南誉一怔,站起来说道:“你怎么知道?” 戴斗笠的人说道:“我在附近看见的。” 司南誉理直气壮的道:“一对二,挨了揍也不丢人。” 戴斗笠的人再向前挪了两步,竖起大拇指,说道:“好!你很勇敢,还痛不痛呀?” “已经痛过去了。” “想不想学功夫呢?” “你是说学揍人的武艺?” “想揍人,得先学习挨揍。” “我不懂。” “与人打架的时候,免不了会挨揍,如果三二下就被人家打倒在地,如何去揍人?所以必须先经得起揍,再进而能够避开别人的攻击,然后才有揍人的机会,对不对?” “我有一点懂了。” “你还没有说出愿不愿意跟我学功夫呢?” 司南誉的眼珠子瞪得老大,答非所问的道:“你是谁?” 戴斗笠的人道:“你还小,告诉你也不认识,以后就叫我布笠人吧。” 司南誉大模大样的道:“我爹说,不可以跟来路不明的人打交道。” 布笠人笑呵呵的道:“司南誉,你想到那里去了,一个坏人,会教你揍人的武艺吗?” “你怎么知道我叫司南誉。” “是你自己在太师府外面说的呀。” “嗯!我是说过,爹交代,一个人要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你到底学不学?” “先露两手让我瞧瞧,起码要比太师府的那两个坏蛋棒,我才学。” “赫……徒弟居然考起师父来了,真是后生可畏!” 话虽然这样说,并没有拒绝司南誉的要求,双脚一弹,人已离地飞起,只见他在池塘之上三起三落。奇巧无比的捉到了三条活鱼,人却滴水未沾。轻轻巧巧的到了对岸。 司南誉惊为天人,方自叫了一声:“好!” 布笠人手一扬,口中口叫道:“小心了!”三条活鱼冲着他的面门飞过来。 急切问,司南誉向旁一闪,活鱼擦身而过,撞上一棵碗口粗细的树,布笠人又射出一根枯枝,后发而先至,将三条鱼串在一起,插在树身上。 司南誉鼓掌喊叫道:“好棒啊,好棒啊!” 布笠人兴犹未尽,过来挥掌在树身上一拍,三条鱼立又反弹出来,将枯枝取下,以枝代刀,倏忽间如飞梭往复,一阵扫斩,三条活鱼瞬间便被削成无数碎片,似浮萍般飘落水面。 轻功、暗器、掌功、刀法,一下子全部展露出来,精绝超卓,叹为观止。 司南誉的两只眼珠子都看直了,直着喉咙嚷,道:“我要学,我要学,快教给我,快教给我。” 但一转瞬间,脸上企盼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又愁眉苦脸的说道:“我爹管束很严,不准乱跑,更不准跟陌生人随便来往,请你到我家去,亲自跟我爹说一声,好不好?” 布笠人迟疑一下,蹲下来,拉着他的手,以极其亲切的语气说道:“誉儿,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是不是?像你不想把被人撕破衣服的真相说出来,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司南誉学着大人的样子,郑重的说道:“是呀,我与林玲就有许多属于我们两个人自己的小秘密。”あ七^八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这件事就算是你与我两个人的小秘密,好不好?” “好是好,可是,爹不答应,我不能随便跑出来。” “白天,你在家里做什么?” “有一位曾经教过皇上的老儒,在家里教我读书。” “没有休息的时间?” “只有晚饭后可以出来找熟识的小朋友玩。” “现在又不是晚饭后,你怎么可以出来?” “老师有事,我在家自习,林玲来找我玩,是经过娘许可的。” “晚上又做什么?” “有时背书给爹听,有时教我写字,有时候讲故事,说些做人处事的道理,更忙。” “你爹睡的早不早?” “因为要上朝,我爹娘他们很早就睡了。” “那就好,等你爸爸、妈妈睡了以后,再偷偷跑出来学功夫。” 总算找到了适应的时间,司南誉高兴得跳了起来,道:“什么时候开始?” “嗯!越快越好,今天晚上就开始好了。” “地点呢?” “这个地方很僻静,就在这里吧。” “好,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 脱下帽子,撩起小长袍,就要行拜师大礼,却被布笠人阻住了,道:“只是一些雕虫小技,又是在秘密的情况下进行,不敢言师,以你的资质秉赋,应该有更高明的人来教导才是,不过,我倒有一个小小的条件想先说在前头。”七八中文最快^手机端: 司南誉道:“是什么条件?” “你学功夫,是不是想狠狠的揍朱佑桢与万家栋一顿?” “他们欺人太甚,当然要揍。” “揍一顿是可以,但是绝对不可以伤人。” “为什么?” “因为朱佑桢是皇子,伤了殿下,会给你爹惹麻烦。” “万家栋是大奸臣的孩子,该打该杀吧!” “也不可以,万太师是你爹的死对头,他会挟怨报复。” “这也不行,那也不可以,我何必要学功夫?” “学武首重强身,次在自卫,也就是要经得起揍,躲得开揍,甚至让人揍不到你,惩治恶人,为百姓除害,是迫不得已的事。” 司南誉小眼一瞪,道:“像老奸臣算不算是恶人?” 第372章 出丑 “算,而且还是个大恶人。” “那为什么不可以杀了他?” “誉儿,大人的世界十分复杂,必须讲时势,看时机,不可以说干就干,更不可以蛮干,一旦时机成熟,自然会把他杀掉的。” 布笠人言之有理,司南誉没再说话。 从当天开始,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便偷偷地来到这座小庙,与布笠人进行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这个小秘密。 这位神秘人物似非庸手,一开始并没有教他扑击攻守之技,而是从运气吐纳的内家功夫下手,常常在冷石板上一打坐就是大半夜,一年之后,才稍稍教了他一些闪躲腾挪的身法,至于拳掌脚法,两年之后才稍有涉猎,绝大部分的时间,几乎全部耗在基础内功的修练上。 是以,在往后的这一般日子里,司南誉虽然也曾不时与朱佑桢,万家栋狭路相逢,甚至彼此纠众寻仇打群架他却一直处于下风劣势! 不过,起先他发现,自己果然比以前禁得起揍,万家栋结实的拳头,打在自己身上,不再像以往那么痛。七八中文天才  后来,他可以在危急的关头,轻易的避开朱佑桢他们的攻击,而且,在心性修养方面,也比过去更加沉着冷静,这正是修习内功的反应。 最明显的是,他精神饱满,内力充沛,尽管睡眠的时间不多,却一点也不感觉到疲倦,尤其力气大增,一拳打出去,已可轻轻松松的打碎一块砖。 三年以后,他已经可以和万家栋打成平手,比朱佑桢略高半筹,但如二人齐上,则还是免不了落败。 四年后,更上一层楼,司南誉匹马单枪,居然跟万家栋、朱佑桢打了个秋色平分。 又过了半年,也就是司南誉十三岁的那年,一个傍晚,在方御史许可的时间内,他与林玲携手来到小庙内。 “誉儿哥,你真的已经向万家栋下了挑战书?”“嗯!是我托人送过去的。” “他接受没有?” “他已接受了,还扬言一定要我的好看。” “你有把握打赢吗?我是说如果朱佑桢也帮忙的话。” “起码不会输。” “誉儿哥,我觉得很奇怪,你近来好像很会打架。” “林玲,我不想再瞒你,长久以来我一直在跟人学习打架的本事。” “是谁呀?我也跟着你一块儿学好不好?” “我也弄不清楚他是谁,很怪,但却是一个心地很好的人,你不要去学,太苦,三更半夜的,也太危险。” 林玲闻言大是不悦,美丽的脸蛋儿马上变了颜色,跺着脚说:“我偏要,人家每次看你被万家栋打得惨兮兮的,想帮你却帮不上忙,说多着急就有多着急。再说,那个朱佑桢也是个坏胚子,每次见到我,不是胡说八道,就是毛手毛脚,学一点功夫,人家也好保护自己。” 听她说的有理,司南誉想反对也找不到适应的理由,道:“好吧,我跟布笠人说说看,如果他不同意,你可不要怪我。” 林玲道:“你可一定要尽力,不得随随便便说一声就算了,要是被我发现你在敷衍我,我就不再理你了。” 司南誉笑道:“不会的,我既然已经答应你了,就会尽力而为。” 晚霞烧天,归鸦满天飞,林玲道:“怎么他们还不来,挑战书上你有没有写时间?” 司南誉道:“有,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 话甫出口,步履之声传处,万家栋与朱佑桢已肩并肩的走进来。 同样是十三岁的年纪,万家栋看上去至少比司南誉要高一个头,彷若一个小大人,手里面还拎着一把刀,映着夕阳,华光四射。 朱佑桢的身材,跟司南誉不相上下,右手提着一根枣木棍,一踏进庙门,一双眼珠子就不停的在林玲身上转来转去。 林玲好不自在,故意将目光移到别处去,道:“你们带刀又带棍的,想干什么,要杀人啊?” 万家栋歪着头,斜着眼,神气活现的道:“杀人也许未必,想要好好教训姓方的倒是的。” 司南誉道:“杀人也无妨,只怕你没有这个本领。” 朱佑桢道:“不杀人也可以,那咱们赌个采头。” 司南誉道:“赌什么采头?” 朱佑桢瞟了林玲一眼,道:“就以林玲姑娘做采头如何?” 司南誉听得一愣,道:“无聊,林姑娘怎么可以做采头。” 朱佑桢胸有成竹的道:“假如你输了,就当着大家的面宣布,与林姑娘绝交,从此不再往来。” 司南誉怒道:“打架归打架,朋友归朋友,你不要胡拉八扯。” 朱佑桢面带冷笑,方欲出言,万家栋抢先说道:“然后,我那贵妃姑姑,再找一个适当的时间,派人到林大学士家去下聘,将来娶林姑娘做妃子。” 林玲双眼发直,面色铁青的道:“做梦,我死也不会嫁给万贞儿的儿子。” 朱佑桢道:“你不答应没有关系,只要你爹不反对就成了。” 司南誉怒冲冲的道:“我反对,这太荒唐了!” 万家栋举起刀来,在司南誉的面前一晃,道:“你如果胆敢反对,小爷爷我就要改变主意,今天晚上就宰了你。” 司南誉傲然说道:“可以,砍头也不过碗大的一个疤。” 朱佑桢威胁道:“司南誉,以一对二,以拳头对刀棍,你自信能赢得了吗?最好别拿自己的小命当赌注。” 司南誉将林玲拉到一边去,足踩七星步,已拉开架势,道:“别再啰哩八嗦,咱们该动手了。” 万家栋咬着牙应了一声:“好!”猛地一个大跨步,挥刀就砍,力足劲沉,快如闪电,砍的又是司南誉吃饭的脑袋,林玲吓得面无人色,惊叫不己。 司南誉却异常镇静,依然卓立原地未动,待万家栋的刀将要砍上头来的那一瞬间,乍然一矮身,刀锋掠项而过,接着一掌横劈而出,朝万家栋背上劈到。 万家栋用力过猛,本来就已经收不住势子,背上又吃了司南誉的一掌,直冲出七八步才停下来。 打跑一个万家栋,又上来一个朱佑桢,枣木棍舞得虎虎生风,劈头盖面打下来,无奈司南誉身法奇快,步履飘忽,每每在得手的刹那失去踪影,最后,居然一棍打在一棵大树上,震得他双手发麻。 而司南誉则依旧卓立在原来的地方,朗声说道:“你俩干脆一块儿上吧,这样省时省力得多。” 这话是多余,因为万家栋与朱佑桢,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一个挥刀,一个舞棍,已从两侧包抄过来。 他们那知道,此刻的司南誉,已非四年前的吴下阿蒙,内功基础已有相当火候,刀棍临身,面不改容,双掌齐出,惊险万状的攻向二人握刀使棍的手。 这是空手入白刃的手法,危险万分,即便是成名好手,非至万不得已,亦不敢轻易施展,万一失手,就有丧命之虞。 万家栋跟哈山克他们学艺已久,自然懂得利害,睹状喜孜孜的道:“你这是自寻死路!”七八中文首发 7*8zw. m.7*8zw. 陡然间,腕上又加了三分劲力,全力压迫下去。 朱佑桢也是同样的心意,劲道十足,存心要司南誉当场出丑。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二人将得手未得手的节骨眼上,司南誉突然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向前飘了半步。 这是死里逃生的半步,也是胜败攸关的半步,二人招式已经用老,收手业已无及,咔唰!一声,刀棍相撞,朱佑桢的棍子被万家栋的刀削去一大截。 司南誉好妙的功夫,一记回马枪,在二人背后猛拍一掌,接着又双脚齐飞,在他们的屁股上猛力一踹。 “下去吧!” 随着这一声喝,万家栋与朱佑桢,马步不稳,向前猛冲,噗通!噗通!两声,掉进了小池塘。 司南誉不为已甚,并没有追打落水狗,站在岸边,义正词严的说道:“你们两个给我听清楚,以后最好别再随意欺负人,要是不知悔改,下次被我堵上,就不会这么便宜了。” 回过头来,拉着林玲,掉头就走。 行至门口,却被哈山克等三人一字排开,堵住去路,花三郎面带阴笑的道:“小子,看不透你还真有两下子,你师父是谁?” 司南誉没好气的回答说:“我没有师父!” 脚下并未止步,想从夹缝中往外钻。 逍遥子费无极伸手一拦,道:“没有师父,那来这一身好功夫?” 司南誉道:“无师自通,是我自己瞎摸的。” 大法师哈山克阴恻恻的冷笑道:“小混蛋,你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你揍了我的徒弟,佛爷我就要从你师父身上讨回来,你回去告诉他,明日此时,我们在此候教。” 一则未曾正式拜师,再则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司南誉自然不便代布笠人接受挑战,说道:“我说过,我没有师父,不会有人来赴约,你们来也是白跑。” 花三郎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唬道:“小家伙,你要想清楚,师父不出面,这笔账就要由你这个做徒弟的一个人独自扛下来。” 司南誉道:“没有关系,只要他们两个不怕挨揍,我愿意随时候教。” 第373章 妙计 花三郎上前一步,道:“你可是愿意接受三爷我的挑战?” 司南誉一怔,道:“说了半天,你们不但以多欺少,还想以大欺小。” 花三郎道:“有什么不可以,皇子殿下与万少爷,都是金枝玉叶,即使打死你也不用偿命。” 这时,万家栋、朱佑桢已从池塘里爬起来,趁着司南誉说话不留神,左刀右棍一齐从身后攻上来。 万幸司南誉习武有年,警觉性高,察觉身后有异,急忙向一侧闪跃,险险避过万家栋致命的一刀,突觉脚下被花三郎一绊,一个踉跄,却未能及时躲开朱佑桢的闷棍,右肩头挨了一记,闷哼声中,人也跟着趴下了。 万家栋、朱佑桢怎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涌而上,拳脚交加,司南誉连爬起来的机会都没有,遑论还手反击了。 林玲见眼看就要闹出人命来,情急之下,不顾一切的放声喊叫道:“杀人了,杀人了,万太师的孙子要杀方御史的儿子啦。” 这一着还真灵,盖因林玲是大学士林田甫的女儿,方御史在朝中素以敢言着称,连皇上都敬畏他三分,非寻常百姓之家的女儿,万太师不能不有所顾忌。哈山克、费无极、花三郎深明个中利害,自然不敢贸然纵徒行凶,听林玲这么一嚷,当即一哄而散。 万贞儿处心积虑的将朱佑桢弄到手,主要就是想设法让朱见琛封他为太子,然后自己再母以子贵,问鼎后位。没料到却遭到挫败,因此她对朱佑桢也就不再重视,大部分的时间都寄养在太师府,跟万家栋在一起鬼混;她自己则将全部精力集中在蛊惑皇上这一件事情上。 偏偏,百密一疏,往事又告重演,继纪宫人之后,一位姓孔的妃子又孕了,“破孕汤”无效,再度为皇上生下一个皇子。 这一次,万贞儿改弦易辙,未再玩假怀孕真夺子的把戏,就在孔妃临盆,皇子呱呱坠地的同时,便即令宫女阿香将其扼杀。 后患是除去了,万贞儿的愤怒却并未消去,对太监张敏道:“张管事,去,立刻将太医郝柏柳给本官叫来!” 张敏登龙有术,表现不凡,快刀王立升任锦衣卫指挥后,玉华宫的管事一职,马上由他来接任,从一个默默无闻的阉人,一跃而为仅次于汪直、王立的第三号人物,速度不谓不快。闻言连声应是,领命而去。 说实在的,张敏能是今日的地位,也绝非幸致,忠心不二,办事敏捷,是他成功的条件之一。去没多久,便领着郝太医回来了。 这位郝太医真令人不敢恭维,五短身材,矮胖痴肥,鼠目蒜鼻,留着两撇八字胡,远远望去好像是一个大水缸。 一见到万贞儿,便跪倒在地,口称娘娘,以君臣大礼参见。 万贞儿铁青着脸,冷声说道:“郝柏柳,听说你在太医院是最蹩脚的一个庸医,文武百官都在背后叫你‘好不了’,是也不是?” 张敏已经给他打过招呼,叫他小心侍候,郝柏柳跪在地上,诚恐诚惶的说道:“启禀娘娘,那是因为他们常见奴才在玉华宫走动,眼红生妒,故意侮辱,其实奴才的医术是第一流的,尤其妇科百病,最为拿手,调经理带,保胎堕胎——” 一听到堕胎,万贞儿就火冒三丈,柳眉横竖的道:“好了,别再吹,我问你,本宫服用你的催孕药少说也有十几年了,效果在那里?” 郝柏柳摸着八字胡子,支支吾吾的道:“这……这可能是皇上耗损过度,精弱肾虚使然。” “胡说,十夜之内,皇上至少有五六夜留宿玉华宫,再在皇后那边睡上三二夜,轮到其他嫔妃宫娥的机会少之又少,后宫之内,却先后传出了柏贤妃、纪宫人、孔妃怀孕生子的事,你如何自圆其说?” “这可能是各人体质不同使然,奴才斗胆建议,日后再用‘破孕汤’时,可否由奴才亲自诊断,然后再分别下药?”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本宫是在追查以前的事,我很担心,还有别的孩子寄养在外面。” “这个娘娘尽管宽心,纵然胎儿未被‘破孕汤’所毁,也必然会留下明显的后遗症,不难查明。” “什么后遗症?” “轻则鲁钝,重则痴呆。” “没有更明显的特征?”“有,所有的胎儿,头顶心都会有一块地方光滑如镜,终生毛发不生。” 万贞儿的脸色更加难看,迫不及待的问张敏:“皇子当年可有这现象?” 张敏躬身答道:“最初是有,后来就慢慢长出头发来了,但顶心处似乎较别处显得稀疏。” 郝柏柳急忙补充道:“这可能是最轻最轻的征象,一般比这要显明得多。” 万贞儿又问宫女阿香:“孔妃所生的这个孩子,情形怎样?” 宫女阿香以肯定的语气道:“是很显明,头顶上有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光秃秃的一根毛发也没有。” 至此,万贵妃的脸色才稍稍和缓一些,道:“好了,你去吧,好好为本宫办事,将来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郝柏柳叩头谢恩道:“谢娘娘恩典,他日但有使唤,虽万死不辞,日前接娘娘密旨,命奴才研究无色无味的绝毒之药,正在加速进行,一有结果,立刻会进宫呈献。” 话毕起身,倒退着出去。 万贞儿对这种人的心理,摸得一清二楚,她所以能够掌握群小,呼风唤雨,自有她高人一等的手碗,郝柏柳还没有走出玉华宫的大门,张敏便从后面追上来,送上三百两白花花的银子,说是万贵妃送给他买茶喝的。 郝柏柳也是开窍的人,当即回赠张敏一百两,两人从此订交,朋比为奸。 万贞儿则忧心忡忡,陷入沉思中。 她在想,有柏贤妃、纪宫人、孔妃的例子在前,谁敢保证会没有漏网之鱼?万一漏掉一个,可是天大的后患,必然会给自己带来严重威胁。 兹事体大,一时间她也拿不定主意,该如何,面对这件事,心意三转,决定与父亲、兄长当面好好合计合计,然后再作定夺。 当即轻装简从,来到太师府,直接找到父亲,命人请来兄长,叫张敏关门,还下了闩。 万太师见到这般情景,甚是骇异,道:“贞儿,发生什么事了?” 万贞儿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道:“依爹看,会不会有别的王子流落民间?” 老太师闻言,神色一紧,沉声说道:“这个可能性绝对存在,可真是一个莫大的隐忧。” 万大才的脸色更加凝重:“而且,数目年龄不详,又不知流落何方,的确是一件天大的麻烦事。” 老太师道:“贞儿,你有何打算?” 万贞儿道:“我想借重哈山克、费无极、花三郎他们三个,凡是见到癞痢头的小孩就杀掉。” 老太师道:“这恐怕不妥吧,一方面癞痢头的孩子数不在少,他们三个必然疲于奔命,另方面大家都晓得这三个人是太师府的武师,难免授人口舌,方正、林田甫、马友德、冯子贞这批家伙,一定会借题发挥、闹到皇上那儿去。” 万大才道:“何不干脆动用锦衣卫,快刀王立是姐姐一手提拔起来的人。” 老太师摇了摇头道:“也不行,道理相同,说不定会弄巧成拙,动用锦衣卫理当获得皇上圣命,才不会被人捉住小辫子。”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万贞儿大为焦急起来,道:“那到底怎么办才万无一失?” 老太师沉思有顷,忽然面露喜色的道:“为父的这里倒有一个一石二鸟的两全妙计。” 万贞儿大喜道:“什么妙计?” “你回宫之后,可以选择一个适当的时机,向皇上当面禀告,说你做了一个恶梦,梦见一个癞痢头的小孩,冲进御书房,将皇上杀死,然后将龙袍皇冠戴在自己身上,请圣上速颁密旨,捕杀阴谋篡位之人。” “嗯!这的确是个好法子,只怕皇上不见得会相信。” “第一次他也许不信,你可以绘声绘影,反复表演,只要唱做俱佳,次数多了,他就会相信的。” “对,只要取得皇上的密旨,我们就可以明目张胆的大肆搜捕,甚至可以假公济私,向林田甫那一帮专门跟咱们父女作对的人开刀。” 老太师乐得嘴都合不拢来了,说道:“不错,这就是为父所说的一石二鸟之计。” 万大才这时“哦”了一声,道:“我想起一件事来,方正的儿子司南誉,不论冬夏,头上都戴着一顶帽子,有可能就是一个癞痢头。” 方御史的儿子有可能是流落在外的皇子,这还得了,万贞儿惊得花容大变,道:“大才,你可曾见到他的头?” 万大才道:“小弟不曾见过,家栋他们常常揍那小子,应该知道才是。” 这事非同小可,万贞儿一点不敢马虎,立刻命张敏将二小叫进书房来,道:“快说,你们曾否见司南誉脱下过帽子?” 第374章 王法 朱佑桢道:“没有,那小子的头好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论何时何地从未见他脱过帽子。” 万家栋也说:“可不是吗,有一次,他的帽子被我打掉了,司南誉急得不得了,一手遮头,一手拾帽子,连个屁也没有放就溜了。” 老太师道:“家栋,你看清楚他的头顶没有,与常人有何不同之处?” 万家栋道:“孙儿没有注意。” 万大才道:“这样吧,找个机会,想法子摘下他的帽子来看看。” 朱佑桢嗫嗫嚅嚅的道:“这恐怕不易办到。” 万贞儿不明所以,道:“桢儿,这是为何?” 朱佑桢道:“因为我们打不过那姓方的。” 老太师听得一呆,说道:“什么?我们万家的子孙,输给了姓方的儿子,这还得了,大才,去告诉哈山克他们,赶快设法扳回劣势,否则就叫他们滚蛋,另请高明。”计议己定,万贞儿不再久留,转回玉华宫后,刻意打扮了一番,还特别为朱见琛做了几样可口的菜肴,当张敏将皇上请到时,万贞儿百般万千,故意将他灌醉,三更半夜的时候,便将万太师设计的情节,有板有眼的说给皇上听。 她灌醉朱见琛的目的,原意是想藉他神智不清时,能糊里糊涂颁下一道密旨,岂料偷鸡不成蚀把米,皇上一夜酣睡,全部白搭。 有了第一次失败的经验,第二次万贞儿没敢让皇上喝半口酒,在锦榻之上施展出浑身解数,使朱见琛好好乐一乐,翌日晨起,万贞儿始将“梦”中之事禀明。 朱见琛笑道:“贞儿,梦中之事,不足采信,你大概太关心朕了,所以才做那种恶梦。” 万贞儿连番失利,大是懊恼,终于被她想出一个奇策妙计,这日夜晚,与皇上春风一度后,便假装沉沉入睡,夜半时分,以梦呓的语调,加上逼真的表情动作,煞有介事的将虚构的故事表演出来,真好似在梦中遇见了什么惊骇恐怖的事。 朱见琛被她的尖叫声惊醒,见万贞儿满头大汗,一脸惊惶,时而呼喊陛下,时而叱斥狂徒,最后跪在床上,痛哭失声,涕泪交流,当真是唱做俱佳,唯妙唯肖。 连忙将她叫醒,万贞儿故作讶异状,道:“皇上,这是什么地方?可是九幽地狱?” 朱见琛道:“这是玉华宫,你胡说些什么?” 万贞儿说道:“可是,臣妾明明亲眼见皇上被人用剑刺死,呶,剑就刺在胸膛上。” 伸出羊脂般的玉手,在朱见琛的胸膛上摸来摸去,皇上紧握住她的手,道:“贞儿,你又在做恶梦了。” 万贞儿摸了一把泪,以异常郑重的语气说道:“这不是梦,臣妾很担心是一个不祥的征兆,因为如果是梦的话,不可能三次看到的景象完全相同。” 朱见琛此刻也不由有点动摇,道:“你说你看见三次完全相同的景象,朕被人用剑刺死了?” “是的,凶手也是同一个。” “是什么人?” “一个癞痢头的少年。” “有多大年纪?” “大概有八九十几岁。” “到底有多大?” “臣妾被吓坏了,无法确定,大约在八岁以上,十五岁以下。” “这个孩子可曾开口说话?” “他说他是奉关帝之命,来夺大明江山。” 万贞儿演得逼真,朱见琛深信不疑,在她旁敲侧击的怂恿下,果然颁给她一道密旨,命她知会万太师、锦衣卫,将八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癞痢头孩子,以及一切阴谋造反者,一律就地正法。 行动快速无比,第二天便展开了,北京街头,鬼哭神嚎,不少癞痢头的孩子皆做了刀下之鬼。 翰林马友德的儿子,因为头上长了一个疮,被快刀王立当场劈死。 侍郎冯子贞的么儿更倒楣,头顶不小心被石子砸了一个洞,贴上一块膏药,也被花三郎视作癞痢头,在万太师公报私仇的唆使下,做了屈死鬼。 疯狂的屠杀行动一直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处处都有孩童遇难,处处都有孩童陈尸,然而,万贞儿父女为恐打草惊蛇,始终密而不宣,死难的孩子们竟无一人知晓何以获罪致死。因而人们惊惶失措,草木皆兵,却不知如何防患于末然。 通!通!通!二更时分,方御史家的大门被人擂得震天价响,方正披衣开门,见是翰林马友德,惊疑不己的道:“马大人深夜造访,神色惶急,可是发生什么重大事故?” 马友德泪眼滂沱的道:“老贼横行无忌,小犬惨遭王立杀害致死,请方大人奏明皇上,为小儿申冤。” 对这件事,方御史尚属初次听闻,还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经纬轮廓,侍郎冯子贞又哭诉上门,大家交谈之下,这才得以知晓一个大概。 冯子贞悲愤激昂的道:“小儿个人的生死事小,天下孩童的生死则事大,下官此来,主要是想请方大人火速进宫面圣,救救天下百姓的孩子。” 马友德接口说道:“同时,方大人的大公子少俊,二公子誉儿,可千万要小心提防,别遭了好人的毒手。” 一语提醒梦中人,方大人大吃一惊,正想入内去叫孩子,门外人头钻动,快刀王立、大法师哈山克、逍遥子费无极、江湖浪子花三郎,还有太监张敏,己领着大批锦衣卫,将方宅团团围住。 方御史紧走几步,原想冲出门去和他们理论,反被王立推回房里来,冷言冷语的道:“方大人,外面风大,还是屋里比较好。” 说着,与张敏等五人一字排开,将整个房门全部堵死。 其他的锦衣卫动作也不慢,窗前窗后,门里门外,皆有人把守,可谓密不透风,滴水不漏,任何人休想自由出入。 方御史不禁大为光火,沉脸说道:“本官好歹也是朝廷的命官,******跋扈,心目中可还有王法?” 张敏走上前来,三角眼在方正、马友德、冯子贞脸上打了一个转儿,阴阳怪气的道:“咱们此来,正是在执行王法。” 方御史不肯示弱,厉声责问道:“执行什么王法?” 快刀王立截口说道:“方大人,请别将话题扯得太远,快将府上的两位公子请出来,有一件事下官想证实一下。” 方正在朝中,连皇上都敢顶撞,怎会怕他一个锦衣卫指挥,正气凛然的道:“慢着,本官想先知道,马、冯二家两位公子的死因。” 张敏冷声答道:“只有四个字:阴谋造反。” 马友德、冯子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齐声反问道:“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会阴谋造反?” 快刀王立道:“一点不差,是有这么大的一个孩子,企图篡夺皇位,下官等乃遵旨行事。” 方御史愤怒不已的道:“哼!我看你们八成是假传圣旨,公报私仇。” 张敏嘿嘿一声冷笑,道:“方大人,假传圣旨是会砍头的,不信可以进宫面圣查清楚。” 方正怒声喝斥道:“本官会的,今日早朝,定当奏明圣上,问尔等一个滥杀无辜之罪。” 快刀王立道:“方大人的两位公子该请出来了吧。” 花三郎也在一旁猛敲边鼓:“以方大人的身份地位,一旦逐室搜查,大家的颜面都不好看。” 方正、马友德、冯子贞乃一介文士,手无缚鸡之力,凭的只是满腔志节,一身傲骨,根本无法与这群如狼似虎的武林高手抗争,方正心念电转:“看来我们方家命中该绝后,少俊这孩子可能免不了会惨遭毒手,但无论如何,老夫即使拚了这条命不要,也不能让皇子誉儿受到伤害。” 当即命夫人将少俊叫出来。 快刀王立目赛铜铃,凝视着这个英挺俊拔,充满书卷气的孩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方少俊。” “今年多大?” “十五岁。” 就问了这么两句话,王立就不再言语,提着刀走上前去。 随着他沉稳有力的步履声,空气马上变得紧张起来,方御史、冯子贞等人皆摒息以待,心急如焚。 方夫人吓得脸色铁青,浑身打颤,紧搂着方少俊,死也不放。 事情的发展,出乎大家意料之外,快刀王立朝方少俊头顶上瞧一瞧,拍一下,道:“没事,你可以去睡觉了。” 一丝喜悦方自大伙的心田升起,可是,王立回转身来,马上又拉下了脸,道:“还有二少爷誉儿呢?” 方御史早有盘算,硬着头皮说道:“不在,到他姥姥家去了。” 张敏不信,讥讽道:“方大人一向以敢言着称,是有名的铁嘴,想不到说谎的本领也不差,昨晚还有人见他跟林大人的女儿在一起泡,怎么一下子就跑到他姥姥家去了。” 方御史暗自心惊,口气不改:“是昨天夜里去的。” 快刀王立当然不信,道:“方大人,下官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既然二少爷不在府上,不会反对搜查吧?这样下官也好有一个交代。” 方御史知道反对也没有用,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王立挥挥手,早有数名锦衣卫一涌而入,逐室搜查。 第375章 布笠 方御史的打算是,经过这一阵子骚扰,誉儿应该已有所警觉,随便找一个隐密的地方躲起来,或可逃过此劫。他那里知道,誉儿此刻尚在庙里练功,根本不在家里。 锦衣卫当然搜不到他,王立、张敏自己去搜,依然毫无所获,不由得他们不信。王立忽然换了一副笑脸,道:“不知方夫人的娘家在那里?” 方夫在信口说道:“在外地,很远,很远。” 张敏说道:“二少爷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方御史道:“不一定,也许很快,也许会住上一阵子。” 快刀王立笑呵呵的道:“方大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例行公事罢了,等二少爷返府后,请知会一声,下官来应个卯就可以了,不会有事的。” 此人老奸巨滑,欲擒故纵,再三赔罪后始行率众离去。 弄得方御史夫妇,马友德、冯子贞等人满头雾水,到现在为止,还不晓得万贞儿父女为什么要杀害一些孩子。 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马友德、冯子贞已离去多时,方御史也换上朝服,准备上朝面圣,而方小飞却依旧未归,方夫人到处找不到儿子,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 蓦闻誉儿的房外,有轻微的响动声,夫妇二人跑过去一看,只见司南誉撬开窗子,蹑手蹑足的跳进来。 方御史先是一喜,虚悬着一颗心终算落地,但他虽明知誉儿贵为皇子,却丝毫不放松管教之责,马上沉下脸来,严词质问道:“你到哪里去了?” “这——这——”誉儿不擅说谎,又不敢说实话,这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方御史毫不放松,继续追问:“说!深更半夜的,你野到哪里去了?不说实话,为父的今天要请出家法来,好好的惩治你这个不肖的子孙。” 事已及此,司南誉知道不说实话是不行了,只好据实说道:“孩儿是在跟人学功夫。” “跟谁?” “嗯……我也不知道,他叫我叫他布笠人。” “誉儿,为父的是如何交代你的,不许你跟来历不明的人打交道,你怎么不听话。” “爹,布笠人是个好人,教给孩儿好多好多武功,我已经跟着他学了四五年,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方御史暗道一声:“惭愧!”孩子跟人学了四五年的功夫了,自己竟懵然无知,脸色稍稍一变,语气也温和多了,说道:“你每天什么时候去练功?什么时候回来?” 司南誉道:“每天爹娘就寝后去,差不多起更的时候回来,有时候晚一点,也不会超过二更。” “那你今天为何回来的特别晚?” “布笠人今天教的功夫很难练,我一直到练熟之后才离开,所以回来的晚了。” 妇道人家,最关心的是孩子的身体健康,方夫人拉着誉儿说道:“傻孩子,白天读书,晚上练功,太苦太累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娘,好跟你爹商量一下,把布笠人请到咱们家里来。” 司南誉拍一拍自己的小胸脯,说道:“不会的,孩儿不累,反而比以前更加结实。” 他那里知道,由于自己练功晚归,竟然无巧不巧的救了自己的一条命。方御史的想法更深入,觉得布笠人绝非泛泛之流,必然大有来历,说道:“誉儿,能不能将你的师父请来,为父的也好当面谢谢人家。” 这下司南誉可为难了,道:“布笠人好像不大愿意跟外人交往,孩儿说说看,他老人家来不来可一点把握也没有。” 方夫人问道:“你们练功的地方在哪里?” 誉儿道:“就在麻子胡同底的那个小庙里。” 方御史想到,从此刻起,誉儿断断不可再公然露面,故而临时改变主意,道:“誉儿,你暂时不可以再到小庙去,为父的今天晚上自己去找布笠人当面致谢。” 誉儿乃小儿心性,不知天高地厚,道:“为什么不可以再去?” 方御史道:“当然是有原因的,小庙不可以去,大门也不可以出,只要有人敲门,你就躲到地窖里去。” 誉儿见父亲说来肃穆郑重,那敢追问原由,道:“好吧,孩儿暂不出门就是,但是见到布笠人的时候,爹可千万不要乱说话,因为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一个小秘密,我不应该在没有得到布笠人的话以前就告诉两位老人家。” 天己破晓,鸡鸣不己,是该上朝的时候了,方御史笑笑,嘱咐妻子格外小心,匆匆出门而去。 可是,半个时辰不到,方御史便又匆匆折返,方夫人甚觉诧然,道:“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 铁血御史方正慨然一叹,道:“别提了,皇上今天根本没有上朝。” 方夫人差点气昏头,道:“这怎么得了,万贞儿的爪牙正在四处杀人,这个昏君却躲在后宫不上朝。” “这也不能全怪皇上,一定是万太师父女定下的釜底抽薪之计,故意将陛下缠在玉华宫。” “为了拯救那些无辜的孩童,你就该闯进后宫去见驾。” “万贞儿早已算到,后宫外布满了他的鹰犬,我与林大学士田甫兄联袂闯宫,却被他们强行阻住,不得其门而入。” “可恶,可恶,这个妖妇简直太可恶了!” “万贞儿天生尤物,皇上宠幸有加,你骂破了嘴也没有用,今晨,在后宫门外,突然之间,我觉得我们这些文弱书生似乎也该建立一股力量。” “什么力量?” “足与王立、张敏他们抗衡的力量。” “这怎么可能,听说王立一刀下去,可以砍掉十二颗人头,你们这些文人只会耍笔杆,如何与杀人魔王抗争?” “我已经与田甫兄合计过了,武林中多的是奇才异士,多的是大义凛然的侠客。” 第三章出师遭挫折血溅清河镇 方夫人道:“话是不错,但咱们与武林中人毫无渊源,根本无从着手。” 方御史立即回答道:“你忘了,今天晚上就有一个机会。” “哦!对了,布笠人一定也是武林中人。” 当然,布笠人是武林中人,而且有理由相信,还绝不是一位默默无闻的无名之辈。 可惜,当方御史来到小庙时,并没有见到布笠人的影子。 “大概是我心急脚快来早了,记得誉儿说过,他来练功的时间是在我们入睡之后。” 想着想着,信步所之,就在庙内一边踱着方步,一边仔细琢磨如何来对付这一班奸党。 也不知过了多久,三星已将至头顶,蓦见墙上一条黑影一闪而入,以凌空飞渡的绝妙身法,轻巧快捷的落在池塘边上。 “什么人?” 布笠人反应好快,方御史尚在十丈以外,便已警觉,方正快步迎上来,恭恭敬敬的道:“敢问这位大侠可是布笠人?” 打量了一下来人,布笠人道:“没错,这位先生是——” 铁血御史方正道:“下官方正,小犬誉儿承教,下官是特来致谢的。” 当真深施一礼。 布笠人连忙还礼,说道:“浅陋薄技,难登大雅之堂,更不敢言师,倒是方大人为民喉舌,砥柱中流,天下百姓莫不钦仰。” 语音一顿,接着又道:“誉儿那孩子没有来?” 方御史将身历之事说了个大概,道:“幸亏誉儿在此练功未归,不然将难逃劫数,不知大侠对此可有所耳闻?” “知道一些,据闻此事完全是万太师父女的一石二鸟之计,今夜本想趋府拜谒,顺便告知誉儿别再来此练功,后来又觉贸然,故而作罢。” “大侠可否将奸贼父女的一石二鸟之计惠告?” “据说,万贞儿想将流落在民间的皇子一网打尽。” “有皇子流落民间?”方御史心头砰!砰!乱跳,力持镇定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由于有一个姓孔的妃子,最近在宫中偷偷生下一个皇子,因而作此推断。” “天下的孩童何止千万,她如何辨识呢?” “听说皇子的头顶光滑如镜,不生毛发。” “哦!”方御史目瞠结舌,多一个字也不敢说。 “另外,他们会利用这个机会,铲除异己,一石二鸟,同时,已获皇上颁赐密旨,以合法掩护,这一场劫难恐怕已是无法避免。” 内幕秘辛,在布笠人道来,如数家珍,着实令方御史大大地吃惊不己,更加坚信此人必然大有来历。以试探的语气说道:“就目前的情势而言,大侠以为下官应持何种态度?” 布笠人略一寻思,道:“道消魔长,邪盛正弱,单凭了腔孤忠,势难力挽狂澜,除非得到有力支援。” “何谓有力支援?”“万贞儿内得皇上宠幸,外有王立等人臂助,可以说是处处得心应手,此刻寄望陛下回心转意,不再听信妖妇之言,可能比登天还难,唯一可行的是从剪除她的党羽下手,而张敏、花三郎等天皆身怀绝技,非得武林高手鼎助难竟全功。” 这话正好说到方御史的心坎里,道:“以大侠的身手,难不成无法除此妖妇奸臣!” 第376章 混战 “独力难挽危厦,何况小弟另有隐衷,亦有所不便。” “那么,可否请兄台代为引介仁人志士?” “小弟早已退出江湖,昔日老友,或则金盆洗手,归隐林泉,或则风流云散,不知所之,恐亦心余力绌,爱莫能助,但目前武林大势,自信仍有相当了解,或可供方大人参考。” 不待方御史追问,布笠人便将武林中现时的大概情况说出来,并加按语分析,虽是外行人,亦不难了然于胸。 论功力,讲辈份,目前武林之中称雄道霸的人物,首推南僧、北毒、东丐、西仙。 南僧,又称南海神僧,佛号无心,他的“无量佛寿功”,法力无边,无人能敌,“七巧掌”更是神鬼莫测,独步武林,长年隐居南海,甚少涉足江湖,是一位神仙般的。人物。 北毒,就是百毒尊者,姓石名天,是用毒的老祖宗,精研百毒,冠绝群伦,为人又复心狠手辣,是第一号大魔头,“百毒指”令人防不胜防,“百步拳”更是威猛绝伦,相传凡是中了百毒尊者百步拳的人,走不出一百步就会倒地身亡。 东丐,是丐帮帮主,姓金名八、由于德高望重,大家都管他叫金八爷,丐帮传统的打狗棒法,只有金八爷一个练至炉火纯青的境界,“迷踪拳”是他的拿手绝活,挨了揍,人们往往还弄不懂金八是如何出招的。此人嗜酒如命,常常为了一怀美酒千里跋涉,甚至为奸人所用,或沦为窃贼亦在所不惜。 西仙,就是芙蓉仙子,是一个凶狠霸道的女人,为人行为放荡,貌美如花,偏激嗜杀,喜怒无常,“元阳真功”与“粉蝶掌”,都是人见人怕的厉害功夫,谁也不敢去招惹她,世居“芙蓉谷”,君临西陲。 除了这“四大名宿”之外,还有“黑白双煞”、“神州三杰”,以及数不清的流派帮会,与道不完的英雄豪杰,对每一位重要的武林人物皆能细加剖析,严分正邪。 最后,布笠人语重心长的总结道:“南僧乃神仙中人,可遇而不可求,北毒乖张,不走正道,不足以言君国大事,东丐浪迹四方,逐酒而居,寻访无处,西仙偏**荡,更非侠义道中人,方大人只要能觅得一批与神州三杰相仿佛的武林人物,假以时日,便可有所作为。” 方御史像听故事一样,牢记心头,拜别了布笠人后,马上走访大学士林田甫,并连夜召来马友德、冯子贞等数人,大家齐集林宅,秉烛夜谈,为剪除鹰犬,号召侠士的大计筹思良策。 丧子之痛,痛彻心脾,新仇旧恨,齐涌心头,冯子贞、马友德表现的最愤慨最积极,异口同声的说道:“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我们必须以牙还牙,不将王立、张敏、费无极等鹰爪除掉,天晓得还会有多少百姓遭荼毒。” 大学士林田甫道:“两位大人之言皆甚是,此乃当务之急,只是我辈素以笔砚诗书为伴,未曾结交江湖豪侠之士,短时间之内恐怕难见成效。” 待郎冯子贞道:“救人如救火,一时一刻也不能等,下官主张应主动奔走呼号,四出寻访,务必在极短期间建立起一股对付老贼父女的力量。” 翰林马友德也愤愤然的说道:“这是唯一的途径,绝无第二条路可走,下官有一位远房的亲戚,在武林中颇负盛誉,只要他能登高一呼,必将风起云涌,八方响应。” 冯于贞意兴风发的道:“对,咱们就这么办,马大人的贵戚,再加上布笠人提供的线索,已有脉络可寻,下官愿充当马前卒,四出奔走,即使因而摘掉乌纱帽,身首异处,亦在所不惜。” 由于马友德、冯子贞的表现异常激动,在场其他的诸人亦受感染,纷纷慷慨陈词,愿为苍生效命;大家争先恐后的皆愿作马前卒。 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第二天便展开行动,而且进行的非常顺利,基于义愤,基于对万贞儿女父女恶行的不齿,基于为民除害的抱负,三山五岳的江湖朋友,各门各派的武林豪客,皆千里赴义,争相投效,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有三十余位侠义之士涌进北京城。 为了统一事机,为了研商行动的步骤、层次与细节、经过一番初浅的接触后,大家一致决定,应该选一个日子,齐集一堂,作一个通盘的商讨。 这日,正是群英大会正式举行的日子,马友德、冯子贞等数人已先一步前往预作安排,大学士林田甫的马车就停在方家门口,两个人正在作最后的意见交换,准备即刻启程赴会。 布笠人却在这个时候,仿若幽灵鬼魅般也来到方家。 他的出现,颇令方正、林田甫感到意外,二人互望一眼,话还没有说出口来,布笠人有已自行开口,单刀直入的道:“敢问两位大人,天下英雄可是要在今日举行群英大会?” 自从上次小庙相会后,方御史没再见过布笠人,林田甫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布笠人怎么得知群英大会之事?方御史的确感到万分骇异,林田甫惶然说道:“大侠是如何知道的?” 布笠人说道:“与会者人多口杂,难保不会走漏风声,重要的是,是否真有其事?” 方御史沉重的点点头,道:“这是事实。” “预定的时间定在半个时辰之后?” “对。” “地点在城北的清河镇?” “也对。” “快,快去通知他们,群英大会取消,大家立刻退出清河镇。” “这是为何?” “机密已经外泄,万贞儿准备一网打尽。” 林田甫的脸都吓白了,道:“真有这种事?” 布笠人道:“大概八九不离十,老夫的消息来源绝对可靠。” 林田再道:“大侠何以得知此事,乞道其详!”“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此刻无暇细谈,老夫另有事先走一步,两位大人亦请火速上路!” 说走真走,二人的眼皮子才眨一下,布笠人已穿窗越屋而去。 方御史与林田甫也不敢怠慢,跳上马车,也随后驶离方宅。 快马加鞭,一路疾驶,甫过清华园,蓦见前面不远处,有一骑绝尘而来,待行至近处见马上之人混身是血,正是马友德的那位远亲“银枪”胡金标。 银枪的矛头不见了,仅余下半截银色的枪柄,人半伏在马背上,看来伤势还不轻。 车、马相会,彼此紧急煞住,方御史打了一个冷颤,道:“胡大侠,你是怎么了?” 银枪胡金标道:“两位大人,清河镇那边出事了。” 林田甫心急口快的追问道:“出了什么事?” 银枪胡金标恨声说道:“江湖中人,良莠不齐,龙蛇混杂,咱们又操之过急,被宵小趁虚而入,将消息出卖了,妖妇父女的爪牙已闻风赶至清河镇。” 方御史心痛如刀绞,道:“老贼派去多少人。” 胡金标道:“几乎是倾巢而出,西厂、锦衣卫,以及太师府的鹰犬大多都到了。” “当时的情形如何?” “双方一言不合,随即刀戈相向,展开一场混战。” “咱们约有几分胜算?” “彼此众寡悬殊,我方又乏顶尖的好手,能够支撑个把时辰就不错了。” “胡大侠是怎么逃出来的?” “是冯大人命我杀出重围,来寻两位大人。” “冯大人有事交代?” “请两位大人即刻折转,千万别去清河镇!” 镇字出口,人已虚脱,因胡金标伤势极重,全凭精神力量在硬撑,此刻任务已毕,顿呈不支,终于因失血过多,坠马身亡。 这真是壮志未酬身先死,大学士林田甫好不悲愤,为之热泪沾襟,以斩金截铁的语气说道:“我要去,要死大家死在一起,我林田甫绝不偷生。” 铁血御史方正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道:“大丈夫当视死如归,即刀镬加身亦无所惧,林大人,咱们走。” 林田甫却不表同意,道:“不!清河镇有下官一人已足矣,请方大人火速返京面圣,也许可以挽救几条人命。” 方御史本来大力反对,但林田甫坚持已见,方正心念三转之后,勉为其难的说道:“好吧,但请林大人务必见机行事,泰山鸿毛之间知所抉择,别中了那老贼的圈套。” 合力将银枪胡金标的遗体拖至路旁,草草地覆盖了一些黄土,林田甫继续驱车北进,方御史则骑着胡金标的马回京。 到得清河镇,找到赵家古屋,恶战比预期中结束的要早得多,呈现在林田甫眼前的是一幅惨绝人寰的画面,到处都是死尸,到处都是鲜血,与会的英雄豪杰差不多都死光了。 马友德、冯子贞,数名朝中大臣,以及几位武林朋友,共是十三人,则被人像猪狗一样,用一条长绳子,串连捆绑在一起。 太监总管汪直,锦衣卫指挥快刀王立、玉华宫管事张敏,乃至哈山克、费无极、花三郎等人则环立四周,一个个踌躇满志,得意非凡。 第377章 拜师 林田甫差点没有急昏,飞快的冲上前来,紧抓住马友德、冯子贞的一只手,道:“两位大人……” 就说了这么一句话,被一阵心酸哽住,再也说不下去。 张敏哈着腰,横着身子走过来,挤眉弄眼的道:“林大人大概也是来参加群英大会的吧!” 翰林马友德不等他开口,便抢在前头:“阉贼,你休得诬攀,林大人跟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扯不上。” 林田甫会意,气忿忿的道:“本官是来阻止你们胡作非为的。” 张敏斜着眼珠子打量了一下,满面不屑的道:“就凭你小小的一个大学士,能阻止得了?” 林田甫将身子紧贴在马、冯二人的身边,道:“本官但有一口气在,你们就休想滥杀无辜。” 快刀王立大踏步的走过来,戟指吼叫道:“林大人,你要搞清楚,他们可不是无辜的人!” 林田甫反唇相质:“何以见得?” 王立指着满地的死尸,道:“马翰林、冯侍郎等人食君禄不知感恩尽忠,居然勾结江洋大盗,武林败类,在此秘密集会,阴谋造反。” 林田甫的额头都急出冷汗来,道:“阴谋造反,罪不在轻,除非有真凭实据,不得草菅人·命。” 太监总管汪直大刺刺的道:“事实俱在,人证物证惧全,林大人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脱不了他们的罪。” 望了王立一眼,又道:“我看咱们也不必将乱党押回京里,斩首示众,就在此地解决掉算了。” 王立颔首称善,大刀一挥,刀光四射,眼看就要行凶杀人,林田甫急忙伸手阻止道:“慢着,方御史马上就会到。” 张敏听得一愣,道:“方御史他来干嘛。”林田甫道:“方大人入宫见驾,很快就会赶到清河镇,谁要是胆敢妄自屠杀,可是欺君重罪。” 汪直嘿嘿冷笑一声,说道:“林大人,用不着唬人,本总管就是奉皇上圣旨行事。” 林田甫据理力争道:“就算是圣命,也必须交刑司审讯后才可以定罪。” 快刀王立道:“林大人之言差矣,我们有权就地正法!” 法字尚未落地,大刀已经举起,只见刀光一阵猛闪,血雨如注,惨叫不绝,可怜十三颗人头,一瞬之间便告全部落地。 张敏是个马屁精,不放过任何机会,竖起大拇指,尽拣好听的说:“恭喜王大人,贺喜王大人,贺喜王大人一刀连砍十三颗人头,又创下了新记录。” 王立自觉得意非凡,仰天大笑不止。汪直、哈山克等人亦与有荣焉,同声大笑,整个赵家古屋,悉被笑声所淹没。 就在这一片充满讥讽、潮弄、冷酷的笑声中,所有的鹰犬,一下子就走光了。 古屋的庭院里,仅仅还剩下大学士田甫一个人,以及一地的死尸,鲜血。 这个打击实在太大,林田甫的精神几乎要崩溃,一时悲从中来,钻进了牛角尖,呼天抢地的说道:“冯大人,马大人,我林田甫也不想活了,二位英灵不远,请稍候咱们同赴黄泉……” 猛一头撞向石柱,脑袋开花,闷哼了半声便倒地不起。 “爹!爹!” 林玲有一位姨妈住在清河镇,三天前她就来了,听人家说父亲也来到此地,特地跑来瞧瞧,那知道才一入门,便遇上这个悲惨场面,扑倒在父亲身上,哭叫个不停。 林田甫扑倒地上,任凭爱女哭断肝肠,始终没有半丝反应。 忽然,身后一个慈祥可亲的声音说道:“小姑娘快起来,让老衲看看。” 林玲起身回头,见面前站着一位身披袈裟,足履雪靴,慈眉善目,年逾古稀的老和尚。急忙闪到一边去,连说:“快请救救我爹!快请救救我爹!” 老和尚闷不吭声,俯下身去,先察看一下头部,再把一下脉搏,然后将林田甫扶直靠在石柱上。 林玲迫不及待的道:“老禅师,我爹还有没有救?” 老和尚双掌合十,口中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令尊一息尚存,回生有望。” 林玲含着泪跪倒在老和尚的面前,道:“那就请赶快救救我爹吧,林玲给你老人家磕头。” 小脑袋像捣蒜,果然磕个没完没了。 老和尚笑笑,没有开腔,从怀里取出两个药瓶子来,内服的,撬开林田甫的嘴,喂服三粒;外敷的,则在他的头上涂了一层。 接着盘膝坐在对面,以右手掌抵住林田甫的心口。 也不知是灵药奏效,还是老和尚的真元建功,或者二者兼而有之,总之,约莫过了一柱香的工夫,大学士林田甫便悠悠醒转。 林田甫的神智仍恍恍惚惚,梦语般说道:“这是那里?可是阴曹地府?冯大人跟马大人呢?” 林玲哭喊道:“爹!这是清河镇的赵家古屋,爹没有死,是这位老和尚救了爹的。” 大学士林田甫望着遍地血污,悲不自胜的道:“大家都死了,我有何颜偷生于世,还是死去的好。” 老和尚大不以为然,道:“死者已矣,再多死十条命也是白搭,为今之计,理当忍辱负重,徐图再起,肩负起为死者复仇的重责大任。” 林田甫像只泄了气的皮球,道:“万贞儿父女的势力遍及朝廷内外,又有魔徒杀手助虐,复仇谈何容易,徒增讪笑屈辱,还是早死的好。” 老和尚道:“林大人说那里话来,须知君子复仇,十年不晚,大可不必汲汲于时间的久暂,只要心诚意坚,持之以恒,何仇不可报,何敌不可诛。” “老禅师之言固是,奈撼泰山易,撼老贼父女难。” “文人论战,失之怯懦,应知以予之矛,可攻予之盾,万家父女倒行逆施,神人共愤,民气可用,民心可恃,武林中可用之才更是不知凡几。” “下官与方御史已经试过,结果一败涂地,全军覆没。” “这要怪你们自己出之草率,操之过急。” “依大师之见,该当如何?” “掌握时势,广结善缘,用人须严谨,纳贤宜缜密,知人善任,可先立于不败之地,造就人才,则更事半而功倍。” 老和尚言来精辟入理,头头是道,他林田甫满腹经纶,仍自叹弗如,钦敬之心,油然而生,早将寻死的念头抛诸脑后。决心振作精神,从头再来,与万贞儿父女周旋到底。 道:“听禅师一席话,茅塞顿开,再生大恩,不敢言谢,请受下官三拜。” 话毕,就要弯身下拜,老和尚轻轻挥手一指,立有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道阻住,再也拜不下去,只听老和尚笑容可掬的道:“你不必谢,也不必拜,只要答应老衲化个缘就成了。” 林田甫道:“化缘?化什么缘?”老和尚指着林玲道:“想收这位小姑娘为徒。” 司南誉小庙学艺,痛揍万家栋、朱佑桢的事,林玲津津乐道,早就羡慕死了,可惜布笠人并没有答应也传授给她,今天好不容易逮住这个机会,不等父亲点头,便抢着说:“我愿意,我愿意!” 光说不算,紧接着,便行了三拜九叩的拜师大礼。 这事实也出之草率,因为林田甫尚不知老和尚是何来历,但师父已经拜了,自然不便出言反对,呆立一旁,未置可否。 老和尚好锐利的一双眼睛,早已看出端倪,说道:“林大人如果不愿意的话,可以拒绝,想拜老衲为师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林田甫忙说道:“那里,老禅师肯收小女为徒,是她前世修来的福份,岂有不愿之理。下官林田甫,不知大师上下如何称呼?” 老和尚说道:“天心即我心,老衲无心。” 言罢,一阵哈哈大笑,拉着林玲便走。 “无心?这不是四大名宿之首的南海神僧吗?” 林田甫心念至此,好不兴奋,别说是收女儿为徒,就是他自己本人,倘若参拜在神僧门下,亦是求之不得的事,急忙说道:“神僧请慢走,下官还有许多事想当面请教。” 这话等于白说,神僧无心已离开赵家古屋。 林田甫不死心,脚底抹油追出去,那还有无心和尚的影了。 这么好的机会,竟然失之交臂,林田甫好不懊恼,连声责备自己:“糊涂!糊涂!” 北京城的烤鸭,历史悠久,古今中外驰名。 楼外楼的烤鸭,更是北京最负盛名的佼佼者。 然而,偌大的一座楼外楼,放眼望去,除店家侍者外,并无一个食客。 六角形的楼上,却摆着六张桌子,各有一名侍者在一旁候着,桌上光溜溜的空无一物。 店家在楼下,就站在门口,翘首张望,若有所待。忽见东边街口,出现一位怪人,身材高大不说,一张脸红喷喷的像猴屁股,更似喝醉酒的醉汉,虎目浓眉酒糟鼻,单着外貌就够吓人的。 也不知从那里弄来一个大香炉,就托在他右手掌上,香炉里注满了美酒,酒香四溢,足足有三百来斤重,引得路人一阵哗然,纷纷驻足而观。 第378章 恶霸 醉汉高视阔步,举重就轻,根本没理会围观的人,一径走进楼外楼。 掌柜的赶紧迎上前去,低声下气的说:“贵客可是订席的人?” “嗯!” 醉汉就应了这么一个字,便兀自上楼去了。 行至梯口,忽又回过头来,道:“钱付过了吧?” 掌柜的三步两步的趋前说道:“三天前就有人付过了。” “整个楼外楼,老夫全包下了,不得对外营业。” “小的知道,已宣布歇业一天。” “钱够吗?” “够了,还有多呢。” “多的就赏给伙计们了。” “谢大爷!” “谢大爷!” 前一句出于店家之口,后一句则系侍者们齐声所发。 醉汉未再多言,举步上楼.,由于香炉太重,楼板吱吱作响,不胜负荷,足迹经过之处,甚且摇摇晃晃,若置身树梢,全楼的人皆吃惊不已。 在大伙儿诧异的目光中,醉汉落座在正对门口的一副座头上。 大香炉就放在桌子的正中央,又是一阵吱吱呀呀。 侍者献上一杯香茗,醉汉不喝茶,倾倒于地,却舀了一杯酒来喝。 才啜了半口,门口便又有人出现,来人身穿黑花织锦缎长袍,足履呢质千层底鞋,年约四十出头,双目炯炯有神,手中托着一支四角形,三尺来长的铁锏。 这铁锏十分奇特,系以三十二张天九牌组合而成,牌面向外,天地相对,二板长三,一目了然,远远望上去倒象是一座玲珑别致的宝塔。 来人没理会店家的逢迎,举起铁锏,朝楼上拱拱手,叫了一声:“大哥。”毕直的走上楼去,落座在醉汉右手边的座头上。 将铁锏放在桌面上,望望醉汉左手边的空桌,道:“三妹还没有来?” 醉汉道:“大概差不多也该到了。” 谈话到此为止,醉汉继续喝闷酒,来人开始拆卸他的铁锏,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才一忽儿工夫,三十二张天九牌便拆解完毕,然后洗牌、叠牌、发牌,竟然自己跟自己赌起来。 此人好大的雅兴,跟自己赌照样呼卢喝雉,兢兢业业,神情随着牌面的变化而变化,乐不可支。 这两个人,一个喝酒,一个玩牌,没留意楼下又上来一个头挽云髻,面若桃李,年约四十上下的女子。 此女面目姣好,顾盼生姿,只可惜额头之上有一块铜钱大的疤痕,实乃美中不足。 抑有甚者,肩头,项间,双手,两臂上爬满了数条长蛇,蠕蠕而动,令人望面生畏。 幸好,这些蛇很快便钻进她的衣袖中,侍者抹了一把汗,这才敢趋前献茶。 弄蛇女子目注醉汉,赌徒,抱拳说道:“请大哥二哥恕小妹来迟一步。”醉汉灌了一杯酒下肚,道:“不迟,愚兄与老二也是刚到不久。” 赌徒摸了一把牌,边看牌边说:“是嘛,那三个兔崽子还没到呢。” 弄蛇的女子朝门口一指,道:“二哥,他们已经到了。” 顺着她的纤纤玉手望去,大门口一字儿排开,大踏步的走进来一僧,一道,一俗。 大法师哈山克,逍遥子费无极,江湖浪子花三郎上得楼来,各据一方,与醉汉、赌徒,蛇女遥遥相对。 花三郎认得他们是鼎鼎大名的“神州三杰”,那醉汉是“醉侠”卜常醒,赌徒乃“牌仙”包布书,女的则是“玉面观音”彭盈妹。 当下高举着拳哈哈笑道:“庐州一别,咱们大概有十好几年没见面了吧?” 玉面观音彭盈妹一脸煞气,语冷如冰:“屈指算来,已经整整十五年,三位隐身有术,攀龙附凤,干上了太师府的教师爷,要不是清河镇一战,引起武林侧目,消息传遍江湖,我们兄妹还不晓得三位原来是躲在北京城。” 逍遥子费无极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好说好说,不管怎么样,咱们今天终于又碰面了,他乡遇故知,幸何如之,幸何如之。” 油光发亮热腾腾的烤鸭已端上桌,醉侠卜常醒将侍者支开,郎声说道:“撇开善恶正邪不谈,三位肯依约赴会,倒不失为是一个信人,来,老夫先敬大法师一杯。” 没见他如何使劲出力,举起大香炉,—投一送,便如装上滑轮般,四平八稳的飞出去。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哈山克自然识货,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单掌一手托,顺势绕了一个圆弧,藉以消卸部份劲道,待香炉稳住,这才舀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道:“施主厚赐,愧不敢当,幽燕北地,想不到还能喝到庐州佳酿。” 右手一送,左掌一推,大香炉又滴酒不溢回到卜常醒掌中。 醉侠如法泡制,再敬逍遥子,费无极饮酒,二人还炉如仪,同样表现惊人的内力。 花三郎则稍逊半筹,送返香炉时,用力不均炉口微倾,溢出了水酒数滴。 大法师哈山克横扫三人一眼,道:“三位千里迢迢,来京邀晤贫僧等人,不知有何见教?” 玉面观音彭盈妹寒脸说道:“专程来催讨十五年前的陈年老帐。” 逍遥子费无极道:“我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原来还是为那件鸡毛蒜皮的芝麻小事,贫道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彭盈妹冷哼一声,道:“道兄好大的忘性,一条人命可不是小事,请别自作轻松。” 她记得很清楚,十五年前,在庐州府,有一户贫寒人家,生了一位姑娘,才十四五的年纪,就出落的跟花儿一样的美丽,不知倾倒了多少少年郎。 一天,被一位姓万的青年撞见了,惊为天仙,马上就爱上了这位姑娘,三天两头,有事没事,就往姑娘家里跑,死缠活缠,软硬兼施,要姑娘跟他好,姑娘却连正眼都没瞧他一下。 青年曾经将白花花的银子堆得她一样高,姑娘不为所动,找一个媒婆来想要正式迎娶,同样遭到姑娘父母的严词拒绝。 因为,万家在地方上是有名的恶霸,万公子是一个标准的花花大少,成天花天酒地,不知糟塌了多少良家妇女,姑娘的双亲宁愿将女儿嫁个穷小子,也不肯进万家的门。 这个禽兽不如的万公子,恼羞成怒,就当着她父母的面,欲强行奸污,姑娘抵死不从,父母舍命护救,却被万公子身边的一个打手打了个半死,姑娘也终于被万公子夺去童贞。 奸淫不算,由于姑娘口咬手抓,使万公子挂了彩,一不做,二不休,竟然连人也活活的打死了。 姑娘的父母不依,一状告到官里,那知庐州府那个狗官,不但不治万公子的罪,反而责他们夫妇挟嫌诬告,打了四十大板,还被那位万公子,以及他身边的打手花三郎好好的奚落了一番。 这时候,姑娘的父母才查清楚,万公子在京里有一个做太师的叔叔,还有一个做贵妃的堂姐,都是庐州知府惹不起的人,他们知道,凭自己一个升斗小民,在官官相护的情形下,告到那里也没有用。 但又心有不甘,辗转打听有一个叫彭盈妹的女侠,专门为民除害,打抱不平,遂登门求告,乞施援手,好为惨死的女儿申冤。 彭盈妹毫不考虑,便当面答应下来,翌日一早,就直接找到万家来。 万家的人当然不承认这档子事,立命家奴驱赶,花三郎狗仗人势,率先出手打人,彭盈忍无可忍,打退花三郎,还狠狠的揍了万公子一顿。 这下老太爷可急了,当场悬下重赏,谁要是杀了彭盈妹,赏白银千两,活捉五百两,重创三百。 也事该彭盈妹倒楣,正巧有一个藏僧哈山克,一个老道费无极,从万家经过,立与花三郎联成一气,围攻彭盈妹。 敌众我寡,彭盈妹那是他们三个人的对手,交手不及三十合便告不支,只好带伤退走。 她伤不在轻,调养三个月始告复原。 而哈山克、费无极、花三郎在这三个月之内,则早已成了气候。 原来就在彭盈妹负伤退走后,万公子父子对哈山克、费无极的武功大加赞赏,重赏不算,还将二人视作上宾,留在府中当护院武师。 于是,万公子更加如虎添翼,带着这三个无赖,到处为非作歹,惹是生非,市街之上,他们的足迹所到之处,百姓莫不退避三舍,谁要是胆敢瞪他们一眼,或是稍有不敬,不是拳打,便是脚踢,轻则伤身,重则丧命。 哈山克、费无极、花三郎三个由于臭味相投,狐假虎威,在私底下也做了不少欺压善良,丧心病狂的勾当,庐州的老百姓对他们三个人,可谓畏如蛇蝎,惧似虎狼,在当时,民间就流行着这么两句儿歌:“恶犬猛虎两不怕,最怕庐州僧道俗!” 从此,庐州人就管他们三个人合称“庐州三凶”。 彭盈妹的伤是好了,额头之上却留下一个永难磨灭的疤,自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先找到她的结拜二哥牌仙包布书,可惜大哥醉侠卜常醒,因事他往不遇,兄妹二人不耐久等,又找上万家的门。 第379章 纪录 不幸,哈山克、费无极、花三郎正当气焰高潮,再加上万家豢养的家奴打手不计其数,他兄妹二人并没有讨了好。 数月之后,待与醉侠卜常醒会齐,三度登门时,万公子远赴外地,庐州三凶也已不在万家,这一蹉跎就是十五个年头。 事实上,三凶是因为在庐州“表现杰出”,万贞儿父女又正当需人孔亟的时候,被万太师召来京师。可恼神州三杰在清河镇一战后才得到消息,故而不远千里赶来寻仇。 花三郎闻言双眉一扬,道:“冤有头、债有主、这档子事你应该找万大智,干我们屁事。” 彭盈妹勃然大怒道:“闭上你的臭嘴,没有你花三郎助虐,那位姑娘也许还不至于死,再说,姑奶奶额头上的这一块疤,可千真万确是你们三位的恩赐,岂能不知‘恩’图报。” 撕下一只鸭腿,照准花三郎的眉心打过去。 一掷之力,劲道十足,快疾如风,花三郎也不是省油的灯,头一昂,口一张,便将鸭腿咬住,三口二口吃个精光,然后用力一吐,又将腿骨还给彭盈妹。道:“女侠厚赐,却之不恭,无以为报,送你几颗花生吃吧。” 抓起一把花生,以“天女散花”的手法打出去。 彭盈妹与花三郎是邻桌,彼此近在咫尺,花生出手就到,数目又多,全身要害悉在受袭范围之内,换了旁人,定会当众出丑。 好个彭盈妹,临危不乱,出手如电,双掌一阵猛抓,立将袭来的花生攫去大半,袖中又放出数条长蛇,剩下来的花生亦被吞噬一空。 花三郎没料到她有此怪招,正自惊愕间,彭盈妹以蛇当鞭,左右开弓,已自以排山倒海之势扫过来。 蛇儿曾经过特殊训练,身上又缠着有乌金丝,刀剑不入,但见蛇影漫天飞窜,有如蝗群雀阵,忽高忽低,倏左乍右,或扫或抽,神鬼莫测,害得花三郎鸡飞狗跳,东躲西藏,处境极为狼狈。 “看打!” 猛可闻,彭盈林一声暴喝,撤回长蛇的同时,射出三粒花生,花三郎惊魂未定,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额头之上一阵急痛,三粒花生已呈品字形嵌入肉中。 气得花三郎暴跳如雷,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脚踢翻桌椅,就要跟彭盈妹拚命,牌仙包布书忽然拿起一张大天牌来,在桌子上猛一拍,道:“花兄想拚命也别急在一时,你们那一位先陪包某玩两把牌如何?” 逍遥子费无极冷笑一声,说道:“包布书,你是郎中,是老千,是牌仙,是职业赌徒,一向包赢不输,贫道不会上你的当。” 牌仙包布书道:“这是什么话,老夫凭的可是真本事,绝不偷牌使诈,不信就由道兄来发牌好了。” 唏哩哗啦一阵响,包布书真的要将牌搬到邻桌去,费无极却连连摇手,说道:“谢了谢了,贫道不擅赌,包兄省省力气吧。” 包布书道:“道兄不发牌,可休怪包某作弊。” 洗好牌,叠了十六叠,还正经八百的掷了骰子,依序发牌,又道:“这是道兄的牌!” 嗖!嗖!两声,只见两张牌已自离桌飞起。 费无极亦非易与之辈,且早有防备,单手一探,便将铁牌攫住。 讵料,包布书的铁牌连环发出,快如弩矢,费无极百密一疏,叭!叭!两响,左右面颊挨了两记,各自清清楚楚的印下一个二板,一个长三。 哈山克睹状大怒道:“三位都是赫赫有名的一方霸主,怎么尽玩些偷鸡摸狗的鬼魅技俩,也不怕贻笑武林。” 醉侠卜常醒道:“大师父急什么,这只是几道开牌小菜,大餐还在后头呢。” 哈山克说道:“区区小事,何必如此大张旗鼓呢,三位到底想怎么样,不妨直说。” 卜常醒道:“大师父既然这样说,老夫也不再转弯抹角,不论是单打独斗,或是齐打群殴,悉听尊便,十五年前我卜常醒未躬逢其盛,今天无论如何要分出个胜负死生。” 牌仙包布书接着说道:“若是单打独斗,我们兄妹三人,随你们挑,随你们划道儿,不管水里火里,保证敬陪末座,绝不皱眉头。” 逍遥子费无极道:“多年不见,干嘛一照面就动粗,多煞风景,楼外楼的烤鸭,名满京都,三位还没有动口呢。” 手一扬,整只鸭子,照着卜常醒劈头盖面打过去。 卜常醒不慌不忙,炉口一斜,用香炉将烤鸭接住,变成一只醉死鸭,然后沉声说道:“那里,三位是客,请先用!” 大香炉又如装上轮子一般,滑向哈山克。 这一次,哈山克并没有伸手去接,卜常醒甫一出手,哈山克也同时发出一股强猛无匹的暗力,两股力道相互抵拒,香炉顿呈停滞状态,虚悬在半空中。 香炉重达三百斤,能够使它虚悬半空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仅需要极为精湛的内力,尤其危险万分,只要哪一方不支退缩,马上就会命丧当场,被大香炉砸成肉泥。 僵持的时间并不长,仅半盏茶的工夫,哈山克已是汗下如雨,香炉也开始向他这边偏,费无极见势不妙,弹身而上,以双掌贴附哈山克背后,源源不断的内力,立即透过费无极的双掌由哈山克的双臂发出。 包布书破口大骂道:“卑鄙,你们又想以多为胜!” 话一出口,人已纵起,照着葫芦画个瓢,与卜常醒连成一气。 那边,花三郎也跑过去凑热闹,这边,彭盈妹不甘寂寞,三对三,就隔着天井,拚斗起内力来。 拚内力,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恶浪滔天,凶险异常,落败的一方,不是力尽而亡,就是被对方震毙,何况中间还有一个大香炉,更加险恶可怖。 已经过于一盏茶的工夫,彼此秋色平分,看汗珠,论神色,则三杰略占上风。 果然,大香炉已开始移动,虽只是一分一毫,但落叶知秋,胜负之局已现出端倪。 蓦然间,楼下传来了一声断喝:“住手!” 随着这一声喝,像冲天炮似的从下面冒上来一个人,双掌在香炉底下猛一旋一托,就好像打飞被卡住的弹珠一般,香炉立告脱出双方的暗力范畴,飞上屋顶去。 蓬!香炉一去,双方暗力接实,轰然巨震声中,六个人齐齐向后一仰。 反震之力,实在大得惊人,竟将楼板撞断,纷纷落到楼下来。 定目处,只见楼下涌进来十二名锦衣卫,快刀王立已将落下来的香炉接住,平平稳稳的放在地上。 江湖浪子花三郎喘着气说:“王大人好功力,在北京城恐怕很难再找出第二人来。” 醉侠卜常醒一怔,抱拳说道:“这位王大人可是昔日的大内高手,曾威震大江南北,今日的锦衣卫指挥,快刀王立王大人?” 不知何时,玉华宫的管事太监张敏也跑来了,闻言代为吹捧道:“我们这位王指挥,最近在清河镇,又创下了一刀连砍十三颗人头的新记录,所以北京城里一片宁静,谁也不敢在此兴风作浪。” 这话挑明了是在向神州三杰示威,警告他们别在此惹是生非。 听得包布书大为光火,道:“这样说来,两位是来助拳的咯?” 快刀王立哈哈大笑,说道:“没有的事,如果三位不反对,王某倒想权充和事佬。” 卜常醒道:“此事纯属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不敢劳动朝廷命官。” 王立一听他拒人于千里之外,心中大是不悦,但此人城府极深,仍然面带笑容,不露丝毫痕迹,道:“那当然,只要不是阴谋造反,或图谋不轨,本官无权过问,绝对置身事外。” 玉面观音彭盈珠上前一步,道:“好一个置身事外,适才若非王大人及时出手,他们三个可能已经吃了大苦头。” 快刀王立笑道:“三位请别误会,王某只是前来劝架,怕你们两败俱伤。” 彭盈妹词锋咄咄迫人的说道:“既然不想管闲事,那就请王大人让开一步,我们神州三杰跟他们三个人的事还没有了结呢。” 娇躯一挪,莲步轻移,正要闪过去找花三郎一决高下,王立伸手一拦,道:“请看在老夫薄面上,化干戈为玉帛,不论是卜醉侠、包牌仙,彭女侠,或是太师府的这三位教师爷,都是一时瑜亮,人中龙凤,千万别因此伤了和气。这样吧,后日此时,王某愿在此设宴,为大家化解这一场是非,保证皆大欢喜,到时候大家说不定已经变成一家人了。” 醉侠卜常醒道:“恕卜某愚鲁,不知王大人意在何指?” 张敏道:“这还不明白,是王大人爱才惜才,想重用三位,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日后定有享不尽的荣华,受不尽的富贵。” 说了半天,王立是想拉拢自己兄妹,助纣为虐,心里好不恼火,卜常醒与弟妹交换一个眼色,道:“卜某一介武夫,从来也不想入仕为官,王大人的美意恐怕只有心领。” 第380章 脱帽 快刀王立道:“卜兄真是快人快语,相信后日此时,三位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也不会再与教师爷计较那些芝麻小事。咱们后天见!” 手一挥,立与哈山克等人步出了楼外楼。 彭盈妹拔腿欲追,却被i\常醒拦住了,道:“三妹别莽撞,在没有撕破脸以前,咱们还不便跟王立正面冲突。” 包布书道:“大哥之言极是,除非必要,咱们大可不必树这个强敌。” 彭盈妹道:“难不成就此便宜了那三头恶狼?” 卜常醒道:“当然不,错过今天,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彭盈妹道:“如此,后日之宴咱们要不要参加?” 卜常醒道:“宴无好宴,王立这个阉贼,功夫一流,心机也是一流的,无疑他会威胁利诱,软硬兼施,届时如已将三凶的事解决,大可一走了之,否则,到时候再作计较也不迟。” 主意既定,三个人再无异议,也随后出门而去。 人走了,可是,他们在楼外楼的事迹,却透过店家侍者的口传遍整个北京城,当夜晚上,便传到大学士林田甫的耳中。 错过一个南僧,令林田甫引为一大憾事,这一次,他决心不能再错过这神州三杰,于是来到方家,将耳闻之事说出来,道:“方大人,三杰在楼外楼的表现,的确大快人心,知道的人莫不暗中叫好,我们是否应该把握机会,与卜大侠他们碰个头?” 方御史不假思索的道:“据布笠人说,醉侠卜常醒牌仙包布书,与玉面观音彭盈妹,都是赫赫有名的一代奇侠,如能得三杰臂助,定可有一番作为,但不知他们三位下榻何处?” 林田甫道:“这个就不清楚了,问问楼外楼的掌柜,应该不难查明。” 方御史颔首称是,说道:“对,那掌柜的应该知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立刻去。” 披了一件外套,正要出门,司南誉突然从里面跑了出来,说道:“爹,我也要去。” 第四章阉贼如虎狼追杀秃少年 方御史一见是誉儿,急忙回转身来,厉色说道:“誉儿,你不待在地窖里,跑出来作甚?” 誉儿结结巴巴的道:“人家在地窖里已经待了一个多月,既不能去小庙练功,,林玲又跟着南僧走了,也没有人陪我玩,都快闷死了。” “你哥哥不是常陪着你吗?” “别提哥哥了,他只会啃书,根本不会玩。” “快回地窖去,你现在不能出门。” “这是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都可以在外面玩。” “因为有人要谋害你。” “爹,谁想要谋害我?是不是万家栋的爷爷,那个老奸臣?” “嗯!大概差不多,快去,没有爹娘的呼唤,千万不可以再出来” “是,爹!” 嘴里这么应着,但他毕竟是小孩心性,那能完全体会父母的苦心,撅着嘴,慢吞吞的往里走。 真是合该有事,正当此时,哈山克与费无极乍然从正门闯了进来。司南誉大惊,拔腿就跑,却不小心将帽子掉在地上,待他拾帽戴好再跑时,花三郎与张敏已将客厅的后门堵住,无路可走。 这一惊非同小可,方御史急如滚油浇心,故作镇静的道:“你们来干什么?” 逍遥子费无极道:“记得上一次王大人曾交代,二少爷返府之后,请即知会一声,大概方大人是贵人多忘事,我们只好再来叨扰。” 方御史指着誉儿,忍气吞声的道:“誉儿这孩子,今天下午才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向王大人报告,四位请回,明儿一早,下官自会带孩子去见王指挥。” 江湖浪子花三郎的额头上,还可以清楚的看到被花生击伤的痕迹,闻言冷笑道:“方大人,不必费事,咱们查证一件事就走。” 方正道:“你们要查些什么?” 张敏道:“小事,请二爷将帽子脱下来。”方正道:“为何要脱帽?” 费无极脸上的二板长三印痕仍在,嘿嘿冷笑道:“没有什么,只是想看清楚,二少爷是否是我们要找的人。” 林田甫道:“你们到底要找什么人?已经杀了那么多孩子,难道还不够?” 哈山克说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林大人如果有疑问,可以直接去问贵妃娘娘。” 铁血御史方正不禁怒气横生的道:“你不必拿万贵妃来压人,他日恢复早朝,得见皇上,一定要奏请陛下清查此事。” 张敏根本未将方御史放在心上,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的事却必须现在办,请勿拖延时间。” 方御史道:“小犬就在这里,没有人遮住你们的眼。” 花三郎道:“请脱下帽子。” 方御史道:“是否你们要找的人,一看便知,何必要脱帽。” 费无极道:“脱下帽子更清楚,免得认错人,造成冤枉,这是为二少爷好。” 方御史道:“抱歉,要看就这样看,本官不接受胁迫。” 哈山克狗仗人势,那会听他的,道:“那我们只好也说一声抱歉,要自己动手了。” 话落脚起,果真大踏步的朝司南誉径直走过去。 接着,费无极也跨步而进,与哈山克齐肩并步。 那一边,花三郎与张敏也凑上来了,彼此前后呼应。 方夫人与方少俊被堵在门外,急得一颗心快要跳出口腔,紧握的拳头淌出了汗水,却只有干着急的份儿,一点法子也没有。 方御史更急,他心里雪亮,誉儿的头顶上有一块杯口大的地方光滑油亮,毛发不生,更明白他的真正身份,而且方御史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万贞儿父女此次大肆捕杀孩童,十九就是为了誉儿。 可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眼看大难临头,竟然无力施救,当下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阻住哈山克、费无极的去路,道:“站住,你们只是太师府的鹰犬爪牙,并非朝廷命官,无权搜查民宅。” 同一时间,林田甫也冲了出去,挡在张敏、花三郎前面,道:“方御史乃我朝重臣,皇上倚畀甚殷,尔等不得无礼。” 突闻门外响起一阵哈哈大笑,快刀王立跨步而入,身后还跟着一大群锦衣卫,方御史不由心头泛寒,暗暗叫了一声:“苦!” 快刀王立抢在哈山克、费无极的前面,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方大人,我这个小小的锦衣卫指挥,算不算得朝廷命官?有没有权搜查民宅?” 方御史冷哼一声,道:“是命官也得奉旨方能行事。” “下官正是奉旨行事。” “请拿圣旨来。” “下官奉的是密旨,倘有违失,方大人尽可奏请皇上查证。” 在法言法,王立立场严正,方御史无词以对。 快刀王立更加得意,趾高气扬的道:“方大人既然无话可说,下官可要采取行动了,违抗圣旨,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盼两位大人三思!” 提着大刀,越众而前,屋内的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 方御史上前强行拦住,被王立一把推倒在地,司南誉不忍爹爹受辱,大声吼叫道:“脱帽就脱帽,有什么了不起,休得对我爹爹无礼!” 抓住帽沿,当真就要往下脱。 窗外突然有人接着他的话头说道:“小友之言不差,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一顶小小帽子,何须大费周章,脱就脱,怕什么。” 有一个红脸大汉破窗而入,正是醉侠卜常醒。 人影晃动,烛光摇曳,牌仙包布书,与玉面观音彭盈妹也接踵而至。 卜常醒的话是这样说,伸手一拍,一只手掌却压住了司南誉的帽子,反而脱不下来。 神州三杰鼎足而立,正好将张敏等人堵在外面,快刀王立疑云满面的说道:“三位来方家有何事?可是要举行群英大会?” 包布书连忙摇手道:“王大人请勿乱扣帽子,三杰此来纯粹是巧合。” 快刀王立脸孔阴沉沉的道:“巧合?到底是怎么个巧合法?” 彭盈妹道:“我们兄妹三人是跟踪庐州三凶来的,如此而已。” 张敏骂道:“难怪一出太师府,尾巴就好像被人咬上了,原来是你们三块料,真是阴魂不散。” 无意中,这等于替三杰洗清嫌疑,快刀王立扫了林田甫一眼,道:“林大人该不会也是跟踪张管事他们来的吧?” 林田甫冷言冷语的道:“下官只是来串门子,王大人别想歪了。” 快刀王立语带威吓的道:“不是开群英大会就好,马友德、冯子贞的殷鉴不远,盼勿重蹈覆辙。” 方御吏面带冷笑,没有答腔。 王立又道:“二少爷说要脱帽,怎么还不脱?” 司南誉怒道:“本少爷早就要脱了,是你们故意在打岔。” 毫不迟疑,方御史刚叫了一声:“孩子!”还没有来得及阻止,司南誉已经将帽子拿了下来。 帽子下面,好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哪来的秃顶。 花三郎不由的看傻了,道:“他的,真是怪事,刚才这小子俯身捡帽子的时候,好像看到一块杯口大的秃发,怎么不见了。” 卜常醒道:“花三郎,我看你是酒过度,未老先衰,老眼昏花看走了眼。” 第381章 检查 方夫人更加惊奇,她怎么也想不透,誉儿的顶心怎么一下地长出头发来,以为是有神灵庇佑,暗地里,观音菩萨、王母娘娘、玉皇大帝……反正她知道的神仙,差不多都念遍了,感恩的言词更是没完没了。方御史自然不会作如是观,心知必系神州三杰暗施助力,但究竟毛发是如何长出来,他也不甚了了,对快刀王立道:“王大人现在可以看清楚了吧?” 王立死盯着誉儿满头的黑发不放,道:“嗯!是看清楚了。” “可是王大人要找的人?” “似乎不是。” “不是就好,现在夜色已深,诸位该请回了。” 方御史言词逼人,已下了逐客令,没有十足的理由,连王立也不敢轻易招惹他,免得被他抓住把柄,在庙堂之上大发议论,闻言讪讪一笑,转对神州三杰道:“楼外楼之会,三位考虑的怎样了?” 醉侠卜常醒未加思索,便朗声说道:“承王大人厚爱,敢不从命,届时敝兄妹定当准时赴宴,亲聆教益。” 快刀王立没想到仅数个时辰之隔,神州三杰便想通了,一口答应下来,不禁乐陶陶的有点喜不自禁,道:“承三位看得起,王某就此谢过,咱们后会有期。” 环施一礼转身就走,一霎时,所有的鹰犬爪牙便奔走一空。 林田甫、方正这才长长的喘了一口气,一颗虚悬的心总算落下来。 方夫人将誉儿紧紧的搂在怀里,喜极而泣,已是热泪盈眶。 方御史道:“若非三位暗施助力,小儿可能早已没命,请受我方正一拜。” 卜常醒急忙阻止道:“方大人,快别这样,此乃我侠义道中人份内之事,何足挂齿。” 林田甫道:“誉儿的头发是如何长出来的,可否请明示,以启茅塞。” 卜常醒从司南誉的手中取过那顶皮帽来,指着顶心杯口大的一个洞说:“这只是雕虫小技,不值方家一笑,卜某是藉那一拍之势,以内家真力将一块皮毛附着于头皮之上,恰巧皮毛与头发颜色相同,长度相当,群魔又将注意力集中在方少爷的头上,没有发现破帽子,故而轻易蒙混过关。” 醉侠说的轻松,方御史却惊为天人神技,道:“卜大侠怎知小儿头上秃顶?” 包布书笑道:“我们追三凶来到屋外时,正巧二少爷俯身拾帽,无意中看到的。” 林田甫道:“三位在楼外楼大展雄风,戏辱三凶的事,北京城的老百姓莫不拍手称快,下官不明白为何又答应王立的邀宴?” 彭盈妹一本正经的道:“那是我大哥的缓兵之计,试想,在刚才那种情况下,如果我们兄妹一口回绝,免不了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三杰生死事小,时间一久,万一被他们发现方少爷的破帽子,麻烦可就大了。” 方御史语意深长的道:“神州三杰,名满江湖,下官早已听人说过,只惜天各一方,无缘识君,今日得见侠面,冥冥中似有天助,三位此来京都,不知有何要事待理?” 醉侠卜常醒道:“表面上来看,我们兄妹是为寻仇而来,事实上也的确与三凶有点过节,实则是因万贞儿父女太过嚣张,动辙残害忠良,尤其清河镇一战,武林同愤,是想来请教高明,有无除奸报国之路。” 包布书补充说道:“我们本来就决定待三凶事了之后,便来拜访两位大人,今夕神差鬼遣,竟被花三郎他们引来贵府,在时间上来说反而提前了。” 方御史的双目一阵转动,似已有了某种决定,道:“三位侠肝义胆,下官敬佩无已,今有一事相求,尚祈俯允。” 卜常醒见他神色有异,情知事非等闲,忙道:“是什么事?请方大人明示,但凡能力所及,敝兄妹绝无二言。” 方御史指着司南誉道:“想请三位收小儿誉儿为徒。” 神州三杰原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结果只是收一个小徒弟,起先不免心里有点失望。但继而一想,方御史为人义薄云天,应非自私自利之人,再听王立等人的所言所行,觉得司南誉定非普通孩子,方御史此举定有其深意。卜常醒略作沉吟后,随即正容说道:“辱承见重,敢不从命,只是卜某三人德不足以润身,技不足以保命,恐怕有负二少爷的优异资质。” 方御史道:“卜师父过谦了,能拜三位为师,是誉儿前世修来的福份。” 立刻命誉儿当场行了三拜九叩的拜师大礼。 行礼既毕,方御史立又说道:“恕下官失礼,既不准备为三位接风,亦无暇饯行,请带着誉儿连夜离去吧。” 弄得包布书满头雾水的说道:“这么快走?” 方夫人也大表反对,道:“老爷,再怎么快也得让我们娘儿俩再叙一晚,明儿一早再走不迟。” 慨然一叹后,方御史沉声说道:“唉!娘子,我又何尝不想跟孩子多叙叙,然而,王立、张敏他们都是鬼灵精,我是提心他们很快就会发现破绽,去而复返,果不幸而言中,誉儿的这条命可能就保不住了。” 彭盈妹道:“方大人的意思是,王立他们要杀像誉儿这样秃顶的孩子?” 林田甫道:“正是如此,像这样的孩子,已经被他们残杀了很多。” 包布书道:“这是为何,他们凭什么敢如此横行?” 方御史道:“据下官多方打听的结果,万贵妃假设托梦中之事,向皇上诬指一个癞痢头的孩子阴谋篡夺江山。” 卜常醒道:“实际的目的又何在?” 方御史痛心疾首的道:“有的说是万太师父女为了排除异己,有的说是为了捕杀流落民间的皇子,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可能二者兼而有之。不巧小儿亦患有秃顶之疾,可谓危在旦夕,请火速带离此地,以策安全。” “哦!哦!”卜常醒一连惊哦了两声,心中似已明白了二三分,郑重其事的道:“适才之事,的确破绽甚多,王立只要稍用心思,便可省悟过来,事不宜迟,我们兄妹就此告辞。” 拉着司南誉,立与包布书、彭盈妹穿窗而出。 方夫人追至窗边,泪流满面的道:“誉儿,出门在外,要听师父的话。孩子还小,请彭师父多费心。” 司南誉叫了一声:“妈!”以下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彭盈妹道:“请方夫人放心,我们会把誉儿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 只要我们兄妹一息尚存,誉儿的安全绝对不会有问题。” 话落,人已越过后花园的粉墙。 却闻前院有人直着嗓门叫:“方大人!方大人!” 方御史飞步而出,见是王立、张敏等人果然又折转回来,心头不由一震,道:“王大人可是忘了什么东西?” 快刀王立迳直的来到客厅里,道:“没掉东西,倒是忘了一件事。” 方御史故作不懂,也不追问。 ·王立道:“二少爷呢,可否请出来再见一面?” 林田甫道:“刚才你们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费无极道:“刚才一时疏忽没细看,想再检查一下二少爷的头。” 方御史回答道:“对不起,誉儿他不在。” 张敏眼睛瞪得老大,道:“什么?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二少爷他就不在了?到那儿了?假如张某没有记错,方公子好像刚刚才走亲戚回来。” 方夫人灵机一动,信口胡诌道:“上一次是到我娘家去,这一次是跟我妹妹走的。” 花三郎说道:“走亲戚哪里有赶夜路的。” 方夫人道:“舍妹来京玩,是因为,临时有急事,故而连夜出城。” 哈山克道:“令妹住在那儿?” 方夫人道:“很远,在保定府。” 张敏道:“保定府那么宽,总该有个详细地址吧。” 方御史道:“我们根本没去过,谁知道。” 像是审问罪犯,轮番上阵,步步紧迫,费无极道:“那个酒鬼、赌徒、玩蛇的女人又到那里去了?” 林田甫道:“走了,跟诸位只是前后脚之差。” 快刀王立半信半疑,下令搜查,自然找不到司南誉,也不可能揪出神州三杰,却被花三郎找到司南誉的那顶破帽子,指着破洞给王立看,道:“王大人,你瞧,破洞的大小正好遮住秃顶,一定是姓卜的老小子使的鬼,我说嘛,花某怎么可能看走眼。” 取过帽子,王立仔细的端详一番,对方御史道:“方大人,这顶皮帽可是二少爷刚才戴的那一顶?” 方御史断然否认道:“不是。” 王立道:“我倒觉得完全一样。” “这是一顶旧的,那一顶是新的。” “这个洞是怎么来的?” “是被勾破的。” “这么巧,勾一个圆洞?” “可能是本官记错了,那也许是火烧的。” “方大人,是火烧的,应该有烧过的痕迹。” “时间久了,焦痕自然会消退。” “可是,帽子上干干净净,怎么没见灰尘?” “贱内有洁癖,是她经常清理。” 第382章 窝囊 “哦!方大人说谎的本领太差,一个有洁癖的人,不应该将破旧的帽子放在客厅里。” 王立词锋犀利,步步为营,逼得方御史无词以对,也使事情更加明朗,花三郎趋前附耳说道:“王爷,我看司南誉八成是跟神州三杰逃跑了,此时追人要紧,何必跟姓方的泡蘑菇。” 快刀王立亦有此同感,果然不再言语,领着大伙儿立刻退出方家。 就在大街之上,作了一番调度,命属下锦衣卫,去各城查问,看是否有神州三杰与司南誉这样的人出城而去。并说道:“通令各门守军,见到他们四个人,立即逮捕归案,若有人胆敢反抗,可就地正法!” 锦衣卫遍布各地,眼线更是无孔不入,消息传递,异常迅捷,王立返回紫禁城,才休息片刻,已有消息传来,神州三杰带着司南誉,已出正阳门南遁。 王立追问道:“的确是神州三杰与那姓方的小儿?” 回报的锦衣卫道:“神州三杰各有特征,不难辨认,南门守军曾亲眼见他们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出城而去。” “这是多久的事?” “大约半个时辰前后。” 快刀王立精神一振,提着大刀就往门外冲,差点跟从门外进来的张敏撞了个满怀。 二人一阵错愕后,王立道:“如何?咱们那位主子怎么说?” 张敏摆下一副苦瓜脸,道:“别提了,娘娘发了火,我第一个挨刮,骂咱们办事不力,连一个黄口小儿也捉不住。” “都是神州三杰从中捣鬼,这也不能全怪咱们。” “小弟也是这样说,并在娘娘面前夸下海口,一定要将司南誉捉回来。” “这不难办,目前神州三杰的行踪业已查明,他们是从正阳门逃走的。” “这我知道,娘娘也得到消息,特命小弟代为传达两件事。” “娘娘有何旨意?” “命令王大人,立刻将秘密集训中的十二刀客、三十六侦缉手全部投入捕杀行动。” 十二刀客,三十六侦缉手,是万贵妃最得意的一张王牌,由她的亲信在大内高手中亲自挑选,或收买江湖上的亡命之徒组成,交王立秘密训练,准备执行特殊任务。对这些人的本事,王立知之甚详,现在万贵儿居然要一下干全部投入,不禁使他大大地吃了一惊,道:“神州三杰固然扎手,凭王某手中宝刀,不见得对付不了,用得着这么多人?” 张敏肃容满面的道:“娘娘面谕,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宁可错杀百个,不得放走一人。” “娘娘还有何旨意?” “有,这一次的行动由万大人统一指挥。” “那个万大人?” “就是娘娘的兄长万大才万大人。” “哦,是他,咱们是在此待命,还是前去太师府会合?” “为免过于招摇,命咱们先到城外,再行会合,太师府那边已有专人通知。” “好,这事就这么办,张兄弟请在此少待,老夫这就去调集人手,谅他神州三杰就算肋生双翅,也休想逃出王某的手掌心。” 快刀王立是一等的武林高手,也是一流的将才,何消顿饭工夫,便将十二刀客,三十六侦缉手,以及辖下锦衣卫调集齐备,整装而发。 来到南门外,万大才与庐州三凶早已候在那儿,王立趋前为礼,恭恭敬敬的说道:“万大人,王立率众报道,请大人示下。” 万大才从小就是一个花花大少,文无法治事,武难以克敌,凭着父姐的关系,在朝里弄了一个闲差事干,成天花天酒地。闻言自我解嘲的笑笑,拍着王立的肩膀道:“王大人,我吃几碗饭你又不是不清楚,表面上由我指挥,实际上你看着办吧,我乐得清闲。” 这种事王立已习以为常,不再多言,立命三十六名侦缉手以扇形队形前导,十二刀客居中,锦衣卫稍后,自己与万大才、庐州三凶殿后,向南放步挺进。 三十六侦缉手都是追踪的好手,具备各种识别敌踪的本领,有一对夜猫子似的眼睛,有一双猿猴似的腿,敏捷迅速,神鬼莫测,任何人只要被他们钉上,很难有漏网的机会。 一口气追出去百十来里,天将晓时,前面数里处“嗖!” 的一声,有一支响箭冲天而起,箭簇之上还闪闪发光,好似鬼火。 万大才的轻功自然不能与王立等人相提并论,这一阵赶下来,已经是气喘如牛,听到响箭,连忙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快刀王立道:“是响箭,侦缉手供连络用的。” 万大才道:“那闪闪发光的鬼火又是什么?” 张敏道:“回大人的话,箭头上涂以磷粉,晚上就会发光。” 万大才茅塞洞开的道:“这样说来,发出响箭,就是表示已有发现?” 快刀王立道:“应该是这样,没有发现他们不敢乱放响箭。” 脚下陡地加快,来至前面一看,只见已有四名刀客赶到现场,一棵大树之上捆着一名锦衣卫,口里塞着四张天九牌,人还活着,就是不能说话。 王立取出他口中的天九牌,道:“我令你在京城盯神州三侠的梢,你却跑来这里干什么?” 被缚的锦衣卫在同伙的协助下松了缚,答道:“大人,属下就是盯他们的梢来到此地的。” “混帐,发现他们开溜,为何不及时禀报?” “他们速度太快,好像奔丧一样,属下根本没有机会。” “哼,没有杀掉你算你走运。” “依属下看并非走运,而是想借属下的口,传几句话给王爷。” 万大才、王立相视一惊,张敏道:“老赵,神州三杰说什么?” 锦衣卫老赵道:“卜常醒说,很抱歉无法赴王大人楼外楼之宴,同一时间愿在保定府‘醉仙楼’与大人把酒言欢。” 快刀王立的眸子陡地一亮,道:“他们往那里去了?” 锦衣卫老赵指着往保定的岔路道:“前面是一条三岔路,一往保定,一去山东,一步走错很可能就要错失逮回司南誉的机会,兹事体大,请万大人作主。” 万大才沉吟一下,道:“天下事虚虚实实,实实虚虚,难有定轨,为两全计,兵分二路如何?” 快刀王立道:“兵分必弱,兵家大忌,况且神州三杰绝非庸手,怕的是两头落空。” 花三郎是个鬼灵精,足智多谋,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他们用的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必然绕道向东。” 快刀王立猛地一击掌,道:“着,花兄此言极是,老夫亦有此同感,咱们往东去。” 锦衣卫老赵道:“可是,卜常醒正经八百的,诚诚恳恳,不像是骗人。” 快刀王立一巴掌打过去,怒冲冲的斥责道:“见你的大头鬼,滚回去卷铺盖吧,锦衣卫里没有你这样的脓包。” 发出讯号,通知十二刀客,三十六侦缉手,原地左转向东而去。 神州三杰的确是往东边去的,尽管使出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依然不敢掉以轻心,不曾投宿住店,亦不曾吃饭打尖,三餐完全以干粮充饥,二日二夜一路奔跑下来,早已进入山东境内。 紧张的心弦这才稍稍放松一些,在一个偏僻的山村里,找了一家小店,好好的吃了一顿晚饭,要了两间上房,准备在此过夜。 司南誉出身官宦之家,几时吃过这种苦,虽然一多半的时间系由三位师父轮流背负,依然疲累不甚,甫一上床,便呼呼入睡了。 醉侠卜常醒见包布书的脸色怪怪的,道:“二弟,这两天你好像不对劲,是不是那里不舒服?” 牌仙包布书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没有,只是心里觉得好窝囊?” 玉面观音彭盈妹道:“窝囊?窝囊什么!” 包布书振振有词的道:“咱们千里迢迢的赶到北京,是为了找三凶算帐,在楼外楼时何等风光,曾几何时,一夜之间却突然变成丧家之犬,没命似的逃,这还不够窝囊?” 醉侠卜常醒拍一下包布书肩膀,道:“二弟,愚兄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是在怀疑我们是否值得为方御史受这么大的屈辱?” 包布书并不否认,一本正经的道:“方御史为官清正,敢言直谏,是有名的铁血御史,这个做小弟的当然知道,但也似乎不该为了一己之私拴住三个人,断了咱们的除奸报国之路。” 彭盈妹有不同的意见,道:“二哥,你可能错了,依小妹看,方御史此举必有深意,誉儿这孩子一定大有来历。” 卜常醒欣然点头道:“愚兄亦有此同感,方御吏虽未明言,但察言观色,当可思过半矣,再看万贞儿大张旗鼓的架势,誉儿应非御史亲生,这就是愚兄为何答应收誉儿为徒,千里亡命的原因。” 这些道理包布书当然也懂得,只是一向挺着胸脯走路的他,实在咽不下这口窝囊气,一时想不开,钻到牛角尖里去,闻言脸色一整,说道:“难道……誉儿真的是——?” 、 第383章 侦缉 话至此,三人突然齐声一喝:“什么人?” 卜常醒破窗,包布书夺门,二人闪电纵出,彭盈妹则守在床边,未敢轻离。 二侠眼见屋顶之上泻落一条黑影,不管三七二十一,劈面各击一掌,人也跟着堵上去,身手敏捷,威力无边。 来人身手绝佳,双掌齐出,分拒二人,硬将卜包耆的千斤掌力接下来,道:“两位快请住手,老夫是专程来奉告誉儿的身世的。” 此人头戴斗笠;周边还围了一圈黑布,耳目莫辨,卜常醒已了然于胸,抱拳说道:“阁下大概就是誉儿所说的启蒙之人布笠人了?” 布笠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扬目望着熟睡中的司南誉。 彭盈妹迎出来道:“布笠人,你真的知道誉儿的身世?” 布笠人道:“当然,是方御史怕三位心存疑虑,更为了确保誉儿的安全,特命老夫前来说明。” 包布书迫不及待的道:“誉儿莫非真的是皇子?” 布笠人环视一周,见四下无人,这才小声说道:“没有错,誉儿系纪宫人所生,由假面人偷抱出宫,辗转寄养在方家的。” 卜常醒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道:“誉儿自己知不知道?” “不知道,往后三位仍然将他当成方家的人好了,将来长大成人,时机成熟后,方大人自会说明一切,在此之前,务请守口如瓶,以免节外生枝。” 卜常醒频频颔首应命,道:“请恕卜某眼拙,可否请教阁下是那位大宗师?” 布笠人笑道:“不敢,卜兄抬举了,老夫另有难言之隐,眼前还不便以真面目示人。” 包布书道:“以阁下的功力修为,无疑在我们兄妹之上,且有启蒙之实,何不收归门下,亲自调教?” 布笠人仰首一叹道:“理由相同,情非得已,尚祈三位海涵。” 彭盈妹道:“小妹发现,誉儿这孩子禀赋极佳,且已有相当的内功基础,今后不知当如何调教,请示一言。” 布笠人道:“誉儿的确天赋异禀,乃练武的上驷之材,修习内家吐纳之术已有四年以上,以后除应在内功修为上继续痛下苦功外,宜开始传授拳掌刀剑之技,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唯一令老夫提心的还是安全问题。” 醉侠卜常醒道:“此处距京城已远,还会有问题?” 布笠人道:“事实上快刀王立已率众追来了,距此尚不足半天的路程。” 包布书大吃一惊,道:“这么快,看来我们的暗渡陈仓之计是白玩了。这样也好,干脆将姓王的解决掉,一了百了,免得他再阴魂不散,死缠活缠。” 布笠人道:“请别低估了王立的实力,庐州三凶不算,他还带来了十二刀客、三十六侦缉手,就是南僧、北毒、东丐、西仙也不见得能稳操胜算。” 彭盈妹道:“依阁下高见,咱们兄妹该如何?” 布笠人道:“火速离此,找一个荒僻无人之地隐居下来,须知皇子安全第一,切不可逞一时之勇。” 勇字尚未出口时,蓦见不远处一座小山之上冒出一团火光,布笠人惶声说道:“糟了,侦缉手已经发现咱们。” 卜卜常醒莫名所以道:“这火光是侦缉手传递消息的讯号?” 布笠人道:“烽火,响箭都是他们惯用的讯号,烽火一起,就表示发现敌踪,万贞儿的鹰犬很快就会围拢上来,快,咱们必须马上离开。” 情急事危,有如火烧屁股,彭盈妹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抱起熟睡中的司南誉,跟着大家奔离客栈,来到大街上。侦缉手动作好快,已有一人出现在街头,包布书二话没说,打出两张天九牌。 包布书的铁牌暗器,名震江湖,侦缉手一点也不敢大意,猛一矮身,天九牌擦顶而过,打落了一顶绣有“十三” 字样的帽子。 身形一闪,人去如烟,布笠人动作更快,十三号侦缉手还没有摸清楚他的方位,布笠人已一掌贯顶而下。 噗!噗!两响,包布书的第二波天九牌亦适时打到,插入他的左右胁骨中,当场倒地了帐,魂归离恨天。 可是,在他临气绝前的一刹那,却及时发出一支响箭。 响箭尖锐的声音划破夜空,碧绿色的磷火升起有十余丈高,布笠人睹状大惊,以最快的速度,取回四张天九牌,交给包布书,道:“以后最好别留下任何线索,刀客马上就到,咱们从街尾走。” 包布书收起天九牌,暗道一声:“惭愧!”大家发足直往街尾奔,猛抬头,街尾已黑忽忽的站定一个人。 此人身材高大,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宽厚胸膛上有一个刺青字:“五”,背上背着两把大刀,当街而立,像一座山,如一只虎。 布笠人作了一个手势,叫大家的步子缓下来,小声说道:“这就是万贞儿秘密训练的刀客丫又叫死士,他们的信条是:不是成功便是成仁!换句话说,杀不了刀客就休想摆脱他。” 醉侠卜常醒道:“这个卜某理得,这条猪交给老夫了?” 身形一长,弹飞而起,人尚未到,刚猛的掌风已自卷起一股狂涛,狂涛之外,刀光映月,五号刀客已抡起双刀,撒下一道白茫茫的刀幕,封住去路。 卜常醒大怒,硬冲硬撞,刀客强封强拦,就在大街之上,大打出手。 刀光掌影,快攻猛打,霎时便交手三十合,卜常醒是占了上风,但凭他的身份地位,没能制伏这无名刀客,却引为奇耻大辱,从而也是更加坚信布笠人所言非虚。 一念及此,轻敌之心顿敛,立将功力叫足十成十,全力拚搏。事情急如燃眉,多拖延一份,就增加一分危险,布笠人哪还顾得下江湖规矩,招招手,与包布书齐步纵出。 卜常醒掌若烙铁,疾取中盘胸膛,刀客回刀横斩,欲断他右臂,却被包布书的铁锏架住,另一把刀也为布笠人封死,一掌击实,骨碎肉裂,留下一个三寸深的手印。 彭盈妹道:“死的好,这下十二刀客变成十一刀客了,三十六侦缉手也剩下三十五个了。” 布笠人道:“彭女侠,这些刀客,侦缉手只有号码,不用名姓,而且还有充足的预备手,死一个补一个,死一对补一双,杀也杀不完,死也死不光。” 对刀客的本事,卜事醒是领教过了,的确不含糊,道:“这样看起来,想除掉万贞儿父女确非易事,摆在眼前将是一条漫长而艰辛的路。” 布笠人道:“所以方御史才决定采取守势,广结善缘,将希望放在将来,请三位护着誉儿,即刻上路,十日期间,千里之内,绝不可稍作停留。路线尤宜煞费心思,声东击西,故布疑阵,皆不失为可用之计。任重而道远,勿争一日之短长,勿负御史大人重托。” 包布书深为布笠人的凛然言词感动,神情激动的说:“请回报方大人,从此刻起,我们兄妹愿作丧家之犬,埋名隐姓,浪迹天涯,只要神州三杰一息尚存,誉儿就不会有事。” 经过那一阵激烈的打斗,司南誉已惊惶,一见布笠人喜不自胜道:“布笠人,这是什么地方,好黑啊,快带我回去,我要找我娘。” 一跃下地,扑向布笠人,抱着他的手不放。 布笠人轻抚着他的头,好言安慰道:“誉儿,万家栋要打你,大奸臣要杀你,现在还不能回去,快跟着三位师父去吧,将来长大成人,学得一身好本事,再回来打万家栋,杀大奸臣。” 司南誉毕竟还是一个孩子,离京之后,艰辛备尝,思母心切,硬是嚷着要回家,经大伙儿说好说歹的一番劝勉,这才回心转意。 十三号侦缉手,五号刀客虽死,但消息已经传出去,其余的刀客、侦缉手,以及万大才率领的大队人马却随时随地有出现的可能,事情仍然十万火急,大家互道珍重,随即分手。 又是一路狂奔,急急如漏网之鱼,丧家之犬,餐风固不待言,连宿露都不可能,其艰难困苦之处,较前数日犹有过之。 走的都是荒山野地,单挑人迹罕至之处,有时连干粮都买不到,必须以野果溪水充饥。 为了要躲避可怕的侦缉手,有时又必须走曲线,拐弯路,甚至故布疑阵,九转十八弯的走下来,更加艰困坎坷,疲惫不堪。 所幸,没再见到厉害的侦缉手。 没再遇上可怕的十二刀客死士。 快刀王立的大队人马也始终未曾正面遭遇。 终于,平安的度过了十天。 由山东折转直隶,渡黄河,到达河南,算算距离,当亦在千里之外。 大家总算可以喘一口气了,在一处小镇饱餐一顿后,包布书道:“大哥,王立那个老小子,此刻不知在什么地方,可能正在吹胡子,瞪眼睛,为找不到咱们而发愁,咱们大可在这儿好好歇上几天,再定行止。” 醉侠卜常醒却大不以为然,郑重其事的道:“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即刻入山露宿。” 第384章 周旋 好不容易吃一顿饱饭,歇一下脚,司南誉一听说又要走,马上愁眉苦脸的道:“大师父——” 仅仅叫了一声“大师父”,以下的话就被卜常醒打断了,道:“誉儿,你是读书人,孟老夫子说的劳其筋骨,苦其心志的话,你应该十分了解,别说孩子话,熬不过黑夜,怎么到得了天明。” 买了一些干粮,这三大一小又匆匆进入山区,天黑之前,幸运的找到一座破旧的神庙歇下来。 人真是最奇怪的动物,天天食肉,不知肉之甘美,十天不曾好好睡过,躺在石头地上,感觉比睡龙床还舒服。神州三杰临深履薄,轮流守夜,直至日上三竿,始全部睡足醒转。 伸了一个懒腰,彭盈妹道:“大哥,旬日奔波,应已摆脱阉贼掌握,我们是否应该为未来的去处有所决定,以便安定下来好好调教誉儿这孩子。” 醉侠卜常醒道:“这些愚兄昨夜已想过,最安全的去处最好是远走边荒,但眼前盘缠将尽,却更为迫切。” 卜常醒道:“咱们既不会偷,也不能抢,只有潜回庐州老家,筹足了银子再走。” 包布书、彭盈妹一齐称善,正要离开山神庙,庙门口人影闪动,万大才与快刀王立已并肩走进来。 张敏、庐州三凶紧随在后,一大群锦衣卫左拥右护。 三十六侦缉手站满所有的围墙,十二刀客一个个手握双刀目射凶芒,已越墙而入,将山神庙团团围住。 山神庙乃依山而建,现在被三面包围,简直蚊蚋不入,滴水不漏,包布书打了一冷颤,说道:“你们来的好快!” 快刀王立行至相距丈许之处才停下来,道:“不快!你们的行踪早在昨晚入山之初,就已被侦缉手掌握,只不过老夫为了调集人手,以便好好的招待你们,到现在才入庙罢了。” 卜常醒命彭盈妹小心护住司南誉,沉声说道:“王大人,你一路紧迫到底意欲何为?” 快刀王立哈哈一笑道:“你这是明知故问,只要将姓方的小儿交出来就没事了,如三位愿意入仕为官,相信老太爷一定会重用。” 万大才说的更露骨:“老太师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种机会别人打着灯笼找不到,可别把到手的荣华富贵往门外推。” 彭盈妹听得刺耳,寒脸说道:“你是什么东西?” 万大才挺着胸脯说:“本官万大才,老太师正是家父,万贵妃是家姐,新上任的庐州知府万大智是我堂兄——” 以下的话被彭盈妹愤怒的吼声淹没了:“闭上你的嘴,你们万家一门奸恶,没有一个好东西,神州三杰即使沦为乞儿,饿死路旁,也不会吃你们万家的饭。” 万大才勃然大怒道:“彭盈妹,你别给脸不要,单选死路走,埋骨荒山,岂不虚度一生。” 为了万大智,彭盈妹含恨十五年,一见到万家的人就有气,怒不可当的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神州三杰可不是吓大的,你少来这一套。” 快刀王立望了卜常醒一眼,道:“三位是否投效老太师,暂且别谈,关于司南誉的事卜大侠怎么说?” 匆忙离家,司南誉忘了戴帽子,那块皮毛又早已不知去向,杯口大的秃发处大家有目共睹,此刻想再遮掩已来不及,卜常醒只好硬着头皮说:“什么怎么样?” “将司南誉交出来。” “你凭什么要带走司南誉?” “因为他是钦命要犯?” “这么小的孩子会犯法?” “罪证就在他的头顶上。” “天下秃顶的孩子多的是,王大人别滥杀无辜。” “宁可错杀一万,绝不放走一人,这是圣上的旨意。” “我看是万贞儿父女的私意,皇上不可能如此残暴。” “信不信由你,卜常醒,犯不着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断送了你们兄妹自己的大好前程。” “王大人,你听清楚,誉儿现在可不是不相干的人。” “他是你们的什么人?” “是老夫兄妹新收的徒弟。” 太监张敏的三角眼,从神州三杰的脸上一扫而过,阴阳怪气的说道:“你们这岂不是引火自焚,放着现成的荣华富贵不要,偏偏将祸害往自己身上兜。” 包布书眼一瞪,道:“老子高兴!” 花三郎冷笑一声,道:“高兴的代价太贵,很可能会赔上三条命。” “放屁,老子先宰了你!” 包布书好暴燥的脾气,手一扬,打出三张天九牌。 花三郎吓一跳,闪身避开,后面的锦衣卫却来不及躲,惨嗥声中,一死二伤。 死了一个人,快刀王立似乎无动于衷,连头也没有回一下,双眸直瞪瞪的死盯卜常醒说道:“你还没有回答王某人的话。” 醉侠卜常醒道:“假如老夫说个不呢?” “命丧野庙,魂归九幽!” “好,你可以动手了,卜常醒愿敬领高招。” “一念之差,阴阳两隔,你不多考虑考虑?” “既有师徒之名,自当情同父子,卜某不会将自己的徒儿往虎口里送。” “卜常醒,五号刀客的功力你已经领教过了,如果十二死士一齐上,你自信可以支持多少招?” “哼!多少都一样,大不了一死以全义。” “人死不能复生,盼再三思。” “九思也是同一个答案,神州三杰即使粉身碎骨,也要与你等周旋到底!” 给二弟使个眼色,叫包布书与自己采取同一行动,杀出一条血路来,好让彭盈妹带着司南誉突围而出,当下一声狮子吼,一个用掌,一使锏,照准王立、张敏、庐州三凶立身之处攻上去。 万大才站在一旁发号施令道:“给我杀!” 哈山克、费无极如响斯应,首先电纵而出,从左侧包抄,花三郎、张敏从右侧攻来,王立的大刀划下一道银弧,道:“想死王某就成全你们!” 刀快如风迎面砍,甫与包布书的铁锏一接触,卜常醒昆仲猛地一个大回旋,舍正面不攻,扑向侧面,而且一出手就是杀手狠招,掌风呼啸,锏影如山,端的猛锐凌厉,石破天惊,神州三侠确非浪得虚名。 二人声东击西,攻王、张是虚,攻刀客锦衣卫是实,一阵猛打猛攻,对方阵脚已呈不稳,可恨刀客却寸土不让宁死不退。 “杀!” “杀!” 同样的一个字,同时出自卜常醒、包布书之口,二人心意相通,全力拚搏,当!铁锏将双刀架住,包布书曲膝一捣,正中下腹,刀客马上瘫下去,接着锏顶开花,天九牌如箭激射,又连伤数名锦衣卫。 与此同时,另一名刀客也在卜常醒掌下重创而倒,锦衣卫东倒西歪,已被杀出一条血路。 可是,一丝喜悦的念头甫自脑际掠过,彭盈妹、司南誉才冲出去二三步,更多的刀客,更多的锦衣卫已如潮水般涌来,将缺口完全堵死。 不仅如此,包围圈一下子缩小许多,将四人逼到正殿的门口。 万大才大呼小叫的道:“识时务者是俊杰,只要交出这个小杂种,万家的大门依然是敞开的。” 包布书破口大骂道:“你放屁!” 一张天九牌破风而出,万大才一侧身,砰!的一声,躲过脑袋,却躲不过肩膀,右肩头当场开了一朵巴掌大的血花,吓得万大才叫了一声:“我的妈呀!”躲到大伙儿后面去。 快刀王立越众而前,朗声说道:“你们已是笼中之鸟,瓮中之鳖,再作困兽之,斗就未免太不识相了,万大人宽宏大量,万家的门现在还没有关。” 张敏、哈山克、费无极、花三郎等人也在一旁摇旗呐喊,竭尽威胁利诱之能事。 卜常醒却充耳无闻,对彭盈妹道:“三妹,到里面去瞧瞧,如有出路就带着誉儿逃走。” 彭盈妹心里一酸,拉着司南誉往里走,卜常醒操起了门口的一只大香炉,当门而立,慷慨激昂的道:“不怕死的你们直管上,香炉底下无完尸!” 在楼外楼,庐州三杰早已见识过大香炉的威力,此刻一夫当关,更是威风八面,硬冲硬闯,必然伤亡惨重,一时半刻之间王立真还想不出一个破敌之计。 大法师哈山克忽然说道:“咱们上房去。” 大红袈裟猛一抖,第一个登上屋顶去,逍遥子费无极。 江湖浪子花三郎接踵而上,三个人掀开瓦片,猛往地上扔,刹那间掀空一大片,只要再拆掉栈板,山神庙就会开天窗。 快刀王立喜形于色,自不必急于强攻,卜常醒、包布书却暗暗叫苦不迭,心知在劫难逃,今天这个劫难恐怕已是无可避免。 自己兄妹的死生固微不足道,皇子若因而惨遭不幸,何以对方御史、布笠人? 屋漏偏遇连夜雨,船破巧遇挡头风,彭盈妹过来说道:“大哥,这庙乃依山而建,后墙就是山壁,连神龛都是穿凿而成,根本无路可通,两侧虽为土墙,但外有强敌,依然是死路一条。” 快刀王立声若洪钟似的道:“不错,是死路一条,想活命只有竖白旗。” 第385章 负担 司南誉乍然挣脱了彭盈妹的手,一面向外奔跑,一面大声地说道:“要杀你们就杀我一个人好了,可别难为我的三位师父。” 王立睹状大喜,伸手就去抓人,卜常醒情急之下,掷出大香炉,猛砸王立,在包布书拉回司南誉的同时,王立也将那只大香炉接住了。 “找死!” 王立挟怒出手,大香炉带起一片狂飙,疾取司南誉的后脑勺,彭盈妹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大香炉笔直的朝侧后墙飞去。 香炉太重,王立的推力又大,但闻“轰轰隆隆”一声响,后墙被砸一个大窟窿,香炉穿壁而出。 此乃理所当然的事,不足为奇,奇的是一转眼间,又是一声“轰轰隆隆”,那只大香炉居然又撞破一个洞飞回来了,路线也完全一样,目标就对准快刀王立。 王立吓一跳,慌忙伸手去接,却被强猛的力道推后四五步。 万大才如坠五里雾中,道:“莫非有鬼?” 大窟窿里有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说道:“好小子,敢咒我老人家死!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应声走出一个身穿破衣,白发蓬乱,手提竹杖,肩背葫芦,睡眼惺忪的糟老头来。 “是东丐!” “是金帮主!” “是金八爷!” 你一言,我一语,大家齐声惊呼,敬畏之情溢于言表。 东丐名头太大,全场鸦雀无声,哈山克、费无极、花三郎不敢再拆屋顶,偷偷溜下来。 金八爷揉一揉睡眼,拖着鞋,叭哒叭哒的走到门口,道:“刚才是那一个不长眼的小子乱扔香炉?” 司南誉伸手一指王立,道:“是他,香炉在他手上呢。” 东丐金八瞄了他一眼,慢慢的道:“原来是你呀!王大人,你好像升官了,大概又杀了不少人吧?” 快刀王立放下香炉,恭谨有礼有道:“不敢,晚辈王立问候金前辈。” 东丐金八拍打一下漏酒的葫芦,道:“问候倒不必,眼前的这笔账应该先算一算。” “算账!算什么账?” “打坏了我老人家的酒葫芦,至少损失十斤好酒。” “哦!这是小事,改天晚辈赔八爷百斤。” “绿芙蓉” “‘绿芙蓉’只有‘芙蓉谷’才有,别无分号,西仙王立可惹不起。” “然而,我老人家损失的正是‘绿芙蓉’,还是不久前潜入芙蓉谷偷来的,你怎么赔?” “皇上亦嗜酒,大内有御酿‘女儿红’,如何?” “好吧,改天你搬十大坛出来,就马马虎虎算了。” 司南誉就站在东丐旁边,金八爷摸摸他的头,道:“小孩子家看甚么热闹,那个大窟窿里有半只被砸烂的烧鸡,就赏给你了。” 卜常醒闻言如梦初醒,给包布书、彭盈妹使一个眼色,拉着司南誉就走。 快刀王立见状大急,提着大刀就要率众闯入,却被东丐拦住了,道:“王大人,咱们的账没有算完。” “还有什么账?” “我老人家有一只烧鸡,被人砸得稀烂,剩下来的还不到半只。” “这简单,赶明儿赔八爷十桌酒该够了吧?” “够了,只要不亏本就成。” 这时,神州三杰已带着司南誉钻进那个香炉洞,发现原来是一个天然生成的山洞,洞内铺着一堆零乱不堪的干草,果然有一只被砸成肉泥的烧鸡。 洞穴深处有一通道,足可容一人出入行走。卜常醒不遑多想,也无暇偷听金八爷的胡诌八扯,立与二弟三妹,护着司南誉,向那个不知通往何处的通道行去。 耳畔又传来东丐金八的声音:“鸡、酒的账算好了,下面的账就难算了。” 快刀王立吹须瞪眼的道:“八爷,你还有账?” “我老人家正在睡大觉,而且还正在做着好梦,觉好补,梦却难圆,你如何赔我?” 这简直是找碴儿嘛,明摆着是故意为神州三杰制造逃走的机会,万大才怒气冲天的道:“姓金的,你别倚老卖老,十二刀客、三十六侦缉手,再加上太师府的三位教师爷,管保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以下的话神州三杰就听不到了,隐隐约约似有打斗之声传来。 山洞很长,弯弯曲曲的行出百十余丈之后,始重见天日,原来已到了山的另一边。 强敌就在那边,随时都有追来的可能,大家一刻也不敢多停留,顺着山谷飞奔而去。 为了不辜负方御史、布笠人的重托,为了皇子的安全,更为了日后除奸报国的大事,神州三杰只好忍辱负重,再度迈开逃亡的脚步。 又是一连串的艰辛岁月,又是一连串捉迷藏式的惊险历程。虽曾被侦缉手撞见,所幸应变及时,烽火,响箭未发前便将人毙在当场,灭迹毁尸,亦曾发现刀客的魅影,经巧施妙计,卒未正面相逢。 半月之后,神州三杰终于无声无息的回到自己的家乡庐州。 玉面观音彭盈妹住在乡下,又是顺路,他们决定先到彭家去,当大家摸黑来到彭家大院时,却发现彭家已是人去屋空。 彭盈妹不禁心头一震,暗想:“难道爸妈他们遭了意外?” 不祥的念头在脑袋里直转,她很快想到,新上任的庐州知府是万家的人,如果说万大智得到他叔姐的指示,对她的家人采取报复,这个可能性是绝对存在的。 遍寻屋内,并无陈尸,有翻箱倒柜的痕迹,一些贵重的细软也不见了,事情透着古怪,大家百思不解。 彭家系独门独院,并无近邻,又不便去挨家挨户的问,三个人琢磨一下,觉得不管彭家发生何事,包家一定有所耳闻,只要到包家一问,当可了然于胸。 包家住北关,四合院,大房子,大家不敢敲门,越屋而下,糟!黑忽忽的,空荡荡的,同样不见一个人。 牌仙包布书急得直跳脚,道:“这是怎么搞的,假如真是姓万的对彭包二家有所不利,咱们就砸烂庐州府。” 醉侠1、常醒轻声说道:“二弟,别说气话,是官兵不该翻箱倒柜,是强盗应该有争斗迹象!两个都似乎不太像,说不定另有隐情。” 彭盈妹叹道:“大哥,先别谈家人们的死生下落,眼前弄不到盘缠咱们就无法远走他乡,如何安稳无虑的调教誉儿这孩子?” 卜常醒道:“无防,盘缠费用,由大哥一人负责,卜家虽非富户,四个人十年八年的生活还负担得起。” 十三岁的孩子已经懂事,离京之后历经艰险,懂得更多,眼见三位师父为自己受尽屈辱,吃尽苦头,实在于心不忍,这时大人大样的说道:“请别再为徒儿受苦受难了,誉儿这就去庐州府,干脆让他们捉住算了,免得再连累三位师父。” 卜常醒闻言大为不悦,脸一沉,板起面孔责怪道:“胡说,你爹将你交给师父,是希望你能学一身万人莫敌的功夫,做一番顶天立地的事业,现在可好,吃了一点苦,受了一点罪,就要打退堂鼓,还能成甚么气候,对得起你爹娘吗?对得起布笠人吗?对得起我们三位师傅吗?你可曾知道,师父为你,已经很久滴酒不沾了。” 彭盈妹一见大哥发了火,忙将司南誉拉到自己身边来,道:“大哥,誉儿这孩子也是一番好意,不忍见咱们继续亡命,再受屈辱,你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其实,卜常醒何曾生气,他是有意借题发挥,因为他发觉誉儿性情刚烈,重义轻生,深恐有一天他不忍再连累自己兄妹三人,真的不告而别,甚至自投罗网,以图一了百了,那还了得。因此故意给他一个当头棒喝,坚其心志,从而为日后练功的苦日子作好心理准备。 这一着果然奏效,司南誉忙不迭的跪倒在地,泪流满面的道:“请你老人家息怒,徒儿以后再也不敢胡思乱想,惹你老人家生气了。” 包布书将司南誉拉起来,装腔作态的道:“听话就好了,以后再胡说八道,小心二师父打你的屁股。” 彭盈妹望望天色,道:“大哥家住城里,知府衙门就在附近不远,我们就这样贸然前去,是否妥当?” 卜常醒道:“这个愚兄也想到了,咱们化个装再入城。” 大家一齐入内,出来时包布书、彭盈际已经变成一对老态龙钟的老夫妇,司南誉扮作土里土气的乡下孩子,卜常醒则是一身车把式的打扮,面黑如炭。 就这样,这几个冒牌的夫妇,主仆、祖孙,驾着一辆马车,堂而皇之的驶进庐州城。 车抵家门附近时,远远就看到,卜家的大门半开半掩,卜常醒缓缓驶近,发现有一个人鬼头鬼脑的正在门口外张望。 卜常醒懔然一惊,过门而不入,将车驶进一个废弃不用的染坊。 包布书道:“怎么了,刚才的那个人不是大哥家的?” 卜常醒忧心忡忡的道:“不是,愚兄怀疑我们卜家也出事了。” 意外一波接着一波,彭盈妹忧心如焚的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卜常醒道:“你们先在此歇着,我过去瞧瞧再说。” 也不管他们是否同意,身形一长,人去如烟,抽冷子窜上屋旁一棵合围大树。 第386章 案情 居高临下,又是自己的家,景象一目了然,只见花架下荷池旁,回廊上,阁楼边,处处皆埋伏着有人,鬼影憧憧,草木皆兵。 房里的灯火却是亮着的,偶而还会有人出入。 卜常醒注目良久,未敢妄动,返回原处后道:“事情不妙,寒舍已在庐州官兵的控制之下。” 包布书一怔,问道:“万大智想干什么?” 卜常醒道:“显而易见,姓万的已得到老贼的指示,布下天罗地网,欲将咱们兄妹一网打尽。” 彭盈妹道:“这样看起来,包、彭两家的变故也是万大智的杰作!” “应该设错,他们大概是想将咱们集中到此地来,方便行事!” “大嫂跟孩子们,他们还在家?” “在,都在,连家父母在内,都还是好好的,这是他们的饵,眼前还不会有危险,再说筹不到银子,咱们也动弹不了。” 这的确是一个大问题,文钱难倒英雄汉,无钱寸步难行。凭庐州府的官兵衙役,当然不会放在神州三杰的眼内,怎奈投鼠忌器,一旦打起来,免不了会累及家人。 包布书擂一下车板,咬着牙说:“可恨!可恨!万家实在太可恨了,有朝一日,非要将万家的人杀个鸡犬不留!” 骂归骂,恨归恨,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大伙儿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一点主意也没有。 忽然,卜常醒拍一下大腿,道:“有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就这么办!” 这话没头没脑,弄得彭盈妹满头雾水,道:“大哥,是什么神机妙算?” 卜常醒将二人叫过来,附耳说了几句话,彭盈妹不停的称善叫好,包布书道:“我陪大哥一块儿去。” 醉侠卜常醒摇摇手,道:“我一个人就够了,人多反而不便。” 半时半刻也不敢耽搁,穿过两条街,绕到知府衙门的后院,弹身上房,悄没声息的落在院内。 一条狗,张开嘴,还没有吠出声来,就被卜常醒揪住尾巴,摔死在墙外。 一名护院,才跳了出来,刀尚在鞘内,卜常醒已扣住了他的腕部脉门,另一只手抓紧天灵盖,沉声喝问道:“你怕不怕死?” 蝼蚁尚且贪生,人怎么会不怕死,护院吓得浑身发抖的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卜常醒收回天灵盖上的手,道:“怕死就好说话,万大智在那里?” “刚才在五姨太的房里,后来又离开了。” “老夫是问你现在!” “府里又抓来一位姑娘,他……他好像正在……” “快说,在什么地方。” “在……大概在知府大人书房里。” “书房又在何处?” 护院指向天井尽头的小花圃,道:“就在花圃一侧的拐角处。” 卜常醒朝那边望望,道:“柴房又在什么所在?” “在东北角的墙脚下。” “好,带我去!” 护院奇怪卜常醒要去柴房做什么,但又不敢问,只好领着他来到东北墙脚柴房内。 卜常醒见里面有一大堆新柴,命令护院弄了一个大洞,叫他自己跳进去,护院脸都吓白了,道:“大爷千万高抬贵手,小的是不得已才来当狗腿子的,家有八十老娘,九十老——” 醉侠冷哼一声,道:“哼!没有出息,老夫并没说要杀你,只想让朋友你在此歇歇,明日此时就没事了。” 屈指一挥,立有两股劲风箭射而出,护院仅仅哼了半声便僵住不动了,点穴手法高明已极。 将新柴覆盖在护院身上,卜常醒从容的步出柴房,走向书房。在天井里就听到书房里有女子尖叫的声音,庐州知府万大智像一头恶狼,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衣裳撕得丝丝缕缕,小姑娘紧抓住亵裤死命不放,正奋力相抗。 万大智是个急色鬼,眼看着一头白白净净的小肥羊摆在面前,就是吃不到口,比一个得了狂犬病的人喝不到水还难过,气急败坏的呼着道:“死丫头,你休想逃出本府的手掌心,依了我,万爷一高兴,也许会娶你做七姨太,不然的话,小心你爹你娘的命!” 小姑娘吓坏了,依也不好,不依也不好,泪流满颊,放声大哭起来。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卜常醒的声音在门外说道:“万大智,你已经有五六个老婆,还想搞嫩芽,未免太贪心了吧。” 发话之初尚在门外,话声未落,不但已闯进书房,且已将万智的麻穴制住,像木偶似的杵在原地不动了。万大智张口欲呼喊衙役捕快,卜常醒拔出一把匕首来,抵住他的咽喉,道:“你最好别嚷嚷,这书房如果再闯进来第四个人,老夫就要你的命!” 刀尖一挺,先在他的喉结上划一道血口子,以为警告,万大智丑态百出的道:“好,本府不叫,壮士可千万别伤本府的命。” 卜常醒先不理他,叫小姑娘火速离开,然后才说:“想活命可以,那要看你的表现如何。” 万大智惶恐万状的道:“只要不杀人,其他的事本府都可以听你的。” 卜常醒没料到万家的人原来如此怕死。灵机一动,在怀里一阵搓揉,由于月余未曾沐浴,污垢甚多,很快便搓出一颗黑色丸子来,交给他,道:“万大人,为了证明你是否真的听话,请先将这粒药丸服下去。” 为了活命,万大智那有违抗的胆子,口一张,囫囵吞下。卜常醒笑道:“很好,谢谢万大人的合作,不过有一点老夫应该言明,这是一粒绝毒的毒药,十二个时辰以内若无解药服用,将必死无疑。” 万大智气忿忿的说道:“老匹夫,你说不杀人,怎么又下毒,哼!简直言而无信。” 卜常醒说道:“知府大人放心,只要你肯实话实说,到时候老夫自会给你解药吃。” 有了“毒药”,谅他不敢妄动,索性收回匕首,解开他的麻穴。 万大智活动一下筋骨,道:“你说吧,夜闯庐州府,究竟为了何事?” “首先我想知道,卜家的官兵捕快可是大人派的?” “不错。” “你凭什么私困民宅?” “万太师飞鸽传书,本府要捉拿钦命要犯。” “这样说来,北关包家的人也是你派人抓走的咯?” “绝无此事。” “你说什么?不是你干的?一样的案情,会有两样待遇?” “老太师的命令自然是神州三杰一起抓,于理包家亦当有人埋伏,只惜一步走迟,包家的人全逃了。” “逃到那里去了?” “知道的话早就抓回来了。” “你没有骗人?” “本府不会拿自己的性命作赌注。” “那么,彭家全家失踪的事也与庐州府无关?”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原先大家都料定,彭、包二家人失踪之事,必然是庐州府一手包办,现在都突然走了样,顿令卜常醒如置身云中,摸不清这中间到底透着什么古怪。 “万大人,老夫想知道,令弟万大才与快刀王立他们现在何处?” “不远,今天不到,明天大概一定可以到。” “可知那神州三杰的行踪?” “据判断,必会潜回府州。” “故而张网以待,对不对?” “本府只是奉命行事。” “好了,谢谢万大人的合作,咱们该走了。” “走?要到那里去?” “去卜家。” “去卜家干什么?” “到时候自会明白,同时老夫郑重警告你,不论遇见任何人,皆不得有任何异样的言行,像往常出府逛花街一样就行了,老夫就跟在你后面,倘有半丝半毫的闪失,一个对时之后,你那六个老婆就可以为你收尸了。” 言毕,打开房门,作了一个请他出门的手势。 万知府身中“剧毒”,别无选择,他只好任卜常醒摆布,乖乖的步出后院侧门。 二人一前一后,穿街过巷,与包布书、彭盈妹会齐之后,才大模大样的来到卜家。 彭盈妹一见到万大智就火冒三千丈,要不是留着他这条命尚有大用,早就一掌将他劈死了,道:“姓万的,你听清楚,立刻将所有的官兵捕快全部撤走,卜家的人若是少了一根汗毛,你就必须付出十倍的代价!” 这正是卜常醒最初的构想,欲以万大智的命要胁,迫他撤走官兵,这样便可在毫无危险的情况下将卜家的人救出,一起远走高飞。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大大地出乎他们每一个人的意料,当他们押着万大智,踏进卜家的大门时,院子里都是死人,没有活人,横七竖八的,触目皆是。 死者赫然都是庐州府的官兵捕快。 卜家的人并没有遇难的。 可也没见到半个活人。 卜常醒飞快的转了一圈,家里的一些银钱细软全都不见了,彭盈妹走过来说道:“三家的遭遇差不多,难不成是遭了强盗?” 包布书道:“强盗只抡银钱,没有理由将三家的人全部带走。” 卜常醒察看一下痕迹,道:“来人系乘马而来,人数众多,此刻循线追下去,也许还来得及。” 彭盈妹一把揪住了万大智,道:“好,解决了这个狗官咱们就上路。” 第387章 责任 万知府骇得全身发抖,两条腿软得更似煮熟了的面条,几乎要瘫下去,对卜常醒道:“这位黑面壮士,你亲口答应不杀本府,现在怎么又变卦了?” 卜常醒给彭盈妹使一眼色,叫她放开万大智,信口编了一个姓,说道:“张大爷说不杀你就不杀你,万大人可以回府了。” 万大智怎么肯,低声下气的道:“张大爷,你还没有给本府解毒药呢。” 卜常醒“哦”了一声,将他领进一间空屋,命他钻到床下去,如法泡制的搓了一团乌黑汗臭的污垢,放在地上,道:“万大人,这种解药很特别,必须昏睡十二个时辰才有效,呶!解药在此,张某现在帮你点睡穴,咱们有缘再见了。” 万知府欲语未语,但觉身子一麻,一阵昏眩袭上头来,马上昏昏入睡。彭盈妹指着地上的丸子,道:“大哥,这是什么东西?” 当卜常醒说出“解药”的来历时,大家不由皆哈哈大笑起来,连日来万家的鹰犬死追活缠,受够了委屈,今日总算在万大智的身上出了一口气。 彭盈妹收起笑声,踢了万大智一脚,恶狠狠的道:“为了成全我大哥的千金一诺,今天便宜你这狗官,下次见面之时,也就是你的纳命亡魂之日。” 欢乐总是短暂的,笑声一效,马上又回复到现实中,盘川无着,追兵已近,三家的家人又生死下落不明,忙又驾着马车,朝城南驶去。 傍晚曾下过一场小雨,蹄痕甚是显明,此时早已雨过天晴,明月高照,流辉如洗,痕印清晰可辨,神州三杰心急如焚,一路向南,卜常醒将皮鞭舞得震天价响,一鼓作气追下去二十余里。 糟糕,蹄痕突告左转往东,再往前行数里,便是崎岖山路,马儿踏石无痕,线索遂就中断,顿失凭依。 偏偏前面又是一条岔路,卜常醒勒马停车,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追起。 还是司南誉耳尖,突如其来的说道:“三师父,听,那边好像有打架的声音呢。” 彭盈妹侧耳细听,果然隐隐约约,断断续续的,听到有刀剑相撞,惨叫的声音传来。 卜常醒、包布书也听到了,辨明系来自右前方,当即掉转马头,疾驶向左边岔路。 也不过才驶出去二三里地,怪哉!喝叱惨叫之声突然静止下来。 三杰相顾失色,卜常醒快马加鞭,通过一条不太长的狭谷,地势渐行开阔,再行里许地,便见到不少散乱奔窜的马匹,且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顺风吹来。 扬目望去,前面黑忽忽的,有翻覆的马车,也有倒毙的尸体。 卜常醒、包布书、彭盈妹,还有司南誉,四个人像快速旋转的陀螺,在尸堆中一阵乱转。 他们发现,死者中有数名锦衣卫。 死的最多的是一大群身份不明的黑衣蒙面人。 而死的最惨的则是卜常醒的父母妻儿,身首异处,尸骨不全。 一下子,卜常醒傻了!呆了!僵了!硬了!杵在原来的地方,一动也不动,仿若一尊石像,一个泥人。 他没有喊,没有叫,没有骂,也没有哭! 甚至连半滴眼泪也不曾掉下来! 他不是不想喊,不想叫,不想骂,不想哭,不想掉泪,而是事情来得太突然,太令他悲痛,使他根本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心灵冲击太大,好像突然间整个人全被冻结起来似的。 这实在是一个极端危险的情况,一个处理不当,就会发疯发狂,彭盈妹淌着一脸的泪水,抓住卜常醒的一只手猛摇,呼天喊地的叫:“大哥,你哭呀。” 卜常醒呆滞的目光,茫然的望着远方,没有任何反应。 包布书慌了,上前猛摇他的身子,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杀妻之恨,不能不报,大哥,你要保重啊!” 一时悲从中来,已是涕泪交流,泣不成声。 司南誉同样悲不自胜,噗通!一声,跪倒在卜常醒面前,哭喊道:“大师父,你老人家可千万不能想不开,记得师父曾教训徒儿,要吃得起苦,受得难,禁得起煎熬,你老人家也应该更坚强才是,将来好去杀那个大奸臣,以及无恶不作的万贞儿。” 三个人泪眼相对,泣声凄楚,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怆然涕下,终于将卜常醒从心神崩溃的边缘唤回来,哇!的一声,扑倒在父母妻儿的身旁,痛哭出声。 包布书、彭盈妹虚悬着一颗心,这才稍稍放下,陪着卜常醒掉了一会儿泪,开始在散乱的尸堆中,寻找是否有生还者。 死者多数是死于刀伤,且从现场有锦衣卫的死尸判断,杀人的凶手应是快刀王立、十二刀客、庐州三凶那一伙人无疑。 然而,死的最多的黑衣蒙面人是何方神圣,却是一个解不开的谜。 是掳人劫财的强盗? 是拔刀相助的侠士? 同样扑朔迷离,讳莫加深。 黑衣蒙面人的蒙面巾,被彭盈妹、包布书一条条的掀开来,都是生面孔,没有一个是熟识的。 还是司南誉眼尖,叫道:“二师父,三师父,那边有一个人在动。” 果不其然,就在包布书的后面,一块大青石的下边,躺着一个人,身子动弹了几下,坐起来,用力摇一摇头,猛地站了起来,宛若没事人似的。 彭盈妹跨步而上,手里面抓住两条蛇,作势待发,面无表情的道:“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扯下蒙面巾,露出一张四十多岁的方面大脸,朝醉侠那边望望,二话不说,放步奔过去。 包布书大怒:“你想干什么?”伸手拦阻,没料到黑衣人身手极为矫健,居然未能截住,身形三闪,人已到了卜常醒身边。 彭盈妹弹身而上,左掌右蛇,包布书右锏左掌,兄妹二人正打算要动手,那方面大脸的汉子跪倒在卜常醒面前,声泪目俱下的说道:“师兄,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请师兄杀了我好了。” 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包布书、彭盈妹听得一呆,这位黑衣人原来是大哥常常提起,而又缘悭一面的师弟——铁掌游龙吴元俊。 醉侠卜常醒抹了一把泪,忙将师弟拉起来,二人相对而立,道:“元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向在南方,甚少涉足中土,跑来庐州作甚?” 铁掌游龙吴元俊向包布书、彭盈妹打了一个招呼,道:“此事说来话长,由于无意中介入一桩江湖恩怨,而结识了巢湖三十六寨的总寨主。此后,每当老寨主有事江南,必与小弟把酒言欢,久而久之,已建立起深厚的友谊,小弟视他如父亲,老寨主亦将小弟当作子侄看待,后来干脆将小弟收为螟蛉义子。” 卜常醒道:“这中间,师弟一直没有来巢湖?” 铁掌游龙吴元俊说道:“小弟天生的劳碌命,杂务缠身,想来却始终抽不出空来。” “那这一次怎么来了呢?” “数月前义父得了重病,小弟不能不来。” “但愿老寨主能早日康复,此老的口碑一向很好,是个性情中人,也是侠义中人。” “很不幸,小弟到总寨还不到一个月就撒手西归,临终前,并当着三十六寨主的面,将总寨主的重责大任交给小弟,丧礼加上责任,足足忙了个把月始稍见头绪,当元俊有时间来拜望师兄时,你们神州三杰已经远赴北京,不久江湖上便传出师兄为了一位御史的儿子,而亡命天涯的消息。” “于是,你想到了救愚兄的家人?” “是的,万贞儿父女姐弟恶如虎狼,小弟想请大嫂他们到姥山暂住,以避风头,并将金银细软带走,免得便宜了万大智那个狗官,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此遭了劫,反而断送了大嫂他们的性命,请师兄杀了小弟好了。” 经过了这一阵子交谈,卜常醒的情绪已大致稳定,握住吴元俊的手,含泪说道:“元俊,别这样说,你没有错,愚兄反而应该感激你。” 铁掌游龙吴元俊说道:“快刀王立那一群王八蛋来得太快,也太狠,说来惭愧,我们几乎是在无力抗拒的情形下被屠杀的。” “快刀王立、庐州三凶、还有十二刀客,都不是省油的灯,咱们四个人加起来也不见得能讨了好,但不知这一群鹰犬往何处去了?” “万大才他们是从城外抄过来的,以为是师兄与家人结伴逃亡,当他们弄清楚神州三杰不在现场,也找不到要找的小孩时,一阵疯狂屠杀后,便向南追下去,可能他们误以为师兄等先一步逃了。” “哦?快刀王立可曾查清楚师弟的来历?” “没有,寨子里的人皆黑巾蒙面,守口如瓶,一点口风也没有泄出去。” “没有就好,一旦走漏风声,万贞儿说不定会血洗巢湖三十六寨。” “师兄,不是小弟卖瓜说瓜甜,巢湖三十六寨在老寨主数十年的刻意经营下,已有坚实的基础,王立胆敢来犯,小弟就将他拖下水去喂王八。” 第388章 悬赏 包布书见他全身上下一点伤都没有,甚觉诧异,这时插言道:“王立一伙,素行阴狠毒辣,赶尽杀绝,吴兄何以能够虎口余生?” 吴元俊道:“这件事连我自己也有点莫名其妙。” 彭盈妹道:“此话怎讲?” 吴元俊道:“混战之中,眼见大嫂,部属伤亡殆尽,原想以死相殉,故而力战不退,后来也不清楚是有人误打误撞的点了我的穴道,还是有人故意救吴某一命,总之,一阵天旋地转便倒下了,直至你们到这时才自行醒过来。” 卜常醒奇道:“如果说是有人存心援手,会是谁?” 包布书道:“不可能,魔群之中哪来的有心人,八成是误打误撞的。” 卜常醒点点头,亦深以为是,道:“元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三妹的家人可是你接走的?” 铁掌游龙吴元俊道:“得知你们出事的消息后,曾细加思量,师兄家在城里,距知府衙门又近,顾忌颇多,所以先将彭家的人接走,其次是包府,最后才到卜家,不巧这时候卜府已被官兵捕快控制,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兵分二路,前门佯攻,后门突袭,幸而一举奏功,刹那之间便将那群狗腿子给解决了,卜家大小毫发未损,谁料到后来——” 后来的事太悲惨了,望着满目的残尸,吴元俊不忍心再细说当时的经过。 彭盈妹道:“家父母现在何处?” 吴元俊道:“包、彭二府的人均已安顿在巢湖姥山总寨内,大家很快就可以见面。” 卜常醒道:“你的意思是想接大伙儿去姥山住?” “是呀,小弟原来就是这样计划。” “愚兄另有打算,只是想回来取些盘缠,远走边荒。” “师兄认为巢湖姥山不安全?” “更不想连累师弟,尤其是成千上万的弟兄。” “卜师哥,你放心,姥山四面环湖,王立一伙插翅也飞不过,外围又有三十六寨屏障,水上不比陆地,小弟巴不得他们来尝尝苦头,至于弟兄们更没有话说,大明子民有那一个不恨万贞儿的。” “不错,巢湖姥山的确是个最安全的好去处,四面环湖,外有三十六寨屏障,乃天险之地,易守难攻,老夫赞成在此定居。” 后面这一句话是布笠人说的,话到人也到,卜常醒替吴元俊、布笠人略作介绍,并将别后之事说了个大概,道:“你怎么也到庐州来了?” 布笠人道:“老夫一直在盯王立他们的梢。” “鹰犬此刻在那里?” “已在南方二十里外,假如老夫的计划没有失败,他们也许会不再回头,一口气追赶到江南去。” “阁下莫非另有巧安排?” “是的,弓某已安排了三老一少,三男一女,乘马一路南下,等他们发现追错目标时,最快也在千里以外!” “你刚才说弓某?” “没错,狡兔煮,良弓藏的弓。” “是本姓?” “自然不是,是为称呼方便,临时取的代姓。” 卜常醒、包布书、彭盈妹,以及司南誉,皆颇感失望,吴元俊道:“师兄,事不宜迟,快将府上金银细软搬上车去,掘一个大坑,将大家暂时葬在一起,然后就连夜到巢湖去吧。” 神州三杰投来征询的一瞥,布笠人说道:“金银细软可以带走,埋尸的事千万不可。” 卜常醒一愣,吴元俊道:“弓兄是要这些人暴尸荒野?” 布笠人道:“正是如此,卜府之人若无人收埋,证明卜大侠亡命在外,他们就休想查出任何线索来。” 这个决定是很残酷的,甚至不人道,想到皇子的安全高于一切,卜常醒吴元俊皆毫无怨言的接受了。 将金银细软搬上车去,吴元俊找回来自己的坐骑,正打算挥鞭上路,布笠人却另有意见:“吴兄请勿与他们同行。” 吴元俊大惑不解的道:“哦?这是何故?” 布笠人条理分明的道:“他们四个人都经过化装,即使被人识破,也不会扯到你吴总寨主身上,吴兄日后要是有什么纰漏,自然也不会牵连到神州三杰,老夫的意思是尽量拉大你们师兄弟之间的距离,免得启人疑窦,发生联想。” 司南誉天真无邪的道:“三位师父的化装术最差劲了,被吴师叔,弓先生一眼就识破了。” 布笠人笑笑,道:“化装术本来就是假的,只能骗骗半生不熟的人,骗熟人谈何容易。” 微顿又道:“为了确保誉儿这孩子的安全,弓某斗胆建议,吴兄最好主动的跟万知府打打交道。” 吴元俊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反问道:“弓兄要吴某跟那个狗官攀交情?” 布笠人一本正经的说道:“兵不厌诈,能跟姓万的攀上交情,即使是诸葛再生,也绝对想不到他们四个人会藏身在巢湖姥山。” 铁掌游龙吴元俊道:“话是不错,但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也得有适当的机会。” 布笠人道:“眼前就有一个攀龙附凤的绝佳好机会。” 吴元俊道:“什么好机会?” “去卜家,解开万大智的穴道,揭开毒药骗局之谜,保证性万的会把你当活神仙,这个朋友就交定了。” “弓兄可曾想到,一旦过从甚密,那狗官说不定要到姥山去逛逛也说不定。” “你最好主动邀请他去,这样姥山才更安全!” 卜常醒、包布书、彭盈妹都一致认为这是一条绝妙好计,万一将来有什么漏洞破绽被人发现,亦可以及时补救,更可从万大智那儿随时得知王立、张敏的行止动态。 主意一定,吴元俊将赴姥山的路径、连络方法等说清楚后,大家便分手各奔前程。 庐州距巢湖并不远,仅数十里地,天方破晓,便到了北岸。 卜常醒十分小心,找了一个荒僻无人之处将车停下来,撮口为哨,三短二长,待湖中小船闻讯靠岸,说明来意后,大家这才将东西搬上船去,马车则连马推到湖里去,这样就是三十六侦缉手追查至此,也只有望湖兴叹的份儿。 当天下午,神州三杰便由水路到达姥山,进入总寨,除去化装,包布书的妻儿,彭盈妹的父母,早已闻风赶来,大家久别重逢,喜极而泣,益令,、常醒倍增无限凄怆。 铁掌游龙吴元俊是第二天傍晚才到的,布笠人妙计得售,万大智果然上了恶当,把吴元俊当作救命恩人,一定要留他在知府衙门里盘桓了一整天才放人走。 吴元俊早有妥善的准备,总寨的后面,有一栋别院,包、彭二家就安顿在这里,而且划为禁区,有专人把守,任何人皆不得随便出入。 别院的后面,山脚下,另有五间精舍,则专供三杰与司南誉起居练功之用。 为了感谢吴元俊的仗义臂助,彼此也实在一见投缘,到达姥山的第三天,四个人便结拜为异姓兄妹,卜常醒仍然最大,吴元俊行二,包布书退居第三,彭盈妹依旧殿后。 从此,神州三杰变成四杰。 无形中,司南誉又多了一位师父。 司南誉为人本就聪明透顶,资质极佳,又肯学肯练,学什么像什么,练什么是什么,再加上四位师父的严加管教,五年多的时间,便将他们四个人的功夫全部学会了,虽然火候尚嫩,但与任何一位师父动手喂招,已足可支撑三百合而无败象。 当然,卜常醒、吴元俊、包布书、彭盈妹也没闲着,课徒之外,自己也在痛下苦功,功力皆大有精进。 这中间,吴元俊与万大智走得很近,万知府亦曾来过姥山数次,从他人口中得知,王立那一伙人急得鸡飞狗跳,却始终查不出司南誉师徒的下落来。 逼得万贞儿悬下重赏,捉到卜常醒、包布输、彭盈妹者,赏白银十万两,司南誉五十万两,通风报讯而确实无误者半。 布笠人亦曾来过两次,只是每一次均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传达一些必要的讯息后便即离去,不作深谈,亦不作久留,更是不愿谈到他自己,透着无限的神秘。 好在,大家皆习以为常,很能体谅他的苦衷,没有人认真去追查他的身份来历,大家也一致坚信,布笠人来头不小,是侠义中人,却别有一番不便告人的不凡际遇。 这日,师徒五人正在精舍前的广场上练功喂招。魏总管忽然神色慌张的跑来说道:“禀总寨主,有一艘画舫驶近姥山,船上的人要求来咱们总寨一观。” 吴元俊脸色大变的道:“魏总管,你是干什么吃的,本总寨主早在数年前就宣布,姥山四周十里内的水域全部封锁,任何外船皆不得通行。” 魏总管愁云满面的说道:“这个属下知道,曾派出数十条船在水上封堵,奈何画舫太大,舫内之人武功又高,根本堵不住。” 吴元俊更加困惑了,是谁有这么大的本领,能令巢湖的水上蛟龙束手,当下急急追问道:“可是官衙的水师?” 魏总管道:“是西仙白芙蓉。” “西仙白芙蓉”四个字一出口,神州四杰皆大吃一惊。 第389章 禁区 吴元俊道:“她来干什么?挡驾!” 魏总管道:“西仙白芙蓉已经撂下狠话,说总寨主要是不亲自出来迎接,她就要硬闯了。” 吴元俊道:“这是什么话,按照江湖规矩,她应该先投帖,再拜山。” “属下也是这样要求,那白芙蓉不答应。” “她怎么说?” “先拜山,后补帖。” “岂有此理,她简直没把我巢湖三十六寨放在眼内。” 铁掌游龙吴元俊目注醉侠卜常醒,道:“兹事体大,请大哥作主。” 卜常醒有意测验一下司南誉的胆识见地,道:“誉儿,你已长大成人,为师的想听听你的意见?” 十八岁的司南誉,长得眉清目秀,英挺俊拔,已经差不多跟师父一样高了,在四位师父的悉心教导下,不仅学得一身绝技,江湖典故,武林轶事,亦了如指掌,尤其颖慧过人,往往能见人所不能见,言人所不敢言,闻言略作寻思,毕恭毕敬的道:“南僧、北毒、东丐、西仙乃当今武林的泰山北斗,徒儿以为,在可能范围内,没有树强敌的必要,但西仙若欺人太甚,又当别论,大可诉诸一拚,凭咱们三十六寨的水陆实力,芙蓉谷远来巢湖,力量有限,不见得真能讨了便宜。” 微微一顿,接着又换了一副庄严肃穆的神情,道:“简而言之,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自当挺身而战,退缩适足以助长敌焰,迎接挑战应为解决问题的正道,不知四位师父意下如何?” 这番话说来不亢不卑,头头是道。 四杰相顾欣然,不停的点头称许,二师父吴元俊道:“小飞,关于眼前的这一件事,师父想知道你的具体意见。” 司南誉不假索的道:“西仙若照规矩正式投帖,师父自当以礼相迎,今却反其道而行,显然意存轻视,没有出迎的必要,只要请魏总管传个话出去,口头表示欢迎就够了。以后的发展,端视西仙的态度而定,可和可战,可礼可兵!” 十八岁还是一个大孩子,能有此气度胆识,委实令四杰喜出望外,他的意思圆通而面面俱到,无懈可击,四杰照单全收,铁掌游龙吴元俊道:“魏总管,你听到没有,就照誉儿的话去做好的,说请她自行入寨,老夫在总寨候驾。” 魏总管领命自去,吴元俊也跟着离开精舍,卜常醒、包布书、彭盈妹、司南誉则仍留在原地,继续练武,如无必要,他们还不想在此时此地公开抛头露面。 谁料,事情的发展,并没照着四杰的意思进行,魏总管才跨出别院,吴元俊的一只脚尚未踏出,另一名管事已飞奔而到,劈面就说:“西仙已强行登岸,是迎是战,请总寨主示下。” 吴元俊道:“不迎不战,让她进来好了。” 那管事办事甚是精明,登上一处高地,拿出一面旗子,一阵招展摆动,已将总寨主的指示传了出去。 西仙的动作好快,管事收起旗子,跳落地面,跟着吴元俊才出去十余丈,远处人影闪动,芙蓉谷的人已绕过总寨,朝禁区行来。 赫!芙蓉谷好大的气派,前面有两排二十四名男子前导,皆身穿青色紧身衣,腰系白色丝巾,大红的丝穗迎风招展,头戴英雄帽,胁佩钢刀,一个个不单身材一般高低,体态也是一样的不肥不瘦,都是二十上下的美儿郎。 可惜,俊美有余,脸色却俱皆苍白如纸。江湖上盛传,西仙淫荡成性,这些男子都是她的面首,也是她吸取元阳真精,修练“元阳真功”的主要对象。 两排青衣男子的后面,是两顶装饰华丽的暖轿,各有四名佩剑少女相随,前面的女子穿红,后面的少女着绿。轿帘飘闪看到里面坐着有人,却难窥庐山真面目。后面同样有二十四名青衣佩刀的男子殿后。 前推后护,浩浩荡荡,西仙白芙蓉的气派的确不小。 铁掌游龙吴元俊生怕她闯到禁区来,急忙快步迎上去,将芙蓉谷的人堵在总寨的后门前,朗声说道:“哪位是西仙白谷主,巢湖三十六寨总寨主铁掌游龙吴元俊在此相候。” 这话说的很有分寸,软中带硬,刚中含柔,既未热情相迎,亦未拒人于千里之外,意即待西仙表态,再定进退。 语声中,总寨的护法、执事,以及部份分寨的寨主、香主们,已领着大批高手,从四面八方涌来,在四周布下一道厚厚的人墙。 珠帘轻启,丽影乍闪,在两名男子的牵引下,从第一顶轿内步出一位艳光四射,面如朝霞,看上去顶多不过三十出头,穿着一身雪白宫装,肩部缀有羽翅,宛若仙女似的少妇。 从第二顶轿内走出来的则是一位十七八岁的紫衣姑娘,貌相酷似少妇,美若天仙,一脸童真,不似少妇那般趾高气扬,盛气凌人。 少妇轻移莲步,向前走了数尺,先打量了吴元俊一眼,才开口说话:“本仙子便是芙蓉谷主白芙蓉。” 吴元俊直接的反应就是觉得白芙蓉好年轻,盖西仙成名已久,雄霸武林,应该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才对,心里这样想,便脱口说出来:“白谷主好年轻。” 西仙白芙蓉最喜欢人家称赞她年轻貌美,格格一笑道:“不年轻了,算起来差不多可以做你的娘。” 这是什么话,一张嘴就占人的便宜,吴元俊脸上一热,正待反唇回敬,西仙子却命一红衣少女送上来一张大红拜帖,道:“本仙子说过,先拜山,后投帖,总寨主幸勿见怪。” 一冷一热,颇令吴元俊难以适应,人家既以礼相待,自不便慢待娇客,当即作了一个请客人入内的手势,道:“那里,都一样,请白谷主入总寨喝茶。” 西仙白芙蓉游目四顾,雀然色喜道:“不必了,此处满目青山,一片苍翠,再衬以碧水蓝天,嵯峨奇石,实乃人间仙境,如果总寨主不介意的话,本仙子想到处走走。” 说是征求吴元俊的同意,实则不待铁掌游龙表示意见,便兀自行了开去。 吴元俊睹状大为不满,但西仙尚称友善,又不便发作,只好暂时隐忍,强作笑脸相伴。 西仙的兴头真不小,东走走,西逛逛,俨若帝后将相在巡视领地子民似的,还不时提出意见,侃侃而谈,或褒或贬。大部份的胜迹美景全被她浏览一空,西仙信步,从另一边走向禁区别院,比手划脚的道:“这个院子闹中取静,颇有诗意,后面那几间精舍,依红伴绿,彷若图画,尤其令人心向往之。” 吴元俊耳闻目见,心头骇然,故意抢在她的前面,存心将她引到别的地方去,没话找话说的道:“白谷主此番东来,是想与南僧、北毒、东丐一争短长?还是另有他事?” 西仙白芙蓉答得妙:“都是!” “都是?南僧、北毒、东丐、西仙,到底谁是天下第一?” “到目前为止:各有千秋,难分轩轾。” “将来的局面又如何?” “八仙过海,各凭巧妙。” “另外,白谷主尚有何事?” “芙蓉谷远离中土,地处蛮荒,住腻了,就想在中原觅一处神仙所在,以便迁居。” “找到了吗?” “找到了。” “在哪里?” “就是这里——巢湖姥山!”吴元俊胡拉八扯,原本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免得被她识破皇子司南誉的行藏,盖誉儿此时年龄尚幼,功力尚浅,万贞儿父女的恶势力正如日中天,一切的时势皆未成熟,必须在此继续磨练数年,方可待机而动。 结果,扯来扯去反而惹上麻烦,忙道:“白谷主别开玩笑,姥山不过是一个荒山野庙,那里容得下你这位大神仙。” 西仙白芙蓉却正经八百的道:“谁跟你开玩笑,本谷主真的看中此地!” “白谷主没有说错吧,这是巢湖三十六寨的总寨所在。” “你可以搬。” “白谷主想强占?” “那只是最后手段,现在本仙子只想买。” “不卖!” “我可以出高价。” “这是老寨主毕生心血的结晶,无价可出。” “那交换好了。” “拿什么换?” “西域芙蓉谷。” “蛮荒之地,不适合水上儿郎。” “吴总寨主,你别忘了,芙蓉谷的‘绿芙蓉’酒,天下驰名。” “可惜吴某不是东丐。” “说了半天,你怎么不上路。” “先人的基业吴某实难从命。” “你这是逼本谷主采取最后手段。” “如果白谷主要用强,吴某只好挺身一战,虽毁宗灭派,血染黄沙,亦无所畏惧!” “好大的口气,只怕你将三十六寨的喽啰全部调集来也不堪一击!” 话一出口,身形疾转,朝别院走去。 这话口气太大,根本没将吴元俊看在眼内,不禁激起了他的万丈豪情,暗中提足了两掌力,径行堵截,口中傲然道:“请留步,前面别院乃本寨禁区,外人不得擅入。” 西仙白芙蓉好霸道,照走不误,道:“本仙子百无禁忌,十三岁就偷吃了果,那管什么禁区不禁区。” 第390章 逐客 香风一掠,眼看就要到达别院,吴元俊忍无可忍,呼!地拍出一掌,那知西仙身法诡异,恍如幽灵鬼魅,掌风未到,已没了人影,反在侧后响起了她银铃似的冷叱:“给我拿下!” “是!谷主!” 两名青衣男子应声而出,反手欲扣吴总寨主的双腕,吴元俊怒极而吼道:“放肆!”抖臂震开,另两名男子又接踵而至,为魏总管与一名护法截下。 吴元俊弹身而起,凌空连翻三个肋斗,落在别院门前,堵住西仙去路,怒气冲天的说道:“白芙蓉,巢湖三十六寨不想惹事,但也绝不怕事,请别欺人太甚!” 西仙面带冷笑,依然继续前行,语冷如冰的道:“恰恰相反,本仙子最喜欢惹事,这样才够刺激,凡是我看中的东西绝对跑不了,谁要想出手阻挡,那是自寻死路。” 边走边说,神态从容,好像在逛大街,料准了吴元俊拦不住她。 那紫衣少女,还有四红四绿八名女婢,紧跟在后面,正嘻嘻哈哈的说笑着,没有一点恶战一触即发的味道。 而事实上空气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一个要硬闯,一个要强行封阻,只要双方一接触,必然万分险恶,石破天惊。 近了,近了双方的距离尚余一丈、八尺、七尺、西仙已运足了“元阳真功”,吴元俊也下定了一拚的决心,彼此虎视眈眈,一场生死之搏似已无可避免。 卜常醒、包布书、彭盈妹就在别院之内,外面的一切自然耳闻目见,他们三个人更明白,凭吴元俊一人之力,是无论如何也接不下西仙的雷霆一击。三个人眉目传语,心意已通,与其被她闯进来发现,何如挺身而出,就在西仙欲发招未发招的那一瞬间,三杰一齐纵出,与吴元俊立在一起。 看得西仙愕然一愣,脚步也跟着停下来,道:“江湖传言,神州三杰已失踪多年,原来是窝在这儿。” “窝”字她特别加重语气,竭尽揶揄讥讽之能事。卜常醒为息事宁人,故作轻松的道:“老夫兄妹与谷主同好,看上了姥山景色如画,故而流连忘返。” 双方的对峙,众人的话语,丝毫引不起紫衣姑娘的兴趣,一侧身,领着四名绿衣少女,溜进别院去。 “站住!” “站住!” 别院内戒备森严,立有数人上前阻路,四名绿衣少女二前二后,且战且走,但谁也拦不住这主仆五人。 别院的建筑庄严壮丽,古色古香,紫衣少女摸摸这,敲敲那,蹦蹦跳跳,兴奋已极,不知不觉已来到了通往精舍的那道月门前。 两名绿衣少女跨步而过,忽然,有人喝道:“非请莫入!”立有一股强劲的掌风袭到,少女马步不稳,当场倒退回来。 定目处,面前已多了一位美少年——司南誉。 姑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英俊飘逸的美少年,心儿似遭电击,怦怦狂跳不已。 经过一阵四目相对,手足无措的尴尬时刻,紫衣姑娘上前数步,一脚踩住门槛,指着自己的鼻子,很调皮的说:“我是不是很丑?” 司南誉实话实说道:“不!很美!很美!” 姑娘娇滴滴的笑着道:“那是你讨厌我?” “那儿的话,我可没有这样说。” “既不嫌丑,也不讨厌,为何不许我进来?” “哦,原来是为了这,对不起,请!请!” 紫衣姑娘真不含糊,单刀直入,就这么三言两语就跨进入月门,也跨进入司南誉的心坎里。 年轻人的交往多凭直觉,只要对上眼,搭上腔,距离就会很快缩小。紫衣姑娘在精舍外转了一个圈子,忽然说道:“喂,你叫什么名?” “司南誉。” “今年多大?” “十八。” “嗨!我们是同年,你几月生?” “三月。” “我是九月,你大我半岁。” 姑娘大方的可以,甚至可以说有点野,司南誉陪着她在山边看野花,道:“我还没有请教姑娘的芳名呢?” “我叫张亚男。” “女孩子怎么有个男字?” “大概是我娘希望我是男孩吧。” “令堂大人是——” “西仙。” “什么?你是西仙白芙蓉的女儿?” “是呀,我是跟我妈一起来的,你不知道?” “哼!” 西仙闯寨的事司南誉当然知道,但他一直躲在精舍里,未眼见他们母女,及闻她是西仙之女,大起反感,冷哼一声后便不再开口。 最细女儿心,张亚男自然晓得是怎么回事,陪着一脸的笑,道:“司南誉,你生气了?” “听说你娘要霸占我们姥山,能不生气?” “假如真有这一天,到时你可以留下来。” “谢了,在下不会那么厚脸皮,再说,你娘也不见得真能霸占去。” “别谈这些伤感情的事,谈谈我们自己的事好了。” “我们之间有什么事好谈?” “小妹很想交你这个朋友。” “在下不敢高攀。” “我娘的事归我娘,我的事归我,不要混为一谈好不好?” “抱歉,在下只知西仙要霸占姥山,我就不能跟她的女儿做朋友。” “哎呀,你这人真驴,为什么不能分开来看?” “母女连心,怎么分?” “哼!女大当嫁,迟早还是要嫁出去的。” “嫁不嫁,是你的事,与我何干?请吧!” 一名绿衣少妇一听司南誉下了逐客令,玉面乍变,冷声叱道:“你神气什么,我家小姐愿意跟你做朋友,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别不识抬举。” 动口不足,继之动手,玉腕连翻,就是三招快攻,存心要给司南誉一点颜色看看,司南誉却未予理会,冷哼声中,掉头而去。 这明摆着是憎恶西仙的霸道作风,对张亚男不屑一顾,逐客不成,干脆自己走开,落得个清静。 这对张亚男来说,实在太难堪了,甚至是一种侮辱,四名绿衣少女互换一道眼神,走势如风,司南誉但觉绿影闪动,香气袭人,四女已落在四周,从四个不同的方向攻上来。 “住手!” 一声娇叱,一条丽影,接着又是四声清清脆脆的巴掌声,四女压根儿就没有看清楚张亚男是如何起身,如何出手的,脸上热辣辣的,青筋暴现,身不由已的退下去。 张亚男以愤怒的语气说道:“司公子是我的朋友,不得无礼。” 早行发话的那名少女说道:“小姐,人家都已经下了逐客令,这种朋友不交也罢。” 张亚男的话好坦白:“我喜欢他,不管他是怎样对待我,我都把他当作朋友看待。” 这一来,顿使司南誉为难起来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管西仙为人如何,起码张亚男对自己毫无恶意,再给人家脸色看,未免不近情理,一时间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傻呼呼的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西仙的名头太大了,卜常醒、包布书、彭盈妹为了皇子的安全,又存心求全,除非万不得已,自然和为贵,以免两败俱伤。 是以,三人冲出别院后,并未立即动手,卜常醒委婉陈词,希望西仙收回成命,勿存霸占姥山之心。 西仙偏激成性,一向我行我素,却软硬不吃,谈判极为艰辛,彼此尖锐对立,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 这时候,西仙白芙蓉显然有点不耐烦了,寒着脸说:“好了!别再啰哩八嗦的,本仙做事向来说一不二,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让开,这座别院本仙子还不曾参观呢?” 呢字出口,便大摇大摆的冲着四杰走过去。 毫无疑问,西仙存心在向神州四杰挑战,甚至可以说是示威,无视于他们的存在,是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在这种情形之下,四杰别无选择,只有诉诸一战。 醉侠卜常醒第一个扑出去,全力封阻,结果失败了。 铁掌游龙吴元俊是第二个,丝毫也阻不住西仙前进的脚步。 牌仙包布书一下子打出三十二张天九牌,竟如泥牛入海,没有一张沾上白芙蓉的身,输了。 玉面观音彭盈妹放出了十二条长蛇,悉被芙蓉仙子的“元阳功”震毙,近身不得。 西仙白芙蓉连闯四关,面不改色,此刻已入院中,仰观雕梁画栋,俯视绿草如茵,频频颔首道好,一眼见女儿亚男在月门外,招手说道:“亚男,这个地方好不好?” 张亚男像蝴蝶似的翩翩而来,兴致勃勃的道:“好,好极了。” 西仙白芙蓉朝四下里望望,道:“将来,我们母女就住在这栋别院里好了。” 张亚男喜不自胜的道:“好啊,此处清静幽雅,我可以静下来好好的想一想我爹。” 西仙脸色微微一变,但瞬即消逝,转对神州四杰说道:“这个地方我们母女都中意,不论是买、是换、是霸占,悉听尊便,是要定了,快则一月,慢则百日,本仙子必会来此定居,请及早搬迁,告辞了!” 说来言不疾,色不厉,从从容容,好似在对下属下命令,视巢湖姥山为掌中物,仿佛这个地方原来就属于她的一样。 第1章 豪门赘婿被杀案(1) 鸿星客栈,是龙梅镇最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一家客栈。 虽然是非它莫属的高逼格,高消费,但厨师是宫廷御膳房一品御厨公孙甲龙,他亲手烧出的饭菜堪比山珍海味,吃来令人口齿留香,回味无穷,故而闻名遐迩,声名远播。 这一天,司南誉与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玩伴夏侯婷云以及未来的岳父大人同时也是龙梅镇私人侦探社的刺探长夏侯文爵便到了这鸿星客栈打尖吃饭。素来以吝啬到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夏侯文爵这回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说叫二人来鸿星客栈,请他们好好地大吃一顿。这可乐坏了“小吃货”夏侯婷云。 对于岳父大人这般大方慷慨出手好大手笔的举动,司南誉先是一惊而后只能乖乖地跟了来,踏进客栈门槛之前,他心里还在兀自嘟囔着:“这老头子平日里可小气极了,今儿个怎么舍得请我吃大餐了呢?莫非内中有所古怪?这可真是破天荒的一次请客了,难不成另有猫腻吗?” 三人选了个靠窗的位子刚坐定,客栈里的酒保殷勤跑过来,问吃什么菜。夏侯文爵器宇轩昂地脱口珠子似的吐出一连串菜名来,好家伙!点的可都是客栈里的招牌菜!听得一旁的酒保乃至司南誉与夏侯婷云二人也愣愣着的,司南誉与夏侯婷云面面相觑,最后默契地付之一笑。 过了一会儿。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菜来了!”酒保陆续端上菜来,桌上摆得满满的,清一色的全都是鸿星客栈的招牌菜,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欲滴。 “哇!看起来好好吃啊!”夏侯婷云两眼直放光。“真不愧是龙梅镇最奢华的客栈耶!” 这时,夏侯文爵忽然对酒保道:“对了,小哥,可以帮我再拿一坛五十年的陈粮花雕酒吗?” “好的,没有问题。”酒保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夏侯婷云在夏侯文爵耳边压低声音,轻声道:“喂,我说爹啊,你身上带够了银两吗?真的没有问题吗?” 夏侯文爵听了,脸上露出极其得意的微笑,以一种十分轻松的语气说道:“云儿啊,你就放心好了,把心揣进肚子里吧。实话告诉你吧,前几天我接到了一桩高额又简单得不得了的案子,依我估计简直是我有史以来最轻松的一次探案了!哈哈哈!” “刺探长,又有人来社里委托您探案吗?”司南誉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望向夏侯文爵,好奇地问道。 夏侯文爵也放慢了手里的筷子夹起西湖红烧醋鱼的动作,转头微微一笑道:“没错。那个委托人就是你们两个今天去华清书院上课的时候,刚巧过来找我的。这个委托人啊,看她的打扮和穿着,肯定是位有钱人家的尊夫人。” 司南誉被勾起了兴趣,他一向对武林里发生的案子极其感兴趣,便继续问道:“那她委托您办的是什么案子呢?” 夏侯文爵淡淡地道:“听说好像是她怀疑有人想要她夫君的性命,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在她们府里。如果能够揪出那个人,她承诺届时会付给我黄金百两作为报酬。” “黄......黄金百两?”夏侯婷云被这个天文数字吓得不轻,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筷子抖了抖,刚到嘴边的一块鹅肉掉到了桌底下。 “这么丰厚的报酬?不会吧!”当然了,对于一向穷惯了的司南誉自然也不会淡定多少。 “她与我当日就签署了委托契约书,订金都预付了一半,整整五十两金灿灿的黄金,我已经拿到手咯!”夏侯文爵讲述起这段经历,夸夸其谈,骄傲得像个开了屏的孔雀。“嘿嘿!反正所有的证据都好像指向是她夫君身边的人干的好事啊,这种芝麻点的小事情,只要我堂堂月梨社刺探长稍微动一下脑筋,就能手到擒来,一下子轻松解决啦!哈哈哈!”说完,他仰天长笑三声。 司南誉与夏侯婷云相互望了一眼,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下,彼此心里都腹诽道:“不靠谱!” ———— ———— 第二天上午。 京城私人律师事务所“雪舞社”。 “然后呢?想要龙梅镇首富唐玉庆性命的那个家伙,最后有没有把那个人揪出来呢?”雪舞社社长穆霖雪正在房间和自己的亲生女儿夏侯婷云聊天。 “嗯......那个,那个嘛。”夏侯婷云有些尴尬,面对已经和爹和离且分居多年的娘亲,只要是涉及到有关爹探案的话题,她多少能感觉得到娘亲话里有意无意的冷漠与讥讽意味。 “后来,爹就自己过去探访唐府,一查究竟,四处调查察看了一番,可是那位唐夫人所提供的证据太过于少得可怜,好像根本派不上用场。爹为此大伤脑筋,昨晚喝了一宿闷酒,现在正倒在家里的床上睡觉呢。” “真是的!”穆霖雪做出一副极度嫌弃的表情,讥笑着道:“既然还有闲工夫醉酒的话,就应该赶紧去把那件棘手的破案子给拒绝掉才是当务之急啊!” 夏侯婷云嗫嚅道:“可是,可是在去唐府之前,爹就带我们去鸿星客栈大吃特吃,已经大手笔地跟附近的人花掉了三十两黄金了!” “什么!”穆霖雪惊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像是刚才是坐在弹簧上似的。“花光了三十两黄金?” 随即,她脸色逐渐缓和了些许,蹙了蹙眉头道:“这家伙,真是拿他没辙!我会想办法帮他凑齐三十两黄金......” “不过,还有啦!”夏侯婷云突然打断她的话。 穆霖雪的心里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怎么?还有什么其他的吗?” “呃。”夏侯婷云停顿了一会儿,重新组织了语言道:“爹为了把那笔钱给追回来,在新天地赌场下了八十两黄金的赌注。” “什么!”穆霖雪听了,气得满头直冒烟,肝都快炸了。 司南誉暗暗地腹诽道:“我早就猜到了刺探长迟早会去赌场潇洒一番的!” “全部的债款共计是两百两黄金。怎么办呀?娘!” “那种臭男人不要再管他的死活了!不值得!”穆霖雪几乎是在怒吼。 “可是,爹在睡梦中这么念叨着:‘霖雪,快来救救我!霖雪!’” 穆霖雪忽然沉默了一阵子,无语凝噎。 “娘?你有在听我说吗?娘?”夏侯婷云眨了眨眼睛,柔声问道。 “我知道了啦。我现在马上就陪你赶过去。走吧。” 穆霖雪牵起夏侯婷云的手就要离开。 这时,正好她的爱徒诸葛花影急匆匆地推门跑过进来,风风火火地道:“师父,今天下午辰时不是已经约好了和宋夫人洽谈案子吗?” 穆霖雪拿出小手镜,开始漫不经心地化起妆来,不以为然地道:“那就帮我延后到下个星期吧。反正啊,她也只是过来发发牢骚,跟我数落那个提出要和离的白痴夫君罢了。你只要跟她说,我也是为了收拾夫君的烂摊子,不得已才过去淌这趟浑水的话,我想她一定会体谅我的。” “好吧。”诸葛花影弱弱地应了。 “好了,花影啊,接下来社里的一切事务暂时就交给你处理了。”穆霖雪交代完,就与女儿夏侯婷云走出了房间。 诸葛花影望着师父远去的背影,突然莞尔一笑,道:“真的是不得已吗?” ———— ———— 龙梅镇,月梨社。 “哎哟!快来救我啊!我不行了!”伴随着阵阵痛苦的呻吟,只见夏侯文爵瘫倒在床上,脸上满是醉酒后的绯红一片,火辣辣的。 旁边的司南誉对刚赶到的穆霖雪解释道:“刺探长从今天早上开始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哼!真是的。也不怕丢脸丢到家了。”穆霖雪轻柔地啐了夏侯文爵一句。 睡梦中的夏侯文爵嘴里依旧在呢喃着:“不可能了......真的不可能了。” 穆霖雪突然换了副脸色,十分亲切地俯下身子,轻拍了拍夏侯文爵的老脸,安慰道:“好啦。我已经过来帮你啦。乖。赶快起来吧,夫君大宝贝。”说完,脸上一抹红霞瞬间延伸到了耳根,好烫。 “我已经吃饱了啊。”夏侯文爵突然翻了个身。“梦岚。” 穆霖雪一听到他嘴里说出的“梦岚”这个暧昧的称呼,脸上顿时就变了。晴转阴。望向夏侯婷云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嗯?” “娘,可是爹早上确实是一直在叫您的名字啊。可能,说错了吧。”夏侯婷云不知所措地替爹爹开脱。“那个,娘,你该不会很生气地就回去了吧?” “我才不会做出那种幼稚不成熟的举动呢。”穆霖雪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道:“不过,拜托你可不要会错意了,我是为了你才会特意跑这一趟的。可不是为了那个愚蠢至极的家伙才这么做的!” “我真的已经吃不下了。”夏侯文爵又突然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司南誉额头上拉下一条条黑线。暗想道:“岳父大人可真真是无语了。” 第2章 豪门赘婿被杀案(2) 不久,穆霖雪便领着司南誉、夏侯婷云一行三人驾马车飞速前往唐府。 在途中,穆霖雪一边挥动马鞭赶车,一边询问案情:“哦?被锁定的要谋杀的对象原来是那个唐玉庆啊。” “娘,你认识他吗?”夏侯婷云感到有些奇怪。 穆霖雪慢慢地说道:“是啊,他的传闻我都听说过了。唐玉庆是龙梅镇的首富,年轻的时候当过地痞流氓,好像还做过不少的坏事呢。后来,他凭借着一双会说满口花言巧语的嘴,很有技巧地就虏获了龙梅镇首富唐家大小姐的芳心,并且同意入赘当豪门赘婿,把原来的姓改为唐。” “到了后来,他还是用那些钱暗地里做一些非法的生意,开黑市赌场等。净赚一些黑钱,可谓是个彻头彻尾的卑鄙小人。” 夏侯婷云又问道:“那,这么说的话,委托爹探案的就是那位唐家大小姐咯?” 穆霖雪摇头道:“绝不是她。因为我听说那位唐家大小姐已经在半年前不幸因病亡故了。所以,唐玉庆现在可能又纳妾了吧。” “啊?他的原配夫人才刚过世没有多久而已,尸骨未寒,他就急着纳妾。”夏侯婷云有些为死去的唐大小姐抱不平。 穆霖雪淡淡地道:“总而言之,现在应该可以确定,对方并不是真的想要保护他的性命。” 不到一个时辰,马车抵达了唐府。 唐府的大管家唐福听到门卫通报,佝偻着立马前来迎接。 “鄙人唐福,恭候各位大驾光临。”唐福屈了屈身子道,对穆霖雪说道:“如果鄙人没猜错的话,您想必就是代理夏侯刺探长过来探案的吧?” “不错。我们正是。”穆霖雪道。 “您好,我是在唐府当了五十多年的大管家唐福,您要是有任何需要的话,请您尽管吩咐,千万不要客气才是。”说完,他立即咳嗽了几下。 “敢问唐管家可是染了风寒吗?”司南誉上前问道。 “哦,不是,只不过是气喘的老毛病犯了。”唐福致歉道:“不好意思,真是给各位太麻烦了,请随我进府里吧。” 说完,领着三人踏进了堂皇富丽的唐府。 “哇哦!贵府的花园可真够气派的。”穆霖雪禁不住啧啧称赞。 “真的修葺得特别棒耶!”夏侯婷云也赞不绝口。 “因为已经过世的夫人对园艺颇有兴趣,是我跟那位园丁陪着夫人一起整顿这座花园的。”说着,他用手指了指跪在不远处的草坪上正修剪草叶的一名小老头。 “这座花园真的好漂亮哦。”夏侯婷云故意冲那位小老头大肆夸奖一番。 小老头听了,只是稍稍侧了侧头过来,又很快就转过去了,似乎极其冷漠的样子。 夏侯婷云有些悻悻地闭嘴了。 “您就不要在意他了,其实高阳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以前很活泼开朗,但是自从老爷入赘到唐府后,他就开始变得除了跟夫人和我以外,都再不开口说话了。最近,就算我开口跟他说话,他也不肯搭理。” “我想,他以前一定是很喜欢我那个病死的姐姐吧。”随着话声,一位面目俊朗的中年人踱步走了过来。 唐福见了此人,毕恭毕敬,向三人介绍道:“这位是已经过世的夫人的亲弟弟唐映景,景少爷。” 唐映景微微一笑,彬彬有礼地打量着三人,道:“这两位漂亮的姑娘和这位眉清目秀的少年,是谁呢?” 唐福道:“回少爷,他们是月梨社夏侯刺探长的代理人。” 穆霖雪上前一步,自我介绍道:“我是月梨社的穆霖雪,初次见面,请多指教。这次,是夏侯刺探长派我前来拜访,以求询问更详细的案情细节。我和刺探长的女儿谈起此案,她也表现出高度的兴趣,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呢?” “哪里哪里,怎么会打扰呢。” 唐映景笑了笑,又对唐福道:“唐福,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唐福道了声“是”,跟着唐映景走了。 这边,夏侯婷云一脸不悦地对穆霖雪抱怨道:“娘啊,你刚才为什么不介绍自己就是夏侯刺探长的妻子呢?” 穆霖雪嘻嘻一笑,道:“那种身份摆在台面上只会被人家瞧不起而已,更何况,我觉得那个景少爷长得还不赖耶!”说完,径自往前走去。 “诶......娘!”夏侯婷云急得直跺脚。 ———— ———— 唐府,偏厅。 “哦。原来你就是代夏侯文爵前来探案的穆姑娘啊。”唐玉庆负手,一脸不屑地对穆霖雪道。“你倒是说说,到底是谁想要我的命?听说你就是接下无聊恶作剧的委托,还当真就进行查探的白痴刺探长的代理人啊。” 穆霖雪微微一笑,道:“没错。我来贵府的确是为了调查此案。” 唐玉庆无所谓地撇了撇嘴,道:“好吧,那你就给我尽情地查个仔细,帮我把嫌犯揪出来,反正呢,想也知道是某个想要看我好戏出丑的下人们干的好事。哼!这种事居然还要花一百两黄金,败家娘们,真是当打水漂玩啊!” 说完,他就负手离开,把客人就这样晾这里不管了。 “果然跟我想象中的一样,唐玉庆这自傲狂。”穆霖雪鼻孔里冷哼一声。 “还真是很狂傲的家伙。”夏侯婷云附和道。 就在这时,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妙龄女子从门外一路快步走了进来,笑着打哈哈道:“真是不好意思,各位。我觉得玉庆今天的心情仿佛不太好呢。” “呃。你是他的女儿吧?”穆霖雪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少女,问道。 “哎呀,讨厌了啦!你在说什么嘛,我是玉庆新纳的爱妾小桃红,也就是当初委托刺探长探案的人。”少女小桃红以一种娇滴滴的声音说道。 司南誉只听得胳膊冒起鸡皮疙瘩,浑身不自在。 “是吗?您看起来真是相当年轻啊。”穆霖雪带着一种似嘲非嘲的口气夸赞道。 “只要两个人之间存在真爱的话,又何必去在意年龄上的差别呢?”小桃红拿腔作调道。“不过,真是太好了呢,你就是刺探长的代理人呀。” “呃。为什么说太好了呢?”穆霖雪有点懵,不解地问道。 “因为,如果像你这么漂亮的大美人,是玉庆的心上人的话,我小桃红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了啦。”小桃红捂着脸摇摆着身姿,似乎有些羞赧道。 “云儿,你说这时候我应该高兴吗?”穆霖雪嘴皮微微颤动,压低声音与身旁的女儿道。 夏侯婷云尴尬地挠了挠腮,轻轻地道:“不好说耶。” 司南誉掩嘴,偷偷笑了起来。 “那么,还是请夫人拿给我看吧。你说唐老爷的性命受到身边的人威胁的物证。”穆霖雪不想与她多啰嗦,开门见山地直入主题道。 “物证我都已经整理好了,请大家随我来。”说完,小桃红像振翅飞舞的彩蝶一般迈着轻盈的步子往卧室奔去。 所谓的物证,其实就是两张具有威吓性质的小纸条以及一张已经发射过的金钱镖(上面依稀可以辨别出深重的血迹来)。那两张小纸条上面写着这么几句话:“唐玉庆,小心你的后面吧,我会送你上西天。” “这就是连续三天以来,放在唐老爷枕头底下的恐吓纸条吗?”穆霖雪问道。 “嗯呢,是不是很恐怖啊?”小桃红说着话,立马露出一副花容失色的滑稽模样。 夏侯婷云仔细盯了两件物证一会儿,却发出质疑道:“可是这看起来好像就是某人在恶意做的恶作剧而已吧。” “当时,玉庆看到这两样东西顿时就觉得火大,大声嚷着这种事到底是谁干的。之后呢,就拿给家里所有人轮流传阅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穆霖雪点点头,示意她知道了事情原委。 就在这时候,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谁啊?”女主人小桃红冲门口喊了一句。 “夫人,有一位客人想要求见您。”敲门的正是唐府大管家唐福。 “啊?是什么样的客人?”这个时候还有人前来拜访她,实在令小桃红感到有些吃惊。 “哦,那是一位相貌生得绝对不会逊于眼前这位美丽的穆小姐的女人。”唐福眯着眼道。 小桃红更加疑惑了,有些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次该不会真的是唐老爷真正的心上人登场了吧?”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的司南誉这时候不合时宜地插了这么一嘴。 “喂......阿誉。别瞎说。”夏侯婷云瞪了司南誉一眼,可司南誉却早已躲一旁,捂嘴偷笑起来。 唐福见夫人沉默原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提议道:“夫人如果想不出对方是谁的话,那小人干脆就直接请她回去好了。” “等一下。我还是去见见她吧。”小桃红说完,大步流星,百米冲刺也似的地赶往前院的会客厅。 第3章 豪门赘婿被杀案(3) 唐府,会客厅。 大家相继跑在这里的时候,刚好听到小桃红正在对一个女子破口大骂。 “你这个贱女人!你来这里做什么?请你马上离开唐府!我已经知道了哦,你肯定就是玉庆的地下情妇对不对?反正你也是为了觊觎唐府的家产吧?不过,我可警告你,你可是连一毛钱也拿不到的!” “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我根本就不是唐老爷的什么地下情妇。”那女子底气十足地争辩道。 大家此时此刻总算看清楚了这女子的容貌,居然同时怔住了。 “霖雪?”女子望着穆霖雪,喊出了她的名字。 “宇菲?”穆霖雪望着女子,也脱口喊出了她的名字。 敢情她们俩都互相认识。 不过,实际上,全场最感到惊诧不已的当非司南誉莫属,因为他万万也没料到,这个所谓的不速之客竟然就是她的师姑——寒宇菲! “宇菲。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啊,还是喜欢装年轻小姑娘,可是就算当年是孤剑派的首徒,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好像也抵挡不了岁月催人老。”穆霖雪对着寒宇菲笑着揶揄道。 “这句话,用在你身上,似乎也很适合嘛。”同样“毒舌”的寒宇菲当仁不让地笑着回击。“化着满脸浓妆的上了年纪的小师妹。” “你们两个不要这样了啦。”夏侯婷云见状,连忙站出来调停。 场面顿时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 突然,刚才还弥漫着火药味的穆霖雪与寒宇菲画风一转,彼此微笑着紧紧拥抱在了一起,两个人的关系顿时变得像是很亲密无间的闺蜜似的。令一旁的夏侯婷云与身为两人师侄的司南誉吃惊不小,目瞪口呆。 “真是的,宇菲。好久不见了。” “就是啊,你最近还好吧?” 两人开始寒暄了几句。 “咱们俩个大概有十年没见面了。上一次碰面,还是在你和夏侯文爵闹和离的时候呢。”寒宇菲调侃道。 “我和他如今还处于分居状态呢。都是为了孩子,才费了好大的劲儿维系亲情呢。”穆霖雪在旧相识的面前彻底放松了,不禁也自嘲起来。 “可是,自从孤剑派换了新任掌门之后,就没有什么人宠我护我,我也再不是当年的‘一枝花’了。”寒宇菲说起这话来有些感伤的味道。 “以前在孤剑派的日子,真是令人怀念啊。”穆霖雪不禁也回忆起往事来。“二十年前的孤剑公主之桂冠就在我和你之间展开对决,为此还喧腾过好一阵子呢。” “孤剑公主?有这么老土的名誉吗?”司南誉听了,心里私下腹诽道。 夏侯婷云突然恍然大悟道:“这么说的话,我曾经听璧君说过耶,在二十年前好像有一场震撼了孤剑派的传说中的花公主选美比赛。最后对决的是两个人,一个是不但长相甜美动人,剑术更是登峰造极的天才,最后以光鲜靓丽的形象出道,并且受到了天下所有侠客为之瞩目的“青春无敌一枝花”。另一个是年仅十六岁,以智慧过人和超强的脑力,完全通过被红凤书院入学考试问卷,被当朝宰相举荐到翰林院,才貌兼备被喻为‘女诸葛。’” “可是,我真的完全没有想到,那两个人居然就是我娘和菲菲姑姑。”夏侯婷云还沉浸在不可思议的自言自语之中。 司南誉忍不住问她道:“那后来,两个人到底是谁获得了最后的胜利,摘得孤剑公主桂冠呢?” 夏侯婷云想了想,道:“因为当时这两个人都特别出名,都是当红炸子鸡,人气也是旗鼓相当,所以其他各门派的弟子们都蜂拥到孤剑派来,导致比赛在造成恐慌之前就突然叫停,紧急中止了。” 司南誉擦了擦冷汗,感叹道:“原来如此,想必这就是后来孤剑派再也没有举办过类似的选美比赛活动的缘由吧。” “请问,这个人到底是谁啊?”被冷落在中间的唐府女主人小桃红指着寒宇菲道。“虽然看起来好像确实是穆姑娘的好朋友,可她要如果是玉庆的心上人的话,我这位做正牌货可会伤脑筋的哦。” “是这样吗?”穆霖雪笑了笑,问寒宇菲。 寒宇菲摊了摊手,耸耸肩,一脸无辜状,道:“才不是呢。其实是长恭叫我来的啦。” 就在这时,景少爷唐映景突然出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想必阁下就是徐夫人吧?” “没错,是我。”寒宇菲点头道。 “你好,我就是这回请徐大侠帮忙解开这起恐吓事件谜团的唐映景。”唐映景道:“听说徐大侠身体抱恙,不能亲自前来,所以来信说会让他的娘子过来帮忙,不过真没想到,徐夫人长得这么漂亮啊。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他这番赞美之辞直夸得寒宇菲不禁羞红了脸。“哪里哪里。” “原来,你还不认识她啊。”穆霖雪感到有些诧异,道:“她就是昔日的孤剑派‘一枝花’寒宇菲啊。” “是吗?那真是失敬失敬了。”唐映景拱手,笑道。“我对武林中的新闻并不怎么感冒。我和长恭大侠是在一场宴会偶然认识的,相谈甚欢并且相见恨晚,引为知己。前几天在白鹭镇遇到他,就顺便跟他提及了这次发生的事件。” “哦,原来是这样。”穆霖雪道。 “在姐姐因病过世之后,我的身份虽有少爷之名,不过也只能算是寄人篱下的房客,地位卑微。我不像为了保护夫君宝贵的性命而大方支付月梨社刺探长黄金百两的小桃红夫人一样,我的情况是拜托徐大侠能够义务性的无偿帮我这个大忙。” “什......什么?黄金百两?”寒宇菲惊吓得跳了几丈高,对着穆霖雪问道:“文爵一次性就赚了那么一大笔钱啊?” “如果真的是赚了那么一大笔钱就阿弥陀佛了。”穆霖雪的脸色渐渐变冷。 “啊?不会吧?他已经花费掉三百多两黄金了!”寒宇菲说得很大声。 穆霖雪连忙在嘴边做出噤声的手势,道:“嘘。所以我才以刺探长代理人的身份过来拜访。” “那,夏侯文爵他本人呢?”寒宇菲问道。 “他早就醉倒在月梨社里的鹅绒床上睡大觉呢。”穆霖雪咬着后牙槽道:“算了,就算他现在想起来也根本没办法能够起得来。” 寒宇菲眨了眨漂亮的眼睛,表示她并没有听懂。 她当然听不懂穆霖雪口里所谓的“起不来”是什么意思了。因为,此时此刻,在月梨社的鹅绒床上,夏侯文爵已经被穆霖雪临走前五花大绑,捆得跟粽子似的,完全动弹不得。 “等一下,等一下。”夏侯文爵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被捆绑在床上,动也动不了,难受死了,便只能扯着鸭公嗓子大喊大叫起来:“云儿?南誉?你们人呢?快来救我!” ———— ———— 入夜,掌灯时分。 唐府,唐玉庆的书房。 所有人都集中在这里,热烈讨论摆放在书案上的小纸条和那只金钱镖。 “整起事件看起来,真的会让人以为是谁在搞恶作剧呢。”穆霖雪首先发言道:“不过,可以当成是证据的,就只有这两样东西而已。能靠这个揪出幕后嫌犯的话,那可真算得上是奇迹了。” “可是,有咱们师侄司南誉在这儿坐镇的话,或许奇迹就会发生咯。”话音刚落,寒宇菲就把司南誉揽进怀里,一脸宠溺地看着他。 司南誉只好任由她抱着了。 “总而言之,我们先去跟当事人唐老爷见面吧,当面问问他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给我们参考的。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着手呢。”寒宇菲提议道。 “恐怕各位不能如愿,要让你们失望了。”门口,只见大管家唐福站在那里,道:“因为,老爷现在正在自己建造的地下金库里面听金子响。那是他每天必做的事情,只有一大把金子发出的响声才能令人感到十分的愉快。所以,可能还要再等一个时辰左右,才能接见你们了。” 小桃红上前补充道:“如果打扰到老爷数钱的话,老爷绝对会怒发冲冠、暴跳如雷,大发雷霆,非常生气的哦。” 司南誉听了,不禁暗暗腹诽道:“这糟老头子,真是个十足的守财奴,自己个的性命都遭到了威胁,居然还可以这么悠闲地去地下金库里数钱。哈哈。真是可笑。” “可是,让他一个人单独待在地下金库里,真的没关系吗?不会有什么问题吗?”寒宇菲担心道。 “既然如此,你们要不要去看看金库内的情况呢?”唐映景道:“因为从这边的窗子,可以一清二楚地看到地下金库的情景。” 于是,几个人就打开了窗子,往地下金库的方向望去,透过菱花窗子,果然可以很清楚地瞧见金库内的一举一动。 估计是数钱数累了,唐玉庆暂时放下手里的几锭金元宝,端起茶几上的铁观音茶慢慢地喝了起来。 第4章 豪门赘婿被杀案(4) “果然是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好地方,而且,这儿真的看得很清楚耶。”寒宇菲不禁竖起了大拇指,道。 “地下金库离这儿距离有些远,就算届时发生了什么意外的话,从这里赶过去也要花上一盏茶的工夫呢。”穆霖雪观察的很仔细,把唐府基本地形及具体方位等都了然于胸。 “等一下,院子里好像有人影在动。”寒宇菲突然指着后院道:“你们快看,有一个带着草帽子的可疑人物正蹲在花园的草坪前。” “哦,各位不必惊慌。”唐福看清了这人的背影,道:“他叫高阳,是唐府的老园丁。” “可是,都已经这么晚了,他还蹲在那里做什么?真是莫名其妙!”小桃红撇撇嘴,道。 “高阳一定是为了慎重起见,才会到晚上还要继续整理花草,因为明天就是我那已故的姐姐的生辰啊。”唐映景黯然神伤地道。 “好了,我还有一些文章没有写完,得在今晚睡觉之前搞定它才是。”唐映景说着,来到管家唐福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唐福,我先回房了,这里就先交给你照看了。” “是。少爷慢走。”唐福躬身,目送唐映景离开书房。 “其实我是想和两位大美人们多相处一会儿的,只不过很遗憾。”话音刚落,唐映景便推门离开了,不见了踪影。 夏侯婷云这时忽然叹口气,道:“真的是很遗憾。” 穆霖雪与寒宇菲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什么意思啊?” “因为你们两人曾经在孤剑派的选美比赛中对决,对不对?却当时在比赛结果出炉之前,突然就喊停了啊。”夏侯婷云一字一句地道出原由。 寒宇菲却道:“其实,比赛结果有出来了哦。” “我和宇菲两个人都是刚好各得五千票,打成了平手。”穆霖雪微笑道。 “真的是很奇怪呢。为了分出胜负,孤剑派准备的选票明明就是一万零一张的,怎么会平白无故就少了一票呢?”寒宇菲苦笑道:“当时啊,为了找出剩余的这一票,还闹出了不少风波呢。” “对啊。选美比赛的颁奖仪式就因此而没有办法举办了。”穆霖雪转向寒宇菲,像是开玩笑又像是一本正经地道:“可是,话说回来,如果要是找到了那一票的话,结果一定是宇菲获胜。” 寒宇菲笑道:“怎么可能。想也知道我是你的手下败将了啦。” 夏侯婷云记起什么来似的,忽然道:“对了,我想起了。最后那张选票,什么是不是盖上了金色的印章呢,刻了‘孤剑派’三字字样呢?” 穆霖雪道:“是啊。” “当时选票上盖的就是孤剑派的派徽啊。”寒宇菲道。 夏侯婷云听了,立马开心地像个刚被赏了棒棒糖吃的小孩一样,笑嘻嘻道:“如果是那张票的话,我记得就放在我爹的荷包里哦。” “啊?”穆霖雪与寒宇菲都是同时感到大吃一惊。 “是我在整理旧衣裳的时候,那张票从爹的锦袍里的口袋里的荷包里掉出来的。”夏侯婷云道:“原来啊,原来那张纸就是选美比赛的选票啊。” “是谁啊?”穆霖雪突然表现出抓狂的样子,对女儿吼道:“那张选票上写的到底是谁的名字呢?” “是你娘,还是我寒宇菲?究竟是谁?”寒宇菲也是一样的神态。 夏侯婷云被两人巨大的反差动作吓出了一身冷汗,弱弱地道:“可是,爹好像不知道直接丢到哪里去了。所以,那张票已经完全找不到了。” “云儿,你是说真的吧?你可要实话实说哦。”穆霖雪眼神变得有些阴森气味,口气变得像是在逼供犯人似的。 “没关系啦,婷云。不必对你娘有所顾忌,实话实说吧。”寒宇菲眯着眼睛道。 “不是,我是真的不知道了啦。”夏侯婷云忙摆摆手,为自己开脱。 司南誉有些无语了,暗暗道:“你们两个到时候直接去问刺探长本人不就知道了吗?” 就在这时候,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但却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大管家唐福此刻的一句话给打破了。 “你们快看,老爷......老爷怎么把双手都举起来了?”唐福指着窗外可看到地下金库的位置,语气是极其惊愕的。 大家立马循着他的指向望过去,果然看见唐玉庆把自己的双手高高举起。 “这是怎么回事啊?”寒宇菲猜测道:“难不成是有人在拿着金钱镖,在那个房间里面,威胁唐老爷不许动?” “不。不可能有这种事的。刚才是我把老爷最爱喝的铁观音茶给端进去的。从地下金库出来的时候,也确定有从内侧把金库唯一的那扇门给插上了门闩,锁住了。” “啊?不会吧?”小桃红突然大叫一声,道:“老爷......老爷怎么被人用金钱镖打中了,倒在了地上!” “地下金库的钥匙呢?”穆霖雪立即问道。 “哦。就放在我的房间里面。”唐福道。 “你现在马上过去拿钥匙!”寒宇菲命令道。 “那,我负责去报案。”小桃红十分惊恐地道。 穆霖雪、寒宇菲、司南誉、夏侯婷云立刻冲出了书房,以最快速度直奔地下金库而去。半路上,正好经过唐映景少爷的房间,他也正好从房间里头出来,看到大家都往金库拼命跑,发出这么大的动静,不禁感到有点奇怪,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 ———— 地下金库,门口。 “姐夫?你没事吧?姐夫?” 一干人等在门外停下脚步,唐映景在使劲敲门,露出焦急的神色。 “情况恐怕不妙哦。”寒宇菲道。 “可是,你们能确定姐夫真的就倒在地上吗?”唐映景见敲门没反应,问道。 “不错,就在唐老爷举起双手之后。” 就在这时,“啪!”的一声传来。 “不好!有镖声!”寒宇菲大叫一声不好。 唐映景急了,拼命地想要去拉断上了锁的锁链。但并没什么用,失败了。“可恶!”他不禁气得直跺脚。 “云儿,看你的了。”穆霖雪不慌不忙地转身对自己的女儿夏侯婷云吩咐道。 “嗯。”夏侯婷云点点头,欣然接受了。 “呃?要看她干什么?”唐映景有些困惑。不明白穆霖雪这句话的意思。 夏侯婷云原地发功,气沉丹田,使出孤剑派的绝学——无敌鸳鸯腿。将所有力量集中于右腿上,“呀!”的一声伴随着“砰”的巨响,沉重的铁门被踹开了。大家破门而入,蜂拥似的闯了进去。 在这时,负责去拿钥匙的大管家唐福这才姗姗来迟。“钥匙来了。”走过去见大家都聚集在一起,把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探过头一看,只见唐玉庆以侧卧的姿势瘫倒在血泊之中。 “老爷!老爷!老爷!”唐福悲痛地大叫三声。 “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半蹲在唐玉庆的尸体前仔细观察蛛丝马迹的穆霖雪沮丧地道。 “没错。”寒宇菲站在原地道。 在龙梅镇专门负责刑事案件的八扇门,也在接到小桃红报案的第一时间赶到了唐府地下金库,并对现场进行勘验、采集作业,仵作也在认真验尸。 “这位不是雪舞社的社长穆霖雪穆姑娘,还有孤剑派的‘一枝花’以及南宁大侠徐长恭娘子的寒宇菲寒姑娘吗?你们怎么也在这里?”八扇门总捕头邢烽疑惑地问道。“二位一起出现在事故现场,是为了要做什么呢?” “老实说,我是代理我夫君也就是月梨社刺探长夏侯文爵接受委托的案子,才过来调查的。而委托的内容,就是为了要从唐府揪出威胁唐老爷的性命的内鬼。”穆霖雪一五一十地道出了来意。 “可是,你怎么知道,威胁死者性命的人就是待在唐府里的人呢?”邢烽问道。 “听说,威胁唐老爷性命的恐吓纸条就放在卧室的枕头下面,内容为‘’小心你的背后吧?我会送你上西天的。还有一枚已经被用过的金钱镖。有办法做出这种事的,只有住在唐府里的人了嘛。” “言之有理,你说的没错,毫无破绽。”邢烽道。 “犯案的时间是?”穆霖雪托腮,想了想,道:“我记得没错的话,好像是在晚上戌时三刻左右,对吧?”说到这,又转过头去向一旁的寒宇菲求证。 “是的,没错。”寒宇菲点头。道:“我记得很清楚,就是在我们大家一起从窗子这里监视地下金库的一举一动的时候发生的。” “原来如此。”邢烽道。 “我们看着看着,那位唐老爷突然之间就举起双手站了起来,随后就遭到金钱镖击中身子,很快倒了下去。”夏侯婷云道。 “我们慌慌张张地赶了过去,却听到从金库里传出了两声金钱镖打到墙壁上的响声。” “我们立刻破门而入,进了金库之后,就是现在这样的状况摆在我们面前了。”穆霖雪接着夏侯婷云的话头说下去。 邢烽沉吟不语,若有所思。 第5章 豪门赘婿被杀案(5) “报告总捕头。”就在这时,一名捕快拿着几枚金钱镖,跑过来道:“凶器金钱镖已经被发现了。” “哦?找到啦?”总捕头邢烽霎时喜出望外。 “凶器就是这三枚金钱镖。掉落在附近窗子的地面上,跟尸体上发现的飞镖创伤形状与大小都基本吻合。”这捕快指着被击碎了个拳头大的窟窿,继续道:“看样子,凶手好像是透过这扇东面的窗户,从外面丢金钱镖击中死者后,就慌张地逃逸失踪了。” 邢烽眉头紧锁,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也有可能是唐府外面的人犯的案了。” “奇怪,总捕头,你快来看,这是什么?”另一个胖嘟嘟的捕快手里捏着一张手帕,走过来道:“现场怎么会有这种铁锈痕迹的手帕?” “那大概是......” 总捕头刚想说下去,却被身后的穆霖雪打断了话头。“大概是为了消除镖击时发生在金钱镖上的硝烟反应。” “要不就是想要降低镖击的声音,结果却失败了。”寒宇菲接下去说道。 “总而言之呢,一名捕快负责查明镖击的镖行轨道对比。”穆霖雪开始端起范,亲自指挥大家行动。 那名瘦瘦的捕快鬼使神差地点头应了。“是。” “另一个捕快就去调查这一带有没有可疑人物出没以及徘徊,逗留。”穆霖雪继续下命令。 “是。”胖子捕快也点头答应了。 “等......等一下,我才是八扇门的总捕头啊,发号施令的应该是我才对啊......”邢烽委屈兮兮的话还没说完,又被无情地打断了。 “对了,残留在死者身上的金钱镖,跟一开始就放在唐老爷枕头底下的金钱镖,麻烦再请你对比一下了。”寒宇菲转身对胖子捕快交代道。 “那么,邢总捕头,你现在就带着勘验人员,跟我一起到会客厅去吧。”说完,穆霖雪率先离开,往会客厅而去。“在调查完屋子里的所有人的硝烟反应之后,再进行逐一侦讯,记笔录。” “喂,穆姑娘......”邢烽想要叫住穆霖雪,可她已经走远了。 寒宇菲适时出来拦住他,笑道:“别这样嘛,霖雪为了这个案子也是十分卖力的哦。” “可是......”邢烽欲言又止。 “再怎么说,这可是攸关着黄金三百两债款的哦。”寒宇菲耐人寻味地置之一笑。 邢烽却如坠云雾之中,不明所以。 ———— ———— 此时,月梨社。 “我要解手,我快......我快憋不住了。”被穆霖雪绑到晚上的可怜的夏侯文爵此时此刻只能无助地叫嚷着,样子痛苦而滑稽。“我!要!解!手!” ———— ———— 唐府,会客厅。 “那么,就请你们每个人各自向邢总捕头说明自己的情况好吗?”一脸严肃和认真的穆霖雪先开口道。“当唐玉庆唐老爷在地下金库里数钱,后来遭到镖击身亡的时候,一直到我们发现尸体的这一盏茶工夫里,你们都在哪里,做了些什么?” 大管家唐府首先站了出来,朗言道:“那时候,我回到我自己的房间里,拿了那把钥匙之后,就立刻火速赶往地下金库了。” 小桃红一边装模作样地抹眼泪,一边道:“我当时是吩咐下人去八扇门报案。后来,就一直待在自己的卧室里面了。” “你的夫君惨遭镖杀,你怎么还安心待在自己的卧室里啊?”邢烽觉得不妥,提出了质疑道。 “因为手里拿着金钱镖的歹徒,有可能就在附近,随时会伤害我啊。”小桃红哭得越凶了,哽咽着辩解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邢烽最怕女人的眼泪,很快败下阵来,道。 “而且,我跟大管家他们一起,都在窗子那边看到玉庆遭到镖杀后倒下来的那一幕。最有嫌疑的人,应该就是在我们之前离开我们,独自一人回到自己房间的景少爷了。” “哦?这是真的吗?”邢烽转向唐映景,问道:“你是否独自提前离开过?” “不错,确实如此。”唐映景解释道:“我之所以会提前回房间,是为了完成尚未写完的一篇文章。可是,后来我就在走廊跟穆姑娘她们会合,一起赶到发生命案的地下金库。而且,我在金库门口听到了两声镖响的声音,所以,我不可能犯案的!” “那么,当你进入金库的时候,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吗?”邢烽面对着他,问道。 “嗯.....并没有。”唐映景摇头,道:“邢捕头,我可以坐下来谈吗?” “好啊,没关系。”邢烽同意了他的要求。“管家跟丫鬟们也一起过来坐坐吧。” 大管家看了看脚下,忽然迟疑了一下,低头道:“哦。不用了,我觉得还是站着比较轻松一点。” 就在这时,又有一名捕快进来,报告道:“总捕头,我们刚才逮捕到一名在庭院里面鬼鬼祟祟徘徊的可疑男子。” “哦?把他带进来。”邢烽命令道。 “喂,快进来。”将一名衣着朴素至极的老头子从门外拽了进来。 “这个人,好像就是......”寒宇菲道:“唐府花园的老园丁高阳吧?” “原来是一名园丁啊。”邢烽逼近高阳身前,但是,高阳却把头歪向一边,没有理睬他。 “他从刚才开始就是这样了。不管我们问他什么,他都不回答,半个字也不愿多说。”捕快抱怨道。 穆霖雪抱臂在胸前,道:“我记得,高阳在唐老爷戌时三刻遭到杀害之后的一盏茶时间里,都一直待在距离地下金库有相当一段距离的花园里面。” “因为我们所在的那个房间,可以透过窗子清晰地看到高阳在花园工作的情况。事发后,他还是埋首于整理花草地工作之中,只是没有到这里来接受侦讯而已。”寒宇菲替高阳作证道。 “原来如此。”邢烽道:“镖杀案发生的时候,你是在花园里面。可案发之后,就没有人再看到你的踪影了。难道不是吗?” “不过,依我看,外来犯案的可能性并不高,反而是内部犯案的可能性提高了。”寒宇菲道。 “哦?何出此言?”邢烽疑惑道。 “因为,明明就可以从窗子这里,看到到达地下金库的必经之路的任何情况,却自始至终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影啊?”寒宇菲道。 “没错。”穆霖雪坚定地道:“这样的话,就可以把嫌犯的范围缩小了,锁定在唐府熟知这扇窗子的位置的人里面了哦。” “你们说的都没错。”邢烽被她们两人一唱一和的精彩推理给镇住了,冒冷汗道。 “剩下的嫌犯,就只剩下那几位不在现场的丫鬟了。”寒宇菲猜测道。 “当命案发生的时候,好像全都是两个人以上的行动。”穆霖雪托腮沉思,道:“要不要从杀人动机这方面入手,来锁定杀人真凶?” “对了,阿誉。”夏侯婷云突然对旁边一直保持缄默的司南誉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啊?平常,你几乎都是在杀人现场满场飞的耶。” “那有什么办法,因为,我想说的话都被她们两个人说光了,所以就没我的事情可以做了。”司南誉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道。 “不过。”司南誉又突然振作起精神。“这起案子真的很微妙,大管家唐福和唐玉庆的妾室小桃红,在第一枚镖响起来的时候,和我们一起在窗子那儿盯着地下金库的画面。第二枚、第三枚金钱镖发射的时候,都没有不在场证明。老园丁高阳在第一枚金钱镖响起之后,就不见了他的踪迹。同样,第一枚金钱镖发射的时,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唐映景却在第二枚金钱镖响起的时候,和我们待在一起。也就是说,如果第二枚以及第三枚金钱镖的响声,是圈套的话,不在场证明应该就不成立了。” 夏侯婷云安静地紧紧地望着他,没有说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问题的症结主要出在下面两点。”司南誉果然继续说下去了。“第一枚金钱镖和第二枚金钱镖之间,将近隔了半盏茶的时间。还有,唐玉庆还特地用书上的线夹在读过的书里面,作为书签记号。可他当时明明就已经遭到了金钱镖的威胁,怎么会做出这么奇怪的动作来呢?” “啊?你说我们唐府最恨老爷的人啊?”正在接受穆霖雪询问的唐府一个长得玲珑可爱的小丫鬟道:“你是说那四个人里面吗?” “没错。”穆霖雪道。 小丫鬟道:“我想,应该就是大管家唐福了吧,因为老爷之前强迫他去布满灰尘的仓库里大扫除,还因此让他气喘病复发了呢。” 她旁边另一个小丫鬟却道:“不过,如果我是景少爷的话,一定会很生气的,就算整座唐府是由现在的老爷继承好了,这里本来就是景少爷从小住惯了的家啊。可是,老爷居然还好意思向景少爷收房租。现在的少奶奶虽然不像对老爷怀恨在心,不过看也知道,她是为了老爷的遗产才会答应嫁入唐府委身做妾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老爷去世之后,最高兴的人就是少奶奶了。” 第6章 豪门赘婿被杀案(6) “是啊,是啊。”之前那个小丫鬟也附和道:“之前,我看府里的老园丁高阳,常常怒盯着少奶奶的脸看耶。” “那还用说嘛。毕竟一直怂恿老爷拆掉唐府改建,或者是把花园的土地夷平,建造成人工锦鲤湖的,就是少奶奶她本人嘛。”这小丫鬟说起这话来颇有义愤填膺的味道。 就在这时候,高阳突然从椅子上“腾”地站了起来,对着窗外花园那边的捕快大喊道:“喂!你们几个在干什么!”说着,就要作势冲过去。 大家都被他吓了一跳,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毕竟这是他到现在第一次开口说话。 旁边几个捕快见状,赶紧拉住了高阳,死死地拽住他。 “对不起。”大管家唐府过来道歉。“因为那片领域的花草正是死去的夫人最喜欢也是最珍惜的花圃了。” “可是......”捕快犹豫不决道。 “好了好了、到此为止吧。”总捕头邢烽抬抬手,喝止道。 “是,大人。”捕快只好应了声是。 邢烽将情绪激动地无法遏制的高阳带回椅子上坐下。 寒宇菲走了过来,俯下身子,笑着对垂头不言不语的高阳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阁下应该是普罗县人士吧?” 突然,高阳的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来,扬起脸望着寒宇菲,一副满是期待的样子。 “我以前就在普罗县的杏花镇住过一阵子啊。”寒宇菲道。 “哦?杏花镇吗?”高阳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显得灿烂几分,道:“如果是那里的话,还真是够巧的呢。因为我就住在杏花镇城南那边。” “你住在城南啊?”寒宇菲露出一副诧异的神情,道:“我经常到那里的镜花湖去游泳耶!” “真的吗?”高阳笑得眯起了眼睛,看起来和蔼极了。似乎已经完全卸掉了心防。“镜心湖在杏花镇城南这一带可是一条水质非常干净的河川耶!听说,关东大侠吕轻侯也常常抽空跑到那里慕名去游泳呢。” “难道说,寒宇菲真的是在普罗县出生的吗?”穆霖雪看得很奇怪,不禁对自己的女儿悄悄道。 “不是。其实,是师姑奉师父之命下山执行任务,在普罗县游历的时候在那里的杏花镇住过一段时间罢了。”司南誉告诉二人道。 寒宇菲与高阳热络地聊了几句,便挥挥手与他告别,来到了穆霖雪身边。 穆霖雪问她:“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 寒宇菲高兴地笑道:“有啊。我听到了一个非常非常有意思的消息。” “哦?愿闻其详。”穆霖雪被好奇心驱使下,急忙问道。 寒宇菲也不想跟她卖关子,吊足她的胃口。便道:“我们听到镖击声的时间,是听到玻璃碎掉的巨响之后的几秒钟。”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一般玻璃碎掉的声音。不是和金钱镖打出击中玻璃的声音一起吗?”穆霖雪感到有些怀疑。 “不知道。允许是用金钱镖先打破玻璃之后才扔金钱镖的。”寒宇菲猜测道。 “可是,我很好奇耶。那个声音当然是在第一枚金钱镖响起之前的声音吧?”穆霖雪道。 “他们好像不太记得那是第几枚镖响起的声音了。大家一直以为那很有可能是附近的小混混燃放爆竹发出的响声。因此,似乎都不怎么放在心上。我猜的没错的话,会跟长恭的提示有一定的关系吗?”寒宇菲陷入深沉的思考之中。 “你有跟徐大侠联络吗?”穆霖雪问道。 “就在不久前啊。”寒宇菲道:“我跟他说明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的详细经过后,长恭就一边笑还一边这么说。他说,一个错误的道路指标,替我这样转告他。” “那么,要转告的对象是谁呢?”夏侯婷云问道。 “是......还用说嘛,当然是要告诉你娘穆霖雪啦。”寒宇菲眯着眼笑道。 “是吗?”穆霖雪似乎感到些许意外。“他这么说,我可以觉得开心吗?” “不可以。”寒宇菲笑谑道。 “我想也是这样。”穆霖雪呵呵道。 一旁的司南誉却眉头一皱,灵光在脑海中闪电一般浮现,转瞬即逝。司南誉一把抓住了这道灵光的尾巴。 “我想,这个案子,我全都懂了!”司南誉低声喃喃自语。 ———— ———— 不久以后。唐府,会客厅。 “对了,总捕头大人,我想侦讯工作应该可以结束了吧?”唐映景突然道:“我们几个人都是不可能犯案的。” 邢烽沉吟不语,若有所思。 “总捕头。”一名捕快进来报告,道:“根据附近居民的说法,好像都没有人看到有任何可疑人物进出唐府。” “是吗?”邢烽道。 另一个胖子捕快也道:“还有,虽然金钱镖的镖击飞行轨迹对比结果还没出炉,可是杀人时发射的金钱镖和用来威胁死者的金钱镖都是同一种材质,可以肯定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有一个很令人费解的地方。从死者的尸体里取出来的金钱镖只有一枚,不知道为什么有一道浅浅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邢烽问道。 “原来如此。”司南誉胸有成竹道。 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哎哟,有点疼。 司南誉回过头一看,打他的人就是自己的师姑——寒宇菲。 “小鬼。你还在这里装蒜,摆出一副只有你知道命案真相的表情。”寒宇菲娇叱道。 “有什么关系嘛?”司南誉作无辜状,道。“因为我已经知道了啊。” “哇!你真的很厉害,好聪明啊!”寒宇菲喜形于色,笑道:“阿誉,那你就快点告诉我吧。” “你该不会是又想自称黑暗的男爵夫人,制造出武打场面,来故弄玄虚吧?”司南誉白了她一眼,道。 “你放心好了。”寒宇菲笑道:“我今天晚上会用既酷炫又朴素的方式解决。” “哦?是吗?”司南誉一副不太愿意相信她的样子。 少顷。 “等一下,现在都快到子时了诶。”小桃红对着一众捕快与总捕头邢烽,抱怨道:“你们可以明天再继续吗?” “不行。现在还在调查当中。”瘦瘦的捕快婉拒道。 “老是说调查调查的。”小桃红急红了眼,气急败坏地大叫起来:“调查工作不是早就结束了嘛!不要用这种方式来蒙骗我们!” 话音刚落,灯忽然被风吹熄灭了。顿时,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不错!”寒宇菲道:“我们都被真正的凶手给蒙骗了。就像唐老爷可能是遭到来自窗户外的金钱镖威胁,进而遭到射杀一样。不过,真的很遗憾啊,再狡猾万分的手法好像没有办法瞒过神探的眼睛呢!” 灯光再度亮起,寒宇菲带着一道光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都被她的扮相惊艳得说不出话来。 “我这位黑夜男爵夫人的一双独特的慧眼。”寒宇菲摆着各种好看的姿势,继续吹嘘着。 司南誉彻底无语了。 “那么,难道说,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吗?宇菲?”穆霖雪挑着眉问她。 “没错。我已经看透了。拆穿了这场杀人把戏,骗局。”寒宇菲自信满满地笑道。 “那么,你倒是说说看,凶手到底蒙骗了我们什么?”邢烽问道。 “大概我们从一开始就被骗了。”寒宇菲道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说道:“因为凶手早就用那两张纸条和已经发射过的金钱镖来误导我们的判断了。宛如就像凶手会用金钱镖来射杀唐老爷吗。放置了一个错误的道路指标。” “可是。”邢烽皱眉头,道:“可是唐玉庆事实上不就是被金钱镖射死的吗?” “邢总捕头,你发现了吗?唐老爷在遭到镖杀之前看的那本书里,还夹着当书签用的那条记号线。”寒宇菲娓娓道来。 “这么说的话。”邢烽想了想,道。 “一般书签都是夹在看完的那一页。一个遭到金钱镖威胁被迫举起双手来的人,不可能悠闲的能做出那种动作嘛。” 邢烽点点头,信服地道:“你说的没错。” “如果是总捕头大人看完一本书,想要放松一下的话,你会怎么做?”寒宇菲笑问道。 “大概就像这样子转一下脖子,或是按摩肩膀了。”邢烽边说边做出相应的动作来。 “还有就是伸展动作了。”瘦瘦的捕快高高举起双手,舒舒服服的样子,道。 突然,他的动作僵住了,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 “没错,唐老爷当时只是看书看累了,站起来,做一个伸展的动作而已,舒展四肢。”寒宇菲云淡风轻地笑道。 “怎么可能?”小桃红提出了质疑。“可是,后来,玉庆就直接倒下去了啊。他做伸展动作就会倒下去吗?” “问题不在伸展动作。而在于他站起来的时候。偶尔也会发生的吧?比如说有人突然站起来,会出现眩晕或者是休克的状况。” “可......可是这休克的时机也未免抓得太准了吧。”小桃红蹙眉道。 第7章 豪门赘婿被杀案(7) “有一种药物可以把握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那种药的名字叫作异丙醇,是在失神的诱发实验中使用的一种药物。通常都是开给会休克或眩晕的患者。吃了就容易发生休克。然后,再借机调查发生原因的药物。”寒宇菲道。 “原来如此。”穆霖雪道:“利用那种药让唐老爷休克,手举起来让大家以为他好像是遭到了镖杀。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没错。”寒宇菲道:“也就是那个时间点,唐老爷还没遭到镖杀,还没死哦。” 穆霖雪又道:“可是,凶手觉得光靠这些情况还稍微嫌不足,于是再利用一句话确实地把我们引导到错误的方向。那就是,老爷把手举起来了。” 夏侯婷云一惊,道:“那,难道就是......” 穆霖雪笑道:“我们彻底被他给误导了。” “就是啊,我说的没错吧。凶手就是你——大管家唐福!”寒宇菲直接指出了凶手是谁。 “知道唐老爷在数钱的时候,有喝铁观音茶的习惯,同时,也知道他看完书以后会站起来做伸展运动。这种药如果用得适量的话,也是治疗气喘的药物。”穆霖雪道。 大管家唐福这时候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也就是说,你利用那种方法制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假装回到自己房间去拿地下金库的钥匙,再从外面回到地下金库,对已经休克的唐老爷射击了三枚金钱镖。将他残忍地杀害了。” “可是。”邢烽看了看垂下头的唐福,还是感到十分困惑地道:“你们当时听到的镖声,是两发不是吗?” “是寒宇菲刚才从高阳嘴里问出来的。”穆霖雪看向寒宇菲,道。 “他说在听到玻璃碎掉的声音后几秒,又听到了镖声。”寒宇菲解释道:“更进一步利用爆竹高分贝音量来做掩饰。这起事件可以到此为止了吧。” “我知道了。”邢烽惊喜得雀跃起来,笑道:“是用消音器啊。如果第一枚金钱镖是用消音器射击的话,就只会听到玻璃碎掉的声音而已。而且金钱镖会和消音器之间产生摩擦,才会留下浅浅的摩擦痕迹。” “那么,消灭掉硝烟反应的,果然就是用那条手帕了。”胖子捕快道。 “总而言之,要先找到那个消音器。”邢烽命令道。 “没有那个必要了吧。”穆霖雪道。 “因为消音器应该还在管家的身上才对。”寒宇菲接过话头道。“大概是在靴筒里面吧。” 瘦瘦的捕快上前,将唐福的裤腿卷起,靴筒里露出一半的消音器。 “总捕头,找到了。消音器果然是在他身上。” “还记得当时征询时候,邢总捕头让大家坐下,管家唐福却很客气的不愿意坐下吗?”寒宇菲道:“就是因为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让我灵机一动的。他要是坐下去的话,裤管就会往上拉,这样的话就会被别人看到靴筒里面藏了什么东西了。” “等,等一下。管家,你的脚已经烫伤了不是吗?”瘦捕快掀开唐福的裤脚,露出一道鲜明的伤痕。 “如果是为了保护死去的夫人最心爱的花园的话,这一点小伤,我还可以忍耐的了。”沉默许久的唐福终于开口说话了。算是默认了,对自己犯下的杀人罪行供认不讳。 “保护花园?”邢烽疑惑道。“什么意思?” “我们唐府的花园,是夫人打小的时候开始就非常珍惜地在维护了。到现在,我还不觉得夫人已经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了。我绝不容许老爷在这座花园里面为所欲为的胡搞瞎搞!”唐福十分感伤地说完这段话,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什么啊。原来杀人凶手就是你啊。”小桃红愤怒地叉腰,道:“我还以为一定是弟弟唐映景做的好事呢。这样,我分到的遗产不就少了一半了吗?亏我还特意雇用月梨社的刺探长,想要抓住他的狐狸尾巴的。结果却失败了。” 邢烽与一众捕快将杀人罪犯唐福缉拿归案。 穆霖雪走近小桃红身前,道:“如果唐老爷没有父母或者兄弟的话,应该是由配偶也就是你全数由你来继承。并不会分给前妻的兄弟的哦。” “哇!真的吗?”小桃红的脸上笑开了花,拍手欢呼道:“原来是我会错意了。” “但是。”穆霖雪一脸严肃道:“这是在唐老爷没有留下任何遗嘱的情况下才成立。总而言之,还是要请你支付揪出凶手的报酬黄金百两。” “为什么?”小桃红脸色瞬间就变了,吼道:“玉庆已经被杀身亡了不是吗?” “但是当初签署契约的时候,并没有表明要保护他的性命吧?而且你也都签名盖章同意了呀。”穆霖雪拿出一张契约书展示给小桃红看。 小桃红哑口无言,继而又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这也无所谓了。只要有玉庆遗留下来给我的遗产,黄金百两根本算不了什么。” 穆霖雪道:“顺便告诉你,在遗产的继承手续确定之前,只要是唐老爷名下的资产,都会走到冻结的。所以,现在请你用自己的银子来支付了哦。” “不会吧?”小桃红大吃一惊。 “就算你拒绝支付。”穆霖雪目光咄咄逼人。“我还是可以代表雪舞社强制执行,扣押你名下的所有财产的。你非要这样子吗?” 小桃红脸色顿时就变得青紫青紫的了。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好厉害呀!不愧是雪舞社的社长。”司南誉不禁暗暗对穆霖雪竖起了大拇指,疯狂点赞。 ———— ———— 唐府,偏厅。 “唐玉庆唐老爷的遗嘱就要公开了。”代理唐玉庆的私人律师当着小桃红的面,大声宣读了遗嘱内容:“我的遗产绝不会留给没办法守护我的性命的人来继承。将捐赠给国家处理,充当国库。” 就这样,结果,那位贪婪唐府财产的夫人小桃红,一毛钱也没拿到。真是可笑至极! ———— ———— 月梨社。 “来,亲爱的夫君。”穆霖雪将厚厚的一箱黄金搬到了夏侯文爵的面前,笑道:“这是扣掉你债款后剩下来的二十两黄金。你可要好好地感激我才行哦。” 夏侯文爵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我会的,我会的。” “咦?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吗?”穆霖雪使劲耸鼻子嗅了嗅。 “你们是不是有养什么宠物?”寒宇菲道。 “没有啦。”夏侯文爵苦笑道:“是今天早上过来的委托人,带的那条哈士奇狗狗干的好事了啦。” 司南誉掩住口鼻,笑而不语,因为他已经敏锐地注意到岳父大人——夏侯文爵偷偷换了条裤子。想也知道,他肯定是拉屎在裤子上。所以,才满屋子都是臭气哄哄。 “对了,寒姑娘,好久不见了耶。徐东西近来可好?”夏侯文爵表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打哈哈道。 “还好啦。”寒宇菲道:“对了,夏侯公子,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哎。算了,还是让霖雪来问比较合适。” 穆霖雪却推辞道:“宇菲,还是你来问吧。明明是你自己想问,才会开这个头的吧。” 夏侯文爵见她们两个推来推去的,也不知道要问自己什么,一脸懵逼坐在那里。 司南誉见状,走到他面前,笑道:“其实啊,师姑们是想知道二十年前在孤剑派举办的选美比赛上,岳父大人的那一票到底是投给谁的呢?” 穆霖雪和寒宇菲立马把视线聚焦在夏侯文爵身上,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哦,你是说二十年前那次的选美比赛啊。”夏侯文爵托着下巴,想了想。 “我想,应该是投给霖雪吧。他们俩个当时感情就特别好。”寒宇菲在心里揣度道。 “想也知道是投给宇菲啦。因为当时的她实在是可爱到爆炸啦。” “我记得是投给霖雪了哦。”夏侯文爵大笑着亲自揭晓了谜底。 穆霖雪脸一红,深情地望着夏侯文爵,低低地唤了一声“夫君。” 另一边,寒宇菲欲哭无泪。失望透顶。 夏侯婷云也对爹的这个回答感到特别满意。 “其实啊,我对当年那个事情根本就一无所知哦。”夏侯文爵突然道:“我以为那张选票是选全孤剑派头脑最迟钝的女弟子的。所以就毫不犹豫地写下了霖雪的名字。” “那你知道选美比赛的意义之后,你投给谁了呢?”夏侯婷云追问不已。 夏侯文爵大笑道:“那还用说嘛。当然就是投给全孤剑派长得最可爱最漂亮的一枝花寒宇菲啦。” 寒宇菲高兴得像只百灵鸟,原地转圈圈,而穆霖雪顿时黑着一张脸,头顶上仿佛有闪电雷鸣的特效在环绕。 夏侯文爵是个识相的,见势不妙,立刻转移话题道:“虽然霖雪是个书呆子,但是也长得很漂亮啊。” 穆霖雪冲他微微一笑,夏侯文爵这才逃过一劫。 穆霖雪打开黄金箱子,从里面抽出一摞金元宝,道:“这次,我和寒宇菲联手帮忙,所以我们俩就抽你一成分红。当做我们这次办案的酬劳了哦。” 第8章 游侠风采 夏侯婷云也加入进来,从箱子里又抱走了一摞,道:“还有我也有份。爹在鸿星客栈吃饭喝酒赊的账,再加上之前跟爹预支的零花钱,还有这个月和下个月的生活费。另外呢,还有棉裤的干洗费用。” “剩下的这些钱就是你的了。”夏侯婷云把少的可怜的几片金叶子放在夏侯文爵的掌心,邪笑道。 夏侯文爵欲哭无泪。 “好了,宇菲,咱们去吃点好吃的去吧。”穆霖雪道。 寒宇菲道:“好啊好啊。” 说完,两人就有说有笑的,愉快地离开了月梨社。 到最后,司南誉偷偷地问夏侯婷云:“你说,那场选美比赛最终到底是谁获胜了啊?” 夏侯婷云摇摇头,咬着唇道:“不好说诶。” 夏侯婷云撇撇嘴,不屑道:“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我是十分同情的:一个人最好安份做个老百姓,如果硬想出风头,就须勤学武艺,不然只有拎着脑袋过着心惊胆颤的日子,被人杀实在不稀奇,所以恩怨就产生了,死者家人要报仇,杀来杀去,就会牵累及无辜的人,但,在江湖上,这又算得了什么?所以狠心的人在复仇时都赶尽杀绝,以免有人来复仇,这就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句话的来由。” 这时,我觉得冷,正要告诉他我冷得很,谁知道已经不能说话,也无法挪动了,急得要死!他霍地微哼一声,白气尽收,我也能动了。走过去一瞧,吓了一跳,刚给他倒的一杯热茶,竟结了冰!我那时心里已经很愿意学这手玩意,才想告诉他,谁知道他却摇着头说:‘你小子先天太差,没福学了’,站起来就走,我只好跟着他一直回到这里来!” 夏侯文爵听公孙亮杰之言,说道:“嗯,咱们是把他估得太高了,不过,乃父争锋公孙浩的武功,却的确高不可测,贫道曾和少林寺的掌门人‘稻图’大师等数十位前辈高手,和他交过一次手,想不到不出一百合,就被他连死带伤的毁掉一半以上,贫道和稻图大师险些儿断送在老魔手中!” 夏侯婷云发出“无相禅功”一挥,不但仍没能挣脱被佟子莫扣着的玉腕,且还感觉有一股几使自己窒息的无比压力,自佟子莫手指上透压过来,芳心也不禁骇然万分,正要加运二成功力猛脱时,陡闻佟子莫沉声低喝道:“姑娘请即收功,否则我那乾元罡气神功,一个收势不住,恐怕会伤了姑娘!” 绸缎佟家的主人佟子莫,四十左右年纪,为开封五大富商之一,豪爽好客,爱友如命,性好习武,善使一对护手双钩,因此江湖公称“神钩小孟尝”。公孙浩游戏人间,曾故意乔妆做贫病交迫的老叫花,望门投靠,谁知佟子莫真个慧眼识英雄,请入内室,待以上宾之礼,公孙浩感其诚意,结成忘年之交。当初,公孙浩因为要找的“有缘人”生长在富家,自己既不便出面,耶么委托佟子莫实是最理想的人选,这次一客不烦二主,自然仍以找佟子莫帮忙比较适当,所以一到开封,首先便到佟家。 “妹子,我不大相信,但我对月亮不感兴趣。真的能摘下来,我店那么小,也摆放不了。我讲求的是实实在在的银两,他真的能将一万几千两白花花的银子拿出来,就是我卖给了他们,也不在乎。”穆霖雪说完,又笑问徐长恭,“财神爷,现在你先赔我店里的一切损失吧,不多不少,有一千两银子也够了。” 司南誉道:“世事往往就是如此奇妙,那时候胖婷云年纪虽小,人又长得胖嘟嘟的,实在十分趣怪,当然,若是论到见识,她连夏侯文爵万分之一也及不上,但他模样可爱,说话天真,反而令真人十分欣赏,也不知道他俩谈些甚么东西,居然一谈就谈了整个下午,直到日薄西山之际才依依惜别。” 诸葛花影、寒宇菲反应极快,立刻抽出暗藏的尖刀,闪电般插进两名卫士的要害处。剩下的一人吓得大叫一声,拔足就逃。诸葛花影、寒宇菲不约而同将手中的匕首掷出,正插在那人背上,惨嚎一声倒地而亡。就在此时,她俩发现身后有人,急忙转过身来,只见一个年青人正举掌劈向夏侯文爵,不禁惊得叫道:“你是什么人?” 高的地方,空气较稀薄,平常人须一段时间才能适应,夏侯婷云在少室山长大,这九层塔高度也不算什么,只是四周均是铜墙铁壁,只开了小拳头大的通风孔,空气流通不好,就感到很闷,婷云又有先天性心脏虚弱,总觉得胸口好像被重石屋着不舒服,这几天不住掏药吃,终于把一瓶药吃光。 说着司南誉右掌微向桌上那盆汤莱凌虚下按,司无命暗自注目;刹那间盆内结冰,冻到一块,直冒白气!司南誉若无其事的接着说道:“三个月后,我们到达泰山,他说我们习练的奇绝武技,还没到威力至上无人能敌的地步,必须再练,并要服食一种灵药。练法他懂,灵药他有,问我愿不愿意练成它!” 前脚刚刚踏出骑楼房门,忽见疯和尚盘膝坐在门口,左手中拿着一壶烧酒,右手中拿着一只狗腿,正自左一口酒,右一口肉,吃得口沫四溅,津津有味,一眼瞥见司南誉走了出来,霍地挺身站起,咧嘴嘿嘿笑道:“我还以为你死在那怪物手中了呢?想不到归根结底,还是要做疯和尚的手下亡魂,嘿嘿,嘿嘿!” 夏侯婷云秀眉倏地一蹙,立时面现愠色,但转而一想,暗忖道:“这怎能怪他哩!恩师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遁迹荒山,足有百数十年,足迹未履江湖,武林中人,早在百数十年前,就已经没有人再见到过她老人家了,当然也都以为她人家仙逝,怎还知道她老人家依然健在呢?” 卖艺的看上去是父女两个。老的须眉半白,却是精神矍铄,两面太阳穴微微隆起,落在行家眼中,一望而知内功深湛。那姑娘约有二十年纪,同身镶银边的青缎褂褡,一根油松大辫,直垂到腰下,长眉入鬓,腰肢婀娜,已不像个未出阁的闺女,眼下有几点雀斑,越发添了一股风韵,夏侯文爵这一看就看直了眼。 夏侯文爵也听闻过这女游侠的威名。那是边陲大漠上赫赫有名的一位奇女子,骑着一匹马,在边陲一带神秘出没。她在马背上能飞刀杀人,十丈以外取人性命。为富不仁的商人和富豪们,说她是一位可怕的马上飞盗,但穷人家却赞她是一位劫富济贫的女侠,专门惩治贪官和行凶的歹徒。这样一位女游侠,夏侯文爵从来没有见过,想不到现在却有幸目睹其风采。 他吸了一口气,才道:“那天黄昏,我和佟子莫告别,但到了第二天大清早,咱们又在那地方再见面了,当时我身边带着一个饭盒,饭盒里有一对鸡腿,几两鸡肝,还有五六块东坡肉,我想用这些食物来款待真人、但真人却说他是吃素的,我见他老人家不吃,自己也不吃了。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一只流浪山头的野狗在附近经过,我见这狗骨瘦如柴,料想它必然是找不到食物,就把饭盒里的食物都喂给狗儿吃了,佟子莫后来对我说:“这样美好的食物用来喂狗,岂不是太狼费了?”我说:“它若不吃,才算是浪费,它若因为吃了这些美食而得以保存狗命,那么我这样做更加不能算是错误。”真人听见我这样说,很是赞赏,立刻就说要收我为徒。” 公孙浩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早知是此人,老夫也就不伤他了。当时老夫被他逼得不能不下重手,一铜司点在他左臂上,他捏不住鸭子拐,只好收招退后。老夫便抛下他,去斗其他人。司南誉与那个五旬壮汉对了一掌,那壮汉吐了口血,跳出墙外走了。其他人不足道,片刻就把他们打走。之后,我们坐下商议,不相信贤侄被他们捉了,便由老夫与司南誉贤侄前往永兴布绸庄打听消息。到铺子里时,佟子莫父子俩在后院里说话,见我们来,神色慌张。” 夏侯婷云抬眼见司南誉脸色不太好,忙垂下眼,一副忏悔懊恼的样子,低声道:“是从欢欢姑娘那里拿来的,她制住我武功,替我准备最后一餐,说是待吃饱了便欲将婷云制于死地,我逃不了又打不过,便偷偷把一句胡椒粉藏在身上,想在死前让她受点活罪也好,没想到吃饭前先喝杯水,却就此不醒人事,那包胡椒粉没派上用埸,所以……这个……所以……” 司南誉大惊失色,双目暴射煞火,才待全力施为寒毒阴功,佟烽右臂陡地伸出。司南誉霍然看到了一点乌芒,念头尚未转过,大片水雾电疾喷到,全身俱湿,热烈似火,寒毒阴功竟然失去防阻的功效,痛楚非言语所能形容。 第9章 心术不正 司南誉手捂头脸,一声惊动天地的号哭枭叫,凄厉尖长,换得辛庐外面三声不同的怪啸接应,迅疾无俦而来。 楼中怪人将青丝和宝贝匣子往怀中一塞,恨恨地说道:“小子休得信口胡言,老夫和你老子争锋公孙浩的交情深得很,他就是骨化飞灰,我也认得出来,几时听说过他已亡命断魂?你小子老夫虽未一见,但鬼侠探司南誉六字,响彻云霄,恶名满天下,老夫早有耳闻,早知是小子你,怕不把你劈成肉泥才怪!” 他与冰魄,以及辽东三怪,虽只有利害上的关联,而无道义上的感情,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正感孤立无援之际,这一听见佟子莫之言,不觉心中一动,脸上浮起忿恨之色,说道:“要不是那白衣小子心生暗算,杀人灭口,岛主必已将藏珍地点公开,咱们谁都有机会获得秘笈! 原来夏侯大侠出身武当,武当与少林同为天下名派,一微上人故有此谦虚之语,骨子里是准备以独门绝艺相授,夏侯大侠哪有不知语中含意之理,不由得满心欢喜,心想一微上人,名满武林,拳剑双绝,从无人能知其功夫多深,有多少令人瞠目不知其出处的独门秘艺,只要学得一两样,此行就胜似十年苦功了。 至于夏侯婷云和孟欢欢,更是从心里敬佩穆霖雪,对于她的邀请,立即就答应了。夏侯婷云感到能和这样一位风尘女侠结为朋友,是一种荣幸。不像她的父亲和她的兄长,往往以名门正派侠义人士自居,瞧不起江湖上的一些会帮门派,认为他们是邪派,是一些草莽人物,不愿与他们交结为友。像穆霖雪这样作风令人看不惯的女子,他们更会认为是邪派人物,不刀剑相见,已算好了。 若是换上别人,恐怕早已溜之大吉,以免殃及池鱼,但夏侯文爵本来就是个喜欢东闯西荡的江湖异士,休说如今正在隔岸观火,就算这场烈火烧到自己的眉毛上,他也是绝对不会离开的。只见在眨眼之间,园子里已出现了四五十个黑衣汉子。白衣老妇却是毫无惧色,只是冷冷一笑,道:“难怪你如此蛮横,原来早已有备而来。”灰衣老人说道:“事非得已,尚祈察谅。” 又听夏侯文爵道:“殿下,皇上圣察,一个吏部侍郎家的公子,无论文武,从不进考场应试,足见其不思进取,也足见他才智平平。对这样一个平常官家子弟,殿下却破格录用,一来就任了从三品的指挥同知,不到几个月,就升任正三品指挥使。他有赫赫军功吗?没有。他是考场上的武状元吗?也不是。那他凭什么任这么高的武职呢?皇上命老臣考较考较,看看他这人有多大本领,配不配进宫当差,皇太孙殿下的东宫卫队,能交给这样一个庸才掌印吗?” 夏侯婷云不明白夏侯文爵不愿将事扩大,形成佟家堡与丐帮之争的心理,只道他当自己是肇事者,心中不快,暗道:“好个夏侯文爵小小子,言下之意好像老卑鄙是我招惹出来的?真是岂有此理,老卑鄙抢我绿棍子,你还帮他说话,丐帮很了不起么?哼,你“唐滑溜”愈想洁身自爱,少爷就非将你拖下水不可,治你不尊长上之罪。” 夏侯贞不知是为婷云姑娘的失踪悲伤,还是为他自己的流离失所感痛,竟哭了起来。司南誉安慰他道:“过去的已然如此,悲痛无用。好在你到了吕梁,这儿就是你的家,我这酸秀才别的没有,丰衣足食还办得到。”说着并唤出萧娘,见过夏侯贞,要称呼夏侯贞老人家。夏侯贞老脸转红,一再不肯,司南誉郑重说明非此不可;夏侯贞似感羞怍般脸上闪过感动而真诚的笑容,至此就住在吕梁安闲度日。 诸葛花影情急出手,事后又顿感懊悔,一瞥爱徒苍白如纸的脸心中暗忖:“孩子,可怜的孩子,你哪里能想到为娘的苦心,更哪里晓得你和争锋公孙浩父子的关系,千不对,万不对,都怪为娘的当初一时糊涂,上了他的圈套,断送了我们母女的一生幸福。孩子,可怜的孩子,事实太可怕太可怕了,无论如何,为娘的绝不准你和鬼侠探有任何来往,那样会乱套呀,孩子,可怜的孩子,你知道吗?那样会乱套了呀!” 夏侯贞闻言,立即侧耳而听,果然有着銮铃和疾骤的蹄声,隐约地从五里外传来,心中甚感惊讶!暗思:“司南誉内功修为,想不到较前精进许多,看来武功一道,禀赋确为先决条件,自己枉自刻苦锻炼多年。却还远逊于这位少年人心中方暗自叹息,銮铃愈来愈近,转瞬之间,来骑便已从眼前狂驰而过。 一夜无语,第二天清早,夏侯贞得知信息,特来拜见。夏侯贞在天壹见过徐大侠的绝艺,执礼极恭,并隐隐透出口风,想讨教讨教,徐大侠因他心术不正,不愿授艺,故意装做不懂。徐大侠倒想教婷云两手,谁知婷云始终未有表示,夏侯文爵也不说什么,徐大侠倒不便自己凑上去讨好了。 夏侯婷云对庄主的到来,端然坐着,不为所动,又令在坐的一些江湖中人惊讶,暗想:这位潇洒的少年公子是谁?难道他不是江湖中人?是官宦人家的贵公子,还是武林中名门正派的少年侠士?只有这两种人,才不将江湖上成名的英雄人物看在眼里。要是前者是无知,要是后者是自大。要不是今天是老庄主的六十大寿,或者不是在兰州,恐怕有人会来教训夏侯婷云了。七八中文更新最快^电脑端: 司南誉道:“可不是吗?意中人嫁给了一个王八,自己却娶了一个人家争得焦头烂额的淑女回来。唉!淑女,淑女嫁给我,马上就变了贤妻,不消多时贤妻肚皮争气,生下了一个老是向老子瞪眼的宝贝儿子,于是,贤妻又再兼任良母了。哈哈,你说师父是不是世间上最幸福的人?” 夏侯贞道:“在下听完经过,气得要死,立即出门,遍查旅店,结果查是查出来了,三人分住两家旅社,这会儿都结了账走了。在下和各位叔叔便分途追赶。可哪里有他们的影子?回堡中禀告家父后,家父大为震怒,便请两位管事和七大护院高手议事,都说贼人胆太大,居然敢在佟家堡眼皮底下抢走翡翠瓜,若不把瓜追回,大大有损佟家堡的颜面。当下出动了四大高手,各率四名高手分道出城远追,务必查到这一道两俗的踪迹。” 摆摆手,司南誉道:“不必怀疑,贤侄十分中意长江下游水陆生意,可是“佟家堡”的势力已根深蒂固,为了丐帮全体弟子的利益,老夫答应跟他合作,手中的绿玉杖就是最好的证明,为避免你们互相猜疑,以丐帮绿玉杖下令:后天午时,有一艘商船横渡长江到镇江,在“风渡口”停船,你们埋伏在暗处,等船甫靠岸,抢进放火烧船,最好多杀几个人,这样一来,“佟家堡”的声誉就日渐下落,没人敢请他们保护,慢慢就由本帮渗透接管。” 那司南誉一掌击空,凌虚换步,身法迅捷美妙无双,右臂后扫,全身旋起,斜追到佟子莫的左肩旁!闷吼声“打”!左掌下压,右掌五指暴伸。冰寒之气,丈外已觉冷凛难禁,佟子莫却如不觉,抬左臂出右掌,兄弟二人实接实砸!司南誉勇如猛虎,佟子莫捷似蛟龙,同时扬声大喝,再次相合两掌,倏地一东一西分开! 正待出手反击,不幸,先机已失,处于被动,对方绵绵不绝的暗力已汹涌而来,十二招快攻,汇集成一股至大至刚的力道,逼得司南誉欲退无路,欲拒无力,空有一腔孤愤,却找不到一个还手的机会,先机一失,已败三分,静室之内地势狭小,闪避不便,司南誉一个不小心,被椅子一绊,仰面栽倒在地。78更新最快 .七8zw.cδm 公孙浩惟恐这费了无数唇舌请来的两个奥援之一,被对方唬吓得撒手不管,不由嘿嘿笑道:“姥姥!你不是要想将扶桑武学与中原武学,一较长短么?这正是好机会呀!何况,适才茶精所露出的那套凌虚独步,并非真功实力,乃是一种障眼法之类,我敢担保,只要姥姥一出手,对方决走不出鸠头杖十个回合。” 屋中布置极其精美,四壁法书名画,多宝架上,古玩罗列,厅上沿着两根合抱大柱,摆着两溜紫檀大理石面的几椅,中间一张同样质料的圆桌,团坐着五个人,除了坐在上首,背朝着司南誉的那个,看不清面貌以外,其余四人,都是五十左右的年纪,个个目光炯炯,一望而知皆是江湖上提得起名子的武林高手。 所以酒宴过后,司南誉私下拜见佟老庄主,说出了这一件事。佟老庄主对司南誉父子一向没有什么好感,尤其对他儿子的行为,更不认同。 第10章 无价之宝 要是在兰州,对这样横行乡里、强抢民女行为的恶少,早已铲除了。就是不干掉,也必废其武功。但佟老庄主看在大家都是江湖人的分上,不想越界去干预。何况江湖上还有一种不成文的规矩,各门之事,由各门自己去清理门户,别人不得代劳。要不,就会引起江湖上的仇杀、相拼。 夏侯贞后面这一句话,听来十分兀突古怪,司南誉不由一怔,夏侯贞立刻又解说道:“你喝下蛇血后,能够尽量发泄暴胀的血气,那是有百利而无一弊的,至于老夫,其实并不是真的要揍你,只是不断为你推散体内热流,并趁机为你通了少海、神门、百劳、膻中等穴,将来对你修练内功,是有极大好处的。” 夏侯贞道:“我知各位心中不痛快,但情非得已,还望各位从大处着眼,想得远些。各位请想,求得大王恩准,留下各位,这并非易事。各位都是钦犯,并非普通民众,大王虽爱才,又怎敢抗朝廷之命庇护各位呢?除非各位愿效忠大王,否则我怎么向殿下开口?我对殿下说,贤侄早就有投奔殿下之意,但家有产业,一时脱不了身,今被人陷害,故投奔殿下云云。” 司南誉身形如一溜电光射向混战的战场,动作如电,连贯一气,而夏侯贞也仿佛早与他配合好,不犹豫,不迟疑,其快无比,其准无比,“流星锤”疾苦石火映闪,撞向司南誉咽喉,司南誉本能向后一仰,司南誉这只老狐狸好像算准了似的,手一伸,扯下他的单眼黑市,惊呼:“果然不出魁首所料。” 万千游客同声暴呼喊好,此时夏侯贞威风尽失,竟然飞纵欲逃。司南誉突地左肩一抖,人已到他身前,狞笑一声,十指凌虚齐出,直对夏侯贞前胸停住不动。相隔尚有五尺,十缕银芒电掣般罩到夏侯贞的身上,夏侯贞突然全身一挺,随即双目钻聚,双目成缝,嘴角紧闭,面色立变苍灰,身材缩小寸余,似不胜寒冷!三丈外的围观之人,立觉若临冰狱,纷纷抖颤冷凛不止。酒僧知道厉害,早已一跃三丈,躲了开来。 公孙浩振振有词的道:“就为父的经验来说,如在仇人神充气沛之时,合咱们数人之力,也绝难讨得丝毫便宜,同时,他手下高手如云,遍布各地,一旦召集起来,越发棘手难敌,以为父之见应及早觅得无敌宗所在,掘得塔内奇书宝录,修成上乘玄功,始可自保,进而复仇雪恨!” “丫头,汩罗江畔,中了老夫独门夺魄神针,尚犹未死,算你命大,今宵,老夫要亲自送你魂返天国!我想,这老贼定是将人认错,不由问道:”狗强盗,还不报名送死!那瘦小老头,怔得一怔,嘿嘿笑道:“丫头,那晚不是告诉过你,老夫乃是公孙浩,竟是如此健忘!我幼时曾听父亲讲过公孙浩夺魄神针厉害,闻言自是暗暗吃惊,立刻龟裂功潜运护体。也自发出一声俏笑,说道:”想不到鼎鼎大名的公孙浩,居然成了鸡鸣狗盗之徒,实在令人齿冷!” 依司南誉的心意,只要访亲报仇,大事得了,漆身吞炭,亦所不惜,而且性纯朴,亦不喜欢在服饰上讲究,但自遇儿时情侣,秀美绝伦的夏侯婷云,便不由得他不作主了。女孩儿家天性爱美,更有争强好胜之心,极愿把情郎打扮得玉树临风般,人人称羡,方始大快心意,因此,亲自上街备办美服珍饰,逼着司南誉装扮起来,她的理由是:非如此才不辱没“鬼侠探”这个外号。  夏侯婷云不再出声了。不论是夏侯婷云还是孟欢欢,她们经过这一次的教训,感到在江湖上行走,千万不可恃艺凌人,也不可胡乱怀疑别人是神秘刀客了。因为江湖上的奇人异士不少。幸好这一次碰上的是一位心地好、武功奇高的老叫化,要是碰上性情乖戾,行为不可理喻的奇人异士,后果真不堪设想。 但司南誉对这人,却是反而相当欣赏,暗道:“此人倒算出类拔萃之至,他人未老,头先白,武功又高,兼且古怪多端,居然会对一个小女孩大做文章,连假手假血这种技俩也搬了出来;而且若不是他,夏侯贞直到现在,还想不到欢欢居然漂亮得这么厉害,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唉,唉,以后想一亲芳泽,只怕没有那么容易了。” 这事发生得太突然,没有人会想到林中藏有刺客,待走在后面的人发现时,已不及救援,惊得一个个叫喊出声。与此同时,却有一人跃了出去,口中大喊:“逆贼找死!”在他之后又跃起了两人。前面的一人正好挡在两名刺客之前,只见他手起剑落,快如闪电,一名刺客被他戳了一个透心凉。 黑衣蒙面人在楼前停住身形,略一迟疑,小心翼翼的震断门闩,闪身入门,没有惊动任何人地摸上司南誉的房间,鬼影般的来到床前,微弱的油灯不能看清司南誉的五官,但能确定有人,黑衣蒙面人刀起,暴斩而下:“当!”的一声,司南誉银剑如毒蛇吐信,暴喝:“什么人?” 且说司南誉的弟子,那独自驾车远行的夏侯贞。逃过车旋拦劫的大难,急急寻师,一路不停鞭策驾辕牲口,更不停的摸着怀里的皮囊,日以继夜,疾驰不停。终于到了师父和他约好的地方,司南誉竟然不在。原来酸秀才另有打算,他要找到能够破解冰煞阴功的东西。他预算着徒弟至少要十几天后,才能回程,是故只留了句话,要来人等候,他十天之内归来。 “不行,不行!家师对你怀恨极深,你就是说烂了嘴,她老人家也不会相信,徒然伤了彼此的和气,甚至会动手打起来。”话音尚未落地,诸葛花影已来至切近,一双精光湛湛的神目,四下略一张望,又呼唤了几声:“婷云。”神色间甚是焦急,见无反应,忽又急匆匆的向别处飞奔而去。 “自从爹爹死后,孑然剩下我一身,如果你不嫌弃,我叫你作姐姐好么?”夏侯婷云忍不住伤心,啜泣出声,她没有想到诸葛花影,竟这样宽大,遂感动地伸手抚着紫燕头上飘拂的发丝,说道:“影,我当然乐意,同时,我也希望你以后对待子莫哥哥,一如我之对他!你不会拒绝吧!” 逡巡片刻,司南誉扑通跪在地上,指天盟誓道:“云妹,你也是武林中人,应该晓得师命不可违的大规矩,我暗底下去把司南誉找来,也是想谋个两全之计,如果不是为你,我用不着这样做。云妹,你的情深义重,我如果另有二心,让我乱刃分尸,永世不得超生……” 老叫化取了一条树枝,就在亭子里传授了三招剑法给她们。他先示范一遍,第二遍便一招招地教,第三遍,便一口气将这三招抖出来。一抖出,亭子里便蓦然升起了一阵剑气,嘶嘶嘶三声,亭内不同方向的三张石凳上,竟然都留下了一道明显的剑痕。要是被真的利剑划成一条剑痕,一点也不奇怪,就是夏侯婷云和孟欢欢也可以办得到。可是老叫化手中的是一条轻易就可以折断的树枝,竟然在石凳上留下了一寸多深的剑痕,这太不可思议了。七八中文天才  司南誉摇摇头,道:“都不是,是一枚鸡蛋。”老叫化差点没有把嘴里的鸡肉全都吐了出来,道:“甚么,你的无价之宝就只是一枚鸡蛋?它是不是用黄金铸成的?”司南誉道:“用黄金铸成的蛋,那是金蛋,而不是鸡蛋,因为这世间上还没有一只会生金蛋的母鸡,”老叫化大感奇怪,问道:“既然只是一枚平平无奇的鸡蛋,为甚么又会是无价之宝?” 两个人当即闯进了内宅,把夏侯贞从床上拽起来,把刀架在脖子上,逼他交出财宝。夏侯贞无奈,打开了暗室,珠宝银票被洗劫一空。夏侯贞的侍妾趁强盗不注意,拉动了帐子后面贴墙挂着的长绳。她的动作引起了矮个的注意,走过来撕开帐子,发现绳索沿墙通往天花板。这绳子定有什么古怪。 夏侯贞悄然来到司南誉身旁,司南誉见婷云只注意台上,点点头,夏侯贞在他耳际低声数语,司南誉微微颔首,夏侯贞顺势坐下来看戏,因为夏侯婷云正巧转头过来,却不是注意他,低声向司南誉道:“真的不一样哦,饰窦娥的有点不对劲,似乎还在喘气,她生病了么?” 老和尚做梦也想不到事临危急之时,夏侯文爵才露出了真正面目;更恨自己刀已经到手,反而不识真假,平白又送了回去。但他老奸巨猾,表面上声色不动,暗中已在打算报复的策略。他故作沉着地说道:“不管我和尚是善是恶,夏侯文爵是友是敌,这些都已不关紧要了,如今我们要说的是神刀之谜。” 第11章 后来居上 司南誉闻言一怒,大声说道:“在下说不要,就不要,你还罗嗦些什么?再唠叨不休,别怪在下对你不客气!”夏侯婷云嘴一撇,道:“说你没有良心,你实实在在是没有良心,你不相信这里面装得是万灵仙丹,不妨看看你臂上的箭伤,头上的刀伤,都是瓶中的仙丹医好的!”说话中,打开瓶塞,吞下一粒。 老二闻听老三这么一解释,虽然心中蹊跷顿解,但仍觉得有点怀疑不明白,遂望着老三说道:“三弟见解固是颇为透彻有理,只是愚兄觉得还有可疑之处,老魔头为何不邀约三两帮手,悄悄追踪那丫头,迳赴云雾山夺取秘笈,却将这桩事情公诸武林,传扬开来呢?是以我总认为这里面可能另有文章诡诈,否则,老魔头怎会恁傻!” “潜龙刀”素以招术精悍见称,加以夏侯贞年轻力壮,施展开来更见威猛,金刃劈风,灵迅劲急,竟然无懈可击。可是佟子莫实非弱者,手中那套“阴风剑”法,经夏侯文爵和慕容观师徒二人,不断精心研究改进,万变于正,每五招之中,必有一两招阴狠滑毒,出人意表的险着,如果好胜贪功,恰是授人以隙非吃大亏不可。 夏侯婷云和孟欢欢听了,一时啼笑皆非,恼又不是,骂又不是。要是一些江湖中人这么说,夏侯婷云早已出剑,让他知道崆峒剑法的厉害了。可是这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既不懂武功,也不知崆峒剑法的奥妙,跟他说也是对牛弹琴,教训他也没用。孟欢欢说:“你可要慎重想想,不知多少人想学我们崆峒派的剑法,我们还不传哩。” 那声音道:“你不要白费力气丢石头,也不要东张西望想看见我,告诉你,我用的是传言入密功夫,此刻除了你之外,就算身边有人紧贴着,那人也是全然听不见任何声音的。”司南誉只好点了点头,示意明白,同时心里不断地想:“这人是谁?这声音似乎从来也未曾听过。” “大哥,凡事要为大局着想,切不可以私情蔽目看不见大局。我知道法师对司兄十分器重,司兄虽然到追不得已才投效了殿下,但法师却提拔司兄成了指挥使,后来者居上,官比夏侯大哥、佟大哥还要大。尽管如此,也不能事事都听法师的,无论是谁,只能效忠殿下,切不可因法师提携了你,眼中就只有了法师,没有了殿下,这不是本末倒置吗?所以请司兄出于公心,劝法师谨慎从事,莫太过于自信,毁了殿下,毁了大家!” 点点头,夏侯婷云道:“我原来猜想大哥杀害的人是个奇男子,那男子极可能是你未入观前的情人,所以才这么憎恨大哥,现在却须否认这点;依你谈话的喉音,年纪约在三十上下,十五年前大哥尚未入江湖哩,可见是你入观后发生的事,这就难猜了,你显然有某点顾忌,所以不敢下战书约见大哥决一死战,莫非死者是你的家属,但尚有遗者需要你在照顾?” 送柬帖的人不问可知,身手相当高强,不然何以四个人守在屋里,竟没听到一点声息。夏侯婷云首先喊了出声:“鬼侠探!”孟欢欢刚想制止她,但是已经来不及。司南誉应声下了床,那张钉着铜蛇小钉的柬帖早看到了眼里,他沉思了一下道:“这事太突然,为什么不早不晚,单赶在这个时候?大哥的名头太大了,尤其是那柄神刀,已经引起了天下武林人物的垂涎,恐怕他……” 夏侯文爵神目一闪,从众人脸上扫过,说道:“自从在谷外,由你假扮老夫,吓走黑衣蒙面大侠,我老人家和徐大侠脱险后,便分头追查此人来历,约在半月之前,曾在鄂西和他聚会一次,因当时已知佟子莫和铁莲花的主人狼狈为奸之事,觉得事态严重,未敢携手而返。你徐叔叔目下正在一面探察此事真相详情,一面四处奔走呼号,希望能号召天下仁侠之士,共商义举,兴师紫金谷,以期一网打尽两个武林魔星。” 他口中虽在滔滔不绝,脚下施展的“游鱼潜踪”步法,可没有丝毫放慢,乘着对方一式“叶底藏花”,左足向前微跨,右手两指一箝,硬欺身上去夺剑,左手一指飞快震出,佟子莫脸色剧变,他还没有来得及撤招换式,前胸“玄机穴”上,已被点中,只闻一声闷哼,便自了账。 佟子莫闻言不答,静静思索半晌说道:“你是老和尚的弟子,跟夏侯贞抵敌得过,刚才看你出手的情形,我更有信心。但是,近年夏侯贞练成摧心大歌乐,魔力甚大,怕你双手不敌四手,兼以夏侯贞鬼计多端,你功夫虽高,经验不足,为求万起见,以暂时不出手为宜。” 夏侯贞骑的那一匹慢吞吞的骆驼,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狂奔起来,向前面不远的一处疏林奔去,夏侯贞拍着骆驼说:“喂喂,你跑什么呀?是不是发癫了?快停下来,快停下来!”夏侯贞哪里叫得骆驼停?骆驼刚奔进疏林里,“轰”然一声,翻倒了,夏侯贞也不知摔到哪里去了。 她就支持殿下图谋大局,舍此别无出路。之后,一家形同囚徒,性命朝不保夕,不如冒险一搏。她夜夜设香案祈祷,保佑殿下继承先帝大统。在局势日趋紧张之后,她日夜悬心,深知双方力量悬殊,飞龙卫是殿下惟一的依靠,她对无药卫便频频加以关怀。看过飞龙卫与侍卫队比武之后,她确信飞龙卫勇士能以一当十,是一支精兵,便萌生了绣制飞龙战旗之念。78更新最快 .七8zw.cδmあ七^八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他仍作书僮装束,但却气宇不凡,看来虽然年纪轻轻,但却充满了男人魅力。从外表看来,无论你怎样去看,他都绝不会超过十六岁。他的身材并不成熟,他的面貌还很幼嫩。绝对没有人会认为他是一个经过易容的男人。但事实上,他已快三十岁了!而且他本来的身材比现在高大得多。因为他就是司南誉。 司南誉没好气道:“我不做杀手的生意,双方可说井水不犯河水,吃饱了橕着也不会去管你们的事,错就错在你们自命白道英雄,想黑吃黑,又不敢挑明着吃,表面是一套,肚子里又是一套,既然杀到我头上,区区便代你们公诸天下,日后如果你们还活着,有勇气以真姓名招揽杀手生意,绝不干涉。” 隔几个门的承泰客栈里来了一个瞎子,穿得破破烂烂;别看瞎子穷,倒有三个阔朋友,整天大酒大肉,大把抓银子。另一条街上的客栈里,也来了一个瞎子。这个瞎子更怪,不用拿竹竿,不用靠人扶,走起路来比睁;而且更怪的是瞎子有个和尚朋友,行走不离的背着个大红漆葫芦,特别扎眼。 夏侯文爵也走过来说道:“情势确是如此,老夫远从塞北西域请来的几位英雄,都被主人杀死在武当山上。东海一派的徐长恭,功力之高,罕有其匹,当年和少林、峨嵋两派高手决战衣冠冢前,技压群豪,结果仍非佟子莫对手,在来此途中被打得遍体鳞伤,论功力,令徒比徐长恭等差得太远,断断不可冒此危险,拿性命当儿戏。” 徐长恭心中忖道:“从这书生文质彬彬的外形上看来,神色之间,虽然傲气逼人,相貌生得英俊秀逸不凡,但怎样也看不出来,是个具有这种超人身手奇学的武林能手,身怀奇学,而能不露于形色,其内家功力显然已练达六合归一,深藏内蕴,武术中所说的内家最高化境……” “小姊姊,不是你誉弟怕事。”司南誉把那天在小船中所想到的情形说了出来,接着道:“那个船家江湖见识不少,指出凶手所使用的是一种迷魂化血铛暗器,过去爷爷曾经告诉过我,北派各种暗器中,最厉害的是四川金阳山铁佛寺的独门暗器迷魂化血铛……” “可不是,我一听说逍遥刀客在这里出现了,就急急忙忙转回来。一进镇子,又听说逍遥刀客杀了恶龙,救了你们,所以我满怀希望地来见你们,谁知你没心思去看他。既然你连他的面目也看不清,那么你肯定也没看见他往哪一个方向而去了,我不是白回来一趟么?这一次,我拜师的希望又落空了。” 他道:“今日一战,弟兄们勇敢无畏,击溃倍于我之敌,逍遥刀客又在战中生擒佟子莫,获得全胜。各位欣喜之余,纷纷来向本王祝贺,说斩敌数千,俘获战马八千余匹,又获降卒数千,皆以为是大胜。其实,都督佟子莫并非将才、不过是个富碌小人,可谓胜之不武,因此,不能视作大胜。若真有一场大胜,岂不滋生骄态,以为敌人不过如此,蔑视轻贱。 第12章 穿越沙漠 慕容观道:“须知骄兵必败之理,老子曰:祸莫大于轻敌!望各位将军牢记圣人之言,务必戒骄,方能战而胜之!” 这时,只闻“嗖嗖”风响,佟子莫又从背后射出几支袖箭,慕容观终究心神错乱,手脚稍慢了一点,竟被一支短箭射中右臂。慕容观狂吼不已,回过身来,却又听东首有人大喝一声“着”,疾风飙烈,吐火施鞭,横刺里一颗铁弹子早中慕容观握刀手腕。慕容观只觉奇痛钻心,再也禁受不住,手掌一松,神刀铿然落地,急伸左手捡时,一团黑影早从旁抢到,先一步抓住了刀柄。 司南誉沉静的道:“他是江南堡主佟子莫,不满我的外号比他响亮,更认为既有“鬼侠探”,就不该有另一个侠探,要求我改号:要知“鬼侠探”的名号是江湖朋友叫出来的,那能说改就改,再说我也不容许他无理取闹,于是接受他的挑战,结下这段梁子。” 老头儿并没进村,只在村头上了望了一下,仍然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不多时就上了通南北的官道。官道上车马辐辏,行人不绝。大多都是手执器械,结伴而行,同时不少人仍在谈论着昨天大路上冻死人的事。老头儿的耳朵一定是聋了,别人谈得有声有色,他却一点引不起兴趣,只顾哆哆嗦嗦的拄着拐棍赶路。 蹙眉一想,又声沉语重的说道:“主人多少年来一直震慑着整个武林,也威胁着整个武林中人的生命。一个个凡是看到象征死亡的铁莲花的人,无不一个个的死啦,几乎从来没有一个人幸免,来人既然能在瞬息之间把白云观将近三百的弟子全部杀害,其功力之高,手段之辣,实在不可想像,你师父绝非此人敌手,以眼前的种种迹象看来,徐大侠不是情急自己跳下断崖,就是被铁莲花的主人打了下去,二者必居其一。” 且说官道上,出现了一辆蓬车,车厢内坐着一对老年夫妇,赶车的是一个皮肤黝黑,脸上有一处疤伤的小伙子,不用说,这三人便是司南誉和其师兄师姊乔装而成。这小伙子鹿筋马鞭一挥,空中立时爆起“叭”的一声巨响,可是那瘦骨鳞峋的一双瘦马。四蹄虽扬,仍然跑不了多远,便又逐渐减缓下来。 这三年之中,司南誉每天除了修习三个时辰的内功,读两个时辰的经史以外,整日与一猿一鹤作伴,他们常玩的游戏是:司南誉骑在背上,飞入百丈高空,鹤翅一扇,把司南誉自半天摔落,由“老白”接住。或者“老白”奋起全力把司南誉抛得二三十丈高,用长喙咬住。如果一猿一鹤稍有闪失.司南誉必定粉身碎骨。 总之,孟欢欢想击败司南誉,单凭崆峒派剑法是不可能的,但司南誉想击伤孟欢欢也不可能。他们是旗鼓相当,谁也胜不了谁。路人在旁看傻了眼。他们看见的是人影纵横来往,时现时没,剑气逼人,剑光似乱云中的闪电一样光华四射,分不出谁是谁来,因为双方动作太快了。他们心想:要是连司南誉也胜不了,恐怕避祸崖的人,没有几个能胜得了这个在江湖不见传闻的小丫头了。怪不得这小丫头不将自己看在眼里。这才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了。 司南誉叹口气道:“其实兄弟我的心思未尝不和大哥你一样,但自从去年锦衣卫把几个大魔头派到帮里来,威控了四长老之后,你我的话在帮里还有几人听,实权不是转到了四长老手上吗?你我若是不听命行事,性命难保。若只牵涉到我老哥弟俩也没什么大不了,可还有夏侯婷云呢,他们要她做帮主,就为的是挟制你我,所以为了夏侯婷云,为了司家这一脉骨血,只好如此。” 夏侯贞趴在马背上,不知她要把自己带到那儿去,鼓起勇气,哀声恳求道:“统领,我今天在四太子面前所说的话,决无害你之意……咳咳,你当然晓得四太子的脾气,我身为汉人降将,今日吃了个大败仗,他不杀我才有鬼。我本以为你是单身贵族,四太子决不至于把你怎么样,没想到你竟也是咱们汉人一脉……实在,嘿嘿,大水冲翻了龙王庙,咱们原都是自己人嘛,何必将那一点小冤小仇放在心上哩?” 夏侯贞见厅内无人,道:“没错,我把它藏在一根木棍里,已经有三年,谁想这次外出返回,我放在一起的两根木棍都不见,经多方调查,知道有一口棺材被抬出又抬进,一定是那不肖伙计拿出来抬棺材用去,大当家勘察此事,自是不会放过任何小细节,所以我大胆假设,那两根木棍曾在大当家手里过。” 夏侯文爵徐徐收回那条紫色罗巾,斜瞅着司南誉,阴阴的笑道:“也许司大侠并不认识持有此物之人,那咱们还是不要再谈这事了……”但那条罗巾未及收回,已被司南誉一把抓了过去,他又仔细审视了一下,方才一指夏侯文爵,喝道:“你们用的是什么诡计?你们把她骗去了哪里?”夏侯文爵阴笑不语。 虽说江湖儿女,不拘俗礼,但,司南誉一直随师隐居九华山白云观的山后密室之中,十八九年几乎可以说从来也没有免不了乍喜还羞,既惊且惧,走起来战战兢兢的,颤颤抖抖的,如临大敌,如临深渊,明明是一丈不到的距离,他却觉得比狂奔三十里还要费力,当他把欢欢放在池塘边上时,鬓角居然淌下几滴汗珠,紧张的程度实在出入意料。 夏侯文爵一面奔驰,一面直转念头,这家伙既以机警见称,当然非常狡狯,暗忖:“武功虽是了得,自己弟兄三人,足可自保,怕的是夺宝群豪,亦相继入城,自己又不得人缘,强敌仇家,逐处俱是,只要有一人从旁伸手,唉!那时便悔之无及!还是避开这两个老鬼为是!” 司南誉听师父说过各派剑法,知道这“虚无长生剑”有顺倒两种用之法,倒用重在以虚为实,比顺用更见威力,而且易于诱敌。本可以不变驭万变的宗旨,用“龙形九剑”第四式“金龙舒甲”化开,但见玉阳一上手即有炫耀之意,自然未便示弱,故而改用第八式“从龙万里”只见他剑身一振,突起一溜银光,穿越于千百朵“惊虹”剑花之间,宛如白龙飞舞一般。 东镇离孤岭东南面有十多里路,坐落在三岔河畔一处最为边远、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其实它根本算不上市集,只是十多户人的一个居住点而已,与孤岭、神仙湖之间,横隔了一片寸草不长的沙漠。它虽属镇番卫管辖的地方,但这时官府已无力顾及这里。它北去不远,就是鞑靼国的国境,所以鞑子兵不时过境来掳掠。反而马贼不来这一带,因为东镇不但人口少,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鞑靼兵也不是常来,因为东镇东西北方向,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沙漠,即使往西边,要走几天几夜,才见人烟。 喊声、咒骂声、呼救声、兵刃的铿锵声,飞箭流矢的破空声,惨叫声、马嘶声和荒野中不断刮来的风声……这所有一切声音合起来的喧嚣,震撼着这茫茫冰冻的旷地,他记得小时曾随父亲到过京郊,农夫站在田里弯腰刈稻,那一望无际的金色的田野,像是永远都割不完似的。他现在又有了这种感觉,但刈的不是金黄的稻谷,而是活生生的人。他砍翻一个又来一个,有时一次来几个,他得不断地挥动胳臂,不断地驾驭坐骑,杀,杀,杀,不停地杀。 傍晚时分,来到一处废弃的小村庄,夏侯文爵下令歇泊,士兵纷纷跳下马来生火造饭。司南誉伏身挨近,游目只见村庄周围是一大片野生的高梁地,一人多高的高梁秆子挺拔耸立,比胳膊还长的叶片密密匝匝,利刀般乱伸,封锁了上千顷地面,暗红色的黍穗在夕阳底下发出辉煌的光泽。 司南誉终于道:“这里没人,你想哭就哭吧,你那样子,真是让人难受,她对你哪么重要么﹖你是主子,她是仆妇,自然对你好,瞧你为她失魂落魄,刚才真该一剑杀了她夏侯婷云突然抱住司南誉,哭道:”大哥,你不要杀她,她眼里没有杀气也没有恨意,一定是受人主使,大哥,放了她,放了她,哇……“ 孟欢欢被夏侯文爵一掌迫退,大为错愕,既惊又怒,料不到武林之中,到处都有高人能手。看不出这个杂毛老道,竟然能有如此强巨的掌力;但她一向任性,对夏侯文爵更是怒恨已达极点。当下一声厉叱,又复双掌全力拍出,同时咬牙切齿的喝道:“妖道!你竟敢管我的闲事!”但她掌力尚未发出之际,却忽然面色骤变为讶异之色,神态似怒似笑,模样儿极是滑稽。 第13章 降魔神功 “好孩子,你真是娘的好孩子,娘的一片苦心总算没有白费,你终于长大成人了!”苏如玉拍拍爱子结实宽厚的肩膀,又道:“自从你三四岁时突然失踪后,为娘的一直以为你已惨遭不幸,万万想不到我儿却安然无恙,十几年来,你究竟下落何方?当时是怎样离开红杏谷的?” 毒针既被吸出,血液流行恢复正常,痛楚全无,立即醒转过来,双眸甫睁,那曾经追赶自己的美少年,正坐在床沿,揩拭汗粒,不禁大惊!一声娇叱,掌出如风“劈”“啪”两声,着着实实打在司南誉那张面颊上。他没有想到姑娘醒来恁快,更没有提防她会出手,虽然“太虚神功”有一种自然反抗之力,但也被打得火辣辣的,隐隐生痛。 孟欢欢眼圈微红的说道:“自先父故世以后,我本待结束事业,另访名师以便向司南誉付还血债,只是行先父手下的弟兄不少,一旦解散,男女老少几口人的生计,不能不顾,为此只得强打精神,挑起千斤重担。虽有几位先父生前的好友帮忙,但得力的入,总还嫌不够,如果爷一时无处可去,能不能屈就在我盐船上照料照料?” 亥时刚到,孟欢欢打点妥当,施展轻功,掠过瓦面,越过城墙,悄然出现在讨来河畔的另一处河岸边。四下打量,周围除了讨来河水流动的响声外,听不到任何动静。这一带的天气干旱多,风沙大,终年下雨甚少。今夜长空万里无云,繁星满天。现在的孟欢欢已拥有一身浑厚的真气,视力和听觉超乎常人。她可以察觉五里之外的任何响动,在微弱的星光之下,可以看到一百步之内任何物体的游动。 当着官爷的面不敢骂儿子,瞧夏侯贞熬出了头,他也有些动心。如果两个儿子跟着去干一番事业,熬出个出身,也是兴大门庭的好事。瞧瞧人家夏侯贞,也就出去了三四年光景,官就做得比县太爷大,两个儿子自小就喜舞枪弄棒,不妨就让他们去试试。可是这年头大王与侄子争天下,两军征战风险未免太大,要是两个儿子都阵亡了,那将来靠谁养老? 孟欢欢眼圈一红,嗓音也不由硬咽起来:“誉哥,我实在……当初我也没想到这‘飞星神功’竟如此阴狠……”咬了咬牙,忍住激动,又一扬头,笑道:“誉哥,我本也只隐约猜着这整件事情有点不对,我本也不想真正练这什么‘飞星神功’,岂知我练了个开头,竟就一直练了下去,等到发觉这功夫确实大有毛病,可已来不及了,一天不练简直比死了还难过,明知愈练就中毒愈深,却还是无法停止的继续练了下去……” 司南誉代表“月梨社”,倘使默不作声,往后“月梨社”就不必再混了,冷然道:“大师认为敝社均是无能之辈,只能安享其成,坐等贵派的好消息?婷云与在下结拜,江湖上人所共知,这次又在“月梨社”的势力范围受到伤害,凶手之胆大令人佩服,但无视于“月梨社”和“鬼侠探”的颜面,在下与属下众儿郎绝不干休;婷云的复仇大计,由“月梨社”一力承担。” 但任他如何快速矫捷,那丝丝银芒在他将迫近出手之时,及时疾射而至;既准又快的手法使他毫无出手余地,而且又有几次差点再度被那银芒击中!他一面设法抢攻,一面设法探查那银芒射来之处;但那银芒宛如自四面八方而来,竟无法判断出那匿伏之人究在何方?时间一久,鬼侠探嗒然停下身来,呆呆发怔。他几乎怀疑自己今天是遇到了鬼,这简直是不可思议之事! 司南誉想了想,硬把满腹怒气强自压住,从怀中取出三界掌门信物,道:“诸位对在下成见极深,司南誉纵然把嘴说烂,也是无济于事,你们最好看看这个,就知小侠之言不虚。”说着说着,故意的把手中玉佛手在四人面前晃了一晃,少林、武当、青城定目细看,皆认得是三界掌门信物。 尤其司老弟和云姑娘,往返奔驰数千里,毫无休息,这种精神,侠骨,热肠,不但挽救了少林、武当,两大门派,也可说是挽救了整个武林空前浩劫,老朽深为天下侠义人士庆幸!“司南誉同婷云姑娘谦逊道:“晚辈等初涉江湖,经验浅薄,仍希前辈不时赐教,至于驰援之事,乃是晚辈份所当为,怎敢当前辈如此谬奖! 夏侯贞不能出声,一双恐惧的眼睛望着孟欢欢。孟欢欢说:“对了,我点了你的哑穴,你当然不能说话了。好,我拍开你,让你说话。要是你想大喊救命,叫人来救你,你最好死了这条心,我会立刻令你变成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我告诉你,我能在你们森严防卫之下进来,也就能在千军万马中出去,谁也拦不了我。”孟欢欢解了他的哑穴,说,“你还有什么要说,有什么后事要办?我可以代劳。” 夏侯贞道:“属下先说。属下往回跑出十多里地,远远只见有十来人与四位爷厮杀,地上还睡着好几个人。等属下赶到面前,只剩下了四个人。这四人吓破了胆,拼命逃跑,但都被四位爷截住,跑也跑不掉。属下说这是些什么人,那四人大叫说他们是宫中的卫士,奉命捉拿奸细,要属下命他们四位爷住手。属下说带他们回来见大人,那四名卫士说好,他们愿跟属下回来,在大人跟前表明身份。属下说你们奉何人之命,抓的奸细在哪儿?对方一人回答说,奉大人之命,到官道上堵截四个奸细,两个中年汉子,两个年轻书生。 “到底伤得多重?“司南誉不敢开口相询,但只明确的感到那头陀的生命正一点一点的消失。“难道我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死去?“司南誉血管贲张,身体宛如一朵灰烬底下的火苗,挣扎着逐渐热了起来。救人的意念如此强烈,驱使他奋力将散在四肢百骸内的真力勉强收向丹田。 她不独有一头诱人的黑发,浑身穿着一袭紧身的黑衣,左肩之上,亦与那个白衣汉子一般,站着一头编蝎,然而却是黑色的,她的脖子,还缠着一条默默黑的长丝巾,就连她的上半张脸,也挂着一个形如编幅的黑色金属面具,下半张脸,却蒙上一层薄江的黑纱,薄得可以依稀“泄漏”她那藏在黑纱背后的咀角,所流露的“野性”笑意。 说着见夏侯允不住点头赞好,又道:“这‘天龙不动神功’,乃佛门至高武学,为两仪降魔神功基础功夫之一,与金刚、般若诸禅功,有异曲同工之妙,易学速成,只要打通玄关,真气运转自如,练有二三年功力便可应用,我这儿有许多灵药,足可补功力之不足,如能勤加练习,不出二年,便能胜过夏侯文爵,且练成之后,定力特别增强,不惧诸般魔扰,妙用无方。” 司南誉脚下无声,突然拉开所居室门,立于正中!屋中果然有人,乍睹司南誉迎门而立,慌不迭地掀起后窗要逃;窗外陡地伸出一只大手,擒拿住了这人的手腕!随着司南誉自窗中钻了进来,司南誉已回身扣上了室门,司南誉这才松了手,仔细打量这个偷儿:二十一、二的年纪,白净面皮,模样儿不似偷儿;但他手中却正捧着那柄已经震动武林的黄帝神刀! 夏侯婷云久居宙元城,洁如白纸,纯真无邪,对爱的观念特别强烈而明显,打从司南誉的影子第一次投入她的心房时起,一颗少女的心已完全而彻底的被他攫去,梦牵魂绕,思念日深,情深意浓,与日俱增,相思苦长,重逢苦短,今日好不容易重拾旧欢,偏偏又将劳燕分飞,自不免离情依依,愁绪绵绵,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变得珠泪满眶,盈盈欲滴。 只要两位师兄,亲自赴幽灵教一行,与教主当面解释,既是人各有志,他又焉能太过勉强。如此,不但两人蛊毒可解,便是我,也可借此脱离羁绊。“褚方两人,还有什么话说?一声喟叹,便随着他一路南下。夏侯贞欲赴岳阳访一位老友本不乐意,心想:“好不容易才把这两个老东西哄来,又何必节外生枝?”于是按捺住性子,一路跟随。 三个不知死活的流氓一哄而上,孟欢欢不费吹灰之力,将他们全摔在地上,其中有两个还摔断了手脚,痛得呀呀直叫。为首的汉子见势不妙,转身就想逃跑。孟欢欢说:“你不向这老人赔礼道歉,还想跑,你跑得了吗?”孟欢欢身形一闪,不但拦住了他的去路,更一手将他抓住。这个汉子还想反抗,一脚向孟欢欢踢来。孟欢欢并指只在他飞起的脚骨上一敲,尽管没有敲断他的腿骨,也已经痛得他入心入肺,站立不稳,跪在地上了。 第14章 北斗七星 夏侯贞道:“近日据报有锦衣卫潜入京师作乱,妄图拉拢京师帮派为其所用,待朝廷大军攻城之日,里应外合破城。彼辈猖狂已极,昨夜在城内十八个招募点杀人,恐吓守城义士,贵帮在城内乃第一大帮,不知可有人上门联络,唆使贵帮反叛殿下,请帮主如实相告!” 夏侯贞奉师父叶带刀之命,潜入金军阵营,智取与武斗,焕发了司南誉和孟欢欢“爱在心里口难开”的纯情之恋,却因局势和立场所衍生的误会,一再折磨着这对“欢喜冤家”。然而更大的致命伤却因人性的报复而产生--叶带刀传授孟欢欢的“飞星神功”竟是“一元神功”的运气法门逆转……她的内力开始受到摧残……无情荒地有情天,这对男女如何面对? 猪肺汤,相信已经是十分简单易弄的一种汤了,只要把猪肺以水清洗,再添些红棘儿,一起下至锅内的沸水中,文火弄一个时辰后便成,这样简单的事,不料孟欢欢乍听之下,冷漠的脸不由一怔;面有难色地问司南誉道:“猪肺……汤,我懂弄最简单不过的蛋汤,把蛋放进水里的那种,司南誉,你若想喝猪肺汤。请问——” 老化子灵机一动,一连在暗中跟踪数,不想竟深得一项惊人的消息,当时老化子又惊又气,本欲下手将之斩除,但因对方人手众多,其中更有几个,是成名己久的独脚大盗,老化子一想,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打不过人多,故才一路跟踪而来,欲邀请你酸秀才、老头儿两人为助,招集帮中好手,将这些魔子魔孙,一鼓消灭,这一着,虽无补于事,却可杀一杀那魔头的气焰,稍缓时日以便我侠门人从容准备,与他决一胜负,哪知途经曲阜,到你酸秀才家中,却不见人,谁想到你倒逍遥,藏在这树林这中作起客人了!” 司南誉随着夏侯贞的指点看去,但见楼梯口此时先后上来了七、八个人,僧、道、俗都有。最扎眼的是两个玄色布衣的白胡子老头,两人不但打扮相同,而且相貌、高矮、肥瘦、神情,简直完全一样。最奇的是两人的眉毛又白又长,从眼角上斜斜的垂到嘴角,年龄总在八十开外;但是背不驼,腰不伛,尤其是一双眼睛,神光四射,骨碌碌的乱转着。 和尚不等他说完,便郑重地说道:“老弟别说大话,以我老人家看来,论功力,铁莲花的主人不见得能高过我和尚,但他手中那一支‘骷髅剑’乃是以死人的精血修炼而成,威力却大得惊人,出手一剑,阴风怆怆,奇寒无比,恐怕合咱们三人之力,也不见得能讨了便宜,再者,司南誉适在此时此地出现,乃父也许马上就会来到,使情势更为紧张严重,丝毫也轻举妄动不得!” 孟欢欢给大网罩住,初时还有点心慌,但很快冷静下来。毕竟五年前的武功和现在不同,何况还有一把无坚不摧、斩金削铁如泥的宝剑在身,自己完全可以破网而出。孟欢欢刚想拔剑,谁知一箭飞了过来,随后有人厉声喝道:“妖女,你最好别乱动,不然我一声令下,虽然弓箭手不多,也足可以将你射成刺猬一样,死状极惨。 第一,此信定要送到司南誉本人手里;第二,不能让人知晓,更不能半路失落。有此两条,就必得派武功高的人前往。因此派你二人同去。还有,你们二人还要带回信返回,不能出半点差错。不论任何人,若有阻拦你们,复劫此信的意图,不管是我方还是敌方的人,一律格杀勿论。若有可能,杀之前问出口供,看是受何人指使。若无可能,杀勿赦。 他几乎已可确定“飞星神功”大有毛病。“莫非男人不能修习这种内功?”师父事先并未警告,也不知孟欢欢是否也跟自己一样,熬受着一日胜似一日的痛苦。司南誉满心疑惑,真想马上就跑到师父跟前去问个明白,然而这一小队漫无目标但求生存的人马,却须仰赖自己,才能跟驴子推磨似的在山区中迂回打转。 孟欢欢犹不知道司南誉已经身中奇毒,她只是瞧见司南誉站在原地,震惊地狂睁双目看着自己,她当下更误会了司南誉的震惊,是因为在他回来之时仍见她留在风阁而震惊,她脸上随即泛起一比无限歉意的表情,她低下头的道:“少……少爷,你刚才叫……我走,我知道,自己绝不应该……留在这里,如今……你一定很……恼我,但,请……你原谅孟欢欢,我只是在这里活了……一段日子,一时之间……不舍……得离开……这里吧了,司南誉,请你息怒,我……现在立即便走,我……我立即走!” 故此,它径自一束双翼,自空中电闪泻下,落在那窗上,故意剔翎弄羽,藉机偏头向舱中看去。舱中共分两间,那欢欢所栖之处,此际并无人迹。只是,这间舱房小巧玲珑,看陈设华贵之贵,似乎是千金闺阁居处,只见那漆案锦凳,流苏香榻,一律均是粉红之色,哪似是少奶奶口中所言,两个面目丑陋的怪人所居呢? “不如这般……”夏侯贞道:“我们何不以‘北斗七星’、‘三光齐曜’、‘太极环抱’为题,要求他们闯关,只要他们能够三过其二,便算通过考验。如此,不论诸位师弟是想一观水老武学绝艺,或者想检视此二子之功力,势必有令人满意的结果。此外,不论输赢,在武当的立场上,亦都不至于落人话柄。” 佟子莫也算得是江湖道中一等一的高手,身形手法有如电掣,不能说不快。可是小姑娘比他更快,小辫一甩,人已飘到了两丈以外。只见她也学着和尚的样,手中大红缎子摆了一摆。少林群僧焦雷似的齐声宣了一声佛号,恭身听令。小姑娘鼻头一皱,声如银铃般的说道:“咱们等会儿再焚山,先抓这个野和尚吧!”佟子莫心知不妙,拔腿要溜,可惜为时已晚。 卡嚓!姑娘忽然打开一个棺材,从假尸的手里取过一个上面摆着四只苹果的盘子,往司南誉面前一送,莞尔一笑,道:“请你上宙元城,你不肯答应人家的条件,叫你滚,你又觉得不甘心,这样长此下去,不被机关困死,也会活活地饿死,这儿有四个苹果,送给你吃吧!” 令孟欢欢更感到意外的,是这个市井上的混混,似乎也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不但再也不是昨夜赶马人的打扮,也不像一早起来吊儿郎当的神态,从头到脚,重新装扮一新,举止大方,神态潇洒,面目英俊得多了,令孟欢欢一时认不出来。显然这个混混,不想使自己失礼于客人,才改变成这样。呵,这个混混,这么善于化装易容,可以说是江湖上的一个千面郎君了。 夏侯贞道:“昨夜出了四起案子,两位听说了吗?都督同府第来的是两个血蝴蝶,他们判定是一男一女,夏侯公子许亮亲力下手。据他说男蝴蝶使腰刀,女蝴蝶使马牙刺。这玩意儿状与剑同,只是剑身两边都是钩刺。两人不但武功高强,还打—手好暗器。事后从倒地的侍卫咽喉上,找到一把小飞剑,这把小飞剑是贼人来不及取走留下的。夏侯公子说,侍卫全都不是两贼的对手,多亏了他请来的两个武林高手断魂枪刘兆锋、阴阳鞭石亮,这才赶走了两贼,让他们身上也带了伤。 司南誉打从半个月而回来以后,便一直忙着与各路豪杰联络,还没跟她好好说过一次话,每次见面都是匆匆忙忙的一闪即过,此时方有闲情定睛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只见她竟已出脱得一副成熟少女样态,娴静中虽然偶尔还会透出几丝刁蛮之气,但已寻不着以住那个泼辣野丫头的影子了。 孟欢欢说着,目光不期然朝第一尊黑瞳像一扫,方才续说下去:“就像为首那尊黑瞳像的面目.正是五十多年前,那个惨遭灭门的黑瞳真面目;当年她被我们主人救回来后,已经一息无存,无法话命。” 孟欢欢连头称善,略有所悟,等孟欢欢说完,立好接口道:“有了,我那神蛛,善吐蛛丝,那蛛丝不但坚固无匹刀剑无伤,更与它本身真灵相通,气机相感,若令它吐丝将窟日封起,不但别人见了害怕,不敢妄动分毫,就是万一有人能够破网而下,我等虽还在千里之外,亦然有所警觉,到那时,我们岂不也知道了吗?” 他微微一顿,又徐徐的接道:“就像刚才辣子儿说的,剑穗有长短之分。然而,不论长穗或短穗,都不只是单纯的装饰品,也被当作一种附属武器来使用。就剑术而言,剑是主体,穗是附件,乃配合剑发挥其辅助的作用。尤其是长穗,剑穗的舞动更是从属于剑法而生作用,并非每个招式都要挽动剑花……。” 第15章 坐镇指挥 慕容观陡然一声大喝,随手挥舞出一团红色烟云,护住身形,沉声说道:“司南誉,别以为你的玄寒冰煞称雄武林,本洞主先就没放在眼里。”话毕纵声长笑不已。司南誉见慕容观被困寒煞阴功之中,竟仍能谈笑自如,不禁大怒;立时全身阴劲提足,双臂同时扬起,十缕白芒浓如迷雾将慕容观层层围困。寒煞阴功业已全力发出,夏侯贞遥立三丈之外,犹感寒气袭人。 夏侯贞慨然一叹,心中气馁,暗自忖道:“哎!想不到我夏侯贞埋名隐姓,怀仇不露,苦修十几年,原打算一战夺冠,为故人报仇雪恨,万万没料到事情急转直下,半路里杀出一个司南誉来!我死本是微不足道,只是佟家堡上秘图落入司南誉之手,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看来她爷爷是一个非常有经验的老江湖,打发她一个人出来闯荡江湖,或者是前来这一带寻宝,既可增长了这丫头的见闻,更可练就她的武功。武林中人有一句名言:在家中哪怕练成了十八般武功,不出去走走或与人较量,难达上乘。上乘的武功和应敌本领,只能在生死搏斗中才能练成,这是其一;其二,她与她爷爷这样一明一暗,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令一些想夺取宝剑的人,往往功亏一篑。就像我们这一次,以为万保无失,谁知偏偏出现一个僵尸般面孔的高手,弄得前功尽弃。幸而我事先作好了周密的措施,才没有暴露出我来,哪怕女鬼和夜神为她活捉了,也问不出什么线索来。” 孟欢欢道:“五年前。家父接到一封书信,便对家兄和我说,他有重要事去京师一趟,问有什么事,是何人来的书信,他说不必多问,若他一时回不来,不许我兄妹去找他。又说佟家堡在江湖上有这么点微名实属不易,要我兄妹不要在外招惹是非,少和江湖人来往。我兄妹听了十分奇怪,这不像爹爹平日的口气。 夏侯贞发出绝望的呼嚎,伏鞍飞逃,企图奔向东首的一个小土丘,司南誉马快,早追到他身旁,夏侯贞用尽全身力气,挥出骨朵,四十斤重的大铁锤在猝然分割的空气里咆哮,声威煞是惊人。司南誉却只随便伸掌一接,早把骨朵抢过,顺手一拗,拗成了个罗圈儿。 司南誉看来亦在思索着何以自己一出手合能把千斤刀势遏止,在此之前,他早已感到自己愈近少林,体内那股什么“摩诃无量”,愈是畅行不息,纵使他不懂使用此道力量的窍门,亦逐渐可以随心而发,甚至可制住已经非常强的紫馨,难道,此在木人巷内的秘密,正是与其体内的摩诃无量有关”一念至此,司南誉更是不再迟疑,他,对于木人巷到底藏着一些什么隐秘,愈来愈感兴趣了。 夏侯文爵性情最是暴躁,闻言对孟欢欢略一打量,虽暗惊对方,容光艳绝照人,面上神色却更加冷鄙不屑,作状一笑,道:“娘子大约是这里的压寨夫人吧?否则何必为着这老贼之死,惺惺作态呢?我兄弟自出道以来,行使仗义,只知替天行义,诛贼除恶,求其务尽,可不懂什么敬老敬少,娘子若要替夫报仇,我兄弟都还未走,有本领尽管施为就是!” 孟欢欢蓦然扬声道:“星月宫的人听着,我——孟欢欢,是你们前任宫主孟长安之子,今天特地来找伍崇煌那个卑鄙小人报仇。当年他利用假的千佛塔陷害了我爹和我娘,窃占星月宫宫主之位,你们之中若是有人还念旧情,不想与我为敌的,在我们五人进去之后最好不要对我们出手,否则,别怪我误杀忠良!” “誉儿应该明白,大丈夫终身守志的可贵;虽然这人必须除去,可是这种用诡计的办法,我却深感有些违心而不安。所以我也必须一死,这样才不愧天不怍人,得能心安!因此我吞服了一种药物,在今夜三更过后不久,必然死亡!谁知天罚恶人,这万恶杀父的贼子,昨夜遭遇强敌,彼此已然偕亡,此事是徐大侠和道长所目睹,与这贼同死的就是老人!尸体曾被道长等带来山庄,讵料突变奇出,两个尸体俱皆丢失,这虽证明其中有人存着极不安份的企图,但死的人却证明绝无重生可能,这一点自有白大侠今后去留意查访。” 心头一酸,忽然落下两滴英雄泪来,探怀取出一只玉簪,在夏侯婷云面前一晃,又说道:“婷云,事情的经过太离奇,太可怕,我就是说烂了嘴,也很难使你相信我会死而复生,好在昔日你我定情时的信物——玉簪还留在身边,一看便知真假,难道你忘了咱们当初的誓约了?” “这都是官逼民反的结果。看来王朝的气数快完了,才造成群雄蜂起,互相争夺天下,令中原大乱。我辈侠义道上的人,对此毫无能力,所以我老叫化只有避开,眼不见为净。不单我老叫化是这样,就是中原各大门派掌门人、有名气的武林世家和一些侠义人士,也闭门不理。有的浮游海外,有的隐居深山老林,有的举家迁到海上孤岛避乱,有的只求保住本庄和所在地百姓的安全,击退侵犯者,大家都不想卷入这一场纷争。” “知道的不多,只知慕容观在大牢里先是不肯招供,后来夏侯贞说,郭剑平已落网招了供,只要他说真话便放了他,慕容观信以为真,写出供词后又被送回了大牢。慕容观便大喊大叫,咒骂夏侯贞欺骗他,他死了也要变厉鬼找夏侯贞报仇。后来他又大哭起来,哭着哭着又忽然狂笑,以后便神智不清,两天后死在牢里。在下知道的就是这些,详细情形无法问到。” 夏侯贞又道:“其实我当初只要赶在龙虎交泰之前,把全身内力散掉,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等地步,只是我辈武人视内力为第一性命,舍不得将数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迁延日久,如今任督二脉已通,想要自废功力,可已办不到了。”仔细望了二人一回,又道:“你俩功力进展相仿,现在正在节骨眼儿上,还来得及废去内力,一旦龙虎交泰,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们了。” 原来,紫馨主人所谓公平民主,便是人人平等,无分高低,共同决策之意,司南誉心忖,难怪她说这四个字会逆天逆地、逆皇逆国了,因为以民为主这个观念,完全是推日了自天地初开,元斤刀帘一直流传下来的固有观念,而且要达致以民为主,想必也需先逆皇逆国,推翻帝制,方能今天下亿万草民自由…… 再说,他初出江湖,路径不熟,若迷了路,哪一日才能抵达金陵也不知道。孟欢欢见他沉默不言,便道:“师父此举,一来因须与神尼取得联系,二者也在令我们沿途探听群魔蠢动的消息,所以,我认为,横跨西江之后,可乘湘船,直下洞庭,这一路顺流而下,十分快捷,不消二月,必可到达。另一方面,你可遣雪儿,先回金陵传信,请诸位姐姐一同来洞庭附近会合,此处距离江南贼巢幕阜甚近,若有行动,岂不是一举数得吗?” 他微顿一下,才又接道:“别说过去的情况是这样,如今江湖之中正是热闹滚滚,各门各派的小辈在灾劫迭生的此情形下,哪有可能不更加勤快的往山上跑,以求老一辈的师尊大力帮忙?说不定有些耐不住寂寞的老人家,早就被门下弟子迎回老窝坐镇指挥全局了!如此一来,爷爷他们绝对没有理由不知道,眼前武林变局如何混乱纠结。” 是时慕容观已退至门边,那道门并无通路,早已用巨石砌合,等于一面墙壁。但慕容观用手轻轻一推,在那砌合的石门之下,却忽然现出了一块五尺见方的洞穴,竟是一条用石条铺成的暗道。司南誉大为讶异,这座废弃已久的三官庙,无论从内从外看来,均是久绝人烟之地,何以竟有这样一条秘道?而这条秘道竟又会被久居辽东的慕容观等人发觉利用,岂非怪事? 和尚振臂一抖,风声如涛,扬掌欲发,从神州剑圣左右两侧闪身跃出高原、司南誉,三人鼎足而立,势成犄角,司南誉怒不可遏地说道:“你这个老和尚怎么这样不讲理,人家不跟你走,你偏偏要死皮赖脸的胡缠,再不抱头滚出去,管保有你的大苦头吃!我爹毕生言忠义,行仁侠,你怎么可以看作是无恶不作的魔王,真正岂有此理!” 老叫化说:“这就很难说了。这些马贼个个都是亡命之徒,虽然只剩下十多个匪徒,但对这一次的抢劫失败,伤亡惨重,他们一定不甘心。要是留守残窝的匪徒也有十多个人,合起来就有三十人,又占据了有利地形。 第16章 建功立业 “如果突然从楼兰遗址中杀出来,恐怕会将镖局的人杀个措手不及,就算抢劫不成,他们也志在报复呀。” 顿饭工夫夏侯贞回来了,说起店里的情形,道:“我已决定关门,亲自住店守护,城里来了许多兵,乱得很。上午有个千户来买绸绢,我问他:”官爷,城里怎么到处都是兵爷,出了什么事吗?‘那千户道:“掌柜,不瞒你说,驻北平府附近的七卫士兵都来了,所以大街上见到的全是兵爷。都指挥使大人说,要对殿下府下手,把殿下府的属官全速起来!’我听了大吃一惊,正愁没法向少东家送信呢。” 二人与众和尚盘桓至傍晚,方才回房歇息。司南誉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心内思潮杂乱,迟迟理不出头绪,直到三更梆响,方才忖道:“师祖与兀典之间的丑事固然不宜张扬,但老么万一真被兀典迷惑,归顺国,可就更糟糕了。说不得,非要点破他不可。”主意既定,潜身出房,朝寨中“聚义厅”走去。 殿下直视着紫馨主人阵紫阵青阵红阵白的怒容,感到满意了,他索性无也许的道:“呵呵,是又怎样?老虔婆!你现下又如何可奈何我?达摩之心的秘密,早已被我以指劲悉数刮掉,不过老子可以告诉你,那黄金之海所在地的秘密亦不会因而失传,因为,老子已在刮掉秘密之前,把那个藏金之地……” 孟欢欢这时才缓缓回过身来,神色冷峻道:“贤仲昆若是对这垃圾有兴趣,尽管自己收下便是。按照江湖之中对于此物的传说,两位得到它便有机会练就千古奇学。如此一来,贤仲昆倒是可以就此打道回府,省去千里迢迢远赴黄山、与冰雪相搏的艰辛旅程。如此可谓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要知武林中人夜袭,招呼同伴,自是不敢出声,所以弹指呼应,是以周洛一见便知这两个白衣女子是那姑娘敌对二人,不由豪气陡生。那姑娘在他心中无异仙人,心想这两个白衣女子既是前来寻仇,绝不是好人,我岂能袖手?其实他心中是在想:“我要替她擒住这两个白衣女子,她必定高兴。” 他数处重伤,真气自虚,内力无法提聚;双腿发木,左臂奇酸,竟已不能站立。他咬着牙爬到一株古槐干旁,背依巨干,勉强趺坐地上,静心合目自疗,缓缓提动异离神功,慢慢逼出冰煞寒毒。假若换了一个人,此时早已丧命。司南誉第一次尝到冰煞阴功蚀体的滋味,也是第一次败北,这个教训不小。他整整耗到深夜,才将一身寒毒逼消;左臂肿胀一倍,仍然奇疼,全身酸懒无力,感觉劳累至极。此时他动也不能动,只想睡,想睡……朦胧之中,觉得卧处柔软异常,阵阵香风薰袭;臂间冰凉,舒服至极,伤处已无肿胀疼痛的感觉。 司南誉听得刺耳,怒气升而复降,气忿忿的说道:“前辈身为一派掌门之尊的身份,说话怎么没有分寸,秘图原本就是在下在衣冠冢前技压君豪,光明正大得来之物,阁下凭什么要小侠我交出来?再者,在下进入佟家堡,为雪血海亲仇,固然是主要原因,但人魔父子乃至铁莲花的主人,一旦俯首伏诛,却同样大大的有益天下……” 紫馨不禁看看夏侯贞。夏侯贞说:“过去马贼占有的,本王难道不能要?说什么都好,这处山庄,本王是要定了。本王可以给你们一些银两,算是将这山庄从你们手中买下来。至于你们杀了本王的一些手下,本王也不追究,你们走吧。你们要是愿意留下,本王也会重用你们,将这处山庄交给你们打理。但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本王的人了,得永远效忠本王。” 孟欢欢仍不回头,冷冷道:“须知这功名……”忽然抬手指城墙下,“是建在白骨堆上的。他没有亲自经历过,是以仍痴迷在功名富贵中。可是,他难道不会出来征战吗?如果这样,他永远都不会明白!假若是乾坤倒转,他的境遇不就太惨了吗?你为何不劝他一劝呢?依我看来,你们都不如我这个女强盗过得自在,无拘无束、无情无义,五湖四海,任我纵横,不似你们被名图利锁套住,到头来又得个什么下场?我这话是对耶非耶,谁又会明白呢?” 司南誉心中悲愤,只觉手脚冰冷,一股热血直在胸口冲撞激荡,暗忖道:“我司南誉今生今世决不与人甘休,能杀几个便杀几个,又自寻思:“想咱原本文明昌盛,被蛮人这么一搅,一下子倒退了几百年,先人的努力竟尔完全白费!”忆及朝廷昏懦无能,愈发切齿,转念又忖:“大家都因太平日子过久了,一点苦都吃不得,自然敌不住茹毛饮血,在艰困环境中长大的番人。看来文明却是个循环,烂熟之后便得坠地,一切再重新来过。” 可惜的是,黑衣叔叔的行踪,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司南誉与慕容观尽管并没绕道而行,唯一路之上,却再无任何不可思议的发慕容观但见司南誉横冷的一字眉几已皱为一团,神情虽仍冰冷如昔,惟目光之中,竟似有点焦躁,不禁奇道:“师兄,我总感到……一路之上,你像在寻找一些甚么对你异常重要的物事似的,你,到底在找寻甚么?” 孟欢欢接着提出的话题,嘿然得意道:“一般人用拳或用掌,习惯使用两手,为什么用单剑不是只练右手,就是只练左手?我个人认为,那是因为偷懒的缘故。他们练成右手,心想反正只用单剑嘛,自然懒得再去练左手剑。如果,万一遇上像我这样右手受伤时,那种人只好叫天不应,或是等着挨刀受剐了。” 那孟欢欢知道厉害,是以化身为一道银虹光环。初时只是飞绕,乃是要乘隙进攻,别看他谈笑自若,其实并未轻敌,亦知雪山武学非同凡俗,故而罕退身靠在树上,待孟欢欢相距巳近,急忙运劲自背上吐出,他内家功劲登时连传达树叶,震落树叶,那万千树叶登时有似万千把飞刀一般,向下飞射,直投入白光之中! 司南誉冷笑一声,轻蔑地说道:“你们这两个不安份的和尚,自觉练了一身赤癸阴功,错认为足可和我的玄寒冰煞相敌,真是愚蠢可怜。尔等赤癸功力,是‘太阴八功’中的一种,发掌虽可炙人,但性属阴寒;非但不能敌挡冰煞,若仗此出手,必然阴火自焚而死!井底之蛙,卖身投靠,只顾一念自私,可知这两个和尚就要丧命你手?我与和尚来时。先已搜索过一次,发觉有人竟在暗中埋伏了火攻之计。这必然也是安排,因此我才决定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也让你们这群不开眼的东西,真确的见识见识玄寒冰煞阴功的厉害!” 司南誉好硬的骨头,钢牙一咬,又挺身站起,同时探怀摸出一把匕首,分心就刺。不禁勃然大怒,左臂伸处,已将他的左腕扣住,右掌一扬,当胸猛一劈,通的一声,打了个四脚朝天。司南誉但觉血气翻腾不已,头晕目眩,金星如豆,英雄氅散落地上,壮士巾下落不明,脸上连半点人色也没有。 尽管他们从孟欢欢口中,知道苏不洁侠义过人,为人厚道,但一听到苏不洁要来,心里总有些害怕。见到苏不洁之后,经过一番谈话,夫妇两人才真正感到,苏不洁的为人,比孟欢欢说的更好,更可亲可敬。夫妇两人完全放心了,也暗下决心,以后永远追随苏不洁。 高原道:“慕容观率一批太监从宫中逃走,据说,慕容观在京师还调教出了一些徒弟充当杀手,愚兄在宫中得罪了他,他曾咬牙切齿要报复愚兄。而愚兄成天在宫里忙碌,无暇顾及家中,只有拜托你多加小心,以防这厮找家中人泄忿。从今日起,我会时时让人家代我来家中照看,明白了吗,大意不得!” 司南誉这一年来都在行伍之间,心知如此最是危险不过,不禁暗自发急。忽又遥见西北方向似有烟尘滚动,忙吩咐慕容观稳住队伍,自己则跃下墙头,伏低身子,直朝那边掠去。待挨得近时,闪在一丛矮树之后,偷眼只见一队约有四、五百骑的人马驰来,但只弓箭、短刀随身,全不持长大兵器,亦不披重申,蓬头散发,服式怪异,竟与年前在塞北所遇的匈奴骑兵一模一样。 本来有一颗能解万毒的达摩之泪,就应是人间一大福气;可惜,慧可还未及以达摩之心救千万受苦中毒的人,江湖上已有不少人偷窥此达摩之泪,唐门、毒宗。更不会让达摩之泪破他们的独门奇毒,他们不约而同赶上少林,且还在途中不断互相残杀,以求能减少和自己争夺达摩之泪的对手,结果…… 第17章 手下留情 “是吗?”夏侯婷云笑得更乐,突兀的转变话题道:“我听说,中原的道士向来有佩剑习惯。因为剑是你们在行法时,不可或缺的法器,具有无比神秘的力量。刚才见你放出的金钱剑真的会发光,还真让本座吓了一跳。不过,可惜的是,你的宝贝法器好像不管用嘛!如果那就是你最为厉害的法术,我看本座要取你性命一点都不困难。” 司南誉点点头,继续道:“一般修行道术秘法的门派里,大都有属于自己门派专用的反咒术,以防别门别派的法师施咒偷袭。茅山一派的反咒术,由浅而深共分九种,前三种“人元反咒术”并未限制非本派弟子不得学习,因此,只要与茅山修过此法的有缘之人,便有可能随缘获知此法。” 夏侯婷云自偷听得佟子莫的谈话,要取《上天梯》,只在这慕容观身上,那还偏巧慕容观逃出桃花坞,落在她们手中,正是万千之喜,后来变生意外,夏侯婷云怎会甘休?蹑踪寻来,虽明知姹女金燕不好惹,但仍冒险潜入,却早被那黄衣少女发觉,将两人诱入石堡,并驱虎群将夏侯婷云困住。现今无巧不巧地慕容观又自动前来,不料仍又得而复失,他跌落虎群,那还不碎尸虎口,夏侯婷云这时之失望,可想而知了。她分明听得头顶娇叱连声,是她妹子梦南与那黄衣少女正作殊死之斗,也忘了前去相助。 她心头一惊,不由暗觉奇怪,她原是倔强任性之人,任谁也从没放到过自己眼里;何以这个使她恨得牙根发痒的男人竟像一条无形的皮索,不但拴住了她的身体,也拴住了她的心,而且拴得紧紧的。但她倔强的本性,使她不肯在人前示弱,是故一扭身转了开去;但一股无名的悲伤凄楚之感,竟禁不住泪如雨下。 此姝久居迷魂塔,与世隔绝,性情大异常人,好似小鸟依人般的依在司南誉身边,旁若无人的样子,连一旁的三人连看都不看一眼,深情的瞅着他,又关怀的说道:“司公子,我们半年多不见,你好象瘦了许多,你看我瘦了没有?”司南誉见她对别人不理不睬,甚感局促不安,微微向旁一闪,道:“嗯!姑娘好像也清瘦一些。” “小姐与人交锋,几乎从不用身上的宝剑,就是与慕容观手下第一高手交手,宝剑也没有展现出来,所以几乎没人知道小姐有这么一把神兵利器。小姐两三个月内不察觉,一点也不奇怪。当然,这个老狐狸今后可能会派人来观察,看看小姐有没有察觉宝剑给调了包,甚至会叫其他人借某种机会,看看小姐身上的这把宝剑。到时,小姐也装着浑然不觉,大方将赝品交给他看。他一看是假的,就更肯定剑为这个黑衣人抢走了。这不是对付这个老狐狸的好办法吗?” 夏侯文爵道:“我儿受皇太孙赏识重用,在仕途上一步登天,这点年岁就与为父品阶一样,今后当真是前途无量!”一顿续道:“因此我儿必须忠心耿耿,为国效劳。但有一事为父不能不说,为父知你属意都督家小姐,可都督又犯了叛逆大罪,被皇上灭门。兄妹纵使得人相救,但也无法再见天日。如今小姐不知是死是活,也不知去了何处,你和她终属无缘,这是一桩不可挽回的憾事!爹娘年岁现时已高,急切盼望孙子出世,我儿年岁也已不轻,当由爹娘择一佳媳过门,了却爹娘心愿,使我一脉,得续香火,不知儿以为如何?”这番话带着几许凄清,几许企盼。 一日闻得后院“叮叮咚咚”之声大作,司南誉心下纳闷:“莫非要把房子拆了带走不成?”伙同二位师兄踅到后头,只见一群仆役围着一个大地窖,人手一柄凿子,朝地下乱凿。司南誉益觉奇怪,走近前去探头一望,一阵白花花的光亮顿时闪得他两眼发昏,原来那五尺见方、不知有多深的地窖,竟是一整块大银子! 司南誉曾因孟欢欢的假死而向天怒问,夏侯婷云早已在其说话之中听得一点风声,知道一个唤作“梦”的女子曾令司南誉刻骨铭心,如今,孟欢欢的出现更把他的感情弄得更敌,他惟乎已负但不起孟欢欢那令他透不过气的浓情厚意,故此,夏侯婷云深深体会到司南誉的彷徨和痛苦,她更知道,司南誉是一个用情不二的人,他已为自己对孟欢欢的情而内疚甚深,夏侯婷云,实在不想为司南誉加重负担,即使司南誉真的会选择她,她亦不会接受! 慕容观嘿嘿一笑,道:“根据这两天和小老千所告诉我的,有关湖南地区的江湖势力及现况来分析,本天才的看法是,这次挑起战端的三方人马之中,除了如意门远在大洪山,比较难在一天之内赶来凑另一场热闹之外,其他两拐帮和麒麟庄,根本就是双飞院的隔壁邻居。这些人既然敢联起手来明着找上门,我就不信,他们打了败仗之后,能够有认输的风度。” 他见慕容观凄惋之态,楚楚可怜,忙将握住的手一紧,安慰他道:“其实这有何难过的,他们虽不收你为徒,但传了你的武功,不也是一样么?你心中有师就是了,再说,他们说你煞气太重,今后你只要收敛些,不轻易伤人,处处手下留着情,将来自能得他们同情,收你为徒,不是早晚之事么。” 松林那场大火几乎红透了半边天,但斗牛岗上异样的平静。虽然已有无数武林人物相继到来,却几乎无一人关心那熊熊的大火。以华山、崆峒两派说来,华山派之人赖有百灵道长调度,气势颇有凌驾崆峒之上的威势;但三官庙中的一场挫辱,锐气大减,信心大失,已经不抱乐观。崆峒派若干年来养精蓄锐,实力颇难估计;而且他们故作神秘,不暴露自己的实力,更使人莫测高深,难以捉摸。 可是南山野马有深厚的武功基础,更皮粗肉厚,经得起摔打。他像野马似的一下从地上跃了起来,一掌向巴山拍去,要一掌将巴山击得重伤,挽回自己的颜面。想不到巴山身段非常敏捷,如草原上的猎豹般灵巧地闪过他这一掌,一下又将他揪起来,手力与背力相结合,一下又将这匹野马摔到大堂外去了。 他们走后,姑娘们叽叽喳喳乱成一团,吵吵嚷嚷不知要穿什么衣服好。她们把自己关在屋内,要么自己中意听别人说不好看,又只得换下来;要么这个说好看,那个说不好看。她们的吵嚷的声音又大,坐在正屋客室的爷们,听得直摇头。出门赴宴,换件干净的、好些的衣服不就成了吗?哪有这么艰难? 夜晚扎营歇宿乃一个帐棚,帐外哨兵守卫严密,司南誉那敢轻举妄动,只望师兄弟快点赶上来,偷不成便用硬抢的。偏偏一路上走了二十几天,梁兴等人依旧踪影不见。司南誉心中着急,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反倒和兵逐渐熟稔起来,也学会了几十句金语,兀兀鲁鲁的满像回事。相处久了,但觉那里人天真爽朗,作战时虽然勇猛骠悍,平常却像驯牛一般,吃苦耐劳,亦不刁顽使诈,相互勾心斗角。其中尤以隶属慕容观麾下两名“谋克”之一的完颜福寿,最是与司南誉投契,待他简直如同亲兄弟。 “不知道。”他们答:“救主当时与那个人为救我们,早已弄至心力交瘁,血汗交煎,所以我们……也不想多问,她只是虚弱的对我从前说,要进入木人巷找那件物事,并非常人能为,即使是她,甚至强如她的主人,亦未必可以进出自如,因为木人巷内里,有一股很可怕的力量与其主人对立,那是一种连恶魔也忌惮的力量……”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非得上武当山不可。”司南誉笃定道:“当今武林由于慕容观的阴谋,已被搞得腥风血雨,怨仇如山。武当派既执武林牛耳,就更要先从武的阴谋中跳脱出来,进而引导整个江湖武林走出阴谋、重拾和平。这种事,是这些名门大派该尽的小小责任之一!总不能凡事都只交给我们少年仔来担当,你们说对不对!?” 他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但甚么也看不清,面前白晃晃,飘呀飘的,随记起在茅山东山之后,初见老人躺在地上肘,他满头白发将他的脸全遮住了,也未看出老人的面貌,就知这晃晃飘飘的,必是老人的皓发银髯,被风飘拂。忽然心中一动,想到先前怀疑慕容观显然有意同他结识,是有目的的,心想我何不听下去,当即将眼又慢慢闭上。 司南誉的易容妙术来自盗圣真传之“盗脸术”,连三大盗帅也未曾得传授过。此“盗脸术”非一般易容术可比拟,必须懂得手艺之余,辅以一种内力心法。 第18章 贴身护卫 先找来身型相相者端坐,脸上铺上一种特质羊脂,内力在搓脂上脸时,单凭想象记忆面相,内力透脂压凹面骨,却绝不带来任何痛楚,改形补脂,再以阴柔内力将羊脂定形,便大功告成。 夏侯贞暗呼晦气不止,这趟顺便带做的买卖极不如意,怎地偏偏碰上慕容观的门下!但事已至此只好算数。他这里正嫌出师不利,佟子莫一旁却也暗自惊心。天下事就这样巧,老道盟伯去了谷,自己却在此处碰上四女。昨日听恩师言下之意,谷中人和老道盟伯似乎有些难以告人的渊源……。 佟子莫眼见徐镖师紧追野狼不舍,心中也是恨恨。对这个马贼,佟子莫是恨之入骨,他不但敢欺骗、愚弄自己,拿了二千两银子不算数,更出言不逊,竟敢当着自己的面,调戏自己的女儿,佟子莫是恨不得将这野狼碎尸万段。他也想纵马追去,可是看见一支红色的火箭直冲夜空,心头不禁一震:这显然是马贼放出的告急信号,或者是洗劫商队的信号,自己得迅速赶回住处,准备一场更大的血战,便高喊道:“三弟,穷寇莫追,快转回来。” 我将他们—一审问。我问的事很多,比如殿下如何对待部下,殿下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你们宁肯背叛朝廷效忠燕逆。还问了军中的生活情形等等。有一半,我听了很受感动,殿下抓到我方几位将军,这些蒙古人原都是他的部下,但忠于朝廷,与他大战。捉到这些人后,你们猜他如何处置?” 慕容观站稳了脚步,脸已涨成猪肝色般的酱紫,嘴唇闭得紧紧的,心头却涌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将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但是他略停一停,终于还是忍住了,轻轻一摆手中长剑道:“年青人,咱家已经回攻过两招,现在该轮到你出手了,你不必用话挤我,咱家不会上当的。” 孟欢欢还是怔怔的拿着那碗猪肺汤,浑身在颤抖着,心也在颤抖着,一双清澈的眸子,早已打滚着盈盈泪水,可是她还是强自忍着不让泪水下;她并没有怪司南誉,只怪自己当初存心不良,如今后悔难翻,一切都是她自己所作的孽,她只得无比惭愧地低下头,不敢直视司南誉;想不到一代枭雄之女,竟会为了一个男人如斯沦落,如此卑微。 司南誉歇口气,接又兴致昂扬道:“根据古籍记载,早在黄帝大战蚩尤的远古时代,便已经存在有关青龙活穴的传说。传说,黄帝与蚩尤争战九回全都不分胜负,最后经九天玄女传授兵符战法,才得以擒杀蚩尤。蚩尤死后,他的兄弟原想藉这处青龙活穴将他点葬,以期蚩尤氏能借助龙穴灵气光宗耀祖再战黄帝。但是,他们在进入黄山之后,便为大雾所迷,耽误了青龙翻身的入穴时机,终于憾恨退走不知所踪。从此所有氏族共尊皇帝为天子,成为我族首位完成统一之业的帝王。” 慕容观已知她之所以来求二无常相助,是为了他,心下早巳感动,现下她眼波脉脉含情,灵犀一点通,还有甚么不明白的?心道:“原来她早就对我好,她,她爱我。”登时心头扑通扑通,喜得狂眺,凝视着她,引中也满含情意,瞬也不瞬,也忘了回答。还回答甚么?此时无声更胜有声,万语千言,尽在不言中。 慕容观不断的摇头叹息,无奈地倒酒大醉三碗,有气无力道:“我可好有自知之明,司南誉老弟,以下官如此些微道行,平日在京城作威作福也就可以,捞油水、贪小便宜是我等小人物所长,有多大的头便该戴多大帽子,慕容观只是凭对六太子之敬重而获眷顾,提升为大军将领,当个副总管,唉!不中用的朱某,又有何资格担此重任呢?今日率二千兵出战,不战死沙场才怪啊!” 霎时山庄之中,又腾飞出一条人影,其疾如电,斜射中天,直向慕容观去路投下。又一个影子,背着个长长的东西,闪、闪,他闪进灵堂,把一个长白干扁的物件,放置灵前,倏然转身纵出,直奔马棚,轻悄的牵出白玉驹,背后解下长长的东西,再次进入马棚,取来马鞍背好,长长的东西紧拴在马鞍桥后。一切准备妥当,第三次再进马棚,抱着几束干枝枯草出来,堆集楚零所居小屋窗下,一次又一次,直到堆满了小屋的三面为止。 孟欢欢蓦然想起来:“不错,一个是那位用剑高手,叫什么佟子莫的,当时,我根本胜不了他,不得已抖出了老叫化教我那三招剑法,才险胜了他一回。另一个叫什么的,善于用刀,怪不得有点眼熟了。”随后又惊讶地说,“他们不是避祸崖的一流高手吗?怎么成了那位贵人的贴身护卫了?莫非那位目空一切的贵人,是避祸崖的一位主子,弟子?” 这一来,许多武士上马追赶,全场十分混乱,加之天已全黑,难以分辨谁是自己人。佟子莫在混乱中出手制人穴位,见一个制一个。这一着十分有效,盏茶时分他已助自己一方的人都骑上了马,惟有那慕容观依然在与熊震宇拼斗,佟子莫不忍撇下他,蹿至他附近叫道:“慕容前辈快走,他日再来报仇不晚!” 慕容观叹道:“夫人也是剑中高手,怎么连这个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透?对一些剑术造诣较深的人来说,真正精妙的招式只能使用一次,只要落人第三者眼中,这一个招式就不再为绝招,高手取敌,决生死胜负于刹那之间。时间充分一点的话,任何招式都可以想出预防之策,所以高手比剑,绝不留对方活命,就是为了保留招式的精奇变化不外泄。他是个聪明人,他自然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他尽量避免出手……” 司南誉拿他没法,且亦明白,如今最重要的事情,还是须尽快调息再说,希望能在明早完全回复元气,在经王功成现身之前,再闯少林!但夏侯婷云犹像一头小猫狗般忠心地守在二人床畔,瞧着也觉可怜,司南誉遂温言劝道:“夏侯婷云,这数天下来,你如此悉心照顾我们,也该累了,你还是回自己的房去休息吧!否则明天若我俩已能下床,只怕你也没有精神随我们一同起行。” “不全然啦!”司南誉咂嘴哂笑:“我先前破除的是北海冥王遗留的巫毒法术而已。刚才,我以飞星遁甲搜查,却找不到布阵之人,显然对方不是死了,就是布完阵式之后,早已离去。适才你们还在阵内,为防布阵者反击,我不敢轻易下重手。现在你们都安全出阵了,我当然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 他守候在她身边,一会儿,旭日已升,心想太阳一升高,必然会照射到她面上,可怜她好不容易睡去,岂不将她惊醒,便提剑砍下几根短树,搭了个棚架,再割草搭了上盖,忙了好半天才搭成了,刚好能遮住阳光,忽然想到慕容观不能移动,眼看出山是不能了,在此不知要住到几时,何不索性建成一间茅屋,在此暂且栖身。 司南誉道:“你还可以安安乐乐当上三十天皇帝,跟着,便会化成一堆臭尸水。还是公主有先见之明,她先在酒中下毒,教我事后才得悉,她算得没错,臭皇帝在登基后定然立即要害我,若然没动手,便送上解药作贺礼,算是奇异补食便是。‘千蛇万蜂香’可保我险中留命,她对友情的不信任,证明是对了,总比我的固执胜上一筹。” 和尚任是涵养再好,也有点忍耐不住。但自己是出家人,和一个醉汉在街上当众互殴,实在不大雅观,何况此时四周已经围了不少爱看热闹的人。和尚自认晦气,闪开醉鬼打来的一拳,拉了萧珂就走。萧珂一直静静的立在一旁,不闻不问,好像这事与他无关。此刻和尚一拉他,他也就若无其事的随和尚往前走。 孟欢欢所练的玄功初成,功力倍增,身轻如燕,剑随心发,已是崆峒派高手中的高手了。孟欢欢在神仙湖边练了一回剑,兴趣未减,便飞身登上高处的沙丘。远望天边,已微露曙色,知道天快亮了,便施展轻功,沿着湖的四周巡游了一圈。这时,孟欢欢的身段格外的轻灵敏捷,不用一炷香的时间,便沿湖游了一圈。要是骑马沿湖四周走一圈,最快恐怕也要三个多时辰,而且还要马不停蹄飞奔才行。孟欢欢只用一炷香的时间便办到了,其快可想而知。 慕容观进到室内,轻蔑地瞧着他道:“少东家,你先回京师把自己的账算清了再说。你瞒了我们半个来月,昨日才知晓你是个蒙面大盗,勾结女飞贼夜闯宫禁,行刺皇上,你好大的胆呀!今日里将你送官惩治,那是你该受到的报应,谁叫你贪得无厌,有万贯家产还嫌不够,去盗窃官家财物,这都是你自作自受!” 第19章 誓死效忠 夏侯文爵微笑道:“慕容观,我不跟你抬杠,你也别比比划划地想揣摸那招式的变化,剑在人为,我早已尝试过了,老弟这一招我看过好几遍,到现在还是摸不到它的精妙所在,你那句心胸狭窄倒是至理名言,因为我们都是同一流的人物,你就是把姿势部位学得一线不差,仍是发挥不到老弟的程度,因为我们都欠缺那一股宏博的豪气作为发剑的依恃。” 来势汹汹,势不可挡!可是,夏侯贞及司南誉仍是沉静如故,把如山攻势视若无睹,然而,就在紫衣老大的拳已攻至二人跟前两丈之际,一直久久没作有声的夏侯贞霍地双目怒睁,沉沉吐出一勾话:“你的动作,实在太慢了,”“慢得我要打哈欠,”“你,已经败了!” 如今,司南誉望着手上运作正常的罗盘,兀自嘀咕道:“臭牛鼻子,除了满口废话,就是废话满口。异象如果能被解决,还算是异象吗?我又不是道士,哪懂得破啥捞子的阵式?我就不明白,这次入阵为什么不能像以往一样,大伙儿一起上就算了嘛。干啥非得各谋生路不可?这简直是逼人上梁山嘛!” 这日到了紫阳县,司南誉心想,这般走法,何日能到?当下给夏侯婷云买了一匹马,他本是身无分文,幸好夏侯婷云带有不少银子,倒不愁少了盘缠,从此往南,进入四川境界,再又折而往西,一路之上,司南誉不但勤练离门剑和那老人所授的神功,且得夏侯婷云从旁指点,将那须弥遁形已练到了火候,且他曾听佟子莫说过,这些一等一的高手之所以都想得到他,不过是因他曾练过上天梯中的气功,能抵抗酷寒。 在进入生命随时消逝的“幽谷”前,谁都预计到死亡必然来临,老小姐也不例外,来观看闹事的人亦有同一感受,故此恐惧之心、羞怯之情很容易便抛开,大家都迈入豪放之境。怕,连死都不怕,清光何怕之有,何况自己又非甚么玉秀丽人,亦非武林高手,有啥可怕、避忌! 司南誉纵声长笑,笑声凄厉刺耳,似在发泄积郁,又像悲怒交进,稍时方才说道:“还没有什么事值得我怕,何况我已是将死之人,即使遭逢意外,也不过早得解脱。一着错,满盘输!夏侯贞,我当初走错了一步,一切都已无可挽回,只好辜负你们的好意了。不过,我现在还是武林中的第一高手,我要试试到底还有谁破得了我的玄寒冰煞?” “是呀,听说他的武功十分了得,刀法如神,一口金刀,打尽了那一带无敌手。为人十分豪爽大方,热情好客,江湖中人有什么困难求他相助,只要不违背江湖规矩,他一概答应。所以,不但武林中人敬重他,黑道上的人物也敬畏他,从来不敢在他的地盘上惹是生非。他手下的几百个弟兄,几乎个个都是不怕死的人。他手下更有十位高来高去江湖高手,真是威震一方,连那猴子也对他敬畏三分。” 第二名刺客被后一步到的两人截住,一人出剑,一人出牛耳尖刀,蒙面人刚接得一招,被先到的那人一剑从后背透出,刺客猛地回过头来,说了个“你”字,便倒地身亡。这不过是刹那间的事,两个刺客一倒地,后面的四侍卫、夏侯贞等等也正好赶到。殿下和王妃宫女们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接着事情就已了结,真正是有惊无险。 慕容观脸色一正道:“我是否要找其他人算帐,完全要看母亲对你的印象如何了,我学成之后,回到母亲处,她才把当年的隐情告诉我,叫我把学过剑法的人全部杀死,我就用你刚才的理由向她力争,结果总算说得她老人家同意了,不过她不相信学过易家剑法的人不会做坏事,因为那是一套邪恶的剑法……” 那个叫“美珠”的老妇道:“够了够了!美珠知道你心肠好,还记得当初你第一次遇见我时,我的子女已弃下我远走高飞,只留下我这个老女人在此破旧的城隍庙,晚景无依,你却不但给我银两,还每隔数天来探视我,我……美珠……在晚年能够……认识你这个……好心肠的……年轻人,已是很满……足……了……” 慕容观语声悠然,娓娓释疑道:“再次身历其境,重新感受过往之最痛,其中之苦,你们定有体会。至于小桂何以导致疯狂,乃因当年目睹其祖父母惨死时,无能为力之痛苦早已令他刻骨铭心。今日慕容观汝以一己之力对抗妖邪,以致身负重创、情况危及。小桂固然忧心,却奈何受困于外力,无法为汝援手,在强烈无助冲击下,潜伏于其内心深处,本由真人加以封印之修罗魔性终于冲破禁锢;于此之际,他偏又身中剧毒,方始导致其狂性大发。” 他叹了口气,说道:“婷云你别多心,那位老前辈嘱托找我之时,说她要想复原,非你爹爹相助不可,但又说那火龙珠即能吸取她两腿上的寒毒,就我猜想,必是她复原之后,要想出困,定有一番恶斗,我两人前往天山之前,怎能不知会佟子莫和兄妹,且得约定时日地头,好在我们返来之时相会。” 在踏脚之处位置的沙堆突缓缓凹陷,待跛前发觉身下有异,一道巨大力量已把他吸扯而下,反应最迅捷的是残贼之首史认屁,掠身而至便握实挣扎中跛前的右手,但吸扯的力量已着了先机,史认屁费尽九牛二虎吃力,也只能勉强拉住,惟是跛前仍是逐寸逐寸的下沉,直至头也沉入沙堆,只余右手露出。 “朋友,你可还记得李白那首‘将进酒’的七言诗吗?结句是‘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这是多高的意境,多清灵的丰神。酒是一丝假也掺不得的,是万般皆浊之下,唯一‘清神’的妙品。不信要把‘美酒’换成了这恶浊的“肥肉”,你再听听这首诗变成了什么东西——‘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肥肉”,与尔同消万古愁。’这算什么玩意儿,肥肉塞满肚肠,岂不是愁上加油……” 夏侯婷云适才曾得司福示意,彼此已用手势说明,待司南誉上路之后,大家暗中追踪保护,故而不再多问。司南誉将黄帝神刀悬挂在腰间,放好金珠等物;用力的握着夏侯婷云那只柔荑,向大家一挥手,缓缓由他适才来的路走下。夏侯婷云就要悄悄相随,司福急忙摆了摆手,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姑娘莫太急,万一小主人发觉之后,再想追他就难了。” “什么?你还敢说我说得太严重了?你也不想想,你有过人的武功吗?除了挨打功夫外,什么功夫也不会。只不过凭一点小聪明和擅长易容,就以为自己了不起。大闹了太白楼还不算,居然还去闯将军府。那恶奴家将一时认不出来,难道将军府里就没人会认出来,他的父母也认不出来?你怎么不想想,若是他们认出了,你还有命吗?我实在不明白,你这个混混,怎么越混越大胆越糊涂了?” 请老伯想想,他们能逃到何处去?只要下一道旨令,令天下百姓捕追逃官,报信者捕获者有赏,百姓会不踊跃抓捕吗?还有一些旧臣,那属于聪明人之列,以兵部尚书为首,迎降殿下,这样的旧臣最多。还有不多的几个人,要么还想顽抗,要么在家自戕而死。今观老伯衣着,换了仆役装束,大概也想逃走了是吗?小侄以为此非明智之举,只要老伯愿效忠殿下,小侄愿保老伯官任原职。 司南誉笑笑道:“慕容观以风流自许,小姐却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丑恶的伤痕,他以为自己的言词得意,小姐削断他十几颗牙齿,使他再也无法清清楚楚地讲一句话;他以剑术为生命,小姐使他双手俱残,再也无法使剑。凡是他自认为得意的条件都消失了,此后只能在痛苦中活下去,这个处置岂非更为严厉。” 司南誉怔怔的看着雪达魔,看着他那张被盖在冰雪下的痴情的脸,这个汉子,虽然人面亦异,惟爱火未灭,他如今唯一的心愿,只是回到他最爱的人身旁,与她一起作战,纵使她已认不出他是当年的他,纵使她不知道他在此五十多年来曾为她暗中所干的一切,纵使一直都不知道她并不寂寞…… “为了方便你们行动……”慕容观自贴身的小袋中,取出三枚折叠成金钱状的紫符,分别交给三人,叮咛道:“把这道符贴身藏好,千万别掉了!这是四师伯送的‘三界隐密符’,只要念动咒语隐身后,三界内,鬼神难察其密、无常不得其踪,了生脱死、避劫渡难,百灵百验。更重要的是,动用此符,来去三界,保证同道、邪门绝对探查不到任何踪迹,端得是妙用无穷!” 第20章 朝秦暮楚 孟欢欢怔,她实不料司南誉能逃出她那一掌,而且宝剑出手就不凡,但她此刻恼怒之极,她门下这多弟子,竟然连一个空手的少年也擒不住,而桑青更是她心爱的弟子,武功上巳得她真传,竟连剑也保不住,令她怎不着恼,一见司南誉出剑神奇!当下哼了一声,竟不闪避!待得司南誉的剑尖眼看巳然近身不到三寸,只见她上身陡然往后一扬,喝道:“撒手!”一条白练陡地伸入他剑影之中,原来是她右臂倏伸,白色长袖横卷,向他手腕缠去! 孟欢欢苦笑道:“当然了,堤岸上全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手牵着手、心连心的依偎醉于美景中。孤独一人,只影形单,又怎胆敢在堤岸上漫步,看着别人鸳鸯挽手,自己怎不苦涩空虚,羡慕不已哩。今天,我终于可以也来感受一下那种浪漫感受啊!而且,今夜之后,便再也不能牵着这手儿陶醉浪漫,享受那种热烫暖流,互传透体的美妙感受了。” 司南誉从小跟随夏侯文爵,但仅仅见过师叔一面,平时常听师父提起师叔,誉为佛门奇僧。虽然放浪形骸,不拘小节,但灵性的修持已达无我之境;一身武功更是出神入化,连夏侯文爵都自叹弗如。但是他奇怪师叔为何鼓励自己去争武林盟主的大位?而他根本是个不重名位利禄之人。稍一忖想,徐徐说道:“这事非同小可,即使是师叔命司南誉去争,也得等禀过恩师之后才行。” 另一处,孟欢欢是力战避祸崖的两大高手,交锋十分的激烈,别人根本插不上手。道长和慕容观是倾尽了全力战孟欢欢,他们誓要为逍遥子报仇解恨。可是慕容观一下看见师姐剑穿心给四位少女活捉了,便放弃了与道长联手,提刀奔来救剑穿心。不知从哪里骤然飞出一把飞刀,劲道凌厉,疾如电闪,不偏不倚,飞刀一下划断了他的喉咙。他死时还不知道飞刀从何处飞来,就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掌门人顿了一下,扬声接下去又道:“不过,有一件事,得先请诸位务必注意:这一次,也许只是某些朋友的恶作剧,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在真相未明之前,朋友们似乎仍以谨慎一点为宜,因为,谁也不敢担保,这里面究竟有无其它诈谋。现在,唐某人意思,拟先由在下与敝表弟,会同诸位之中一二人,登峰人谷,详细探察一番,如经判定沿途并无毒物之布设,然后再由大家一起进谷合力搜索。来悉朋友们意下如何?” 他一笑道:“献策的人未必混帐,你们也未必真像人家所说的那么坏,我才没有那么做,第一是因为父王春秋已高,我不忍心叫他知道这些伤心的事,第二是我想到你们都是好弟弟,富贵权势固然可爱,亲情尤其难得,第三是我自知能力性情,都不足于为人君,所以我也不想成为你们的眼中钉。” 她怔住,一是因为孟欢欢所说的话,她不明白,何以孟欢欢会说她能活到现在,全因为她?她亦不明白,她只是一届婢妇,孟欢欢又怎会和她扯上任何关系,除此之外,婷云怔住,还因为孟欢欢已在说话之间,彻底回过头来,她终于与孟欢欢面对面,始终于第一次看清楚这个为复仇不惜叛逆天地的一一女死神! 她见到他脸上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神情,欢愉中犹有留恋,晓得他在为离开师父而难过。望着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孔,望着那朴实中带有天真的神色,她的心弦莫名地跳动了一下,忖思道:“这条蛰伏在山野浅水里的神龙,如今被我无意中引到了广阔的江湖,不晓得要掀起何等狂涛巨浪?” 抚摸这个图案时,他曾经这么说:“唐门的老祖宗是一位了不起的女子,她嫁入唐门之后,不到三十岁便已守寡,当时唐门上下经历一场江湖大乱,门人几乎死伤过半,不过这位奇女子却把唐门从川东迁到川西,以现有的人力和物力,重起炉灶,一方面精研医药之学,在四川各地成立药局,从事药草的买卖,赚取生活所需,另一方面则雇人开矿,提炼淬制暗器的钢材,并且提升子弟们的技艺……” 忒心也作怪,那道人竟会一龇牙!待得婷云走到跟前,却又回复了昏迷之状。同时得见天帝,两人身旁,都站着两个白衣女子,似有无可如何之状,那面抬起孟欢欢与夏侯婷云的四个白衣女子,见这面发生了事,都停下步来,这面屋角,佟子莫,黄奇,陶六如身边,几个白衣女也垂手而立。 “可是,当月缘离开朕的一刹那,朕才清楚透彻,人生,原来最重要的,并非什么‘长生不死’,并非‘鸿福齐天’,更非‘万世颂赞’,最重要的,是月缘能留在朕身边,为朕梳洗洁体,与朕相拥呵暖,共朕同笑齐哭。情爱,才是人生的最重要,只可惜,谁会珍惜当还拥有,将要逝去却不可挽留,想挽留贾在太荒谬,留下苦楚我承受!” 司福如今非只毫无老迈之态,看上去反而觉得他极为矫健强壮;闻言并不恼怒,突然深施一礼,含笑说道:“司福生为老主人忠仆,死为老主人鬼奴,对老主人往昔知友,绝无不敬之意。孟大侠与商少侠里面请,容司福稍尽地主之谊后,再详述一切,至时孟大侠就不要再与那紫带帮匪交往了。” “正因为月牙泉边的狐仙鬼魂是假的,所以我更相信魔鬼城的魔鬼也是假的,说不定就是马贼们扮的,专门恐吓人们的。这一次抢劫商队,青臂狼这个马贼没有出现,也说不定就在魔鬼城中。我要看看他是不是杀害我父母的仇人。就算他不是,也可以从他口中问出朱砂痣、右臂有青疤的仇人的一些线索来。” 五位少女一时又感到愕异,怎么这样一位温文有礼的书生,深夜里会在鸣沙山下出现?尤其是那两位佩刀侍女,更为惊疑。她们感到在鸣沙山谷中,不可能有这么一个书生的,因为她们和四位武士,在这一带都巡视过了,除了月泉阁那位伙头外,再无任何人。这书生从何而来?怎么不为四位负责安全的武士发现?要是说那位装神扮鬼的女子在泉边出现,那是因为她会水性、会武功,一早潜伏在月牙泉中,还情有可原。可是这位书生,他怎么会在夜半三更里出现了?他要不是一位江湖高手,就是狐鬼之类的人物了。 接着说道:“你老弟知道这一点就好了。老汉虽不清楚你们之间的交情深浅,但可以想象得到的,如由你老弟出面转圆,事情一定没有什么问题。至于道歉一节,老汉则认为大可不必,同时也无此必要。他们二位,在堡中,毕竟只是客卿之身份;纵然挣得一时之颜面,对以后之相处,亦多不便。” 正色道:“你是奉命替老七作说客来的,我不知道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而且我也不想知道,我相信你开口也没有真话。我再对你提出一次警告,你既然投在老七那一边,就要好好地跟着他,少转歪心思,朝秦幕楚,人臣之忌,除非你从一而终,否则你永远得不到别人的信任。” 他搔着脑袋,似在不断追思,终于还是摇头幌脑的答:“是呀!客官问得真是对极了!究竟当初,是椎竟然那样清楚孟欢欢的悲惨遭遇,把她灭门当晚的情况告诉我们的呢?这个人为何会这样清楚孟欢欢的遭遇?这个问题真是无从考究了,我只知道,村民对她的事,都是一传十,十传百,一代传一代,至于谁是第一个传她事迹的人,我们从没有想过呀!” 司南誉一时语塞,无法回答。慕容观道:“老弟,你想想看,连师爷都能在钱庄插股,可想而知,其他的行业他也可以入股,说不定这苏州城里的青楼、赌场、一大半都有师爷的乾股,每个月定时送上利钱,而这些钱最少八成都进了佟子莫的荷包里,否则佟子莫哪里有钱可以孝敬上司?” 司南誉心道:“幸好我迟了一步,不然定被他发现了。”忙时时隐蔽身形,跟了过去,却见夏侯婷云又并未对前行那女子有所戒惧,还有些轻敌,这可令他更觉奇怪,初时他还想那女子要不是姹女金燕,必是婷云,这一来可认定不是了,但他想不透,为何今日傍晚夏侯婷云又一见这人,即拉着自己藏开! 漫天利箭射截战车,都落在牛皮之上,不伤战车内士兵。及至挨近城墙,于城墙上倒下烈火滚油,但生牛皮耐热极佳,绝对焚燃不了。守兵犹豫之际,攻来叛兵已一刀斩断“云梯战车”两梯相系尾端的粗绳子,前梯向上弹升,梯尽处双钩恰好扣住石墙,倾斜梯道攻城,便已形成,吓得没有作战经验的民兵们手忙脚乱。 第21章 越陷越深 武林各大门户,江湖各大镖局暨归隐山川的奇客异士,俱皆接到一张银线为边、雪帛做衬、古木为封的请柬,柬上字迹看得出是鲜红的人血所写,千篇一律是:“中秋佳节,敬以无影神器为贺,赠于天下武林最高功力之人。接柬请派贵门户第一高手,于八月十五日前,赴约山东古城外山庄。过期贵门户若无人赴约时,贵派中人自此不准再在江湖行走!” 随后大家便商议山庄今后的事和各人的职责。大家一致推举尚总管仍为山庄的总管,山庄中原有的人员没有变动,各司各原有的职责。推选出以高英为主,乔杉、莫久为副的护卫队以保卫山庄的安全,维护山庄在各处的利益。慕容观、慕容轩和慕容环就成为到各处巡视的人员了。实际上,孟欢欢不在,总管是大庄主,高英是二庄主,全权负起山庄内外大事,一切人事安排,由他们调动,他们是山庄一文一武的主将。 此际亦自西配殿那边双双走了过来。前殿两廊,那数十名南湘本地的武林人物,一个比一个知机识趣,只不过眨眼工夫,即已静悄悄的溜得一干二净!了尘和尚瞥及双尉走过来,心头又是一阵不自在。慕容环转过脸去,朝两人迅速递出一道眼色,口中大声说道:“来,大家先到殿上去,喝一杯茶,歇歇再说!” 将木匣往地下一丢道:“司南誉,你的确太厉害了,任何事情似乎都被你料中了,这匣中没有解药,只有一部剑决与淬炼毒剑的方法,在三年前的确已经被我下了暗毒,那种暗毒是没有解药的。这暗毒平时不会发作,也没有什么感觉,因为那暗毒必须要有引子才能使它发作,而这引子……” “可惜,殿下也太小觑老夫的回元血手了!他满以为自己可以完全驾驭我这具躯体,谁知,老夫回元血手的功力并非他所熟悉,初时,他还可以把我的心志操控,然而宜至他吸掉你四成摩诃无量而逸走之时,他的体内豁然多添了一股如斯澎湃的力量,一时之间再难自控,我的心志,便乘机在体内再度复苏,硬生生把殿下精神压下去,如今,他的精神已在老夫体内一蹶不振,老夫,已完全依自己的主意而行事!” 司南誉听她这么说,一缕幽思回到了河边茅屋,跟孟欢欢一起生活的那些日子仔细想来,当年夏侯文爵在身受重伤之后,可能不久便已痊愈,但他的神功已失,不甘于做一个平凡人,所以尽管在外结识红粉知己,却也度过了一段温馨的日子,孟欢欢之后又回到了灵岩山的石洞里,继续修练九阳神功。 他望着那绳子,忽然有了主意,这冰壁虽然滑不留足,但着在上滑行五七丈远,自忖还不太难,只要能将两人视线引开,他即跃下,从冰壁上滑行过去,趁那绳子仍在颤动之时,想来能将夏侯文爵与慕容环瞒过,而且两人在那绳子上头,不能俯身下视。也绝想不到会有人敢下冰窟。 怒气不止道:“鬼声鬼气,不伦不类,叫得我汗毛直竖。明早,不准赖床,清晨时分便开始练功,若不努力,害我被师父责骂,你休想有饭吃,小心大腿给我刺下一个个血洞,哼!”待孟欢欢离去后,司南誉哭倒在床上,悲哀自己未来可怕的日子,更想起爹娘因自己一时贪念,以致招来横祸,命丧阴曹,自己更被卖受人欺负。虽然家道贫寒,自幼哪曾遭爹娘重声打骂,纵有顽皮闯祸,只惹来爹娘摇头叹息。 慕容环一招出手,旋即后退,并非功力不敌,而是暗藏了最具威势的杀手,虚实兼并,刚柔相济,故露空隙;因而出手的一招,不但并无出奇之处,而且显得有些内力不足。在他原意是想引夏侯文爵出手对招,乘隙施展动念之间即可发出的,“天龙手”,将对方一举成擒。殊料夏侯文爵闪身暴退,并不还招,却向腰间取“虎头蛇尾鞭”,不免大感意外。 夏侯文爵虽然没有了双脚,双掌一按地面,身形便腾空而起,飞到了另一处地方,飘然降落下来。夏侯文爵凭一身的绝学,二十年中练成了腾空而起的绝技,令自己身形可以在岩洞里自由来往。孟欢欢看得十分的惊奇,问:“师父,你这样行走不辛苦吗?要不,我来背师父行走好了。” 夏侯文爵道:“第八部天龙下面的鬼兵,计有六十四人;这六十四名鬼兵,在江湖上,无异那位双戟天王的六十四根触须。平常时候,这批人浪荡天下各处,拿钱吃饭,什么事也不管;他们惟一的任务,是把各地的风吹草动,尤其是跟他们头儿有关的,随时报知天王府。所以,在武林中,那位凶将虽非两榜中顶尖人物,但消息之灵通,则连公侯亦难望项背!” 孟欢欢道:“这个剑阵是我们老一辈摆出来的,因为华山的攻招最猛,所以叫世兄守元不动,等对方接近他的剑招范围内,才发出最具威力的一招力劈泰岳,这一招除非是功力悬珠,一般的反应都是宁避而不轲,等到对方退后避招时,其他三面的攻招也同时而至,就是易欢欢自己无法躲过,然而照情形看来,我们的心血是白费了。” 在场迄今不敢贸然插咀的慕容环,此时见自己的三师弟对孟欢欢的内疚若此,也不由插咀道:“师弟,师兄明白你的一片苦心,但……少林是已响誉武林数百年的佛门大派,近数十年更闭关自守,与江湖人断绝来往,它的实力一直成疑,故师父一直皆未有向少林用兵,也没此需要向一个已不涉江湖的佛门用兵,只是……” 夏侯文爵看到她那种小儿女的神态,心里明白这个孟欢欢显然看上了司南誉,虽然觉得好笑,可是却又觉得不妥,忖道:“这个小丫头好端端的一个郡王不做,竟然装扮成一个潇洒的公子爷,并且还出言撩拨两位姑娘,这下可好了,孟姑娘可动了心,如果继续下去,将会有什么后果,就难以预料了,看来我好像应该提醒她,以免她越陷越深,到时候无法收拾。” 想到这里,司南誉精神百倍,即刻沿湖向西北奔去。当天晚上,即到了宜兴。可怜他身上鞭伤虽经孟欢欢替他敷药治疗,又兼他是个练武的身子,是以这两日已大好了。但昨夜在天日山中,他身上却又被树枝刺破了好些处,尤其腿伤更重,他这一日夜奔了数百里,又无药敷治,到了宜兴,早是两腿再也拖不动了,还幸他自服了高莹给他的雪莲之实后,腹中不饿。 司南誉未待慕容观一说完,立即插言说:“慕容老前辈过奖了,晚辈与妹承蒙两位老前辈,关怀爱护,冒雨赶至岗山告警,席间又讲述江南习俗,武林奇事,令晚辈胜走万里路,隆情厚意,晚辈和妹永铭五内,如两位老前辈确有要事待办,晚辈等决不敢请留误事,如事不过急,就请两位老前辈同行一程。” 夏侯文爵应声答道:“不错,不过除了那把刀,今晚斗牛岗崆峒、华山两派约斗之事还有借重楚大侠之处……”接着又阴阴的笑了一声,道:“今晚斗牛岗之事,虽然是崆峒、华山二振之争,实际上天下高手云集;要等这武林中最强的两派见出胜负之后,再谋取武林盟主的大位。届时希望大侠除了不要过问之外,也许还要请你帮点小忙。只要楚大侠不使在下过分为难,明晨卯时之前,保证尊夫人安然归来!” 孟欢欢有了这六个人相随,一路上不愁孤单寂寞了,也不用处处防人来暗算,也不再为吃住担忧,一切生活上的事,全由六人打理。她也不用再为镖局担心了,因为清除了旱天雷这几伙马贼之后,几乎没人再敢向镖局下手。何况自己这一支马队走在他们前面,无形中已为商队开路,扫除障碍。 枯瘦老人继续说道:“此番乃我顺天血手门,与夏侯文爵清结血债,非他死,即我亡,良机不再,实毋须讲究江湖小节,只问如何才能达到目的,所以,依老朽之意,堂主仍可带人前去,不过,作用将不在拿人,而是实行诱敌,设法先将那老贼引离岳阳地面,然后来个十面埋伏,一鼓擒下!” 慕容脸色一变,片刻才道:“凌夫人见微知渐,连我没有想到的地方都看出来了,我十分佩服,不过我还有一点表白,能得贤伉俪之助,我敢对天下任何人挑战,自然不怕什么阴谋破坏中伤,可是我并没有得到二位,实在不愿意担上这个虚名,以招致那些无谓的猜忌,二位肯去解释明白,自然最好!否则……” 第22章 达摩之心 “三哥,这次四弟倒比你聪明了!像他这种神话一般的无敌高手,当年怎会,如此轻易便死,他定必为着一些特别原因,才会借机遁隐,至于他为何会躲于这种穷乡僻壤,嘿!可能大多数的绝世高手总是天生犯贱,有甚么不如意的憾事,总是找个没人到的地方折磨自己,顾影自怜……” 当下也不言语,昂然而入。只见那几间茅屋虽甚简陋,但甚整洁,那高英一指桌上衣包,向孟欢欢说道:“他的衣物全在这里了,你非世俗女儿,这里又无庸仆,说不得,只得由你侍候他沐浴更衣。”随转向司南誉道:“老弟,今晚便是良辰吉期,要办的事多得很,我要失陪了。” 慕容摇摇头,不以为然的谎:“由此地到‘佛坪山庄’中途尚需经过‘丧门钉’老伯的‘朝阳山庄’,要绕过整个东麓,才能到达,这等远的距离,设非这个暗通消息的人乘马,否则,今夜那人便赶不回来,难道庄上有人乘马出去,或有人一夜不归,那些守门的庄汉和值夜的掌院,竟会不知不成?” 紫袍老者淡淡一笑,这一笑飘忽之极,眨眼就隐没不见,只听他缓缓说道:“唯孝子始能作忠臣,世上真孝子不多,真忠臣更少,我听说你是一个孝子,生死之际,尚能体谅父母的心意,因而有意对你推心置腹,加以重用,你讲一句真话,是否真愿投在我的麾下,为我尽忠效力?” “慕容大侠自从首度论剑后,据说便回到天山觅地隐居,闭关思考该如何弥补或改善本身剑法的破绽。经过整整二十年的苦思之后,他发现不管如何变化原有招式,都无法避免师父点破的问题点。懊怒之余,他本想干脆放弃那套天山派两代相传的‘星宿昊明’剑法。结果,正当他准备回山向掌门人表明心意时,在半途遇到一个小孩与老虎对峙,那小孩手持一截末梢犹带枝叶的树丫抵挡虎爪的攻击,这景象触动了慕容大侠的灵感,使他悟得一个修正剑法的绝妙佳计,他因而从天山原有的剑法中,衍创出一套‘藏星剑法’。在经过六年时光的演练后,这套剑法终得大成。不过慕容大侠又花了两年的时间,才打听到师父的下落,因此他们在经过漫长的十年之后,终于完成二度论剑这项后会之约!” 孟欢欢本想一招令这大和尚知难而退,但大和尚太不知进退了,反而更凶狠地扑了过来。孟欢欢的剑再也不留情了,她像一个变化万千的飞魂幻影,一连十多招崆峒剑法击出,哪怕大和尚如何飞舞断刀护体,孟欢欢的剑尖已在他身上留下了几道剑痕,褐色的僧衣带血片片飞出,几乎变成了一个血和尚了,但他仍声嘶力竭拼杀。 慕容大自座中站起身来,谦逊地说道:“集思广益,众志成诚。兄弟相信,只要吾人全力以赴,本案应无不破之理。惟至目前为止,有关本案之来龙去脉,尚无迹象可循。兄弟虽没得智者之名,然于未获确证之前,实不便妄加臆断,免耸听闻。好在会期不止一日,在这次会期中,将不揣浅陋,与诸位共策共勉,竭力贡献一得之愚便是了!” 司南誉想想道:“管不死的毒酒大概经过特殊的配制,刚倒出来的时候是没有毒的,在风中过了一会儿,毒性才发挥出来,计算时间,刚好可以毒到第二个人,按照惯例,第二个饮酒的应该是慕容大,谁知高英不懂规矩,竟递给管不死自己了,管不死不敢喝,又不敢说出来,只好跟言必中胡闹一阵,假把酒泼翻在地下。” 他遂地记起,在天下起行时,曾对他们三人提及,达摩之心内藏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是几乎一件足可扭转天地、改变人间,甚至比盂钵更可怖的武器,但若要打开达摩之心,便须依着一套既定的复杂步骤开启,否则若一有失误,达摩之心便会自毁于一旦,而这个关系着那件惊天武器的秘密,亦会从此消失! 徒听一个苍老的口音,说道:“姐儿,难得这位爷欢喜,还不再孝敬一只?”跟着弦子铮铮琮琮弹了起来,那娇滴滴的声音又唱道:“惯了你,惯了你,偏生淘气。惯了你,惯了你,倒把奴欺,惯了你,惯了你,反到别人家睡,几番要打你,怎禁你笑脸儿陪,笑脸儿相迎也,乖!莫说打你,就骂也骂不起。” 蓦然,倏地出现二个蒙面人,一个身着黑衣,另一个却穿白衣,脸都蒙着黑、白之巾,无法窥出其貌!二人在崖上出现时,互注有顷,半晌,同时发出一声冷哼之后,谁也没有开个口,就双手背负,抬头望起天际来!约有盏茶工夫,白衣蒙面人首先开口了,他道:“慕容兄,时间快到了吧?” 只见几个店伙蹲在墙角浑身乱抖,厩内的马匹腾跃不休,口中悲嘶不绝。另一个墙角里有个身材瘦削、脸色青白的老者,那老者右手挥舞一柄长达四尺的缅铁软剑,左手连连震动,五个金光闪闪的厚轮此来彼去,在他身前盘旋飞舞。那怪兽雪儿仅剩一条淡淡的白影,在老者身前飞扑不已! 高英满意的干咳两声,滔滔不绝续道:“物与物相对,逐成方位;方位与方位相对,逐成空间,因此空间成于相对,这就是“合”的原理。我布置这座六合迷踪阵,便是运用最单纯的“相对”概念,再佐以十二天干的四方三合法,造成六面竹林与树海之间的道路通合相接循环不止。所以,如果入阵之人懂得一些基本的阵法易数,要推算出通路,自然很容易;若是完全不懂易理的人进入阵中,就算条条大路通林外,他循着林中小径而行,也会因为方位相对而合的循环,就陷在里面打转,转不出个所以然来。” 孟欢欢投店住宿后,便犹豫着是否向店小二打听慕容观的踪迹。想到慕容观是个浪迹天涯的浪子,宁愿在街头、郊野破庙、草窝里安身,就是有钱也不会住客栈。何况与慕容观分别四年了。四年前,慕容观才十六七岁,现在已是二十岁的人了,无论长相、穿着都不同四年前的样子了,就像自己一样,变化得叫人认不出来。 汉子眼角一溜,大声接着说道:“至于两位前辈,均为一流耆宿,功力之高,武学之精,在前两场中,已为吾人所共睹……咳……不过,话得说回来,一个人成名不易,尤其到了晚年,最重要的便是如何设法保全,最后这两场,对象不同,咳,两位前辈,未始不可稍加考虑!” 慕容庄严地道:“这就是了,在佛家的因果上,儿女都是果报的化身,生佳儿是别人还你的债,生逆子是你欠别人的债,因为你的罪恶太重了,所以上天在你未死之前,先叫你领受丧子之痛,让你心灵上先受一点折磨!你的儿子是应劫而生,证果而死,希望你能因此想明白了!” 孟欢欢的冷汗已淌至她的脖子上,但是她仍正色道:“因为自从你在天下会的藏宝阁内,制服了百名精英之后,风……风少爷已把你的过去告诉我,我本来很佩服你是一个为亲朋婢仆报仇而不惜牺牲自己的人,我……觉得你是一个……女中豪杰,却没料到,你竟然真的要前来……对付……少爷,他……并不是你向来贯杀的君子,他……是真正的君子!所以……我不相信……孟欢欢会这样做,也会不相信,你就是那个孟欢欢——孟欢欢” 司南誉一面听,一面注意面前这女子,两人虽然相距不到五尺,但她仍无所觉。他曾听师傅说过,这千里传音的功夫,非气功登峰造极,不能施为,而要像这般两人相距这近,而面前的人毫无所觉,却又是气功的至高境界。心忖:“暗中这人是什么人,现在何处?”他不敢向左右前后探望,怕被面前这女子发觉。 中年儒生和使者来到石床之前,四道湛湛神芒,不瞬的注视着慕容大,这时候,慕容大缓缓一动,悠然醒来,睁开无神的双眼,正待翻起,中年儒生右手疾挥,点了他的巨关穴,他的全身一麻。又昏了过去,使者瞬间打开他的牙关,给他服下二颗‘两仪静心丹’,扶他半坐,双手抵在他的灵台穴,以‘九转天罡’神功替他逼出体内的变心丹馀毒。 先头抢到金匣,未料到匣上染有剧毒,此人也真了得,运出内功,硬将身上的剧毒逼在双腿断残之处,暂时保注生命,那金匣弃置地上,教主与慕容大等三人彼此牵制,部无法据为己有,被他忽然出手,重又抓到了手内,但他手指再也不敢触到金匣,仓促之间,也是衣袖一卷,将那金匣重重包裹,始才拿在乎内。 第23章 不过如此 司南誉放下托盘为众人斟上茶水,这才笑道:“贫道虽非习武之人,但与兄相处的这些日子以后,也曾见识过你演练剑法,我称之神乎其技,兄总说不然。今晚可巧,小施主既然也谙得此道,正好让贫道有机会印证,相同武学不同手法之间,究竟有何差异。同时更可以一新耳目,开扩眼界。” 孟欢欢身形一晃,似幻影般从他们的四爪中闪了出来,击掌反击。这两个番僧,不愧是西域一流的高手,但在孟欢欢眼里,他们不但功力不及慕容大,就连出手的速度,也不及慕容大。慕容大还曾逼得自己一味闪避,没还手的机会。孟欢欢以飞快的身法,闪过这两个番僧四五招进攻之后,出手反击的机会就多了。孟欢欢一声冷笑:“本女侠还以为你们这两个和尚的武功胜过慕容大。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你们等死吧。” 汉于摇头道:“不必了,主上要的是活口。因为这小子据说已经炼成一套六甲灵飞掌,主上可能还要在他身上动这套掌法的脑筋;万一穴道点得太多太重,成了半残废,咱可担当不起。”“那么——”“没有关系,这儿动身,只三两天路程……咳咳……好的,本座现在就带走这小子。下次专差,半月后到达,见面第一句话将是:“这庙里怎么一个人也看不到?’记住没有?不必送了。再见!” 司南誉赧然道:“是的,我知道我找不到她,她却一直在注意我,所以才给慕容吃了一点药,然后抱着她四出求医,华容果然为了亲情所羁,出头与我见了面,传了我两手剑式,也明白告诉我她的落脚处,那两式剑法果然使欢欢安静了几年,可是也将我与华容的关系整个地断绝了,因为她看出我的欺诈,声言我再发生任何事,她都不管了。” 像是受了相当大的震撼,尽管常说道理的他,也不由幽幽的点头:“嗯!他俩果然都是畜生!独孤一方,本来只是主人埋在无双城的一只棋子,但他恃势横行,欺压无双的低下城民,兼图谋背叛主人的计划,也是死不足惜广孟欢欢复又是邪邪一笑:“你也认为我杀得对吧?想不到‘人面’、‘兽心’是真正的人,与我们及‘殿下’三个人形化身完全不同,却偏偏背叛主人。人真是令人失望!呵呵……” 走字才出口,霍地两臂一圈,连环拍出两掌,但觉暗劲激荡,兄妹早飘身后退。表面上这两掌尚不及先前那一掌来得威猛,不料劲道大得出奇,而且巧妙之极,只见孟欢欢身后那雅座门帘,呼地一声反卷出来,显然是他两掌劲道激荡,生出奇妙的暗劲,自她身后袭来,迫她不敢走去。 慕容大衡量眼前情势,若不速战速决,恐难生离此地,心里付着,和尚所教的那招“情意不坚”应手而出,迎了上去!柴德一身功力非等闲之辈,眼看慕容大迎来的招式,怪异绝伦,不敢大意硬接,横身错肩,借势一晃,快若闪电,转到慕容大身后,冷笑一声:“小子,躺下去!” 这西堂共有四名仆妇,专为侍候众人,将小主人视同拱壁,依旧亲手料理他的琐事。司南誉的心思也在武功上面。三人洗掉风尘,匆匆进过饮食,独坐房中,钻研那“量尤七解”,司南誉就在庭院中苦练掌法,华云坐在一旁督导,他虽不诸“霹雳掌”的招式,但因武学广博,遇上司南誉练不到的地方,依旧能加点拨。 “理论上,浴佛神功是无上心法,简言之就是没有止境,可随修习之人根器不同,到达不同的层次。但是若以实际修炼的过程简单区分,有形的层次大约可分五重;突破第五重之后,便进入无形无相的境界,修炼之人的程度到哪里,只有实修的人和师父知道,外人根本无法窥知,更难推测或估量。” 第二天一早,夏侯婷云和孟欢欢用过早餐,打点行装,便骑马出了城北门口。孟欢欢的心仍有些忐忑不安,她担心慕容观不会出现,那自己和小姐得一路向人打听如何去镇番卫了。还有,慕容观是不是真的赢了一匹马?没马,那慕容观怎么能与自己一同上路?而且,他会不会一路上给自己添麻烦,惹是生非?孟欢欢出了城门口四下打量,除了出出进进的人,不见慕容观的影子。是慕容观在骗自己,还是他还没赶到?夏侯婷云问她:“人呢?” 慕容大道:“摔跤,就是两个赤膊大汉,全身只有一块白布遮身,两人互相厮打;有一定的诀窍,不但气力大,而且要有技巧,就像我们武功的高下,讲究火候高下与功力深浅一样,功力稍差的一边,就会被对方打败;摔跤就是两个粗壮如牛的汉子,互相纠缠,好像江湖下九流中的一种‘鬼打架’,直到一方把对方摔得头昏眼黑,力尽筋疲,爬不起来为止。” 司南誉道:“这事说来很怪,我正在黄山办一件最隐密的事,忽然宗仪伴着苦果找了来向我求助,说是有人要找她的麻烦,我还没有问明原委,令尊大人伴着一个中年人也追到了山上,向她讨取一柄铸情剑,令尊见到我在旁边,倒是不好意思上前,那个中年人却很不客气,一定要苦果交出铸情剑。” 真是叹为观止!想不到世上竟有一种如斯匪夷所思的武学——“六大魔渡”!孟欢欢心想,无怪乎上次前来杀她之时,扑出咬她的脖子,相信是慕容大护主,欲把其余五成功力输回给她,助她解困;只因为殿下若杀掉孟欢欢,便是杀掉孟欢欢,也难怪殿下不肯放过孟欢欢!他誓要残杀孟欢欢以挫孟欢欢! 两人说着,巳走远去,听脚步声,知是打茅屋下方,向对面走去的。司南誉听得孟欢欢也来了,不由皱起了眉头,要知那孟欢欢乃是高盈盈之母,便也是他的岳母,想那道人如何会将她饶过,偏是她又与独孤飞檐勾结起来,这一来是敌对的了,到时教他怎来处,而且若然道人不放过她,高盈盈岂不伤心? 老头全身猛颤,待要开口阻止一一蓦地,一道阴森森的语音,铿锵有力的传来道:“莲池五老的老六,本宫四处找你不着以为你已经物化,想不到你居然诈死埋名易装此等模样,要不是你自己说漏秘密,本宫还以为你真的不在人世,现今限你十天内自动向本宫主人领罪尚可从轻发落,否则,该知道本宫的手段,若想再存逃亡之念,嘿!嘿!恐怕比登天还难!” 高盈盈静立一旁,耳听三人对答,心头愈来愈是糊涂,那天辰子刚刚见过面,并且交给慕容大一封书,如今和翻天手同路赶来,又装作与慕容大素未谋面的样子,那燕山一怪是当世几个绝顶高手之一,身份武功应在侯稼轩与天辰子之上,三人该是旧识,却又不打招呼,燕山一怪也没有要发作的样子。 望了高英一眼,温吞吞、慢条斯理道:“他呀,他是因为有一次在山上着无聊,没事跑去逗一群大马猴玩,结果惹恼那群没有人性的家伙,被众猴‘围咬’,最后双拳难抵数口,被大马猴咬伤右手,整整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不能用那只手,所以不得不练就使用左手的本事。” “是呀。我不明白,我的怪病怎么还没有发作?对了,一定是你的点穴手法奇特,令我的怪病发作不起来,当你叫两个男人扶我进来时,他们碰了我,我的怪病才发作了,令我的气力大增,才冲开了穴道。现在,你最好有多远走多远,不然,我的怪病发作起来,不但会杀了你,也会将这里所有的人都杀了,将这大院夷为平地。” 用过茶后,指着地上一具长形木匣道:“这里面装的,是孟欢欢那个倔强的丫头。虽已昏迷,却未气绝,系四太保和五太保适才于后山巡弋时所截获。丫头似在找寻本宫通达后山之秘道,抓回来已被孤家灌下一种特殊药。依孤家之推测,我们在白洋河的渡口,显已为敌所据。所以,孤家如今命你带着四太保和五大保,将这丫头亲手交去金汤堡来人手中,并告诉他们:要这丫头活命,快快带人退去。以后每隔三个月,这边自会差人送上解药!” 这才放下了心,脸色也转为和缓,慕容却也有点感慨地道:“老大真是个好人,否则我绝不会容他活下去,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他吗?是我实在下不了手,当你那几个亲信卫土拔剑有伤我的意图时,老大听见了信息,特地赶来喝阻他们的,可是你那几个人太忠于你了,居然连老大的话都不肯听,所以我杀了他们。” 第24章 乘人之危 佟子莫透过蒙首的白纱盯着殿下,答:“可以的。不过,人生在世,又有多少次春夏秋冬?多少个朝露,又何苦斤斤计较可飞跃多少丈的距离?又何需为谁胜谁负而耿耿于怀?我们三大人行化身,无论谁是最强,也仅是已经死了横久很久的人,只是我们的灵魂,未能陪着我们的躯体入土为安而已……” 即刻两人背靠背,用绳子拴在一起,孟欢欢然后拉动绳索,绳子立即绷直了,两人离地上升,渐往上,也渐光亮,只见那冰窟口有如一轮明月一般,渐渐大了,估量巳升到一半,两人也更加焦急,赤身露体巳见不得人,何况还是拴在一起,但现今已在半空,便想解开绳子也不行了。 敝教主有鉴于此,特命现在本台上的教中兄弟,以本身的功力,敬领与会诸位不服本敦所宣布的人,每人各一招,这一招,不拘拳掌刀剑,诸位尽可出绝招施为。其领教的顺序是先由本教中的弟子开始,递至我们总教主。方法是我们帮中的弟兄,如果有人输了一招,就不能再出现,这样照序递至总教主为止。”他说到这里,忽停止不说,两道精光不住地向下扫,其意似在征求群豪的反应。 这一战,关系实是大大,慕容大细加衡量,心情说不出的沉痛,想他夫妻反目,高盈盈愤而出走,乃是由于不满他那狠辣的手段和歹毒的心肠,除此之外,高盈盈毫无失德之处,他却深爱着这美绝尘衰的妻子,在他的心目中,有朝一日,他成了武林至尊,天下练武之人,都听他一人的号令。那时,他这心爱的妻子也就回心转意,重回他的怀抱了。 有感而发道:“道兄,严格来说,你的‘烈火红莲’咒法已经登堂,可是以眼前景况看来,却是未臻大成。据我所知,此咒术乃是凤阳门的镇门绝技,贵门下所学者有限,足见你在凤阳门中功力非凡,地位应该也不低。你我今日较法,目的在于彼此应证,有必要非得分出个你死我活吗?”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敢威胁一个少女,在中原是不可想象的事。蓦然,一支剑冷冰冰地伸了过来,刺伤了这汉子的手,吓得他慌忙松开了少女,人也向后跃开。一看,竟然是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小子,骤然出剑刺伤了自己,他愕然又忿怒地喝问:“你是哪来的小子?居然敢管我二爷的事,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向前走去,时有急弯。眼看已无路可通,及至行近,柳暗花明,转过一堵岩壁,又是一条岔道。岔道时而东,时而西,使人有如身陷迷宫之感。应天无常知道,他纵能记得住出入途径,亦属枉然。这条狭谷中,必然布有无数桩卡。他今天若是一个人进来,也许跑不上十步,就给解决了! 慕容大脸色一红,似乎想发作,但是他顿了一顿,却以平静的声音道:“少侠,我们自知身份低微,不配代表剑堡来与你解决问题,可是我希望你能接受我一点说明。剑堡中此刻正在面对一个严重的困难,你若是以武当门人身分来此寻事,我们自然不敢拦你,可是你在这个时候前来,似乎有点乘人之危。” 司南誉独个人发了一阵呆,摇头一叹,接着叫了一声,“老前辈!”夜风习习,夏侯文爵显也没有回声,现在,只剩下司南誉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我现在该到哪里去呢?”“远尘山庄”!这四个字飞快地进入他脑中,占住了第一个意念。“对!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现在能知道多少,远尘山庄说不定就能给我很多启示。”司南誉心念一决,随即顿足长身,连夜向远尘山庄赶去。 说时迟,高莹身形一闪,斜斜攻到,左手纤纤玉掌向他胸前拍出,右手却点肩井,同时拂扫脑户穴,她巳瞧出司南誉今晚有些邪门,是以加倍小心,不但同时向他三面攻到,而且身形游移闪幻,心想便是不能得手,至少也不会被他打中,尤其是司南誉端坐在地,那脑户穴的一招,眼看他绝难躲过。 慕容大冷笑道:“笑话,在下有一事要你回答,答后再打也不迟!”夏侯文爵不耐烦地道:“什么事,快说!”慕容大道:“你们将‘痴剑’安置在何处?”夏侯文爵阴森森道:“这个你到阎王殿去查就知道!”慕容大心头一恼,冷笑道:“阁下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时候你要后悔已迟了!”夏侯文爵怒喝一声道:“废话,小子接招!” 他手创神旗帮,半壁天下已入掌握,其胆识武功姑且不论,单是那知人之明与驾驭属下的本领,就非常人所及。他一见之下,就已看出高盈盈秉赋极佳,日后必有大成,高盈盈的武功能有盖过常人的进展,乃是他意料中的事,然而高盈盈的武功进展得太快,奇突得令他想不出原因所在,心中禁不住震动。 这丫头不是没察觉“武当三剑”的神色,于是安抚人心道:“前辈,你们也不用替自己的儿子、师侄们太过担心,刚才我要出阵时,有给它注意到,那位无垢大师兄果然程度不错,截至目前为止,已经带着‘七星’通过外三阵,根据小老千上回告诉我,那已是阵式的一半。如果无垢的易学基础不差的话,多花点时间,还是能够顺利过关,来此与你们相会的。” 孟欢欢练了一会功后,凝神倾听。楼下的人们,似乎仍在商议什么事情,没有散去。她初时认为他们大概是商议怎么追踪神秘刀客的事,自己也想知道有关神秘刀客的消息,便凝神留心静听。听了一会,不禁怔住了。这个老叫化,真是人老精,鬼老灵,他早已看出自己和小姐是女扮男装的假小子,而且还受了少掌门所托,故意用话来稳住自己,令自己和小姐信以为真,还感激他解了自己的困境,帮了大忙哩。原来他是想办法留下小姐,等候大少爷的到来。 大老板嗯嗯着,站定身形,先取出一雪白汗巾掩着鼻子,推推眼镜,瞪着地上的死人,左右端详了一下,嗅嗅着道:“很像,很像是昨天到过小号的客人。据伙计告诉,有一位岳阳来的公子,要在小号摆几十席酒请客……至于是不是就是这一位?要等问问—…嗳,是问高老二。只是,高老二昨夜投有回去,不知何处去鬼混了?” 慕容大摇摇头道:“司南誉却相信他的话,那人的七种剑法,每种都只有七招,在七七四十九招中,无一非绝妙之学,而且他又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再假以几年的锻练,司南誉自知绝非所敌,因此他才将剑堡之名公诸武林,自尊剑皇帝,广与天下剑派为仇,第一家就找到了我们武当派……” 念中身形下落之势越来越快,忽然,“扑通!”的一声,身子已落入一口奇寒澈骨的泉井之中,幸好司南誉还识得几分水性,身子疾快地又冲出了水面,右臂一探,注足真力的五指己裂石而入,插入井壁之中,定住了身子。这时井口之上,传下老头的嘿嘿冷笑道:“小子,你也未免太狂做了,老夫是什么人,岂会像老头一样,再上你们的当。”“糟糕!他把我当作那些蒙面人相待了,难怪一路上,都极少说话。” 他才冷笑得半声,却忽然转为长叹,道:“为兄虽是不愿,但已落在我肩上,也只好肩起这重任了。师弟,你想,为兄既已身为掌门,释放了你谁敢说话?便师伯也不能违抗掌门人之命,是么?故而师弟你只管放心,唯一怕的是师妹性烈,现今师傅遭了不幸,连我也得让她三分,不然何必偷偷将你从她身边救走。” 不愧一代掌门人,心意不乱,闻言,沉静地道:“自神仙谷回来之后,六派已经结为一体,戒备以待,只要一有消息,群起策应,现在太玄教既然意图先向少林寺及武当两派发动攻势,本派岂能坐视不理,如今救人如救火,老朽也不想挽留小侠就此调拨二队派中高手,跟随小侠分赴武当,少林驰援!” 这小楼有一扇窗户,斜对着高盈盈所居的客栈,慕容大在窗门上挖了一个小孔,藉以观察客栈门前的动睁,室内幽暗,就只这小孔中透进微光,映照出室中的景物,醒来之片,发觉手脚和口上被缚,已知自已被人擒住,但却不知拎住自己的是谁。这时凝目一望,舌出是个身穿葛衫,脸覆黑纱的男子,瞧那身材,似是慕容大,不禁心头一寒,惨然色变。 司南誉点点头,忽又质疑道:“不对,这些人固然有他们的邪门;不过,就凭他们的本事,一来没有足够看穿咱们逸走的功力,二来,他们又没学过法术,自然很难掌握我们的动向。如此一来,除非我们自己送上门,否则他们怎么可能算计得到我们?而我们这一阵子,一直挑山路在走,基本上,他们应该没机会才对。” 第25章 江山社稷 少庄主,论武功,他的确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这一带的英雄好汉,没人能在他刀下走满三十招。不然,他就不能在这一带肆无忌惮横行霸道、任意欺佟百姓了。由于他父亲是西北武林中的一条好汉,其武功与崆峒派的佟子莫掌门不相上下,但他们两人,一个是江湖上有名的好汉;一个是西北武林中的北斗人物,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乔杉也不是什么黑道上嗜血成性、杀人如狂的魔头人物,也干了一些好事,救了一些侠义人士和江湖的朋友,不买官府之账,也赢得了一些侠名。当然,他在佟子莫的眼中,始终不是一位侠义道上的人,更不是武林中的名门正派,所以不来往,也不相犯。 司南誉的神色又变了一下,但仍然笑道:“本教创教的宗旨就是一教独尊,绝不与人并尊共存,这既定的宗旨是不会改变,本教上下早就明白,这种宗旨极难取得大多数人的同意,折难必多。但是本教并不在乎挫折,创教百余年,一直都在困折中,但是本教的技艺却越来越精,声势越来越壮,这都是挫折中求来的。” 夏侯文爵神情突地一转而变为端庄,刷地一响,振腕劈出一剑,直取中宫,速度不算慢,但也不至于快得令人看不见,可是慕容大却迅速地抽身连退十几步,才立定身子,更以一付庄敬的神色道:“堡主剑皇帝之誉诚非虚得,适才那一剑浑厚博大,气度深宏,敝人不敢言匹。” 轻叹一声,道:“慕容大与娄宗堂夏侯文爵早年原是同门师兄弟,慕容大是老大,夏侯文爵是老二,娄夫人就是他们的三师妹,当时娄夫人属慕容大,偏偏那时老花子被上届丐帮帮主所赏识,把慕容大吸收入丐帮,娄夫人一气之下,便嫁了二师兄,并且声言,不准丐帮弟子踏入娄宗堂境内一步。” 只有那两个白衣女子交头接耳,在说甚么,司南誉悄悄掩了过去,就听一个说道:“妹妹,这林中有些古怪,你觉得了么?”另一个道:“当真怪得很,我们先前从高处看来,这桃林方圆不足一里,怎么寻了半个多时辰,也未见人,而且清清楚楚见那桃花庵在这桃林掩映之中,不见人也罢了,怎连房屋也寻不到。 这一粒药丸的效力委实惊人,入口不久痛楚已经好了大半,顺喉咽下,一股热流经四肢而百骸,痛苦全消,我依言坐地而起,但见一条细小的绿衣人影在门口一闪,一道清晰而熟悉的语音,再度传来,说道:你们所服的就是梦寐难求的疗仿法毒圣品‘九转返魂丹’,它暂时保住你们的性命若要痊愈仍须等得练有纯阳功的人帮助,替你们行功一周天,才能奏效。 娄夫人蔼然一笑,朝佟子莫道:“你即刻动身,先到洛阳,瞧瞧他的伤势怎样,看有无线索可寻,然后自己衡量,如何搜索那和尚,搭救你向老前辈…”语音微顿,接道:“此事茫无头绪,只有凭你的智慧和努力去干,不过救人救彻,既然着手,就不能半途而废,那怕十年八年,总以救着人为止。” 数日前,见此峰紫气隐现,知有龙穴蠢动,特来一探。二月初二龙穴开启,顺利进入,吾虽料定此灵穴必有毒物相守,然错估情势,未料及毒物有二,公母相随,遂于击毙公兽之际,不慎为母兽所伤。吾虽戮力收拾母兽,然剧毒深重,眼前复又闭穴在即,自知无法得出生天,遂于此静候有缘来者。六百年后,来者何人?尽管生死相隔,相逢仍属有缘,吾一身绝学、两袖清风,长物无他,唯莫邪相伴终生。本拟将一身所学记录流传,奈何力不从心矣!罢,他日入穴者,最先与吾相见之人,请收下吾心爱宝剑‘莫邪’,不算赠,只是纪念有缘…… 不久,一个神情十分凶恶、一把大胡子的汉子和一个马脸汉子,带着三个匪徒回来了。看来他们这次下山是满载而归了,三个匪徒都大包小包背着财物,还押着两个泪流满面、全无人色的妇女回来了。大胡子叫两个匪徒将财物放下来,先将两个妇女押到屋里去,另一个匪徒到厨房看看老头儿煮饭了没有。 “是什么东西?我在她身上一共拿了三样东西,头上一根发簪、靴筒里一支匕首、还有一个小鼻烟壶,前两样东西对我很有危险性,取之为了自保。至于那个鼻烟壶,则是因为她收藏,上面带着伊人香泽。我留下做纪念了,凭心而论,对你这个老婆,我还是蛮欣赏的。” 佟子莫笑笑道:“本来就是嘛,大家志向不同,各位志在山川江湖,我们弟兄志在社稷江山,风马牛不相干,今天我们参加进来已经不对了,幸好事情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我们这边只剩下我与家兄对垒,当然我们也不急在一时解决,还是把场子空出来给各位去了结正事吧。” 接着,向司南誉肃容道:“少侠,你今日所为,惠我丐帮至深至厚。不错,这‘富贵令’在我丐帮至高无上,但真和你嘉惠我丐帮的大德相比,却微乎其微,不过今日老花子奉赠少侠‘富贵令’,倒并非意在酬恩,而是因为着出少侠有惊人大事待办,猜想你少侠将来或许用得上敝帮弟子,有此较为方便而已,少侠如不收下,那是认为敝帮……”看来老花子认真得很,简直不容推辞。司南誉心中寻思,觉得老花子的话说得也是,自然不能再让老花子的重话出口,遂一声朗爽大笑,将“富贵令”放回怀中,双手一抱拳道:“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帮主了。”话声未了,身形闪了一闪,已自消失不见。 说着,陡然目光如炬,向四处一扫,顾然他怕有人潜上峰顶,说道:“我今晚一见到你,即想起当年的我,唉,四五十年前,我和你一般,也是个英挺的少年,一日忽与这孟欢欢相遇,那时她比现在更见年青,更是貌美如花,只是武功远不及我,我一见她,自是一见钟情,她也不拒,便在这天目山中,居住下来,只道是不世良缘,哪知……” 又是一个谜,夏侯文爵怎么称呼绿衣美妇为姊姊,他俩到底是何关系?夏侯文爵的身份本来就是一个谜,迄今尚未被人揭开,绿衣美妇是谁也是谜,真是谜上加谜,耐人寻味不解!绿衣美妇点首道:“我在山下巧遇丫头和和尚等一行人,正与夏侯文爵相搏,为了佟子莫之事,我想撒手不管,但,眼看白丫头等人渐落下风,于心不忍,只好现身把夏侯文爵引开,因此延误了时间,现在我正感到缺少帮手,你来帮姊姊一个忙。 “不瞒姑娘,我那个朋友就是让人用石灰烧瞎了两眼的那个人,当年爷救过我们俩的命,我们俩为了报思,所以侯爷一进宫里我就到了‘辽东’,我专管营救侯爷,可是侯爷的脾气我清楚,不能劫狱,只有走别的路,惟恐让‘辽东’一带的江湖朋友发现,也不敢挨‘奉天’太近,只有在‘老龙河’边盖了这么一间屋,暗地里想办法营救侯爷,我那个朋友则专管打听害自今那个女人的下落,每年风起的时候到这儿来一趟,也顺便带发儿值钱的东西来,我就用这些东西一年一年地保住了侯爷的命,他就用这些东西让侯爷在八年后的今天终于出了狱……” 孟欢欢眨眨眼,摇着自己下巴,兀自心想:“诸葛姐姐确实是遇到“鬼”了嘛!她真可怜,好像被这个修罗鬼吓得不轻。想当初我第一次看见老哥时,不也是头皮发麻,浑身僵硬。鬼真的那么可怕?还是,真鬼有那么可怕?其实,好像多见几次,就可以习惯成自然,没什么好害怕的了嘛!” 司南誉冷嘲道:“刚才你说对了,中原的道法术士确实喜好佩剑,尤其是向这种上古神兵,更是我们梦寐以求的名剑。看在你远道而来,又拿出‘飞天’这种高档次的本事来献宝,身为中原地主,小道我当然也应该相对的提供一些同等级的绝艺来招待你,以示略尽地主之谊!” 高颖带着孟欢欢刚想转入一条幽径,去自己所住的楼阁时,迎面便碰上了送客出来的佟子莫。佟子莫长得十分高大,一脸的络腮大胡子,肥头大耳,大腹便便,十足是位富豪。尽管一脸的威严,但与人谈话时,一脸是笑,神态亲切,一双目光却又是十分的敏锐,似乎能明察秋毫。孟欢欢是第一次面对面看清楚了这位西北道上有名的大富豪了。 佟子莫沉声道:“不错,魔教肆虐中原,先后达百余年之久,每隔上十几二十年,你们都要来上一次,以后各大门派,总是本仁道之心,不忍赶尽杀绝,放了一批人逃回西方去,等你们养生将息,实力丰满了,又会再来一次。 第26章 站不住脚 “所以这一次各大门派,公推家师为主,以狐道对魔道,只有一个杀宇,举凡魔教门下,遇上绝不轻恕,要杀得你们一个不留。” 高英脸色忽地一变,走到佟子莫身边低声道:“佟兄,今日之事你绝不可因循而退,这是为了你本身的好,大哥今天已表明态度,他追求权势之心已经转移到我的身上,所以他对我如此卑顺,我若是为了私念,应该帮助他才对,因为得此一人为用,老七都不足为惧了,可是我衷心讨厌此人,希望你能够除去他。” “大哥……”尤其,孟欢欢自然流露出一种无可言喻的关切之情,司南誉倒是处之泰然,未以为意。可是这种情形,看入孟欢欢眼中,心头上无由地兴起一阵轻怨,更莫明其妙地嗔了他一眼,一扭头,向夏侯文爵轻叫一声道:“伯伯,我们也该走了。”莲足轻点,竟自先行纵身而去。 那夏侯文爵之所以当时从他手中将绳抢过,原是为了助一臂之力,将绳绷紧,好令他在绳上使得出力,那时大伙儿都在生死关头,成了同仇敌忾,唯有助白无常上了崖头,下面的人才有活命,落下之时,必是夏侯文爵早有准备,抛绳将他接住,以她的轻功高绝,夏侯文爵内力之雄厚,相隔十丈八丈,自是能将他接下。 只闻身躯栽倒之声,六个生宫的护卫,手脚一阵抽搐之后,倒地毙命!佟子莫睁大眼睛一看,原来每人都身中细如毫毛的金针,显然这些金针都涂上奇毒之药,他们才会死得那么快而脸部发黑!又是一声冷笑,夏侯文爵由桃花瘴气中弹出,同时扬声道:“闯入!”音落,人已掠出十余丈。“嘿嘿,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 顿了顿道:“是这样的,大当家的,二当家的不是上城里找财路去了么,是在下我好管闲事,伸手把二当家的放倒在了‘裕记商行’。哪知‘裕记商行’那位骆掌柜是个胆小怕事的窝囊废,他不敢得罪二当家的,他不但点头答应照给三成,还把二当家的放了回来,是在下我心有不甘,追上二当家的逼着他带在下到‘青龙坡’来显显威风,哪知道刚上‘青龙坡’反为二当家的所制,用一把飞刀抵着在下,把在下带了进来,就是这么回事儿,还望大当家的您从轻发落。” 司南誉叙述道:“一般江湖术士或法师所谓‘养小鬼’,就像刚才讲的,都是以采灵的方式,采童男、童女的阴灵加以修炼,做些耳报小事、或者运点小财、或是扰乱人家婚姻等以藉机达到敛财目的,其实无法做些什么惊天动地的邪事。因此,严格来说难成大害,不足为虑。而且,养小鬼也只能助一时机运,时候一到,修炼者便需超渡小鬼,解除彼此之因缘,所以‘养小鬼’可以说是一种权宜之法。” 这么一支百人左右的商队,浩浩荡荡离开沙州而奔玉门关,自然引起了各方人士的注意。一般小股的山匪、草寇、马贼,自然不敢动这支具有雄厚实力的商队。就是大群的山匪、马贼,也要先衡量自己的实力,是否独吞,或者联合其他黑道上的人物,共同瓜分。所以商队一出嘉峪关,各地的山匪、马贼就密切注意这支商队的行踪了。他们相互走访串连,暗中协商共同洗劫的计划。 “司南誉,别以为馅饼杀手门几次杀不了你就怕了你,据我所知,馅饼门的杀手还有一大半没有露过面呢!我们馅饼门只是外围杀手,接受零星的生意而已,真正的杀手是门主身边的那些人。他们若是认真杀一个人时,绝没有一个人能逃得过,馅饼杀手门有一百种杀人的方法,你只接到过五、六种而已。” 夏侯文爵冷笑道:“我若是不说出来,举天之下,没有人会想到这一点,剑式变化虽多,巧妙相差极微,剑法就是利用这常情之外的一点先机,雄视武林百余年,历傅数代而永立于不败之境,我母亲是易家剑法的传人,研究尤其深刻,她却被人用剑杀死了,你想这个人会是谁呢?” 他态度立变,向夏侯文爵歉然一笑道:“是老夫一时多心,错怪少侠你了,请多多包涵。”夏侯文爵见误消失,轻松地一笑道:“这也难怪老前辈,如晚辈处在老前辈的地位,也难免会有同感。”纷乱与激动渐初平抑了下来,大家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在真象未明、生命未绝之前,谁也不愿过于失态,在人前留下笑柄。 他不知那古洞所在,亦不知孟欢欢是在何处,而且放眼是皑皑白雪,并无可隐蔽身形之处,是以,司南誉把心一横,明着就往山上走,此外实也再无他法,他时时戒备,想来娄氏姊妹现下早巳回到了雪山,孟欢欢自也知道现下有多少人想来争夺那部上天梯,她岂有不提防的,而他在雪地上行走,目标又极是显着,随时都有可能与雪山派的人恶斗。 佟子莫不作正面答复,微微一笑道:“我不仅知道原因,同时猜悉你的心意!”他在右图上写的五个字,除了不老翁之外,其余众人都无法得悉,只从不老翁的表情上可以看出是给他一语猜中,如今,他又说出同时洞悉不老翁的心意之语,怎不令众人谜上加谜哩?”不老翁绐他一语猜中的原因已经心头震撼,使这位毒中圣手更加惊骇不已。他在惊佟子莫的心智超人—等之外,已不象首先那么激动的道:“我的心意如何?你且说说看!” 剩下来的就是看热闹,发热闹财的了。看热闹的什么人都有,最招人看的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到那儿都带着香,天儿热穿的单薄,汗一湿全裹在了身上,瞧吧,要多动人有多动人,谁要是忍不住,从人缝地里伸手偷摸那么一把,一声尖叫之后准是一阵哄堂笑,笑得人头一低一张粉脸赛过红布,想不看嘛又舍不得,只有咬牙忍着点儿了。 这才笑道:“我们这酸老二性情虽古怪,心地其实甚好,尤其最为护己,他见你使出‘排云掌’来,便料你与我义兄必有渊源,就凭这一点,他迳向护龙韦陀定了三招。要知他们两人都乃武林享有盛名之人,绝不肯容情相变,互拼三抬,便能决定生死,足见他遇你甚厚,你不可因他说话冷傲而恼恨于他。” 这时大夫也过来为孟欢欢说话了。看来孟欢欢内伤的确严重,还未脱离危险期,更不能长途跋涉了。佟子莫和几位师兄弟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带孟欢欢回山,以慰掌门夫妇之心;孟欢欢只有留下来,等伤势好一些后,再来接她回山也不迟。当他们将商量的结果说出来时,孟欢欢问:“我不能留下来和妹妹一块走么?” 孟欢欢朝四下一看道:“我相信周围一定有镖局的人,你们去告诉夏侯文爵一声,下次他应派个会说话懂规矩的人来,而且也带句话给他,如果两个时辰内,他不来为他弟子失礼行为道歉,那今天这场误会,就将成为峨嵋与狰狞门之争了,狰狞门少不得会找上峨嵋金顶上去要份公道的。当然,狰狞门也不会恃强佟人,凡事都有道理在,只要夏侯文爵自认为在道理上站得住脚,他大可以不来。” 佟子莫轻叹了一声道:“这个原因我倒是明白的,不妨说给大家听听,香饼剑派以数十之众,两三年间,驾临于各家门派之上,完全是仗着一套精奇无匹的剑法,而那套剑法就刻在一双玉璧上面,那双玉璧一块记载的剑法传与门下弟子,另一块却归掌门人保存,记载几招更精的剑法,结果香饼掌门人邹成侃得暴疾身亡,他门下九个弟子为了争取那块玉璧,自相残杀,最后只剩下三个人,坚持不让的结果,将那块玉璧掉下悬崖跌碎了,从此剑招失传,香饼又因树敌太多,门人被仇家剪屠殆尽,因而衰微。” 姥姥老眼一翻,就待反唇对吼,猛然想起,司南誉之有今天,大侠的大仇已报,此老居功最大,她乃极重情义之人,此念一生,立时改容一福道:“是!是!您老说得是,今天老婆子一定亲自烧儿样小菜敬敬你老。”邹成侃一怔,哈哈大笑,道:“老婆子,你几时学得懂礼貌了?”史姥姥含笑道:“都是受了你老的感召。” 现下有个茅屋可遮风雨太阳,山中野物多的是,也不愁饿渴,但这怎是长久之计,更怕无常和那孟欢欢发现,司南誉好不焦急,他自是想到夏侯文爵,乃是当今武林第一人,武学渊博,无出其右,只怕有解救的法儿,而且夏侯婷云是他的爱女,便是他无法解救,必会尽心设法,只是现下有如利箭刺心,他又怎能将她送去天山? 第27章 咎由自取 眼见一股无形的酷寒之气即将卷到他的身躯,就在这间下容发的刹那,一阵强劲的力道硬生生的把他的身子托起一丈来高,徐徐向左斜落!慕容大定眼望去,托升自己的竟是佟子莫,他想不出佟子莫为何要把自己托升?孟欢欢目睹又破坏了她的好事,怒不可叱的叫道:“佟子莫,你也算是成名人物吗?” 姓佟的脸上又掠过了一丝抽搐,道:“二奶奶,我是个孤儿,自小在高颖的爹照顾下长大,他把我当亲生的儿子,我也把他当成生身之父,我们之间的感情就是亲父子也比不上。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想把他的家跟他的女儿都交给我,这我不是不明白,可是我不愿意一辈子待在葫芦沟里种庄稼、打猎,我只有咬着牙离开了他们,我想到外头闯一闯,过个三年五载等有点成就后再回来奉养老人家。我走的时候,老人家跟高颖都没说什么,我知道他们心里够难受,够失望的,我没跟高颖说什么,高颖也没跟我说什么,我一直把高颖当成我的妹妹,根本没留意她对我的感情……” 那人一阵露天狂笑说道:“无知小辈!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伸手伤‘乌铲线蛇’及‘独角青蛇’,阻我杀此花子,犯我规例,死不容忍,还敢向我呼唤叫阵。我看你们不必妄自张致,还是乖乖等死的好,须知这种机缘,太以难得,死在我‘毒中之毒’手下之人,多少是算有点福分的呢!” 慕容大不再答话,一刀击出,刀风骤起,刀光逼人,宛如一汪秋水,凭空涌起。孟欢欢不敢大意,在摸不准对手的刀法与功力前,先以轻功闪避,不轻易出手反击。其实也不容她出手反击,慕容大击出的刀,不但飞快,而且暗含八式,不论你怎么出手,都会碰在他的刀口上,似乎也令对手无从及时闪避。从这一点上看,慕容大的武功在大漠双鹰之上,内力也十分的深厚。可是孟欢欢以不可思议的身法与轻功,竟然从他的刀光中闪了出来。慕容大不由赞了一句:“好身法,在下看你能闪过我多少招。” “资料上的记载也许不错,但是其中内情却大有曲折,司南誉是绿林巨盗,如何能娶得官宦人家的女儿,而司南誉也不像个怕老婆的人,怎会对他妻子如此畏惧?这都要详加打听。再者,高颖只是府尹的侄女儿,她的父母又是何人?听说司南誉不太管事,牧场的内外也都由这位花夫人一手管理的。牧场中,有不少马师与护院教师,都是杰傲不驯的江湖人,高颖怎能将他们管得服服贴贴的,她会不会武功,你再去打听清楚,六个时辰内回报。” 高颖的尸体仍是直立在那里不倒,那是因为她的手臂连着钢剑,而剑尖又刺入地下,刚好成了一个支架撑住的缘故,然而由于她离木匣很近,毒雾喷出时,她正着当其冲,虽然她已死了,那毒素仍然发作得很快,片刻时光,血肉已化为黑水滴下,剩下一具白骨,兀自撑立在地上,显得特别狰狞怖人。 司南誉道:“这老丈原是我家的老家人,因好酒贪杯,交友不慎,出了一次大批漏,按家法当身首异处,是小兄暗中偷偷将他放走,想不到他感恩图报,却报在贤妹身上了。”孟欢欢说不出的感动道:“大哥,于是你就不顾自身安危,随他前来打救小妹了?此恩此德,叫小妹……小妹……今生如何……” 司南誉知他说的是孟欢欢,可不敢打岔。老人巳继续说道:“你别瞧他天真得很,这大啦,还要撒娇,他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知子莫若父,他爹爹就不传他一招半式,我一时不明,看不过,又喜他灵慧,偷偷传了他武功,哪料却惹来麻烦啦,他煞气之重真个是古今罕有,等我一发觉他偷下天山,可就急啦,不住地埋怨我,他又有事不能离开,我只得随后追了来。” 我瞪了他一眼,正色道:“这些事兄弟以前全然不知,如果早知道,不用你老弟跟我打赌下注,我也会自动前往化解,事已至此,于今她是否还在‘恐怖神仙府’,我想在她未思动之前,晤她一面,尽我能力,看看能不能挽回这场浩劫,如若她再不听我的劝告,定要掀起腥风血雨,这也是天意,兄弟逼得无法,只有与她周旋到底!” 司南誉出了后院门,他把目光左移,落在左边一排客房廊檐下一个穿裤褂儿的英武中年汉子脸上。那英武中年汉子本在看他,此刻立即把目光转向一旁,夏侯文爵唇边又掠过一丝笑意,转身进了屋,他没关门,因为转眼工夫之后,他熄了灯又出来了,他没换衣裳,仍旧是那付行头,背着手往外行去。 一拱手道:“我虽然不敏,却并非存心观观这名传武林数百年的奇书,以快一已之私。铁某有两个想法。这‘水晶秘录’位置图辗转相传,恐或对这奇书也有一个安排,设若如此,我们当尊重前辈之遗志,遵照办理。否则,铁某至少不许这‘水晶秘录’落入不德、不义、为恶、为非人物之手。因此,铁某号召知已出面为这事主持一个公道。” 孟欢欢仍然极力想将剑抽回来,可是剑身在夏侯文爵的两指之间,像生了根似的,哪怕孟欢欢的内力再强,也抽不回来。夏侯文爵说:“小丫头,别挣扎了。”说着,两指真气一吐,“嘣”的一声,剑断了,孟欢欢身形也给夏侯文爵无比深厚的真气震飞了出去。幸而孟欢欢也有一身深厚的真气护体,身形似残叶般飘落下来,不为夏侯文爵的真气震伤。或许夏侯文爵不想伤了她,两指的劲力,只震断了剑,震飞了孟欢欢,而没有伤及孟欢欢的身体。 高英笑道:“幸亏我从天山下来,带的宝贝不少,我身上穿了件金猱毛编成的背心,护住了心口要害,我被刺之后,假装不支倒地,趁他们过来探视之际,才突地发剑,每人胸口上给了他们一剑穿心,解决了他们之后。我才在魔神口中,取到了一具喷火器,再来一阵彻底的大破坏,杀了他们的魔神。” 司南誉哈哈大笑道:“长剑脱手换短剑,粗心大意的人都会以为对方在达到这一个目的,我却多注意到一点,他平剑推出去,那柄长剑应该从横里飞出才对,可是他的长剑却向上面飞,使我不能不怀疑他是故意用手法丢上去的,因此我解决他的短剑攻招之后,全付的注意力都放在那柄长剑上,以我在剑术上所下的攻夫,只要心中留神,大概很少会受到不明不白的袭击,所以我感到背后不大对劲时,自然而然地推出那一式。” 他走进房来,坐也未坐便从怀中取出一只碧玉药瓶,交给孟欢欢道:“剑这身功力,要复旧观,照说最少还得五年苦练,幸好他天赋奇佳,又服了公孙前辈红线金蝉胆,为师这里还有十三粒‘再造金丹’,从明天起,你每三天给他服用一粒,自有意想不到的奇效。” 司南誉暗忖:莫非没跟来?心下生疑,脚下也略略一慢。忽听耳边孟欢欢的声音笑道:“我早跟来啦,别耽心。”一阵阵似芝如兰之气,直透鼻端,同时左肩被他轻轻拍了一下,才知似是紧贴在身后。心想:“这孟欢欢奇怪得紧,狂傲时简直视天下无人,但今晨在我面前,却温顺得像是小羊儿,天真之中,还带有些娇憨,简直……简直像个女孩儿。” 神秘地笑了一笑,沉声道:“你站稳听着,可别吓破了胆,我们教主不但还没归西极乐,而且已经练成生死阴阳指,不坏金刚身,并定于明年元宵夜,在吕梁山举行‘太玄教,开教典礼,不仅如此,连西域杀人魔,北极玄冰宫等二门派的人,均巳归附本教,受我们教主指挥,放眼今后武林,该是吾教天下了,哈……哈…” 瘦高个儿目闪精光,阴笑说道:“你的确够冲的,你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夫人今儿个要来,我们是奉命先到这儿来清除可疑,负责安全的,就你动手打人这一桩,到哪儿我都站在理字上,我这个弟兄说的好,不教训教训你,那会惯了你的下次,那会让你眼里放不下一个人去。来,大伙儿给我一块儿上。” 孟欢欢喜出望外,继续说道:“妙峰山顶的庙后是一道数百丈深的断崖,名叫‘舍身崖’,崖底一片漆黑,景物难辨,飞鸟难渡,可是我知道,崖底有一条勉强可容一人通行的暗道,可以通到三十里外的五棵柳。明天日出后,您叫石九令乔装改扮,设法弄一辆有篷的太平车,在五棵柳等我,不见不散。” 老庄主心里说:“你儿子的伤,是咎由自取,你也该管教你儿子的行为了。” 第28章 耸人听闻 他不想在慕容大的心中再添上一把火,便说:“老弟,这只是愚兄的猜测,不一定就是掌门的千金,或许是别的女子所为。要是真的是掌门的千金,愚兄也会代老弟讨回公道,请她向老弟赔礼道歉,两家化解仇恨为上。” “但四哥却供给了我最正确的资料,再者。也是他对我的估计错误了,开始时,他对我的估计大低,被我出其不意刺了他一剑,使他受伤后,又对我估计得过度,逼得使出了魔教中聚魄大法。他在交手时又乱了方寸,我才能让他对石柱出剑而除去了他。最难得的是得了四哥的指示,让我洞悉魔教的规矩,才能避免芭芭拉即时的挑战,否则我那时动手,不出三招,一定会死在她手里。” 慕容大恭敬在仗着剑过来,高颖举起手中长剑,庄容道:“你看清楚了,这一个招式共含九个变化,前四个变化都只为了铺路之角,后五个变化才是真正的煞着,无论多高明的对手,在应付你前四式变化后,一定会露出本身的缺点,那时你针对空门,一击伤敌,所以这九个变化,实际只需要用五式就够了。” 司南誉微微一愣,道:“姑娘对那公子莫非有什么误会?”孟欢欢长叹一声,道:“小女子现在可以直言回答大侠刚才所问的话了。”顿了一顿,接道:“不瞒大侠说,小女子就是在府上当一名使唤丫环。”伸手一指那大麻子满天星道:“此人口中所称的太君,就是老夫人。” 这些人自是不把司南誉看在眼里,大概全当他是个乞儿,是以毫不避讳。那夏侯文爵敞声大笑,道:“自从来到西羌,这些年就没见到个顺眼些的妞儿,我倒不是怕这妞儿,怕只怕擒了小的,会引出老的来,这妞儿既有一身功夫,老的必然了得,要知你我这份基业,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实是大意不得。 脸色一寒,沉声道:“老头,本来我想放你一线生路,可是眼看你已毒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实在不忍让你留在人世,你就认命吧!”音落人至,毫无半点声息往夏侯文爵欺来。夏侯文爵冷笑一声,平飘而出,手一甩。一点白光零空直上,“轰!”一声,在高空爆开一团火焰,瞬间即灭血战中的正邪双方之人,一闻这爆炸声,顿时停手下来。 夏侯文爵带着几分酒意,哼哼了两声道:“在张家口我几番拦他没拦住,到底还是让他钻进了这个门儿里,当初是个大响马,一朝飞上枝头却成了凤凰。嗯,这个门,倒不失为求飞黄腾达荣华富贵的捷径,只是,凭他在江湖上的名气,凭他那身功夫,只干那么一个大领班,他也不怕委曲?” 慕容大哈哈一笑道:“师弟身手也够超绝,尤经你似已密宗真传,这倒是一件难求奇遇,日后再相聚时,你可得把这番遭际说与我听。今日你们在我这地穴中留处太久,也该回去歇息了。那太行六雁及瘦叫花,我即刻传令释放,他们自会寻路回去,你们不必久等,我这里以仙乐送客了!” 孟欢欢倾听了一会,没有听到任何人的气息,仍不放心,施展轻功,在机关四周又走了一圈,留意一些骆驼刺下是否有不寻常的变化。的确再没有敌人了,孟欢欢才放下心来,拾起敌人丢在地上的一口弯刀,朝给自己封了穴位不能动的慕容大走去。慕容大见她走来,一脸的惊恐之色。但孟欢欢却看见那个给自己掌力震飞、废了一身功力的强五,挣扎着在地上爬行想逃走。孟欢欢对这个贼人是恨透了,她先不去理睬慕容大,身形一闪,出现在强五的面前,冷冷地问:“你还想逃走吗?你怎么不吊起来示众了?” 孟欢欢对他这种软硬不吃的态度也没辙儿了,呆了一呆才道:“岳天玲,我身边还有八个人,四个婢女和四位师妹,他们所学的是魔教正宗,可不像别人那么好吃,我们也要尽量保持住高英不被夺,实在保不住,我们只有杀了他。在我们西方魔教的魔规中,只有断头的勇士,没有屈服的懦夫,我给你的答复就是如此。” 慕容大傲然地道:“无影流乃扶桑最负盛名之剑派,可是敝派人数最少,全派除掌门人外,就只有九名弟子,以寥寥十人,能在数万名剑手中,坐享盛名,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无影流剑手在比剑时的规格极严,不是成名的高手不比,不到对方够一杀的条件时不出剑,所以在下连杀八人,已经是最多的……” 司南誉仔细打量了那木墩一眼,左看是一段木头,右看也是一段木头,简直看不出丝毫异状,他又俯身提了一下那木墩,虽觉这木墩的重量,有异寻常木头,但也无法据以判断它的用途,摇头一笑道:“小弟愚味,难测奥妙,尚望田兄指教。”慕容大微微一笑,踏步站在一只木墩之上,道:“请司兄细看小弟使用这木墩便知端的……”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司兄使用这木墩之时,下压之力,必须在五百斤左右,过与不及,此木墩都难发挥妙用。” 这些事孟欢欢还不过只听他说过两句,尚不十分清楚,那晚他带此孟欢欢,即刻上路,奔西羌而来,将孟欢欢交给了夏侯文爵,即刻赶往雪山。那高英身在暗处,当日司南誉下冰窟,以及出冰窟后的情形,他都瞧得明明白白,只是后面的情形,他却一点不知,但司南誉和孟欢欢在雪地上的谈话,他却听得真切,那时孟欢欢也曾似没有人,不过来曾寻他来罢了,是以司南誉北来,高英陪他走了几日,见他所走的方向不差,这才赶到前头,将所见所闻,禀知夏侯文爵,暗里做了安排。 夏侯文爵身后不远处有一块大青右.他一边说,一边转到大青石前面,左手平举,食指伸直,朝青石上轻轻地划了二个正方形的记号,口喊一声:“起”,左手虚空一吸,二块一尺方形,长宽均等,约有三寸厚的青石,虚空飞到他的掌心,再看那块大青石业已凹下二块一尺方形的痕记。 他为难了,他恨透了那个叫小月的女人,不是她他不会在牢里一囚八年,险些送命。不是她,高颖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她,他恨不得马上就手刃她。可是高颖刚刚说的话,从高颖刚刚说的那句话里可以听出,高颖一定有什么顾忌,要不然她不会拦他的。 实则,孟欢欢所料不差,这地下冰窟正是公子指点之下,由夏侯文爵所排高以的“七星冰极迷阵”,非但冰壁重重,难以分辩方向,困住入阵之人,而且,其中除了孟欢欢适才所入一条来路,及另一条通往冰阵之外的出路外,其余五个洞口,都是“死门”,其中有一种人力几乎无法抗拒的“冰极寒流”。 财富,最能暴露出一个人的本质了。是丑恶小人还是光明正直的真君子,在巨大财富这面明镜的照耀下,那真是原形毕露。作为高英来说,他要贪这笔财富,可以说没人知道,大可以带了这成千两银子远走高飞,在他乡隐姓埋名住下来。何况以孟欢欢的个性,也不会在意这笔财富,也不会去追讨。当然,他这个人,也是一个见财不贪的君子。想不到孟欢欢在江湖上,结交了这两位可信赖的朋友,真是难得。 高英笑道:“我们可以少赚点,却不能白干,那样一来,就明摆着是为了对付魔教,他们有所警惕,很可能会不来上当了,现在我采取的姿态好像是在扩展势力,开辟财源。这种做法对某些镖局和绿林道都有点硬吃硬的味道,他们心中可能不服气,于是魔教就会趁机煽动一下。” 高英道:“门下弟子在京师有一个集合地点,在城西的火神庙,他以身投火,暗示拓本藏在火神庙中,最后用手抓火,暗示拓本藏在火神的手掌中,这个方法是我发明的,举凡有什么重要的消息,为防泄露,必须向我面告时,就成字条,秘藏在火神庙中,然后用手势暗示藏字条的地点。以为帮主也知道这个方法,所以才拼着命打出手势,不想帮主并未会意,他只好编出那片谎言,骗得对方死心。” 高夫人一脸不相信的神色道:“子莫,你不要故意耸人听闻吧,一个小孩子,再厉害也比不上一个成人。”武林自他们谈起小鬼窝开始,一直都未开口说话,悻悻地寒着一张老脸,大异平时豁然之态,这时,他忽然插嘴道:“这话应该这么说,就是十个武功高强的成人,也比不上一个小鬼窝的小鬼。” 那女子点点头,说道:“我们都老了,便是练成上天梯中武功,又有何用。难道将它带进坟墓里去么,我们去日巳无多,新旧交替,天道循环,理所当然,这部武林宝典,正是你等之物,而且我们尚有一个宏愿,江花白藕,本来武术同源,却因后来大家标新立异,分门立派,血腥满地。” 第29章 楼兰古国 慕容大哈哈一笑,道:“制住发号施今使活尸听命之人,这些活尸就等于一尊石像,第一关巳破,大家走!”他用什么身法制住倒地那人,除了欧阳貔貅之外,并没有一人看清楚,委实骇人至极!果然不错,众人掠过身侧,这些活尸竟然视若无睹,不加阻扰!走了没有多远,一阵低沉悦耳的歌声倏告传来! 欧阳貔貅抬手一指两个年轻黑衣人,道:“这两位知道,想必他两位也已经告诉了姑娘,不远千里到京里来是来干什么的,刚才他四位走后,我现身跟他见了面,他一见面就逼问我是不是已经卖身投靠,进了和中堂的门,我只有实话实说,我也认为没有欺瞒任何人的必要,哪知他听完我的话就举拿自绝了,就是这么回事。” 慕容大摇头说道:“当时我只有十二岁,很多事情都一知半解,先师等为何追杀那中年汉子?那中年汉子姓准?名准?是何来历?至今仍然是个谜。我也曾问过先师,非但没有结果,反而挨了一顿教训。不久,先师和那几位掌门人,相继过世,事隔多年,也早就把它忘了。” 这个匪徒看看自己两个同伴的身影,在杂树林草丛中时隐时现,似乎仍未找到那小子。回头又看看夏侯婷云和孟欢欢,不放心,又将她们绑在一株碗口粗的小树干上,自己也去搜索逃跑了的司南誉了。要是走了一个人,大王怪罪下来,自己的脑袋也会搬家。他更担心跑掉的司南誉去向那一支商队报信,会同官兵来围剿,情况更是糟糕,不但坏了大王精心策划的抢劫行动,甚至连大多数弟兄们的性命也不保。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将司南誉抓到。 司南誉道:“应该不会,前几年有几位掌门人曾私下到天山去见过家师,谈起这个问题,老师父就说,他们的门人结党成势,垄断江湖,恐怕会使许多没有门派或是小门派的江湖同道无法忍受,因而被挤到魔教那边去,他们自己也有同感,只是有时他们也难以控制局面。” 慕容大在他的声音中听出他的怒意,因之也将嬉笑的神色一敛,正正经经地说道:“在下并无侮辱尊夫人之意,在下之言,乃是指天下所有为人妇的女子,一个女人可以与同安乐,共患难,甚至于共生死,就是不能分享机密,在下也说过这一番举动,事关贵国武林劫运,假如凌大侠执意不信的话,在下只好作罢。” 司南誉剑眉一挑,昂首扬目,朗朗而言道:“可是,我堂堂男子大丈夫,宁可人头蝶血,也不愿作那骗人感情的事。”夏侯婷云道:“我很敬佩你这种正直的人格,但这只是就一般做人的原则而言,如果改一个角度来看,把这种行为看作消弭武林劫运的自我牺牲,不但对你人格毫无损伤,而且更见光辉和伟大。” 红衣女子也向黑衣女子笑道:;“妹子,我们自己又不是好人,何必管他是面带忠厚,内藏奸诈?只要在武功方面,能过得去,便不妨略为将就。要知道大会的会期已定,我们九人之数,必须在期前凑满,方足大振声威,把当世武林中的黑白两道豪雄,吓他一个心惊胆碎!” 听了这种怪异招式,暗笑不语,一一施展之后,笑容一敛,慕容大郑重其事的说道:“碧血浮光剑每逢一百五十年出现一次,这稀异难求的珍物,人见人爱,如今来自各方的武林高手,可能均巳赶到熊耳山,据我几天的观察,一道碧绿带红的光华,一连三夜在此附近现踪,此道碧绿带红的光华,就是碧血浮光剑出世的先兆,现在离那道光华出现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 就在这时候,一阵打竹板儿的声音传了过来:“暧!怎么办?我说怎么办?闭着招子闯了祸,倒霉碰见个蛮格格,作揖磕头泪涟涟,难把性命拉回还,不回去怕没饭吃,回去难逃这一关……”瘦高小胡子等抬眼一看,敢情是个数来宝的,人挺胖一脸的毛胡子,穿一身破烂,大肚皮露在外头,脏得都发了亮,只见他打着竹板儿走了过来。 一群人一个个指指画画称羡不已,只有慕容大一个心中如翻五味醋瓶,这份难受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下,他如梦游似的,木然地漫无目的乱走,且边呆想为何相别只两三个月,夏侯婷云便将嫁与别人,如此说来,夏侯婷云在大漠中和自己畅叙之夜,早已知道她已许配给这什么探花郎,为何她当时不透露给自己知道,令自己枉寄一片痴情。 以往楼兰古国是一处水源丰盛、牛羊成群的繁华热闹之地,一条蓝色的孔雀河流经楼兰,注入罗布泊,曾经是西域各国进入玉门关的繁荣城市,而且是产血汗宝马的地方。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水流中断了,孔雀河不见了,偌大的罗布泊也干涸了,美丽的楼兰国消失了。丝绸之路一段中断,改走别路,楼兰从而成为了神秘而又恐怖的地方,再也没人敢来。罗布泊四周也成为了无人区,不是变成沙漠,就是变成沼泽地。 佟子莫苦笑一声道:“老哥多少也是个江湖人,不甘心老死床榻的,现在又是子然一身,无牵无挂,总想找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干干,以期不负此生。但是我的能力有限,以前只能纠合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给八狼一点暗中的打击,现在能有机会,明着向八狼叫阵,我就是拼上这条老命,也是值得的!” 司南誉激动地道:“别说了,过去的不管它是什么,这一次却使我真正地领悟到我是多么幸福,有许多女人一生中都不可能遇一个真正心爱的人,而我……却在第一次就能找到了你,虽然为了姑姑的遗命,我一生中也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感谢上天的安排,使我没在遗憾中渡此一生,哥!你放心吧,在我这一生中,再也不会有多余的感情去给第二个男人,而且,我全部的感情献给你一个人都不够……” 笑声一敛,接着又道:“你以行将就木之年,不讲修心养性,犹如狼,不惜维护孟欢欢那罪魁祸首,岂洁身自爱之君子所应为;《九天玄阴真经》习之可以变性,孟欢欢得之已是为害江湖不浅,你偏要留它下来,不是暗藏祸心,又是为什么?”夏侯炖怒道:“你只会说人,不会看自己,老夫只不过要一个女人而已,你也不想想,你有一个天下绝色夏侯婷云,意犹未足,现在又拉上一个孟欢欢,别人是五十步笑百步,你简直是百步笑五十步,如说老夫是狼,那你自己算是什么?” 孟欢欢下谷以后,不曾寻见表弟尸体,心中大宽,向夏侯婷云含笑说道:”夏侯大姊,这件事儿虽然神秘难解,但既然不见我表弟尸身,则便可断定他未曾死去,常言道‘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我们暂时且把这哑谜儿闷在心中,孟欢欢必然负责还给夏侯大姊一个公道就是。 佟子莫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晚生第二次的授业恩师,但他老人家不愿我行拜师之礼,所以我们只有师徒之实,而无师生之名,至于他老人家五十年前坐化之事,可能大师误闻,他老人家仍然好生生的活着,而且看起来好像中年人的样子,谁也不敢说他是活了一百三十岁的人!” 佟子莫抬了抬手道:“好,好,好!你明白这道理就行了,你明白这道理就行了,其实大爷不是不知道你是个怎么样的姑娘家,而且这的确是大委曲,好了,我不再说什么了,事到如今也只有让你受点委曲了,只能除掉慕容大,保住这批珍宝,你是头一功,这也等于是桩大功德,只是你要千万小心,这帮胡子凶残毒辣,一翻脸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何等深沉之人,岂会为慕容大所算,他也朗朗一笑道:“慕容大无乃也是欺人之谈,要说使点心机,以防万一,你我四人谁又少过。眼下我们四人各有所获,但方位不同,要知那水晶珠仅是一枚,绝不会四处都有,谅来这四处地方,仅只其一,是真有水晶球在,其余三处都是故布虚阵,但若不一一发掘过,谁知那处真有?好处是虚?” 孟欢欢笑着说:“你就是再与人比划,不论胜败,人家都不算数,你退下吧。”孟欢欢从心里感激这个神秘刀客扮成司南誉的模样,帮了自己的大忙。她从木头人手中的那一刀,已知道这个所谓的木头人,就是江湖上人们所说的神秘刀客,也是自己长久所盼望见到的人。现在他终于露面了,只是他仍戴着副面具,不见真容。 “大姐,没有什么好气的,人家有人家的苦衷,换了你是任何一家掌门人,你肯将人员全部交给天狼门吗? 第30章 只手遮天 “在武林中立足,不能全靠别人的,还是自己靠得住一点。再说老师父要我们成立天狼门抗拒魔教,固然是受了八大门派之请,但我们自己也成立门户,并不完全是为他们。” 最后二个字等于是命令,慕容大只有硬着头皮坐了下来。孟欢欢笑笑再指着对面的凳子向慕容大道:“坐下!实话实说,今后我会给你作主,要是你再给我打马虎眼儿,我不但撵了你,而且还要把西寨的窑子都封了,大伙儿要是没得混了,那都怨你,她们会活活撕了你的。” 那人道:“司南誉那孩子已知道老夫是谁,你们相遇之后,要他快快赶到大巴山去接应,迟了只怕孟欢欢他们要一败涂地。”接着又不让高颖说话,从怀中取出一枚比黄豆大不了多少的铜扣子,塞给高颖又道:“你把这扣子交给司南誉,要他缝在胸前第二颗扣子上、到时候自有意想不到的助力。” 慕容大虽见这司南誉一再向自己连施眼色,却仍弄不懂对方用意,只得苦笑一声皱眉说道:“不瞒司老弟说,已有当世武林中,八大门派的首脑人物,为了此事,联名具柬,邀我于明年八月初三的正午以前,到‘粱山红谷’一会,是非黑白,届时自明,司老弟何妨暂且忍耐,把这笔帐留到那时,和我作一总结!” “啥稀奇,象这位大头和尚已经活到百来岁,看起来却象五十岁人。”慕容大猛地微震,暗忖:小妖精怎会看出我来?她是谁?心里虽然是惊骇,口却笑容可掬地道:“嘻,嘻,我的女菩萨居然棒起咱家来啦?”娇滴滴的语音,嗔道:“谁在捧你这个臭和尚,也不照照你自己的尊脸看看!”司南誉突然道:“尊驾躲在软轿里,故作神秘,可敢现身一会?” 欧阳貔貅笑笑说道:“当家的!现在胆气壮了,是不是?你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我给你个机会。你们弟兄几个在关外常玩一套把戏,有江湖道上的朋友犯在你们手里,你们会夺下人家的防身兵刃跟暗器放他跑,然后你们跟打猎似的在后追捕,他跑得快、躲得好,他抬回一条命,要让你们找到他,他就得自认倒霉,今儿晚上咱们也玩玩这套把戏,我让你带着你的兵刃跟拿手的绝活儿飞刀,可是你得把手里的盒子放下……” 但就看来,这些美女一个个虽都姿色绝佳,脸上神情却木然呆板,宛如泥塑石雕,实不过形同一批行尸走肉而已:八盏宫灯之后,又有四个黄纱美女共抬一具软榻,榻上坐着一位面如冠玉,乌发黑髯的老者,身穿一件银色绣金龙攫月长袍,头上并戴一饰有一枚月牙形的冕流,一付极其奇异的王者装束。 夏侯婷云和孟欢欢看得惊愕不已。慕容大一掷树枝说:“我慕容大算是传给你们这三招剑法,你们今后一定要练熟练透,能不能运用自如,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记住,今后不是碰上强劲的对手,别轻易抖出这三招剑法,因为它的杀伤力太大了,切记!切记!我慕容大去也。”声落人影便在她们眼前消失,也没看见慕容大往何处而去。 “这一点,小弟很感激,即使姐不杀她,小弟也会设法除去她的,一个心存怨愤的人,尤其受了敌方鼓动之后,留在身边是最危险的,但是小弟杀她有理由,姐以那个理由杀她就太严苛了。这关系到一个原则的标准,在姐的这个标准下,人人都亟亟自危,你不能怪她们心存叛意了。” 慕容大的标记是他的剑柄上镶了三个亮晶晶的金黄色圈子,成品字排列,每个圈子上系了一大串彩色丝带,每一个对他笑一笑,或是送他一块手绢儿、一朵珠花的女郎,他都解下一根丝带回赠,那些女郎就拿来扎辫子,假如那家的大姑娘头上没有这种丝带,那就是罩不住的意思,而没见过慕容大的女孩子,简直不能算是女孩子。 蒙面人忽然发出一声冷笑,握剑右腕忽的一抖,剑势大异,由慢变快,化作一道剑幕,把司南誉全身各处团团罩住。这一剑变化得奇奥无比,竟似有千百只宝剑一齐指向全身大穴,令人眼花绦乱,莫知虚实,而来势迅速,眨眼即到。司南誉微微一笑道:“你有这等身手,也算得上是一流人物了,不过你今天却倒霉了。”直待来剑将近身之际,手中“霞剑”才觑定一点,点了出去。 慕容大七成真力的凌空一掌,足能裂石开碑,司南誉求好心切,散去功劲,完会放弃防卫之下,照说应该立告魂飞,决无幸理。但练武人的潜力,毕竟可以随心散聚,司南誉觉得自己对于慕容大的凌空一掌,无法承受之际,自然便加防卫,所炼“先天太乙神功”,便因念动而生! 慕容大狂笑道:“英雄,你又弄错了,本座所说的那句‘非常手段’的话,只不过是指:为了维护武林永久和平之前,一个过渡时期的权宜之际而已,这个过渡时期,若不拿出非常的手段来除掉障碍,武林之永久和平,怎会有望,这一点你没有弄明白就信口开河起来!哈……哈……” 孟欢欢深深一眼道:“您的意思我们懂,您的好意我们也感激,您不知道,我们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固然这种日子不是我们愿意的,可是至少我们在这儿不愁吃也不愁穿,一旦离开这儿我们怎么活下去?像我们这种人谁又会要,或许有的人愿意纳我们做小妾,但是那种日子不见得比我们现在这种日子好多少,您说是不?” 司南誉这才徐徐道:“自‘水晶秘录’埋藏图有了线索以业,各地武林朋友会聚京师,对这前辈高人的奇书都存一得之心,但因未有确切的着手之路,以致捕风捉影,附会传闻之说迭起,此得各派各帮及各地高手龃龉屡作,枝节横生。数日以来,京师城竟成了武林同道的屠场,多少高手因莫须有的误会而互相残杀,失踪丧命者日有数起,实令人深感不安……” 孟欢欢略略喘了一口气,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说:“我没事,你快去看看慕容大怎样了。”孟欢欢在对掌过后,既惊讶也愕异。她惊讶的是慕容大一身真气竟是这等奇厚,竟能震开自己,这是自己练成武功以来,第一次碰到的高手。她愕异的是慕容大一身真气竟然与自己所练的同一门路,开始时异常强劲,但很快与自己体内真气融合,闷得难受的胸口,随后反而舒畅。 孟欢欢愤然欲语,道:“大祭司,你别不服气,教主以前由着你胡闹,就是要你自己体会一下,你那一套在中原是否能行得开,现在他认为你们胡闹得已经够了,如果再由着你们闹下去,魔教又将一败涂地,把他多年的努力全破坏了。现在你乖乖地帮助他推展教务,还可以保持你大祭司的地位,否则的话,他就撤消了你这一部,另外由西方派一些能合作的人来。” 慕容大道:“我是为饷银被劫的事而来的,因此我一定要等到火势无法控制时才离开,然后再设法逃出去呈报宫府,我要放火也是这个道理,此地离凉州城并不远,火势一起,城里可以看得见,而且也会有地方官兵前来协同救火,那时势力再大,也难以只手遮天了。” 看情形,八九不离十,他们两人一定出了事……司南誉只觉一股怒火猛地冲上了脑门,仰天张口,发出一声震天撼地的怒啸……啸声里,瞥眼间,只见两条人影,由左方一条小路向他疾射而来,司南誉这时怒目尽赤,猛喝一声,道:“来吧,本少侠要让你们逃出手去,誓不为人。”身影一跃而起,向来人迎了上去。 司南誉续道:“第二,誉儿并非妄自菲薄,却自知涉世尚浅,历练未深,所学尚不是以当大任,为了实践公主遗志,先必须求公取信于天下,最好由大家先作周详策划,草创同盟规则,先立规模,约定一个限期,誉儿可以负责执行一个时期,以继夏侯文爵遗志。以天下之大,卧虎藏龙,仁人志士之多,想必不久即可风起云涌,群雄并出,誉儿也可借此多多历练,到一定时候,再由大家集会选择,岂不是好?” 夏侯文爵不愧是一代掌门,闻言之后,仍然心平静气地道:“拘魂令只是一面小小三角旗,它并无给人可敬的地方,要我武林同道向它臣服,实在万难如愿,设若出诸武力解决,妄开杀戒,多造杀孽,到头来只有激起武林公愤,掀起无边的浩劫而已,望施主再三慎思!” 司南誉突然说道:“老爷!我忽然想起了个主意,这两方面都是为姓欧阳的来的,这个姓欧阳的又不是什么珍宝,似乎用木着你争我夺的,要是咱们这两方面为这个姓欧阳的先交上了手,那可是正中姓欧阳的下怀,他求之不得。那是让江湖上看笑话,以我看咱们也别分什么公私,反正咱们都是要姓欧阳的伸腿瞪眼咽气,干脆,咱们两方面拉起手来干,两个人比一个人强,四只手比两只手好,人多好办事,别说打了,压也把他压爬在那儿,您看怎么样?” 第31章 亡命之徒 慕容大一问,憋上心火,但他索性迂慢,虽怒不躁,仍慢舌舌地道:“佟兄勿慌!有吾锦袍秀才担当之事,绝无乖错,且请如约赐教三招,若果佟兄胜吾,你若能信,吾不出三日定携此子来见。你若不允,则吾这颗斯文之首,想必抵得过那年轻人吧!” 以孟欢欢的轻功之俊,当今武林中,几乎没有几人能追得上。孟欢欢感到身后有人追来,轻功也算不错,想了一下,本来打算往西南方向,后来干脆直往西而去,并且有意放慢速度,让他们追上。在离城大概十多里处,三个大内高手追上孟欢欢了。他们一下形成了三面包围圈,将孟欢欢包围在三角的中心。这三大高手,过去都是锦衣卫中的杀手,武功虽然不属一流,但不论剑法刀法,在江湖上都是可怕的杀手,以勇、狠、快而令对手变色。 高英道:“老弟,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了,兄弟在十大供奉中并不是顶尖的人物,可是今天他们表现的功力,简直难以叫人相信。据我所知,十大供奉虽都是江湖上知名的人物,但断无此等功力,否则光凭她手下这十大供奉,也早够席卷天下,一宫独尊了,她又怎会让八人齐名,共享霸权呢?” 慕容大微笑道:“如果今天只靠你们两人,那还是别费事,趁早把天魔卷给他们吧。据我所知,山海四奇在这十年内,各练成了一身超绝的功夫,你们绝非敌手,别以为这小伙子把两个男的戏弄一下,你们就稳操胜券了,那只是凑巧,推倒山舆山魈练的都是硬功夫,到了平地上,你们两个老的加起来,也够不上他们一巴掌打的。” 高颖忽然纵声大笑,截口道:“你身为男子汉大丈夫,没有一点胸襟气概,反来说老身不对,听来真叫人笑掉大牙。老身的怀抱,谅你也不懂,老身也懒得与你空费唇舌,杀了你,还怕天下武林不尽在老身掌握之中。”司南誉剑眉一扬,道:“这一动手,在下再不留情,请夫人小心了。” 司南誉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道:“这样也好,说句实话,今夜是你来得正好,我一时疏忽,差点栽在这几个狗贼手上,连累卜贤侄和两个丫头出了意外,那才叫我无法见老大……我做了两个多月和尚,也该做点好事,你们先去金陵,我虽心急如火,得先埋了这几个狗贼……” 大汉似乎不信,但欢喜在穷不第示意下,把银票摊开一数,果然是九百万两,而更巧的是如意所押的注子,也是九百万两.这这一来不仅大汉怔住了,连欢喜如意也很意外,因为她们接过银票连看都未看,就放到台面上了,却末想赌注高达九百万两,二人加起来已一千八百万两。 走完石梯,两扇石门拦住去路,慕容大在石梯最后一级下找到了一个扣子般大小,跟石梯颜色一样的按钮,他用脚一顶,石门开了,一道光华射了出来!门后是间相当大的石室,厚厚的红毯铺地,有客厅,有卧室,摆设都极其考究奢华,丝慢一重重,五彩缤纷,看得人眼花镜乱,室顶挂着一颗珠子,是颗夜明珠,闪闪的光华照遍了整个石室! 慕容大其实早自侦报中闻知孟欢欢身份,再凭他多年经验,如何看不出孟欢欢易钗而弃,但他心中盘算,无论如何孟欢欢总是个郡主身份,若真喝破她的真相,她若真住手听命倒还罢了,否则,自己与她出手对敌便要存有许多颐忌,莫若先给她来一阵哑打,待将她擒制之后,交由慕容二自己处理为宜。 司南誉又是一招凌厉的杀着击出。他心里感到孟欢欢的轻功极俊,恐怕剑法并不怎么高明,主要是看见孟欢欢抖出三招不同门派的剑法,心想所学的剑法太杂了,这是练剑人的大忌。贪多嚼不烂,样样都会,结果是样样都不精,只能学到一些招式和技巧而已。不如专门精练一门剑术,精益求精,那才是实在的本领。正因为这样,司南誉才不将孟欢欢的剑法看在眼里。何况司南誉对中原武林各大门派的剑法都能破解。孟欢欢这一计成功了。 “不,这是很公平的代价,这也是我们的本事,你要知道,这只是一块顽石而已,也许一个钱都不值,是我们这些珠宝商人运用智慧,鼓动人们的虚荣心,才使它们身价高涨而变为稀世奇珍。珠宝的价值不在它们本身,而在于我们对它的评估,这评估的大权,都操在我们这些珠宝商人手中,尤其我是这一行的权威……” 司南誉笑道:“塞外是古时代的西域,维吾尔人本是音乐民族,每个人都有天赋的好嗓子,每个人都会唱歌,我们在没有语言之前,就先有了音乐,最初大家就是以歌唱来传达思想的,重要的聚会时,两个部落还是用歌唱来互相谈判,因为在歌唱中,情绪不会激动,即使是粗俗的诟骂,也被歌唱美化了,听来不太刺耳。” 孟欢欢失了东隅,收了桑榆,心中暗暗得意。但她心机深沉,见好就收,趁着大家对她印象极佳深刻的时侯,歉然一笑,道:“晚辈此行,原是得到消息,他们将对尊府不利,幸喜老前辈洞察先械,化险为互,晚辈不便久留,就此告辞了……”哪里肯不尽地主之谊,就让他们离开,坚持不放,还是夏侯婷云从中道:“妹妹说得也是实情,伯伯你这片诚意,依小侄看,还是另找机会待诸来日吧。” 孟欢欢芳心丝乱,强作笑容,点头道:“分析得不错!说来那怪人分明是助了我们一臂之力,等于是友非敌,不过,他恰好适逢其会,利用了古鸠二人自残的难得机会,似乎又像是蓄谋而来?与二人有切身利害冲突,才下毒手置古鸠二人于死地,我一时也想不到当代同道,不论正邪双方,黑白两道,有哪一位具有如此惊人身手?” 遥远,又传来慕容大的话音,道:“总护法未经太上教主论准,擅自进入禁宫实罪无可赦,姑念你为缉拿敝教要犯,情急之下误犯禁例,暂且从轻发落。现在要犯既入禁地,该由太上教主亲自去处置,缉拿之权操在凤娘手中,总护法可在一旁相助,事完之后,要犯由姑娘带去给太上教主处治,总护法即速回殿领罪!” 那木头人儿笑道:“姑娘错了,我只是一向怜香惜玉,从不伤害女流,并不是我碰见女流就没了办法,虽然我一向怜香惜玉,从不伤害女流,可是我对付女流的办法却很多,就拿对付姑娘你来说吧,我能让姑娘你自己解剩,这样我用不着伤害你就能拿到我所要的东西了。” 师傅越打越没精神,最后让他停止,他刚一收手,师傅狠狠地给了他一掌,正打在他的气海穴上.他猛觉一股火样般的热流,从气海穴涌人,赶忙运功抗拒,但已经来不及,只好因势利导,将热流纳人丹田,这股热流冲得他血气翻涌,就象肚子里塞进了一块木炭,烘的得浑身血脉喷张。他慌忙跃坐于地运功,可是却无法抑制胸中的翻涌,他咬牙收束真气,把乱蹿于全身穴道的真气逼人丹田,但那些游走的真气根本不听招呼,拼命摆脱他的收束,直往穴道外钻。 孟欢欢不便说她们主仆两人的武功不行,碰上了厉害的马贼,根本不是其对手。只好说:“他们成群结队而来,凶残剽悍,全无人性,是一群亡命之徒。就算你们杀死了他们七八个人,他们也会蜂拥而上,只要你们一旦失手,就会死于非命。不像中原武林人士,也不像关内的江湖好汉,以单打独斗决胜负,讲求江湖规矩。马贼们才不理这一套,他们像一群不怕死的饿狼一样,哪怕你有盖世的武功,他们也会将你撕咬成粉碎。要是你们没有七八个人,千万别碰上他们的好。” 慕容大笑道:“那是你们侍候我,到了这儿,我要尽地主之谊来侍候你们,小丹,你们先替她们沐洗一番,西方的女郎美则美矣,就是身上有股味不敢承教,我回头就去招待她们,却不想她们身上带来一点气味。当然,她们身上的零零碎碎也要洗干净,不然正在赏心悦目之际,她们掏出些要命玩意儿,那就太煞风景了。” 慕容二苦笑道:“不能这么说,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大家都是受害者,那位押解官是个千总,也只有一个儿子,为了我,他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他跟老庄主是两代世交,那个少年人我也见过,是个很有为的青年,十七岁已经中了武举人,有着大好前程,假如我不跟她相恋,他们是很适合的一对………” 第32章 千年灵芝 慕容大这时正色向司南誉道:“老哥哥我,在五十年前,曾蒙老前辈金诺,老夫一生,只要能接得住他十招,他必答应老哥哥一宗请求。五十年来,此心梗梗,未敢一日忘情,其奈老哥哥自己不争气,虽然五十年励志苦学,自付仍非老前辈手下十招之将,因此将兄弟你请来,尚祈助我一臂之力,了我宿愿。”原来,这武林三把伞当年看不起,奚落过他,他才有今天的成就。 慕容大闻言,连看也不看夏侯文爵一眼,像是在欣赏着一块瑰宝似的,不住地摇晃着他那只大脑袋,又像是一个酸儒,在念颂着他得意的一篇作品似的,念道:“眼神清澈,乃蕴蓄着至高无穷的智慧的象征,但因蕴含着一股忿恨之色,必然身负深仇奇冤,只是双眉上挑带煞,显得杀孽太重,方面大耳,为人中之龙,天庭饱满,鼻直口方,乃正直之士,嘴角厚实,系淳厚之相,骨格清奇,器宇超人不凡,英华内蕴,禀赋资质绝佳,实为一个习练上乘武学的良材,罕世难寻的美质,十年之后,必能为武林放一异彩……哈……哈……” 原来,夏侯文爵早在六十年前就已名震江湖,他的武功诡计莫测,无人知悉他的出身来历,他在江湖上的时间很短,出手歹毒无比,黑白两道的朋友只要犯到他头上,绝不留活口,尤其擅长百毒,别看他文质彬彬的书生气,却是杀人不眨眼的煞星,人人闻名而懔,因此赢得“夏侯文爵”的外号。 正对着精舍门的那堵墙,有个像凸字顶部的地方,凹进去了一块,有垂着帘的两扇门正对着,左边一间,是个精致小书房,右边一间才是卧室。男人的卧室,用不着多华丽,但却很考究,连床上那床被子都是新的,雪白的细布里儿,大红的缎子面儿,看着都让人舒服,别说盖了。 他虽急公好义,武功高强,但从不为过,得放手时且放手,不把对方逼得太难堪或是逼人绝境。他平日好云游山川、广交朋友,又喜读书,故知道的事不少,往往能言中事情的关键所在,因此人们若遇到什么疑难事,喜欢来找他参详参详。到五十岁之后,他对热闹应酬日子有些厌倦,此外也为了躲避仇家,便举家从南京搬到五台山台怀镇居住。只有很少的一些武林名宿,知道他的新址。他的一子一女从小就送到挚友处学艺,夫人于五年前过世,只有他独居在家。爷孙到来的头两天.兄妹刚好相约回来。 风波就这么平息下来,四周围观的人也纷纷散去。初时,人们既惊奇这三人的功夫,也感激她们惩治了这一帮小偷。后来见她们竟然与这伙人的头头夏侯文爵有不寻常的关系,而且夏侯文爵竟然视孟欢欢如神明似的,这显然又是一个极有来头的人物,人们又以异样的目光看这三姐妹了。 话声方歇,敌人的一双判官笔,上点咽喉,下扎小腹,随着来人的快速投身,一股脑照顾过来。另一口太岁刀也不含糊,操刀人是个形同无常鬼的瘦子,八字眉,白生生的一张长脸,面相实在不敢恭维,可刀法得自高人传授,着实不弱。崔平那等功力之人,吃此二人缠住,竟自摆脱不开。 慕容大脸上一红,随即坦然道:“他是凉州城里永丰粮号的少东,也是本城唯一的举人,今年三十岁,我们早就认识了,他原准备要娶我的,可是家里要他求了功名再成家,等他熬得省试中举,我已经被司南誉硬娶了来,那个怨家争不过司南誉,可也没忘了我,发奋不肯娶亲等着我,前年他设法从我哥哥那儿走通了关系,孟欢欢也帮我们的忙,司南誉不在家的时候,他就进庄来看看我。” 气得慕容大一佛出世,二佛涅盘,回到店中,正要进入房中去,忽见那店小二走过来,递给他一封书信,道:“老爷子,公子已经离店了,他有一封书信留下,请老爷子过目。”慕容大神色大变,颤声道:“什么?他走了!”他三把两把抽出信笺,信笺上只寥寥地写着三四句话:“老哥哥,我不能再要你们替我烦心,我去了,请转告欢妹忘了我。”信中说话不多,但却充满了失望,悲观,凉凄与沉痛,慕容大但觉鼻头一酸,大叫一声:“糊涂!”一闪射出店外。 这真是三十岁的老娘倒绷了孩儿,成名江湖数十年,纵横西南诸省,虽不敢说是从未遇过敌手,但没有栽过一个跟头却是事实。可是今天,做梦也想不到,以数十年苦修的内家功力,竟然敌不住一个年轻的小娃儿!这不但太已丢脸,而且心中也甚是不服!原来这灰发老叟外号铁掌金环,以一双铁掌与十二只金环,成名江湖,扬威西南诸省绿林道。这铁掌金环,在绿林道中虽也不是什么善类,亦没有什么大恶,生平作事行为,似正亦邪,介乎正邪之间。 忖念至此,衣袂之声业已来至屋顶,司南誉自从服食‘千年灵芝果’之后,巳非昔比,疾灵至极,辨声即可猜出一共来了四人。不错,来人共是四个,其中一人双袖微挥,窗门应手而开,毫无半点声息,刷!刷!四人之中二个掠窗入房,身手伶俐,轻功已达高峰,其余二人留在房外把风。 慕容大突然冷冷说道:“还是让我来说吧,我们是关外的人,都是上马挂注的,上马桂注你懂么?就是胡子,胡子你总该样吧?我们这趟到京里来是想跟你钠郡王府要点儿东西,所以把你先请到这儿来,现在请你写封信,怎么写随你,你郡王府的人天亮之前把我们要的东西给送来,我们当时就让来人把你带回去,如若不然我们就撕票,撕票你懂么?就是把你杀了,听明白了么?这几笔墨纸现都有,劳您的驾动手吧,别耽误了,多耽误一会儿你就多一会儿回不了家。” 现在看人家一个用剑一个用铁扇交手,就觉得十分精采,十分好看。只见人家招式伸展,姿态曼妙,忽刚忽柔,忽起忽落,一会儿象灵蛇出洞,一会象大鹏展翼,一会又是金鸡独立,一会如猛虎出山。哪里象自己的师傅,纯粹是胡打瞎抓,无规律可寻。越看越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练什么武功,全是师傅他老人家胡编些撒赖的动作胡弄他,说这是什么上乘武功。天!要是自己真和人家动手。那可就羞死人了,不就是乱打乱抓乱戳一气么? 见那商人进了王宫,司南誉一看王宫大门不但守卫森严,还不时有武士巡逻。他在暗中打量了好一阵,没法混入王宫,只好找一处地方过了一夜。第二天,司南誉走访古都四周一带的百姓,打听王宫里住的是什么人。有的说不知道,有的说古都只住一两个人,没什么王爷。古都里的百姓说,三天前,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位王爷,带了些随从和十多位武士,在王宫里住了下来。因这伙人十分凶恶,百姓都不敢靠近那废弃了的王宫。 一片红叶,冉冉自天空落下来,正好落在她绿色缀满宝石亮片的长裙上,她便不自禁地用手轻轻拈起。在眼前近近地一看,鼻端轻轻地一嗅……一霎间,像是拾回了童年那段岁月,毕竟童年与少女之间的成长,是有着相当过程距离的,特别是眼前的她,虽然绮年玉貌,正同于其它少女一样,像是一朵盛开的花,然而她却是自己知道:这一朵盛开的鲜花却生长在满是蒺藜、荆棘里面,别人也是看看,最多止于欣赏而已。 司南誉却相当老练地道:“小王爷,难道您就凭着我的指证去抓人吗?那是绝不可能的,就算我现在告诉您一份儿名单,您也得经过仔细的调查,加以证实,如果叫他们跟我对证,他们谁都不肯承认的,何况我能指认的也没几个,仗着我对您起不了什么作用的,您又何必硬要我送上一条命呢?求您还是放我一条生路吧!” 司南誉轻轻一叹道:“本来这话小弟是不该说的,想那段一增既是凶徒一流人物,老哥哥要怎样对付他,小弟都只有全力支持之理,只是……只是……他刚刚替小弟把失镖送回来,他在大家眼中已是小弟的大恩人,不积压内情之人极容易误会小弟恩将仇报,因此,小弟……小弟想衣求老哥哥,要向他下手,最后在他离开天下镖局之后,那时,老哥哥就是要小弟亲自向他下手,小弟也决不犹疑。” 难道是书僮么?不对!书僮与自己对面相对,左肩抓在自己掌下,连动也没有动一下呵!“忽见那书生朝他一声冷笑道:“阁下这是何苦呢,须知小生虽然是个念书人,但生平却最好结交朋友,如果是看中了小生的什么东西,不妨直接明言,小生说不定慷慨赠送阁下,大可不必采用这种讹诈手段呢!” 第33章 大打折扣 司南誉心忖,如此缠下去.绝不是办法?把心一横,“一指开花”应手而出,这一招是花了半甲子心血才领悟出来,别说路数怪异绝伦,前所未睹,威力并非等闲,任你铁骨石身,也难挨上一着。只听一声惨叫,三司之一,身躯弹起,“叭!”扑倒在地,脑袋开花,命归黄泉!就在同时,另外二人,抽身暴退丈余,同伴的死相赫然入目,二人悚然檩骇,杀机陡起,互使眼色,双双腾起再次向司南誉攻到! 慕容大笑笑道:“格格!大内有一种特制的毒药,这种毒药是雍正年间大内用来对付异己的,这种毒药可以下在任何一种吃喝里,看不出一点痕迹,中毒而死的人也跟睡着了一样,丝毫不露中毒的迹象,所以雍正年间有很多满汉大臣都死得莫明其妙,就连名医也看不出他们是中毒死的,就因为这种毒药这么好用,所以它打从雍正年间一直传到如今,格格,剩下的用不着我再说了吧?” 司南誉听完,一点也不惊奇,他环顾左右徒众道:“听见了么?让你们长长见识,这就叫作‘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孤剑派一向光明磊落,岂会干这无耻之事?倒是有些在江湖上混出点名头的老家伙,不惜自己羽毛,居然于出拦路抢劫的勾当。自己于了不说,又编造了一通谎言,拿来诬陷我孤剑派。试问,你们既然被一个什么紫鹰怪侠救出,何不把暗算你们的劫镖大盗捉了一两人,看看是不是我孤剑派的门徒。要是捉到了人,证据不就有了吗?” 他心急慕容大的安危,立时轻轻地走近后面墙壁,找了一处裂缝较大地方向里一窥,只见庙内满地尘垢,佛像全已毁坏不堪,神台上燃着一盏油灯,对面靠壁摆着一张颇洁净的木榻,木榻上盘坐着一位长发散乱的老叟,榻旁亭立着一个美艳绝伦淡装少女,慕容大却躺卧在老叟的双膝之上! 她亦有她的为难之处,孟欢欢既有恩于她姐妹,目前更有主从关系,这个坚定立场,不容她有所背叛。再者,她的能力确属有限,像现在这样的通风报信,也许便是她所能做到的极限了。像是还有话要说,孟欢欢迟疑着正要开口,却为猝然飞临而来的一丝细响声音所警觉。像是一枚小小制钱儿落地的那种声音,叮地响了一声。孟欢欢却知道,那是妹妹传来的示警暗号。向着慕容大匆匆地点了一下头,闪身而出,暗影里连续着几个快速闪纵,便自消逝不见。 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话一点不错,慕容大换了衣服,洗干净了,不但人显得精神了,而且还招得酒座上几个娘们儿直拿眼睛往这边儿瞧,她们多半不是什么正经货,都是跟着一些汉子来的,穿着细腰身高领的短袄,领口的钮子解开了一两个,露出一截脖子跟一角胸兜儿,手裹还拿着块花手绢儿,妖声妖气地笑着。 挂签帮在城口城中租了一座大宅第,肃客人室后,大帮主涂夫人挥手支退其他弟子,只留下四位姐妹在室中,方待请教司南誉姓名,自剑己是一抹脸,恢复了本来面目,笑道:“夫人,想不到是晚辈吧!”大家不但想不到他就是自剑,此刻见了本来面目,也都呆呆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孟欢欢姑娘虽然自幼即经神婆亲自调教,尽得七巧掌、指、剑招的神髓,功力极高,七巧轻功身法更是神妙快捷不凡,但到底火候尚还不够,无论内功轻功,均不及老妖高深,何况,又是在穴道刚解之后,七巧轻功身法虽然为武林一绝,神奇快捷不凡,多少总得打点儿折扣! “这位老前辈对我说:家父还没有死去。我不相信,他就请什么黑白双判啦来作证,说是他二人曾见过家父,要我上五台山百觉寺找一位无心者和尚问问就晓得,当时,我半信半疑,暂时放弃对六大门派的仇视,而向五台山进发,六天之后,记得曾在阳泉镇上歇了客店,孰知上不久,便想到一阵头晕目眩,噩噩混棍地昏睡下去,不省人事。以后,晚辈就一切惘然。” 孟欢欢道:“师兄!诚如你刚才所说,咱们几师兄妹一直跟亲兄妹一样,我所以跑来找师兄你来要解药,为的也就是这,我是为你跟师兄好,师兄你该明白,这件事要是让几位老人家知道,你跟师兄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现在那位姑娘经闭住穴道,毒还没有攻心,还有救,我还可以瞒瞒几位老人家,要是师兄不肯给我解药,耽误了人家无辜,那我可就不能瞒几位老人家了,所以……” 慕容大道:“两位不必再说,司南誉是罪魁祸首,要不是事关重大,必须由庄主手刃此贼,我罗老五早就送他上了西天!贤弟出于义愤,打了他一掌,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现在千万不要告诉老爷子,待我将他押到柴房关押,明日再交老爷子处置,二位待客去吧,别惊动了大家,搅了寿诞喜庆!” 更深夜静,荒野死寂,紫衣童子蓦然大喝之声,有如雷电划空,听得人心神震荡!慕容大闻声一惊,忙自垂帘闭目,运气行功,玄装少女却是神态依旧,缓缓转过身去,面对紫衣童子。脸罩寒霜地冷冷说道:“你不用大惊小怪,姑娘既然敢伸手管事,自然得还你个明白!那么你说吧,关于眼下的事情,不论是文了武了,姑娘决不让你失望就是!” 她虽幼年出身不正,但能歌善舞,诗词歌赋背诵多了,自有文采,日后富贵了,延有专人侍教,琴棋书画无所不精。相士所说,除却几个命相专用名词,听来不解,其它大都过耳能详,其中“宝月修真非一度,朱弦再续必重逢”句实已说明了她既往一嫁再嫁,及今更能与前夫再逢的命运。 因此他拂了拂一张椅子上的灰,那是一张红得发紫的紫檀木椅,上面本没有一点灰,灰是九爷拂过后,由袖儿沾上去的,但这份诚意却令人感动,孔九爷的口齿并不怎么清楚,平常他很少开口,他的话只有闷在肚子说给自己听时才流利,可是今儿九爷福至心灵,居然把一句话毫不打顿就说了出来:“爷,您请坐,我这就告诉去。” 孟欢欢截口道:“这个小妹已经早有耳闻了。”司南誉哈哈一笑道:“那我就长话短说吧。小兄有一批朋友,乘她外出取宝,山中群魔无首之际,已然分兵扫荡大巴山去了。所以我们在这里拖住她,使她不能及时赶回大巴山去,只要前往大巴山的朋友一得手,那时他早晚逃不出去。” 司南誉连忙伸手扶起浑小子笑道:“大小子,快起来!我不过和你说着玩笑的,你怎么就当真的,磕头喊起爷爷来了。”浑小子站起身来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大小子说话,从来不赖账的,赖账就不是人!”浑小子说着,忽地望着司南誉手中的镔铁棍皱着眉头道:“爷爷!它变成这么短了,我怎么用呢?”司南誉一笑道:“我就把它还原吧!”说着,两手合在一起一揉一抹,果然便已恢复成原来形状差不多的,一根丈二的镔铁棍。浑小子一见不禁大喜,高兴得咧着嘴儿笑道:“爷爷!你这是种什么功夫?教给我好吗?” 从洛宁到吕梁山只不过半天的路程,司南誉等一行出了洛宁很顺利的来到吕梁山出入口处的官道口,并没有受到太玄教的拦阻,众人正想惊异之际一一一阵马蹄之声,忽由左边传来,一辆蓬车向他们这边驰至,众人欲待拦截,司南誉眉头’一皱,摆手道:“不要妄动!” 慕容大道:“今天夜里子时,他们时间算得好好儿的,在没到京里来之前,我们服过一次药,从吃药的地方到京里这条路不近,差不多得一个月工夫,害得我们在路上急赶,连多停一会儿都不敢,想到京里恰好第三十天的上午,当天晚上就得为他们办事儿。这件事儿要是办不成,下一回药我们就别想吃了,也就是说事办不成我们别想多活一天。” 接着她突见司南誉飞身跃入,一掌击毙凶魔,又马上去救老爷子,而且她还清清楚楚听见老爷子叫他滚蛋,心中立即烧起了一阵愤火,为司南誉受到的不平待遇心酸,双目不禁蓄满了泪水,正待跃进场中,把他拖出来,突见敌方猛然跃起一人,向司南誉袭去。她一下吓得脚瘫手软,巴望司南誉赶紧闪避。以他的功夫,她相信能躲过这致命的一击。 第34章 自立门户 慕容大见道人咄咄逼问,知道不说已是不行,低头略一沉思,答道:“随身包裹为何要藏在这土地庙中?这个请老前辈原谅,晚辈实有难言苦衷!那个骑白马的玄装少女,晚辈倒是见过一面,但不知她的姓名,至于她挟持的那个女人,两位前辈想必认得,但晚辈说出来,只怕两位前辈不会相信!” “有一家,”店主把旱烟袋插向后脖子里,用手指着激动地说,“往南拐,有个鼓楼,边儿上就有一家,叫花鼓楼,原是大人的府第,大人死了,他家后人就改了客栈,里面亭台楼榭可讲究啦,八百里内外,再也找不出第二家来,只是价钱很贵,一般人是住不起的。” 高英道:“别唬小孩儿,那车子原是四匹马拉的,到了这儿,只剩两匹马了,这就是破绽,而且三千斤粮食足足有十几包呢,那车子堆满了也只塞上五六包,何况这是征西的军车,就算是运粮秣去吧,也该是小麦,你们车上卸下尽是最贱的玉米粒儿,一说车上所载的银子,我就听出不对劲儿,再加上你们哥儿俩偷偷的想私自行动,就更现出问题了,你们还有话说吗?” 司南誉从怀中取出晴雨叟给他的那颗铜扣子,轻轻送向慕容大道:“在下就只有这颗扣子。”慕容大微一检视那铜扣子,送还司南誉道:“这颗扣子还请少侠缝在衣服上,到时候不但可以省了不少口舌,而且,你只要见到对方佩有此形式相同,体形稍大扣子之人,你都可直接吩咐他为你做任何事。” 司南誉向他行礼拜谢,他怎敢托大受礼,连忙偏身避开,伸手扶着司南誉谦虚地说道:“救难扶危,乃我辈武林侠义道士的天责,何况贫道虽适逢其缘,相遇小长老于负伤途中,便道带来这里,但若不是公孙前辈等赶来这里,没有叶姑娘的驱毒还魂丹,还不是束手无策,睁眼看着小长老受苦,无法疗治。公孙前辈运功为小长老驱行药力,都不肯居功,贫道这点儿小劳,当更不敢居功了,小长老还是谢谢叶姑娘吧!” 使人辨不出这大笑声是发自哪条白色人影?突然,五条人影陡失,接着一条人影快速绝伦的向孟欢欢扑到!孟欢欢心神俱裂,想应变已无法为力,十三层无形九玄阴煞已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一道雷似的阻喝声倏告传来,道:“兄弟,请指下留情!”二条人影由神仙府弹出,往这边泻来!但这声阻喝已经慢了半步…… 高英“唉”地一声道:“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差事儿呢,敢情是个护院,咱们怎么能干那个,太委屈了,太委屈了。别人不知道,兄弟我清楚,凭高兄你这身能耐,哪儿找不到碗饭吃。高兄用不着往辽东去,差事儿包在兄弟我身上,准保比那个护院强上个千百倍。再说在京里待机会多,出路也大,京里卧龙藏虎,到处是识货的行家,就凭高兄你,还怕没有那长着一双慧眼的?” “和你、贤侄一样,他也婉转表示过。由于你们三人都是当年江湖上新起的俊彦,又都是武林名门后代,你们三人对孟欢欢的心思,老朽也早已看出。大概就在前后几天,你们三人陆续向老朽提出亲事,这叫老朽不好当场答复。你三人品貌相当,武功也在伯仲之间,家世门第也相似,若老朽答应其中一人,则另外两人必定伤心。老朽想将事情拖一拖,待你们三人辞别飞鸿庄后,再单独许婚。此外,老朽也想在定亲之前,对你们三人再作考察。这意思,老朽也曾对南荷说过。” 慕容大虽是仰首望天,正在思想心事,但他艺出两家武功本就不弱,日前得那玄装少女所赠益无灵丹,内力已自增长不少,此刻又经白头丐仙打穴传功,“天地”已渡,“玄关”已通,功力何止增加数倍,是以反应特别灵敏,一听秦一峰出声大喝,立时警觉应变,当下身形微侧,跨半步,右掌一挥,斜拍而出,径向当胸击来的掌势,横撞过去! 对于太爷来说,霎时间的惊艳,在所难免,虽然他已是十分的老了。可是对于绮年玉貌美丽女孩子的赏心悦目,却不稍逊于年轻人,其鉴赏能力,或许更要高些……太爷亦未能免俗,一时间脸上弥漫了贪婪情的那种神态,眼角的鱼尾纹都清楚现出十足的一副好表情。 那些参与劫镖的人都鼓噪了起来,举着兵器更为迫近,查立大声道:“我姓查的已经承认了,到了哪儿,我都会照着绿林道上的规矩,绝不会咬出别人来,可是你们若杀了我,那就是找自己的麻烦了,官府会以为你们也参与了劫镖而杀人灭口,劫镖没什么丁不起,劫了军饷可是杀头抄家的大罪,各位自己想想清楚,别等到时候自己沾上了嫌疑,慕容大是否会有这份义气,会护住你们!” 慕容大走出书房之后,陈锋一皱眉道:“老二,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为了朱大侠一人,我们就把原来的计划也改变了?同时,慕容大初来,我们对他什么也不磁盘,如果他是那首领派来监视我们的人,我们岂不自找倒霉?”司南誉微微一笑道:“我的目的就是要试试他的为人,看看他能不能引为心腹之人。” 司南誉解释着说道:“道长此际必然尽量施展开数十年修为的轻功身法,往回急赶,就这一会儿的工夫,恐怕已出去百里之外了,是以,小弟现在动身,骑着乌云骡,不但也要急赶,并且最好要在灵真道长之前赶到武当才好,两位姐姐的坐骑,虽也是千中选一的良驹,脚程不慢,但如何能追得上……” “不但你不相信,连我也不相信,其实,慕容大为人机深沉,精于心计,育一次他在行道江湖时,无意中获得一部魔林奇书,于三年间,瞒着师门悄然习成那部奇书的武功,师门健在的时候,奇书的武功他一招半式都没有露过,等但他师父羽化的翌年,他就背叛师门而自立门……” 慕容大微一点头道:“你刚才说得不错,我跟你六位叔叔让你混进司南誉府去,为的就是假司南誉之手扼断满虏的命脉,摧毁爱新觉罗氏王朝,但是和贼的动向咱们必须能加以控制,也就是说今天咱们让他害甲,绝不能让他害了乙,而费慕书的投靠和神,势将让咱们难以控制司南誉,所以咱们必须除去他,你明白了么?” 司南誉在树干上瞧得清清楚楚,心里着实兴奋。这白衣人剑法煞是好看,不仅潇洒,而且狠辣,使他着了迷。老化子的棍法也历害非常,凌厉刚猛,变化莫测。两人拆了二十招,彼此都未能占了上风。陈野在二十招内,也看不出双方有什么破绽。虽然有几处他不以为然,但大体上合情合理。等双方拆到四十回合时,他看出了好几处破绽,双方都有失误,把不该使的招数使出来,白白出力不说,还不能奏功。 慕容大半声不哼,如言将身穿棉袍脱下,反铺地上,食指暗运真力,在棉袍夹缝一划,但闻“嘶”的一声,抱里立即裂开,从那棉絮夹层之中,取出一本厚约分许,黄缎面的小册子,递给沧海笠翁,歉声说道:“为了晚辈身怀此物,令高足突遭无妄,想起来晚辈愧疚煞死!老前辈请拿去换取解药吧!……” 自己此行原指望招来外敌,用以对付狡黠的七爷,迫使他现出本来面目,偏偏对方技高一筹,引来官兵,不但击败了香一面,更将自己与孟欢欢诱上贼船,乃致于落得如此地步,想来固然咎由自取,七爷之老谋深算,却也不能不令人佩服。厉害之处,在于他不在大军围剿的那时拿下自己二人,偏偏绕上一个弯儿,诱使自己与孟欢欢自行登舟,中了他的毒计。至于吴三桂手下的七太岁与他如何勾结?这个七爷又到底是何方神圣?自己仍然是昧于无知…… 每个人都愕然望着他,脸上泛出一股凛然正气,与先前那种童稚无知之状截然不同,但见他侃侃而言道:“天魔卷是武林盟主之物,我父亲生前为武林盟主,死后的责任尚未交卸,我既是他的儿子,自然有责任维护此卷,不落奸人之手。而且我是唯一的卫冕人,在我未被击败之前,我不能让天魔卷落入他人之手。” 司南誉剑眉双挑,道:“要回去,晚辈和你一起回去。”慕容大蓦她出指,点了司南誉穴道,沉声一叹道:“我来日方长,怎可和老夫相比……”说罢身一晃,电闪云飘,疾向刚才离去的山洞奔了回去。司南誉穴道被制,望着慕容大渐去渐远的背影,不觉一阵热血上涌,流下了满脸英雄之泪。 慕容大慈眉微微一皱道:“在本山之岭中,不知从什么地方移来一对熊,时常于深夜之间发狂厉吼,扰人睡眠,老衲曾前往看过几次,无奈这东西不但力大无穷,能生裂虎豹,皮厚肉坚,寻常刀剑伤它不得,而且性极机灵,狡黠异常,老衲每次闻声赶去时,它已藏入洞中不再出现!” 第35章 大事化了 司南誉揉了揉弦,静默一会儿,仍是弹起刚才那支箫曲来。可是心神总也宁静不下来,弹了一半便戛然而止,再也接不下去。忽然身后箫声悠然响起,清幽无限,续着断曲吹了下去,与那日湖上的调子分毫不差,只是隐然又有凄凉的意味。那少女静静地坐在那里,低吹一只洞箫。月光如水,泻在她的垂肩长发上。 孟欢欢笑笑说道:“你别臊我了,我们女儿家该会的太多了,像我,自小就在江湖上东奔西跑的,女儿家该会的我都不会,倒是女儿家不该会的我全学会了,不谈这些了,今儿个我让你到我这儿来,一方面为贺你往里迈了一大步,一方面也为谢你保住了我这个总领班的职位!而且也让我得到了一份奖赏。” 讲完以上经过,慕容大又叹息一声:“大师兄救了我和二师兄的命,自己受了伤,怕我们为他担心,就来个避而不见,三十年来,大师兄的恩情从不敢忘。没想到今日来的佟莫,不对,应该叫佟子莫,必是佟幽幽的后人,处心积虑要寻我师兄弟报仇,也不知用什么手段,将父子收买,盗取了我笔录的飞鸿掌口诀和练功法,并以毒试图取我性食这江湖上的恩怨当真是祸害无穷!” 司南誉一面爬行,一面打量着洞内形势,希望发现一处较为不滑之地,能借力稳住身子,调息一下再为前进,那知又深入了一二十丈远,不但毫无借力之处,而且倾斜的坡度愈来愈大,手触青苔,既滑且冷,渐渐地冻得两掌发麻,这等情形之下心中不由发起急来,却又不能不竭力苦撑,向前滑行。 两股绝大力道猝然接触之下,但只见一双刀剑唏哩哩一阵疾颤,流光四颤里,司南誉忽地哼了一声,一张俊脸,蓦地胀大了。他却是不甘心就此服输,第二次运施真力,力逼刀身,再一次和对方较上了劲道。刹那之间,两个人的身子宛若石头人般地伫立当场,一动也不动的相持不下。 “庄园?”司南誉心中很是好笑。这个县令大人派人来倒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毕竟自己和大将军的关系,在那些人眼中,肯定是无法理解的。只凭着大将军对自己的恭顺,那个县令老爷也决不会放过这个拍大将军马屁的机会。不过,在这个荒凉的地方修建一个庄园,谁来住?司南誉一个人吗? 慕容大笑道:“师兄,你越说越把我弄糊涂了。”佟子莫道:“事情一说明你就不会奇怪了。只因二公子有一次犯了丐帮的大忌,要是别人,只有死路一条,因其是老太太的儿子,老花子只好把他收为衣钵弟子,才把一件可能激起丐帮公愤的大事化为小事,小事化为无事了。” 佟子莫在旁忽地哈哈一声大笑,打断慕容大的话头说道:“两位掌门人别那么自谦了,当今武林,正遭逢空前杀劫血腥危机之际,独木不成林,他一身武学功力虽然高深超绝,有何用处,尚须你们两位掌门及各派高手协力扶助他,始能抑杀劫,止血腥,戳除老妖四煞,荡平广厦帮这群魔崽子呢!” 慕容大又好气又好笑,摇头道:“大哥,舍妹如此说话,我也无法。不如你同她讲吧,你既是她未婚夫,或者讲讲话来,她会对你有几分印象。“说着转身出去,留下孟欢欢和司南誉两人在书房里。司南誉暗道:“不好,这慕容大如此行事。“孟欢欢见状,退到门边,紧张地对司南誉讲道:“我不会随你去的,你若无话,我这就走了。“ 孟欢欢微一点头道:“那就好,江湖不比官家,中堂府跟一般府邸又不一样,一切都有规矩,而且很严,在江湖上翻了天,只要自己的能耐大就没人管得了,中堂府不同,一切都有管束,每一个人也都得服管束,我刚才说过,进这个门儿不容易,进门就干上了大领班,更是前所未有的事,你要尽忠职守好自为之。中堂府绝不会亏待一个有成绩的忠贞的人。” 慕容大一下抬起头来,脸上满是痛苦之色:“是的,我做过对不起人的事,但我那时一片真情,岂能料到她会走了绝路?她因我而死,不就是我害了她么?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谴责自己,也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她,我早就该自刎于她的坟前,可她的坟却不知在哪里?我之所以苟活至今,就是因为有一件事不明白,她到底为了什么去死?!” 要知他这两月来,住与世隔绝的山腹下的石室之中,大半的时间,都是在昏暗中度过,如今走了出来,虽然仍在“沧海钓庐”之中,还未看到天色,但较诸在那石室中,空气已新鲜不少,光线也明亮许多,一阵冷风吹来,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心头爽然,精神大振,大步走到钓庐外间,停身在靠壁的石榻之前。 冷笑一声,他又道:“远的不说,就拿和我齐名的那个老搭档来说吧,要不是盛名之累,焉能会就此丧了性命?”边说边自频频叹息不已。既知他就是沧州的,慕容大心里顿时为之大见开朗,那是因为对方也正是自己此行受父亲关照所欲拜访的长者之一。想不到却在这里遇见,自然,此举却非偶然,原在对方安排之中。 暂时还是比较满意目前的住所的,全新的,没有人居住过的。尽管略微有些潮湿,但还算干净。热心的山民们也不知道她身上的禁军服侍代表了多大的官,只知道,她和东家关系很好,这一点就足够了。晚饭都是山民们准备的,十分丰盛,但在孟欢欢眼中,如此之多的荤腥,却并不是什么很好的晚餐。 慕容大在两人走后,一面按时服用“再造金丹”,一面奋力苦练。果如回春圣手张彦春之言,慕容大只觉体内潜力,如星火燎燃,一呼一吸,都有显着的进境。不知不觉间,“再造金丹”已经服去了九粒,慕容大已觉功力尽复,吐纳之间,那种坚实之感,尤胜往昔。 司南誉略一沉吟,朗声说道:“广厦帮横行江湖,可说是恶事做绝,现在正在到处制造武林杀劫血腥,武林各大门派侠义之士,对广厦帮人莫不切齿痛恨,恨入骨髓,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以泄胸中的愤怒!”这时,广厦帮群贼都已下马,站立在那老者身后一丈左近,三女也都已下了马背,并肩秀立在司南誉身侧。 高英微笑道:“只许你们派卖弄斯文,用唐诗名句做剑招,就不许我们天台派也风雅一回?告诉你,明剑和寒剑都是纷繁无比的剑法,将来你或许会见我使用,每一种都有一百零八招,每一招又有许许多多的变招,教上一年也教不完。后来爷爷常说,天台派的武功虽然精妙,可是太复杂,被人说成是诡异无常的功夫。他就想着将明剑和寒剑中最最精奇的剑招连在一起,又加进几个自创的绝招,揣摩了许多年,终于编成了一套集大成的剑法。” 他带着慕容大进了东边一间客厅,客厅不怎么大,可相当雅致,里头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个穿长袍的五十多岁干瘪瘦老头儿,一个是穿裤褂儿,利落打扮,腰扎宽带,下绑裤腿的瘦老头儿,后者虽然也瘦,可不像前者那么干,也远比前者精神,满脸的风霜,满脸的历练,手里拿着一根铜锅儿黑杆儿的旱烟袋! “还有呢。高明英等人在潼关道上被人以迷药迷倒。开封虎威镖局正走镖到此,被一伙盗匪拦截,盗匪个个年纪轻轻,武功却十分高强,眼看镖局吃紧,难以护铁,却又突然跳出一个紫衣蒙蔑阡士,头戴黄头罩,罩上嵌有紫飞鹰,这人身手之高,说来令人难以置信,举手投足之间,便将盗匪击败,救出了困在盗匪马车中的高明英等人。镖伙们称紫衣人为紫鹰怪侠,此人救人后不打照面,眨眼便隐去了踪迹。” 玄装少女打了他一记耳光,心头方自一喜,突听司南誉一声大喝,已知他要出手还击,正待飘身让避,他如风劈山的左掌已近面问,慌忙间偏头一闪,避开了他的掌势,但却没躲过他右手的一抓,但闻“嘶”然一声轻响,头挽发髻的一条丝带,已被司南誉生生抓断,当下只觉头上一松,长发披落散下。 不知道是有意或无意,胖子身子方一落下,紧接着一个骨碌,直向楼檐下坠落,却在将下未下的一霎,胖子右手翻处,发出了一口飞刀——这口飞刀的出手之势极其怪异,宛若飞蛇一道,取势迂回。嗖然作响声里,直向高明英正面飞来。飞刀出手的同时,胖子已如同飞星下坠般直由瓦檐上滑落下去。 清闲的时候,司南誉发现,钓鱼也是一种十分快乐的事情。 第36章 英雄娶亲 这和练功无关,能够动心忍性,静静地等着那些十分狡猾的小东西上钩,这个过程也是值得享受的。尤其是在这个地方,即便在钓鱼的时候,也要承受那种无孔不入的精神攻击,骚乱烦扰的情况下,能钓到鱼,更有成就感。 也是不知经过了多少大风大浪的人,未尽之言,她已了然于心,摇手一叹道:“大哥,你的意思小妹明白,你也不用作难,小妹的伤势已经好了十之七八,你看,我不是很好了么!”话声中,挺腰下了锦榻,又强笑了两声,接道:“大哥,你这次收容小妹母女,小妹感激不尽,小妹如今伤势已好,我也该回去看看那破烂的家了。孟欢欢我们谢过伯伯的大恩大德,就回家去吧!” 司南誉叹了气,缓缓地说道:“要报了血仇之后!”“哦!”孟欢欢道:“那么先让老伯替你看看不好吗?”司南誉摇摇头道:“何必呢!反正现在又不医。”孟欢欢姑娘和司南誉相处已两三个月的时间,深知司南誉的脾性非常固执倔强,只要是他不愿为的事,随你怎么说也是无用,于是便也就不再多说。 高明英忍气退下。司南誉简直有点受宠若惊,慕容大却道:“这劣徒,出去门也不关好。敢烦公子替贫道把门掩上。“司南誉去推那扇摇摇晃晃的门,薄薄的门板,竟然一动也不动不了。司南誉回头看看慕容大,老道士端着茶碗喝茶,若无其事似的。司南誉眼尖,却也没看出这门上有什么机关,只是定在半路动不了。司南誉遂道:“前辈,晚辈武功低微,可关不了这门。“ “好一个安份良民?”小胡子冷笑说道:“江洋大盗一伙,躲在拉‘老龙河’边透过‘奉天’地面上混混儿贿赂知府衙门刑名阴谋营救重犯,使得多少年前一案一拖至今,更夜闯知府衙门杀死牢头禁子助重犯越狱,如今那些混混儿踉知府衙门的刑名俱已被艄下狱,你还不认罪么?” 女扮男装的孟欢欢笑道:“大哥,你只管喝酒吧,一个巴掌伸出来还有长短,莫说人与人相比了,强中自有强中手,谁是酒囊饭袋,那可真说不准。比方说我吧,若是有人败在我手下,他可能就成了酒囊饭袋,我要是败在另一位的手上呢?那我在他眼中也是酒囊饭袋,我说得对么?” 要知这“风云七式”,乃是她师父专为她费了数十年时日,穷尽半生心血,按风雪际会的天象变幻,合天罡七星的移转之位,再融汇天下各门各派精妙武功,去芜存菁,揉合而成。以轻灵快捷,飘忽幻异见长,最适宜近身搏斗,招术一经展开,便如风起云涌,斗转星移,方圆丈余以内,都在威势之下,而且明看虽只有七式,其实每一式中,蕴含六个变化,一式出手,无异七招齐发,因势制动,待敌而变,使人拿不准攻袭部位,难测难防。 置身于此的一霎,真个令人叹为观止……在无尽的片片红叶凋零里,妙在两岸夹道的红叶,被阳光一照,红通通透明晶莹,彷佛是装架了个透明的琥珀顶子,整个船身连同站立在两船的各人,俱都染了一身的红。水面上更像是浮上了一层赤焰般的鲜艳光彩,这般景色,毕生罕见,即连慕容大、司南誉亦不禁看直了眼。 而且只要一有什么好东西,不管是少主还是那个慕容,第一个念头全部都是称霸武林。难道辛辛苦苦学武练功,为的只是称霸武林?怪不得修道之人看不起江湖人士,只是这一个念头,就足以让他们敬而远之。到目前为止,司南誉好像还没有听说过哪个道门要称霸修道界什么的。 老头自是不知道孟欢欢伤心人别有怀抱,只道她已完全为司南誉所征服,心想:“这倒真奇怪了,她已经心甘情愿了,少君为什么要在她身上用工夫?”“好奇”可说是人类原始天性之一,此念一生,无分男女老幼,要不能解开其中之迷,只怕谁也安不下心来,老头又何能例外。 说着倏地发出一阵哈哈朗声长笑,朗笑声落,忽地星目陡张,神光电射,望着慕容大沉声喝道:“只要你能胜得小爷,除了丐帮的事悉听尊便,决不反悔外,小爷恩师现居何处,当亦一并奉告,这在你说来,可算是一举两得,老魔!光说狠话无用,你还是亮招动手,与小爷在手底下见真章儿分高低吧!”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一所高高的黄鹤楼,今日布置得金碧辉煌,喜气洋洋。司家本来富有,这一回为侍中人司南誉娶亲更是着意铺张。婚宴设在一楼大厅和楼前的花园内,楼上的十二曲栏杆上悬挂水晶制的各色风灯,银光雪浪,华丽非凡。时序已属初冬,虽无鲜花装点,却剪了各色绸缕纸绢及通草为花,一样是花团锦绣、春光明媚。 当家的一摆手道:“什么思典不思典的,别把官场上那一套搬到这儿来用,我听着刺耳,也别什么一辈子感激不感激,两片嘴皮一碰,谁都会,老挂在嘴上没有用,等到将来再报答我吧,到时候看你们的表现怎么样了,既感恩就该图报,江湖上最恨的就是忘恩负义,只会耍嘴皮的小人,从现在起你们几个算是司家的人了,就在这儿住下,这儿少不了你们的吃喝……” “施主头戴面罩,不也遮去了本来面目么?倘若有缘,自有相见之日,施主还是请回吧,请施主将此地情形,秘报以各大掌门知道,切勿到处宣扬,以免惑乱人心。仅让各大掌门知情,好作个防范。老衲固守此地,切勿为外人道,有一双眼睛监视他们,总比没有为好,施主记住了么?” 此人心机诡诈,老奸巨猾,自己以一敌二既没有绝对把握,便落得顺水推舟,借十二个和尚联手合击之术,消耗两人体力,万一和尚们不敌有所伤亡,他们正副教主自会出面迎敌,自己在一旁养精畜锐,待机而动,此等一石两鸟之举,何乐不为。是以闻得慕容大之言,便抽身而退,立即倒跃至供前面,把场地让开。 慕容大也就不再保留,直言无讳地道:“你受百花奇香侵袭,已然病入膏肓,之所以看来无事,无非全仗神医的药力维持,我甚至于可以断言,你这种病根治极难,禁忌之一便是用不得功,尤其是内气功力的施展,所以……”他微微地笑了,这笑容真似插在孟欢欢心上的一把长剑,却由于所说句句属实,孟欢欢一时竟自无言以对。 尸体被特殊的手法控制,可以当做一个很不错的法宝。这点司南誉在见过那个死去的人、听过孟欢欢的解释之后,已经有了很直观的认识,但是,一具已经死去上千年的尸体没有任何人控制就站在面前,而且还能说话,还能十分准确地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这就超乎司南誉的想象了。 刘芙蓉哈哈一笑道:“也是天意,注定给那些恶徒留下后患。就说我家公子吧,他那天忽然心血来潮,想起幼年时候一位总角之交的寡母,弧苦无依,特备子一些礼物去看望她。本来礼物送去,他耗可赶回与家人同度佳节的,天要告辞的时候,你们说巧不巧,他那在外多少年没有回家的朋友,忽然在那时回到家中来了……” 司南誉下山时日虽然还不甚久,但因环境使然,他不但已斗过不少武林名家,一流高手,并且曾单身赤手,独闯过高手如云,江湖上誉为龙潭虎穴的广厦帮总坛,力斗十数名一流高手,如入无人之境,即连那当今武林无人敢敌,群豪闻名变色的三残双色白发红面老妖,他还曾于两个更次之前和老妖力斗过十招,以平分秋色,挽救了少林派一劫! 司南誉道:“大哥,你知道王妃为什么一定要我去作她的医生么?原来这妖妇练那害人的功夫,已然自损其身,倘若找不到解救的方法,必然活不出三年。她把尸毒炼在自己的手掌上,虽然有屏蔽的法门,但年深日久,毒质总要慢慢地顺着脉络往上行走,渐渐的每催动一次内力,毒质就要发作一回,痛痒不堪。这三年之内,尸毒将游遍她全身,虽然这样一来她的掌力更毒,但后患也会越深,总有一天要活活毒死她自己。“说着说着,猛然咳了一阵,挣到床边,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慕容大脸色一沉道:“你这叫什么话,你不是寻常百姓普通人,就是寻常百姓普通人让人整了也得问个明白,你现在是中堂府的护卫大领班!你能认栽,中堂府可不能吃哑巴亏,这档子事就此算了,那能惯了他们的下次,中堂怎么跟别人说话,咱们的人还出去不出去了?你要是还拿我当朋友,就有一句话说一句,要不然我这就走!” 第37章 仗势欺人 玄武和尚道:“为此佛珠,已惊动了整个江湖,其中事由的来龙去脉贫僧也不清楚,但正以上相残,贫僧却不以为然,故敦请老前辈出山,澄清是非,罢息干戈。此其一。其二,屠戮法师一事,少林寺身为佛门古刹,却不能不加以过问。此风若传遍名山大川,不知有多少佛门第子又要遭凶。并非少林偏执于南宗,敌视北宗,所以事先向前辈说明,免遭误会。少林只想让五台山的北宗首座明白,以武力恢复北宗,只怕不是正道。其三,若得前辈出山主持公道,少林上下,听候前辈调遣。最后,望前辈为江湖大局着想,尽快出山。不知前辈以为如何? 要知司南誉先前同夏侯文爵、高英三人来时,乃是硬闯关卡,强行登岩,故对上、下岩的路径,已暗中留心,默记清楚,但他此刻却不敢再走来路,怕的是遇上敌人的哨卡,受到阻截,仗武功虽可硬闯过去,但也难免耽误时间,万一齐老前辈缠不住夏侯文爵,追踪赶来,再要把他摆脱,那可是绝难办到之事。 思虑的重心,不禁又落到了隔室那个神秘姑娘身上,由于方才的一闹,越加使他警觉到责任重大,对方少女的易钗而弁,自不会是一时的即兴,看来必有原因,现在既为自己拆穿,还不知往后发展如何,今后路上怕是多有不便,反不如不予识破,一任对方伪装下去,倒似来得自然。 毕竟是修道之人,大家的养气功夫一流,即便有正邪之分,也是因为修行的手段或者对道的认知上的区分。大家所谓的纷争大部分时候都是坐而论道,和司南誉想象中的江湖纷争有很大的不同。最激烈的,也不过是在一群德高望重的修道前辈们面前证明自己的观点和方法,态度也是十分平和。 这句话来得没头没脑,只听得帮主一愣,道:“看我的?我有这么大的肩膀,那就好了。”夏侯文爵一笑道:“放心,老夫要你查一查晴雨叟的来历,然后才能作进一步的研究,老夫久闻你们花子帮保存武林人物的多种资料,我想不会查不出其人其事吧。”显然,他们也不知道晴雨叟其人,否则也就不要查什么资料了。 在这种情形下,少妇既是掌教之尊,照理应该立即暴怒才是,但,相反地少妇却忽显得特别沉静了下来。夏侯文爵见高英对教主这等无礼放肆,胸中早就憋着一股要发而未发的怒火,这时一听他竟敢公然说出叛教的话来,不禁气得须眉愤张,再也按捺不住胸中升腾的火焰,猛地一声大喝道:“老四!你疯了,你忘了老教主临终的遗命了吗?” 慕容大又道:“你们镜湖门下没一个打得过我。要想为武林除害,还是另请高明吧!“忽然天外飞来十二道银光,交织成网,把慕容大全身罩住。慕容大大惊,快速转身,扬起手中长剑,一阵叮当之声,银光落地,竟是以天罗地网手法掷出的一串飞刀。只是这一阵偷袭,慕容大毫无防备,右肩上还是插上了一把飞刀,鲜血直流。就在这一瞬间,跪在地上的孟欢欢长身暴起,扑在地上,伸手捉住慕容大的脚踝一拖,将站立未稳的慕容大拖倒在地,旋即点了她下身穴道。 华夫人道:“我知道,可是那只是名义上,你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只知道算他的钱,关心他的财产,有我跟没我没什么两样,你看看,到现在他还在他的书房里拨算盘子儿呢,他想的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每个女人都有自己的打算,都有她的理想,我打十几岁的时候就憧憬着将来嫁个什么样的丈夫,过什么样的日子,可是命运弄人,我先沦落风尘,继而又跟了金百万,一直到今天才让我碰见你,我不能再错过,所以我只有厚颜求你带我走。” 她鹏坐骑赶到司南誉的左右两边,装作没事儿似的忽而你把马赶在司南誉前头挡路,忽而她把马身向司南誉的马儿挤过来。慌得司南誉拉着僵绳乱扯,把马儿赶得不知驭手究竟要它走还是要它站下,是要往左还是要往右。马儿在吃足了笨蛋驭手的苦头之后,终于失去了一向特有的耐性,大大发作起来。只见它愤怒地长嘶一声,前蹄高举,一门心思要把背上的傻瓜掀下来。 司南誉是从夏侯文爵与他的对话中,得知眼前这位须发霜白,身材瘦小的老叟,就是慕容大要自己代为搏杀的北怪上官池,便知他要向自己问话原因,可能是见自己拿着适才入门之时,从那僧手中取回的宝剑,因而引起疑念,联想到自己就是他那夜在沧海钓庐,引进窑洞之人,此刻见自己在此地出现,怀疑慕容大可能已脱困而出,而要问自己,当下朗声答道:“尊驾卅年前威镇江北,此番毁诺而去,更是轰动江湖,大名鼎鼎的,谁不晓得?” 浓眉汉子挑动着那双浓眉,微笑道:“这个……请恕暂不奉告,时候到了,你们自然知道。”说到这里,面色微沉:“你们所要等的人,怕是不会如时前来,方才酒馆情形,应该都已看见,以其落在那般乱臣贼子手里,反不若移樽敝主上,受我家主人庇护,今后再无一人胆敢欺侮,言尽于此,听不听可就由不得你们了。” 到了九九之数,也不过花了不到四天的时间。到这个地步,司南誉已经不再刻意增加周天之数了,体内的真元已经刻意随时随地地自然流转,根本就不需要司南誉自己控制。体内的真元澎湃如海,仿佛永远使用不完一般,司南誉测试了一下,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提起真气,在山林当中整整跑了一天一夜,居然一点累的感觉也没有。 外面公子冷笑一声道:“在不在你身上,本公子也懒得和你争论,自有你的朋友向你问明白。”话声一顿,接着震声道:“各位朋友请听着,本公子并无为难各位之心,但司南誉如不将启洞之钥交出来,本公子却只有连同各位一起得罪了。各位如想安然出困,那就请各位劝劝司南誉把那启洞之钥交出,司南誉什么时候交出那启洞之钥,本公子即什么时候释放各位,现在就看各位想不想出来了,你们大家想想,本公子一个时辰之后再来听你们的答复。” 慕容大说到这里,略微顿了顿,接着又道:“后来因为看不惯七大门派的人,和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侠义正道之士,专一仗势欺人,与绿林道作对,乃才创立帮,网罗四海英雄好手,准备与七大门派的人,和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侠义正道之士,一较高低,替绿林同道争一口气,自帮成立后,数年以来,便未离开过总坛一步,怎会与你有血仇?你这不是完全推测错了吗?” 从那以后,司南誉就在曾宪子的小木屋中住了下来,在曾宪子的监督下,每日修习《江海不系舟》上的洞庭派内功。他曾经以为,自己的伤这么重,练了这本书也未必能好,到了半年之期,照样可以血尽而亡。然而他祖父留下的这本秘笈,真的是绝世奇功。他体内凌乱的气流渐渐归顺,阴阳合一,吐血的次数越来越少。 慕容大沉默了一下道:“司兄,咱们玩笑归玩笑,正经归正经,如今我也用不着再瞒司兄。我来京里的真正目的是为找个人,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原是张家口马蹄胡同彩凤班的彩凤。张家口的麻子跟秃瓢儿有一年从辽东拐了一个姑娘到张家口卖给了彩凤,这位姑娘是从小跟我一块儿长大的,跟亲兄妹没两样,我到张家口找彩凤没找着,听说她带了这位姑娘到了京里……” “你这个人,忘了先生和彩凤庄的事了么?兄妹说,若不看在主人家面子上,他们兄妹早就要动手了一他们还让慕容大相助,慕容大一口答应了,说不定这两天就要动手呢。因为他们早让王宏志兄妹派人到彩凤庄报信去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儿,以稳住牧先生,怕他跑了。要是这两天彩凤庄她爷爷来了,岂不糟糕?” 一语未了,忽闻一阵大笑之声,划空传来,倏忽之间笑声已到数丈以内,司南誉凝神望去,阳光下只见三条人影,疾如流矢一般奔来,那人影在一丈左右处停下。中间一人年纪五旬左右,皓首银须,背插长剑,认的是那日土地庙前,与慕容大两败俱伤,彩凤庄荆襄下院院主慕容大;另两人一式武装打扮,手中各执一只判官笔,却是从未见过。 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感触,每一次当她想到司南誉欲向欧阳珍珠毒手加害时,心里总似有一种说不出的惊悸,更似不忍。却是,再回头细想与欧阳珍珠昔日的一段情因,不过只是那么淡淡的一点,淡到无从捉摸——便是这一点若有若无的淡淡情因,竟使她对欧阳珍珠心存姑息,却是未免不值…… 第38章 自命不凡 不过,这是普通的藤甲,敬献给皇帝的金丝软玉藤甲则更胜一筹。首先藤条的选择更加严格,可以说得上是万中挑一。不但保持了藤甲本身的坚韧,而且经过了一道特别的工艺处理——使用万年寒潭中的万年玄冰冰镇了十几年,一举攻克原来怕火的弱项,真正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只不过这万年玄冰实在难得,也仅仅能镇得住这一件盔甲。 金彩凤一指双小,道:“当夜深入静,那批小鬼散去之后,要不是他们两人偷偷来救下老夫,老夫只伯要变成人干了。”司南誉眉峰一皱道:“据晚辈对小鬼窝的了解,他们兄妹初去不久,只怕还没有随意行动的自由。”目光一转,落慕容大脸上,接道:“是不是另外有别人暗中帮助你们?” 否则,环境、教育纵然再好,因受其天资禀赋所限,结果的成就,却还不如一个没有受到良好教育环境的人。就拿现在一般在学校念书的孩子来说吧,有许多孩子看起来平常很不用功,但考试时却能名列前茅,许多事物在别人眼中看来极为复杂困难,颇不容易的,而他却能一学就会有许多孩子看来整天地手不释卷,抱着书本死念死读,但到考试时,结果却是名落孙山! 慕容大冷笑道:“我们兴师动众而来,难道凭你一句话就走!天下侠义道的英雄,会如此轻易放过你这个妖妇么!“寒心的道:“是你的亲人,所以我只是要你走,没有赶别人,不算过分吧?你也用不着拉大旗扯虎皮,抬出天下英雄的幌子来,什么侠义,什么正道啦,慕容大,你的用意瞒得过我么?寒心的谁来做,这是我们钱家的事,我自会去和他商量,哪里轮得着南唐来管!“ 络腮胡汉子迟疑了一下道:“事已到如今,我索性全说了吧,在对付您之前,我认识那女人还没多久,有一天晚上她去找我,说有件事儿要我帮个忙,许我事成之后给我一千两金子,再加上她那一套……我把持不住就点了头,当时我不知道她要对付的是您,连衣裳里藏东西都是她教我的,她让我藏在后心,不过我留了个心眼儿把前后都藏上了,等她那一刀扎下去,我才知道我防她没访错,那烂娘儿们子养的,既利用我对付您,又想一举杀我灭口,官家那些人带您走的时候不是也连她一块儿带了去了么,我就趁那工夫爬起来跑了。” 再说慕容大等他两人走后,对女儿道:“为父仔细端详了哥儿,看不出他有什么精湛的内功。但为父可以断言,此子若不是功臻化境,内功已练到返朴归真的至高境界,就是根本没有内功,二者必居其一。这一路去,你要对他多加鼓励,助他认识自身之材,否则,他糊里糊涂,空有一身功夫而不知,那不是和常人一般?” 夏侯文爵就连初人江湖的司南誉算上,俱都是迭经事故,阅历丰富敏锐的人物。眼见慕容大索图比照,突然发笑的反常神情,大家心中都有一个同样的想法:那便是昨夜在敌人机关中救他出险,午前指引他“按图索骥”来此,以及姑娘服药疗伤的那神秘女人的来历,他已揣度出来。只见那女人过去对他似有深仇大怨,现在却又知悔前非,以恩报怨;使他仇又非报不可,恩也不能不酬,一时恩仇交迸,难以自抑。 这里风俗汉苗杂处,附近深山更有独龙族、景颇族、傣族,原是我国民族最为复杂之处。这一带原来甚少汉人,还是当年明廷太祖当国时候,为争东川之铜,大将铁铉奉命率部而来,大败苗部后,部众落土生根,两百多年以来,子弟繁殖,俨然成乡聚镇,才有了今日这个场面。 欧阳哀子道:“小妹想,这吴家庄既是职业凶手的巢穴,庄中必藏有不少秘密文件书信,如能找到一件与谭三环有关的文件,那就不怕他利口狡辩了。”孟欢欢心乱如麻,一面倾听欧阳哀子的意见,一面暗中默察三星追月谭三环的心理反应,果见他闻言之下,脸上神色微微震动了一下,但极快地又被一层阴笑掩住了。 夏侯文爵一听,这才知道眼前这位长髯飘胸,满脸正气,气宇超凡,神态威仪慑人的道长,就是领袖当今武林七大门派,德高望重的武当掌门人,连忙肃容上前,朝夏侯文爵躬身一个长揖,朗声说道:“久仰掌门人德高望重当今武林,夏侯文爵心仪已久,想不到今天得能拜谒威仪,心中甚感荣幸。” “算了,“夏侯文爵笑道,声音竟然脆如银铃,令人极不舒服,“你向手下许诺的荣华富贵,金银财宝,我都已给了他们。你不过是南唐皇帝私交的朋友,连个正式职位也没有,你的话真能兑现么?而九王爷已是现成的寒心的,能够给他们的比你可能要给的还多、还稳妥。到了这个时候,你总不至于希望他们抛弃已然到手的功名利禄,为了你那些虚幻的许诺,再拼一次命吧!“这番赤裸裸的剖析,顿时把慕容大噎得说不出话来。 慕容大道:“我知道,姑娘屡次帮我的忙,不是姑娘,我连龙家的人来了都不知道,姑娘甚至还略施小计让老二踉老三送到我面前来!这一切都让我感激,为此,我并没有强要那七颗珠子的意思,姑娘要是喜欢那七颗珠子,就算我送给姑娘的好了,吵姑娘的觉了,请姑娘原谅!” “那个人走后,没有回山东老家,也不知自己该到何处,又以何处为家?后来决心到边远处出家为僧,走不了几天,江湖上传言,说我害死我家小姐,畏罪潜逃。夏侯文爵大惊之下,又想转回彩凤庄去问个明白,未到彩凤庄,便听说彩凤庄已派人四下捉拿夏侯文爵,这样去彩凤庄百口莫辩,加之小姐已死,夏侯文爵还有什么可说的?于是便到了安徽黄山,择一僻静处孤独度日,不与人交往。直到去年,正值庄主七十寿辰,便动了去彩凤庄探问当年事情真相的念头……” 要知把—片纸运力嵌入树身,固然极不容易,但要把纸片从树身上起出来,尤其是件难事,前者只须内功练到运力造物,无坚不摧的地步就可以做到,后者却非有刚柔并济,以力吸物的惊人火候不可。夏侯文爵见他竟能在一口长气的时限内,把深嵌在树上的纸片起出来,不由心生感佩,脱口赞道:“嵌纸人树的功力虽然惊人,但要比起管兄来似乎还要差……” 呵呵笑了两声,深邃的三角眼里,精光毕现,在对方这个年轻人身上打转。这是有含义的,或许他认为对方这个年轻人,性命已将丧失于弹指之间,主人司南誉的个性太熟悉了,那种不动声色,聚雷霆万钧于刹那间的出手,当今天下,实无人能予招架。多年以来,已不知道有多少奇人异士,自命不凡的剑道高手,或名重一方的宗派领袖……俱都败在了先生剑下……他们也都丧失了性命。 还好,司南誉也不是傻子,立时请罪并主动脱离军队,以所有军功抵罪。皇上也宽仁淳厚,赦免了司南誉的死罪,但却把他赶离军队,永不录用。那一队被司南誉带着冲杀进去的禁军好像也在后来因为中了埋伏而全军覆没,其中几个当时知道这件事情的将领也得到大大的封赏,但其中的意味却不言而喻。 司南誉忽然长叹一声,道:“为父在生下你不久之后,便中了人的暗算,失去一身武功,几乎身死荒效,幸好得遇红柳庄庄主,由他救回庄中,得免一死,后来我把你们母子接了去就隐居在红柳庄附近。为父心感庄主救命之恩,所以才把你送到庄中,代父相报。为父囚心灰意懒,所以也未将一身武功相传与你,倒是你兄弟怀德,随在我身边,三年前被他看出了为父的行藏,才不得已将一身所学传给他,可是那时你己出事,离开了红柳庄……” 因为夏侯文爵一身穿着不同凡俗,行动举止又不类恶徒之流,故悟修言语之间,始终和和气气的,未曾稍现怒意。这时,悟修见夏侯文爵不听善言相劝,不识好歹,颇似有意前来寻衅的样子,这就忍不住朝夏侯文爵怒喝道:“施主若是再不识相,可就别怪小道等要无礼放肆了。”夏侯文爵仍旧若无其事地,淡淡一笑道:“无礼放肆便要怎样?” 其实胡思乱想的是他自己,所以迟迟不敢把心中的疑虑说出口,是因为他连自己的想法也不清楚。他虽然一直不喜欢吴剑知,月月的仇人如果真是……他当然会帮助月月,但这种事最好还是不要发生。他不愿意这些恩怨纠葛,牵连到本门内。何况吴剑知毕竟是他所剩不多的亲人。 第39章 恩同再造 夏侯文爵目光一扫呆立的欧阳珍珠,灵机一动,嘿嘿冷笑道:“就凭你留住少林慈法大师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啦!”欧阳珍珠心中虽焦,但持着身份,刚才不便插嘴,好容易见话头转到自己身上,忙向夏侯文爵合十道:“这么说来,当年陇西道上出现的少年,就是小施主了?” 说到此处,两眼忽**光,逼视在高英脸上,接道:“薛姑娘,你是聪明人,不须要饭的讲,你也想得到,我们两个要饭的花子,带着你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看起来不伦不类,那算什么?而且,干我们这一行的,生来就是苦命,既不能下酒楼,也不能进饭馆,住宿落店,那更是办不到;吃的是残茶剩饭,睡的更是破漏不堪,你纵吃得下这种苦头,我也不能让你跟我们风餐露宿,因此对薛姑娘所请,要饭的实在不好答应!” 这般情景看在矮子军官眼里,一时平添了无限信心,随即试着用手里钥匙,打开了欧阳珍珠身上的锁链,试了一下,仍然还是拔不出手来。这都怪刚才捆绑时候,唯恐不够紧,现在却苦到了自己头上,可真是始料未及。当下,即由一名手下兵弁动手,为他解开欧阳珍珠身上绳头,却不知欧阳珍珠早已蓄势以待,绳头儿才一解开,他的一双手,已怪蛇也似地抽了出来,其速度更不知较诸矮子军官要快了多少。 欧阳哀子功力几乎被耗尽,只能勉强扶着司南誉。司南誉身上失血太多,人已陷入半昏迷状态,只是记挂着孟欢欢,还倔强地保持着清醒。即便无法解救孟欢欢,也要把孟欢欢消失的景象看在眼中。扶着司南誉,欧阳哀子能够深深地感觉到司南誉眼中冒出的那股坚定。就连欧阳哀子自己,也做好了决定,只要这次还能活下去,一定要把元庆老道的功诀拿出来修行。不管是道是魔,只要能杀掉这些是非不分的家伙就行。 欧阳哀子在他们说话之际,俯身从那大麻子满天星手中取回了被他夺去了手饰,接着,送给吴夫人道:“妈,你带了姐姐这些手饰先回去吧,女儿一有机会,自会及早抽身,回来侍候您老人家。”这时,吴夫人经那大麻子满天星一折腾,已经看出欧阳哀子实有不能立时抽身的苦衷,也不再坚持已见,叮咛嘱咐了欧阳哀子一阵,长叹一声,出屋而去。 心中这个念头刚息,另一念头忽又从脑中一闪掠起,暗道:“不好!这老妖一到,三鬼必将今晚约会的事告诉老妖,这一来,那书生与三鬼的约会可能要糟!看那书生英华内蕴,气朗神清,确然是一内家高手,单凭唐山三鬼前往赴约,也许决难讨得了好去,但,有老妖在,那书生定必吃亏无疑!” 十月十五将近,南京城中却没什么动静。两人一打听,原来武林大会却开在城外钟山上。到底因往来的江湖豪士太多,天子脚下不可惹麻烦,便忙忙地搬到城外来。山脚下,几间不大的酒馆客店里住满了人,进进出出一些佩戴兵刃的人,在那里呼朋引友,推杯换盏。二人走遍一条街,好不容易才找到一间下房还空着,立刻住了下来。安顿一会儿又走到外面,只见道上路边,一群群聚着污衣破帽的丐帮弟子。这些人看似懒懒散散地吃喝闲聊,其实内部等级森严,井然有序。往来的客人没有一个不被他们细细打量考察过。钱丹见状,把司南誉拉到一旁,低声道:“我们俩现在这个样子,决计混不进大会,干脆也扮做叫花子好了。“ “吾儿:娘在你未出世时先写这篇文字,以防不测。你是男是女,都不可忘了出身来历。母亲萧雨荷,外公萧强,家住河北定州城西彩凤庄。你父牧夏侯文爵,家住山东青州。我与你父情投意合,本可结为夫妇,不料有一夜,母被禽兽以迷药迷昏后所污,愧对你父,故假意与你父绝决,将他赶走。母也无颜再居家中,连夜逃出,做了投河而死的假象。现母来到定县西郊高老庄农夫家中,以待分娩。母若平安,当与吾儿相亲相爱,母若有三长两短,吾儿长大后去寻生身父亲。儿啊!母好凄凉、好痛楚又好恨哟!” 夏侯文爵一再容忍,见仍免不了一搏,不由煞聚眉梢,身形一闪,斜走偏宫,朗声喝道:“前辈难道一定要见真章?”武当掌门真人一见夏侯文爵身动,招到半途,倏然脚步一旋,宽大的紫金道袍飞飘中,手中长剑已变为斜挥,剑气陡增,喇地一声,挟着锐啸,向夏侯文爵腰眼扫去。 “嘿!你就自己闯一闯,恐怕不出百丈,你就要尸横崤山。”“哼!我夏侯文爵就是死,你们也要付出极可怕之代价。”夏侯文爵口中这么说,可是心中知道对方之言并不假。欧阳哀子微微不耐道:“老夫没有时间与你逞无谓之意气,现在你应该考虑一下,回答老夫之言。”夏侯文爵巴不得有人带路进入“绝魂谷”,但是见欧阳哀子如此一说,不知道又有什么难题,心中忐忑,口中淡淡道:“你既称愿意带路,就说出条件吧!” 这念头在他脑际一掠而起,觉着要想展开游斗缠住二人,必须先把慕容大支开,自己方可心无二用,一意对敌,但他心中念头千四百转,不过霎眼工夫,主意刚一打定,司南誉已逼近他三尺之处,出手施袭,当下随司南誉放进之势,疾退两步,侧目慕容大说道:“晏院主请带兄弟们先走,此处有我一人够了!” 看着司南誉憔悴的脸,已呈微白的两鬓,欧阳哀子心里有一种难以诉说的感触,多少年以来,从她还是小小孩提的时候,就为这人的神仙风采所吸引,这么多年了,她已由当年的小女孩,一变而为今天的婷婷少女,甚至于也已超过了少女这个年龄的限制,而是一个十足成熟的女人了。可是,这个人的影子,依然根深蒂固地耸立在她心里,较之当年并无少变,只是多了一份少女时期的失落感伤而已…… 不知道什么时候,司南誉已经闭上了眼镜,用自己的心神感应着周围的一切。真元也早已顺势提升,到了一个随时可以作战的水平。虽然看不到任何东西,但周围的动静在他的心底却是十分清晰的,一丝不漏,草木的律动、风声、欧阳哀子和孟欢欢的位置、动作,都宛如发生在眼前一般。 司南誉“哦!”了一声,抱拳道:“久仰,久仰,原来老夫人就是名震天下的蒋女侠,在下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失敬了。”、老夫人接着又道:“欧阳哀子他父亲,不幸于数年之前,突然抛下老身母子两人不告而别后,后经千方百计,才打听出他来了大巴山,老身母子隐身此处,就是想找寻他父亲的下落。听欧阳哀子说,大侠也似是来此山中找寻什么人,因此,老身斗胆,敢情大侠坦诚相对,以便携手合作。” 夏侯文爵冷哼了一声道:“若不是因为彼此师门渊源颇深,今天必定给你一点儿教训!”“你也知道师门渊源?”真妙,以牙还牙,报复得真快!话落,忽地发出一阵咯咯娇笑,笑声有若银铃划空,又宛似出谷黄莺啼唱,清脆、悦耳之极。夏侯文爵朗声喝道:“你笑什么?”“咦!我笑也与你有关么?”夏侯文爵不禁语塞。 抬头看看那座蒋侯的塑像,蟒袍金带,面如冠玉,十分的体面威武,可眉宇之间,仍旧透着一股暴虐之态。想来当年造像的工匠们,对这个仗势欺人,作威作福的土地老儿,是看得非常明白的。司南誉正想着,忽然听见月月在背后念道:“开门白水,侧近桥梁。小姑所居,独处无郎。“回头一看,月月正对着旁边一座年轻女子的塑像出神。那诗句本是被人刻在石碑上的,道的正是这个女神“青溪小姑“,传说是蒋侯的第三个妹妹,未嫁而亡,时年二九,也被供奉在祠中。司南誉道:“这青溪小姑,也还唱过另外几句歌。“ 欧阳哀子芳心甚为感激,觉得这位大夫为人诚笃仗义,谦和有礼,对自己一家恩同再造,真不知要怎样报答人家才好,要是能与他成为一家人……想着想着不觉羞红了脸。忙偷窥夏侯文爵一眼,只见他宝相庄严,闭目端坐,丝毫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事,一颗芳心这才放下。想起姜家人可能还会来侵扰,便抽出双剑,坐在房门口为他俩护法。因为无事,又浮想联翩起来,不时偷看夏侯文爵一眼,心中说不出的一股甜蜜。 原来他方才见慕容大兵刃没有夺回,仍不撒手认输,即知他尚有绝活,立即要施展杀手。 第40章 千年圣品 就在慕容大目闪凶光,嘴现狞笑的同时之间,“七五玄功”已遍布周身,内家真力也运集双臂两掌,一见钢环袭到,判官笔随势划起道圆弧,左掌也同时挥出一股罡风,笔照面门五官,掌护胸腹要害,硬把当面射来的数十个钢环,拒挡在身前四尺以外,震落地上! 以常情而论,这等开穴手法,全系本身内功元气,即使格于对方点穴手法诡异,一时不能开释,最起码也应与人无害,总该有益才为正理。却不知,眼前老夫人受力之下的反应,却是大异恒常,像是一阵急惊风般的痉颤,老夫人那张看似失血的脸上,突地胀满了赤红,紧接着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叫声,噗地喷出了大口鲜血。便直直地倒在了崔平身上。 “神医不必如此。”欧阳哀子大大方方地向神医回礼,脸上的微笑让司南誉直以为她真的默认了刚刚神医调侃的夫人身份一般,让司南誉有些摸不着头脑。不仅如此,欧阳哀子还凭空拿出一个小小的酒壶,放到了桌上:“神医想必很久没有品过关内的好酒,这里恰好有一些,您尽管尝尝。”说着,拉着孟欢欢离开,只剩下司南誉和神医两个人。 司南誉剑眉一轩,道:“管管不平之事,姑娘,你为什么如此心黑手辣,出手便置他于死地,希望你能说个一清二楚。否则,莫怪在下要把你视同恶徒处置了。”那红衣少女一愕道:“你把我当做恶徒看待?不,不,我并不是有心伤他,我只是想出手试一试他,谁知道他竟这样不经打……” 这人身形尚未落地,双手倏伸,两人手中的长剑立时均感沉重如山,齐被这人左右双手食中拇指三指箝住!这人是谁?不用说,除了飞天神龙夏侯文爵,谁有这高功力!那人心中不禁骇然大惊!连忙暗中运足全身功力,力贯右臂,吐气开声,陡地一声大喝,“撤手!”在喝声中,猛地挫腕振剑,意欲夺回长剑。 他绕到后院,察看了一圈,只见季如蓝的小屋里一个书架被人用掌力震开,露出一条密道向下延伸,正是朝山腹里通去。他点了一盏油灯,沿着密道蹑手蹑脚地走下去,到了一个洞口,却又从山腹中穿了出来。原来这是一个山中密道,通向了一个小小的山谷,四面皆山,围一小片平地,中有一间大屋。屋里灯火通明,正是杀气横生。只听见寒心的妃的声音:“黄云在,你藏在这么个地方做缩头乌龟,以为我找不到么?“ 慕容大道:“虽不知是何人.但有靠山这一点无需怀疑,再以玄雍门复出这件事来说,也让我老爷子费猜疑。据你们所言,玄雍门徒已练就了玄雍阴阳掌,就凭这阴阳掌,就能天下无敌么?”:夏侯文爵道:“玄雍阴阳掌歹毒阴狠,是天下毒掌之冠,虽不能说天下无敌,但能挡之者,只伯少之又少。” 夏侯文爵喟然道:“那人虽告知了去毒解厄之法,但竟始终不见人影,于是老衲等一齐动手,先砍除林中枝叶,扎成一捆一捆,钻石取火,抛至这一散有剧毒地带,当时每人间隔颇远,岂知就在浓烟蔽空之际,只听得夏侯文爵一声惊呼,竟被一条淡影挟持而去。待老衲发觉,已远出三十丈,渺不可见。” 只是她为什么要贪图一时之欢,而作出这种世人唾弃,道义不容的丑事呢?害得彼此身败名裂,永远无脸见人,如说她们夫妻失和,琴瑟不调,因而在闺独守,意兴难禁,但以她一身修为而论,也未必不能克制,而且,自己此番造访,她事先并不知道,可是自己还未进门,她早已捧茶相待,以此征象看来,她定然早已服下药物,自己此来不过是因缘赶巧,适逢其会而已,但她庄中,人口不多,除她夫妻二人,仅只烧饭老媪及一应门幼童,丈夫此刻不在,幼童人事不知,然则她此举对象又是谁呢?……” 虽说一路之上,与公主并无暧昧之私,总不免日久生情,尤其当她落难被擒之后,更是日有惦念,食寝难安,正义之外,少不了有一番私情作祟,却是不知自己这番内心隐秘,亦为三位拜兄所知,是否因为如此,特地留给自己这个差事?却是耐人寻味,不得而知。眼下高英觉这么一说,他便作声不得,心里忐忑不已,颇似有几分局促不安。 大汉猝不及防,被司南誉连带身体的冲劲加上自己最强的内力轰出的一拳,重重地击在手上。单手已经无法抵挡这样的力道,伸出双手却已经来不及,只能顺着司南誉的力道借势收手。但还是无法彻底化解这股力道,胸口如同遭到一枚攻城巨弩的攻击一般,发出一声沉重的巨响。 这汉子这种行动,简直与偷袭无异,厉音未绝,双掌已到,只激得司南誉怒从心起,任什么也不再考虑了,冷笑一声,单臂扬处,一招“分花拂柳”潜运真向来掌一封,那汉子似乎是全没把司南誉放在眼中,右掌击不变,右掌一斜,横冲变式,疾切司南誉左胁之下。司南誉见那汉子手法凌厉,心中暗暗一惊,侧身避开那汉子斜里切来的一掌,同时猛牙猛咬,大喝一声,掌上劲力又加向成,去势也快了不少。 夏侯文爵虽然成名江湖多年,平素极为自负一身武学功力不凡,闯荡江湖数十年,曾见过不少身怀奇技异学的罕世高手,但,像夏侯文爵这种神奇迅捷超绝的轻功身法,可说尚是第一次见到,心中不禁甚是骇然!觉得这夏侯文爵的武学功力,比他心目中认为一身武学功力已臻神化之境,冠盖武林,绝世无双的帮主似乎尤要高上一筹。 这个曲子与前一首似是同属一套大曲,但尽你推敲琢磨,意境却有了一些变化,前一曲壮士悲歌,犹如燕赵之士易水击节,血溅千里,后一曲堂皇激越,好似海潮一来,汹涌澎湃,山鸣谷应。有时我听你练习另一曲,又是哀绵宛转,铮铮侠骨偏裹了一团儿女柔肠。直到你练到第四曲,忽然又变成了淡泊隐逸,宁静致远,像是烟水山岚间渔樵问答一般。 夏侯文爵陪笑道:“师太,在下苦衷曾与欧阳哀子等人诉过,无论是血案还是欧阳哀子等夜遭突袭,都与欧阳哀子无关。今夜欧阳哀子应玄雍门一月之约,准备与之一决生死。不料各位此刻驾到,实出意外。欧阳哀子之言有苍山独夫任老前辈、南京天玄剑严林兄,南京镖局开山掌孟彪以及新近扬名的无影侠医夏侯文爵公子可以作证。欧阳哀子月前所受玄雍阴阳掌毒伤,便是李公子救治。今夜上述各位都在舍下,请各位询问便知。 “啊!这到底是怎么会事?老朽糊涂了。”夏侯文爵悲痛地道:“很简单,姑娘是泄露了行迹,致遭逼供杀害,所以‘影子血令’对我们的行动。早了然。”夏侯文爵脸色一阵激动,长叹一声道:“老朽错怪姑娘了,这批恶魔太辣手了,太辣手了!”。夏侯文爵沉痛中带着一丝恨意道:“假如不是高英觉自作聪明,这事情便不会演变得这么惨!” 这时,那人面对夏侯文爵,侧向冷桂华,形呈犄角,两面受敌,如要转身还击,势必遭致老和尚的趁机施袭;如不转身还手,恁是功力再高,也不敢以血肉之躯,硬挡她全力出手的“九阴”指功;老和尚虽没有再次击出,但一双神光,却炯炯而视,看样子,似在待机而动;冷桂华两指弹出后,也自妙目凝光的盯着他,大有连环进击之势;处此情景,他既不敢挺身受袭,也不能出手还击,连忙闪身让避外,实无他途可循! 显然是以欧阳珍珠、高英觉梦幻飘忽的身影为饵,诱使暗中藏匿的火枪发射,如此一来,敌方便不自觉地暴露了火枪的位置,暗中的锦衣老人与高英觉,便为之实时现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奇快手法,在对方来不及换装火药的一霎,将火枪手连同火枪一并消灭,由于配合得当,效果卓着。 自从知道了器修和意修的区别之后,司南誉就发现自己好像走入了一个误区,几年来他一直牢牢地紧守大师的指点,不动无名之火,但却对自己的修为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处。开始还以为自己因为习武之人,无法迈入修道的那一步,因此才会有这样的问题。但看到这些人之后,却越发有点怀疑,难道自己真的是错了?自己真的不适合做那些意修之人? 只听那细声又继续说道:“施主身负神功奇学,并因那九粒千年圣品,雪菱的功效,当今武林之世已鲜有敌手,剑乃前古仙兵,本系应劫出世,虽经老僧佛光普照,但杀气仍是极重,望施主能上体天心,本我佛慈悲之怀,稍予抑制此剑杀气,则功德无量矣!” 第41章 没完没了 然而分别之后,又不能不渐生悔意,有了逃婚的心思。好不容易有了脱身机会,又在庐山上遇见司南誉,以为事情终于可谐,孟欢欢那一番话却如一瓢雪水,浇得她心冷如冰。司南誉既然说不能“愧对先人“,绝望之中,她只得跟慕容大走了。但是和司南誉一样,千般慧剑难斩一缕心魔,何况她终究不是甘心屈服的。 那时,曾经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那些武林名家出身的公子,不会在背后指指戳戳议论她吗?这个说,想不到小姐目高于顶,视我等如草芥,我想一定会嫁个大英雄大豪杰,没想到,哈哈,连你我都不如,不过是个拿药扎针的废物罢了,另一人就会拍手响应,又叫又笑,会说,这是报应呀,活该!谁叫她……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心乱如麻,她恨老天待自己太薄,为什么要让自己事事不如意。 这车厢中,椅子分二排,靠车前空出一段,谅系驾车时用,窗户虽然有红绒垂帘,但中露一缝,人坐其中,足可看清外面景物,马缰由外往一条空缝中曳入,当真设计得巧妙非常。前坐与后坐之间,底板平滑如镜,皆是上好木料刨成,慕容大目光微瞬,果然看清靠坐位旁,有一丝隙缝,旁有一扣。 她与司南誉分手将近半年,索牵梦挂,无时不在念中,急欲一见个郎,倾诉离衷。孟欢欢又何尝不是相思满怀,别情待叙?只是她比欧阳哀子年长数岁,性格较为矜持、稳重,不像欧阳哀子那么天真,心中有所系念,立即形诸词色,虽然在括苍山中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但自己究竟是个黄花闺女,纵然是江湖儿女不拘世俗,却也怕遭人背后指议,当下微微一笑,道:“妹妹,我看还是不去的好。” 老王整理着他身上的号衣,嘿嘿一笑说:“这些事情,我们底下人也说不清,知道也不能多说……”叹了口气,拿起食盒说:“你先生人不坏,刚才的话听过了就当胡扯,可别说出去,要是传到了总管事耳朵里,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好啦,不给你先生聒噪了,我走啦。” 司南誉也停止了这种一直没有头绪的寻找,开始慢慢地打磨那块断刃。几乎花了他差不多几个月的时间,那点参差不齐的断裂处才被一点点磨平。这块断刃的坚韧程度出乎司南誉的想象,如果是普通兵器,这样的只是把一边打磨平整,不会花费他超过一天的功夫,而这柄装饰好的“菜刀”花费了他这么长的时间,几乎不用问都知道这是好东西。不过,除了锋利和坚固,暂时司南誉还无法发现这柄特殊的“菜刀”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那艄公痛得面如上色,脸上肌肉都痉挛扭曲得走了形,却仍大声道:“小贼,你杀了颜掌旗使和二十几名弟兄,我们厚土旗与你没了没完,明教十数万弟子也不会与你甘休,不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不会算完。”司南誉大怒,五指一合,皮、肉、骨头、筋络顿时成了一团血泥,血水四迸,溅得两人脸上,衣襟点点斑斑,骨骼碎裂的声音更令人毛骨谏然,浑身生粟。那艄公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虽痛得几乎晕了过去,仍大骂不绝“小贼,你家爷爷在地下等着你,过不了几日你也有今天。” 由此可见这乡巴佬,分明是个与她祖母同辈的前辈异人!也该当是这毒妇要吃点苦头,才没想到这些!闻言不但丝毫未生警惕,反而扎招一紧,尽量施展开家传绝学,连绵不断,势若雷霆万钧地直向乡巴佬猛攻不息!真是招招凌厉,式式狠辣,没有一招一式不是指向乡巴佬的要穴要害!乡巴佬心中不由大怒,一声怒喝,身形晃处,立即穿入二人夹攻的掌风扎影中! 那几个大汉一一抽出了佩剑。中年人一晃身形,又一掌斜斜劈到慕容大左肩。慕容大横剑一挑,削向中年人的手腕,中年人向左跃起,手掌一翻,竟直拍慕容大的天灵盖。慕容大微一蹲身,长剑在头顶如白虹般划过。中年人一惊,立刻收手,否则一只右掌算是不保了。慕容大左掌一挥,那几个围攻的大汉,纷纷捂着脸跳开,却是被慕容大从桌上卷过的一把棋子打中面门。 慕容大力战四人,已多处受伤,司南誉手指到处,一连点倒三人,然后又掠至孟欢欢处,她正娇吁吁,危急万分,忽见敌人一个个“扑通”,一声栽倒下去,方始惊魂稍定。正感到莫明其妙时,只听司南誉道:“快与大哥会合,联手对敌!”方知司南誉来救了她,于是赶忙朝慕容大跑去,只见慕容大又已被两人缠住。 夏侯文爵从里间取出一只粗逾儿臂的油烛,立即用火种点燃,灼灼的烛光,照得满屋通明。司南誉借机略一打量,只见里外两间,靠壁备陈一张木榻,从外面看起来虽是一间茅屋,但四壁都是用石块砌成,外间除了吃饭用的桌椅之外,再无其他陈设,简简单单,但却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洁异常。 孟欢欢一惊而醒,慌不迭勒住了马缰。身后那人却已迫不及待的自马鞍上腾身跃起,呼!一朵飞云般的轻飘,已自孟欢欢头上掠过,噗噜噜!衣袂飞舞里,坠身当前。落身、探手,噗地一把,已抓住了孟欢欢坐马的嚼环,小川马受惊之下,唏哩哩长啸一声,待将人立而起,却吃对方汉子手上巨力,硬生生把势子给按了下来,一时直惊得四蹄乱蹦,却挣不开这人那只充满内力劲道的手。 对元神的锤炼不同的流派各有千秋,类似琴棋书画医卜星相,这些都是在尘世中锤炼的不同的方法。培养元神最重要的,还是要宁心静气,专心致志,这些正是那些琴棋书画所能够带来的好处。而争强好胜,动不动就热血上头或是心灰意懒、担惊受怕的江湖人,情绪上如此动荡,又怎能达到锤炼元神的目的? 要知他乃蒙元贵胄、亡国余孽,不单为朝庭所不容,便是中原武林、西域明教察知他身份,也必人人得而诛之。是以多年来,他深居简出,惟恐被人识破真面目。好在蒙人人主中原七十余年,所纳妻妾多是汉室美女,代代遗传,到他这一代,已然与汉人无异,汉人语言、礼仪、生活起居更是生来如此,多年来蛰居太和庄内,倒也无人察知其异。 司南誉身形半转,凝目望去,只见前夜所见的那位清丽绝俗,气度高华无伦,仪态万千的少妇教主,恍似九天玄女临凡般,娉婷的秀立在对面丈外。在她身旁,与她比肩秀立的是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秀丽脱俗的脸蛋上,一片娇憨的天真,稚气的紫衣少女,也就是前夜苦斗两头人熊,险险丧命人熊巨爪下的那位少女。 慕容大把袖子举到他面前:“累得吐了血?“司南誉这才看见她雪白的衣袖上,赫然一片淡红的血迹,湿漉漉的尚未洗净。他叹了一声,不得不道:“我的确受了很重的内伤,几乎性命不保。所以,所以那时不愿来见你。后来叶大哥用自己的功力为我疗伤,我才好了。只是,只是眼下未曾痊愈,偶尔会吐血。调理些日子,将来就没事了……我等不得伤好,就急着来看你。“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情形虽大致不差,结果可完全不同。 夏侯文爵道:“不瞒各位,昨日夜间,有人闯进少林,伤我护寺僧众十人,留下了一封书柬,意在警告少林,明年不得参于正道人士围剿高星门之役,否则血洗少林,并限三日后作出答复。若是少林遵守警告,便于第四日早晨辰时起,连敲大钟十二记,书信落款并无签名,只画有四只禽爪。来人身手十分了得,护寺僧众无一能敌,只好听其来去自由,故尔今日老衲令关大门,加强戒备,妥商应敌之策,不想吴施主、李施主来访,以致慢待了。” 正自推测,却见“影子血令”又道:“你不要再想打什么主意,这间密室,四面铁壁,就是有人要救你,也无法办到。”崔宓心间一沉,由绝望悲戚的心情,转变得平静起来,冷冷道:“想不到你们早有防备,现在你预备怎样?”“影子血令”哈哈大笑道:“这是你自投罗网,秦家古堡岂是这般容易闯的?” 他这欺身而上的身法,正是他新近学来的“九宫隐迹”身法,轻灵飘忽,迅快如风,郭立奇但见人影一闪,一股斜划而下的掌风,及掠面生寒的指劲,已同时袭上身来,不禁大吃一惊,忙不迭矮肩让势,偏头疾闪,当下连手也来不及还的,就被逼的横飘了八尺多远,才勉强躲过了司南誉的攻势! 奇妙的是,眼前万花飘香缤纷棋散的大片楼阁房舍,与之上下对称,冥冥中具有几分暗合谐趣。 第42章 淬炼元神 如是,那一道贯穿其间的迂回长廊,便似隐隐潜伏着要紧的关键,星月下,极似一条昂首待起的巨龙。天罡、龙脉、天星、河图……总结所在,便是此一庞然阵势的奥秘所在。 “差不多一个月。”欧阳哀子也没有隐瞒,本来是她挑起来的话题。尽管面对司南誉的时候还是偶尔会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但作为他的护卫,还是应该尽可能地呆在他的身边。咬了咬嘴唇,欧阳哀子问道:“大将军那样的武功,只是来这里几天,就回去躺了一个月。你用了多长时间才在这里行动自如?” 司南誉知此女脾气奇大,自己初时未分清她是女身,一掌拍在她胸上,她便视为奇耻大辱,阴魂不散。不死不休地纠缠下去,这一次被几名小贼得手,自然更是不忿之至了。笑道:“无事便好,待我验察一过,便可请麦帮主走路了。”说着真的把起欧阳哀子秀发,摊在掌中,佯数一番。 你真好运道,收得了这么个好资质的徒弟,这一来,你那一身旷世的神技奇学,就不愁它会失传武林了,再说你那独步武林的‘九阴绝穴’手,‘三十六截筋断脉’手法,非有这样的良材美质决不能练,也不能传,我这恶化子实在替你高兴,为武林庆幸!“夏侯文爵忽地心念一动,细眯着眼睛,朝着夏侯文爵轻声一笑道:“怎么样?你很羡慕吧?” 这金蛇鞭原来也是欧阳哀子自创的独门武功,因为没有无影三尸掌来得便捷毒辣,所以并不常用。但金蛇鞭也有它的长处,如非近身作战,对付多个敌人,就比无影三尸掌有用。欧阳哀子此时打的正是这个主意,她料想司南誉武功较弱,金蛇的蛇尾先向他劈去。司南誉将身旁的帷帐一扯,闪身而去。蛇尾扫在柔软的帐子上,力道顿时缓了下来。忽然,白光又起,向金蛇滚滚卷了过来。 高英带头进入石室,才见左侧又是一个通道,众人鱼贯而入,洞道渐宽,光线也渐明亮,走不过三五丈,是一间方圆二十来丈的大厅,顶上通着一个大洞,光线充足。厅内正中有一石桌,上有围棋方格,石桌四周有四个小石凳,在四周壁下,支了些平滑石块,权当坐凳。洞底又有一道石门,姑娘与他们几乎同时进厅。 诸人心弦震荡中,已知来了强敌,皆急随而下,只见院落中屹立着一条黑影,灰衣灰巾,凌风飘拂,似是石像一般一动不动,只有一双寒目却迅速向诸人巡视一遍,口中一面对“地灵神乞”回答道:“老叫化,什么人谅你看了以后,不用回答,已经知道,只是区区代你可怜,等了一天手下,却不知你这些徒子徒孙个个都上阴阳河去向牛头马面要饭了!” 高英暗暗忖道:“盛传白头丐仙一身武功,还在当今五岳掌门之上,尤其他那头上的癞痢,更是一种独门功夫。对敌之时,只要头顶用劲,癞痢可随心所欲,或多或少地飞出伤敌,专找对方穴道要害,令人难防难躲!就以适才截击陈灵归所发蕴含内劲的土块来说,看来传言不虚,今天倒真得小心提防才好!”想到此处,神光一掠齐扶弱,暗中凝神提气,心存戒备。 透过晶莹打转的一组水晶琉璃吊灯,光亮适度,莹莹白光,映照着主人那一张苍白失血的脸,长长的寿眉向正中兑挤微蹙,一头棕色长发,云也似地四下散置着。丝质长袜,云字履,俱都穿戴完好。以此猜测,主人当是病发仓猝,甚至于连解脱鞋袜的时间都来不及,便自倒在床头。那一霎必是极其痛苦,以至于像他那般功力之人,亦难挺忍,是以眉头深皱,长发摇散着……可能是连起身召医都来不及便病发昏厥了过去。 不过,身体不怎么强悍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没有自保和攻击的力量。这个时候,几乎所有的修道者都是依靠法宝来保护自己和攻击敌人。法宝是要通过元神来控制的,越强大的元神就可以控制越强大的法宝。几乎各门各派的功法,基本上都是用来强化淬炼元神的,和内力不一样的是,他们修炼的是灵力。 原来汝阳王世子夏侯文爵当年见蒙元大势已去,回天无力,却又不甘被逐回大漠。遂着手营建这座地下宫殿,不过将汝阳王府的格局缩小几倍,移至地下,以作久居之备。费了无数人力物力,经年方始构成,夏侯文爵更将营建工匠一齐毒毙,将汝阳王府世世搜刮而来的珍宝储于此间,以备招兵买马,东山再起之用。 少女一身武学功力虽然极颇不弱,但因先前斗二熊,体力消耗过甚,司南誉到后,她虽已暗中调息过一阵,却尚未全恢复,何况这种人熊浑身皮肉坚逾精钢,连司南誉那么刚猛无俦,力能开碑碎石的太乙神功掌力,都奈何它不得,纵令她体力已经恢复,凭她的掌力,还不是一样的奈何不得人熊! “年轻的时候从没想到,江湖的仇怨会越积越深,而不是渐渐化解。我一直以为,时间一长,师兄们总会跟我们化干戈为玉帛,没料到他们恨得那么深。四郎还没到洞庭,就在庐山上被我的七个师兄围攻。江湖上的人纷传他失了踪。我知道他是死了,否则他无论如何也会来找我的。至于湘儿,我那时以为师兄们也不会放过她。想来,还是爹爹救了她,又把她抚养成人。 “与我有过命交情的一个弟兄,便是随四恩主出山的一个侍从,他亲眼瞧见那个天煞星一刀把夏侯文爵劈成两半。那个无影侠医一掌把恩主震毙,红符蓝符两位令主和白衣使者自己开溜了。同去的十几个弟兄,回山的只有两个,我这朋友当天晚上与我谈了一晚,第二天去见大恩主,以后就不见他回来,说是派出去了,我才不信这种鬼话呢。因为与我这朋友一同归来的那人,第二天也没了影。我想定是被杀掉了,怕他们讲出那天的事情。” “哦!老夫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夏侯文爵说到这里,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戒子,道:“刚才我并未骗你,不信你可将二者作一比较,老夫这个虽与你那个形式相同,但黑石的纹路却全不一样,真者是滇境大理石所刻,而伪品却是普通黑石刻成,如不细辨,确可乱真。” 这不过片刻间的事,欧阳哀子被吊的身躯,本就痛苦不堪,此刻再吃那袅袅上升的浓烟一熏,当时只觉得鼻酸喉焦,胸口间火辣辣的,直呛得咳嗽连连,喷嚏不断,鼻涕眼泪同流,难受已极!尤其不好过的是,吊悬半空,穴道受制,任其烟熏火烤,连挣扎的力量也没有,这份听任摆布,身不由己的内心痛苦,更是非她所能忍受!但她天生就有这么一股狠劲,虽然被折磨得痛苦难熬,却仍是连哼了也不哼一声! 这番举动,当然是有原因的,日光照射下,正前方约二十余丈距离之外,铁锁横江般陈列着八艘铁壳战船,由于船身特地装置了铁壳外衣,打磨得十分光滑,阳光下闪烁出一片银光,刺眼难开,各船上站立的战士,钢盔银甲,刀剑出鞘,箭矢在弦。早已严阵以待,俨然如临大敌。这番阵仗,绝非寻常武林帮派狭路斗殴,事实上各船战帜飘扬,猩红的旗面上,斗大的一个吴字,不啻说明了对方来船,乃是出自平西王吴三桂的麾下阵仗,怪不得这般声势惊人。 更加让司南誉感觉很无奈的是,欧阳哀子根本就是一个从来没有经过系统的武学锤炼的纯真少女,以前所有的战斗都是在控尸之人的驱使之下,依照僵尸的本能进行攻击的。但恢复了自己的神智,灵魂开始控制身体以后,除了出神入化的遁术,欧阳哀子似乎已经忘记了如何进行战斗,也许她从来就没有想起过。 欧阳哀子道:“司南誉乃我师傅外孙,他任掌门,武当与明教关系益深,前些时丐帮与明教解约,崆峒、峨嵋亦有仿效之意,明教在中原不免势孤。司南誉倘若助明教,乃是至亲相帮,外人自难指斥其非,以武当与各派的关系,便可使盟约加固,”宁采和拍掌道:“还是段夫人见识高超,武当此举必是此意无疑。” 随后,独臂怪翁,崆峒,点苍,两派的高手都陆续地到了,只等峨嵋的和尚一到,武林七大门派便算是到齐了。崆峒派与丐帮本有点小过节,崆峒掌门一见丐帮也跻夹在七大门派中,心中颇不高兴。 “怎么会呢?“司南誉一片茫然,从小的印象里,父亲是一个潇洒出尘的谦谦君子,母亲是一个清艳无双的温雅淑女,正是所谓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而且两人又是青梅竹马,怎会感情不合? 第43章 意志坚定 又过了几日,他二人天天出去游玩,也曾相约愚兄,都被愚兄婉言拒绝。师兄便骂我是榆木脑袋,有福不知享。有一日酒醉回来,说些秽肮脏之词,方知他二人天天到青楼游逛,这哪里还像个名门正派出身的子弟?愚兄看不过,便好言相劝。 荒道中恢复了死一般的静寂,而躺在地上,受到夏侯文爵内家至顶掌力一击的青衣剑,倏然一跃而起。这似乎是不可能的,可以说简直是一桩奇迹。但是当看到他的动作后,就不以为奇了。只见他目光一扫驿道尽头,确定八骏马车再他不会返转来后,立刻低吁出一口气,自语道:“好险!” 司南誉何等聪颖,那能看不出他言下之意,忖道:“二者既然不能兼顾,就只有择一而为,想那三三大会虽然重要,但究竟还有几日工夫,眼下还是追回宝剑要紧,只是宝剑乃自己失去,若要劳神这位才见面的师叔,实在不好意思,但要自己亲身去追,不但路径不熟,而且连那取剑之人是男是女,像貌装束都不知道,盲目地在莽莽江湖之中,去追寻一个素不相识之人,那可是无异大海捞针,徒劳无功之事。” 随着慕容大的一式倒仰,反身横剑——当啷啷!火星迸溅里,硬生生架住了胖子落下的一双短棒。胖子看准了对方长剑虽是极为锋利,却也难以削断自己的双棒,是以四煞棒贯足了内力,一击之下,火星四射,慕容大吃他巨力一击,只觉着右臂齐根发麻,右手虎口几乎为之破裂,长剑差一点脱手而落。 “交代什么?”少主跳出来,他还是跟着自己的父亲才发现,原来这里县城里的县令大人的师爷居然是自己的一个本家远房亲戚,真的是很巧,不是父亲大人碰巧遇上,还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的官府还有这么一层关系。估计这也是自己的父亲来到这边就敢横行的理由之一吧! 慕容大摆手不迭道:“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师太如此说便是小觑我们兄弟了。各派听说师太独身涉险,都择武功最佳的人从四面增援,我们已发出求援信号,过不了多时,便会有援兵到来。百劫长叹一声,也不再坚执己见。果然应了慕容大的话,过不多时,便听洞外人声鼎沸,教众嚷道:“又有人上山了。” “今天晚上,我和孟欢欢本来好好地在那破塔里歇息,突然来了两个胖……胖老兄,其中之一就是您老人家这位朋友。这两位胖老兄一坐下,那边树上挂的那两位--“他一指悬挂在树上的两个青衣童子的无头尸,“当时头还在呢,便给送来两个很大的篮子,篮子里全是好吃的,有老马家的酱肘子、白云观的素鸡、如意斋的烤羊腿、松枝黄兔、美人坊的蜜制酥鱼……“他记性实在好得出奇,复述那些食物的名字,连顺序都不差。 走到朗吟亭,司南誉终于倒下了。他也不知受伤之后哪来的力量,支持自己走出了离儿的视线。只是他心里很清楚,这种力量不会再有了。闭穴的方法的确可以免于一死,但那一剑,不能刺在心脏上。他以为自己的心,肯定能躲过那一剑。不料偏偏躲不过,这就是命中注定么? 司南誉正打得兴起,见对方以凶猛掌力逼往自己,想以雄浑的掌力将自己击毙,心中不禁暗暗冷笑。好家伙,让你尝尝厉害,于是不再躲闪,以阴柔劲力发出一掌,两股罡风相撞,一声大震,司南誉身形晃了几晃,那矮个子却被震退了三步。又是一声惊噫,正待提气运掌,再来一次较量时,忽听空中传来一声尖啸。矮个子双臂一振,犹如一只大雕,掠起三丈一闪不见。 “傻子,你知道什么?这小桥右边,是我家的庄院,左边是一个坏人的住所,十年前家兄看不惯他欺压附近百姓,邀他比武,不分胜负,约定三年后再比,仍是不分胜败,当时那坏人说,如果下次比出胜负应该怎样?家兄一时好胜,声言叫他提出任何条件,绝不示弱,那坏人说,如果他输了,他的庄院统通送与家兄,设若家兄输了,只要把嫂子送给他就行了!——” 正在他疑念之际,老人已从壁角取来一卷小指粗细的绳索,索头系有一只铁钩,只见他左手握绳,右手持钩,面对透光的洞口,振腕一抖,铁钩带起一阵风声,呼然穿洞飞出,左手握着的一卷绳索,便有如轮转似地,刹那之间,已自放尽,只存尺来长短的一截绳头,握在手中,不住颤动。 锦衣老人这才打住道:“不说了,不说了,总之,我们三个平日臭味相投,才至有今日之一聚,足下的行迹,早在入滇之始,便落在了马贩子眼里,经过暗中一番查访,高缅行止,竟是大大对了我等脾胃,可是足下行踪,飘忽无定,好不容易直到了今天才追着了,不结交,不知何日才能再次相逢。这才不惴冒昧,飞牒相邀,还请不要怪罪才好。” 急躁,这种情绪不知道多久没有在孟欢欢的身上出现过,现在又切实地让她体验了一次。湖中司南誉依旧没有任何动静,这也让孟欢欢的心中越来越乱。孟欢欢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也许只是身为护卫的责任心,看着自己要保护的人身处险境却无能为力而担心吧。 司南誉笑道:“我早有此想,却与妹无关。”孟欢欢道:“别谦光,我可是领足了情。这两日江湖中人无不叹息,说好好的一个少年英侠,单为恋的小妖女,生生毁了自己。我这几日连大气都不敢喘,惟恐大家得知我就是那小妖女,每人吐口沫也得把我淹死。”她虽半是说笑,一双妙目中深情款款,知司南誉对她情深至斯大是感动。 司南誉虽然奸诈机警,但也不过是市井混混级别的,如何斗得过孟欢欢和夏侯文爵这样的老江湖?在利刃的威胁下,这又怕死又怕疼的胆小鬼已经把什么都招了。本来以为之后就没自己什么事,大侠和大师可以放他一条生路了。可谁料到,孟欢欢又逼着他同返旧地,再次回到这噩梦一般的沙滩之上。 他苦涩地一笑,摸了摸斜挂于腰际那个长长的布包,苦笑道:“我虽然不想再在江湖上争雄扬名,但这剑是天下第一柄凶剑,我不会让这种凶器再现江湖,我要它永远伴随着孤独的我,况且剑客与宝剑永远是分不开的,我现在虽想远离江湖,可是我爱剑之心却丝毫未减。” 这洞越来越窄,光线也越暗。走着走着便发现洞又分两股道,他便停下来仔细打量。只见一股道往右拐,地上扔着一块布,拾起来一看,颇像孟欢欢身上衣眼的颜色,这定是留给他的记号。他想了想,又把碎布扔到左边的岔道去,然后继续往前。大约又走了二十来大,追到高颖他们,高颖正是走在最后。 “人生路途坎坷而漫长,苦多乐少!若不是一些希望引导着人们,恐怕大多数的人,都不能达到人生路途的尽头,就以死谷的生活来说,想喝一口水而不可得,因而朋友反目,夫妻相残,他们所争的只是暂时解渴而已!象他们那些人,对前途都没有信心,只顾眼前!现在我们有了大量的水本可以喝个痛快,但我们知道,早喝晚喝都是一样!因为我们知道,还有比喝水更重要的事,这就证明,我们比他们的意志坚定得多……” 高颖则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这先止敌锋,后吐含劲,一掌两用,威势倍增的千钧掌力,玄装少女在不明就理的情势下硬接一击,居然仅只后退了三步,并未受到丝毫损伤,这等深厚的内力,如不是自己早作预谋,第一掌就得当场落败。喜的是对方临敌经验太浅,自己在暗中使巧的手法,并未被发觉,只要立时照方抓药,如法炮制,再赢她一掌,这场关系自己荣辱的“赌”搏,就可稳操胜券! 这里来客复杂,日客斋做的是开口生意,广结八方之缘,对于上门的客人自是不便得罪,对方既有朋友约见于此,也不能赶他走开。只得吩咐为来客打上一杯清茶,自个儿转向里间,想着方才少年的来去匆匆,不免蹊跷,忽然记起方才少年出示的皤龙玉佩,为其兄算命的生辰八字,倒还清晰在脑,不由得闭起眸子,运神细细推敲起来。 不是司南誉对自己的身手没信心,妄自菲薄,而是面对的可能是修道和修佛中人的高手,如果在拳印湖边,还有一拼,但在这里,如果连孟欢欢和秦小玲都无法面对,那可就不是司南誉一介武夫能够对付的了。人贵有自知之明,面对自己无法战胜的敌人,也要有避敌锋芒的举措。这次为了秦小玲,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第44章 助纣为虐 慕容大哀声道:“求前辈恕过我们无心之过,以后必当报答。”高英道:“恕是一定要恕的,只是这么轻轻松松让二位离去,面上太不好看。”慕容大颤声道:“前辈欲待怎样?”他见高英满脸疤痕,纵横交叉,甚是恐怖,虽在笑着,仍令人毛骨惊然。真怕他留下自己两口子的一手,一腿,或是耳朵、鼻子、眼睛之类,那以后可难在江湖行走了。 “休得啰嗦!“孟欢欢训道。谁说这丫头傻了?打起小算盘,比猴子都精!只是,难道线索真的从此就断了吗?司南誉拾的两件色情之物,又是什么人留下的呢?这位师太死状与其他人都不相同,别人姿态自然,唯有她被塞在锦幔后面,而且凶手杀她之时似乎行动甚是匆匆…… 高英悚然一惊,这才觉得事情有点棘手,冷竣的目光重又投落在司南誉的身上,无奈司南誉这些年来变化极大,再也不复当年俊美少年了,那蓬乱的长发,褴褛的衫袍,使高英都看得一愣,一时也没看出他是谁?司南誉骤然见到高英,心头顿时激动起来,数年前如不是高英欲置自己于那条死路,把他逼进大漠死域,他也无法进入那千古绝秘……鹏城。 总坛入口有三座山梁,三座山梁并排而立,两山之间有一条路通向一片树林,一共有两条路,这片林子共有八行,虽然生得并不规矩,但大致上看得出来。只有中间的通路未设陷坑,也未设其他埋伏。从中间通道穿出时,还会遭到六十名树上的暗哨以暗器袭击。过了林子,是一片较平坦的地,两边草丛里埋伏着四十名弓箭手。过了这块地,便见四道山坡凸立,中间的地上有幢大楼房,下面是议事厅,上面是岗哨,楼四周的山坡上遍布下属各旗武士。 “对方跟随武林盟主之初,因公务繁忙,终年在外奔走,无暇练功,所以进境极慢。但近来他的哥哥受盟主倚重,炙手可热,有些高手,为了巴结盟主,不得不奉承他,都自动传他绝招,所以近三年来,功力大进,以你哥哥的身手,绝非他的敌手,况且,据说今夜还有一二位高手陪他亲来……” 他说:“当今武林形势,除了昆仑、武当、青城、峨嵋等派以外,还有气势鼎盛的‘三山’‘五岳’,但这些门派中的主持人物与及门下弟子,莫不眼高于顶,目无余子,独断专行,把持江湖,使我们这般草莽兄弟,到处碰壁,到处受制,虽然我们自信不比他们差到那里,但他们却自鸣清高,标榜侠义,把我们看成为江湖武林育小,乘机剪除,有许多为了伸张正义风尘侠士,更被他们目为眼中钉,喉头骨,不除不快!因此,若不是出身他们门派中的人物,要想在江湖上混口饭吃,真是谈何容易?” 对于慕容大,司南誉信心十足,深知他武功卓越,较自己并无少让,且是冷静沉着,这一点犹非自己所能及。若非如此,二人也绝不敢把公主安危交托他手,事实证明,慕容大单身一人,经过去年来的出生入死,深入虎穴,即以欧阳哀子之精明干练,孟欢欢的软硬兼施,皆不曾对他奈何,此番与敌相接,倒要看看他的临场应变如何? 司南誉自十岁时便研习此经,内功底子极为醇厚,虽限于年岁,对经中秘奥之处难以尽悟,但自被百劫师太以绝世神术“灌顶大法”打通小周天后,又服食了天师教至宝“先天造化丹”,周身脉道一齐打通,内力之强已是骇人听闻。再经修习“天雷剑法”,与九阴真经两相印证,原来亘塞心中的许多武学难题遂迎刃而解,涣然冰释。所谓“一法通,百法通”,九阴真经和天雷剑法俱是前辈先贤耗毕生精血,溶铸天下武学于其中的武学宝典。 司南誉抿了抿嘴唇,没有开口。他也觉得有些意外。孟欢欢坐在青石上不动,唯一的解释便是因为受伤不便--只是凭心而论,这个欧阳哀子虽然算是一流的高手,然而和孟欢欢比起来,仍有很大的差距。看现在的情况,即使孟欢欢带着伤,应付起来仍然游刃有余,那么,他为什么迟迟不拿下她? “南誉!”欧阳哀子也轻轻呼唤着她爱人的名字,她忘记适才拼斗的劳累,带着满面泪痕,语声哽咽疾快地向司南誉跃了过去,扑进他的怀抱里……此时无声胜有声,万般相思在泪中,两人紧紧拥抱对方,这个世间好像没有东西能再把他俩分开,两颗炽热的心凝结为—…… 司南誉不敢以剑硬架,施展出灵蛇十三式,脚步十分灵活,上身极为柔软,忽地一个铁板桥,头几乎倒垂于地,禅杖自然走了空,急忙撤回,与此同时,竹青身子弹起恢复原状,手中剑“白蛇吐信”“青蛇攀技”、金蛇摆尾”,一连三式猛攻过去,剑剑都是杀着,把铁头陀迫退一步。 “小侠听我说,昔年武林中人与令尊定下盟约,不准学那狂人的武学,这件事与司兄毫无关系,他自不必参与凶杀之事,只因在该案之前,司兄曾与令尊印证武功,那时他们都将很年轻,自是有些火气,而约定印证之期,正是数百高手联手屠杀岳家那一夜。司兄按时赴约,当到达贵庄后时,突见令尊目蕴凶芒,向司兄扑到,全力施出一式怪学。” 绿装少女却以一套类似九宫,又像八卦,兼带五行六合的奇杂掌法,迎战夏侯文爵,只见她一个娇躯,轻飘飘地宛如柳絮舞风,步履飘浮,全身不住摇摇晃晃,似乎没法子站稳脚步一般,随手攻出的掌势,看上去也是十分缓慢轻飘,有气无力。身着轻纱,被夏侯文爵掌风震的不停飘动,一双粉白玉腿,在晃动的烛光之下,时隐时现。 慕容大原可聚力与之颉颃,但是孟欢欢的那声娇呼以及表现之神态,终使他猝然打消了横起心头的夺印之念。警觉到这一霎的危机四伏,他随即改了初衷。是以,夏侯文爵乃即轻松地把一方玉玺收了回来。同时之间,孟欢欢亦感觉出,传自夏侯文爵一面的凌人力道,亦为之消失。 即便用神识观察的几人,也不禁个个头上冒汗。如此迅捷无伦的攻击,即便是他们这些修道之人,如果不用什么护体法宝或者常人无法使用的遁术的话,又有几个人能够挡住?之前一直凭借着修行了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道术在尘世中称雄,真的没有想到过,短短几十年的武学修炼,也能让人的实力成长到这样恐怖的地步。 暗器本以快如闪电为最高境界,不发则已,一发必中,使人明见其来路,偏无能躲避。至若以多取胜,靠变力多端为能事,已落了一层。唐洋这手暗器打出,却是至缓如蜗牛爬行相似,在空中闪烁击撞,叮当之声大作,煞是好听,构成的花的形状更是变化万端,几已近于杂耍的玩弄手法,眩人眼目以博一采,与“克敌制胜”四字要诀相差多多。 孟欢欢将手中提的蛇上使轻轻放在栈桥之上,顺手解了她的穴道,然后含笑抱拳当胸,答谢各位喝彩声。眼角瞥见司南誉被按在栈桥的木板上,又高又壮的猪上使坐在他的背上像一座肉山,他动弹不得却仍不住挣扎,知道这家伙只是受了点小折磨,生命却无碍,遂放下心来! 他傲然凝立,脑中极快地忖思道:“我不能和他动手,他虽然态度十分恶劣,但我看得出那是因为他也爱着欢欢的关系……唉,仅仅数日之隔,变化如此之大,这实在是难以预料的事情,但愿慕容大能像我一样深爱着欢欢,那我纵使日日饱受失恋之苦,我也愿意忍受……” 慕容大系武林世家出身;占着祖宗的荫庇,家中十分富足。房舍建在秦淮河畔,从他这一代起,疏于应酬来往,不大过问江湖上的事,和黑白两道人物都无多少交情。但偶然也派人参加白道着名人物的喜庆丧葬,不过他从未亲自参加。由干家传武功十分了得,平日颇受武林人氏的敬重,只要他派人以代表身份参加欢宴,就算是给人天大的面子。众人也知他性格恬淡不喜交游,也不与他斤斤计较。 “孩子,我终于见到了你,和见到你母亲一样,心愿己了,死而无憾,我死之后,把我的尸体暂时藏起,你就坐在我的轮椅上,身上披着斗篷,头上蒙着布帏,一切准备就绪,叫你舅母传话庞起。就说老身自感寿限不多,想到堡外去看看,只要我陪着他。由你舅母二人推着车子……” 玄机遗谱,乃前古奇书,关系武林兴衰,江湖劫运,一旦落入这般黑道枭雄手中,让他们参透了上面所载武功,势必胡作非为,卷起风浪,多少正人侠士,将因此应劫遭报?此等之事,他阻止还来不及,如今却要他助纣为虐,他能这样做吗? 第45章 厨神驾到 原来此老一身配件极多,无不鲜明夺目,看来价值不赀。即使身上钮扣,帽子上的一块帽正,也是匠心独具,采自明珠美玉,左手一杆玉质烟袋,尤其宝贵,纯金的烟锅,翡翠的嘴儿,衬着琥珀色泽的黄玉烟管,富气得紧,周身上下宝气万千,落在世俗人眼里,自有非常之势,一时蔚为奇观。 而且,以孟欢欢现在的身形动作,除了在某些特别的地方还有些不顺畅之外,基本上已经和常人无异。反正她一直黑纱覆面,除了装作哑巴之外,再装扮成一个行动不便的病人就可以。况且,慕容大哀子目前还是高英的人,亮出身份足以掩护。加上自己脖子里还挂着一块玉佩,可谓万无一失。 慕容大三兄弟却明白大师兄自失爱子后,心下孤苦,对小孩分外喜爱。便被他宠得满武当山无人敢管,瞧那样儿,便是点火烧了紫霄宫也是有功无过,对他倒是理解。少林寺僧纷纷感激,以为他垦为少林颜面甘于认错。这些人虽都身负上乘武功,但谁肯冒天下之大不韪,加一指于这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身上。除了软语央求,也实无良策。 虽然嫌饭食不好,可是贼不走空,没有别的选择,也只好将就了。她找了块屉笼布将东西包起来,揣进怀里。在菜刀和烧火棍之间选择了半天,终是觉得菜刀比较锋利,于是顺手抄起来掖在腰上。又看到灶台上有一个黄铜水壶,里面还有半壶热水,很沉。她想了半天,觉得大侠现在一定口渴了,终于还是决定带着走。于是又找了根麻绳穿过提手,将壶挂在肩上。转身出了厨房,在院子里寻摸了一圈,看到竹竿上晾着一些衣物,也毫不客气地顺手牵了几件,胡乱包在一起,系在背上。 她撩起罗袖轻拭脸上斑斑的泪痕,颤声道:“我已经很满足了,大哥,你待我真好。”这些日子里,她不单是寂寞和恐惧,而且非常担心和悲伤,这种种混合的痛苦,即使是一个铁人也承受不了,然而此刻她—旦知道自己的感情被对方轻易抛诸于脑后,禁不住痛哭失声。 种种消息和发生事态,说明江湖面临一场大劫不能脱身事外,她如今已拜得名师,只要努力,武功必有大成。到那时,看他慕容大还敢不敢目中无人。哼;要是她治服了他,让他乖乖俯首,甘当裙下不二之臣,那该是多么开心的事!到那时,他必定言听计从,指东就不敢往西,说北就不敢向南。 “快哉!快哉!慕容大大侠真乃至人也!妾身不敢与古人比美,只是以雕虫小技借助酒兴而已!不论妾身是否‘小有才而妄自用,小聪明而趋邪径’,慕容大侠必将先走一步,当属不争之事实……。”她佛然离座,说了一阵鸟语,啁啁有声,刹那间万鸟临空,黑压一片,自门窗向外望去,院中及大厅四周屋顶上,站满了各种鸟类,密密麻麻,象一片鸟海。 这两人一个是威震西域的高手,一个是隐迹中原的风尘奇人,前者僻处边陲,武功自成一家,这次抱着万丈雄心,来到中原逐鹿霸业,自有他倚仗凭情的超人艺业,单看他适才一出手就连伤两个掌门宗师的罕绝功力,即可揣出他实有不同凡响的惊人绝艺;而后者却在三十年前,即已与南奇、北怪齐名天下,其武功之高,修为之深,自可想见。 “对了!”瘦老头干咳一声,“不相信我们就打一个赌,大姑娘你只要答应我们暂时不要寻死,等我们说明白了你要是再想死,我们决不拦阻,一定要你称心如意就是,好不好!”说完,他便真地把抓着对方的一双手松开,闪身退后。胖子连连点头道:“有理,有理!” 接下来,还是那些番邦之人表演的时刻,在经过皇上允许和周密的检查后,换了一个身着蛮夷服装的厨师进场。这次厨师拿着的是一柄看起来寻常的菜刀,就在刚刚的那堆现宰的牛肉中精挑细选挑出一块,在案板之上,先切成一块厚度大概为一寸的方块,然后摆放在案板上,随后停下了动作。 司南誉一剑斜到,剑到中途,脚下一错,从“明夷”踏到“未济”,方位猝变,剑尖已刺至慕容大左肋。慕容大不料他变招如是之速,几乎被攻了个措手不及;扇子一抖,扇面倏然展开,遮住左肋,司南誉进步一绕,一至他背后,左手一爪抓向他后脑玉枕穴,慕容大中心中大骇,不及还招,身子一晃,疾冲出去,爪风刺得发皆为之竖。 司南誉举起手,小心翼翼地捂在额头之上,那个包有鸡蛋大小,触手滚烫,木木地痛。她皱起了眉,忍疼道:“这也不算什么伤,几天就长好了!小时候我摔断了手才疼呢,回家跟娘哭,还被娘打了一顿。我娘说,要么就学着把自己变得皮糙肉厚,受了伤就不觉得疼,要么就算疼也自己忍,没有人会可怜!“ 司南誉他目光如电,注视凝立于身前的三大高手,脑海中飞快忖思道:“我自从活着走出大漠城后,尚未真正遇到一个堪与自己匹敌的高手,在这刻死神将要来临之前,我若能力敌这三大高手,江湖上不知要如何传颂这件事情,但是我即使能击败这三个高手,最后还是免不了会死在慕容大的手中,那时我筋疲力竭,恐怕连他一掌之力都承受不住。” “武林中人,姿质最为重要,俗说乖子看一眼,傻子看到晚,真是一点不错,那位奇人若非看中此女姿质,岂能找上门来授她武功?设若那贼子左世保不是一代奇材,那奇人也不会引在他犯错之后,仍然原谅他,终至引狼入室,差点送了性命,所以这少女所演的十二招武学,可以说穷天地造化,尽万世之至理,能记八招,已是极限,我深信左世保当年无比成就!” 自见这汉子来到,就知今天要授对方以口实,本想敷衍几句岔开算事,岂知对方竟然冷嘲热讽,丝毫不留余地,当下也不由隐泛怒意,面含愠色地说道:“好吧!就算我们恃众凌寡,以大欺小,不过比起那些乘人不备,出其不意地抢人劫物之徒,但又藏了起来不敢露面的行径,要光明正大得多吧!” “鲫鱼汆萝卜丝,加上一些火腿丝,再撒上一把香菜,香喷喷的,小姐顶爱喝这个汤,我再给您烧个丝瓜豆腐,蒸上一小碗猪肝糕,慕容大说小姐爱吃他烙的菜饼,把萝卜丝改成绿豆芽,不要太烂,好不好?”她是苏州人,标准的吴侬软语,微微一笑,牙齿白洁整齐,连孟欢欢都看着舒服。 “那和尚道士口中的夜行衣是怎么回事?”司南誉又问道,那会儿和尚道士的语气可是十分惊骇的,好像遇上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却只是因为一个名字。这个问题让慕容大哀子都有些感兴趣,百鬼夜行衣的传说她听说过,但从来没有想过会离自己这么近。不过,总觉得还是有些问题。 司南誉听得这番话,心头狂喜。他这番出道,世上除了仇人外,都是休戚无关的陌路人,每想到自己将如浮萍一般,浪迹四海,便不禁自伤身世,酸楚泪落,每见到亮着灯火,有笑语传出的茅屋农舍,便叹羡不已。现今见司南誉对自己情深如斯,平空中多出位可以相依相赖的红颜知已,喜悲交加,泪水潸然而下。 黑豹一般不在白天行动,一向在夜间出没,行动起来,身形宛如一头灵豹,矫捷异常,疾似飞鸟,静如幽魂。所以在江湖上才有黑豹之称。别说到现在没人知道他的姓名,就是连他的真面目也没人看见过,至于他的来历、武功门派,更无从知晓了,只有女侠隐隐察觉他的武功基础是出自武当一派,但无论剑法和掌法,不知比武当派的武功高出了多少倍。 只见石门之后又是一个恒古未见的大石洞,在这潮湿阴暗的大洞中,有一个老人正在费尽力气半蹲身子,双手高高托着一个浑圆的巨大岩石,那块大岩石恍如从空中降落下来一样,压得那老人喘声如牛,正在努力挣扎着,但他却没有办法将那块大岩石抛落或者放下,那老人好像已经支持了不少时间,足踝已经深深陷进泥中,几乎快没人双膝之处。 她刚才听说爹爹已经治好.不禁又惊又喜,想不到这臭郎中果有一手,自己胸腹内难受已极巴不得让臭郎中赶快过来替自己诊治,但她原先话已说满,这会儿又怎能俯首求人?最好装作瞧不见、听不见任由他治病。要是孟欢欢不替她解开睡穴就好、伤治好了自己也不知道,岂不大妙?偏偏这个丫头要多管闲事,硬把自己的睡穴解了,弄得自己万分尴尬不知怎么对待这个小郎中才好。 第46章 光明磊落 “你我事完之后,你尚有一线生机,若能按照我的话去做,由此疾奔毛女峰,全力奔驰,不留余力,再由毛女峰奔向莲花峰,再由莲花峰头奔向桃花坪,使全身大汗淋漓,衣衫尽湿,毒气也许可以出尽而恢复生机,现在我必须告诉你了!我被上代遗传,患有麻疯绝症,为了一件未了大事,又不能自生自灭,所以连累了你!但请你相信,这虽然是害你,若非我看上了你,也绝不会……” “老朽与夏侯文爵,本是为了老友杀身之仇,同来中原探寻慕容大哀子的下落,但刚一踏进江南地面,便听到夏侯文爵出现江湖的风声,当时因事不关己,也未放在心上,路过武汉,遇着嵩山少林寺的掌门方丈无我大师,得知北怪此次重现江湖,心怀凶谋,要把中原道上的武林人物,斩尽杀绝!” 司南誉亦深知对方的厉害,一口长剑,光华璀璨,寓急进于无动。看起来一片从容,其实与慕容大早已心灵互通,牵一发而动全局。二人站立之姿,正为连手剑阵最具实力的夕阳双照。森森剑气,分别由双方各人剑身溢出,极短的一霎,船舱里已洋溢起一种近乎迫人眉睫的强大气势。 曾经有几次司南誉把它拿到过手中研究,但每次总是能让司南誉陷入幻境当中。相对来说,这么个小东西,好像比湖中老兄在这方面还要强悍。即便是湖中老兄,也是在吸收了夏侯文爵的元神之后才有这样的能力,这个小东西好像天生就有,虽然每次的时间都很短暂,司南誉迅速就能脱离,但却也每次都会着它的道。 慕容大左右无事,习武之人见了九阳真经岂有不图染指之理,也依经中诀要修持。两人内力均大有根基,习练起来进境甚速。十余日后,慕容大倒觉内力槽进一日千里,司南誉却出了岔端,练了几日,便觉身子忽冷忽热,冷时如置身冰窑,热时滚烫如沸,他只道这是练功反应,不加理会,不料十余日后,他精修猛进,已将一卷练毕,身上冷热之势更猛,脸上居然一半紫青,一半鲜红,恰似一个阴阳两面人。 因为丐帮不同于武林中的其他门派,其他门派,只有学本门派的武功,因而武功招式一样,只有高低强弱之分。而丐帮弟子的来源极杂,有不少原是各门各派的高手而入,有的是一些家传能独门武功,所以丐帮帮中的高手,除了学打狗棍法外,更兼有自己原有的武功,故而五花八门,不拘一格,他们又往往以各自的武功在江湖上行走,这样又难免龙蛇混杂,有些为非作歹之徒,混进了丐帮中来。 司南誉一愕,没有想到僵尸也有人买,他不知这些僵尸可做何用?怔怔地出了一会神,诧异地道:“你说什么?”那个老头嘿嘿笑道:“我从湖南赶尸到这里,没有一个人敢在我湖南辰州“僵尸门”追尸鬼王面前撒野,想不到你们两个小子竟敢毁我僵尸,这些僵尸都是幽灵宫定去之物,你毁了一个,我可要你陪一双……” 夏侯文爵得意洋洋地道:“我还未通名呢。本人叫白脸屠夫夏侯文爵,听见了么?我这人虽然一表人才文质彬彬,可外号里却有“屠夫”之称,屠夫是干什么的,你们自然知道。我这个屠夫有点与众不同,那就是爱屠人,却不爱屠牛屠猪。你们最好想清楚了,乖乖把秘籍交出来吧!” “你的前夫是高丽国第一高手‘金鹰’司南誉,双双来到中原,当你见了岳家骥之后,突生出墙之念,司南誉忍无可忍,道出你的见异思迁,你竟恼羞成怒,以‘樱花爪’把他害死,这件事本极秘密,可是你要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那一夜恰巧有个偷儿在外面窥视……” 但当他目光一触孟欢欢奄奄待毙的神色,心中又是一急,不禁暗骂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司南誉哪,司南誉,眼下这等当口,你还心涉遐想,万一她随身带有灵妙药物,能疗治伤势,而却由于你因循犹豫,致令她带恨泉下,我看你河以为人?再说,只要你自己胸怀光明,存心正大,漫说是替她疗治伤势,只在她身上搜寻药物,就是真的袒程裸抱,又有何妨?……两月之前,在那荒林古庙之中,倩妹妹为了替你医伤续命,不也袒露妙相,两相裸偎吗?” 但当他目光一触孟欢欢奄奄待毙的神色,心中又是一急,不禁暗骂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司南誉哪,司南誉,眼下这等当口,你还心涉遐想,万一她随身带有灵妙药物,能疗治伤势,而却由于你因循犹豫,致令她带恨泉下,我看你河以为人?再说,只要你自己胸怀光明,存心正大,漫说是替她疗治伤势,只在她身上搜寻药物,就是真的袒程裸抱,又有何妨?……两月之前,在那荒林古庙之中,倩妹妹为了替你医伤续命,不也袒露妙相,两相裸偎吗?” 高英许是过于着急竟用手臂遮挡,登时被夏侯文爵的匕首狠狠划破了袖子,雪白的一片玉臂被划破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她痛呼一声,捂着手臂后退了几步,状似无意中放松了唐悦!慕容大这时也已赶到,但夏侯文爵先一步将唐悦制在手中,慕容大见娇妻受伤,已经无暇顾及旁人。 “段家大理称帝,代代都是爱民如子的好皇帝,可惜国运不永,这也是天数使然。只可叹你祖孙竞遭同一命运,一者亡国,一者丧家,总算天佑善人,你今日得此福缘,也可说是段家历代祖先积德修善的余庆吧。”她于庙外观战多时,两人交手情景自然毫无遗漏,一听这少年竟是段皇爷的嫡系子孙,登时想起一阳指来,故有此一问。 “少爷,你别为她们担心。当然,走遥远水路,还有穆老爹和她们在一起,一共三人。何况她们行船走水的功夫极好,就是有水贼想抢劫她们,她们驾船如飞,水贼也追不上。真的挡不了,她们还可潜水逃生,甚至将水贼的船也弄翻了。所以一般的水贼,一见是穆家的船,都不敢动她们。何况水贼们只是为了劫财越货,对船家的人,一般是不杀害的。不然,他们就是自断财路。” 慕容大此刻已经动了杀机,他冷煞地望着司南誉,右掌紧紧抓住司南誉的腕脉,恨恨地道:“我一生之中所求的是光明磊落,不做任何有背人情天理的事情,结果是孤独地守在这里虚度半生,这是为了什么?所求只是保全名节不入俗流。而你年纪小小就施奸玩术,做出这种不仁不义的事情,我无法原谅你!” 拐了三个弯,便遇到了一道铁门。他立即运起元阳神火。手指处,一道劲将铁门烧红,他用手虚空划了一个大圈,一块铁板被神火烧脱:他当即钻了进去,又上了四道石梯,里面是第二道铁门他如法炮制,不一会烧通一个大洞钻了进去。此后便无阻碍,他一直上到了望楼。那四个红衣武士犹在眼望下边,手中捏着毒粉包。 “我认为一般人都犯有一种通病,那就是‘落了疮疤忘了痛’!谷姑娘杀了此人,固然稍嫌过份,这本是一种感恩图报的想法,无可厚非,但各位必须弄清楚,他之突然现身,几乎是分文不取,为吾等治疗绝症,乃是有计划的阴谋,一旦‘鹤形八掌’全部学成,咱们的罪孽可太大了!各位想想看,设若谷姑娘当断不断,和我们的想法一样。 斗过十几个回合之后,管云彤渐渐觉出有些不妙,只感对方招式愈打愈奇,掌力越来越大,自己箫势的圈子,却逐渐被人掌力压缩,心知这样打下去,不出五十招,自己必然落败,闪念及此,不禁激起拼命之心,正待施出撒手绝学,十二手雷音箫招求胜,忽听供台后传来一声断喝道:“住手!” 心中有鉴于此,是以,一见灰衣老人的厚背大砍刀狠狠砍下,身形一旋,跨步斜走,手中银匣,顺势一挥,猛向灰衣老人的大砍刀迎去。灰衣老人以为司南誉必用宝剑迎击格封,没想到他竟用手中用银匣横飞迎来。心中大喜过望,因为他也希望一刀砍开银匣,看看银匣中倒底是些什么珍物宝贝。是以,一见司南誉横匣迎来,暴喝一声,大砍刀上再加了两成功力!只听“铮”的一声金铁交鸣,立时溅起无数火星。 在同龄孩子中间,她既不漂亮又不聪明,对别人给予的善意,每次都笨拙地不知如何回应,越拼命想表现好一些,让别人不失望,越是弄得一团糟。她有时候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感谢和高兴,她只会一句句笨拙地说着“谢谢”、“谢谢”……然后眼睁睁看着对方觉得无趣而收回手去。 第47章 出神入化 须臾,又有几人出道遮拦,司南誉二活不说,出爪便抓,月光下如鬼似魅,飘忽闪动,这几人都是小角色,顷刻间即被尽数抓毙,惨叫之声传出老远。“但见离此不远是一处山坳,那面火光隐隐,喝叱打斗之声甚急。却听一人高声道:“老贼尼,峨嵋派的日子到了,快快降了吧。武林各派都在君山开他的狗熊大会,没人来救你们了。”接着传来两声惨叫声,不知是哪方人受伤毙命。 慕容大在深山老林中长大,奇峰怪崖,飞瀑流泉,可以说看得多了。鸡公山就是风景名山,山势奇伟、泉清林秀,常年云腾雾绕,有“云中之国”的美称,一年四季,气象万干,景色各异,只因没有什么名人雅士去题诗写字,也没有什么名刹庙宇,所以难为世人知晓,而君山,有二妃墓、斑竹、柳毅井、封山印等等神话古迹,因而名传四海。 司南誉坚决地道:“这样我更不能坐视!我不容一个心理不健全的人责备我是没有骨气的男人,更不容许你因为救我而答应他无理的要求。你的善意我明白,为了你,为了我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一搏的机会,请你冷静地看清楚这个环境,形势已不容许你我再苟安偷生了!” 司南誉游戏风尘,纵横江湖五十年,罕逢敌手,多半得力于天星指,为了抗暴除恶,司南誉决不藏私,将本门不传之技全传给了诸人,包括金汉斗在内,司南誉可说毫无门户之见,也不拘泥师徒之形式,视诸人为一家人,不厚此薄彼。对此,众人臣服于口,感化于心,不仅向老前辈学到了超群技艺,更学到了前辈赤子之心,这对后日各人的成长,起着极为关键的作用。 孟欢欢暗叹一声,帮她们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了?早知道我就不出手了,由得孟欢欢现眼相府丢人!都是庶出的女儿,怎么就差别这么大?青楼又怎么了,我的美貌娘十六岁就清清白白进了李府,因为才貌双全,曾经名动风城,你们就怕成这样?我看你们各有风韵也不差啊,真是想不明白。嘴里却哼得大声起来,显得十分痛苦。 大约过了数盏热茶工夫,慕容大已将吃食打点齐,放在靠壁桌上,慕容大打眼一看,只见四支瓷碟以内,满盛熏腊,两付杯筷,一大壶酒,中间放着一只炖盆,盆内虽然看不清是什么菜肴,但却热气蒸腾,香味扑鼻,他这两月来断绝烟火,吃够生腥,如今骤闻这等香味,不禁食欲大动,当下朗朗一笑道:“这么打扰慕容兄,兄弟于心不安。” 大约过了数盏热茶工夫,慕容大已将吃食打点齐,放在靠壁桌上,慕容大打眼一看,只见四支瓷碟以内,满盛熏腊,两付杯筷,一大壶酒,中间放着一只炖盆,盆内虽然看不清是什么菜肴,但却热气蒸腾,香味扑鼻,他这两月来断绝烟火,吃够生腥,如今骤闻这等香味,不禁食欲大动,当下朗朗一笑道:“这么打扰慕容兄,兄弟于心不安。” 那人顿了顿,又温柔地道,“如今你已经将这种努力变成一种习惯,就算你现在哭得再厉害,你娘一句话,你还是会赴汤蹈火,为她不顾一切,因为你已经将她的关心当成你人生中最大的追求,就算我让你放弃,你也做不到。只有当你真正放弃心中的奢望,这种徒劳无功的举动才能停止,你的痛苦也才会消失。” 华山剑法共是三十六路,在江湖上颇有名气,但在司南誉眼中实是破绽百出,慕容大功力有限,更难将之发挥极致。司南誉每一招所指,俱是剑法中存有缺陷之处,或慕容大练得不到家的地方,虽一言不发,却与良师指点弟子无异。众门人无不修习这路剑法,本都推许慕容大为众人之冠,也与自己受教无异,一个个凝神观瞧,细心揣摩,铭刻心中。 以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为天职,完全不为自己着想,只为他人,正气两生存于天地间。这在慕容大一颗纯良的心上,刻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感到人生在世,应当如此做人,才不辜负天地所生养。其次是薛家父女三人,不为金钱利禄所引诱,信守诺言,哪怕前路惊险重重,宁愿与自己生死与共,也不愿丢下自己不管。一般船家,哪有这种感人的行为? 掌风未至,他不自觉打了一个冷颤,自己全身好像跌落在冷寒的湖底,丝丝缕缕的冷气进逼心神。他暗中一惊,脑中如电光石火似的浮现出一个念头,疾快忖道:“这是什么功夫,怎么会这么阴毒!难道慕容大在那个坟墓里,借那阴森之气练就了天下最毒的一种阴掌!若真是如此,我只有施出纯阳的功夫才能抵抗。” 板着面孔看完了师傅的信,对张溪道:“你师傅也不知何故,脱离师门十数年,按山规可逐出门墙。江湖一度传言‘宝鼎神丹秘籍’被你师获得,故尔隐去行踪去修炼,今日你师傅说明外间所传纯是谣传之言,怕祸及师门,故遁迹他方,躲避横祸,念其迫不得已之苦情,恩准你入茅山门下,从即日起服从本门山规,遵从掌门及师叔师兄们的教诲,不得有违!” 孟欢欢嘴边又勾起笑容:“我认识一个很会吹笛子的女孩儿,我常常在这儿用箫声与她的笛声相应和,总能从笛声里听出她的心事,有时候她会高兴,但大多数时候都像是有满腹心事。她很聪明,学笛学得很快,可是有一天她突然不吹笛了,任我怎么用箫声抱怨,她都不理睬我。山弟,你说,她怎么了?” 他乃聪颖透顶之人,一看纸上的两句留言,即知玄装少女晓得宝剑被何人拿走,而这“寒云亭”不用说是她的居处,只是自己被人蒙着眼掳到那大厅之中,眼下连自己置身何处都不知道?这“寒云亭”既不似通都大邑,也不是山水名胜之处,人生地不熟,又到何处去找呢? 但是,不少酒客也为兀自仰颈干了一杯的蓬头老人,捏了一把冷汗。也恰在这时,端着一碗香茶的伙计,目闪惊急,却楞楞的站在一旁不敢过去。焦凤英一见,正好用手中的小马鞭向桌上一敲,怒叱道:“还不把茶端过来。”伙计一见,赶紧恭声应是,急步过去,恭谨的将茶放在她的面前。饮干了杯中酒的蓬头老人,却放下酒杯摇了摇头。焦凤英一看,再度叹声道:“你摇什么头,你道我真的不敢抽你?” 少年摇摇头,没有说话。孟欢欢却没有看到,他的左手,一直握着一只废弃的铁锤,在孟欢欢离开时,他早已准备好一切,不动声色地等着她回来,等着她给他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可惜他没有等到。他没有等到,不仅没有失望,反而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欢喜。他放下了心中可怕的念头,整个人竟都轻松了。于是他轻轻地道:“离开这里。” 顷刻问,夏侯文爵身周皆是耀眼剑花,夏侯文爵拳出如山,掌劈似斧,慕容大运剑如风,变招迅捷无伦,夏侯文爵拳打掌劈,一式式凝重迟滞,初看似乎浑无章法,实则是以短制长、以拙制巧的上乘武功。慕容大长剑虽利,但被夏侯文爵掌风激得偏离方位,更不敢被他拳掌砸上,情知内力迎非其敌,便斗巧不斗力,将三十六路剑法使得出神入化。 孟欢欢见自已射的毒芒针投射中连山,反而毒倒了勾漏山的人,早巳心慌了;现在又见连山拦腰向自己劈来,刀劲凌厉,自己就是以弯刀也接不了。正在这生死一线之间,司南誉如飞魂般从船舱飞出,人到剑出,直挑连山胸口的膻中穴,要是他不回刀防身,这一刀固然能劈死孟欢欢,但自己也会为这突出的剑穿心而过,必死无疑。 他长吸一口气,沉重地道:“老前辈,有许多事不是我们所能躲避得过的。一个人若是知道厄运即将要来,必须要面对现实,设法和命运之神搏斗。现在这种情形不去已经不行了,你想想,会放过你我吗?恐怕我们即使躲过今天也无法躲过明天,宁愿我们去找他也不要让他来找我们,因为生机往往只出现在那一刹那间……” 说完,猛提一口真气,施展幻影迷踪轻功。如一只惊鹿,嗖地一蹿十来丈,已到了议事厅前,那些三三两两闲散的武士,只觉一阵微风吹来,似觉有个什么东西蹿了过去,待仔细一看却没有什么发现,就在此时,只觉腰间一麻,”咕咕”一声翻倒。其他人也像这几个武士一样,瞬间被人点了灾道。 孟欢欢一听,暗叫妈呀,吓得脸色苍白,恳求的目光不由自主转到了孟欢欢脸上。孟欢欢眼睛里有一丝慌乱,眉头轻皱,却不说话。 第48章 测字先生 孟欢欢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孟欢欢在太子面前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要他在太子盛怒时帮她,孟欢欢心中怕是也百转了心思不知如何帮吧?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怒气也涌了出来,心想,李孟欢欢你真是够狠,装得可怜无辜善良。还有李青菲,为了成思悦的前程这般充当打手出言陷害。 孟欢欢见这位游踪天下,见识、阅历均深的少林宗师,竟也揣度不出那人来路,心知眼下其他之人,更是讳莫如深,立时话归本题,接口说道:“自此而后,沿途虽然再没有遇上意外事情,但夏侯文爵所留鱼叉标示,却从此不循正规路径,转入了歧途;因而辗转折腾,以致延误行程,直到昨夜二更时分,我们才赶到耸云岩,但为时已晚……” 话刚开口,孟欢欢已含笑纠正道:“哎哟!高颖和我是姐妹,你和高颖也是好友,如果你不嫌我倚老卖老,你就喊我‘高颖姐’好了!”说着,尚闪动一双明亮大眼睛看了一眼司南誉。孟欢欢当然高兴,因而兴奋的欢声道:“那小妹就高攀喊你姐姐了?”孟欢欢立即爽朗的说:“快不要这么说,大家都是好姐妹,什么高攀不高攀!” 听到高颖的话,唐漠冷锐的目光中,竟也开始有了些笑意,他鼻梁削直,薄薄的嘴唇紧闭着,平日里显得分外坚强、冷酷,可今日这阴郁的面容因了一点笑容,变得英俊异常,叫人不敢直视,只听他缓缓道:“我不是迂草就是刀山,商兄,下次还是换换吧。”话音刚落,他已收手,此人出剑收剑都是一般利落,叫人措手不及。 赵开后面窜起一人,直迎而上,吴是非心下大骇,一刀砍去,那人身子疾冲,恰与他身子紧撞在一起,两人身材差相仿佛,这一擅自头至脚无不贴合一处,但听砰的一声,吴是非倒飞而回,夏侯文爵接过一看,登时惊的真魂出窍,吴是非与他同师学艺,一身少林童子功极具火候,素为他左右臂,吃此人一撞,浑身骨骼无不碎断,头脸血肉模糊,立时毙命,当真无是无非了。 “就算你是鬼,我也跟你拼了!”孟欢欢知道自己怎么也逃脱不了,一连十多招剑刺出,招招都是凶狠的杀招。她希望对方轻功极好,武功不及自己,这一点,孟欢欢又想错了。对手不但轻功一流,武功更是高过她。她的剑一连十多招挥出,不论是劈、削、点、刺、挑,招招落空,连对方的衣服也没有沾上,相反对手一还手反击,只出三招,那似竹似箫的兵器,就将她绊倒了,同时还封了她的穴位,令她倒在地上站不起来。 激动过后,一阵迷茫和空虚连他自己都体会不出是高兴还是悲伤,虽然他已拥有孟欢欢,但拥有又能怎么样呢?他仅不过得到一个躯体,一个并不真正属于他的女人。她的心中仍有司南誉的影子,司南誉也不会轻易抹去孟欢欢的痕迹,这算是得到她了吗?高英真正痛苦了,因为得不到孟欢欢而哀伤,一种不可言喻的悲哀。 高英也不知慕容大到底有多大本事,但他从一见这青年人起,便知他不同凡响,故而才会将丐帮最高令符给他,把他引为丐帮挚友。适才地忽然飘下,连自己也不知道。而且从知道他在附近起,自己就运动默查地的踪迹,可就查不出来,就是夏侯文爵也不知道,从一手轻功着,内家功力已达到了上乘境界。 进了密林,他一下子就看到了马车。玄组死士刚跪下欲说情况,高英已越过他直接走到马车旁。车厢内零散扔着几件衣服,高英随手拿起一件,突然看到上面有点点血迹,再往地上看去,草叶上也沾有血迹。他心里一惊,瞳孔猛地收缩,便感到有只手在使劲捏住他的心脏。他的脸瞬间白了,一身热汗迅速冷却,凉沁沁地与衣衫贴在了一起。 他呆呆地立在当地,想了许久许久,也想了很多很多!他觉得自己有如一叶失了舵的扁舟,航行在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之中,上面是漫天的狂风暴雨,下面是不绝的汹涌巨浪,听其风吹雨打,随着巨浪沉浮……虽也知道风雨过后会有一个阳光普照的晴天,但那只是想象中的未来,并不是现在! 当时夜空如墨,乌云漫天,茫茫滚滚的云雾将小狐山完全吞噬了。谷峰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往日如泣如诉的松涛,这时也一丝听不见了。但就在这个时候,滚滚云雾中突然出现了一道隐泛银光的快速身影,沿着山遗直向深处驰去。这道隐泛银光的快速身形,目光闪烁,暗透焦急,身法之快,捷逾飘风,恨不得一步赶到他希望的目的地。 孟欢欢道:“司南誉这样的男人,若是想要对一个女人献殷勤,没有人能抗拒的。可惜这世上总有一个人会例外,孟欢欢就是这个例外,因为她曾亲眼见过司南誉是怎样一个狠毒的男人,又怎么会一头栽进他的情网?除非她疯了,或者傻了。事实是,她虽然不聪明,却很执着,还心有所属,最重要的是,她厌恶司南誉,永远不会爱上这个男人,对我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二十年的光阴在我而言已是苟活了。现今我侥幸不辱老爷和太太当年所命,可以心安理得地去见他们,要知这二十年来,我无日无时不提心吊胆,战战兢兢,惟恐你一时有个闪失,又惟恐你武功不成,这二十年我也很累了,死对于我倒不啻是大解脱。 绑在这里,隔一天才来看一次,这么残忍的对待自己的丈夫,还叫关心吗?这样的老婆,就是我一辈子打光棍也不要。但是慕容大不能说出来。俗话说:“宁教人打儿,莫教人分妻。”总之,慕容大觉得这侏儒太可怜了,老婆这么折磨他,他还口口声声赞老婆好。忍不住又问:“大叔,她将你绑在这里有几天了?” 他晓得司南誉此刻内力不继,无法发挥出至大至刚的威猛剑法,凶光在他眼中一闪,一股浑厚的真力逼集在长剑剑尖之上。冷寒的剑尖泛起一蓬冷滟强芒,在嘿嘿冷笑声中,剑刃在空中一翻,斜斜向司南誉身上劈来。司南誉看得心神大颤,知道对方这招是针对自己的弱点所发,要以无比真力,毁自己于一瞬。 司南誉身在空中,直感到劲风似箭,立即双臂一振,头下脚上,避过了暗袭。他不由勃然大怒,正待转身返回找老家伙算帐,但心里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便打消此念,直往师兄跟前落去。人刚站定,便以传音入密告诉师兄:“老大,墙上那家伙可能是苍山独夫伍云老怪物,和不和他动手?” 高英见她睁眼,松开手,往下摸到了她的脖子,她的颈项纤细得他一手就能捏断。高英停了停,手指抚过孟欢欢脖颈的肌肤,细腻如玉的触感让他舍不得移开,想起她穿着单薄的绢衣在风里微颤的样子,又恨得很,她居然还当着那么多贼眼睛脱衣服!高英越想越生气,手一动已扯开了她腰间的带子,孟欢欢眼中终于现出一丝惧意,接着愤愤然浮上一层泪光。 眉头暗皱,慌忙跨步上前,一把夺过慕容大手中奇书,大声说道:“舍书救人,理所当然,不过要饭的想先瞧瞧,看这上面究竟载的是什么了不得的神奇武功,竟然引起这么多武林名家,你争我夺,害得癞叫化两个指头,也烧的乌焦巴黑!”一面说话,人已向高烧的油烛走去! 司南誉净完了面,桌上也送来了,一碗香茶。他坐在椅上一看,这才发现桌椅高几,均为上等紫檀,中嵌汉玉,四面雕花,不但油漆得光鉴发亮,而且揩拭得一尘不染。游目一看,前后通天落地花窗,两面均是银缎饰墙,中间虽为楼厅,另一端却摆着书桌,琴几和棋枰,还有一道紫檀书架。 司南誉净完了面,桌上也送来了,一碗香茶。他坐在椅上一看,这才发现桌椅高几,均为上等紫檀,中嵌汉玉,四面雕花,不但油漆得光鉴发亮,而且揩拭得一尘不染。游目一看,前后通天落地花窗,两面均是银缎饰墙,中间虽为楼厅,另一端却摆着书桌,琴几和棋枰,还有一道紫檀书架。用鼻一嗅,竟有一丝淡雅脂粉香飘散在空气中。 船截流而渡,水流湍急如箭,艄公虽极力把舵,小船仍左右颠晃。司南誉身子一摇,忙扶住船板,脚下急使千斤坠钉住船底。怀里当的一声,掉下一物,司南誉低头一看,却是一支扁瓶,他蓦然想起,这是十香软筋散的解药,不由得“啊哟”一声,暗道糟糕,不知妹怎样了? 谁知这位测字先生以奇妙的联想,左拼右凑,从一个“一”字,派生出生死和科字出来,似乎句句针对他的心事而言。司南誉越听越怕,暗想:难道这个测字先生真的是活神仙,测字测得这么的准?能预知未来?我的事,绝不能让这个测字先生揭穿了。 第49章 背水一战 司南誉可不是个痴儿,他这时虽然恼恨夏侯文爵,却不敢得罪这位先生。他知道夏侯文爵的功力犹在自己之上,将来还有许多事情得求他帮忙,如果大家真的闹翻脸,对自己将是有害无利。他脑海中意念流转,面上浮出阴沉的笑意,嘿嘿笑道:“先生的吩咐在下哪敢有违!” 他朗声说道:“姓夏侯的,你们乘人之危,妄图强抢民女,被在下坏了你的好事,你竟敢四处派人追踪,想置我于死地。那天夜里,我已高抬贵手,望你迷途知返。不料你以为我胆小怕事,善良可欺,今日我特地找上门来,当着这许多穷苦江湖弟兄的面,教训教训你们这班目无法纪、欺压百姓的恶霸。你们要是知趣,从此痛改前非,那就放你们一马,若要自恃有人撑腰,执迷不悟,今日定叫你们威风扫地,丢盔弃甲!” 欧冶子在府内坐立不安。他非常想见见那个相府三小姐,对她好奇得很。臭小子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呢?和司南誉联姻,并不是他所乐见的。他讨厌司南誉这个人,毕竟司南誉长女嫁给了太子,司南誉也支持太子继位,而宁王却属意四皇子刘绯。还有,允之这臭小子喜欢上一个宁愿逃婚也不愿嫁他的女子,他已能想象儿子将来的苦了! 司南誉心中本存除他之念,但想不到对方竟是这等溜滑,借着让招之势,突然向癞叫化下手施袭,而且一出手就是快攻猛攻,令自己无法插手,只落得一旁观战的份儿,现下一见癞叫化已把他圈入如山棍影中,不自觉的暗暗赞道:“老前辈这‘巧打十二官’的棍法,端的是武林绝学……” 两个老魔头一生作恶,形影不离。而他们两个人所练的护身罡气,如果两人同在三五丈之内,罡气可倍增防护威力,可敌高手二三十人。此刻两个老魔头,乍听爱徒被杀,怒火已蒙蔽了心智,神情如狂,一心想置司南誉四人于死地,方能消除心头之恨。尤其老怪,更是恨透了薛兰琪,那真是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下肚去。 她一身大红的衣裳,苍白的面孔,却又有一双明亮似星的眼睛。他只以为劲敌不过司南誉一个,谁知到这女子竟然这样镇定厉害,出刀如电!那速度和劲道都让人不可思议!他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孟欢欢已接过欧阳哀子的攻势,与她缠斗起来,手中所持的,正是老大的匕首。只是这匕首已恢复原状,一天之中不过能用两次。 高英击掌喝彩,心下啧啧称奇,峨嵋剑法向与武当剑法齐名,海内称最,少林寺虽执武林牛耳数百年,剑法最非其所长,是以峨嵋、武当两派弟子多精剑术。如今一见孙不然这套剑法,大开大阔,堂堂正正,而其中阴阳两仪、五行生克变化繁巨,实含至理,似乎自己所习创术尚不及此,或许只有张三丰晚年精思累年,集百余年的修为深思而剑的太极剑法差堪仿佛。这套天雷剑法,她久闻其名,现今才得窥全豹,大为心折。 他们穿过一线大峡谷,沿着下山的小径又走了半里路,来到了一处遍地都是翠竹林的山拗。慕容大跟随步入竹林中。一入竹林,便感到一丝丝竹下,四面八方都是小径,不知朝那里走才好。高英带着他左转右弯,有时从竹林中的荆棘里穿过,有时明明眼前有路而不走,却拨开竹枝,走一条无径的草地,才转上另一条路去。 夏侯文爵自恃身分已列武林至尊,在这时不好意思趁司南誉疲惫的关头动手,他斜睨司南誉一眼,在那阴毒的目光里刹那间泛现出一片杀机。司南誉心中大凛,脑海中疾快忖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竟想要趁我真力消耗一大半的时候向我动手,夏侯文爵此举显然有所安排,此刻欢欢身负严重的伤势急待医救,我怎能多拖时间!” “小兄弟不趋炎附势,骨头颇硬,但却不要误会老夫之意。以小兄弟的歧黄之术,不该在此地埋没,要是有东家的资助,小兄弟便可以到南京一展雄才,一则济世救人,二则名利双收,以使双亲安事余年。东家在南京颇有名气,结识的权贵名流不少,小兄弟只有到那儿去,才能扬名四海!” 欢欢暗骂,真他妈手重,差点给他打得闭过气去。她喘着气努力从地上爬起来。慕容大瞧着她,神情是那么倔强,散乱的发丝飘在耳边,竟感觉不到她的狼狈。这么多年的深情落在她身上却似雪花飘进了河里,融得不见。枉他对她小心呵护捧在掌心如珠如宝,她就是这样回报于他!她的心是铁做的,不,比铁还硬,比冰还冷,她血管里流的是全是无情与背叛! 本就自觉脸上无光,乃大大的丢人之事,此刻再听他这么尖酸刻薄地当面讥笑,更觉汗颜无地,激忿攻心,恨不得把司南誉粉身碎骨,以消胸中一口恶气,当下纵身一跃,欺到司南誉身前,凶睛一瞪,自圆其说的大声喝道:“小娃儿,卅招没完,胜负未分,要想停手不打,可没有这么容易!”呼的全力一掌,猛劈过去! 店伙一面恭声应着是,一面向一座精舍独院门前走去。司南誉和欧阳哀子知道红衣少女的座马经常寄养在这家客栈里,因而店中的店伙也大都认识她,所以说话也较亲切随便。心念间,已到了精舍独院门前。只见店伙身形不停,径自登阶,顺手将门推开了,同时欢声道:“孟欢欢、高颖,快来看是谁来了?”话声甫落,院内立时传来两个少女的欢呼声。红衣少女神情愉快,当先登阶走进院门。 高颖是谁?欧阳哀子虽不聪明,却也猜到了,在司南誉开口的那一瞬间,她有一个强烈的直觉,高颖一定跟他有很特殊的关系。直到司南誉那一句,他说,“不要碰我娘”。高颖想必就是司南誉去世的娘亲,是欧阳哀子娘的前任。这关系听起来是多么的奇怪,奇怪到欧阳哀子都觉得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的嘴巴,让她说不出话来。 慕容大见高子莹这一掌击在自己的胸口上,全身一震,自问必死无疑了。谁知事后,自己全然无事,在自己身后扣住自己手腕命脉的元逍,不但松开了手,人也飞了起来,摔下来时,已是血肉一团,惊得他半晌说不出话来,目瞪口呆的站着。山凤走过来问:“兄弟,你没事吧?” 然而另一个人在江湖上独树一帜,给予六诏山极大的威胁,这个男子——司南誉正像一颗闪烁的彗星,在穹空绽放冷滟的寒芒。谁都知道三个月后六诏山之会,关系着武林中各大门派的兴衰。有的人希望六诏山能在这一战中大获全胜,也有的人希望司南誉能将六诏山的凶焰压下去。 他将各种药草洗净,投入鼎中,将“视肉”切成碎块,散置各处。请十大歌手为护法,请天兵天将责轮替添加柴火。他于子夜开始点火,再以元阳神功之三味真火助燃,要烧三七二十一天。中途不能断火,火不能忽燃忽息,更不能有人干扰。 这一切美好的让她禁不住怀疑,以后再也没有风波吗?可以和他幸福平安的终老吗?慕容大没有对她说过明日黄水峡谷一战的情况,瞧他这些天奔忙的样子,也能猜出其中的凶险,这是争夺王位的战争,是冷兵器时代,比用枪炮还来得残酷。想起战场上尸横遍布,血流成河的样子就心惊肉跳。 这不过片刻间的事,高子莹娇喝“住手”,现身当场的同时,正值司南誉药方行开的紧要关头,是以,他虽然明知眼前又生变故,但也无法腾出身来,心中一阵焦急,不由咬紧牙关,暗里凝神提气,加速药力运行,果然在这种情形之下,效验倍增,周身热流运转一周之后,顿感神情爽朗,轻松无比!再一试行调息,竟自觉出内力真气方面,似比未伤之前,还要充沛许多! 司南誉和欧阳哀子同时一惊,急忙回头,只见和老尼姑同来的两个壮汉,正面向西,两手扑天。每个人的后心上都插着一柄银丝银穗小剑。显然,这两个壮汉正准备趁机逃走,而被林内的白衣女子发现,顺手掷出了两柄小剑。只见两个壮汉,两手扑天,又继续向前踉跄了两步,咚的一声,相继栽倒在地上。司南誉和欧阳哀子顿时看楞了。 欧阳哀子像是一只兔子一般埋伏在他必须经过的灌木丛里,叶子上的小刺摩擦着她的皮肤,让她吃痛,可是她却一动不动,简直像座雕像一般,只有眼睛还在眨着,心脏还在跳动。她本就比一般的孩子要有耐心,她在等待的时候,任何人也不能叫她挪个地方。为了埋伏可以垫饥的田鼠,她曾经这样做过。 夏侯文爵不敢硬接,右足一撤成弓步,两手一按一捋,一招“揽雀尾”向外化去。 第50章 段氏皇族 司南誉长袖蓦尔中分,反向夏侯文爵面部打去,夏侯文爵不虞有此,后跃一步,一招“十字手”险险将劲力凝聚的长袖封格在外,司南誉一脚飞起,直踢夏侯文爵小腹,夏侯文爵一记“搂膝拗步”连退三步,方化解开来。 没有判断错,这些家畜家禽,在深山老林中。真的招来了一些饿狼野狐的觊觎,鬼奴也打杀了一些饿狼和野狐,的确不用进山,就可以捕杀野兽。其中有的是猪犬豹儿的功劳,令这些野兽不敢再来侵犯。可是,它却又招来了山贼、强徒洗劫的念头了。他们比饿狼野狐更为凶残。 她幽怨地叹道:“人总有分离聚合,我在这些日子里曾想过很多事情,有时我真不想再见你,可是……唉!情感的煎熬,心灵的惆怅,使我又恨不得赶紧和你重逢。有时我也很喜欢听听别人对你的批评,每当我从别人的嘴里听见你的名字的时候,我会感到我们又回到那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但每当夜阑人静的时候,我又觉得你早已离我而去,永远永远地不再回到我的身边。” “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合约明摆着欺压我,就一两银子月俸,还扣除衣、食、住、行费用!跟本就是强迫我做你们的苦力,还是免费的那种。公平吗?”我打心眼儿里愤怒,对着司南誉和老爹又是一阵撒气,“老爹,司南誉,这就是你们给我设的陷阱。有够可怕的,看我过永无翻身之日的生活,你们很开心了吗?从今天起,你们的一切与我毫不相干。我们恩断义绝。” 她开始回想当时的一幕:“快天明的时候,密室里冲进一队侍卫,王燕回道,想请小姐换个地方,不知小姐愿意不,小姐很镇定地回答,好啊,原来这里也有喝早茶的习惯!然后走出去的时候看都没看高子莹一眼。后来又过了两个时辰,有人进来称是乌衣骑的人,把高子莹带了出去,问了问小姐的情况,把我交给一人带出了宫。真的一点异样都没有!” 孙不然天生慧质,冰雪聪敏,这八个大字刚一入目,立时恍然觉悟过来,知道爹爹所说想好的疗伤之法,只是一句托词,那里是要出去找什么东西,无非怕自己难为情,借口回避出去,好让自己依法替他疗治伤势而已!但一想到疗伤过程中的情形,不由脸上发热,双颊飞红,孙不然心跳不止! 七八个伙计早已惊得个个面色大变,有的冷汗已由额角上滚下来。随着那阵“咚咚”脚步声响,楼梯口人影连闪,三个华衣劲装青年,依序奔了上来。孟欢欢到这个时候才看清楚,绛紫劲衣青年,生得浓眉虎目,厚嘴方脸,看来已有二十六七岁。黑缎劲衣青年约二十五六岁,身材矮胖,肥头大耳狮子口,很可能是个习有横练工夫的练家子。 孟欢欢却始终垂着头,不知道有没有在听,高英终于皱起了眉头。欧阳哀子虽然并非他亲生女儿,但他每次看到欧阳哀子眼巴巴地站在门外,就会不由自主想起司南誉小时候那个冷漠倔强的样子,不由自主地,也想对她好一些。可是孟欢欢对于这个亲生女儿,却异乎寻常的冷淡,平日里,几乎完全当她是不存在的,这让高英心中十分的费解。 幽幽一笑道:“你现下是天下闻名的大侠客了,我若独占了你,天下的女孩子还不个个找我来拼命。你方才一弄,我便知你在外面不老实,不知是从谁那学会的”。孙不然暗下叫苦:“冤乎枉哉,我与孟欢欢可是清清白白,欢妹也不会这一手。”但听她语气大缓,却不敢接言,惟恐被她套出真情。 吃完干粮之后,司南誉略略闭目养神,又掏出下篇的真气运用法,从头到尾熟读了一遍。他过去也是武林中的上乘高手之一,内功的修练颇为深厚,也懂得如何运用体内的真气。可是他热读了太乙真经的运用法后,简直如踏入了气功的另外一个新天地里。因其中的真气运用法,自己过去是听所末听,闻所未闻,有的真是精湛极了,在练武的境界里,又令他登上了一重天,开阔了眼界。 他凝神吸气,注视夏侯文爵,在他冷漠的脸上涌起一股冷煞的寒气,像极一代宗师握剑在手,夏侯文爵一见这神灵博奥的第一式剑法,心神剧烈地惊颤,虽然他曾发誓再也不看这剑法一眼,可是当眼前这个年轻人将达摩一式施出时,他还是无法克制心里的震荡,而凝望着这空灵出神的第一招。随着眼光瞥处,他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整个心神都为这幻化神灵的一招所吸引。 听这些人一说,我感慨良多:呵,自古男人就是三妻四妾,菲图皇朝也不例外,何况他们所讲的还是皇子这样的王孙贵族呢!秋天天黑得快,坐了快一下午,才惊觉天色已暗,到了快撑灯的时间了。嗑瓜子儿把嘴都嗑疼了,也是时候回去,于是我起身付了几个银钱便出了茶馆,径直向宅子方向走回去。 司南誉没有吐露欢欢没进皇陵冰皇的秘密,他是想让欢欢自由选择,可是她的选择出来了,她要的不是他,这个选择让他的心一下子就空了。司南誉苦笑,说是让她选,但自已却又放弃不了。他没法压抑住内心里对欢欢的渴望。一路思绪杂乱,不知不觉他已缓步走到了玉华殿,摆摆手,示意禁军及宫侍不用施礼通传惊了她。 司南誉聪明绝顶,一见老人这般情形,即知自己所言,也许就是对方伤痛之处,心知要想探询隐秘,正当其时,当下不待话完,立即插言接道:“老人家是否作错,晚辈不敢妄加评论,但老人家把一身绝世武功,大好岁月,埋藏在这地底石室之中,却是大为不智。不过老人若是与人立有信守之言,或是遭人禁闭于此,则又另当别论!……” 慕容缨突然兴奋的问:“师父,可是知道了那个强人是谁了?”夏侯文爵颔首道:“不错,因为当年那位遇难的长老,仅画了一个人头,浓眉、环眼,却在那人的鼻子上加了一个圆圈。当然,这是一个特征,也许那人的鼻子上右个大疱,也许是一块胎记,也许是一个肉孔,也许是一个疤。但他们始终查访不到这个人,因而也就一代一代的交代下来,严命后代门人,务必把失去的师门珍宝找回来。 珍宝塔中守卫来报,已清点过所有财物,遗失的只有一物。却是珍宝塔中最不值钱最不受关注的琉璃凤钗。这枝凤钗,传闻曾经属于江南巨富家的一位小姐,却不知为何流传了出来,落在了王府。虽然这把凤钗上的血燕琉璃来自西域,十分珍贵,但在珍宝塔中,这实在是最普通、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原来段氏皇族生有异征,均是反关脉,别的纵能假冒,这天生成的可是假冒不来。这些和尚闻言之下,恍然问都震呆了般,他们日日在此守墓,所为无非是这一天。二十一年来,不知经历多少苦难磨折,骤然盼到这一天,脑子中却如空白一般,一名和尚抛下禅杖,蓦地上前,将孙不然抱住,满脸热泪,一句说也说不出来,双臂一用力,把孙不然抛上空中。 “我一个人去回雁峰的雁峰寺拜佛,佛寺下有处十分热闹的小市镇,什么稀奇好玩的东西都有卖,有高子莹佛像呀,观音玉坠呀等小玩意儿,我正在挑选,突然有一个诚意的中年商人走到我身边说:“姑娘,你千万别上当,这些玉器都是假的,不值钱,我带你去一处买真正的玉器,而且价钱也同这里一样。” 慕容缨无限爱怜地走至榻前少妇的身旁,深情凝望在她的脸上,他默默注视了一会后,以非常低沉的声音道:“奇儿的妈,你寂寞吗?我和孩子又来看你了,希望你天上英灵有知,该晓得我和孩子是多么地想念你,我知道你会因为婕儿不在你身边而伤心,美丽的妻,我定会把你最疼爱的女儿找回来。” 我越往下沉,恐惧就越来越深。我越是张开嘴呼喊,河水的来势就越是凶猛。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下了多少水!挣扎的时间长了,寒气逼人的水冻得我有气无力。我想自己就要死了,我看不到岸在哪里,听不见桃儿的呼喊,只感觉冰冷的水淹过了头顶。我浑身打着颤,就这样不停地陷落下去! 欢欢想笑,突然之间接受不了这么大的变化,不论是前些日子关在宫里的苦,与慕容大逃出宫门的疲倦还是被捉回来时的心惊胆战。心起起落落,觉得……荒谬!她看着司南誉,心情沉重。是他舍不得,现在终于想明白了要放手么?那种因为了解因为理解而心疼的感觉又浮了上来,一如当初司南誉大婚后对她表白的夜晚。阴森的天牢……司南誉的心便囚在里面。 第51章 明察暗访 司南誉凝目望去,昏暗的夜色中,果见山麓中隐隐有座小庙,不禁暗声赞道:“这位老前辈倒真是久走江湖,历遍天下,就连这荒野山中有座小庙,也能熟记不爽,看来对各处的名胜古迹,山水风光,亦必知道得十分清楚,此次有幸跟他结伴江湖,可得好好的游历一番……” 两人心念电转之间,却听无极老人沉声说道:“你跟我来,顺便带一些东西给‘欧阳如玉’!”说罢,当先走出房去。孟欢欢恭声应了声是,急忙跟在无极老人身后。司南誉和孟欢欢赶紧垂手躬身,以示恭送。两人听说孟欢欢跟着前去,心里当然高兴,因为有她引导,不但路径熟悉,而到达百丈峰后,拜见欧阳如玉也较顺利容易。 孟欢欢无数次地畅想,自己能如那些穿越前辈们弄出迷魂散、云雨露、砒霜、鹤顶红等极品药来。心血来潮之时,她便会让鱼落去御药间,将每种药偷上两钱。御药间的太医与太监发现药物不日剧减,纷纷恐慌不已,又怕上面得知后问罪,唯有将此事哑巴吃黄连般吞了下去。从此御药间便多了一批苦命的守夜人。 诚知自己欲做大明王,兼领光帮教主的计划全成泡影。得闻司南誉率众潜入中原,欲与各派携手,共图大计,更是栗栗畏惧,倘若光帮与中原武林结成一体,彼此照应如手臂相使,自己不啻失落半壁河山,而帝业亦摇摇欲坠,朝夕不保了。是以想出个釜底抽薪的毒计,欲借助天师教将中原武林控之在手,实力过强难以收服的便倾力除去,使光帮在中原无所依傍。 诚知自己欲做大明王,兼领光帮教主的计划全成泡影。得闻司南誉率众潜入中原,欲与各派携手,共图大计,更是栗栗畏惧,倘若光帮与中原武林结成一体,彼此照应如手臂相使,自己不啻失落半壁河山,而帝业亦摇摇欲坠,朝夕不保了。是以想出个釜底抽薪的毒计,欲借助天师教将中原武林控之在手,实力过强难以收服的便倾力除去,使光帮在中原无所依傍。 他暗自慨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何小媛自第一眼遇见司南誉的时候,她的心便属于这个年轻人了,她早把全部的感情通通投注在他身上,但换回来的却是无穷的失望,在那些早已消逝的岁月里,有爱,有恨,有醇厚的恋情,有冷酷的分手……她想得太多太远,纷杂的思绪,像浪潮拍岸,激起澎湃的浪花,一次……又一次……她陷入极端的痛苦里。 看样子,他真的不是来找碴儿的!如果是这样,什么都好说!“你的妃子很多啊,这么多宫殿,来我这里用膳干什么?再说了,你贵为天子,想吃什么没有?只要你金口一开,你那些特级厨师还不忙翻了天?天下美味哪一样你吃不到?”嘿,我可是占宫为王,谁要来我宫里,得经本小姐同意,知道不? 慕容大火了轻功施展身影晃动,孟欢欢心知跟不上他的身形变化要糟,刚一想到这儿又被他点中穴道。孟欢欢气得很,这里每个会武功的人好像都会这一手,偏偏自已没有内力不会点穴,不然也定几个木偶玩玩。 “是啦!他一定是听我说大哥就在后面精舍中,他对院中形势十分熟悉,想那精舍距此不过一二十丈远,以大哥一身修为而论,十丈之内落叶飞花,亦能听得出来,适才之事虽然没有见到,但我俩争吵之言,以及自己痛哭之声,怎样也逃不过大哥的听觉,他以为大哥眼下之所以没有露面,定然是隐身暗处,看自己两人如何交待?是以了他……” 说话之间,当先纵上桥栏,踏着栏柱云头,直向方阁门前纵跃跳去。慕容大早经孟欢欢按阁指点过,这时虽由孟欢欢在前引导,仍不敢大意,按照孟欢欢的落脚点纵跃,直向桥的尽头纵去。到达方阁栏台上,只见石门紧闭,阶高三层,左右各有一尊大狮子,左边一尊石狮子的左脚下,果然踩着一个大绣球。 孟欢欢骑在马上,无比抑郁地望着春日毒辣的太阳,暗道:为何如此禁不住诱惑?帝出宫乃是大事,出游途中一定被侍卫围个水泄不通,怎能看见民风?最重要的是皇帝、老太傅、丞相、使者、公主、双胞胎都是坐轿,为何她就得骑匹傻马晒太阳呢? 如今陛下南游江淮,包围逼近东都,群盗大概得以万来计,此时,若能有个令人信服的真天子来驱使、驾驭这些人,夺取天下便是易如反掌之事,太原百姓为了躲避盗贼都搬进了城内,我做了几年的县令,非常了解其中的豪杰之士,一旦把他们收拢起来,可得到十万人左右,慕容大率领的军队又有八万之众,一言出口,谁敢不从?以此兵力趁虚入关,号令天下,不过半年、帝王之业便可成功! 云水观的众弟子只见大殿上人影晃动无常,袖风、拂尘劲力阵阵,令人不敢接近半步。最后,慕容大看准了夏侯文爵换气的刹那间,一袖拂出,夏侯文爵右手脆顿时如火的一样,“呀”的一声,挑尘脱手飞出,一时间大殿人影全消,夏侯文爵呆若木鸡似地僵立住了。 司南誉冷哼一声,抛肩沉身,斜掌轻轻一挥,登时传来一声哀鸣,只见那条扑来的人影倒卷甩了出去!“呃!”那个汉子身形一落,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只见手中的那柄长剑不知怎地插中了自己的前胸,一股鲜血流下来,他脸上一阵抽蓄,冷汗籁籁滴落,双手紧紧反抓住剑刃缓缓拔了出来,身子一抖翻身而死。 她一番话说得我脸红心跳,握着手中那只贵重的令牌,不知所措。眼前的皇太后能立足于深宫之中傲然不倒,必然深谙处世之道,相信她不仅对整个朝野形势看得非常清楚,对后宫中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亦是了若指掌的,否则她不会无缘无故地把我找来,又说了这么一番话。我连忙跪下谢恩:“臣妾谢太后恩典。”有了这只令牌,我的生命就有了保障。 孟欢欢看书看得有些疲倦,见矮几上放着琴,不觉又是一笑。许久没弹了,不知道手生了没有。她轻触琴弦,闲闲弹出一曲,小声哼着:“飞鸟点触江脚,玉龙横卧山腰,满乾坤处处琼瑶。想海棠点点红妆,原是思君醉了。”哼完笑容满面,心中之喜悦溢于言表。她转转眼珠,推琴站起,走到妆台前,自己脸上眼中都盈满了笑。 矮小蒙面人本想声东击西,出其不意的先把司南誉除掉,那知和尚眼明手快,横里一杖劈来,吃他杖势一挡,司南誉已借机闪开,再要跟踪追袭,已是不及,不由把满腔怒火,齐发在老和尚身上,左掌一挥,逼住杖势,人却侧身直抢中宫,软剑一招“云龙三现”幻起朵朵剑花,贴着杖身滑刺过去。 一进入八角亭,孟欢欢立即高声朗唱道:“诸位姐妹注意,司少侠到!”十数侍女一听,纷纷行礼,并同时朗声道:“小婢恭迎司少侠!”司南誉不太习惯这些礼节,又不便说什么,只是肃手说了声:“免礼!”一个年龄较长的侍女,立即送来一碗香茶,并放在亭边的玉桌上。司南誉游目一看,只见亭宽七八丈,外有亭栏,四面广窗,四面敞门,四座廊桥越过宽阔湖面,直达满植紫柳的湖岸。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为何每每将他伤到如此的……都是我……我不知自己做了什么……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他是我嫡亲的儿子啊……亦是我此生唯一的希望……我怎会如此对他?我怎会如此对她……”司少紧紧地抱住孟欢欢的腿,话未说完,却早已泪流满面。 高英一愣,赶忙抢白:“我……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可……可你是不喜欢出门的,即使去,也都会提前的告知于我,而且每次在我回家之前,也就赶回来了,就算来不及告诉我时,你也会让丫头们留话给我,但今天……你明明就知道我要回来,却话也没有的,就不见了人影,我……我自然要问了?” 其他的成员,都是以商人面目出现,不卷入江湖上任何门派的恩恩怨怨之中去。当然,要是有人欺负了他们,就会受到无情的报复,就是报复了也无人知道是他们干的。往往出面报复的,差不多都是夏侯文爵,有时是高英和孟欢欢亲自出手。各地经商的老板,表面上完全与报复的事无关,而且也的确是受害者,不但为平民百姓,也为侠义人士所同情。 这少女冷笑道:“我跟着你看看你都找些什么人?秘门十二友我见识了七、八个,不知你下去还要找哪些人?”夏侯文爵心中大寒,没有想到这个银发女子如此厉害,竟在暗中跟踪自己,查访秘门十二友。 第52章 幽谷幽兰 他知道泄漏这个秘密的麻烦太大了,这事若给门主知道,自己这条小命准得要丢了。 “这行宫里就数本王最大,你叫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人敢把本王怎么样!本王今天就好好驯驯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本王就不信天底下还有女人能逃出本王的手掌心!”他哼哼地制住我的动作,眼神像猎鹰一样锐厉,带着狂暴与占有。那是男人要占有某个女人时才会有的眼神。 孟欢欢脸色一变,人如急箭飞来,袖袍一展已将烟雾收进袖中。挡在了郭欢面前。苍邪一愣,这毒沾衣即死,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以毒杀人,他的骄傲不允许他用毒取胜。坐在席间几次想用毒都忍了。眼看被郭欢识破了他的身份,出言道他父王母后降了心里一气才使出这毒。而这个孟欢欢却笼毒于袖中一点事都没有! 王爷挨了打又不敢声张,只能生闷气,后来他是再也不逃学了,宁可在课堂上睡觉。说到这里,王爷的折扇就往树上狠狠一敲:“那个死女人……我找了整个京城都没能把她找出来,躲得倒是彻底!不过,东宫选妃子的时候,我在宫里看到了她,那么美丽的一姑娘做那么缺德的事,我差点没认出她。有谁想得到她是惊才艳绝的谢无双呢?” 老道生得三角眼,扫帚眉,猴腮尖嘴,两只小眼炯炯,正大剌剌的站在门楼脊角上。靠近门楼高墙上的是一个油头粉面中年人,手持牡丹大花扇,身穿锦缎大花衫,一脸的淫邪之气。虽然已届中年,颊上尚光秃无须,一双眯眯眼,一直盯视着祠殿内,当然是在看孟欢欢。 “主子还不知道吧,朝阳宫这几日出了大事。太子的侍妾孟欢欢有了身孕,皇上得知后赐了好些东西给那美人,说若是诞下子嗣,无论男女,都封那美人为侧妃。谁知孟欢欢自恃怀有龙子,便不安分了,公开挑衅韵染侧妃。后来两人发生了争执,不知韵染侧妃有心还是无意,推了孟欢欢一把,好好的一个龙子就那么没了。” 次日一早,气了一整晚的慕容大心想:这回你高英该撤兵了吧?玉玺你也拿了,舅舅你也打了!威风耍的也够了吧?于是,便派人前去探看,可怎料,山口那边,却仍不见任何动静,探人回来一报,慕容大更是一阵气恼,索性,就又派出个蓝旗官前去问询叫喊,可谁知道,这一问,就更坏了…… 再说慕容大在内室里日夜苦练了四个多月,不但身形之快令人匪夷所思,在别的武林人士看来,简直是身如鬼魅,在大小高低的奇岩怪石中,任意翻腾飞奔,如入无物之境,此时的他恍如一个影子,仿佛是穿石而过,顷刻之间,便走遍了所有的怪石奇岩。高英曾经在每一处岩石放了一些铜钱的其他的细小之物,慕容大转眼便全部取了出来,交到高英手中。 司南誉的目光方触及对方的眼神,心神剧颤,心中大凛,顿时想起东方玉和那个不知来历的老太婆便是如此被这追尸鬼王所迷惑。他心中大骇,急忙避开对方的双目,脑海之中却不由惊忖道:“他的目光好厉害,这个追尸鬼王邪术太厉害,我既然无法和他的邪术相抗,只有先避一避,晚上再说……” 从正文宫婉转急行去元福宫,阳光温柔地凝泻在身上,我束紧外衣,不让风儿有机会打扰我的雅兴。早在之前我已让春菊去膳间取食材了,所以我便能不坐轿,轻快徜徉于曲折迂回廊道,一路穿梭于美仑美奂的殿宇楼阁中。一路上,往来的宫女太监均偷偷望过来,大为吃惊地窃窃私语,一定是我的模样儿昨日进宫时就被传遍整个后宫了。 郭欢扣住她的脸不让她动:“我忘了,三年前我就该明白,你没有心,你始终这么漂浮不定,从来没给过我一个肯定的答案,你连骗着我说一句喜欢我都没有!如今我方才知道,你念着他念着你的子离是么?多深情啊,大婚之日扔下新娘也跑来相府找你!他要王位,他无奈,你心疼他成全他是么?你又忘不了他是么?原来你心里是真的有他!” 见我没有说话,姬瑶放缓了口气:“我明白你心里苦,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赵云深没有说错,林晗当年把你骗得那样惨,换作谁都没有办法再去相信他的。这事怪我,你十三岁第一次出任务,我光想着要给你找一个武功高绝的暗,却没有想到林晗会是宫主的心腹……” 到了一位寒族少年,两人因比武而相识、相爱,最后结为了夫妇。但是苗疆的规矩是严禁苗女与汉人结婚的,犯了这个戒条就要将两人同时处死,如果他们有了子女,也要将他们的子女一并处决。我娘当然知道她犯了族里的大忌,因而不敢再回苗疆,就在深山襄和那个少年汉人结庐度日……” 孟欢欢被我打进了冷宫,但这个侧妃,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留下她。我永远也忘不了她那天晚上伤痛欲绝的双眸。若不是这侧妃不安分,她又怎会露出如此表情?所以侧妃必须死!可是这侧妃的父亲户部尚书乃两朝重臣,父皇为了根基不稳的我,不能处死侧妃,这叫我怎能甘心? 还未说完,高英便兀的站起了身,眸光冷滞、面色张惶,怵然的思联着今天的一切!早上,慕容大说要攻关,只被自己说了一句,便没再多言,这……可完全不是他的性格,可自己当时心烦气躁,竟没有在意,如今不见了慕容大的人影,再联系起早上,难道他竟真会…… 这个丫头,真是幽谷中的一朵幽兰,天生丽质,虽然今年才满十一岁,已渐渐显出了她天然迷人的风姿了,小小的酒窝,更增添了她动人的娇媚,丝毫没半点的修饰,反而因此增加了天然的美;再过三四年,她会成会成为武林中的一位妩媚迷人的美人,一出江湖,必然会引来不少的狂蜂浪蝶。 我们退出十丈以外尚且抗拒不了这杀人于无形的笛音,司南誉若非功力神通,此刻恐怕非死即伤。”施韵珠寒悚地朝远方一望,只见冷清的月光底下,有道激涌的沙幕正向四处翻卷,在这蒙蒙的尘沙里,她只觉自己那颗跳跃的心早已经飞到正在对阵的司南誉身旁,她恍如见到司南誉口吐鲜血而死。 我指尖一点,便从中抽出一只卷轴,小心解开系带,就着桌面摊开,上好的宣纸镶在褐色的底卷上,豁然是一幅垂帘美人图。那美人衣着极为简洁,手握摇扇,长眉连娟,微睇绵藐又顾盼生辉,撩人心怀,垂帘之下仿佛有股暗香袭人而来。这面孔似在哪里见过,又说不上来! 小玉去开的门,她梳了妇人髻,穿着青衣布裙,特意抹灰了脸,添上了皱纹,平白老了十岁。兵士并没有多问,只是张开画像瞧了瞧就走了。孟欢欢拉着七夫人进了暗门,藏到了那边大宅的假山下,等兵士走了再悄悄过来。大宅里只留了四个小厮和一个老管家看着,孟欢欢早有明令,这些人一律不得进入后园。 孟欢欢谦虚道:“也不算太懂。利用了不少男人,勉强摸着了门道。我征服他们只用两样东西:眼泪和血。我最擅长的是编造凄惨的身世博取他们的同情,然而无情难以动人心,我的故事一定不会全部都是假的,半真半假才能入戏,我才有眼泪可以流,才能把眼泪流进他们心里。” 孟欢欢则继续道:“黑衣女子一听郭堂主的话声,神色一惊,急忙煞住了身势,她首先撤出了了兵刃,先悄声向身后的两个侍女说了句话,立即向属下等隐身之处搜来。两个侍女装束的女子,也分别撤出长剑,紧紧跟在黑衣女子的身后,目闪惊急,左顾右盼,神情显得十分紧张。 孟欢欢抬眼看到桌上的饭菜,愣住了——只见满桌子的饭菜全是些蔬菜豆腐之类的,竟无半点儿荤腥,怪不得他今日一直吃白饭。自己多日来与他吃饭,从未见他吃过一根菜叶,早就知道他挑食到如此地步,如今换了全部的菜谱,怕是以为自己喜欢吃些清淡的,才撤下满桌的鱼肉。 高英望着司南誉的背影,涩然一笑,有意无意的,按住了征衣的领边;他在军中一向不因为自己是秦王,而搞什么特殊,连吃食都和兵士们无异,但却唯独,对这件绣着忘忧草的征衣,格外小心,每次拿去浆洗之时,不管是在哪里,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要特别声明是秦王所有,不得有丝毫损坏…… 这里沿江的岸上,异常的热闹,各式各样的小摊档,沿江的岸上,异常的热闹,各式各样的小摊档,沿江摆成三四里长,除了贩卖土特产、小玩意和一些小吃的外,更多的是卖香火蜡烛,金银纸张锭,鞭炮神符等等,凡是拜神的物品,真是应有尽有,这些小商贩,纷纷向游人兜售。 第53章 气氛紧张 这时,有人恭敬地呈了一碗药上来,他把药摆在案上,向慕容大行了一个大礼,然后跪安。我被来人的毕恭毕敬吓了一跳,等人退下之后,我这才仔细打量慕容大的服饰。和我最初见到他的时候不一样,他的头发自然散落,前边几缕用银饰束起,垂至胸前,束发的银饰上还有一颗漂亮的夜明珠,象征着他高贵的身份。 他这一番话说来掷地有声,自己虽心知肚明是谎言,说到后来,却是出自胸臆,不免也带出几分真情来虽然猥琐暴虐,但慕容大身为人父,却冷眼旁观,任由他受人逼迫挤兑,终于生出谋逆篡位之心来。 司南誉惊喘了一声,咬住唇,不让自己叫出声。她抬起漆黑的眼眸,看向独孤郗徽。此时她才发现,今日的独孤郗徽装扮得相当隆重,纱缎紫绸衣,头戴翠玉冠,脚踏金丝镶边的长靴,一身金玉丝扣装饰。一朵镶金边的天蓝色桃花在他眼角下栩栩如生,将那粉嫩的疤痕遮得一干二净,让他原本美貌的脸庞又绝艳了三分。 司南誉说着,便对向了几人,几人自也是赶忙上前,各自拜倒,恭敬的报起姓名,这些铮铮然、响当当的名字,一个个落在李建成耳里,顿颤了他悚然的心房,这些个人,竟真都投在了司南誉麾下,他素来听说,城中无弱兵,又更何况,是这些个当世的英雄人物呢?想着,脸上便不禁漫过了丝丝忧色… 慕容大练成了神功之后,有点近似神仙般的人物了,十天半个月不吃东西也不会感到饿,一餐食一只全羊也不会感到过饱。这么一顿丰盛的饭菜,就是全让他一个人吃了,也算不了怎么一回事、怎会吃坏了身子的?就算慕容大吃下的是毒药,也毒不了他。他现在不但练成了神功,也练成了百病不生、百毒不侵的金刚般的不坏身体。 他长叹一口气,道:“当我濒临绝境,面临死亡考验的时候,在我心底没有一丝恐惧,我深信你的精神与我同在,这股挣扎求活的力量是你赐给我的,许多次命运之神要把我从这个尘世带到另一个陌生之境时,我的心底便呼唤着你的名字,我深信你就在我身边,无形之中,你鼓舞我、激励我,才使我能重新回到这个人世间……” 冬日大雪纷飞,我在殿阁里围炉而坐,翻阅书籍打发时间,时不时磕点瓜子。宫门里进出的身影中没有他黑红相间的影子,突然间感觉到从前他纵容我的日子是那么美好,但不知何时他才会再来了!将手中的书翻着翻着便习惯性地走神,连炉火里都是他的影子,苦恼的、开心的、捉狭的、愤怒的……我完了!我爱上一个古人了,就在我万分抵触之下,不可避免地爱上了。 孟欢欢轻快地走到他旁边坐下,仰起笑脸看着他。这个慕容大和司南誉有几分相似。她突然发现,不仅司南誉,子离和太子都和他有一点相似,鼻子都很挺拔,都有一张棱角分明的嘴。慕容大看上去很威严,一双眼睛却极其温和,他和司南誉一样都是心地很好的人么?孟欢欢突听到慕容大问她:“看够了么?说说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的人?” “别指望我喜欢你!”我气急败坏地控诉他的罪行,“野蛮人!看见漂亮的女人就压倒,不尊重别人的感情,根本没有资格说爱!以前那些女人都不拒绝你,你很得意是吧?告诉你,她们看上你的钱,看上你的权,看不上你的人!她们尊敬你怕你,唯独不爱你!你征服得了女人的身体征服不了她们的心!” 正欲让侍从取他名刺递去宫里,却听身后叹声低哑,莫名却不觉得难听,愕然回首,却只见疏真挑了纱幕,随意着了月色短夹衣,发间一对翡翠夹,除了面色略显苍白,倒是神色还好。“这又是何必,你即使能让他们服软认错,也瞒不过王殿耳目,何必再惹人猜忌?” 孟欢欢绝色的脸上一片柔和,嘴角轻扬,笑意直达眼底。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任由孟欢欢女帝拉扯着自己的衣襟。直到女帝再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孟欢欢方才缓慢地移动,动作轻柔地将孟欢欢女帝放在床上,细心地帮其盖上被子。当他欲离开之时,衣襟却被女帝紧紧地攥在手中。怕惊了熟睡中的孟欢欢女帝,他唯有苦笑了一下,默默地坐在床榻边沿。 孟欢欢微一蹙眉,稍做犹豫,这女子毕竟是得罪了大嫂之人,又刚刚被逐出东宫,若自己立时便收容了她,传到大嫂耳里,终是件不好的事情!可这女子身上带伤,颤颤巍巍的,瘦弱的身子,似竟禁不起一丝秋风,孟欢欢看在眼里,轻叹一声,终还是心有不忍:“好吧,也真是可怜见的……你就暂且先和我回王府去吧,再怎样,也要先养好了伤再说!”首发 是夜,慕容大在灯下见郎中先生以金针扎了老妇人身上的两处要穴后,便从药箱中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了五粒药丸,令老妇人和水服下,又取出一包药粉,拌在一碗水中,叫老妇人服下,对候三郎说:“行了!扶你母亲坐到马桶上,一会儿,她便会将肚里的一窝虫屙出来。” 他身子在空中一个大盘旋,投身往那个孩子身后的壁上扑去,伸手一掣嵌在壁上的大弯刀,一道闪光如电掠起,大弯刀在空中幻化成三道光弧,陡地挟着破空声往司南誉身上砍去!司南誉见这个夏侯文爵竟如此恶毒,无怨无仇便骤下毒手,他冷漠地笑了一笑,怒喝道:“你太不讲理了!” “什么事?”看他的神色必是一个重大消息了!我突然心跳得厉害,难道宫中又出什么事了吗?自从之彦告知我孟欢欢病去了,我这心里总是压着块石头。由于冷宫是皇宫最偏僻的宫殿,连苍蝇都不舍得飞进来,更别说人了!所以住进这里后,除了能说说话的孟欢欢,基本上得不到丝毫的消息。 司南誉气极,大喊:“放箭,长矛列队,盾牌跟后!”自已提气纵上,剑光到处血喷泉般射出,一剑斩下颗牛头,乌衣骑仿效为之,南军精神一振,冲喊着挺直的长矛慢慢逼上,谷中横下几百头死牛。司南誉喘着气看了看牛尾巴上绑着的火炙,大骂出声:“孟欢欢啊,真不是个女人!”集结队伍一清点,谷中两军一万人马竟折五千。 错!我一把花砸向司南誉的脸,这玩意儿叫花心!别以为我是傻子,看不出你司南誉是什么意思,想要我提着这东西到处跑,满大街地昭告我的花心?没那么容易!我假装沉痛地告诉东宫:其实我也不愿意带着花心四处走,很不愿意,但是难得王爷他有这分心。他从前做多了对不起人家姑娘的事,凤羽用事实教育他、感化他,他终于意识到了花心是不对的,于是痛定思痛,打算吾日三省吾身,让我带着这一篮罪状时时刻刻地提醒他鞭策他,从此回头是岸好生做人不再花心。 他心中有如明镜一般。此次为了避开“勾结群臣”“众望所归”这两项诛心之罪。他先是与王后所有默契。让她在王驾跟前大肆诋毁自己。反让慕容大安下心来减少猜疑;随后暗示司南誉在北疆刻意渲染紧张气氛。好似狄人下一刻就要大肆入侵。双管齐下。促使慕容大是否能以大局为重。将他遣回北疆。 门外,孟欢欢绝尘脱俗的脸上毫无血色,羽扇般的睫毛覆上了层层薄冰,青紫色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单薄的身子如寒风中的落叶一般轻轻地颤抖着,那双修长如玉的手已被指甲刺得血肉模糊,鲜血顺着指缝一点点地滴落。他如魂魄般飘出了霞央宫,那双墨玉般温润的眸子已是通红一片。 在孟欢欢的印象里,司南誉的眼中,从未像今天这般,装满了毫无理智的妒意和怒意,怕是司南誉自己也没有想到,在感情面前,竟也是如此不能免俗的,无一些包容之意,他早已习惯了,心里、眼里都只有他一个人的孟欢欢,甚至不能容许在她的眼中,掠过一星一点别人的影子,更不许她,偶尔也会想起别人的名字,她的心,只有自己可以进去,只有自己可以拥有,在他看来,那里就似是一片圣地,神圣得不可侵犯…… 夏侯文爵说:“老衲这位故友,尽管深藏不露,没有在老衲面前显示过什么功力,但老衲还是隐隐看到了他身上散发出一层不易为人发觉的淡淡的紫气,这是道家内功修为最高境界的佳兆,不是所有上乘高手所具有的。现在,施主的身上也散发出这一种淡淡的紫气,所以令老衲惊讶不已。老衲只想问一下,施主是不是与青山老人有某种渊源?” 第54章 大家闺秀 司南誉摇摇头道:“这个你放心,我敢说他一定会来!他能放过一千个人,也不会放过我,因为这小子吃我的亏太多了。”文法相一愣,道:“你好像满有把握的,嘿嘿,不是我的说句泄气话,如果我们和他一个对一个,没有一个敢说一定能赢过他,不要看这小子年纪不大,那手剑法真不含糊!” “前年和去年的秋试,因姬家把持大权,不容我起用新材,所以他均名落孙山,但今年秋试,我敢断言他必将名列三甲!此人当初能不嫌你肥胖之躯,必然胸怀宽阔,以孟欢欢清静如水的性情来看,他二人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她跟了我数年,我总是亏欠了她,为她觅门好亲事也算是一种补偿。”好家伙,他的鬼主意比我还多! 冰泉清洌,涌自万年不化之冰川。历代宁王葬于冰泉皇陵,面容能保千载不变。能入皇陵冰泉的只有宁王,除了驾崩时被送入皇陵长眠外,就是一年可去瞻仰一次列祖列宗仙容,这时他可带孟欢欢去泡冰泉解失魂玉引香。孟欢欢的身份必是他的妃子无疑。要慕容大抱孟欢欢去泡冰泉。把孟欢欢送给他为妃?这不是故意挑起自已和慕容大的矛盾?要自已和慕容大开打?! 咳,您不知道了吧?今天早晨,大理寺少卿与工部一众官员联名上书,告了户部的一状,似乎和吞银案有关,东宫盛怒,要求彻查,明日刑部开审,东宫说要亲自监督,当场和一众官员起了争执。阿紫的话让我心惊不已,现下人人都知道,东宫殿下和参知政事大人,杠上了。 他的笑意恭谨妥帖,最深处却带出一种深深的轻蔑来慕容大出身兰陵萧氏,乃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名门世族。出身甚是模糊寒微,却也仗着同姓,在两方搭上关系后,言谈之间频频称他为族兄,这般硬加攀扯,却是让人鄙夷不已。但如今两家正在合作,却也不好撕破脸,只得含糊带过。 司南誉挥舞着菜刀,歪着头傻笑出声,“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战衣,脚踏五彩祥云来接我。”她突然停住了笑,手僵在半空中,傻愣愣地看向院门只见他头上的布巾已经散乱,能隐隐看到里面的白发,土黄病态的脸上都是汗水和泥巴,一身稍显短小的青衫上满是斑点和水渍,右手还拎着一根刚从地里拔出来的满是泥土的水萝卜。一根水萝卜? 孟欢欢浅淡一笑,虽是王妃长,王妃短的,可在她的眼里,却见不到丝毫恭敬之意,言语间、也略带了尖讽的味道:“王妃真是贵人多忘事了,王妃不记得了吗?那天在河边……民女不小心弄脏了王妃的丝绢,本欲清洗干净,再送还给王妃,可王妃却说……不用去找您……您……想起些吗?” “我爷爷说,托开心镖局押送蓝美人的是一位神秘的华服人,这事本不为江湖上人知道。可是没有多久,远在河南熊耳山七煞剑门的人就知道了,还派人在路上栏劫。事后的几个月,华服人一下又在开心镖局突然出现,惨杀开心镖局冯家满门。我爷爷闻讯赶去时,这华服人又突然消失了,绝无踪影。” 这人个性古怪,鲜有朋友,生平只有大理段皇爷能够降服他。他骤见司南誉年岁不大,却身怀武林绝技,这使穆念祖想起自己当年被逐出中原武林的时候,也正是这般年龄。时光流转,世事变幻无常,谁又知道当年那曾经叱咤风云的一代英雄,会在大理一耽搁就是数十年,如今虽然鬓发未斑,却也不复当年美少年,早巳远离那些幻化的岁月。穆念祖偶而因事忆及自己年轻时候那段岁月往事,不禁对司南誉略存好感。 “皇上,如果娘娘并非真正的凤身,就算今日杰王不这么做娘娘也会有离开皇朝的一天。如今娘娘得以留下,恰恰说明娘娘确实是九天飞凤,堪当我皇朝之炎后,母仪天下,是一件大好事。既然是大好事,就不宜因细屑之事动怒而冲淡了喜气,况且杰王原本也是为了保固您的皇位,其情可悯,应赦无罪。不仅如此,参与今日之事的所有人都应该在被赦之列,如此方能展现出皇上以德服人的胸怀。” 半刻,一声低沉琴音飞出,孟欢欢开指抚琴。从低吟到幽叹,细声震处几不可闻。突然琴声激昂再起,慷慨之声绕梁不绝,铮铮的琴声,铺天盖地,飘进了每个人的心里,众人为之震撼!殿中众人似沉浸于无止境的悲伤之中,痛彻心扉,转而似来到战场,处处戈矛杀伐。琴曲大起大落,大开大合,由悲到痛到愤慨怒意。 我火了,还真一句比一句过分,凭孟欢欢的容貌,犯得着给你们当陪衬吗?不知廉耻都骂得出来,我也不用客气了。我一把拽着王爷的胳膊,对晓晴说:“没错,你说得没错,王爷的眼光这么差劲,我也很烦恼呀。亲爱的晓晴,可能你不知道,其实我是一个喜欢低调的人,做人嘛,还是低调点好,唉,本来和王爷只是地下爱情,暗通款曲,可王爷非要拉到台面上来,陪我一起来相国寺求姻缘……人家,人家也不好意思啦。 王城睦元殿中,这一阵倒是平静的许多,自从燕姬出了那等丑事后,满殿里女眷越发谨小慎微,半步也不愿多出外间,这般近乎幽闭深宫的日子,实在让众人百无聊赖,这一日春光晴好,天气有些热了起来,众人都是青春年少,北地女子终究是活络惯了的,不比京城闺秀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于是一干女眷怂恿了夫人,又禀了朱闻,到了郊外的猎苑中。 她缓缓地走到司南誉面前,抚摸着司南誉的长发,“他们没有错,那你呢,你有什么错?你忘记了吗?你对孟欢欢无比信任,她不但日日给你下毒,更抢走了你心爱的人。若非高将军舍命将你护在怀中,你焉有命在?你可知道高将军的右手为何寸寸骨折?我发现你二人之时,高将军将你紧紧地护在怀中,怎么也拉扯不开,若非将他的手骨一寸寸地捏断,怕是到死他也不会放开你。 其实,孟欢欢只是觉得略有疲累,毕竟刚刚随军而归,她的身体又一向不好,自会有些不消之感,司南誉本是不叫她来的,可今日,是为司南誉而设的庆功大宴,连朝臣的家眷都会悉数到场,自己身为秦王妃,又怎可以推托不来呢?尽管,她并不喜欢这样的喧嚣,但,恐日后她最常要面对的,正是这种场面吧,她想…… 孟欢欢看看母亲,又看看母亲,又看看慕容大,嘀咕着说:“好!姐夫就姐夫吧,我无所谓。”孟欢欢这么一说,一时逗得钟离夫人身边四位佩剑的丫环忍不住掩口笑起来。这么件严肃的事,公子也打呵呵,小姐听不生气么?姐夫都无所谓,那什么有所谓了?不知公子什么时候才能正经一点呢? 孟欢欢低吟一声,颗颗泪水恍如串串珍珠似的流泻下来,她没有料到赵韶琴当真会如此绝情,硬要把他们方始重逢的一对恋人拆散,在这数日短暂的相聚里,她那冻结的心坎才溶化在爱情的烈火里,谁又想到另一块寒冰又撞进了她心湖中,使得她全身冰冷,好像置身在万载寒冰之中。 她一时兴起,便来了个夜访定南侯府,哪知轻轻松松地就进了来,简直如入无人之境,在定南侯府里大大方方地逛了个遍,也没遇到任何阻拦,害得她一开始还以为这之中有什么玄虚呢!直到她走到后园,见得亭中之人,在暗黑的角落里呆了好半晌,仔细地观察他。凭她的直觉这个人便是司马傲绝了!她原以为司马傲绝会发现自己,并叫自己出来,结果亭中人理也没理她,所以她才大大方方地走出来! 第二天一早,子离的箫声又从竹林里传了过来。孟欢欢心想,子离为什么对相府三小姐这么感兴趣呢?就因为她和他一起吹了两个月的笛?在子离面前分饰两个人,她觉得难度太大了。而且七夫人的化妆技术能改变的最多不过是眉毛和肤色,日子久了子离就会瞧出来。现在和他在一起她心里就发虚,还不如趁早告诉他算了。就是不知道子离能帮得上忙不,毕竟司南誉是慕容大府的小王爷。孟欢欢叹着气走进了竹林。 司南誉一怔,孟欢欢轻扬的眉,显挑出层层意韵,四顾的眼,更扫视得几位美妃神态各异,孟欢欢亦有微惑的轻扇秀睫,低望了自己一眼,随而游离,司南誉不自觉得便凝住了眼眸,在孟欢欢的脸上,他切望能够看到更多的表情,却被孟欢欢侧过身子,避开了:“公主与王爷有话要说,姐妹们便先……”あ < 我越过众多墓室,从一侧的耳室进入主室的时候,看到了流光溢彩的墙壁,宫殿顶上的通光孔射进一缕阳光,照在形状不规则的石头上,折射出奇异的光芒,不知道从哪里引进来的水源,沿着凹凸不平的墙面流下,整个一幅完美的高山流水图!“这就是建筑大师的杰作啊。”我由衷地赞叹古人的智慧。 第55章 啼笑皆非 司南誉说:“既然去重庆,在下陪大家去。重庆有白龙会的堂口。那里的堂主,与我是知心好友,各位去那里住宿就方便多了。” 青青和翠翠一听,蓦然想到白龙会可是四川的一个大帮派,虽然经过一次洗劫,为黑箭渗入,搞得一团糟,死伤了不少的精英,势力略为减弱,但清除黑箭的党羽之后,由莫洪任总堂主,胭脂虎霍四娘任副总堂主,也渐渐恢复了原有的势力(详情见拙作《神州传奇》),遍布各州府。通过白龙会来寻找失踪的少掌门,不更好么?丐帮虽然是中原第一大帮派,但在四川,怎么也不及白龙会。当下翠翠便说:“司少侠能陪我们去拜会白龙会的重庆堂主,那太好了!我们在这里先多谢司少侠!” “小侠别客气,这只是举手之劳,何必言谢。” “司少侠,不瞒你说,我们这次去成都,除了拜访陶门外,更主要的是想拜访白龙会的副总堂主霍女侠,因为在嘉定州出了这件事,我们只好先去重庆拜访那里的堂主了。” “你们要拜访霍女侠?” “少侠也与霍女侠相识?” 司南誉说:“在下不大相识。小侠要拜访霍女侠,那太好了!在下知道她昨天已去了重庆,听说去处理一件事的,没有几天,是不会离开重庆。” “真的?那真是太巧了!司少侠,那我们请王大伯快开船去重庆。” 商良却说:“你们要去重庆,恕我不奉陪了。再会!” 翠翠叫住:“哎!你不能走。” “我怎么不能走?” “因为昨夜里,我得了一梦,梦见观音菩萨告诉我,说你离开了我们,会有危难。你不是很相信观音菩萨的么?” “别胡说八道,我有什么危难呀?”商良笑起来。 “信不信由你,不过你得陪我们到重庆府走走。” 青青说:“大叔,人家司少侠专程从嘉定州来拜访你,你怎能没谈上两句就走了?” 司南誉连忙说:“是啊!在下还想请大叔到敝舍住一段日子,聆听教诲。大叔可不能不给我—点面子啊!” 商良说:“司老弟,你要是想学生意,我可以教你两手骗人财物的办法。其他嘛!我可是干面杖吹火——一窍不通。” 司南誉说:“大叔说笑了。” 商良朝翠翠、青青说:“碰上你们两个小杀手,我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你们小心,若弄得我恼怒起来,我就揭了你们两个的底子。” 青青和翠翠不由得吓了一跳,难道他已识破了自己是女儿身?他们互视了一下,翠翠笑着问:“我们有什么底子呀?你别胡说八道,小心我们会用剑在你的身上再添上一条剑痕。” 豹儿担心事情弄僵了,连忙说:“大叔,我们的确想你跟我们在一块的。” “好,好!有司老弟,又有你这么一句,看来我不陪你们去,真的会碰上危难了!” 大家一听,都欢笑了。的确,这一条水路,在船上一坐就是几天几夜,有商良这么一个说话风趣、笑话连篇的人在,一路上就不愁沉闷了。船在鄱阳蛟的指挥;掌舵之下,起锚顺水而流。青青、翠翠、豹儿、司南誉和商良都在前舱席地坐下。商良苦着脸问青青、翠翠:“你们强行拉了我来,出何居心?但我事先说明,要是我黄脸婆在家里饿死了,你们得赔一个给我。” 豹儿问:“大叔,是真的吗?” 翠翠笑道:“鬼才相信你家中有什么黄脸婆的。” “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耍赖,不赔还一个给我?” “就算你真的有,我看你也不存好心。” “我怎么不存好心了?” “你是喜新厌旧,说不定你巴不得她早一点死掉,再找一个脸不黄好看的。” 商良吓了一跳,紧张地四处望望,煞有介事地低声说:“小兄弟,你别说大声了,小心她听到,那我这双耳朵就别想留下了。” 众人都忍不住笑起来。翠翠笑着说:“看来你真的居心不良哩!” 司南誉比豹儿还老实,问:“大叔,大婶现在在哪里,要不要回去看看?” 商良慌忙摇手说:“别看别看,我一回去看,准有几年出不了门。这一次我好容易骗了她才出门来,要不是说去乐山大佛面前还神许愿,她还不放我出来。” “那你怎么不去乐山大佛许愿呀?” “你现在不是拖我去重庆吗?我还去什么乐山?不过,重庆府有座缙云山,那里寺庙很多,菩萨也多,我来个见寺就拜,恐怕比乐山大佛更灵。” 青青笑着说:“大叔,我们谈正经事好不好?” “我这事不更正经吗?” “大叔,我们这次拉了你来,想请你帮忙我们办一件事。” 商良慌忙作揖:“多谢!多谢!你们另请高明。你们的事,我办不了,也办不好。” 翠翠说:“哎!我们还没说,你怎知办不了和办不好呀?” “不用问,准没有好事。我辛辛苦苦给你们弄了这条船来,还说我克扣银两,我还敢办吗?那不更找麻烦?” 青青说:“大叔,我们说真的,你别尽打哈哈。你不愿意,我们也不敢强求你办。” “唔!这还差不多。你说说,是什么事要我办的?” “我们想请你帮忙我们寻找一个人。” “寻找一个人?是仇人还是亲人?要是仇人,千万别来找我,我可怕见刀见枪的。” “是亲人。” “亲人?什么人的亲人?是姨妈姑爹,还是父母儿子?” 翠翠“噗嗤”笑起来:“去你的!我们有儿子吗?” “那就是未婚夫了!” 翠翠顿时忘情地叫起来:“你找死了!”同时面孔也飞红起来。 青青的面孔也跟她差不多,心里卟卟地跳:莫非他看出我们来了,才这么风言风语? 商良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说滑了嘴,总不会是你们不见了未婚妻吧?” “妻你的头!” “那就是父母、兄弟、姐妹?” 青青说:“大叔,我们是找一个特别的人。” “特别的人?这可新鲜。” 青青指指豹儿:“我们是找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一模一样?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全部相同?” “是呀!” “行动、说话的声音也一样?” “是这样。” “连你们也分辨不出来?” “的确分辨不出。” 商良眨眨眼,笑了笑:“那不用去找。” “哦?怎么不用去找?” “是呀!因为我已经找到了,还找什么?” 青青、翠翠和豹儿一齐惊喜地问:“找到了?在哪里?”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 商良一指豹儿:“这不是吗?” 青青、翠翠和豹儿给商良捉弄得啼笑皆非。商良还挪揄地说:“你们看,我找得多快!” 翠翠恼怒了:“你这是找吗?” “怎么不是找?我用眼睛找啊!”商良笑着说,“你们想捉弄我,想叫我去找一个这世上根本不存在的人,我会这么容易上当?” “不存在的人?” “世上有这样一个人吗?面貌相似还说得过去,连行为、说话的声音也一模一样?说这样话的人是白痴,相信这话的人更是个白痴。小兄弟们!我可不想做白痴。” 他们三个又怔住了。初时,翠翠、青青以为商良故意戏弄自己,现在一听,才知道商良根本不相信有这么一个人。的确,这事要不是亲眼看见,说出来淮也不相信。这怎能去怪商良的? 豹儿说:“大叔,我们说的是真的,绝不是捉弄你。” “哦?你见过这个人了?” “我——” “你没见过吧?” 豹儿老实承认地点点头:“大叔,我是没有见过,但她们见过了。” 商良说:“少掌门,对你,我是相信;对他们两个,尤其是姓白的,我就不相信了!我看,他们是在故意捉弄你。” “大叔,他们不会捉弄我的。”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捉弄你了?” “大叔,就算她们捉弄我,我父母总不会捉弄我吧?” 向着这三人注视一会,才哈哈大笑道:“好!‘四异’来了三位,我‘神屠’不再客气了,不过,这个掌门曾经和老夫约定,败者要接受胜方的任何命令,现在胜利属我,所以我要他们遵守约言,率领徒众归顺本教之后,再和你化子算账。” 说完便停止运功,大笑不止,似是理直气壮,非常得意的样子。 紫气等四人也因他停运“修罗玄功”,被旋劲的余力带动身形,步履踉跄,几乎一齐跌倒。 犹幸在迷糊中及时警觉,尽力止住身形。 “塞北神屠”正欲逼他们承认落败,履行约言的时候,“酒仙”已哈哈大笑道:“老屠夫,别不要脸!他们虽然和你先有约言,但彼此胜负不分,仅是平手而已,你有何权利要求他们率众归顺呢?” “塞北神屠”闻言愕然,反身向“酒仙”喝道:“你说,怎么不是我胜呢?” 第56章 悉听尊便 司南誉又哈哈一笑道:“老屠夫,你别着急!我化子自有道理,证明你们是平手,我说呀,此事由我,你先让他们回去休息,如果我说不出平手的道理,仍算是你胜,那时你再要求他们履行约言是了。” “塞北神屠”一时迷糊,遂毅然点头道:“行!只要你们三位愿意负责,本座照办!” 司南誉又一阵哈哈大笑,才大声说道:“老屠夫,你放心!我三人一定负责。” 随后又转向紫气真人等说道:“请四位回去休息,此事让我三人来玩玩吧。” 紫气真人等伤本不重,经过这一阵静立调息后,已复元气,所以一闻司南誉的吩咐,便微一躬身,缓步走了回去。 司南誉见他们走回本阵以后,又向“塞北神屠”大声问道:“老屠夫,你也是久负盛名的人物了,对于交手的规矩,当然非常清楚,我问你,应该如何为胜?如何为负?” “塞北神屠”也给他问得茫然地道:“臭化子,你搅什么鬼?这种事还要问吗?谁都知道,只要有一方被人杀伤,或被制住,损兵器,破衣服,以及受震倒地等等都算是负方,至于其他特约的打斗,就要看当时双方的规定来判断了,……” 司南誉装作非常赞同的样子,点着那长发蓬松的脑袋,拍掌笑道:“好!老屠夫你说得对!我再问你一声,你和他四人的打斗,胜在何处呢?他们又有何败迹呢?” “塞北神屠”又给他问得一怔,随又大声道:“他们敌不住本座的玄功,已至不能自保的地步,这是大家亲见的事,当然是胜利属我了,这种极易分判的道理,还用你臭化子问吗?” 司南誉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后,才接着说道:“老屠夫呀!你错啦!依你自己所说的判断方法来说,你在这场打斗中杀伤他们吗?制住他们吗?他们既未兵器脱手,又未被震倒地,从始至终,一样的上场,一样的回去,他们败在何处呢?他们绕着你奔走,只是想找寻机会伤你而已,这能算是他们落败吗?所以,我化子公正地说一句,你们这场赌赛,只能说是平分秋色罢了,你老屠夫又根据汁么,要求他们率众归顺呢?” “塞北神屠”更气得怪眼如牛蛋,乱发直耸,一时呆立无言。 呆了一会,他突然大喝道:“臭化子,本座要吃你的脑子。” 同时,巨掌一伸,身形直射,疾向“司南誉”扑夹,五指如钩带着“嘶嘶”的劲风,直向“司南誉”的蓬头抓去。 司南誉见状哈哈大笑。 但见司南誉在哈哈声中,身形一歪一晃,已转往“神屠”的右面,右掌一晃,即行还击。 口中也大叫道:“老屠夫,不要脸!欺压后辈,自诩胜利,化子我主持公道,反而惹火上身,唉呀!……不得了,修罗门的‘化骨指’呵!唉呀!我化子受不了啦!好,别抓!干脆,我献脑袋好啦!” 他口似连珠炮,身似烂醉汉,叫骂齐来。 自嘲嘲人,既滑稽好笑,又神妙莫测。 这两人,一个是“四异”之一,“醉里乾坤步法”奇物,一个是“六魔”之首,“化骨指掌”狠毒。 一个谐语百出,一个是怒吼如虎,彼此各施绝艺。 这时,始终静立不语的“了尘师太”和“渔隐”二人因见“司南誉”已经出手,便转身走向各派人等这边。 白如霜一跃迎出,投入了尘师大的怀中。 娇呼一声“恩师”后,又埋首抽泣,悲痛不已。 旁观人士中,有人以为她师徒俩是久别重逢,喜极而泣,不知道白如霜的悲伤,却是伤心人别有怀抱。 了尘师太当然明白爱徒为的什么,才如此伤心。 所以轻拍着如霜的香肩,慈爱地安慰道:“痴丫头,何必如此呢!难道不怕人家笑你?何况吉人天相,岂是恶人所能陷害的?” 接着,又向旁边恭立的玄清道长道:“你师兄何在?在此紧急时候,何以不见?” 了尘师太本非武当门人,因与武当上代掌门人和慈善书生交厚,所以一清师兄弟都尊她为师伯。 但自二次正邪决斗后,慈善书生隐去,上代掌门仙逝,便很少见到这位侠尼的踪迹。 现在,玄清虽已须发花白,年近古稀,但对这位多年不见的先师好友,仍是尊敬非常。 故见她和渔隐走来时,即跟着如霜迎出,先向“渔隐”见礼后,即恭立在师太身旁,看着她师徒亲热,准备在白如霜之后,再向师太见礼请安。 他吓得刚要转身,腰穴一麻,人就瘫了下去,旋即被人挟起,耳边呼呼,有如腾云架雾,刹时身子落地,抬头一看,正是司南誉的家园,不禁大骇。他连是什么人把他弄来的都没瞧见,这份身手当真是闻所未闻。 把他弄来的当然是钟吟了。 他在房上听见郭大鹏说坛主溜了,方才知道自己也上了大当。他毕竟才出江湖,没有经验。只好把郭大鹏弄来,想从他嘴里知道些情况。 郭大鹏一被放在地上,花丛里就有人窜出来,几下就把郭大鹏捆住。 司南誉也从上房出来了,见钟吟把郭大鹏抓来了,很是高兴。 他夸奖道:“贤侄技比天人,老夫真是走眼了。” 钟吟谦让一番,就请司南誉审口供。 郭大鹏圆瞪双眼,拒不招供。 司竹韵和母亲也从楼上下来看热闹。 司南誉怒道:“莫非你定要以分筋挫骨伺候,才肯招供么?” 郭大鹏悍然道:“招供回去也是死,不招供也是死,要杀要剐就请便吧!” 钟吟道:“你那个坛主在哪里设坛?” 郭大鹏道:“我也不知,信不信由你!” 又问:“你什么时候当上的香主?在此地意欲何为?” 郭大鹏哼了一声,不回答。 钟吟道:“你可以不说,不过在下要警告你,倘若不洗心革面,继续助纣为虐,下次碰上定不轻饶!” 郭大鹏双眼一翻:“你是何人?凭什么出此狂语?” 司南誉喝道:“大胆的东西!连金陵侠义会会主钟吟大侠都不认识,还敢如此无礼!” 人的名,树的影,郭大鹏起先一愣,狂态尽敛,但倏忽间又故态复萌。 他冷笑一声:“只怕是冒牌货吧!” 钟吟道:“你不相信?” 郭大鹏道:“老子又不是三岁小儿!” 钟吟微笑道:“好,就让你见识见识,免得你目中只有教。这样吧,在下解开你的穴道,让你逃跑,在下就站在这儿,等你上房时,在下并不移动,自有方法让你回来。” 郭大鹏嘴一撇:“谁不会使暗器?” 钟吟道:“自然不使暗器。” 他这话不光郭大鹏不信,就连司氏一家也觉得钟吟未免过于托大。要知一刀红郭大鹏在江湖黑道上也是叫得出字号的人物,他要是蹿上屋顶,少说离钟吟也有七八丈距离,他要怎样把他抓回来呢?要知道他说他是站在原地不动哇,岂不太也荒唐。 此时郭大鹏道:“你当真敢夸此海口?” “不错。”钟吟点头。 “要是我走掉了呢?” “那就请便。” “好,我就要看看你有什么手段!” 钟吟手一指,解开了他的穴道。 郭大鹏心想,不走更待何时? 他一提真气,嗖地蹿出五六丈远,接着一个腾身就跃上了三丈高,就在两足刚沾到瓦,欲借屋面之力再腾身时,只听钟吟在下喊了声“回来!”他不禁心中好笑,刚想出口讥刺,忽觉一股吸力将他拖得就往屋下跌,他吓得急忙猛提真气,奋力前挣,可是那股吸力仍然紧紧抓住他,一瞬间,连念头也来不及转,就觉双足已踏地上,就像腾云驾雾似的。 回头一瞧,可不,他又回到了钟吟面前,司南誉一家也还在旁边站着呢。 这一下,他吓得呆了,惊道:“你莫不是用邪术吧?” 郭大鹏冲口道:“我要与你过招!” 钟吟点头:“来吧!” “看刀!”郭大鹏说打就打,拿出了看家本领,闪电似劈出。 可是他的刀砍到一半时,怎么也砍不下去了。不是他发了善心,而是刀被什么挡住了。 定睛一看,他倒吸了口冷气,原来刀被钟吟用两根指头夹住了。 他猛力往回抽,抽不动。 可人家两根手指一提,刀就到了人家手上。 “如何,还要不要试试?” 郭大鹏垂头丧气:“不试了。” 钟吟把刀还给他:“走吧!” “你真的放我?” “不错。在下找的不是你,是教的魔头。记住,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去吧!” 郭大鹏心胆俱寒,一溜烟跑了。 司氏一家和那些家丁伙计,个个看得目瞪口呆,无限钦佩。 司南誉道:“贤侄功臻化境,已到了摘叶飞花皆能伤人的至高境界了,有贤侄在,何愁妖邪不灭!” 司竹韵一颗芳心更是怦怦跳个不已,那暗藏于心的情愫就更浓更深了。 钟吟现下功力,可以百步外以气伤人,这郭大鹏在他眼中,不过是个五流角色而已。 当下司南誉命人将那些爪牙也放了。 处置完毕,对钟吟说:“老夫退出武林多年,还是脱不出是非场地,这教肆虐横行之日,世上只怕没有一块干净之地,为武林正义,为人间公道,也为老夫全家安全,老夫决心加入侠义会,誓与魔头一争高下!” 第57章 人生如梦 身为慕容大之子,他对中原也算颇为熟悉,皇帝的御印有好几枚,根据功用、场合、身份的不同,有的大如银盆,有的只有甲盖一般,这枚印章用于何处,郭贞不肯明说,只是推到了元曲第身上,而元曲第此人根本就是老奸巨滑,他若是孜孜以求的物件,定然是绝世贵重之物。 “够了!你们装够了吗?你们不知道他死了吗?你们真的不知道他死了吗?这些天了,你们能查出来我是谁,能查出来我的住处,却查不出他死了吗?他死了,已经死了,可惜有什么用?禀告皇帝有什么用?风光大葬有什么用?他能活过来吗?只要他能活过来,你们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两次生的机会都是他给的,就算是以命抵命我也绝不会迟疑半分!你们坐在这里露出悲伤怜悯的模样,我坠崖的时候你们在哪儿?你们口口声声地说会对我好,我坠崖的时候你们都在,为什么却不来救我?你们虚伪得让我恶心!恶心!” “不管他是什么人,到时一问,我们就清楚了。所以我们现在不急于去理会他,以免引起他的警惕。”果然,在穿过一处树林时,那个跟踪他们的人一下跃了上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显然,他不是一般拦路打劫的小贼,轻功不错,身手不凡,也算得是武林中的高手之一。他嘿嘿地问:“你们两个,想往哪里去?”这是一个阴阳眼的瘦汉,俗称大小眼。娉娉故作害怕地问:“你,你,你想干什么?” 暗夜里,轻轻灵灵地飘来三个全身粉红色罗衫的美艳少女,风轻轻地掀起她们的裙角,那会说话的眸子、闪亮的黑眼珠以及秀挺的鼻子,还有轻轻翕动的红色嘴唇,显示出这三个美丽的少女出尘的艳媚。在她们那纤纤洁白的玉掌里,各自端着一个白玉杯,恭敬地献给大家。 再说盛菜的餐具,殿中均用上等青花细瓷小号盘盏,全新红木筷、朴实庄重!堂上的太后及帝后所用圣宴由全套粉彩万寿餐具装盛,配以银杯玉盏象牙箸,富贵华丽。用餐环境古雅庄隆,伴以丝竹礼乐,欢快歌声,殿堂外的大露台上还有专门的舞伶献舞;衣物首饰、装潢陈设、乐舞宴饮可谓一应俱全。 告诉她实情?放她与司南誉一起?让所有的痛都自已一个人吞了。可是,他一想到孟欢欢要嫁给司南誉,从此离开她,就难以忍受,难以张嘴。三年里在边城每一天思念的感觉历历在目,他实在不想再去思念!实在不想放了她一生都去品尝那种苦痛。放了她,嫉妒与思念就会变成世上最毒的噬心虫钻进他的身体,一口口蚕食他的心、他的肝,直到把整个人咬成一个空空的大洞,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孟欢欢安逸的靠在司南誉怀里,忘却了所有萧条与寒冷,深沉的甜甜睡着,似有浅笑,仍浮留在唇角;司南誉修长的指,亦轻捋她柔软的发丝,却终舍不得闭上眼去,他也有很久,没有如这般的抱过她了,在这个清寒的雨夜里,细数她卷翘的睫毛、轻嗅她幽淡的体香,似便已是所有的快乐与幸福…… 人人都说,关外的蛮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没想到这是真的。我以为我被人救了,实际上他只是把我当作大宋的物品给掠夺回来了。我试图追着李承安把话说清楚,刚出帐子就被一个身佩长刀的青年给拦了下来,他生着党项人的面孔,却也是个会说汉语的:“姑娘,你不能离开这里。” 第四天,我一直睡到了快晌午才从床上爬起来,刚刚洗漱完毕,司南誉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他戴着山字形的帽子,穿着圆领的锦袍,蹬了一双鹿皮吉莫靴,相比于他平日的随意,今日倒是有些盛装了。只是他的额头有一大块青紫,甚至还有淤血,一看就是磕碰到什么硬物造成的。 司南誉白皙的脸也逐渐变得酡红,他看着訾槿出神的模样,也跟着愣了神。半年多未见面,她比以前白了许多。她以前比自己矮了许多,如今倒是高出了自己的耳垂。这半年多她似乎将以前没长的身体都补了回来,只是那漆黑的眼眸中似乎埋藏了更多东西,又似乎异样的清澈透明,抬眸间多了一丝妩媚和妖娆。如今醉酒后,她更添了几分脆弱和刁蛮,比往日更惹人喜爱。 当司南誉的真气缓缓输入邢天燕的体内时,邢天燕顿时感到全身一震,她隐隐感到一股极为阴柔和煦之气,渐渐渗入,慢慢游走,先是在经脉中流动,后来似乎渗入骨髓中去了,这是其他人真气所未能具有的能力。邢天燕惊喜极了,司南誉从哪里练来这么一种与众不同的真气,像无形的水似的,能渗透到泥士和岩石中去?最后,她那条麻木了一年多的腿,渐渐有些感觉了,但仍然不能动。 这老太婆神情略略一变,重重扬起手杖在地上一击,咚的一声重响,击得满地石屑溅射。她大声道:“什么?你竟敢将这种事说出来!孩子,你太糊涂了!我们皇宫的秘密除了皇室中人外,没有一个外人能知道这些事,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糊涂,简直令我伤心。” “一万两的契约?”怎么现在又把这事扯了出来?我嗅出他言语中不寻常的气息,愣了一下,看着他年轻却线条冷毅的脸庞发呆。平心而论,他是气度翩然的美男子,冉冉地载着王者霸气,并不是我口中所说的癞蛤蟆或者粉面妖精。与石之彦身上的那种飘然出世的淡然相比,他身上更多一份镇静睿智和尊荣贵气,这是权者才有的气质。这样外表俊朗非凡又集天下大权于一身的男子,怎不令三千粉黛芳心沉醉? 陈国还留在风城内。以仰慕宁国国风为由,日日流连风城的烟花场所,酒色之地。听闻宁国多了位公主,一月后嫁与平南王,不由得想起临南城里夜色中那个胆识超群,一笑令他心跳的女子,他至今也不悔当日为她一笑闪神落败。楚南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端起酒杯把玩着,喃喃道:“不知是否就是这位公主呢。” 这些个日子,司南誉自也没什么公事可忙,闲来之时,便跟孟欢欢聊聊天、下下棋,偶尔逗弄她两句,倒也惬意;可这日回家,却又不见了孟欢欢的身影,心情一下子便烦躁了起来,刚要寻人来问,便侧目看到桌上似是压了一张字条,叠得整整齐齐,最上面的角,还故意折起,一看便是孟欢欢的习惯…… “去你的,你又是在酸我呢吧。全天下的人都能叫我司贤人,就你不能。”司南誉气愤地和我说,“双双,你知道吗,每次他和人出去打牌三缺一,总拿我当牌搭子,他和下人说:去,把司给叫来,就说万事俱备,东南西北就欠他一个东风。我说我忙着呢,忙着讲学忙着修书。他说你不是闲人吗?这世上再不能找到比司闲人更闲的人了。” 他是我的师父。他之前一直在冥思苦想皇嫂的病,终于想到了药方,配好了便让我找将军送药。我拿着药到了尉迟将军的府邸,才知道他前往边关赴任去了。我一着急,只好借了匹千里马去追他,疾驰了三百里才在驿站碰上,他却告诉我说这服药的病人早就被大皇兄带回宫了。闹了半天,我才知道,原来自己要找的,就是大皇兄新纳的嫂子,我每日在宫里头进进出出浑然不觉,却在外头绕了这么大个圈子…… 两国国君都未诞下子嗣,待到天下人都得知两国国君已死的讯息,两国必然大乱,到时月国出其不意地偷袭两国或其中一国的边界。月国这些年暗中养了多少精英兵马,还不是为了这一次,偷袭一旦得力……过了边界的大军,月国便有吞并两国的可能……帝好大的胃口,好大野心……只是不知,咱们自诩忠心耿耿的宝大总管会得到什么好处呢?荣华富贵、高官厚爵,不知咱们的太子殿下许给了宝总管什么? 一纵而起,跃了过去,便伸手要抓司南誉的衣领,满以为轻而易举便可将司南誉揪过来。谁知司南誉是故意引他追来,一招兔子十八跑的招式,突然翻倒,令圆脑袋怪物一抓落空,跟着骤然跃起,双脚一蹬,不偏不倚,刚好出其不意蹬中了矮怪物,一下将矮怪物踢飞了。不知怎样,司南誉虽然踢飞了矮怪物,却让矮怪物一身奇厚的内力震得双脚隐隐发麻,心下不禁慌起来。 思绪有如江水似的在他脑海里翻滚,他的嘴唇轻轻翕动着,茫然望着江心,低首自语道:“我的心恍如长江水,永无休止地滚滚东流,不知尽头?而我的人却如浮萍似的在人海飘泊,不是吗?数天前我还身在狂沙漠天的大漠里,而今日却又站在长江岸头,人生当真如梦,身世如谜……” 第58章 闪亮登场 我的理由都是他所不能拒绝的,他一介儒生,定会将家国之事看作头等大事,尚不至于昏头到如斯地步!所以即便是他一身纤华无尘、所向山野,却终还是踏入了步步为营的朝政之中。倘若需要理由,那便是大爱无私,一个皇朝,一个老父,怎会是一个木美美能匹及的呢?忠孝与爱情不能两全。 孟欢欢迅速冷静下来对夫人分析道:“娘,擎天王府的小王爷不知道我是谁,今天宴会上也没有人知道相府三小姐来过,我一直扮作相府的婢女。我想爹知晓利害后,绝不会让我坏了他把嫁给太子的大计,他会想尽办法阻止这事的流传。今天与五公子之一的成思悦聊得很高兴,要是李府出了丑闻,前途似锦的状元郎会不会退缩就说不好了,所以她和四夫人也不会说。至于我,毕竟还是他女儿嘛。可是只怕鹃儿就保不住了,我今天应该提醒她才对,最好逃了。” 欧阳哀子不禁怒意横生,好阿,王妃!你说你怜我孤苦,从不曾向王爷数说过我的不是,这我倒信,可你,尽用些旁的手段来整治于我,还叫我要宽容大度?岂不笑话!长孙孟欢欢,你可真是个高手,难道,你得去的爱和幸福还不够多吗?偏还要来破坏我苦心经营下的些许感情,对阿,你向来都是幸福之人,自不会明白、曾不幸过的,那渴望幸福的切切之心,你……怕是永远都不会懂…… 这几天光顾着关注锦瑟的事,我连房间都没来得及清理,桌上积了一层灰,各式各样的画轴堆在那里。我随手抽出一张画纸来,发现上面的人竟然是苏容——猥琐版的,当初觉得好玩就画了,现在看来,简直是自己雷自己。和你的锦仙快活去吧!我把纸揉成一团,很不道德地往窗外一扔。 我答应着,一手拿着蛐蛐笼,一手握着他给我的钱袋,钱袋沉甸甸的,我解开一看,里边满满的都是银子。我在汉中的时候,就大约知道,普通人家,只需要一两银子就可以勉强维持一年的生活,这么多银子,足够一个普通人活一辈子了。没想到宇文邕出门竟然在身上带这么多钱。 以剑法的造诣来说,司南誉可以说是二十四剑手中的第一位,而且他的剑法,恐怕不下于慕容大亲传的七位大弟子。但他绝不露锋芒,往往在七煞剑门中的比武试招时,适可而止,绝不占上风,而且自认不敌,不像其他的剑手,尽情抖展出来,以示自己的武功大有进展,希望博得慕容大和六大弟子的赞赏、提升。他对名和利,可以说是不屑一顾。在七煞剑门人之中,飞剑司南誉,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司南誉冷笑一声,缓缓扬起那枚指环,道:“你自己看吧!舍弟在这里说得很清楚,不但他发现了你的阴谋,连文法相也看出你的诡计。他俩在这种情形下当然不会为你出力,又不敢翻脸,只得隐忍不发作,舍弟在受伤之后极快地用针将所有的经过刻在这枚指环上,可惜你没看出来!” 火光映着他的脸,俊美无双又很沧桑,他的声音像极了老酒,甘醇醉人:“若雨是一个宫女,长我两岁,她长得很美,很俏丽,像一只灵气逼人的蝴蝶。我十五岁起,她就跟在我身旁,几乎是青梅竹马!十七岁时,她说她不想生活在皇宫里,她向往皇宫外的世界。我求了太后姨娘很久,终于让她出了宫。她说她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开一家皇朝最大酒楼!”他说着,将头枕在我的膝上,很安详。 孟欢欢看着堵在面前的厚实的背,虽说是他掳了她,此时看楚南为她遮挡风雨却怎么也恨不起来似的。她突然想起了司南誉,和他在一起时,不用多想,所有的风雨司南誉自然就会为她挡去。思念一起便恨不得飞回司南誉身边。她悄悄地摸上了脖子上的玉饰,取出最后一粒烟花捏在了手里。情知楚南被自已逼得马不停蹄,这一两日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可是,想到司南誉,她把手里的烟花握得更紧。 司南誉还未说完,欧阳哀子便只一个字,表明了自己坚定倔强的决心;司南誉朝她望去,急切、感动,突分开集中的意识,一个分神间、一柄寒剑,便突破出众剑锋芒,独占鳌头的追刺向司南誉心脏处,欧阳哀子惊觉得顿时娇呼,身子腾起,便如一只轻盈的翎燕,扑过了身去:“小心阿……” “碧水宫的小朋友们都来王府聚会了,怎么你们宫主没和本王打声招呼?”正在我和林晗僵持之际,王爷带着他的扇子闪亮登场,“现在的场地费很贵的,京城的地盘更是寸土寸金,本王给双双在承墨街上圈了一块地,花了五千两银子。我这王府怎么说也比承墨街要精贵些,这样吧……” “我也喜欢看太阳。小的时候,我喜欢看日出,我爹曾跟我说,万物生长靠太阳,没了太阳不论是人还是草木都活不了。所以,我一下就喜欢上了太阳的高高在上,也总是羡慕太阳光的耀眼。不过,长大以后,我更喜欢瞧日落。在潼关的时候,每次从战场上回来,我都会寻个至高峰看日落,看那曾经耀眼的太阳一点点地被山河吞没。我告诉自己,就算太阳再辉煌,也终有落山的一天。人的命运不是靠太阳,而是掌握在自己手里。” 那时自己日夜烦恼着小白与司寇郇翔,却无暇多顾这里的风景。时至今日自己才真正地明白,若无小白,纵然再好的世外桃源也是徒然。没有心爱的人相伴,纵然天下又如何,这小小的桃源又怎能填补那颗贪婪的心?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须要得到一人,只须得到一人,便已是家国天下。 武当,一向以剑法雄视武林,除了西门剑法,没人敢以剑法与武当派争雄,所以武林中有少林拳、武当剑之称。就是独孤大侠和盛世雄这两位掌门人,也不敢空手接白霜的剑,只能以兵器接招。而这个突然而来的没眉没须的疯汉,竟能一连闪过白霜仙姑几十招的出剑,而且还不出手反击。 孟欢欢苦笑道:“人的感情有时候在患难中产生,有时候在平静中培养,也有的时候是在痛苦及欢笑中滋长……当有了感情之后,你将会愿为感情去挣扎、努力与奋斗……但是,当你脱离人群而成为隐士之后,在冷僻无人的地方,你又会怀念这些珍贵的感情与友谊,思索过去的一切,忏悔你在人生旅途上所做的每一件错事……” 我抬头,是他,那个湖边品茗的美男子!他仍是穿着束高领子的玄青色长袍,温文尔雅,不愠不火的样子很有些超然的意味。我起身,薇薇挣开我的手,欠身下楼去了。他足足高我一个头,真是个美男子!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我这样子站在他面前非常尴尬,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又浮上来了。也算得上阅人无数的我,不至于对帅哥这么没有免疫力吧,我心里这么想,便笑。 行完那些繁琐的礼节后,司南誉觉得自己真的有些醉意了,醉得透过新娘子的红盖头都能瞧见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睛。他暗笑,司南誉,你是把孟欢欢当成了顾天琳吗?心中似有些期待,期待顾天琳的那双眼睛真能如画像般传神。他屏退了左右,想要独自欣赏这名风城双绝之一,以兰自喻的奇女子。 望着她幽幽退去的背影,孟欢欢却怔忪了,不由得便想到了那天,司南誉抱着自己、却仍自凝望着阴柔的情景,心中难免多了些滋味;想想司南誉的众妃,有哪一个、不是经了自己的默许?就纵是欧阳哀子,也是因自己的坚持,才最终留下的;虽说司南誉略有来者不拒之嫌,却也还未见他对谁主动过,当然除了自己…… 小有姿色的欧阳哀子兴奋地透露:“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哇,大丑男要娶亲,皇后娘娘急坏了,她把王爷招进宫,那是狠狠地骂了一顿,说王爷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竟然落在司南誉后面。如果王爷再不选定王妃,皇后娘娘就要一口气塞二十个美女给王爷做妾,王爷没有办法,答应了要抛绣球选妃……” 可就是那一犹豫的瞬间,旁边的孟欢欢却突然间歇斯底里起来,“孟欢欢,我杀了你!”我被她这气急败坏的声音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一根长长的簪子已朝我的面门而来,不知谁高声叫道:“小心!”可我却来不及闪避,惊恐之下只瞧见那簪子刺向我的印堂,我下意识地闭了眼,只感到头皮一麻,心里想着这一次定然要死了,可那股麻意只持续了一会儿,并没有如我所料的剧烈疼痛。 第59章 腐骨髓心 慕容大嘴角露出一抹莫测的浅笑:“在你完成这两件事之前,国君不能主动接近她,不能告诉她缘由,更不能给她半点你身不由己的暗示,……呵……不过国君大可放心,殿下说,他绝对不会触及国君的底线,更不会提出让国君抛下她这种无理的要求。只要国君做完这两件事,我月国便会毫不犹豫地将解药奉上,对国君与她不会为难半分。” 十分惊讶:怎么他这两招剑法与刚才的迥然不同?西域掌门似乎没有这样的剑法呵,这可是极为上乘的剑法。怪不得他自称小神剑,神就神在这里?司南誉隐藏在树上也看得愕异了,怎么堂主这两招剑法似太乙剑法其中的招式了?他怎么会这一剑法?不可能是爷爷传给他的吧?不是爷爷传给他,他又从哪里学到这几招太乙剑法了? 司南誉正觉得不知如何向黑铁解释的时候,他的目光忽然瞥见从江的彼岸荡来一只小舟,舟上仅有一个梢公和一个身穿灰布长衫的女子,梢公轻轻摇着橹浆,溅起翻浊的浪花,那姑娘独自凝立在船头上,迎着清风,满头的发丝向肩后流泻飘拂,痴痴望着天边,竟然不言不动。 “开业需要的银两,我已经存在富贵银庄了。你可以直接去取,凡事都听木姑娘的去做,日后你就知道我的眼光是不会错的。我还有事须赶回皇城,这里一切拜托你了。好生安顿他们。”癞蛤蟆不容半点置疑地回答,又回转身看了我几眼,对着我们寒暄了几句,接着就带着小家伙一起离开了。 行完那些繁琐的礼节后,子离觉得自己真的有些醉意了,醉得透过新娘子的红盖头都能瞧见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睛。他暗笑,司南誉,你是把孟欢欢当成了小仙女吗?心中似有些期待,期待顾天琳的那双眼睛真能如画像般传神。他屏退了左右,想要独自欣赏这名风城双绝之一,以兰自喻的奇女子。 孟欢欢忙恭敬的侧身见礼,却无起身之意,欧阳哀子怜惜的望她,垂落着眼睫,轻叹一记,柔细的手,轻拉过孟欢欢,仍是和润的声音:“快些起来吧,我听宫女说了,便赶了来,王妃……你这又是何苦呢?没用的……妃与王向有嫌隙,又与太子妃走得近,你这么做……” 孟欢欢还未及开口,司南誉便回过身子,掀帘而去,裹带着愤懑的厉厉帘风,呼啸着、划过孟欢欢泪湿的脸际,生疼难禁;怎么会是这样?孟欢欢呆立在当地,木然而思,刚刚的一切,都仿似不是真的,她竟会用那种口气跟他说话,竟会那般倔强的反抗了他,而他呢?亦是不带丝点温顾的愤然而去,只留给自己,这满帐浓凝的涩涩酸楚,无人能诉…… 可惜现实向来都是童话少狗血多的。东宫虽然没有看上,但好歹娶了妹妹锦瑟,欧阳哀子花了两年时间平定争议铲除异己,终于坐稳了宫主的位置。于是她放心收网,要司南誉重新回到她身边来。司南誉走之前对无双说,他根本没有喜欢过他,他和她走,只是因为欧阳哀子要他在杀她和引诱她之间做一个选择。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和独孤伽罗有什么瓜葛,哪知道脚步还没有冲出去,身子就被人拽住,我差点就惊叫出声,那个人却已经先一步捂住了我的嘴巴,我呜呜地发不出任何声音,就被他凌空抱了起来,那人脚不沾尘,已经把我抱离了石林,隔了好远,才把我放下来。 走进朝凤宫,低低地说道:“想吃点什么?蜂胶甜饼可好?御医说蜂胶最是补身,日常都要多吃,不行……蜂胶太甜了,你正害喜……万一吃不下怎么办?那喝人参鸡汤好不好?那没味,让厨子们放点枸杞做得清淡点……若不然的话,再煮点你上次喝的鱼汤,陆嬷嬷说你这段时间爱吃鱼汤,要不让他们都上点,你都吃上几口,好不好?” 司南誉在客栈中足足睡了一个上午,现在这么早,只不过酉时才过,戍时来临,哪里睡得着?他想到船上走走,找船家聊天,但又觉得自已夜里上船,对船是非常的陌生,船又是在风浪中航行,万一自己脚步不稳,碰翻了船上的东西,就不好办了。何况言语不通,就是和船家聊天,恐怕也听不懂。看来,只有呆在这舱房里过一夜再说。 瘦身食谱:海带烩鸡柳原料:海带、鸡胸肉、红尖椒、绿尖椒、葱、姜。调料:盐、味精、色拉油、高汤、淀粉。做法: 1、海带用水泡开、洗净、切成条,红、绿尖椒去籽后切成条,用沸水焯一下。 2、鸡胸肉切成条,用适量盐、味精、淀粉码味后,下油锅焯一下,捞起后待用。 3、锅内放少许油,下入葱末、姜末炒香,加高汤,并放入全部原料烩3分钟,调味后,用淀粉勾芡,即成。 司南誉一个闪身把她扯入怀中扣住,轻蔑道:“你现在的状态是不喜欢我是吧?我是强留着你是吧?你高高兴兴和老头子跑喝酒这戏怎么演得像呢?想气我,没门儿!青衣!送老王爷,没我的吩咐,现在真的是一只苍蝇都不准放进来!父王啊,凡事要从大局着想对不对?” 这日,趁着天公作美,自是要到院中走走,呼吸一下这冬的气息了,虽说这种冬日,两旁尽是些萧条的景色,但,她却仍是颇有兴致,毕竟入了冬后,自己是难得出来走动的,多是被司南誉强令的关在房里,不准她随意吹风,想到这,孟欢欢竟不禁好笑,有些时候,她威武的二哥,真得就像个孩子…… 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向来爱说实话,就是在皇上面前,我也得这么说。三王爷是谁?王爷是他娘的狐仙投胎,上骗神仙下骗阎王,小时候他指着树上的鸟窝哄我去掏,结果旁边还有一个马蜂窝,蜇得那个疼啊我是永生难忘,最后还莫名其妙地被东……被他大哥训斥了一顿,从此以后我见到他就绕着走。 如果说,慕容大能够将宇文毓的妻妾们都视若草芥,那么他为何会对元胡摩另眼相待?早一步就猜到了元胡摩的危险,助她假死,藏匿她于寺庙内,后来更想方设法地想要把她和我掉包换入宫来。慕容大一直都在宫里头扮演着闲散王爷,只求自保,却偏偏为元胡摩冒险犯难,这难道不值得推敲? 何等的聪慧?他的腐骨髓心是如何染上的?只要略作思索,便已知道这毒的解药早就失传。想来他也知道慕容大的所作所为也只是能换取那压制的解药,可他却万万未想到咱们在这药中动了手脚,虽是如此他却也不敢说,如若让慕容大知道了这解药有诈,他又怎会愿意陪着咱们演这出戏呢?司寇郇乐,他这是宁愿丢了性命也不愿看见他们在一起啊。 这是出自肺腑之言,没有半点虚假。司南誉感到自己坐上了船后,害得慕容老爹一路上担惊受险。赤壁一战,要不是那神秘的老者突然出现,慕容家大船不因为自己叫人拆了。昨夜里又遭妖狐劫去,又害得慕容家姐妹叔叔四出寻找。这一次那么多妖魔鬼怪名字的人在前面等着自己,自己怎能再害了慕容老爹一家和吴叔叔?所以司南誉说什么也要自己一个人离开,不愿再拖累任何一个人。 步履轻快地走着,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办公室的阴谋中又打了一个漂亮的胜战一样。马上就要结束了!以后她可是又有钱又有闲,再也不用为每月那几个铜板拼命了。呵呵,该筹划筹划怎么玩了,心灵大休假——可能是一辈子的休假,用一个字形容就是:爽!用两个字形容就是:巨爽! 我抬头,看了看慕容大,连这些朝堂之上呼风唤雨的人物都来了,他即使有心也无法保全我!他毕竟是刚登基不久的天子,也要听谋臣的劝说,而我只不过一介误入宫门的厨娘,怎么能与他的江山社稷相提并论?何况另一边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仅两岁的亲生女儿,血浓于水,又如何割舍?他的为难我都看在眼里。 相府难道就没人来找?子离怕是也会找吧。司南誉心高气傲,他要带我们回去,我保证听话顺从,他就觉得没意思了,而以他心性,又不喜不甘不愿的。我们就慢悠悠游山玩水往临南城走吧,提前被他找到那是我们运气还不太好,迟些是我们玩够本了。以后的事不用去想,碰着了再说,难不成我们躲一生一世?去了别国惹了事又逃吗?总要面对的。 深吸着寒凉的空气,胸口却窒闷的、如火燎般难禁,灼灼的沉痛,纠结着浓厚的悔意,刺剿于心!他轻轻按了按领边,那绣上了忘忧草的领边,却有意无意间、更加重了煎熬的心事! 第60章 今朝有酒 孟欢欢,你在哪里呢?可还安好吗?此时此刻,我是多么的想紧紧拥你在怀,可同是在这个夜里,同是在这轮冷月之下,你又可能感受到,我灼怛的痛苦、和思你的烈烈之心呢…… 一天被甩两次,这事搁谁身上谁都要骂娘,饶是我心理素质再好抗打击能力再强,心中仍有不忿。人一失恋就容易变诗人,我感慨万千地说:“我曾经听过一个说法,幸福就像一个花瓶,上天把花瓶从天上扔下来,摔成无数碎片,人们争先恐后去抢,有的人抢得多,有的人抢得少,虽然没有人能够抢到所有的幸福,但是如果你不努力去抢那就什么都没有了。女人在这个时代是弱者,有的女人遇到了好的男人,帮她把幸福的碎片捡起来,一片一片拼好。而我总是遇人不淑,没有人帮我,那就只有自己动手,自己去捡,然后拼好。” 贵嫔想要摇头,最终只是眨了眨眼,她美丽的双眸望向了我,始终有一种恨意绵延不绝地向我袭来,她的声音不再似之前那样急撞,带着最后的悲怆,“我只是不懂,为什么明知道你心里头想着别人,明知道你坏事做尽,司南誉还是会这样喜欢你。我不知道,为何你能如此狠心对待夫君,他为了你……为了你……” 看着瞬时沉寂下的孟欢欢,顿了一会,艰难地开口:“其实……即便是他用了再卑劣的法子,我也很难真的去怪他,毕竟……毕竟我也想,也想你回到这来。虽是自私,可如果我能如訾吟风那般……就算只是,只是死在你的身边……我也……我也是愿意的……你……” 而便抖展出太乙门的树摇影动的绝技,身法怪异,步法更怪异,人似魔魂幻影似的,快得司南誉简直不敢去想象,他只见孟欢欢好像会分身法似的,不论鹿往哪一个方向奔逃,总有一个孟欢欢出现在它的面前,最后他见孟欢欢一出手,好像不费吹飞之力,如探囊取物一样,一下就将这头鹿提起来,不知这头鹿是跑得没气力了,还是受了伤,它在孟欢欢的手中,一点也不会挣扎,乖乖地听任鬼姨提着。 老太太,我们这小店一天收那几个铜板这几个手指头数几个来回就够了。而且您看看,我们这儿啊,一天就卖几碗面,买的材料拿几个铜板就够了。就那几个铜板出来进去,我还能查得明白。”辛情说道。她这可是地地道道的个体经营,哪里需要请个大公司前总裁啊,浪费人才。更重要的是这老太太看你一眼,你立刻就会觉得自己就是工蚁的命——活到老、累到老。她辛情可不想在自己店里把自己当工蚁,她比较喜欢当蚁后。 其实火龙国犯边,完全不用小题大做,只消兵部发兵,派个作战经验丰富的将军去,他自己坐阵京师,指挥调度即可;但他却偏偏去了,这样一来……哎呀,我怎么这么糊涂,他这是借夸大外力而安内呀!“义父,可是为了这个?”我随手拣根枯枝,在地上书了‘兵权’两字,然后又迅速用脚将字踩掩过去。 司南誉一定会来的,她丝毫不怀疑这点,王燕回心比天高,看不上平庸男子,在这样的时代又无能为力,讲武则天当皇帝的故事是给了她一个梦境,心理学说不停地暗示之后就能形成心理催眠。她会不断渴求这种暗示来满足她的愿望。她要得到这种暗示,这期间,就不会加害于她。 眉骨铮硬,穷竭全力的、力争着,竟无一丝退让的神色;李渊一怒,虽是尽量压制着心火,可司南誉倔强的神情,却还是让他不得不气:“好!好!就算不会!那么……刚才是谁说,要表现出海纳百川的胸襟、和一统天下的决心的?难道娶了前朝的公主……不是最好的表现吗?” 我没有开玩笑,我觉得不该要的东西就不能要。你师父说过,天仙玉露并不是普通的药,那是很珍贵很珍贵的东西,如果你喝下去了,可增添十年的功力,我可喝不起那样贵重的药。我说,无缘无故,我收了你师姐一件衣服,我要是再收你师父一瓶药……我没有东西可以还。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更加让我觉得揪心,慕容大笑了笑,对我说了句在门口等他,就跟慕容大往酒楼里头走去。他一直强撑着大步流星的往里头走,可是快进门的时候还是差一点踉跄地摔倒。我扭过头,假装没有看到慕容大扶他的那个动作,只是一个人背对着身子坐在酒楼的竹篱前,焦躁不安地等待着。 “若是人人都会为了怜悯之心而不杀生的话,那吃什么?人说‘死道长不死贫道’,佛说‘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古语云‘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朝是何夕’。从古至今,弱肉强食,是生存的法则。谁是刀俎,谁是鱼肉,从生下来便已注定,不是吗?”孟欢欢抬起头来,看向站在对面的白衣人。 慕容大跟主人去查验,只见一些水桶粗的参天古木,树身上有的给气剑剜穿成一个小空洞,有的给气剑划过成了一条三寸深的剑痕。再看看地下的乱石,有的刺成深孔,有的击得粉碎,要是人体的血肉之躯,能经受这气剑的一击?至于练武的现场,更是疮痍满目,剑孔剑痕累累,断枝横木碎石残叶处处。这一处树林,仿佛经历过一场大洗劫似的,变得面目全非了。 马上有丫环端了丰富的早餐过来。辛情看了看,跟王府的级别是一样的,只不过比起来似乎没有王府的精致。她可是从来不跟吃的东西作对,所以自由自在开始吃。这一年来她已经习惯右手筷子、左手馒头的早餐模式了,但是这里没有馒头,都是小小的糕点。辛情只好将就一下。 “好了,好了!你出去忙吧,去休息一下,陪我大半天了。我在房间呆一会儿!”我支走桃儿,心里盘算着应该怎么计划我的穿越人生!木家是京城首富呀!首富是什么概念?就是大座大座的金山和银山,几辈子也花不完,哇呜……有钱的感觉真好!瞧我现在吃的、穿的、用的哪一件不是精品?小日子这么过才叫‘美’啊!不行,我还得弄情楚木家都有些什么产业,做哪一方面的,说不定我将来还能在这王朝的商海中名留青史呢!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孟欢欢已冲了过去,一阵拳打脚踢,多年前在场馆的训练全涌上了心头。蒙面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倒下两个人之后才反应过来,挥刀向孟欢欢砍来。此时孟欢欢已经在喘气,这些人刀刀狠毒,孟欢欢尽力挡在子离前面,圈子越缩越小,她抵不住了,心想,难道就这样死了? 司南誉微微点头,在她澄澈的眼里,似只能看得到切望的流泻,他知道,无论自己是大胜还是溃败,她根本就不会在乎,她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安危、自己的生命而已;然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刀光剑影、金戈铁马,在他看来,又怎能及得上孟欢欢的浅黛舒羞、素颜悠展呢…… 这不还没来吗?横竖是一死,死得开心点岂不是很好?封兄,要不要一起吃点东西?对于绑匪,要谆谆劝导,要控制住他们的负面情绪,不能火上浇油。为了表现我的诚意,我补了一句:很好吃的。其实我引导罪犯很有那么一手,想当年啊,绑匪押着我上十八楼天台的时候,我给他们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能敲到多少钱是多少钱的道理,他们已经动摇了,要不是神仙告诉我是他烟头给烫的,我怎么也想不通他们为啥一激动就把我抛下去了。 不得不否认慕容大这个人实在是有些粗鄙,这也难怪,若是不粗俗,也不会天天只想着到院里头来寻欢作乐,更不会张狂得把女人都掳回去,然而,他再怎样低俗,众目睽睽之下我却不得不作出一副一眼相中他的样子来,我并不急着击鼓,索性把鼓槌放了下来,“公子快人快语,敢说他人之所想,敢为他人不敢为,这才是真正的君子。小女子佩服,请公子上楼来吧。 孟欢欢一直跟着那个领旨而去的宫女,看她端着东西出来。药是趁领班太监与那宫女私语之时下的,本不会弄错,为何后来还是弄了个大乌龙?孟欢欢本打算等君凛发作之时看其丑态百出,对其冷眼嘲笑,然后将他反锁于屋内,料定今日乃中秋盛会,就算他吃了亏也只能怒而不能言。如此完美的计划怎知就出了这等事! 不知怎么,他浑身的气力,就是抖不出来,活活地叫捉住了,动也不能动。司南誉一下怔住了:这是什么功夫的怎么一抓我就不能动了?他哪里知道,欧阳哀子一抖出的,是武林中不多见的太乙门的折梅手法,可以在千军万马之中夺取对手的兵器,将人活擒了过来,司南誉的兔子十八跑怎么闪避得了? 第61章 八案巡抚 孟欢欢过去请了安,心里哀叹,这下好——怕什么来什么,她都怀疑这老太太是不是故意要冻冻她给妃子们出气。在廊下站了一会儿,女人们没动,叽叽喳喳地夸着雪有多好,还打算着去霄游苑赏雪。老太太答应了,皇后忙说早就派人准备下了,请太后移驾便可。 我藏在那个抬头只能见到一小快四方形天空的小院儿里,数着日子过活。婚事退了,我也没有被责骂!我实在是看不出二叔和长风老哥满面春风的脸后面都在盘算什么!阳光明媚,我支着身子,望着窗前开始抽芽的柳枝发呆!有人说冬天来了,春天就不会远,可我感觉到的是,春天明明已经来了,等待我的好像还是酷寒的冬天!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孟欢欢已冲了过去,一阵拳打脚踢,多年前在场馆的训练全涌上了心头。蒙面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倒下两个人之后才反应过来,挥刀向孟欢欢砍来。此时孟欢欢已经在喘气,这些人刀刀狠毒,孟欢欢尽力挡在司南誉前面,圈子越缩越小,她抵不住了,心想,难道就这样死了? 司南誉见大哥不语,神色间,显是也把父亲的话、放在了心里,不禁蹙起了眉头,父母自小的宠爱本就甚之,又时常拿自己与二位兄弟比较,且不说,可司南誉毕竟年长十几岁,且,也是时常为父出谋划策的,被父亲这样一说,自尊上难免受挫;但此时,却不是思虑这些的时候,司南誉眸色一转,顿将话意引到了正题之上。 我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关键的时候总是太清醒。能拿着感情放到天平上去称,再计较得失。女性意识强烈的我不能够忍受男人有三妻四妾,人家东宫有了锦瑟,虽然没什么夫妻之实,但名分在那里,我不想做小三。要我做人小妾,还成天和人勾心斗角,每夜为爱伤情,不如再把我从十八楼推下去,pia叽一个痛快,十六年后又是一个美女。 我躺在马车里头假寐,刚刚吃下随身带着的粗粮饼子,却因为不敢耽搁,还没有怎么消化,就又开始赶路,不禁有些反胃,我侧着身子忍不住干呕起来,哪知道刚刚把头一偏,整个车身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觉得身体突然失重,连人带车像是一下子掉落下去。 孟欢欢自跟随将军,一心一意为主子为訾家,从未敢有过自己的意愿。可自从到了辰国,孟欢欢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有喜好、有在乎、有心愿,孟欢欢也可以被人如珍如宝地呵护在手心。孟欢欢从小到大未曾拥有过任何东西,也不敢奢求,只是他……他让孟欢欢动心了,他有太多太多让孟欢欢不舍。孟欢欢求主子……孟欢欢求主子不要……不要连这一份也抢走。 司南誉在除掉这些人的同时,对一些劣迹斑斑、贪赃枉法、深为百姓痛恨的贪官污吏,也给了应有的惩罚,令他们或将赃款吐出来,将无辜入牢的百姓放出来,不然,他们的脑袋就会悬挂在衙门的大堂上,他们的罪行亦一一昭示于众。无形之中,司南誉成了百姓心中一位视察各地官员清廉,代百姓伸冤雪恨,严惩贪官污吏的巡按大臣。 太后可真是冤枉臣妾了,臣妾哪里有专宠后宫?若是专宠孟欢欢怎么有机会怀上龙种啊?还有,您随便找个人拿两颗药丸就说我谋害皇嗣是否太草率了?一面之词就定了臣妾的罪……看来,您还真是看我不顺眼,儿媳妇争宠您这个婆婆都跟着插手,想要帮皇上管理后宫吗?您别忘了,如今母仪天下的是皇后,不是您这个先皇后。 夜幕与冷笼罩着整座正文宫,诺大的一个宫殿人实在太少,安静得连一跟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宫灯盏盏,殿园里光秃秃的几颗槐树一动不动地伫立着,空空的枝干像几只狰狞的枯手。寂寞的下弦月冷冷地挂在当空,没有一颗星星,风吹动着我的衣摆,呼啦啦地响个不停。我缓缓步入殿门,冷咧的风才稍稍减弱,压抑不住的欣喜将一整殿的泠清点燃了。 娘困在相府那四方天里,唯一的希望就是你,我希望你能快乐。除了想你,心里难受时我也总是一遍遍回想曾有过的美好的恋情。难得小王爷对你一心一意,你不要错过了。我有时想,人生苦短,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什么苦都不叫苦了。但若是你放弃了,这世间哪里去找一个能保护你,能一心待你的人呢?好好和小王爷说说,不要一时任性,后悔一生。 孟欢欢已无余心,去思他意味深长的话语,眼前、心里,惧是迷蒙的乱作一片,她知道,无论如何,一定是躲不过了,本来,她是想,司南誉如此繁忙,又要南征北战,自己若是先回了长安,自有充分的时间可以疗养,可没想到,竟会如此的不争气,只因着他一句深情的然诺,便随来了太原…… 我看过西夏的版图,和我高中时期在历史书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样,这个时候金刚刚灭辽,慕容大所统治的夏国不仅没有被蒙古吞掉,而且还是连接宋和西方国家的军事强国,疆域一直扩展到了新疆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慕容大完全没有必要讨好宋国,他这个时候把美女送到宋国来,大家都觉得挺匪夷所思的,但没有人敢得罪这位传说中的第一美女。 我一听这句话,就顿时有了精神,他刚才停顿了两秒,这停下来的时间是他用来编造谎话的。和前两个人不同,前两人在孟欢欢一询问时,就脱口而出表露自己的来意。倒不是因为他们说的是真话,所以不假思索,而是因为他们早就是得了孟欢欢的授意,说下早已经编好的谎话,自然能脱口而出。但是这个人不同,他这句谎话显然是临时想到的借口。 不多不少,该知道的全部都知道了。梧桐你要想清楚,这天下也惟有我一人能帮你完成愿望……关于宝羡……虽不是我亲手将他害成这般模样,但是若是没我……他也不会成了这般模样……我知道……司南誉他其实是喜欢你的……却自卑于自己的残缺。若你不嫌弃他,愿意和他一起远走高飞,我自会倾力相助。 但有十多招刀法,却是真才实料,她大半年的勤学苦练,武功没多大的进展,但却熟能生巧。而这四个贼人的功夫,比花拳绣腿也好不了多少。慕容大一连几招抖出,加上猎犬豹儿也凶猛扑了过来。这条猎犬,敏捷异常,凶猛如豹。 这花溪池其实不是一个完整的池子,而是围绕花径开凿出来的一个半米左右的不规则环形,有的掩映在花下,有的从亭旁流过。花溪池一年只用一次,即每年三月三的花溪流觞,据说这是前朝皇帝模仿偃朝风俗而建的。 人心不可测。如果你非把罪名强加在我头上,我无话可说,更别说道歉了!况且心玫因你而死,你敢说这不是你姬家为了保全你而做出的决定吗?我可以不计较自己被贬去冷宫,但是心玫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不是一件工具,不该沦为你保护自己的挡箭牌!她那么年轻,那么柔弱,你忍心吗? 然而就在那晚,他对我极其温柔,却不肯留下。我便明白,他或许不爱孟欢欢,却需要她的帮助。我只求你能顺利嫁给平南王,有这样一个妹夫,我在东宫的地位会稳固。也正因为平南王待你情深一片,太子照拂于我,孟欢欢也宽待于我。 骑着马,走到了东山坡坡坎前,无意的,向西山道下望去,便见似有一人一马,立在了底下,又凑近一些,才扣蹬站住,借着月光一看,只见那人穿着一袭白色跨马服,身上还带着佩剑,也正自疑惑的东张西望呢,程咬金心想:这人怎么那么眼熟阿?正想着,那人也正好抬起了头,似有惊觉的,眺望着瓦岗山的大旗… 可就在这时,树林里由远及近地传来了纷乱的马蹄声,众黑衣人微惊,忙向树林中看去。也奇怪地向树林深处望去,却因夜色太黑,古木参天,树林深处根本无法看得分明,唯有侧耳细听,渐闻马蹄声似乎到处都是,根本分不清楚到底来了多少人又具体在什么方位。 “好一句血口喷人?若我没有记错,王爷身上可随时随地都带着十几样毒呢!”我冷哼着想起在红衣楼时,孟欢欢一字排开了十杯毒酒,这个孟欢欢恐怕根本就是一个用毒高手,“可谁都没有瞧过翡翠琵琶蝎,怎么刚刚好它就跑出来咬小姐,刚刚好你还能把它给捉住?王爷这一招贼喊捉贼未免也演得太差劲了。我看应该让慕容大出来把王爷从头到脚摸一遍,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吧。” 第62章 不准纳妾 孟欢欢伸出双手环住了它的脖子,恶意的啃噬着小白的耳骨,瞬时,小白浑身紧绷,脸上染了上霞色,想伸出抚摸怀中的人却又必须将这想法生生地压住。他死死地攥住拳头让指甲刺痛肌肤,才压住伸出手的渴望。虽然动作如此的细微却还是未逃开孟欢欢的眼眸,她执起他的手,一点点地轻轻地掰开了他的手指,逐个轻吻着舔拭着,终,还是狠不下心来。 哪里知道,这三掌暗含无穷的杀机。它原是过去武林八仙之一漠北怪丐的一套上乘掌法。漠北怪丐化繁为简,取掌法中最精湛的招式,浓缩为这鬼器神泣三掌。它看似简单,然大巧而拙,每一掌的拍出,所击中的都是对方的要害的穴位,不是制敌,就是令人残废,内力深厚的可以立取人性命。 更衣出门上了御辇,眼前浮现出孟欢欢昨晚抬头那一刻,虽然她迅速低头换了笑脸,可是他还是看见了她眼里的水汽。拓跋元衡嘴角延伸出一丝笑,据报当年升兰殿的刺杀,那么多人死在她面前她眼睛都没眨一下,今日却为死了一只小鹿流泪,这个女人越来越让人捉摸不定了。 可惜了他的美梦,还没做完呢,你害得我好惨!都怪他运气背,荒山野外的原本以为自己走了桃花运,猎了一回奇艳,没想到那叫孟欢欢的女子竟是日后的当朝皇后人选,砸破他的头,扇了他四巴掌也就算了,如今还被皇兄的圣旨不明不白地卖进了喜红楼,充当起了护花使者。 那冰凉的是什么?一寸寸刮着他的骨头!是痛的感觉么?让他去痛!他的孟欢欢,他一手推她进了危险!活该,该这样痛!司南誉放弃运功抵抗体内咆哮的寒气。痛楚排山倒海压了过来。他大吼一声竟要从床上跳起来,身上的金针根根从体内激起。守陵人见势不妙,一掌印在他的丹田处,真气输进去,感觉到他体内那股阴寒之意越来越重,在体内乱窜,勉强顺了一会儿。 不过……有件事情,还劳烦二弟妹转告给秦王才是,这件事,想二弟妹也该有所耳闻,在洛阳之时,德妃娘娘只想向讨他一块田地,可却被咱们秦王驳了的面子,反把那块良田赐给了什么李神通的……哼!这件事情……可让娘娘……很不高兴呢,我想……娘娘不高兴……父皇……也是不会开心的吧?故,还要请二弟妹多多提点着秦王才好,不要……太高不可攀了! 今天已经是第二次被人碰嘴角了,是出其不意,却是在自己的默许下坦荡而为,只是他的气息好近好近,他看着自己嘴角的目光,令她有种头昏脑热的错觉。不自觉的向后挪了挪,心忽然跳的厉害,便又向后挪了挪,他的目光……好近……又向后挪了挪,哎哟……一时没注意,竟挪出了石凳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当下大窘。 我瞧得出他此行是真心的,他也的的确确是想要替慕容大报仇,我又怎么会不给他这个机会。尽管慕容大对他尚有怀疑,但在我力举之下,还是把守颍川的任务交给了他。对于雨婷来说,能够冲在最前线,自然才是他想要的,可军令不可违,守住大本营颍川也是至关重要,他也自当勉力而为。 伤得那么重,见不到自己一定不安极了,他一定怕自己生气,所以不敢说也不敢问。中午时,自己在屋外和师父说话,本来是想让他听见,让他知道自己在。他一定乱想了,一定以为自己不想见他,所以才不来看他。他难过、他不安、他惶恐,却怕自己得知后生气,所以一直忍着,乖乖地喝药吃饭,等到没人的时候才敢难过,才敢哭…… 慕容大同样以树摇影动配合一招摘梅手,将他劈来的刀夺了过来,叱声:“你去死吧!”顺势一刀,将他这颗恶脑袋砍了下来,给摔晕了的匪徒正挣扎着爬起身,见状大吃一惊,吓得他断手骨的痛也忘记了,拔腿便跑,一边大喊:“大哥!大哥,不好了!我们的一个弟兄,给一个山婆娘杀死了!” 摸了摸肚子,“宝宝,对不起,妈妈食言了。不过妈妈是为了你好,妈妈不想你到这个世上来替妈妈承受那些报应,趁着你还没来,去找个善良的妈妈吧。下辈子或者下下辈子,如果妈妈还能再世为人,妈妈一定做个好人,到时候你再来妈妈这里好不好?” 身为前锋将军,又即将接管铁骑军,这小子在朝野里出尽了风头。她倒要见识一下他究竟有什么能耐让皇弟对他百般赏识,一高兴竟将她赏给他了!既然小文喜这个古灵精不在,那她今晚倒是可以想想是先文斗还是先武斗?想起那家伙居然想婚后再休了自己,她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看什么都不顺眼,只想教训他一顿,好好出口恶气了,也教他看看清楚他算哪门子的葱蒜! 片刻功夫,里面五人软倒在地。暗夜绕到殿后,这里站有五名禁军。殿前却有二十名。五名禁军相距三丈。暗夜默算了下时间,朝中间之人弹出一粒石子,那名禁军一回头,其他四人莫明其妙地看向他。电光火石间,暗夜已冲了出去,出手如风点倒两名,同时挥出一把迷烟,身体如箭一般扑向最远那名禁军。 孟欢欢痛苦得拉紧衣袖,你该知道的,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呀,更不是不懂得男人的需要,但若你只是需要而已,又为何,不能对我说实话呢?是怕我多心吗?怎么会?在我怀着慕容大,如夕又生病的日子里,我不正因为考虑到了你的需要,才劝你纳妾的吗?你实话实说,我又怎能不理解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在她的身上,不知她为何取舞姬的舞绫,孟欢欢的打扮很随意,一眼看去与普通少女无异。她与高贵大方的郡主相比自然差了很多,而且方才吃东西的举止也着实没什么大家闺秀的样子。但现下她独自立于大殿之中,面对在座的王孙贵族大人们,顾盼之间的神色竟丝毫不惧,这种与生俱来的气势一看便是出身高贵的大家闺秀,不禁令人刮目相看。 我摇了摇头,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只是觉得他这一走,在这儿,我便是孤单一人了。”我凝睇相望,是满腹惆怅,亦是含情脉脉,孟欢欢原本还担心我知道了些什么,此时不仅心中的石头落到了实处,听了我这楚楚可怜的话,顿起怜香惜玉的心思,一把将我揽入怀里,柔声道:“你怎会是孤单一人,朕在你身边。” “五年前,你为答谢孟欢欢对你妹妹的救命大恩,甘愿做了他的暗人。一年的时间,你不但让孟欢欢对你赞赏有加,更令他将比自己性命还珍视的人交到你手上。你说怎么那么巧?本宫查了你三年,却查不出你的来处和过往。孟欢欢,你到底是谁的人呢?温柔地笑着,轻轻地捏住孟欢欢的下巴,笑意却未达眼底。 不失为黑道上的枭雄;一方的武林盟主,会笼络人心,待人接物,颇有分寸。他恩威并用,极有将帅之才,他亲自出迎蝴蝶是恩,杀慕容大是威。他下令杀慕容大,既抚慰了欧阳哀子,也不啻向群雄示威,暗示群雄:谁敢存异心的,慕容大便是其下场。同时也姓示自己执法严明,不留情面。 “公主又怎么样?刚刚晋为国公主还不是被打了?”孟欢欢媚笑:“明白了吗?这个后宫很可怕,没有靠山是不行的。在这个宫里有你父皇、有太后护着你,可是如果你嫁到偃朝怎么办?谁都会欺负你是个庶人所出的公主,被其他王妃看不起,将来三皇子若再纳妾,恐怕也会拿这个敲打你!这样的日子,想想——是不是很可怕?” “公主又怎么样?刚刚晋为国公主还不是被打了?”孟欢欢媚笑:“明白了吗?这个后宫很可怕,没有靠山是不行的。在这个宫里有你父皇、有太后护着你,可是如果你嫁到偃朝怎么办?谁都会欺负你是个庶人所出的公主,被其他王妃看不起,将来三皇子若再纳妾,恐怕也会拿这个敲打你!这样的日子,想想——是不是很可怕?” 撩开围帐就看到了泡在水中的孟欢欢,冰雪之中一汪绿水,水面气体蒸腾,她的脸隐在雾气中似真似幻,面容皎皎如新月一般清丽。脸上渐渐浮起红晕,竟似不怕泉水的寒意。冰雪旁站着一只鹰隼,鹰眼锐利地盯着孟欢欢,妖魅诡异又美到极致。眼前的景致让司南誉呆住。这是他回到城后第一次细细看孟欢欢。 那个丫头的话,显让他惊悚的毫无准备,他也向来知道,司南誉和孟欢欢青梅竹马、感情要好,况且,孟欢欢那个孩子,自己也喜欢,便纵做了皇帝,可也还是个父亲不是?再看看司南誉似是祈求的急切目光,便任谁,也不会冷漠得不近人情…… 第63章 八扇雕花 “可是,爹爹不是常教导我们,想要当女侠就要一诺千金,侠肝义胆,有情有义,为朋友出生入死,与朋友肝胆相照,姐姐不是也说过,江湖人最重情义二字……”孟欢欢满嘴食物不清不楚地嘟囔着,可话还没说完便被姐姐打断,斥责道:“呸,那是在对自己有利的基础上!姐姐告诉你,无论什么时候,自己摆中间,其他的都放两边,知道吧?” 我一愣,笑着说:“果然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做姐姐的,是你让我在寺门口等着你的!喏,我拿着你这些蛐蛐手臂都酸了。”我假嗔地把蛐蛐笼往桌上一放,其实心里对司南誉怀了一丝歉意。我刚才那么粗暴地对待单纯善良的他,甚至怀疑屋子里边的女人是元胡摩,当真是糊涂。 婚姻乃爱情之坟墓,唯太子那猪头才会如此想不开早早便成亲。我这种心性有什么不好?这样的人才会孟欢欢无虑长命百岁。更何况我身边有你和孟欢欢,又有什么好怕的呢?也许……前世的路上,我们在奈何桥与人约定了这一生,所以人人都有自己命中注定之人。芸芸众生,沧海桑田,一个转身,一个眼神,总会遇见。 求他们送自己去长沙、郴州,似乎自己在将恩求报了,怎么开得出口?那多难为情?何况他听了司家姑娘的一番话,想着把自己当镖一样护送的情景,就是想去也不敢去了。至于雇请家的船去,那完全是做买卖来往,就像自己到圩镇上卖猎物给人,或到米店里买米一样,没有任何心理上的负担,也没有任何人情在内,完全心安理得。 太后,老臣是有私心。孟欢欢是老臣最小的女儿,难免溺爱了些,素来是有些刁蛮任性。老臣刚刚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也认为是小女的所作所为,所以即使王爷作出了休妻的决定老臣亦无话可说,归根结底错在老臣的溺爱。不过,老臣知道,小女若被休回家,她的下半辈子也就完了。小女虽然顽劣,但是为人父母者,最大的心愿便是儿女的幸福。 雨后初晴,一丝薄云在幽林间缭绕。空气清新,蔓延着大自然恩赐的味道。小径上铺满了一层层旧年的针叶,泥土芬芳的气息迎面而来,无比醉人。山林滴翠,草木葱浓一片,秀雅迷人。满世界的翠绿衬托这一处山岭,东一处西一处的野花给了这山林一路的狂想。薄雾轻如纱,林间透下来的斜阳映着树木上犹如水晶般闪烁着的晶莹之绿,宛如画境。径旁树叶上时而滴下些小水滴,响起微弱的沙沙声。 她曾对慕容大说道:“有一个人向天神抱怨他的负担太重,太累,太苦。天神就许诺说,只要他不回头,就会一直跟在他身后陪着他走。走上一段路,以后就再也不会苦,不会累。那个人就真的再不回头一直往前走。走过了高山,走过了平原,走过了大海,他越走越顺,越走越轻松,就对天神说,你为什么不能陪我走一生呢?有你陪着,我走了这么远,却越来越轻松。” 疯狂得不到任何回应,自也失去了折磨的快感,他渐渐停下手来,冷笑着望她,竟也隐了些许惊佩的神色:“没想到阿,你还真是三贞九烈的!哼!不过,你说的倒也对,你变成这样……本少爷确确实实是没什么兴趣了,可是……你怕是没有想过吧?这么深的伤口……如果得不到及时的医治……你说……会留下怎么样的疤痕呢?” 孟欢欢看着桌面上的银票,眼前晃过四个大字:人为财死。但之后却又摇头暗叹,做人要有骨气,不能为五斗米折腰。刚这么想,就见公子翌啪的一声又加了一张银票上去,孟欢欢开始眼冒金星。而后听到公子翌叹息道:“不说?那好吧。”言罢就要收起银票,明明知道那是陷阱,那是诱惑,可孟欢欢却突然伸出手压在了银票上。孟欢欢看着自己不听话的手,无言以对,叹道:“好吧,我说。” “唔。”我含糊地应着,杨坚的头一路往下移,直到搁在了我的肚子上,他侧耳倾听,笑着说道:“咱们的儿子说,娘亲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还没有看看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你怎么能不把我生出来呢?我不管,你一定要把我生下来,不止我一个,还要给我好多弟弟妹妹,陪我一起玩。” 那个人影在一个身穿蓝袍的人身旁站定,只见此人凤眸之中布满血丝,发髻凌乱无比,蓝色的长袍上已是污点斑斑。他紧张万分地察看着怀中之人,当碰到孟欢欢的肩窝时,她疼得呻吟了一声。他瞳孔微缩,对身后的黑影说道:“将众人拿下,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丫头,这一门手法,原是山西龙门家幻影魔掌中的魔掌演化出来的,我叫化原是孟家的弟子,自然会这种手法。至于黑衣前辈也会,我就不明白了。看来这位前辈的武功深奥莫测,精通各门各派的绝技,他要是真的和我叫化交锋,恐怕在十招之内,就可以取了我叫化的性命。丫头,今后你们千万不可去招惹他了!” “哦?宫里有规定午膳的时间吗?”孟欢欢挑了挑眉毛。慕容大做出个无奈的神情,摇摇头吩咐去准备午膳了。由于是太过突然的袭击,午膳隔了半个时辰才送了上来,孟欢欢悠闲地坐在桌边,看了眼饭菜便命撤了下去,慕容大又欲说话,孟欢欢笑着说道:“难道又有规定午膳必须得吃?”慕容大的老脸差点维持不住平日的低眉顺目。 “嗯,这木工做得不错。”我看了看迎入眼帘的八扇对开的雕花正门,当初依杜老的意思是要用普通的木材做门后再刷上朱红色的油漆,我改成了用紫檀木上半透明的清漆,并把原先的四扇也改为了八扇,既能显示出木材本身的纹理,给人的感觉又不那么夸张,风格朴实而不失华贵和大气。 孟欢欢那日由得马飞奔往西,只紧紧地伏在马上,不知奔了多久马才停下。她慢慢地睁眼起身,发现进入了一个山谷。下了马,腿一软就栽倒在地。马一声长嘶竟离她跑开。孟欢欢大急,这时候无马怎么前行?她瞧着马的背影叹了口气,坐着揉了会腿,坐在地上休息。突听到林边一阵阵山歌飘来。 怎么办?怎么办?司南誉紧紧握住双拳,按压得整张桌子都随之而动,孟欢欢娇细的声音越发悦耳,血脉贲张,穿淌流窜,使得他整个身体,都沸腾了起来,越来越无法控制!怎么办!要怎么办?司南誉惶措的暗吼着,突的起身,无所适从的撩攥起桌上的红色底布,用力一扯,将一桌饭菜都扯落在地…… 这一刻,她忽然想起司南誉方才说过的一句话:“我最喜欢看你露出爪子想要反抗我却又害怕不敢反抗的样子……”难道……他就是想让她害怕,想让她恐惧,继而激起她的反抗,让她露出更多的破绽,所以,他明知道她戴着面具,明知道这一刻她毫无反抗能力,只要他伸手一揭便可看到她的真面目,却偏偏不给她一个痛快! “等……”我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到手指一麻,那股麻意瞬间从指尖蔓延到手掌心,乃至整个手臂,整整一只手臂都在瞬间像是被打了麻药,五只手指扭曲成鸡爪,痉挛起来,我出了一身的冷汗,抱着自己的右手差点就要往燃烧的红烛边栽倒下去,却听有人喊了声“小心!”,人已经飞扑过来,护着我不让我倒下去。 孟欢欢无可奈何地转过头,看着昏暗的灯光下,那仆役一脸悲愤地望着自己,仿佛自己做了罪大恶极的事。明明自己一点儿错也没有,为何要被他们的自虐逼得退无可退?她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转身回去,看也未看仆役一眼,抱起他一直高举的酒坛,吃力地按原路返回。该死的恻隐之心,该死的妇人之仁,该死的司南誉! 可是慕容大的吼叫声,已将两个青年武林中人吸引了过来。一个生得颇为英俊萧洒,儒生打扮,腰佩长剑;一个长得极为雄伟,满脸浓眉大眼,内穿一身黑色劲装,外披一件海青色的长袍,背插一口宝刀。他们奔来,听到慕容大在井里大叫大骂,一时惊讶。儒服青年说:“大哥,怎么四哥跑到井里去了?” 正想着太监来报说右昭仪的贵亲来给太后请安。孟欢欢悠闲地看门口,等到他们进来,还没等太监让跪,孟欢欢起身来到他们面前,笑着说道:“爹、妹妹,给太后磕头谢恩。可要知道,以咱们的寒微出身能得见太后可是几辈子都想不到的恩典呢。还有,未经太后允许可不能抬头,这宫里的娘娘可不比咱们乡下的女子,不是可以随便看的。” 第64章 锦衣玉食 我亲手做的木耳肉丝、鸡汁白菜心、鲫鱼粉丝汤。简简单单的三样清淡家常小菜显得分外亲切,比起皇宫大内的山珍海味也不输半分,反倒是色泽分明,多了些山野风味儿。木耳是夏时采了晾晒成的,白菜心是从伐木署的菜园里新摘的,鲫鱼是侍卫们现从小溪里捞的,样样都是大自然的精品,做出来的菜式当然色香味浓,极为受用。 慕容大身着大红喜袍立在殿中早已等得不耐,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天金殿之上似乎人人都有心事。辉煌的烛火没有把金殿烘托得明亮,反而投下了重重的阴影。慕容大似笑非笑,目光闪烁。百官脸上的笑意饱含深意。慕容大自嘲地想,是不是真有孟欢欢所说的婚前恐惧症。 当初,慕容大从雁门关赶往洛阳,平云公主途中、留书出走,可她又怎能料到,没过几日,慕容大竟会变了主意,改去了扬州,但,当她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却已经走错了方向;如此折返奔波,又让金枝玉叶的她怎生消受?终是病倒,不得不停下了焦急的脚步;也许这就是命吧,她何其不幸?千里寻情却屡遭挫折,她又何其幸运? 他虽受伤,却仍清醒,踉跄起身寻至孟欢欢位置,将她扶起,低唤了几声,见她没有反应,便探其脉搏,不禁微微蹙眉。他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颗药丸来喂入她口中。这时,昏迷中的孟欢欢突然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模糊地说起话来,语音虽有些含糊不清,唐夜却字字听得真切,只听她道:“不能——死,你……不能——死……”而后便又没了声息。 我闭上眼,把刚才与司南誉的对话细细回味了一遍,我突然间觉得蹊跷起来,司南誉他一早就知道虎符的下落,可是他这消息又是从何而来?他虽然聪明,但这等机密的事,也不是他能够接触得到的。除非他从知情人的口中套问出来。然而所谓的知情人,在朝除了慕容大就是贵妃,这两个人都不可能说与他听。 儿时一直与司南誉不和,但在两人相处与相互报复的过程中,自己就像回到童年那般孟欢欢无虑。在那个地方,只有和他之间从未有过虚假,从未有过欺骗。司南誉表面上阴狠无比,却是真的对自己忍让有加。一个受尽荣宠的太子,如果真的要报复一个无权无势的质子的话,肯定能让自己在皇宫中生不如死。 顿时感到有一股暖流直透心田,霎时遍全身,又似乎那里震动了一下,接着只觉得浑身舒畅。孟欢欢不知道这一拍是怎么一回事,以为老爷是满意自己学武练功的表现而已。但鬼妪却一下看出来,这是黑豹以自己的一股真气,暗助孟欢欢打通了任脉的玄机,令孟欢欢今后练起内功来,进展更快。 孟欢欢因为喝醉了酒,所以舞步有些零乱,不过看起来更具风情,孟欢欢终于明白为何“贵妃醉酒”能将唐明皇迷得神魂颠倒流传后世了,因此便慢慢喝着酒,歪着看孟欢欢的舞。扫了一眼,船上伺候的人都是一副呆愣的表情。孟欢欢疯魔了一样跳个不停,还是孟欢欢亲自拉了她重新归座才消停了。 “姐姐,你怎么不打扮一下?”孟欢欢蹦跳着到我身边。两天相处下来,她完全把我当作她姐姐了,真是个单纯的小女孩!我不禁为她忧心起来,这么单纯将来怎么在后宫立足?都说侯门一入深似海,更别说宫门了!再看看正搔首弄姿的其它秀女,我平添了一抹哀愁。住在深宫中,虽有锦衣玉食,却只能痴痴等待拥有三千后宫的天子有一天能再踏入自己的宫门——这样的日子对她们真的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 里的人退了出去。慕容大慢慢走近坐在床上的人儿。她安静地坐在床边,一动不动。慕容大看了一会儿,想象着盖头下的孟欢欢会有多么的美。想着她将是他的,心里的喜悦满满的抵在胸口。他极温柔地唤了声:“等久了是么?孟欢欢!”一时竟舍不得去掀盖头,隔着那层红绸亲了下她的脸。 司南誉走出屋子,满脸阴云密布,正看见阴柔手端糕点,盈立门口,见自己走来,赶忙慌张的低下头去,司南誉稍一驻足,略做惊讶,但,也就仅仅那一瞬间而已,他此时心情烦乱得、已让他无心去质问,她为什么会站在门口、又站了多久,这种小事,更何况,是孟欢欢的丫鬟,手中又端着糕点,会站在门口,想也是正常的事情,也便没做多想,便愤然而去…… 但见在座众人疑惑严肃的神色,晋王迟疑半晌,方才点头承认了下来,并向众人解释道:“数日前,有人趁本王不在,捏造了假文书冒充军中将领意图盗粮仓,幸好被吾儿及时发现拦截下来,才未造成大的损失。唉……此次幸得吾儿及时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本王也无法向圣上交代!” 孟欢欢的眼睛动了动,眸子里头闪着幽光,我对她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为何写诛心二字吗?不知道孟欢欢有没有听说过诛心地狱?据说,在阳间有忘恩负义、为虎作伥、贪得无厌、争名夺利、妒忌为害等十六宗罪的人,死后就要被阎罗王发配到诛心地狱,凡是堕此狱者,都要被开膛破肚,抽肠取心,十分惨烈。孟欢欢,你怕不怕?” 孟欢欢身着火红色宫廷正装,长长的下摆和微微立起的领口,迎春髻之间用一支普通的翡翠步摇随意点缀着,脑后是白玉扇形梳,垂下短短的一排金流苏,转头之间有璀璨的金光闪闪。她依然是鹅蛋小脸,一双晶莹的大眼点缀其中,好像宝石般剔透,樱桃般的小嘴不点而艳,清纯中带有妩媚,比四年前更加美艳动人。 总感到今天的事,不单诡异也叫人莫名其妙。她父亲那么胡闹,而她母亲又那么凶残,她却那么善良,一家三口,性情截然不同。这可能吗?别不是她一家对自己有什么阴谋诡计吧?不管它,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到了明天再说,司南誉又倒头便睡,自己既然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阴谋诡计吗? “你听没听过相由心生这句话?我对你的猜测更简单,话由心生。独孤情——本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名字,你却弄出这样的说法,你这样诅咒我,而我偏偏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过你,在这后宫里女人对女人的恨往往都是没有原因的,说到底就是为了男人,这后宫的男人除了皇上还有谁?所以是不是很好猜?”孟欢欢笑着问道,宛如自己是个厉害的心理医生。 三天之后,也就是三月三日,依然是老太监来木府宣旨,正式地封了我做‘木美人’!又是一日过后,我便被銮仪等吹吹打打地抬进了宫,带着桃儿住进了常恩宫东华殿。常恩宫有东南西北四个陈设得华丽非常的配殿。除此之外每个配殿还预留了十数间对阁而设的宫女太监所住的厢房。而这个小小的常恩宫只不过是菲图皇宫最不起眼的一座宫殿而已。 她来到这里已经六年了,已经绝了某天回到现代的念头,唯一想的就是如何在这里立足自保。孟欢欢需要银子,想了许久决定以后去开一间酒楼,赚了钱就带着美貌娘亲和张妈小玉去其他四国看看。这样的旅游路线在现代怕是求也求不来的。也许某天会遇着某人,嫁了也就嫁了,若是遇不着,当个老板娘逍遥过一生也好。 南誉是在陷害你阿?哼!南誉若真要陷害于你,为何不留下一个半个的活口,来指正你?还要将他们全部杀死?开始,南誉对朕讲,发现了刺客的踪迹,为保日后长治久安,便一路派了大将前去追杀,争斗之中,暗人皆骄称乃是东宫之人,谁敢伤害? 朦朦胧胧地睡着了,梦中梦到了司南誉,一见是他,二话不说,孟欢欢拔腿就跑,可衣领却又被他逮到,任她怎么挣也挣不开。一转头就看见司南誉正低头看着她狞笑,让她从心底里恐惧害怕,一低头赫然发现自己变小了!她怎么缩小了?她更加害怕,越害怕越想挣扎,她发狂了一样扑腾着两只手臂,仿佛孩童,手臂也好像变成了翅膀,正急得想哭。 他背过身的时候,乌黑的长发散落开来,和我的头发交叠在一起,我竟然生出一种和谐的感觉来,心里头忽然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来,今日若非司南誉冒死前来救我,落入之手的又如何会脱险?我一直认为既是真命天子,自然能逢凶化吉,可是现在想来,我自己难道不正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元素?历史本已既定,但此时此刻的历史却是新鲜的,而我正是在一步一步地走来。 “母亲生我的时候因难产去世了,从此父亲不愿见我。哥哥一手将我带大,我自小与哥哥亲厚,哥哥也将我视作唯一。后来哥哥病了,纵然请遍天下名医,皆束手无策。” 第65章 此地一游 慕容大经过了这次教训,立即在庄内储存了三年以上的粮草,暗护水源,一旦再与武林人士为敌,便可旷日持久坚持不下,同时他还挖掘了一条直通庄外的地道,夜里可以从这条地道出击。万不得已时,也可以由这条地道逃生。因此,他才敢公然向蒙面女侠挑战,也准备了司南誉的出现。 我没你那么命好,我生下来就被父母抛弃了,后来被收养,那个地方的孩子都是没有父亲和母亲的。那儿条件很差,吃得不好,而且常常吃不饱,于是大孩子就仗着力气大经常抢小孩子的东西吃,如果不想挨饿就只能让自己变得厉害,让别人不敢来抢你的东西。我到了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和小朋友打架了,只为了吃饱。 我有我的原则,我暗叹着,不作声。他握着我的手,继续说着,“我不想去别的宫殿,只要一空下来,我就会想着你。从前你不美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你变美了还是这样。下午有人说在皇后那里见到你,我在去正阳宫的路上又折回了御书房,然后便忍不住想来看看你。” “那当然,符合参赛年龄即可!桃花镇的比赛场地就在学堂里,不知太子的神秘礼物是何物?真是令人期待啊!”太子的神秘礼物?我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在集市上听到的对话,不禁好奇地驻足观望,刚想走过去了解一下具体情况,突然想起夏侯文爵让我去办的“紧急任务”,不管了,等我回来再看吧。我舍下好奇心匆匆赶往隔壁书堂。 司南誉对她来说,是个特殊的人,她自幼便知此人是自己未来的夫君,小时候虽然没什么概念,但已知世间有此人的存在,而且与自己的未来息息相关,随着年龄的增长,司南誉之于她越发不同。本对司南誉尚留一丝少女的幻想,但自从侧面了解了司南誉,唐门在退婚后又四处败坏自己的清誉起,她对司南誉的感觉便变得复杂。 公子说的是。令尊大人在意的当然不是你们兄弟的感情,他在意的是谁能够接替他完成太师交代给他的任务!二公子最受老太师赏识,令尊大人过世之后,他牢牢记得令尊大人的教诲,将这寨打理得井井有条,然而世事难料,二公子虽然勉力,却无奈天妒英才,才不得不卸下这统帅重任。 司南誉垂眸微微摇了摇头,抬眸看到孟欢欢后眸底闪过一丝惊愕。他迅速垂下眼眸,似是在沉思着什么,有点怔愣地看着自己尚未着衣的身子,一点点地朝下看,盯着床上的红白相间的浊液,良久,再次抬眸看向孟欢欢时,宛如白玉的脸有点微微泛红,慢慢地伸出手去:“我来……” 我爹怎么干上这一门保镖生涯?尽与一些黑道人物和一地的豪强打交道,还得忍声吞气做人。保一次镖,在刀口上舔血为生还不算,还得花钱买难受,几时才能挺起腰干子来正正直直做人,像一些侠义人士那样,谁也不买帐。余赛凤无疑是属于少年气盛的人,没有在江湖上磨练过,不知道江湖上的风险浪恶,世道艰难。 不知什么时候马车颠簸了一下,孟欢欢醒了,睁眼看看,马车里有些亮光,是车上挂的两盏灯笼的光亮。掀开帘子前后看了看,仪仗队中人手一只灯笼,看起来像点点的鬼火。放下帘子孟欢欢闭着眼睛靠着马车。她的一辈子被夏侯文爵这个混蛋给毁了,若跑不出去,以后她就只能在那个温泉宫里待到死了。不过这总比在他身边好,这个混蛋。 “拜你所赐,彼此彼此!”我特意温柔一笑,凑离她近一点,又说:“皇上的心在我这里,你信不信他一回朝就会来冷宫?”将袖中绣囊稍晃了一晃,我极快地退离她身边,看她脸色微变,心里觉得特别过瘾!其实我也可以很恶毒,而且是温柔的恶毒——既然她是个骨子里极善妒的女人,那就怪不得我了! 因前几日房中着火一事,被老爷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近日,他异常地安分守纪,在学堂也不像往常一样欺负我了,回家的路上也不跟我说话,偶尔还会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我瞧,看得我浑身不自在。而且,我好像也被他传染了似的,一看到他就会觉得浑身不对劲…… 孟欢欢轻浅一笑,答道:“将军有所不知,那个尉迟恭虽为人鲁莽,可却是忠心耿耿之人,他说了,只要在一日,他就绝不会另投别家,故,若要那晚将他抓来,恐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甘心臣服于我的,那又何必呢?但,若要他是失意于阵前……那么结果……便会大大的不同了!” 正说着就见前面围着一群人,里面隐约传来哭声,孟欢欢三步并作两步凑上去看热闹。围观人群当中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女在卖身葬父,围观的人挺多的,但都七嘴八舌地指指点点,没人肯出钱救助或买下少女。 我很想跟他说,还是自己来,但无奈手抬了好几次,都有些使不上力,或许是我太急了,越是如此就越是无力,司南誉替我抹了把脸,便把汗巾一放,伸手解我的腰带,光天化日之下,被他宽衣解带,尽管我知道他只是想要帮我换衣服,但是这样的举动,我实在是有些接受不了。 “哥是不想负责吗?哥还想让另一个女人为了哥重演悲剧吗?或者想让悲剧牵扯到哥的亲生骨肉?哥小的时候曾一度教导乐儿,大丈夫便该有所担当。哥是想逃了吗?哥想让那孩子一生下来便没了父亲,还是想让那孩子一生下来便和乐儿一样没了母亲呢?或者哥想亲手杀了那孩子?” 孟欢欢不说则已,一说,司南誉真的感到肚子饿了,从早上吃过饭后,一直到现在,司南誉是一点东西也没吃过,就是水也没有喝一口,一整天都是在紧张的时辰中过着,面对那么多凶恶之人,几乎连自己的性命也忘了。怎么会想到还没吃饭?他说:“我,我真的肚子饿了!” 喝了口茶:“继续说故事吧。自那以后我好几年没见过司南誉,只是偶尔年节时分会写一封书信问个好而已。期间司南誉在做什么也没有告诉我。几年以后忽然收到司南誉的信函,他说你从王府离开了。他不好动用家苏的人马,所以让我代为留意,我当时只以为孟欢欢因为靳王纳妾而耍性子离家出走,便也没有多想,只是派了人小心留意。谁想到倒让我自己碰上了你。” 啊?还京师首富呢!孟欢欢的命也太好了吧,生到这么好的家庭里,真是羡慕啊!哪像我,从小就长在贫寒之家,什么都要靠自己!不过,本大小姐是铁了心地‘贫贱不能移’,我可不想为了钱财丢失了自我。这年代,当个大家小姐可不是那么好当的。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总之是规矩特别多,我才不要! “麻烦你,请给我两个肉包子。”不远处忽然传来悦耳动听的柔软嗓音,我立刻被那声音吸引住,循声望去,一抹白色的绝美身影映入我眼帘,只见那白衣少年眉目如画,褐色如琉璃般清亮的眼眸在晚霞中隐隐闪烁着动人的光芒。他的眉宇间散发出丝丝柔和的气息……拜我良好的视力所赐,我甚至清楚地看到他左眉尾端还有一颗小小的美人痣,遥遥凝望之中,我不禁口水汹涌泛滥。 这山寨据险而立,易守难攻,如今山下官兵又摆明了告诉山贼,我要来攻打你们了,你们赶快做好准备吧。是以,官兵已失了先机,如果此番再明目张胆攻上山来,恐怕是有来无回啊。孟欢欢看着寨门上及附近崖壁隐约晃动的箭头暗叹道。刚这么想就听见山下官兵一路呼喊着冲上山来,好像就怕山贼不知道他们来了似的,孟欢欢心中一阵遗憾,看来家无人也。 “回天王的话,已经查到致使娘娘滑胎的真实原因。”我在众人面前呈上了第一份证物,“这是服用的安胎药所剩的药渣以及太医开具的药方。天王之前已经命人查过,药方的确没有任何问题。娘娘服用的安胎药也是按方抓药。但是,仅有一处忽略了。若不是细细查看,根本看不出分别来。这药方上写着雷丸用量是三分,可是药渣里头却有一钱,足足多了三倍。” 一滴泪自眼角滑落。孟欢欢缓缓地睁开双眸,定定地看着司南誉,柔柔一笑,笑意直至眼底,“三国交界处有一城镇,名曰山中镇。山中镇四季分明,镇外一百里处有一宝山,名曰神仙山。此山温差甚大,可以让人在一天之内体验一次四季之旅,称得上‘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有时只有一山之隔而已,却是春花与秋果并存,嫩芽与枯叶齐在……不知孟欢欢是否能请尊贵的太子殿下明日到山中一游?” 第66章 求个平安 她们母子三人转出庙来一看,不但庙前广场上全是人群,就是悦城的大街小巷,也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司南誉从来没见过这么一个热闹的盛会,这么多的人向龙母娘娘虔诚的朝拜,的确,一个小小的悦城小镇,骤然之间,云集了成千上万各式各样的人,又怎么不热闹? 四月初二是三皇子的生辰,孟欢欢张罗着热闹地办了。之后又加紧办浴佛节的事,多少人随驾、安排什么仪仗等等孟欢欢简直是事无巨细定要亲自过问。因为是盛大的佛事,孟欢欢早早就去显阳殿请示过皇后是否凤驾前往。当时皇后虽然气色有些不好,但还是说要去,说趁着佛诞日求个平安,驱驱邪祟。孟欢欢说也好,宫里这一年来也不怎么太平。 我冷笑了一声:“不是你说让我放弃吗?她可是一点也没有放弃杀我!”好戏终于开始了。你为什么要干这样的傻事,我待你不够好吗?或许我的猜测并不正确,但那汤药一直是她经手煎的。我这么多天没见好转,身体还越来越虚,直到昨晚还出现严重的幻觉,便想了一个晚上:只能是她了。 “昨夜,司南誉来找我,说是要参加这次的慈善比武擂台赛。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要求外出参加比试。”老爷慈祥地看着我,笑容里透出满意之色,“其实,一直以来他都很少和外界接触,这样对于一个男子来说,并非好事。这次比赛,我已将司南誉交由慕容大照顾,他会承担保护司南誉的责任的。现在你是司南誉的夫子,希望你可以在这方面多教他一点。” 司南誉眉心微结,并没有放过这细小的差异,想慕容大在逍遥众人之中,已是最为年长,他们又都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关系,他知道,其中若是一人生变,便可能满心皆异,就有如当初投奔自己时一样,并不是自己要多做疑心,只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而已…… 马上端起酒杯,只转眼间,便像没事人一样,笑着喝下了逍遥敬的酒。不仅如此,他还与逍遥兴高采烈地聊起了江陵的凤舟赛。提起凤舟赛,孟欢欢故意将话题扯到慕容大所放的那个牡丹红兜肚纸鸢上。逍遥一句人不风流枉少年,倒让慕容大的所作所为多了一抹理所当然的光环。 然而司南誉却只是怔怔地站在门口,并没有把腿迈进来的意思。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我才如梦初醒,我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披散在肩上,我只当现在还和前几日一样,有时候盥洗过,司南誉还会取过梳篦,帮我绾发,是以他来敲门,我根本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一时间竟险些忘了我假装的身份。 许是她伪装得好,许是他们认为这点儿小事不足挂齿。那么多人中,也只有照顾她起居的鱼落知道她根本闻不了芙蓉糕的味道,却经常对着绿豆糕流口水。可眼前的人和她在一起不过短短数日,他看着只是个不谙世事的稚子,却能从她的眼神中准确地读出她的喜怒哀乐,然后顺从她、依靠她、需要她,让她体会那种被人全心全意地依赖着的幸福感和满足感。 就算不能独霸武林,也可以与点苍派、慕容世家三分天下,形成武林中三足鼎立的局面。他没想到这蒙面黑衣女子这几招形神合一、剑身一体、剑随心发的招式,已杀得自己连连闪避,几乎无还招之力。幸好自己独得剑法的三套剑式,尚可以封剑自保,倘是其他六位师兄弟与这女子交锋。早已成了这女子剑下的游魂。 夏侯文爵说御花园中虽没有牡丹,可是桃李也艳得很,于是众人随驾到了御花园。御花园中桃花红若云霞彩锦,芬芳弥漫,熏人欲醉;李花白似雪挂枝头,团团簇簇,香气扑鼻。孟欢欢每日皆见,所以没什么兴趣,只是一脸职业化微笑跟在夏侯文爵身边,他另一边是左昭仪。 如他所愿,在冬雪初化,万象更新的新年之后,我被晋封成为了贵妃,号‘沐’,是除皇后之外,整个后宫地位最高的人。整座后宫之中,除了皇后之外的所有人,见了我都要行礼,包括水淑妃在内。我的身后,永远有一群卑弓屈膝的宫女、太监跟着,我住的偏殿永远堆满了各宫里送来的奇珍异宝,但这毕竟是宇阳殿偏殿,除皇后与淑妃外的其它妃嫔是不敢常来的。 我的脸蛋微微有些泛红,但夏侯文爵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在他灼热的目光注视下,我故作忧郁地轻叹道:“其实,我不是桃花镇的人,我是从苗疆千里而来,出行时,师傅告诉我,让我来中原寻找……寻找人。”我顺口就开始胡编乱造着,看到夏侯文爵关注的神情,我心中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孟欢欢浅红微挑,美眸含春的似笑非笑,疏缓着司南誉郁结的心情,司南誉的嘴角,果然被勾起一抹春意,含情的低下头去,慢慢贴近着她,眼眸幽深魅惑,尽是挑逗的神色,惹得孟欢欢脸上,顿时凝红一片,不由得、便睫毛微落、迷蒙了双眼,等待着他下一个连贯的动作…… 是司南誉?不会吧,他一个人应该不会那么快杀了那么多人,又没有使毒,可刚想到此处,孟欢欢突然想到了无音和方圆还有……杀手,还有什么杀手组织,无音是杀手无疑,而无音尊司南誉为少主。难不成真的是司南誉干的?想到此处暗暗心惊。便听许倾城又道:“你告诉我,昨晚是不是你命人来救我的?你告诉我,司南誉。我只想知道答案,然后从此离开你,再也不来纠缠。你告诉我。” “那日在溪畔,我问你会不会后悔,你是如何答的?你说,可能多给你些时间,就后悔了。你若问我会不会遗憾后悔,我无法答你。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是深思熟虑的也好,一时兴起也罢,做就做了,何不放开怀去迎接明日?更何况,依我看,这人世间的许多美好,便是一时兴起做的,若非如此,你我又何至于走到今日?” 坐在树荫下若有所思地看着树下的马车,适才走了短短的一百多里,司南誉便已看出自家的哥哥已经疲倦极了。自昨夜后半夜,慕容大便已沉沉睡去,直至清晨方才醒来,那眉宇间遮盖不住的疲倦与不适。一路过来温度逐渐地升高,慕容大身体虽仍是凉凉的,但额头不断有虚汗冒出,他虽是尽力不着痕迹地擦拭,但却是没有什么效果。 这几个船家得了一条命,也害怕大带贼人赶来,立刻奔回江边,七手八脚将贼人搬到岸上的货物又搬上了船,立刻起锚而去。是夜也不停泊住宿,连夜走船,穿过飞霞山这条险峻的,出路,第二天一早,便出现在洲心的小镇上。这里江面宽阔,而且离清远县城只有二十多里,两岸都有村落,人烟较密,江中鳄这一股凶残的贼人,是不敢来这里的。 当孩子一样照顾,怕他冷着,便放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手炉脚炉围着,又铺了最好的狼皮褥子,车在行进中的时候,孟欢欢便靠着车板凝视司南誉瘦削的脸想他没死的原因。其实主的对,有本事把他弄死的人再弄活的除了夏侯文爵恐怕也没有第二个人了。可是夏侯文爵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我也知道你们都不舍得离开,可是张员外怎么可能会善罢干休?他若隔三差五地来闹一闹,这日子要怎么过?再说了,这万山村这么偏远,你们就不想去别的地方看看吗?你们考虑考虑吧。明早答复我。如果决定好了,明早就跟我一起离开,这事拖不得!”讲完这番话,我也算仁至义尽,至于他们跟不跟我去我也不知道了。 孟欢欢的倩影又掠过他的心头,这是一个善良无邪的女孩子,她为甚么这样做?劫图、杀人、叛师、欺骗“崆峒三剑”嫁祸“落星堡”?在别人眼光中认做是大逆不道的,但在司南誉的想法不同,世上的事往往不是一理可定,不管她的做法怎样,只问动机是否出于纯正,自己日后处境何尝不是这样?想到此处,他再不敢往下想去,人生旅途冗长不可逆料,杞人忧天,这又何必,遂叹了一口气,步出林外。 山间的景色还算温美,并没有染上秋的悲凉,偶能看见几朵小花,顽强的盛开着,令人忍不住感慨,生命怕真是这样吧,痛又如何?难又怎样?还不是要坚持下去!司南誉轻叹,远望着云缭的坚山,就如自己迷蒙的心般,努力的想要重见光明,又谈何容易?不免心生凄凉之感,这才发现,若是心有郁结,即使是美景,又怎能看出蕴醉的味道? 突然想到,自己也是看不得公子修死在自己面前的,将心比心,想想也是,便接受了这个回答。 第67章 外族入侵 将军的确对我心软、同情,甚至可能还有些心动,但是将军也说了,就算你是真的喜欢我,也绝对不会为了我这条贱命而做傻事,阮陌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用这种方式来自救。因为这种喜爱太廉价,根本救不了我。我既然在大主宰面前打了包票要找出真凶,我想要活命,就别无他法。 一左一右地坐于慕容大身边,嘴角露出羞涩的笑容。慕容大假寐似的闭上双眼享受这轻柔的乐声。慕容大歪着身子坐于角落,双眸满是安逸之色。司南誉双手抚琴,与世无争的笑容浮现在精致的小脸上,偶尔抬头看向孟欢欢。夕阳拉长了孟欢欢的身影,她用木炭在纸张上描绘良久,一副沉迷其中的神色,嘴角却始终露出淡淡的笑容。 出去巡逻,不过是防敌人来侵犯,而且只能防江湖上各会各帮门派聚众大举进犯而已。像蒙面女侠这样的高手,高来高去,她要来随时可来,巡逻对她毫不起作用。我们过中处的堂口,戒备不算不森严,日夜有人巡更放哨,她还不是悄然而去?所以到外面巡逻就不必了。其实我们城堡高处的了望台,完全可以监视山庄四周敌人的行动。 孟欢欢坐在轿子里想答案。皇帝,皇帝是谁?突然抽什么疯让她当娘娘?她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只认识两人,而且连点头之交的那种认识都算不上。难道是夏侯文爵把她献给自己老爹了?有可能,这个人看起来阴险得很,这种事情肯定干得出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等她成了他后妈,一定让他老子把他阉了。 天空中白云朵朵。一大片树林边上,空出的草地泛着新绿。一条小溪蜿蜒而过,溪水清澈见底,连游在水里的鱼儿的脊背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我突然心情大好,好想流口水,不知道这些鱼儿的味道怎么样?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犯馋,连忙对车上的孟欢欢大叫:“孟欢欢,快把我让带的东西都拿出来,我要野炊!” 也顾不得交代船家,猛吸一口丹田真气,双肩一振,人已飞燕掠波窜出,右足一点芦苇梢尖,只觉脚下猛然一沉,真气转竭,心说不好,左足急向右足一踹,借力腾起七、八尺高下,尽量不使真气变浊,保持抱元守一,全身重量平衡,这样可幸免坠入泥淖之危,稍沾即纵,随在孟欢欢之后掠去。 夏侯文爵正自犹疑,那名年轻将领却已提刀而上,挥至了司南誉身前,司南誉一闪,这才知道,原来此人,参与了雁门之围,那就难怪会这般激动了,故,并不敢怠慢,却怎奈手无兵器,只能闪躲而已;夏侯文爵见了,竟也并未阻拦,到要看看这个少年、到底有多少本领,小小年纪就想要翻云覆雨…… 心中虽奇怪这女子是谁,但见公子如此高兴,便也只能将疑问埋在心底,只道此女子想是公子故友。但见背影觉有几分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谁,不过这女子面貌平常,他的确没什么印象。公子已许久没这般高兴了,尤其临行前进宫见过皇后之后就更加郁郁不乐,回来酩酊大醉一宿,痛苦挣扎的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 “天下都知道是太后高举义旗,才能除去慕容大这个大奸臣,不是朕要将她奉迎回宫,而是天下百姓的意思。朕只是要给姐姐她应有的幸福而已。”司南誉凛然道,“倒是夫人,司南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许诺今生只娶你一人,从今往后,富贵荣华,你享之不尽,又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司南誉垂下眼眸,低声说道:“别拿这些来搪塞本王!本王自小被皇兄带大,自是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除了那人谁还能挡了他的脚步?莫非皇兄看出什么了?不该啊,若真看出什么,皇兄一定已经带着小哑巴回宫了。宫中有御医又有珍贵的药材,怎么也比乡野之地强……” 慕容大在岩洞深处一侧石壁的顶端,取下了一块似石砖的岩石下来,打开石砖,司南誉在火光下一看,正是那一部人间奇书,上面写着“太乙真经”四个篆体字。慕容大说:“儿,你过去所学的,是太乙真经的上篇,也就是内功篇。这一部是太乙真经的下篇,也就是武功篇。今后,你就要好好在这岩洞中学了。” “嗯,臣妾还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孟欢欢笑着说道。这男人被女人惯坏了,美人们打落了牙齿也要笑给他看,他居然改了审美标准,喜欢女人哭?真是难以想象,如果后宫的女人天天都一副泫然欲泣的鬼德行……除非是他驾崩了。不过,那一天他自己估计没有办法亲眼看到。 也许是心情大好,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即是五月十三,离明月满圆的日子仅剩下最后两日。即使这样,我还是从心里抗拒着领受皇后头衔。在外人看来,这多少有矫情的成份,但我却不这么想。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华丽、宽大,却极度缺乏安全感。我想做的只是他的妻子,与他过简单平淡的生活! 司南誉道:“那人身形鬼魅,被他兔脱,不过弟子得派出的眼线禀报,金陵城来的江湖黑道人物不少,却是些罕有露面的狠辣高手,不仅如此,连西梁山的“八卦门”中,也在金陵周近频频现踪,此柄剑虽然是柄奇珍异宝,也不至於引起这么多黑道人物觊觎,其中必大有蹊跷。 司南誉回到齐王府,虽仍是风雨急骤,但,他却能敏锐察觉到周围的微动,司南誉心中暗暗一笑,哼!恐他们是在监看自己的动静,应该不是从天策府跟来,在天策府时,因要与无忧说些要紧之事,故,在无忧来前,已留心过周围的一切,确认近内无人时,才敢侯无忧前来…… 住的地方门口有带刀侍卫把守,显然不是普通人能随意进出的地方,侍卫站在门口像两尊门神,威风凛凛,过往百姓不识字的搞不好还可能将其误以为成府衙呢,只差一个鸣冤的大鼓放在门口了。孟欢欢站在门口胡思乱想。抬头见门楣上写着刘府二字,十分醒目,原本还担心司南誉住的地方偏僻难找,如今一看,暗叹自己实在小看了司南誉。 我听了不禁点点头,司南誉却有些无奈地破不认同道:“外族入侵?说得容易,难道现在我们要派人去齐国、去陈国求他们前来趁虚而入?齐与陈皆是新主登基,且不说他们国本未定,根本无暇分出心思来攻城略地,讨些便宜走。再者,就算他们肯,难道我们真要这样引狼入室?这和引山洪救旱灾有何区别?如此一来,民心尽失,可不就成了大周的叛徒,必遭百姓唾弃。” 孟欢欢忙走上前去可怜兮兮地拽了拽司南誉的袖子,讨好地咧嘴一笑,又因牵动了脸上的伤,显得有点儿狰狞。司南誉看着孟欢欢忍痛讨好的样子,气也消了大半,拉起她便要去上药。司南誉刚拉起孟欢欢的手,她闪电般地缩了回去。再仔细一看她那只肿得和刚出笼的馒头一样的手,司南誉刚刚消了一点儿的火又腾地烧了起来。 这些事情,自己怎么没想到?要是自己,就查不出问不出这些事情来,会轻易让这个大小眼滑了过去,也无从去帮欧阳哀子的忙。没有机警和智慧,空有一身绝技也没有多大的作用,顶多只能是见人救人,说不定还易为别人利用,干一些傻事出来。自己今后有欧阳哀子在身旁,行走江湖,就放心多了。 “灰飞烟灭,如此决绝。想不到,你竟如此痛恨朕,恨到不惜杀了自己报复朕。孟欢欢,你以为你死了朕会难过?”夏侯文爵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用了力,孟欢欢一点反应也没有,“朕不会难过,知道吗?朕不会难过。不过是女人,朕要多少都找得到,何苦非留你这个又臭又硬的女人在身边惹自己不快。既然这么想走,好,你不是喜欢赌吗?打个赌,你活着朕便放你走。” 孟欢欢趴在桌前,脑袋里像有数只蜜蜂在飞来飞去,嗡嗡地响,唇上似乎还有那个人的味道,她记得那双深沉的眼睛里全是霸道的气息。腕上的镯子果真取不下来了,除非……像那个人说的那样,砍下一只手来!昨夜,她翻来覆去无法入眠,总感觉那双眼似曾相识,又想不起到底在何处见过! 阴恻恻地一声怪笑,冷冷说道:“想不到吧,我这老怪物还没有死?孟欢欢还担心我这老怪物不死,派遣数批弟子,到大同石窟寻觅老怪物屍体,却不料我这老怪物藏在一农村子,做了十年学究先生,孔孟仁义,子曰诗云,经此一来,竟将我暴戾之气一平,往昔杀人不眨眼,如今杀剁也不忍下手了。” 第68章 红颜知己 秀眸微凝,脸上顿如山花零落般红煽,却不知如何回他,只是轻别过了头去,避开了他锋锐的眼神;司南誉收起笑意、眉心稍展,轻走到了她的身侧,脸上戏谑的神情、却瞬间转为了正色:“以后……不要用那样的笑容、对着别的男人,他们……会想入非非的……” 看着二人身影消失在街口,暗暗叹息:这俩瘟神可算走了。刚放松了身心,他便看向身边的孟欢欢,只见她头垂得很低,肩膀微微瑟缩,机械般地跟着他的脚步,他停,她亦停,他行,她亦行。他不禁暗沉了目光,当日她在洛阳坠崖,刘修也跟着跳了下去,他派人找了很长时间也没有他们的消息,只知道没找到他们的尸首,他们肯定没死。 “你当时还骗我说是什么过江龙子的手链,南陈的太医告诉我这手链用的珠子产自西域,是最上等名贵的药材,佩戴在身上对不孕者有奇效。”我只觉得有一股暖流在胸中流淌,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滚圆的肚子,“你怕我不肯吃药,就想出这么个法子来医我的顽疾,是不是?我的孩子还真是该好好谢谢你的手链。” 车内铺着厚厚的皮草垫子,司南誉小心地将孟欢欢放上去,把锦被拉好,用软枕垫在她身后,避免她与车壁碰撞,又将七八个小手炉放在第一层锦被的边上。待一切准备妥当以后,司南誉将一个软枕和一床棉被递给了坐在一旁的欧阳哀子,低声说道:“欧阳哀子也睡会儿吧,别压着背上的伤,趴着睡吧。” 大家云集在长沙、衡阳一带时,互相盯视,互相猜忌,互相害怕对方将宝夺了去,因而互相厮杀,都渴望自己一门独得此宝,从而演变成一场夺宝大仇杀。到底是谁先说的?谁也说不出来。说不定,首先说出的人,在混战中已惨死了,或者他一说出,就给人砍了。 “啊,我说你也常劝着点儿,皇上虽说现在还念着右昭仪,可是右昭仪若总这样的脾气,我看皇上也不会太有耐性了。去年,偃朝送来了五位美女,皇上宠得不得了,专门建了翔鸾殿,最美的那一位封了左昭仪。我看宠爱的程度虽不如当年右昭仪风光,但是——这位左昭仪不仅貌若天仙而且性子恬淡,皇上常说有左昭仪的陪伴天大的烦恼都烟消云散了……你可明白?”乐总管说道。 随后追来的骠骑战士人人弯弓搭箭,准备射杀敌人,欧阳哀子却看见顾边城猛一勒马,单手持枪一摆,骠骑战士顿时停止了追击,战马们猛然被止住奔跑,皆顿蹄长嘶不已。顾边城那匹神骏的战马也小步幅地兜转了两个圈子,他却始终面朝欧阳哀子离去的方向,直到他呼啸一声,带着骠骑战士纵马向相反方向奔去,欧阳哀子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她忽然明白了那种沉甸甸的感觉是什么。 慕容大与为师相交莫逆,六十年前与慕容大印证武学,互无轩轾,只以为师另辟蹊径,认为天下精奇武学,莫不殊途同归,返山后,将天下精奇武学融汇一炉体,择繁化简,窜改诡异,是为师武学称绝奇之所由来;后七年,为师上峨嵋寻访慕容大,将所获心得告知,慕容大竟默不做答,大概他心不以为然,直认为师舍本逐末,十一年后,为师要看看你以何种武学? 虽从小靠着姑姑长大,但她的身份,在宫中却一直是个谜。有人说她是我祖父的妃,一舞倾城,深受宠爱;有人说她是当今王后的小妹,因为王叔对她的尊重;也有人说,爰姑其实是二十多年前一个饮誉江湖、传奇刺客的红颜知已。传言中,人们说那刺客来自楚国邯郸,奉命来刺杀祖父时,因失手而被擒,从此沦为了阶下囚,只是不知怎地,他后来竟做了齐国的大将军,帮着齐国伐楚时,死在了沙场上…… 四周烟尘很大,许多人在咳嗽,停止了打斗。孟欢欢掷出之物叫刺目弹,此物乃司南誉所制,当初洛阳遇袭时,司南誉掷出之物便是此物,此物并没有毒,只会令人双目红肿发疼,难以睁开,只是此物若然掷出者是司南誉便很难令人以为没毒,所以当日那晚当司南誉掷出此物时,那些人因双眼剧痛害怕之余才会急忙撤退。而今由孟欢欢掷出效果则没有那么大了。 孟欢欢脱去身上的外袍伸手试了试水温,再伸手拿起一支黑色的曼陀罗嗅了嗅。孟欢欢透过屏风不经意地滑了一眼守在门外的人影,随即又捞起了四五枝花揉在手心中,一步步走到床榻的香炉边,打开了正在燃着的龙涎香将手中的花枝揉出黑色的液体,一滴滴地滴进香里。如此反覆,几乎用去了二十多枝曼陀罗。将一切收拾妥当,孟欢欢随即从衣袍中掏出那偷藏的玉瓶,掏出一颗药丸吞下。 一个精灵古怪,一个古怪精灵,再加上一个十分机警而又游戏人间的鬼影侠丐,他们三人出来大闹江湖,又有惊世骇俗武功的司南誉在暗中护着,怎不将江湖闹得个天翻地复?可惜护着父母回海岛省亲了,要是这对装神扮鬼的兄妹也来凑一份热闹,恐怕不但是江湖上黑、自两道人,连整个武林都将翻转过来了,那才更热闹哩。这是蓝美人幕后策划人怎么也料不到的。 “命好有什么办法!老天爷总是愿意把馅饼砸我头上,想拒绝都没有办法!”孟欢欢笑着说道。果然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以前那个美女蛇还有眼前这个眼镜蛇都跟奚祁一个德行——自信过头。不过,上个美女蛇都没能如愿,这眼镜蛇的姿色与美女蛇差了不是一个档次,若是让她成功了,就显得太偏心了。 震惊,懊悔,愤怒种种情绪瞬间塞满了鲁仲的心头,他眼瞅着欧阳哀子跟着那骑士越跑越远,一时间忘记隐藏自己的行踪,登时被专心搜索的慕容大发现了。踉跄着冲过来的慕容大惊醒了鲁仲,他同时发现顾边城没有继续追踪欧阳哀子,而是返回了,不禁大惊失色。一个小小的慕容大他并不放在心上,带人奔回的顾边城才是大忌。 这一震之威,不待两人制止,一个呆若木鸡,瞠目不语,三青衣老者胸骨全断,身受重伤,四肢乏力,宛如瘫痪一般,眼见发掌之人是一龙章凤资,朗眉星目,英俊不凡的少年,不禁同声一叹道:“今日我们虽死,也算开了眼界了,想不到如此一弱冠少年,竟负内家绝顶身手。” 画里盈盈立着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孩,明紫彩纱的罗裙,腰缠悬满了银色铃铛的金丝玉帛,乌黑的发松松绾成了简单而又灵动的双髻,髻上依然系着缀有银色小铃铛的明紫缨络。再看她的容貌,虽五官间依然透着稚气,但凝眸一笑时,青涩而又美丽的面庞上溢满了飞扬的得意。 坐在她身后,望着她的侧脸微微出神,此刻的她没有戴面具,头发也几日未曾梳理了,胡乱地披散在身后,多了几分落魄,更有几分慵懒。可是即便是这样的她,在这漆黑无月亦无光的夜里也一样美得动人心魄,他声音不自觉地温柔起来,轻声道:“不必妄自菲薄,你的身份很重要,只不过,不是杂家当下最需要的筹码。” 之所以选择在此处休息,乃是听上次前来南阳的使者所言,司南誉的府邸虽然在颍川,但司南誉却不见得一直留在那儿,直接前往颍川,极有可能被司南誉给个闭门羹,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摸到颖军来一探虚实。南阳地处平原,但凡据点,多是易守难攻,颖军的大本营也必定是藏身于这伏牛山中,只要守着这下山之路,自然会引起颖军的注意。 “呵呵,不会有人放出真相的,怕是那日听到真相的人已经永远开不了口了。剩下的那些人,必定是想隐瞒此事,若他们真要放出真相,恐怕最早得到消息的是哥哥。慕容大偷偷地藏了她十几年,活该落得今日的下场!但无论是谁,宁愿把真相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让任何当年的人得知。”说此话之时嘴角噙着一抹胜利的笑容。 杀贼毫不手软,这不是武林中的恩怨情仇,与平民百姓无关。要是个人的恩怨,在制服对手后,还可以留下他们一条命,放他们逃走。但这伙山贼毫无人性,在大年临近的时候也出来打家劫寨,掠夺金银和妇女,奸烧杀无恶不作,就不能放他们走。 姐姐知道你心里怨,不过,我相信如今你身处一样的地位应该也明白了姐姐当初的无可奈何吧?放弃你,对于爹爹和姐姐来说只会比你更难过,若不是当初我们的私心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你也不会心生怨恨,断然离开王府,离开苏家,离开父母。欢欢,过去的事就过去吧,姐姐只希望你以后在北国会好好地活下去。 第69章 两座城池 眼瞅着女孩儿就要摔到在火盆里,“小心!”孟欢欢下意识地飞起一脚踢向火盆。“当啷!嘶!”孟欢欢倒吸了一口气,她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脚力也低估了那个火盆的重量。虽然火盆是踢飞了,但她的脚趾头也疼的骨折了似的。逃过一劫的女孩儿翻身爬起,她想都没想,就躲在了孟欢欢身后抽泣着瑟瑟发抖。 一步之差,不能将他追上,暴怒异常,发戟,对准慕容大没处打出一掌!只见风劲山涌,排空驳云,狂飚及处,数株径尺参天古木,应掌而断,轰隆鸣雷,枝干倾折倒地,哗啦不绝,宛如排山倒海,枝叶溅飞冲天,尘砂弥漫如雨,威势着实惊人;漫天尘雾中。 “昨晚在宫中捡了个重伤吐血的人,为师本着慈悲心肠送他回来,顺带借住了一晚。”慕容大笑笑,走至我身旁上下看了看,突地扬手,指尖扣住了我的手脉。我蹙了眉,心中疑惑,奇怪道:“师父为何要为我诊脉?”貌似该诊脉的是在一旁静默不语的慕容大才是。我想了想,眸光瞥向慕容大,却见他正望着我,神色也见茫然不解。 这时,司南誉在前面带头高声唱道:“凡夫俗子,转眼即逝,千古永存……”众人闻声,同时高声唱和道:“凡夫俗子,转眼即逝,千古永存,唯有风流人物。大浪东去,浪花淘尽,依稀可见,那西边故地周郎赤壁。浪花朵朵,翻腾卷起,千堆万座,砌成这江山如画,如画江山。” 他的眼睛里头暗含着一股怒意,可是这良辰美景的,他怎么会有怒意?想必我是看错了吧。我笑嘻嘻地回答道:“还学了这个。”一面已经将束腰的腰带解开,攀上他的手,将他的两只手都放在他脑后,腰带一缠紧,吊了个死结。我这才满意地看着他,“郎可试过?” 小太监抬起眼眸,已是满面的泪痕:“三殿下在辰国时便已受了重伤,被送回来后就被关进了废院,身上的伤一直都没好,陛下却不肯叫御医去看看,姑娘……求你救救我家主子吧,你不知道那废院的日子有多难熬,那些个奴才见主子破落了,便狗眼看人低。主子又是伤又是病,日日都吃不饱……姑娘!姑娘!……他们说你以前把主子当成亲弟弟一般,同主子一起长大,如今主子已成了这样,姑娘不能见死不救啊。” 司南誉记住爷爷和母亲的教导,不可卷入江湖广各门派的恩怨仇杀中去。而且三郎还是一个杀手,过去杀了不小的人,仇家怎会不前来寻仇?他更加要在暗中护着卢郎中和候老太,以负来人伤害无辜。直到后来听到司南誉竟然是自己爷爷救过的人,也能遵守爷爷的劝告,从此改邪归正,重新做人。 “皇上虽是这么吩咐下来的,一来臣妾没有经验,二来,皇后是后宫之主,此事理应皇后来办,臣妾勉强奉旨行事,已是越权不敬了,可不敢再犯。不过,考虑到皇后凤体不适,臣妾已大致做了些事情,再往下的,还请皇后娘娘勉为其难替臣妾遮掩一下才好!”孟欢欢说道。 孟欢欢细白的牙齿紧咬着嘴唇,一向都是她玩弄别人于鼓掌之上,没想到今天却步步失算,被人利用了不说,现在能不能保住性命还得另说。当初一见顾边城,孟欢欢就对他产生了兴趣,毕竟对她的美貌无动于衷的男人实在不多。原本想着或许自己捞了条大鱼,谁知道鱼太大了,反过来是要吃人的。看着脸上还带着残余伪装的顾边城,孟欢欢恨的咬牙,自己从没这样被一个男人骗过。 照说,夏侯文爵功参造化,不致於平白地让小人得志,但慕容大城府何等深沉,每日将毒药搀在饮食之中,轻得无法察觉,年深日久,迨夏侯文爵晓得身中剧毒之时,已无能为力亲自清理门户,尚幸他功力已至登堂入室,功周全身,将剧毒逼入大腿之下,但在行功逼毒之时,又被慕容大点了三阴七阳重穴,使他无法再动用真力。 殿外的光线慢慢暗了下来,直到伸手不见五指,满室漆黑。我抱膝缩在角落,安静地倾耳听着在寂静无声的殿里发出的那唯一的细微声响:自己“扑通”的心跳声。听了半响后,突地头皮一阵发麻,感觉有些窒息。只是不知自己是因为孤独而伤感,还是因为黑暗而害怕。 她一生醉心炼毒、使毒,是唐家百年来罕见的奇才,她原可以在炼毒方面超过唐家的历代祖先,开创一番伟业,可她却爱上了一个人,这个人让她痛苦,却也令她一生难忘。感情的折磨令她痛不欲生,她一直想配一种药,一种可以令人忘记最爱最恨之人的药,她想用这种药强迫自己忘了那个人,可她穷其一生也没能配出来。后来她在以身试药的时候痛苦死去,我亲眼看着她死去。 “你今日就别煎药了。把剩下的几服药,原封不动地送到紫阳殿去。”我斜了她一眼,这丫头刚刚松了一口气,旋即又被我把心提了起来。“你不用进去,只须把药交给门口的太监,带句话给他。就说,我谢谢大师和国公的好意,谢谢大师还记得我的病,不过天意如此,我就不强求了。 就在此时,窗外再次响起了车马声,孟欢欢与司南誉几乎同时起身朝窗外望去——一支五十多人的队伍走过来,队伍中间是两顶暗红色的小轿,一行人悄然无声地朝驿站的方向行进着。空中依然飘着细细的雪花,天色已逐渐暗下来。孟欢欢看着跟在其中一顶轿子后的人,嘴角慢慢勾起了一丝不明的笑容,踱步坐回原处。 “好了,你别问这么多了,安心练功养伤。你先将这一碗药喝下去,好好休息,到明天你才开始练第一幅图吧。练熟了第一幅,再练第二幅,练时,千万要心平气静,排除一切杂念,气沉丹田,不可贪多求急,要不,你走火入魔,一世残废,做鬼也不灵了,以后就别再想练啦!一世都呆在这岩洞里。” 说句冒犯娘娘的话,当初赐婚的圣旨送到我如家,臣妇的父母都很不愿意,因为……娘娘虽然宠冠后宫,可是娘娘的心狠手辣也是朝野闻名,臣妇的父亲虽然职位不高,但是从来也没想过攀龙附凤,所以让画师故意画破了臣妇的容貌。没想到娘娘却微服考察臣女六人于护国寺,并将臣妇赐婚给轻车将军,这些都是臣妇始料未及的。 其实半点也没有放松戒备,孟欢欢的目光他立刻就感觉到了。眼神斜飞看去,孟欢欢端着杯酒正看着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倒是脸上许是因为饮酒的关系,淡淡的跟擦了层胭脂似的。司南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轻佻地对他一眨眼,果然,孟欢欢立刻一副被噎到的表情,迅速转头看向别处。“哈哈哈,”司南誉笑了起来,忽然觉得心情很好。 “此人与自己并无半面之缘,何以放不过自己?”不由仔细地又瞧了慕容大一眼,只见他:浓眉星眼,脸如敷粉,唇若涂脂,除双眼闪闪时露神光外,看不出有半点练武之处,不禁暗忖了道:“自己阅人万千,从未走眼,此子十足书呆一个,竟敢口出狂言,真是从何说起?”遂道:“公子爷,可是要在诗词歌赋上胜过老身?” 深沉微哑的嗓音中,有痛相随,有苦与共。温暖自他掌心不断传入我似冰僵的身体里,一点一点,永不知倦地逐渐刺激着我已沉睡的神经;犹是那炙热滚烫的指尖摩娑上我的脸颊、触摸到我眼皮的刹那,痛彻不堪的胸中猛然似有清泉来回流转,洗去前世生命之尘的同时,也慢慢唤醒了我要再生的念。 忍不住,他伸出手指轻轻滑过她熟睡安静的面颊,微微潮红的脸颊令她平添了几分可爱。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只眼中,连心里都全是她了?看不到就会想,看到了又想去碰,碰到了又想更加靠近,甚至全部地拥有也似乎无法满足。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的感情变得这般复杂?她看着别人时,便只想让她看着自己,她看着自己时,却又想让自己在她眼中有所不同。什么时候开始,他竟会对一个女子如此牵挂思念? 他定定地盯着我,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用和一个不爱的女人过一生来换取两座城池算得上划算,但有时候,用两座城池换一个自己中意的女人,却格外地蛊惑人。对我来说,城池固然重要,但偶尔做一做平时认定的疯狂事,果然比前者要有意思得多。” 他脸上满是忧虑之色,默默地坐在床边,细细地看着孟欢欢的睡颜,脸上露出一丝真心的笑容。他细细地捋顺孟欢欢的乱发,手停在半空,良久,他一点点地伸出手触摸着孟欢欢的眉眼。 第70章 天使魔鬼 一触之下竟然烫手,他沉静的凤眸顿时一片慌乱,猛然起身,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大步朝帐外走去。 他传司南誉的气功医疗指法,只不过是三不医活神仙医学沧海中的一瓢而且,但却是上乘的医术之一,没有一身奇厚的真气,想学这一医术也学不了。慧空大师遥见司南誉伫立江边;目睹司南誉拳击大石的刹那间,隐含一段令人心寒的杀意,他一下惊震了,暗想:现在江湖正是多事之秋,要是此人卷入了江湖上的纷争仇杀中去,那不知又给人间添了多少的孤儿寡妇,多少白头人哭黑头人了。于是他带着一片佛心,来点化司南誉。 挑了些上好的细棉布让桃花拿着,不知道哪根神经由于温度过高短路了还是这美女蛇最近有百合倾向了,总之“他”温柔地一笑,在孟欢欢还没看见她的信子的时候,她已抢先一步压低了声音开口说道:“娘子,不妨你也挑些布料添置几件衣服?自从生产之后,娘子丰满了不少,我看以前的衣服似乎不合穿了。” 所以他身边只有五百近卫。五百骠骑固然勇猛无比,但面对数万敌军,依然没有半点胜算。顾边城和司南誉还有慕容大等人迅速商量一番之后,决定只有智取,同时报告朝廷支援才可以击败敌军。隐忍了这么多年的高句丽既然敢主动挑衅出击,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阴谋才是。而且斥候久久不归,一定会引发高句丽人的怀疑,所有行动必须要快。 皆因来人来势无比之疾,瘦子才一发觉,倏忽已到了身前,闪避已是不及,只听得瘦子一声闷哼,便倒地死去。慕容大看出来人正是方才同隐於树后的白衣少女,只见她泻落后,飞伸五指向瘦子“精促”穴迅如电闪,点了一指,左手同时飞出夺去瘦子右掌中的图卷;足一沾地,立即腾上半空,躬腿一伸,射入林荫树丛密处。 我撇了撇唇,不答话。此时再言笑无忌都是装的,楚梁合兵的消息传来,没人比我更心惊和心急。晋国的援兵被滞路上,慕容大求援未归,目前我手上可用兵力不足十八万,而且军杂兵散,却要用他们去抵抗拥兵四十万的楚梁大军。而在那四十万的数字中,还有凡羽横行中原、凶悍无敌的铁骑军。 下一刻,孟欢欢方才察觉自己此刻竟在他的怀里!脑袋蓦地清醒过来,她险些惊呼出声,可很快记起自己现下是男子身份,忙闭上了嘴,微一用力,从公子修的臂弯中跃了出来。她看看四周神色各异的众人,不禁讪笑道:“我自己回屋睡觉,你们慢慢聊,不用管我。”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一晃一晃地往后院走去。 并不惊慌,只是笑道:“大皇兄,这身衣裳臣弟是找室韦使臣借的,大冢宰常说,这宫里头早混了齐国的奸细,一直阻挠我大周与室韦修好。臣弟穿上这身衣裳在宫里头走动,想必会引起那奸细的好奇,想要一探究竟。没想到臣弟到庚艳殿才一会儿,倒把娘娘给招来了。” 无力地扑倒在床上,看着上方的床帐。记得当年和司南誉初来时也是这般恭敬,最后还是抵不过自己的死皮赖脸、软泡硬磨,再也没有行过礼。三个人同吃、同闹,如同一家人般快乐自在。司南誉总是嫌自己吃得太少,司南誉总是怕自己在外面吃亏。若是司南誉在此,定不会依着自己空着肚子睡觉。 看透了生死,心情反而平静下来。心想:这是哪个山岭上的岩洞?大洞中石壁上所画的是什么图形?他又一次观察了洞口的景物,发觉下临深渊的地方,就是自己采药所进入的那条幽谷,一下想起,自己所在的洞口,不就是自己在入谷后,所看见一座凌空伸出来的像豹头虎口的巨岩吗? “不瞒您说,臣妾还真想不起来了,臣妾入宫以来,虽说驽钝顽劣,可是皇上却对臣妾怜爱有加,又念及臣妾年幼受苦,因此额外给了许多的赏赐。历个年节、寿辰,各宫的娘娘们也有许多礼物相送,东西实在太多,臣妾也记不住是谁送的,就连这东西是何时来到凤凰殿的臣妾都想不起来了。既然今天劳您费神找了出来,您来告诉臣妾如何?” 偏殿正对着花园,园中小池相连,几株早开的荷花正亭亭玉立其中,或浓或淡的粉色好像能掐出水来。一阵小风吹过,荷花随风微动,衬着清澈的池水,顿觉波光潋滟。这时,一个身穿浅粉色纱衣的女子,迈着细碎的步伐,分花拂柳地向这边走来。她略低着头,远远看去,只能瞧见她乌黑的发髻和那只斜插的步摇。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年方垂髻的小丫头,一人手上捧着一个漆木盒子。 身上并不像预计的那么疼痛。我一抬头看到了吴克善的刀挂在内墙上,显然是今早挂上去的。看着那刀我突然感觉鼻子很酸,如果昨天晚上我有它该多好啊!就算不能杀了他,至少可以自杀。因为那种感觉真得比死更痛苦,他魔鬼一样的残忍,却还带着我记忆里天使一样的容颜。 可他依然点头,依然笑得漫不经心,神情优雅自若得仿佛是在赏花喝茶般从容,一字一字娓娓道来:“若不让他经历生死难关,他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什么叫做舍弃,更不懂原来君子这个词是不值钱、说不定还能要人命的。而此后他也该知道,为了自己的性命和军队的生存,他必须学会真正的残忍凶狠和让敌人闻之而骇的诡谲。” 孟欢欢怔怔的结果玉佩,从未有这样一个人,杀人如切豆腐,杀人好似献宝,能讨她欢心一样。她低头将玉佩系在腰上,却发现腰间藏有一张纸条,孟欢欢不动声色将纸条纳入掌心,行走间,趁陈东耀没注意时,她摊开掌心扫了一眼,上写:“引他到东。”是司南誉的字迹。孟欢欢心中一紧,她紧握了拳头,纸条在手心碎成了纸屑。方才死的那人…… 她这一提议,众人更加大呼起来,立马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有些连着来了三日,喂了不少银子的公子当即就质问起来,“喂,妈妈,你们这是合伙耍我们吧?随便找个人就说是京城第一名妓,又搞这个什么猜字游戏,是个人都猜不着别人在写什么啊!你们这样一合计,银子卷跑了,我们连个名妓的影子都没瞧见!这叫什么事啊!” “那年母后陪伴外祖母进宫,为躲避宫女,藏身在御花园的树丛之中,藏着藏着便睡了过去。待醒来的时候,周身一片黑漆漆的,母后很害怕,唯有坐在原地哭泣。后来,一盏宫灯停在了母后的面前,母后抬起头来便看到了你的父皇……他垂眸对母后微微一笑,‘宫人们到处找不到你,你却躲在这儿……’那时母后并不知道他便是当今的天子,只记住了他暖玉般的笑脸和身上的味道…… 虽然剑法上乘,交锋经验却不够老练,又是第一次与这么一位高手交手。但好在她全无恐惧之心,沉着、冷静应战,矢志杀敌。何况她知道暗中还有主人在护着自己。所以十多招过后,她信心增强了。先是以柔克刚,看似防守招架,实是进招攻击,剑法莫测。跟着,她看准了对方的一处破绽,利剑突然出击,剑光似迅雷破云,剑尖便直插入杜无名的心脏中去了。 本就是带着醉意来的,折腾一番之后沉沉睡去。孟欢欢睡不着,披衣下地在长毛地毯上走来走去,靠着大柱子坐下,孟欢欢长长叹了口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那大水桶因为皇帝的突然到来还没有搬走,孟欢欢走过去伸手试了试水温,凉了。水面上的花瓣因为她的撩动缓缓起伏着。 目光都落在他手上,是一只沾满泥土被踩烂的虫子,个头有如黄蜂大小。“是吸血蝇!”高英立刻认了出来,四周的人皆释然。这种虫子虽叫蝇,但身有硬甲,体型较大,一向靠吸食马牛甚至人类的血液为食,只被它叮上一口,都会疼痛难忍。虽然吸血蝇多在盛夏肆虐,但现在惊蛰早过,已是初春,见到它倒也不足为奇。 今天他居然还带来了一只八音盒,土灰色的桃木盒子,让我感觉跟骨灰盒子似的,还要不停地摇动手柄,才会有音乐声发出。说到那音乐,我就更不敢恭维了,简直是难听至极,就像是我刚开始学小提琴时的拉琴声音,感觉没几个音是准的。 此时战场上厮杀的是一部分,而这一部分,却是还未投入战斗的楚军,他们专注于紧张酣斗的正面战场时,却不知慕容大带领的这支骑兵已从旁道绕来他们身后,势如雷霆迅猛,待楚军鸣响后方号角时,五千玄甲将士已如五千利剑席卷而上,楚军欲反身对抗,但为时总晚了一步。 第71章 奇珍异宝 司南誉忙率兵折返长平,欲绕行后方攻打慕容大,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慕容大似乎早已料到他会如此计谋,竟在半途的下枫谷中埋伏了数千兵士,司南誉大军遭遇突袭,当看清伏击他的是慕容大时,司南誉方才明白,慕容大此计主要意图是杀他。上党、长平若能借此机会打下来自然好,不过都没有杀他来得重要。 “昔日太师将5000亲兵分散各处,并特制虎符,一分为二,一半交由其中的亲信保存,另一半则藏于自己手中。独孤太师死后,那一半虎符就交给了贵妃娘娘保存。公子并非等闲,此番进宫定然已经将娘娘手中的虎符拿到手了吧?”我扭头看他,若要取之,必先与之,自然由我先来开口点破。 看着窗外忙碌的众人,眼中也闪烁出喜悦的光芒,“前日武宁的君上与未来的君后都已到了天都,这几日逛遍了皇宫各处。武宁的君后生性喜荷,恰恰咱们未央宫的荷花在前朝早已盛名天下。武宁的君上对君后疼爱备至,自是不舍得扫了君后的雅兴,特请咱们皇上今晚在未央宫水榭旁设宴。” 夏侯文爵极少与人动手交锋,但一交锋,从来没有过失败的记录,就是连战和也没有。司南誉能与他战成平手,可以说是武林史上的第一奇迹了。是这位武林耆宿有意让司南誉,还是司南誉具有这样的武功实力?看来这位武林耆宿既然想收司南誉为衣钵传人,出手是有份量的。要是这样,司南誉的武功真是不可估量了,少有人能挡其锐了。 深深吸口气,走过去,摆出泼妇骂街状,“喂,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光天化日之下你难道还要强抢民女不成?我告诉你,我们城的官差可是很厉害的,小心把你抓起来吃免费的饭,住免费的屋。天理昭昭,仗着自己会武功就这样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吗?看起来倒是衣冠楚楚,原来居然是个一肚子坏水的衣冠禽兽——” 皇帝长得虽和司南誉很像,但声音绝对不同。司南誉就算再怎样笑着说话,声音里总有两分冷意,可皇帝的声音却如阳光下潺潺流过的溪水,清亮却温暖,但他这番话让孟欢欢感到冰寒彻骨。“都是老奴的错,竟未将金丝佩系紧,等下老奴定自请责罚,”说完,跪下磕了一个头。 他见我不理他,还以为我生气呢。他转回我的脸让我看着他,然后说:“以后不要再试探我的忍耐程度,我很易怒,尤其是对女人。但是我现在却很怕你受伤害,所以以后不允许你再挑战我的威严。”说完他的手就探到了我的颈后,拉开了抹布的带子,又继续说道:“我不想再让自己挣扎了,就算以后你再怎么惹怒我,我的惩罚方式只有一个,就是这个。”说着他挥手抽去了我的抹布,开始了他又一次的强取豪夺。 “胡扯!”慕容大失笑,飞眸瞟一眼我,神色淡淡,“天底下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乎她的命。”话音一落,他伸手自怀里又取出一卷宝蓝色的锦缎帛书,不慌不忙地将其递到司南誉面前,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潋滟之色渐渐迷离了那原本的清澈冷漠,他轻笑,道:“父王得知你日前去过城,他猜晓纵使刚才那份卷书上的条件再吸引人,你也不会答应。所以命我特准备了第二份,呈侯亲览。” 她死了,死在他的手里。那三支箭,她一箭都没躲,不仅没躲还有决迎上去。她是故意的,她早已不想活。她想死在自己手中,她的尸骨埋在了竹海,并未和司南誉埋在一起。她为什么要埋在竹海?那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地方,那个有着他此生最美好回忆的地方。他想,她心里终究是有他的,她是爱她的,而她死在了自己手里,竟死在了自己的箭下。 我想起那一日,他说,“我不知道大冢宰许诺了你什么,但请你相信我,终有一日阿弥也能给你。就算一年不行,五年,十年,我定能做到。”那时,他随口的戏言,不过是变着法子引诱我出宫去寻虎符,现在,五年、十年,他根本不知道他还要等多久,但不论还要等多久,他都会竭力蛰伏下去…… 孟欢欢虽是无奈,却不知该如何应对。当初因愧疚,未经深思便一口答应了夫人最后几日会对司南誉好点,可逐渐地孟欢欢觉得自己这么做对司南誉其实并非是好事。自己总是要走,若和司南誉一直冷战,自己到时候悄悄地走了便也罢了,但如今自己给了司南誉希望而后再将他抛弃,这样的伤害岂不是更大。 也一时看不出来,司南誉又怎能看得出来了?孟欢欢同样也看不出来,不过她为人慧黠,从娉娉说话的神态和口吻听出来了,再结合司南誉的话,她立刻敢肯定,司南誉就是近来惊震武林人士的夏侯。她要是没有这样的慧黠,又怎能成为女飞盗,能从守卫森严、收藏极密的豪强大户中盗取奇珍异宝了? 躺在狭窄的床上,盖着带补丁的薄被,耳边响起钟声,果真是“夜半钟声到客船”哪!耳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江风吹打着舱上的竹席,似乎想冲进来。孟欢欢忽然想刚入秋江上就这样冷了,冬天这对父女是如何过的呢?如果还是跑好几天的船,每晚守在船尾年纪大了如何受得了? 唯有苦笑,他自然明白现在的境况有多糟糕,明明白天还占据了上风,哪想到一夜之间就天翻地覆了呢,只怕这次就是自己送命之时吧。就算能侥幸活下去,损失了这么多士兵的罪责也必须有人来承担,只希望大君看在自己抗下一切的份上,能够善待自己的亲族,保护他们。 “人世间的感情,其实就是如此,”若非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啊!”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却浮现出袁逢的身影,还有我们在一起度过的那段日子。突然之间感觉他好遥远,似乎未曾真实出现过一样。今时今日,我们的生活已经变成了两条平行线,也许永远也不会有交集了。 “请”入中军行辕的时候,练武场上所有将士的目中都是闪过几分惊讶不解的茫然疑色的。只是疑虽疑,诸人望着司南誉的眼神依旧坚定,面容依旧恭谨,待司南誉的背影消失在垂落而下的帐帘之后,将士们才将站得笔直的身体稍稍松弛下来,互望了望后,纷纷散去。 “你也知道,那晚水里的花骨朵有多美,过后,你我都曾猜测,那是否就是她的真颜。你也有看到,她一会儿一个样貌,面具一堆,说换就换,说不定那一晚也是戴着面具骗我们的。我们这一次见到她,对此只字不提,就是想让她放松警惕,我打算夜晚藏在她的床下,待她睡熟再看上一看,她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样子。” 傍晚时分,府衙的厨房里头已经开始忙碌起来。我的山鸡羹刚刚熬好,听说孕妇要多吃鸡,这是我中午的时候,骑了匹快马出城去猎来的。这一胎怀的十分辛苦,而我又与她分离了那么长的时间,一直没有陪伴左右,心里头十分愧疚,只希望能够多做些什么,让她心情能够舒畅些,让我们的孩子顺顺利利地来到这个世间。 司南誉轻抚着孟欢欢的背,凤眸中闪过一抹悲色,脸色颇为复杂,他抱住孟欢欢靠坐在床边,温声道:“当初父皇被偷袭,身受重伤,引发了一直压制于身上的毒……那毒已入心肺……御医们也是束手无策……莫哭……莫哭,你若是担心他,日后再去看他便是……方才是我不好,不该那般对你……手还疼吗?” 司南誉虽然江湖经验缺乏,可以说几乎没有,更不知道人心的除恶。但他那猎人本能特有的警惕性,在紧要的时候,都发挥出来了。他总感到自己卧在这茅舍里的事太不可思议了,也感到眼前这两个女子不像平常人家的女子,行为作风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邪气,姐妹虽然喜欢捉弄人,说话带刺,却是正经人家的女子,身上没有半点邪气,哪有像这两位女子放浪不羁的样子? 趁这机会,孟欢欢察看了她所有的家当,光首饰就装了三大盒,柜子里的衣服绝对不输给现代社会购物狂的衣橱,只是颜色都过于鲜艳,不小心能晃花了眼睛。孟欢欢不知道首饰的行情,不过一件件仔细看了,绝对都是高档货。想想也是,爹应该是权倾朝野的大人物,再加上个宠妃姐姐,她的嫁妆肯定都是高级货,只当这些首饰应该就够活一辈子的了。 人对俘虏的手段,她不但听说过,而且亲眼看过。一想到那恐怖的景象,孟欢欢立刻平增无限力量,就算要死,也决不能死的那么悲惨。 第72章 赶尽杀绝 “啊!”孟欢欢低叫了一声,刚才她想要翻身躲到一个土推后面,可慌不择路的她却不知道土堆后面是个山坡,她立刻从上面滚了下来,直到撞上一个柔软的东西,才阻挡了她。 想到这儿,我提高了些声音对面前的人说道:“今天起入了这个门槛,就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从今往后,咱们一个房檐下住,一个锅里吃,高兴咱们一块高兴,哭咱们也得抱在一起哭。以后希望大家要像一家人那样团结。我绝对没有把你们当奴才的想法,我也不求你们为了我粉身碎骨,两肋插刀。只要你们大家牢牢记住往后进了这个院子,就要给我像个人一样堂堂正正地活着,而且还要活得开心就行了。” 刚走一步,臂上就突然火辣辣地一疼,后又倏地一紧,我蹙眉瞥过去,只见他挥了马鞭勾住我的胳膊。我心头愈发火大,正待开口骂他时,却见他低眸望着我,光华流转的目中尽是暗沉沉的笑意。不等我开口,他已发言:“谁说我言而无信的?马可以给你,只不过从这里到安城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我这人很懒,不爱走路,须得骑马进城。只要一进城,我自会把马给你,行不行?” 每次她都躲在司南誉身后,见司南誉该干吗干吗完全没有一点儿心理负担的神色,不禁在其后连连叹气,不知叹到了第几声,司南誉突然掏出来一个金色小瓶,小瓶精致无比,瓶身雕有金龙戏珠,一见便知价值连城。 我这才知道这寨也有许多个据点,并不是所有人都聚在此处,毕竟人太多了,就算是隐匿于山林之中也还是容易被人发现的。为了安全起见,寨里大大小小的将军们也都分散于秦岭各处,只有每个月举行例会互通有无时才会聚在一起。而我现在所处的这处寨子,因沿山而建,包了大半个山头山腰,算得上是三面环水,这水磨坪就是湖旁边的一处空地,在空地之上做了一间规模不小的茅草亭,所谓的例会便是在这亭中间举行。 公子便看出这女子武功虽高,但对敌的警惕性几乎是零,若用暗器绝对能将其送下台。虽说暗器伤人不是正人君子所为,但那扳指自己是万不想让,这些年来自己一直无欲无求事事都不挂心,可这扳指是自己唯一的一个只看上一眼便喜欢上的东西,又岂能让人? 虽然是江湖女儿,豪爽大方,但终究是位少女,谈到自己的终身大事,也有点害羞起来,一张面孔,顿时红得如朝霞般的,轻说:“妹妹别多嘴。”内心因掩不尽的喜悦和高兴。她正愁自己和司南誉的事,不知怎么跟母亲说呢,想不到母亲早看出了自己的心愿,一下就给自己解决了。 护卫毕竟训练有数,光论武力,那些又饥又饿的流民便是二十个也打不了他们一个。因此,局势很快便被控制住,不一会,被拿走的东西被一一收回。那些手无寸铁,连跑也跑不了几步的百姓们,在杀了几个头领后,呆若木鸡地站在道路两侧,眼睁睁地看着队伍驶动。直到走在最后面的那辆马车解开绳结,流出大把的粟米时,他们木然无助的眼神才陡然一亮。 不远处则是旌旗招展,孟欢欢再也忍不住,回头问道:“是不是你?”“啊?!”前方开路的差点被树枝子剐下马,他狼狈地勒紧了缰绳,回头看去,脸上的表情既惊且喜:“姐?”身后的女人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只是困惑地看着孟欢欢二人,然后讨好地笑笑。鲁维登时大为失望,手中的马鞭甩向路边草丛,两只秃尾巴鹌鹑似的鸟飞了出来,咕咕的叫唤着逃命。 我也知道她出宫是为了农田庄稼,我突然感觉这个女人的处境其实很恐怖,她懂得太多,争得却太少。这种女人不会被顾容于后宫之中的,我开始怀疑她的生病种种都是有人幕后谋害。可是后宫中真正有地位有能力下杀手锏的却也都是她的亲人,这个女人根本已是刀俎下的鱼肉。 正想着翻个身再睡时,腰间一紧,身子突地轻飘飘腾空而上,有人将我裹在锦被中横抱掠起,仔细地揽在了怀中。那人柔软的发丝缕缕戳上我的脸颊,一阵轻微的痒。鼻中琥珀香气直窜心扉,明白过来是谁后,我偷偷抿唇,侧了头贴向他的胸膛,将脸上分明已睡醒的神色悄悄敛起。 原本二人高高兴兴地走在一起,司南誉体贴的为她撑着伞,可不知为何,刚到山脚下树林时,司南誉忽然神色凝重起来,走了半响,见刘修神色越发不对,她刚想开口询问,穴道却突然被他点住,她眼中满是疑问,却见他将自己抱起放在了路旁的一棵高树上,用树干茂密的枝叶将她挡在其中,低声对她道:“呆在这里,不要出声。” 渐渐冷静下来,放低声音道:“是吗?你确定将军会和你站在同一阵线?你以为他是顾念旧情所以才避到门外,不忍心逼我喝药吗?你错了。倘若真的有人发现我不是夫人,那么将军只需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你身上,他就可以置身事外了。因为,一口咬定我就是夫人的人是你,亲手喂我吃药的人也是你。他可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瞧见呢!” 从方才的话中,孟欢欢才知道原来胭竟然是在国的境内,当初慌不择路连奔一夜,本以为并未逃出山中镇的范围,未曾想却再次入了国境地……年前司南誉他们倒是真的动手了,两国各丢一城,想来这个结果,他们该是失望极了,他们当初那般的胸有成竹,摆明了就是要赶尽杀绝。 “你玩没玩够还不知道?还有,你拿人家的棍棍剑剑干吨?这也好玩吗?”说着,夺过了司南誉手中的四般兵器,一扔了出去,似乎是随意乱扔,而四位高手的兵器,又恰恰落在各自前面不到一步的地方,都是直挺挺的插立着,好像这位疯妇将他们的兵器,送到他们前面,让他们顺手便可取到。五大高手一时又傻了眼。 她慢慢地拜下来,颤声道:“孟欢欢位份既卑下,性情又庸俗不堪。知道雅量宽宏,便以此作赌,便当众表明心曲,以求摆脱家族地安排。”她顿了顿,声音更怯弱颤抖了,“不管孟欢欢对郎君的情意是真是假,可当时当刻,孟欢欢动机不纯,真是为了摆脱他人而来。后来郎君问起,孟欢欢还再三推拖。” “哎呀!”正琢磨该如何保命的孟欢欢没注意脚下,前日下雨积了个小水坑,一脚就陷入稀泥中。孟欢欢险些滑倒,向前踉跄了几步撞上高颖,下意识伸手抓住她,这才站稳。高颖只感到一只手猛地扶上了自己肩头,吓了一跳,回头发现竟是孟欢欢,她登时大怒,“啪”地一声,孟欢欢已挨了一记耳光。 我离开他的怀抱,用袖子摸了把挂在脸上的泪水,看着他忧郁的脸孔道:“不要顾虑那么多了,昨晚是我做错了,我贪心要了不该这时要的东西,却还固执的以为自己是受害者。就算作为补偿,我也决不会再为这事介怀了。只要按照对自己最有利的办法处理就好了。” 我心神摇了摇,想起帝丘时司南誉种种的好,那时的他,君子温雅,行止笑容仿若三月春光般的明朗和煦,照在人身上,一阵阵窝心的暖颐。转念又想到太子望暴毙时我心中的恐慌,想起那人能弑兄夺权,一时竟又能凶狠决绝如漠北苍狼般危险难妨……想着想着,我失了神:“我真的搞不懂,他究竟是怎样的人。” 将军府附近,各式人物便聚然增加了不止一倍,不管是贩夫走谁会或是书生公子,每日将军府正门、侧门、后门都可称得上川流不息了。如此情形至今尚未有退却之态,因为将军府旁因长期来往人流量多,便在四周形成了市场。四下黑店铺的房价也大有提升。商人们都言虽然自古红颜多薄命,但将军府住进这位美人却是个福星,连带着他们的财运也来了。 偏偏那个太医并不知个中关窍,只当高颖是因为太在意,怕放空炮所以才一而再地质疑,他连忙说道:“各人体质不同,这妊娠的反应也是各有差异的。娘娘操劳过盛,营养不良,腹中的胎儿发育并不算好,所以反应比别人是要迟钝许多。皇上,微臣恭喜皇上又添皇嗣,只是娘娘体虚,需要好好安胎,恐怕不宜再行房事。” 怔怔然地坐在原地,脑海中闪过那人的各种的脸庞,笑着的、平静的、慌乱的、悲切的、恐惧的、绝望的、乞求的……一幅幅一幅幅恍如隔世又恍如昨日,可无论何时,那张平静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怒容。无论是那时还是这时,这人从未对自己露出一丝愤怒和不满,就那么静静地站在身后,默默地承受,无怨无悔。 第73章 独树一帜 司南誉感到惊讶:兔子还会看守山林和山坡的?它们是狗吗?就是一只狗,也只会看守家门口,看守一带山林山坡干什么?又不是果园,山林山坡除了杂树和野草,就是石头,什么值钱和吃得的东西也没有,有谁来这里偷东西?司南誉疑心自己是不是碰上了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还是一个存心来口诈勒勒索的歹徒。他试探地问:“大叔,你是不是有点糊涂?” 他大呼小叫到这里,见孟欢欢瞅着自己的眼神颇为诧异,连收回神志,解释道:“方才女郎便散去了大半家财,现在整个府中,也只有这一样物事拿得出手,难不成孟欢欢你连大人留下的最后一样宝物也留不得,非要把它送出不成?”他颇为语重声长地叹道:“女郎,成家难而败家易,此事一出,恐怕世人都说你败家啊。” =指指几棵垂柳,下面是个池塘。她小声说:“你藏进去吧,那个水塘久未清理,白天我看过,不深,又脏又臭,但这样更不容易被人注意到。我得去把手上的香味弄掉,然后把你送出宫去!”“你有办法?”孟欢欢有些不敢相信。微微一笑,“原本没有,现在有了。欢欢,我不要再和你说对不起,你的愿望我帮你实现!” 相传是绝世美人,她有一头金色的长发,总是喜欢在月光下抚琴弹唱着迷人的歌谣。很多船夫都因被她的魅力所吸引,而魂不守舍,甚至丧命河中。凡是经过莱茵河的皇室贵族亦都想得到欢欢高贵的爱,但是欢欢从来都不为所动。直至有一天痴情的夏侯文爵出现,夏侯文爵最终用自己心中最真挚的声音打动了美丽的女神,既而得到了渴望的真爱。 他苦笑摇头,凤眸飞扬,看着远方自两侧迅疾靠近西陵城外梁军、犹如飞动火蛇般的红烟,道:“来不及了。子时已到,夏侯文爵势必行动,若不速进,白蒙二人孤军入敌阵,定不能全身而退。我若迟疑不动,其势必强,到时纵使不兵败,相峙西陵却也不会再有今日的机遇,何弊之承?” 发现他似乎没有打算出去的意思,不禁有些埋怨,都是他惹来的事,又想起自己现下身份,目光一转,计上心来便一个纵身飞了出去落在老头面前,以三分挑衅,七分不屑的语气对老者道:“老人家,我是司南誉的丫鬟,我家少主说了,你若能打赢我,我家少主才会出手迎战。”少女说话时,那双灵动美目绽放出夺目光彩。 当下哪里还有人敢再吃,一一都站直了身体,忐忑不安地望着这边,我原本就没有要为难他们的意思,于是嫣然一笑,峰回路转道:“不过,今天毕竟是大年初四,大冢宰严苛不通情理,本宫却不是。你们只管吃你们的,我进去瞧瞧皇上,这就出来。大冢宰是我义父,就算日后他知晓要怪责,我一人承担就是。” 那黑衣人倒是来了几回,话虽然说得很含糊,意思却很直接——让孟欢欢去给他家主子赔礼道歉。孟欢欢却是打死也不肯。别以为她是有骨气,她暗自盘算着如今西乐在气头上,自己要是去道歉,不摆明了送死吗?待到前院的东西都被她摔光了,气也该消了大半了,到时再过去认错也不晚。 从渡口到新沟小镇二十多里的一段路。一路平安无事,没出意外。是夜,司南誉跟随他们一齐投店住宿。司南誉本来想在新沟小镇坐船去武昌的,但行商们却主张走路。走水路,不但要花钱雇船,而且行程也慢,听说水面上还不大平静。虽然请了两个保镖,真的碰上了劫压,在船上动手也不大方便,再说在江面上就是想逃生也逃不了。 听到这里,大嫂喃喃说道:“司南誉?”她的声音中有着羡慕。转眼她又挥了挥手,召来另一个婢女说道:“你去跟那些北方蛮子套套近乎,看看他们与司南誉走得近不近。”丈夫的这个庶妹,身份虽然不显,长相却着实诱人,这么一个孤女千里跋涉,也不知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噗!”皇帝那口血终于喷了出来,他眼中的不甘和愤怒,简直可以烧化吊儿郎当的司南誉。司南誉看着他的表情,稍感满足,长这么大,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儿,这回被皇帝算计的这么狠,不光是他,还有数十万军民都险些葬送,这让得知皇帝计划的他,充满了厌憎!皇帝唯一失策的,就是把那个没有真心,活着只为了自身打算的女人留在了自己身边做看守! “农业涵盖的东西确实不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不过我知道汉人擅长耕作与种植,女真人,蒙古人则擅长畜牧。两者缺一不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鼓励勤耕,减少八旗对汉人土地的任意妄取,按照制定的政策收取国家所需用度,其他剩余可做商品买卖。买卖的所得有一部分可做赋税上缴户部。”我很认真地思考着回答。 点足踏树冠,雪衣银裳掠风过影,迷迭月色下他就这么张狂无忌地揽着我御翩而飞。我抬眼看着身旁那人俊美凝霜的面庞,看着那双虽映着夜空星辉却逐渐暗沉幽深下去的狭长凤眸,许久,见他神色不动,我终是掉转了脑袋,仰头望着天幕上的冷月繁星,低低叹了口气。 她曾说:“为什么你遇到危险时,我总是会下意识挡在你面前,莫不是保镖当上了瘾?还是我傻了……”那一刻的她在他眼中如此,他目光如水,却因想到她一心向往自由而自己给不起时,违心的对她道:“你是傻了。”她一拍桌案,拂袖而去,他却一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怔怔发呆。其实,他也是傻的。 的确是个值得人钦佩,了不起的巾帼英杰,教自开创以后,在武林中便即独树一帜,虽无甚侠名,却更无一点恶彰,纵是偶有教下恶徒,在外偷偷的做了一件恶事,但不出数日,那恶徒必被以教规,是以,玄玄教在武林中的声势威誉,数十年有如一日,始终兴盛不衰! 望着孟欢欢闪闪发光的笑脸,说道:“你以为真如你看到的那般简单?且不说你如何引开周拈国太子身边的人,单说你武功全无,怎能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给太子套上麻包?再者,不动声色地给太子下药也非一般人能做到,要不那周拈国太子怎会如此不济地任你欺凌?” 司南誉再也不手下留情了,拨出了猎刀,抖出了自家刀法来。这时司南誉一身浑厚的真气,哪怕就是使用花拳绣腿的功夫,也会成为凌厉无比招式。家的刀法本来就是一门上乘的短刀法,名为“浪中屠鲸刀法”,是在大海中专门与鳖鱼等凶猛鱼类搏斗的刀法,身段敏捷,刀法凌厉。 她看到的,是侧对着她的司南誉。他正端坐在荒原上,膝前摆着一张琴。月色中,他纤手的十指,在琴弦上舞动着,那俊逸无双的侧面,在银色的月辉中,同样散发着淡淡的莹光。这时刻的他,宛如画中人,极远,极远……这样的他,明明近在身侧,却仿佛与她隔了一条河,隔了一道山。 孟欢欢借力一扭腰,跟着豪不客气地用膝盖顶了过去,那士兵登时嗷的一嗓子就趴下了,孟欢欢却假装是被人扔出去的,踉跄着跌出了营帐。里面那士兵怒吼着,但这么多脏兮兮的女人,一时间他也认不出是谁干的,只能怒气冲冲地又揪出一个女人,狠狠地掐了她部几下,那女人痛苦地哭喊着,却不敢挣扎。 满意地笑着把我拉起来道:“你这是说些什么啊!谁说怪你来着,这么大喜的日子都得开开心心的才是。来,快起来,坐我身边。”我起身,坐到了身边添加的圆凳上。我实在是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坐在她身边了,可是还是不习惯她身边的位置,就跟我是她的附属品似的,可怕的阶级制度啊! 我本就死而复生是为天下至奇,两次婚求无果是为天下至辱,再加今晚宴上前有夜览挑衅求婚,后有无颜强硬回拒,早在让通传时我便知自己今日的境地是避无可避的尴尬和窘迫,然一步既迈出,我只能选择独站在那危危的浪尖上,承受着脚下无尽无止的浪起潮涌,承受着心中的割裂疼痛,脸上,偏偏还要表现得风情云淡。 她奔入军中,寻到主帐位置,不顾士兵阻拦,直直冲入帐中。直到看到屋内坐在床边的男子,她先是一怔,急声道:“哥,你真打算带着她远赴天山求医?你若是走了,家怎么办?我怎么办?帐外这些为你出生入死的将军,士兵又怎么办?你为了她丢下我们全然不顾了吗?哥,你明知道她心中最在意的不是你,你为何还要……” 第74章 短兵相接 尽管只是一句“有这样不穿朝服就来上朝的么”,殿下六兄弟已齐齐松了一口气,知道这场兄妹僵局总算是过去了。若是往日,对于这样的诘问,孟欢欢大概也就随性答一句“这样舒服”了事,而今日,在兄长好不容易肯理她的时刻,她也只得乖乖的“哦”了一声,未有多言。 你确实有演戏的天分,如果不是那天我不小心偷听到你与爱妃的谈话,可能至今都不知道当年那个纯真娃娃的晶莹泪水只是为了依傍权势和荣登大宝之位。我把你当亲弟弟般对待,你却从始至终将我对你的感情利用得很彻底。你确实得到了司南誉的支持,得到了如今的地位,但你又满足了吗? 自己与这小商贩的人物素不相识,也从来没有见过面,他们怎会认识自己了?叽里呱啦噼里啪啦却在一边愤怒地吼起来:“你们两个为什么带人在这里暗算我们?我们以前跟你们交往不薄,更没任何仇怨。你们这样做,算什么交情了?带人在这里杀害一些手无寸铁的老幼妇儒,算哪一门的英雄好汉了?不说清楚,我们淮南二丑,今后就是有你们,就没有我们。” 入大殿,所有人,包括孟欢欢在内,那目光便不由自主地看向主塌处。望着那个方向,孟欢欢第一次明白蓬荜生辉的含义。明明灯火也就是那灯火,明明处处都是衣履风流的士人,可那个方向,却特别的明亮,它明亮得灼眼,明亮得让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去……那方向,有司南誉。 司南誉心中一凛,立刻凝神屏气不敢再胡思乱想,略一抬眼皮才发现,绯红色的宫墙已近在眼前,四周早已安静下来,之前街市上的热闹喧嚣和这里的森严肃穆仿佛是两个世界。特意挑选出来的禁卫们,各个体态威武,手持金瓜,腰携佩剑,目不斜视地守卫着皇城。 十三岁就嫁了过来,但是十年了,竟没能为国汗孕育一位皇子,却先后生了三位公主。”她说得好委屈,好自责。我听得都有些不忍了。很想告诉她y染色体其实是由父亲提供的,生男生女根本不是她的问题;但是我知道她根本听不懂,所以也只好默默地倾听,做个垃圾桶,让她倒倒苦水了。想她十三岁还是个孩子时就出嫁了,这么多年在这么男尊女卑,一夫多妻的婚姻里,估计也吃尽了苦头吧。 我蹙了眉笑,心知她是在担心慕容大。自从十日前司南誉拉着慕容大不知道说了什么鬼话后,第二日慕容大与他的刀便一齐消失不见了,留下的,唯有一张写着寥寥数语的字条,说是“出门有要事,即日便回”。这一去,哪是“即日”回,一等等了十日,却依然不见那熟悉的蓝衣身影出现在眼前。 如今入夜,城门早已关闭,慕容大带着孟欢欢来到城墙一角,仰头望着城墙上十步一个岗哨的严密守卫。孟欢欢看了一眼慕容大,若然自己未受伤还好说,但如今伤势未愈,轻功还无法随心所欲地施展,他们二人如何能出城?本以为他有什么法子能让守卫开了城门出去,没想到却是这样。 那刻,司南誉的脑中瞬间闪过孟欢欢嫁过来后架空蒙成王一手掌控蒙成国最后不费一兵一卒便将蒙成纳入大东版图的美好计划,这等省心省力的好事令得他几乎想当场点头应允,只是同一刻,他又觉得脊背上凉嗖嗖的,仿佛他的那六个兄弟全都站在身后以雪刀似的目光刮着他。于是他只能心头遗憾的叹一口气,面上却是绽出和煦的笑容。 十九年前的一个秋日,江宁一户司南誉姓小货郎像往日一样挑着货担早早地出了门,却彻夜未归。身怀有孕的司南誉小娘子整整找了三日,才在村外的荷塘里找到了司南誉货郎泡得发肿的身体,抱着那腥臭的尸身司南誉小娘子哭到昏死。司南誉货郎和司南誉小娘子是前些年才搬到村里的外来户,司南誉货郎又死得那么蹊跷,村里的人自是不愿沾染这晦气,并没有人同情这年纪轻轻便已丧夫又家徒四壁的司南誉小娘子。 一家的行动太过分了,想想他们在与那一伙黑衣武士的血腥交锋中,大肆歼戮,不留一个活口:就是一个活口逃入大堂,也穷追不舍,非得赶尽杀绝不可,以后更是毁了所有的地方,仍四处寻找活口杀戮,这太没人道了,不是侠义人士的所作所,又是几个魔头似的人物将在武林中崛起,甚至比慕容大更为凶残和霸道,武功更惊世骇俗。 点了点头,道:“孟欢欢?我知道你。”前世时,他没有说这句话,他当时目光看向她执鞭的手,问道:“你喜用鞭?”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好似是刚想应是,一想到世俗之人对用鞭女子地看法,又连忙把鞭子藏到身后,说,‘这是别人的,我不过拿来玩耍玩耍。’ 好像有人在喊叫?这声音听着耳熟又陌生,孟欢欢下意识地回头找寻,阳光虽然刺目,她还是认出了一身银甲的司南誉。距离有些远,看不清表情,只听到他正在吼叫,又对自己连连挥手。虽然谢美男总是找各种机会耍笑自己,但正为眼前的烂摊子发愁的孟欢欢站还是很高兴看到他。 我站定后注视着他,他却始终闭着眼睛,也并不开口。僵持了半盏茶的时间,他却更像石化了。这难道是在罚站吗?带着九个月大的肚子,腿脚都浮肿到可怕的程度,这也算是酷刑了。我感觉身体越来越沉重,似乎下一个瞬间便可能堕入深渊。就在我摇摇欲坠的时候,皇太极突然伸出有力的手,支撑起了我身体失去的平衡。 慕容大笑而不答,指间摇晃着茶杯,神色微动:“桃花公子果然不简单,来楚短短数月便治得楚国如此,叫人心服心叹,不过可惜……”话语一顿,他不再说,只仰头将茶喝下,起身走去长塌上躺好,闭上眼睛,这才记得喃喃着回答我的问题:“那酒麽,是我备下送给国君的。” 不禁有点儿泄气,原本是叫孟欢欢先引开守卫让他们择机而逃的!可……那个孟欢欢竟然给忘了……慕容大收回无奈而渴望的目光,瞥了一眼旁边的司南誉,不禁哀叹,他就知道,这年头谁也靠不住,本来还想偷点儿懒的,可惜剩下的这个还不如自己!看来凡事还得靠自己啊! 眼见两军短兵相接,北军依仗地利,将爬上的东军纷纷砍落,正在此刻,东军阵前忽推出一排人高的铜镜。那刻午时,正是骄阳最炙之时,万丈金芒自高空洒落,投射在铜镜之上,那一面镜墙顿折射出明烈的强光,刺得城楼上的北军眼睛发痛,视线模糊,纷纷扭头背身躲避强光,又或是抬手捂目揉眼,哪里还看得见爬上的东军。 走到孟欢欢的身边,这些年想隐瞒她的存在,可到了最后还是没有瞒住。如果孟欢欢没有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生病,他一定不会惊动御医。若没惊动御医,他也不会知道欢欢的存在。也怪自己在欢欢生病之时太冲动,发了雷霆之怒,皇宫里的眼线定会如实禀告。一场病让自己这些年来所做的努力都成徒劳了。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全部败在她的剑下,伤的伤、逃的逃。而眼前这位青衣女子,神态和说话的口吻,和一个毛丫头差不多,会是蒙面女侠?她要不是,又怎么敢这么胡言乱语,口出狂言要慕容大的脑袋?她说话的狂妄,可以说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女子。但说话却有纹有路,又不像是一个疯女子。这是剑门人的困惑和惊疑之处。 “我终于放下了……他那人,那么高贵不凡,便是公主配他都配不上的,哪里能轮到我?我知道我的性格,一旦认了真,眼里便容不下一粒砂,别说当他的妾,便是当一个贵妾,也会不甘心,如果看到他与他的妻子在一起,我一定会妒忌得发狂的……妪,我在想啊,既然我忘记了对他的恨,是不是便可以嫁他了?只有这种不圆满,我才能得到我想要的平静吧?” 孟欢欢被吓了一跳,因为窥伺被抓到让她很尴尬,只能干笑了一下,垂下了眼睫,感觉到慕容大的目光并没有转移。看着他明明不自在却假装一切正常的样子,一股淡淡的笑意浮上了慕容大心头,从第一次见到这小子开始,不论在什么情况下,不论他有多胆怯或多卑微,但他眼底的那抹精神却从没消失过。 我不再能吃任何东西,只用一碗一碗不同的汤药在维持着生命。然而每天最重要的那一碗触目惊心的‘回阳汤’都是由他亲自端到我面前。只要喝下那汤药身体便开始感觉被锯刀一片片的拉扯着,内脏像是在被火灼烧着,似乎每一秒钟都有千万种不同的疼痛侵袭着身体。 第75章 洗劫干净 深秋,西夏不知怎地招惹了漠西白狄人,义渠大战爆发,战火缭腾夏国北方数十城池。白狄人性情火爆彪悍,全族男子善骑善战,横行漠西肆意征伐却不遇敌手,中原诸国号之“沙漠野狼”。虽说夏国处于关西河内之地,将士们皆是依山成长、睥睨苍原的血气男儿,只是这番大战打得时机很是不对,倒真的束缚了夏惠的手脚,一时无心再东顾。 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因速度太快孟欢欢竟然没能躲开,生生被他敲中,刚要发作,便听司南誉轻声笑道:“你还是和从前一样,真好。”言罢,带着一脸笑意转身翩然而去。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孟欢欢方才缓过神来,看着握在手中的鸡腿,内心纠结,连吃了两个鸡腿,手中这个已经吃不下了,可当下却又舍不得扔,便将鸡腿藏在了袖中,一人慢慢向回走去。 眉锋一锁,然后移目看了一眼其他船上的渔民,果见也有几人正望着天空交谈,皆面有忧色。她不由抬头望一眼天空,也只不过这么个把时辰,天便不复出海之时的晴朗,云层愈厚,天色亦沉,显然那渔民的话不假。只是北海王已在眼前,岂有放过之理,若让其逃脱,只怕日后便得更多的人命与鲜血为代价!她微作沉吟,然后道:“半个时辰。” 她看到他清透黝黑的眸子,他眉头一皱的时候,神情稍微有点波动,却马上就平息了,微微笑了出来,说:“你既然已经选择了进宫,那就是已经放弃以前的一切了,喜欢过什么人,有什么大不了呢?”伸手将她的肩搂住,抱在自己的胸口,轻声说:“何况你是永远看不见他了。” 所以不去惊动他,是为下一个战役打算,因为魔教的总坛在什么地方,江湖上没人知道。娉娉他们为了想知道魔教总坛的秘密所在处,因而不去惊动厉铁,却帽夏侯文爵在后面暗暗跟踪他。夏侯文爵极其丰富的江湖经验,不但武功上乘,轻功也俊,更善于随机应变,也可以说,他也是一位在江湖上神出鬼没的奇人,由他去跟踪厉铁,大家都比较放心。 他一边摆着筷子,一边长嘘短叹,“只有这些东西了。哎,要是以往,君子给的那金叶子,只怕可以买来一车的栗,现在这个时节嘛,也就值两碗稀浆了。哎,我老婆子已在骂了,说不得,明天我这开了二十年的小店也得关门了。说来说去,胡人围了城,这些金啊铜的,都是废物,只有这稀浆,还可以活人性命。” 一甲子,六十年,在古代那种卫生,饮食及生存环境皆不完善的条件下,有多少躲在深宅大院里的王公贵族和名门氏族都活不到那把子岁数,更何况一个在战场上生命若蝼蚁般脆弱的贱卒。可这个老卒子,没有故乡,没有亲人,甚至连姓名都没有,他所经历过的,用双手都已无法计数的名将统帅们,却大多已经化为了黄土,而他,依然活着。 我感觉他真是气大了,只好假装可怜的喊疼,然后认错道:“我知道错了,以后决不再那么自以为是了,本以为戈砾是我养的,它是不会伤害我的,但是我知道了,它终是只老虎。您就别生气了,孟欢欢知错了!再说我也已经受到惩罚了。”我在他眼前晃了晃那趟着血的一道伤口。 这次睁眼,眼前却是什么也看不清了,只知明烛之下满室的宝石玉器皆闪烁着异样的光彩,迷了我的思绪,蒙了我的眼睛。耳边依稀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一人音轻柔,一人音低沉,都很熟悉。尤其是后者,当他的嗓音飘入我耳中时,我便不知怎地再也笑不出,独自抱着酒壶怔怔落泪,好似那人的声音一旦响起便能猛地勾起我所有的伤心事和心底重重隐忍后的难受。 “如果我们找不到欢欢,那很可能就是被他带走了。我发现我越来越欣赏他的行事风格。江陵之事,他也做得甚为完美。只有他想得到用士兵化装成流民,分散着带着粮食离开江陵。成功运走那么一大批粮食。你知道吗?此生,我最不希望的就是有朝一日会与他为敌。” 战乱年头里三个年幼时便饿死了,只余他与一个大哥长大成人,但大哥成亲不久即遭兵祸死了,嫂子生下遗腹子后血崩也死了。两夫妻没儿没女,把侄子当亲生儿子一样养大。侄子长大后颇是出息,上城里米铺做伙计,不出几年便自己开了家饭馆,对叔婶也很是孝顺,要接两老去城里住,但两老不习惯,还是在村里住着舒服,于是侄儿便常托人捎些米、油、布等日常用物给叔婶,逢年过节更是把叔婶接去城里一起过。 本来她便只是傀儡而已,小事她不管,大事她管不着,她唯一的责任就是管教慕容大。而慕容大这个顽劣的孩子,似乎也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所以居然也乖起来了,对她还算得上很恭敬,每天早晚来请安,朝廷上议事的时候,他虽然不耐烦,但是被司南誉训斥过两次之后,以后也就乖乖地坐在那里当摆设了。有时候朝廷上吵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在御座后面,会看到正襟危坐在龙椅上,手中悄悄玩着一只虫子。 司南誉困惑地望着她们。他从小就听到父亲和村中的叔伯们说,兵同贼差不多,贼过如网,兵过如梳。贼人抢村劫寨,往往只抢了一些有钱的人家,就匆匆忙忙离去;大兵一来,几乎什么都抢,像梳子梳过一般,洗劫得干干净净,一无所余,而且往往是贼过才兴兵,使百姓遭受双重的洗劫,所以山里的人,一般不怕贼人,反而更害怕官兵。 这人,平生杀人如麻,那人命在他的眼中,是一文不值。她的仆人,她虽看得重,可在他眼中,便未必有一匹马值钱。他是断断不会因为一些仆人而影响自己的计划的。要他答应带走那些仆人们,得在他心情极好,事情办得差不多,只是顺手而为时提起来才有效。 他恍若不觉地翻动书页,同时拿起一杯热茶啜饮着。孟欢欢身上唯一能动的似乎只剩下了眼珠,她的目光正对着那男人腰际,一个熟悉的图案让她睁大了眼睛。那把莫名出现的匕首,让欧阳哀子惊喜痛哭的匕首,仿佛也是这个样子的,欧阳哀子?欧阳哀子!孟欢欢突然想了起来,欧阳哀子被杀前来到城前的那个男人,好像就是他…… “天聪二年的二月,我也是在一片雨林中初次遇见你。当时你倔强地不肯上马,我也是这么强拽你来我身前。十年后的今天我把那个错误还给你,就让我自己亲手招来的再亲手了断了吧。不伦你是不是真正的欧阳哀子,却注定要你来替她走完至尽头这段路。你去吧,不用牵挂,八阿哥会随着你去的。 男子伸手捋开苏穆脸上的发丝,拿过干净的丝绢清理着那道长长的伤痕,用药敷过后,纱布包裹起来。他目中一派平静,既不觉不忍也不觉心疼,只微微笑着,自言自语道:“有意思。杀者留情,这一剑刺得可不够深呢!”他洗过手,转着轮椅坐去窗旁,望着江上漆黑迷朦的夜色。 司南誉一见是她,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激动得险险滑了下去,稳稳地站在司南誉面前。司南誉一见是她,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激动得险险扑上来抱住,却似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顿住。他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瞥了眼还杵在一边瞪着眼睛瞟来望去的小兵,正色道:“你先下去。” “除臭新建背依闽山,有着天然屏仗,当年韦氏盘踞除臭新建十多年,也基本封锁了除臭新建十多年。韦氏封锁了除臭新建后在除臭新建城外建有一座小城,称之为外城,允许天下商贩往来贸易,以供除臭新建所需。外城之人不能进入除臭新建,而除臭新建人除了韦氏派遣的与外城交易的官员外皆不能出城。可以说是除臭新建人不知天下,而天下人亦不知除臭新建,又凭借地利,除臭新建可谓铜墙铁壁,十几年里不乏想要攻占除臭新建的人,无不是铩羽而归。” 他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却将自己的手指插入了她的发间,摸到她头上的簪子,那是一支琉璃牡丹簪,金丝绞成牡丹蕊,淡紫琉璃卷成牡丹花瓣,片片透明,再用鎏金铜丝将这些花瓣攒成一朵浓艳的琉璃牡丹,她身体微微颤抖时,牡丹的花瓣便随之轻轻晃动,灯光下光泽流转,莹光璀璨。 只见里面的房屋,不是倒塌下来,成为一堆瓦砾,就是危墙残壁,屹立在灰烬中。现在是街不街、巷不巷,处处余烟漫漫焦味刺鼻,一些树木也给烧枯了。只有山庄西北处还有几座完整的楼阁,隐没在乱石树木中。 第76章 粮食保命 其他的房屋楼宇,全给大火毁了,就是没有完全倒塌,也成了断壁危楼,似一座奇形怪兽蹲在废墟瓦砾之中。以往所有的机关夹墙,陷阱,地遵出人口,不是给倒下朱的墙壁填塞,便是荡然无存。 他看着慕容大的眼神中有着担心。因为他知道,现在布置在北门的二万士卒,有大半是散兵游勇,慕容大把他们放在这里,便是充人数的。慕容大料到苏人怕死,就算冲城也只会是伪攻,他还说,只他一人站在这里,便可当一万雄兵……他压根就没有算到,不过是第一次进攻,苏人便来拼命了!而且还是针对人数最多的北门来拼命! 司南誉飞快地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是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主意,眼下已容不得半点犹豫,他只能咬牙接受,总比现在就被天朝人合围杀个精光要好。他环视了一下四周,这些将官都是跟随他多年的亲信,现在不论留下哪个都只有一个死,可不等他开口,两个将官已主动站了出来:“大君,将军,让我留下吧,就算不能活,也会多拉几个南狗陪葬的!” 所生的第一个孩子,今年刚刚十一岁,放到现代甚至连小学都还没毕业呢,而在这个年代却就要嫁为人妇了。我不禁想女孩子十一岁应该还不能算是一个女人吧,也就是青春发育期刚刚开始,要是有任何不适的行为发生,很有可能会给一个小女孩留下一生的伤痛。类似事情如果发生在现代就是虐童,绝对构成刑事诉讼;而今看着大妃每天开心的笑脸,我更是不得不又一次感慨社会进步的必要性。 不知何时他终是放开了我,不知何时我就这般走下了金銮、步至了殿中央。四面孤清,唯我一人独立在黑暗中,长袖低垂若冷月寒光,裙裾逶迤如银练长泻,轻风飞动衣袂,我只站着,动也不动,然那长长拽地的衣带飘髯却一缕一缕地悠然扬起,寒色幽芒笼罩周身似欲翩起舞的皑皑飞雪,一片一片,浪漫萦绕,在追忆,在挣扎,在流连,在苦苦徘徊。 这句话狠狠地伤了孟欢欢,回去的路上,孟欢欢闹脾气,拒绝用内功催动船只,司南誉也拒绝用内功催动船只,带着两个吃闲饭的,最后互相妥协的结果成了三人一同划船回去。由于三人都不会划船,又不互相配合,各划各的,致使船在水中绕了数圈也未离开明月岛,三人用船桨恶斗一番后,终于浑身水渍狂笑着倒在了船上。 “好你只臭鸟,竟然躲开我!”孟欢欢来气了,换手又往青鸟摸去,青鸟立时又张翅飞开,这一回却是落在房梁上去了。“你这家伏是欺我不能飞吗?那我就飞给你看!”孟欢欢于是足下一蹬,顿时蹿起丈高,手一伸便攀在梁上,然后又往青鸟抓去,青鸟又一展翅膀,却是飞落在窗前。“看我不抓住你!”南大将军看来是跟这青鸟扛上了,纵身又往窗前飞去。 他听到这一句,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拉着她倒在床上,紧紧握着她的手,说:“没错,我是怕了这朝廷,不愿再过问了。”顿了顿,又说,“皇兄比朕年长,又通晓政务,摄政王死后,朝廷里的势力全是倾向他的,朕既没有办法与他抗衡,自己也不愿在这位置上呆着,常觉得这天下应该是他的才对。” “女侠,先不说那蒙面女侠四处追踪你的下落,就是武林中的黑、白两道上的人,也在四处追踪你。我们这一交战,就算邢女侠能走脱,也暴露了自己的行踪,不如你跟随我们,到一处没人知道的地方,一同商研孟欢欢身藏的武功,共练心得,对女侠练功学武必有帮助,不胜过女侠一个人苦练苦学?万一不慎,一旦走火入魔,女侠不前功尽废么?” 一下子没有了粮,众仆的心中实在不安。因此,这一路上,他们每次看向自家的车队,便在心中嘀咕陈容几句。要知道,他们这次带来建康的,共六辆马车,陈容坐了一辆,装她的私人用品用了一辆,还有一辆是供众仆轮流休息的,剩下的三辆则是空车。而这空车中,原来装的都是可以保命的粮食啊。 跪下,哑声道:“恩人,你对欧阳哀子的恩情如同高山的白雪,永远不会消失,我一定会报答你的。”说完,伸手想要搀扶孟欢欢。侍卫们都去看司南誉的脸色,见他面无表情,眼皮低垂,因此也无人阻拦。孟欢欢嘴唇蠕动几度想要开口,但还是强行忍住了,她握住了欧阳哀子的手,两人都感觉到对方的手心有些粗糙,同时对望一眼。孟欢欢脸带伤痕,欧阳哀子乌黑的眼珠闪过类似怜惜的神情,可她随即又低下头去,让孟欢欢看不清她的想法。 更甚者是他在背后与公主一起兴风作浪,多番暗地阻止其他贝勒的求亲。明知我不欲染指此次与女人的婚配,却还几次三番上折子要求我接纳所剩未安置的归顺女眷。代善的气焰是越来越旺盛了,他自视甚高,又习惯以我兄长自居。我早已对他礼让妥协到一定程度了,是时候让他看清楚究竟谁才真正的一国之君。”他说最后一句话时充满了掌控乾坤的王者气势。 几月前金城大乱,宫中侍奴大都遣散,乾坤殿因我不在之故,所有的宫女和内侍都被换下。我冒充无颜的日子里曾回乾坤殿瞧过,诺大的殿堂一个人影也不见,虽摆设依旧,也有人常去打扫收拾,但相比以前爰姑和我都在时的热闹喧哗,彼时的乾坤殿显得好不冷清萧索。 微笑道:“大家随意,不必过于拘礼。”带头伸筷子夹菜,众人连忙笑着附和,纷纷夹菜,孟欢欢高兴起来,兴奋地再次伸出筷子。可这时候又发现,那些公子像是训练过似的,只捡面前的一两样菜,便又放下筷子说起话来,而整张桌子上还是只有她一双筷子……孟欢欢心不甘情不愿地被迫又收回了筷子,其他人谈论着什么她不关心,但看着美味摆在眼前却不能享用,就那么渐渐凉掉,心里头那个心疼啊。 听着弟弟的呼唤,再看着弟弟眼中流露的伤感,虽然面孔依旧是冷冰冰的,心里头却是纠结万分:大哥自己做不来的事为何要叫他来做?眼前的人可是五年不见的弟弟!看他满面风尘,可是已比五年前长高长大了许多,他想做的是走过去拍拍弟弟的脑袋说一声“你总算是回来了”而不是一脸绝情的赶人。久玖,你快来帮我…… 垂柳下司南誉淡紫色轻容衣服,风卷起裙角,如同荷叶的边一般慢慢扬起又慢慢落下,这转转折折在司南誉眼中缓慢无比。拥着她的瑞王,天青色便服,下摆是渺碧团龙,两个人的颜色,分明融化在一起。司南誉觉得他们周身一切都晕光模糊,那是在离他千万里之遥的地方,是和他没有关系的世界。 “当然扔不得。好!你扔老娘的老公,老娘说什么也得将你扔出去。”欧阳哀子说完,出手极快,一下就想抓起慕容大扔出去。可是慕容大也闪身奇快,她一连出手三次,次次抓空。不由惊奇了:这慕容大好快的身形,居然使老娘抓不到。好,老娘看你能闪过我多少次。欧阳哀子又迅速出手了。 一旁的慕容大看到他这模样,嗄嘎笑了起来。当下,慕容大长叹一声,仰头望天,摇头晃脑地说道:“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不对不对,不是夜半来天明去,是美人如梅花,冬日传香,这一宿缠绵,芳香尤在,美妙人儿却被春姑给收了去……哎哎哎,美人儿薄情啊,美人儿薄情啊。” 下水道中的气味依然难闻,两个人却谁也顾不上那臭味了,一个费劲巴拉的脱,一个瞪圆了眼睛看,心里盘算着这小子到底穿了多少件衣服。孟欢欢好不容易脱下了那件绷得紧紧的厚背心,这是欧阳哀子帮她缝制的,她小心地交给罗战,“千万拿好啊!”现在她上身只剩下了白布内衫还有里面贴身裹得厚布条。 为皇上大庆生辰之后,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孟欢欢居然恢复了独宠的地位;不仅如此,她似乎变了个人一样,开始卖力投后宫每一位妃嫔所好。短短数十日下来,居然被她拉拢了可观的群体,其中自然包括对她存有歉疚的姑母。我开始不得不为自己在宫中仅有的地位担心了。 墨玉一般的眼瞳瞬间暗沉似夜,浅浅的锋芒缓缓划过他的眼底,那一束束异样妖冶的光彩轻而易举地便纠缠住我的灵魂,残忍噬咬着,由眼至心,到处鲜血淋漓。当我的心中开始觉出悲伤时,他却抿唇笑了,笑颜漂亮蛊惑,却又带着说不出的绝望和痛苦,犹是那一抹遗世孤独的凄凉,疼得我心魄欲碎。 第77章 兄弟情义 若说他不了解我,那是自欺欺人。如他知道了回城的是我而非她,估计动作比如今还要迅速果断。慕容大的军队我将其分布在了位在北侧和东侧的大军之后,经过昨夜和今天一日的部署,傍晚时分,敌后的城池和山野会遍地起硝烟与篝火,锦旗飞扬四千张。声势是做到了,但怕只怕唯能唬住慕容大一时。时日长久后,敌军见援军虽众却不敢上前与之开战,自会怀疑我方的虚实。一旦被其探知深浅,慕容大分散在外的军队便会很轻易地被楚梁军队吞食消灭。 二人心中有事一直都没睡着,本想就这么躺着挨到天亮,却不料就在黎明前的黑夜时分,四周本万籁俱寂,却忽然感到有人进了屋来,二人当下不敢乱动,眯着双眼看向进屋之人。由入屋之人的体态和身形,他二人一眼便认出进来的正是孟欢欢,不禁冷汗淋淋,又不敢乱出声,怕惊醒了梦游中的孟欢欢,自己落得与司南誉同样的下场。 木然而立,看着他跌跌撞撞的往前奔,看着他绝望的喊叫,早已见惯生死本该平静无波的心却泛起缕缕隐痛,在那个天青身影被一其尸首绊倒而伏在一片血泊里时终忍不住走过去,将他扶起,看着那呆呆的如同没有神魂的木偶一样的人,几乎是立刻的,她抬手扣着他的肩膀,五指放力,清晰的冰冷的将那人的魂魄唤回来,“久遥!” 胳膊当枕头,睡得万分安心。她并未真的睡着,从上车后就一直哀叹自己不争气。当年带回之时,他比自己要矮上一个脑袋,这才多久的光景,他都比自己高出那么多了!孟欢欢也是一年比一年美上几分,越来越配得上沉孟欢欢雁之名。孟欢欢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地喂着自己吃各种补药,为何自己永远是一副发育不全的小鬼模样呢? 近三百人的聚会,已是非常大的隆重盛会了,除了各地送来土特产和珍贵礼物外,单是各地送来的各种绸缎贺帧,就挂满了幽谷大院的大厅,摆满了大厅四周的走廊。可是,以慕容大这样惊震朝野的一位大侠,整个武林都仰慕的一代奇人,与中原九大名门正派和四大武林世家的掌门人结婚、做寿的喜庆日子相比,那又显得非常的冷落了。 那少女恭敬地答道:“回观主的话,一共二十五人。”在孟欢欢瞪大的双眼中,她似是明白她在想什么,回道:“这二十五人中,有十三人是这西山道观原有的仙姑,如奴等十二人,是郎君派来侍奉观主的。请观主允许我等行弟子礼。”见孟欢欢点头应允,她继续解说:“观中除了我们,还有杂役五十人,各房奴仆二十人,管事三人。郎君说了,这些杂役奴仆都可当护卫用。” 躲在殿外的孟欢欢看着笑容满面的赫兰巴雅,还有跪在地上微微颤抖的风娘,只想拔腿就跑。“陛下,你说过的那位立了大功劳的校尉是否可以宣上殿来,也让臣妾一见?”皇后终于开口了,声音一如想象中的冰冷,但却意外的带着些甜意。“你去哪儿?!”门口的宫人听到皇后提及孟欢欢,一扭头,发现他竟然在转身后退,忙一把揪住了手臂。不等孟欢欢再反应,其他宫人已经她围在了中间。 塞进他的手里,却忽然抓了一把空,只攥住了空空的袖口。我骤然睁大了双眼,望向他的袖管;扔掉毛笔,反复摸索之中却始终找不到我要找的东西。一股辛辣的液体瞬间由眼底直接流入了心里,我控制不住情绪地抓住他疯狂地大喊出声:“你的右手呢?告诉我你的右手呢?你为什么不说话啊?是他们做的吗?你的右手呢?” 他坐直身,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悠然道:“乱世之下,若要大出天下,怎可不入虎穴?怎可不知对手?二十年前,若非我前去金城一探,若非齐国的富庶惊诧人心,若非――”他略一停顿,接着又冷声道,“若非知道了那些人所谓的愚蠢至极的兄弟情义,若非我耗尽心思让他们同样接纳我……那场齐楚大战怎会来得这般容易?” 她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睡着了。恐怕天底下不会有第二个女人,在这样的情况下睡得着,而且还敢当众吧嗒嘴,恐怕是因为她中午没吃东西的缘故,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好吃的了。此番举动不只令在场男子瞠目结舌,就连宋子星也看她看到出了神,不禁微笑了起来。 他道:“当日糖粥山上她说糖粥的亡是因她而起,虽她不曾杀你族人,可这一份罪孽她已背负着,她会永远记着糖粥山上的血祸。所以我只求你,安安稳稳的过你的日子,不要再去刺痛她,因为…”司南誉说到这语气一顿,片刻后才艰难而苦涩的道,“天下人对她的仇恨她都视若无物,能让她痛并苦的寥寥可数,而你便是那能伤她的人。” 把画交给他,是让他拿去画坊卖的。据说朝廷已经有五年没有理会司南誉府了,从那个时候,整个王府就基本上是在靠司南誉卖画维持了。起初的一两年比较艰难,经常需要家的补助,后来司南誉的画可以卖到的价钱越来越高,情况也慢慢好转。所以司南誉就谢绝了各方的补助,每日在家里埋首作画。 他们是些什么人?但司南誉最关心的是被追赶的人,到底是不是叔叔。所以他身形如电,无声无息地也往北而去。他几乎像支一闪而逝的飞箭,飞越屋顶,翻过城墙。不知人觉已越过了那七八个人,跑到了那被追赶的人的前面。他借着月色略略打量一下被迫赶的人,此人的确是个蓬首垢面的叫化,却不是吴三叔叔,而且年纪老得多了,几乎有爷爷那么老。 她向他走近,金光下,婀娜的身影摇曳生姿。她微笑地望着他,手按在胸口,吐话温软,“虽然那个答案早在阿容意料当中,可真正听到郎君地回答,阿容才彻底明白:在司南誉的心目中,不过如此你许我为贵妾,也只是想报答我与你共患难的情义罢了。” 孟欢欢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司南誉突然走出前殿,他所在的位置对于各条通路一览无余。孟欢欢知道无论自己如何小心,都逃不过此人的耳目。她生怕被往来的其他女内侍发现,只好缩在暗处不动,静候时机。司南誉忽然抽动了下鼻子,孟欢欢心里咯噔一下,自己已将双手洗净,那件衣物也深埋了,难道他还会闻到? 我的天啊!她怎么一下子爆料给我这么多内幕啊!原来当初应该是孟欢欢嫁给司南誉啊?但是却被欧阳捷足先登了?真的还是假的啊?但是看她也不像是说假话啊!原来本该是属于孟欢欢的在司南誉身边的十年,却被自己的妹妹无情地骗走了?那么现在呢?本该属于孟欢欢的一切又被我这个另世界的闯入者给抢走了。那么真正的孟欢欢呢?那个真正的苦命女人呢?孟欢欢真正的灵魂难道真的消失了? “公主乃万金之躯,切不可鲁莽行事!”欧阳动作果断地夺下我手中的弓箭,拉住我,面容端肃得不可侵犯,“三年前你去战场,欧阳不反对,因为你那是为了国家,死伤是荣而不是损;如今出手,却是为了什么?若你有什么不测,你让欧阳何以面对齐国的百姓与当今的王上,如何向远候在晋国的国君交待?” 日子过得平静,转眼又过了三日。这么舒坦的日子,孟欢欢越发不明白为何司南誉要重金聘请她做保镖,察觉到他身上“无声无息”的毒在慢慢散去,一则喜,一则忧,喜的是,司南誉的功力在慢慢恢复,忧的是,这“无声无息”之毒时刻提醒着自己,事情绝不会这么容易和简单。 听得孟欢欢轻语,司南誉一震,迅速转头,伸手接住栽倒的她,目光瞅见她肩头的黑血,心头一寒,手下却不曾缓,长剑划出一团灼亮的剑光,仿佛烈阳炙焰,瞬间逼得数名黑衣人后退,然后他瞅住空隙,负着孟欢欢迅速飞身逃去,他将轻功提到极限,便如一抹灰电横空掠过。 “他没告诉你吧?不可能告诉你的!”继续用模棱两可的话吓吓他。“当心我去吹耳边风,把你赶走,嘿嘿!”我暗自奸笑着,那慕容的一脸铁青中,负着手,大摇大摆地走了。嘿哈嘿哈,看他的样子,今天晚上大概是睡不安稳了,不知道明天他会不会去问孟欢欢?呵,管他咧,吓吓他就行喽,我睡我的觉去。 是一个深阅人世的人,江湖经验十分丰富,哪有看不出来?心想:这是以往的仇家前来寻仇?还是见财起心的小贼?看来是见财起心的歹徒居多。因为昨晚投店住宿时,一个金元宝掷在柜台,惊动四座。要是其中有一二个歹跳强梁之辈,又怎不动心? 第78章 情思如茧 这样也好,就让鬼奴显显身手,施展一下她所学上手的太乙门的武功。所以慕容大也不出声,装着全然不知,登上马车,叫车夫启程。 她轻声说道:“也有一些人在说,他们说郎君为了一个妇人,不顾自己的千金之躯,也不在乎家族精悍武士的性命。他们还说,郎君忘恩负义,族长如此栽培于他,他为了一个妇人,不但负了长者的期待,还污言侮辱,实是一个小人,还有人说,建康王遇刺,便是郎君下的手,他为了那肮……人,倒行逆施,什么事都做得出。” 被自己干掉,一定很开心吧,让他和那个孟欢欢,一起葬身地底吧。他极小心地慢慢从树洞里爬出来,然后整个人贴近树干站着,站在前方的骠骑战士们都没有察觉。只有一直盯着墓门的矮子,感觉有些不对,但他又说不上来,只能眯眼细看。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因为树后斜斜地,竟有了一道人影。 “你不是骁勇善战的吗?为何偏偏不懂得保护自己?不是告诉过你只要能活就别去计较胜败吗?为何还是要用自己的命去换取一场该死的胜仗?不是害怕再次回来见不到我了吗?为何却偏要让我再也见不到你?你怎么这么残忍!难道我的痛苦还不够吗?你非要让我更痛吗?——还是因为我欠了你的,你就是要我痛不欲生来还给你?” 一辆马车静静地停在岸边,骏马驾二,左右騑。这是普通的青盖皂轮车,不再是之前那般爱招摇、总以宝顶华盖的出行车驾。青淄顶上四角悬挂着光华流溢的橙色琉璃风灯,夜风微拂,烛火微拂。车架上有青衣小厮倚着朱轼打瞌睡,估计是听到脚步声靠近,这才骤然惊醒,扭过头来,看了一眼来人后忙跳下马车迎了过来。 她还记得很清楚,四岁那年,正是她平生第一次开口唱歌,就把在一起玩的同龄孩子们全都唱哭了。还记得,九岁那年,爹爹朋友的一个儿子,一位十三岁的少年郎爬在墙上偷看她荡秋千。她荡得高兴,一开口唱歌,少年郎立刻从墙头掉下去摔得屁股开了花。还记得,十一岁那年,她在山上练剑,休息时一高兴便高歌了一曲。没想到,附近山上放牧的少年以及被放的牛羊,全都乱了起来。 闻言,左旁的宫女立时照办,手掌落在孟欢欢头顶,自神庭穴开始,至天突、紫宫、腑中……指间内气贯入,一路点下。孟欢欢所中毒已顺着经脉散入五脏六腑,先前他以内力打入孟欢欢体内,以真气疏导经脉,将毒逼至各个穴道,此刻他要做的便是点通穴道为她净毒。 我看了他一眼,松开紧抓着船栏的手,“咚”地一声掉进水里,“咕噜噜”直呛了好几口水。我借着水的浮力用力地往上一跃,浮出水面,吐出呛到嘴里的水,一抬眼就看到孟欢欢站在船上,低着头看我。月光从他背后照射过来,沿着他身体的轮廓勾勒出淡淡的光芒,但我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孩子,他看见你只会兔子十八跑和短也法与人交手,不再会别的武功。而这两门武功以你现在的内力抖出来,杀伤的威力极大,碰的不死便伤。其实这两门武功,你爷爷说,根本不是什么逃跑法和防身自卫的刀法。兔子十八跑,其实是山西家的幻影十八变;而短刀法,却是东海上一位异人所创立的浪中屠鲸刀法,这两门都是上乘的武功。 你以为我的嫡妻是那么好当的?不说应对奴婢下仆,便是应对我们慕容氏这个大家族的兄弟姐妹,姑嫂长辈,管理我名下的产业,都是很麻烦的……最最重要的,族长一心想扶起我,堂堂慕容氏未来族长的妻子,没有强有力的后台母族。便如遇到今日这样的事,你便不能动用娘家的力量为我护航,惹是官司是非,也无法借力从容周旋。 原本硝烟弥漫的战场上,突然出现了一排行动缓慢,步履艰难的人群。看得出他们并不情愿向前走,却在军士挥舞的皮鞭以及武器的威胁下,不得不行进。这群人虽衣饰颜色各异,但都已破破烂烂,勉强蔽体而已。随着人群的接近,一旁的孟欢欢就听见司南誉拳头嘎巴做响,他低吼了一句“该死!” 他鼻息沉重,深深呼出一口气,接着说下去:“我见过真正的孟欢欢,完全不同。我从来没有想象过拥有一个这样的女人,甚至质疑她的存在。但是第一次真正见到你的时候,你脸上生动清新的表情令我惊叹。尽管你在反抗,你拒绝我,我还是从心底笑出来,因为我终是得到了你。” 我扶着姑姑小心地在软塌上坐下,给她垫高了靠背,在她身上盖上条柔绵的锦被。姑姑有孕已有八月,小腹高隆,有时我伸手去摸时,隔着衣裳,竟似能感到里面那个不安分的小子用脚踢我的淘气。姑姑年纪本已长,如今怀孕虽喜也累,而她又极依赖我的照顾,竟是三天两头地把我唤入宫里来,陪伴着她说话聊天解解闷。 见皇上,不能戴面具,她去掉了。见皇上,衣着打扮不能马虎,所以不得已穿得有点儿麻烦了,害得她缓步而行时,环佩叮当响,不禁有些埋怨地盯了宋子星一眼,都是他说她这么穿很漂亮害的。却见他颇不在意地一笑。她刚想偷偷掐他一下,一抬头,却看见了端坐在最上方的曾经再熟悉不过的人,心神顿时凝住。 眼前是一座山谷,四面山壁上爬满着绿色的藤蔓,然后从哪翠绿之上绽开着朵朵红色的凌霄花,举首望去仿如红云赤霞环飞半空。正前方的山壁上,挂着一道尺余宽的瀑布,如银练般自高高的峭壁上飞落,玉溅珠落般美妙。瀑布之下是一条大约四尺宽的小河,清澈的河水潺潺而过,河的两旁长着淡黄色的野菊。 车队在亭前停了下来,司南誉跟我们说了声“不要出去,等我一会”,然后就掀帘下车了。我还是好奇地把掀起一角车窗往外看,司南誉下车走出几步,亭子里就有几个丫环拥了一名衣着华贵的中年美妇过来。她一脸激动地快步上前,拉起司南誉的手,抬头间,一双美目已经是一片泪水迷蒙。 山镇之夜,应该是静悄悄的。往日入夜之后,小镇家家产户,早已关门闭户,大街小巷,寂然无声。可是今夜的小镇,因邢天燕的到来豚一块巨石,投进了一湖幽静的池水中,掀起了波澜,直至深夜仍不平息。人们三三两两,在庭前月下,议论这个不平凡的江湖女飞盗,一些大户人家,更害怕邢天燕会不请自来,盗走了自己的金银珠宝。 她俏生生地站在月光下,任由碎发挡在额头,她苍白着脸,沙哑中透着媚意的声音在夜空中娓娓响起,“一曲凤求凰,千载寂寞伤。想当年司马相如弹奏此曲时,并不知道他能娶到卓文君。他弹此曲,只是情思如茧,若不能让那人听到,心中难免郁结成丝。今日阿容也是如此,不求垂顾,不求有果。只是,想让郎君知道而已。” 一直在揉捏着手中的酒杯,暗自盘算,孟欢欢这句话却直直地砸到了他心里,酒杯登时被他捏扁了半边儿。那曾有的,以为早就消失的过往又突兀地浮上了心头,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脸上正在抽动的疤痕,有点痛。孟欢欢不想看的目光又让她不舒服,目光一转,却发现司南誉眉头微蹙地摸着脸上的伤疤。 第一次发现我也有‘所见略同’之时,不错我想到的也是“冷宫”。冷宫是皇宫内最少人出入,最令人忌讳的地方。被关于冷宫之内的女人大都是先帝时期留下的无所出的妃嫔和侍妾,她们这一辈子既踏不出冷宫之外也不会有人与她们交谈。若论真正与世隔绝之地,非“冷宫”莫属了。 “不知怎地云梦泽多了许多的来历不明的小舟,每舟上皆是身着玄纹衣裳、面蒙轻纱的神秘人,腰配精尺短剑,脚踏蛮靴,虽是初夏他们每人肩上还戴有一小段的白色毡皮,发皆梳髻,插蛇般模样的盘旋簪子,装束奇怪得闻所未闻。只是那些人目光温顺和善,并不似寻仇的人士或者是杀不动心的匪徒之流。”言罢,他见司南誉沉思着不说话,便又开口,问道:“侯爷,我们要不要也调动人防备起来?” 若然孟欢欢憎恶采花贼,那么司南誉就是天底下最大的一只采花贼。因为他有权有势有钱还有极高的武功!他娘的,他怎么什么都有!想到老天如此不公平,孟欢欢便暗暗咬牙切齿,今日和他动手时自己应该下手更卑鄙一点儿,直击他的命根子才对!对,用针扎他,废了他! 第79章 灵丹妙药 余下的十多名军士听到他的吩咐,都纷纷拔刀围上前去,也在那一刻,慕容大拍了拍手,霎时间屋顶、檐角、街边便闪电般飘出了数道人影,在没动之前没有一人看到他们,而当他们动时人的肉眼已无法看清他们的动作,围观的人群只听得拳脚击中肉体的声响以及兵器落地声音,然后那十多名军士便都如被大风吹荡面过的稻草,尽数倒地,一个个抱着手腕唉声痛叫。 我抬眼看他,只见他一脸担忧心疼的样子,眼圈有些泛红,眼睛里,晶莹的一片。在刚才经历的那一场大悲哀之后,忽而又感受到自己原来也是被人这样珍视着的。这种感觉,又让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声音哽咽在喉咙口,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连连地点头表示我心中的认可。 “姐,我在岭南一处山洞里,发现了一具死去多年的尸体,他留下的遗言十分含糊,既不知道这位前辈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他是哪一代的人,只知道他全家为奸贼所害,满门抄斩,只有他一个人逃到了岭南,老死于山洞中,望有缘人在埋葬他的尸骸时,代他上报国以除奸佞,下为民以杀凶残,那他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所以我想向姐打听,湖广一地,有没有哪一家为奸贼所害,满门抄斩,而又逃出了一个人,受到官府通缉追捕的。” “我家女郎,总算不再那么骚媚了。”因为整个士族都以清雅为美,孟欢欢这种在世人眼中极具性诱惑的身材和面容,在‘媚’之一字外,得再加一个字。也许在以前的时代,她这样的女郎只能说是天生媚骨,可在这个时代,世人会自动的在那媚字外,再加一个骚字。似乎不这样形容,不足以表达那来自下意识中的排斥和鄙夷。 一阵叫好声猛地响起,孟欢欢回过身来抬头看去,那红衣女子正挽了花式向观众们致谢,朝明人说什么孟欢欢不懂,但看得出他们对于刚才的舞蹈正赞叹不已。孟欢欢眼看着那红衣女子摇曳多姿地走回纱帐,优雅地坐在了地毯上,伸出手,孟欢欢赶紧递上一方丝巾,她轻柔地在自己的额头沾着汗水。 这个新年是我过的最寒冷的,本来沈阳的冬天就极其的寒冷,再加上整个皇宫都很寂静,鞭炮声依旧响彻天空,却更显得欢声笑语格外稀落。再也没有人敢在宫中多嘴制造谣言了,因为这次的事件给每个人心里都鸣了警钟。即将伏法的公主让他们看清了谁在主宰沉浮,人人都懂得了“自作孽,不可活”的道理。 “阿姐?”我喃喃嘴角,望着城墙上那悬挂飘荡的淡黄衣影,那背映着厚重城墙显得愈发纤瘦娇柔的女子,夜风下,飞舞轻扬的秀发挡住了女子的面容,我虽看不清,但瞧湑君脸上那似得意似惘然又似不甘不舍而又心疼的神情,看得我脑中嗡嗡一响,忍不住大喊,“阿姐!” 他缓缓伸出手来,摸到了她的……不小心碰到了她手腕上的布条,他蓦地反应过来,扯起她袖子一看,她本欲遮掩,却被他阻止,布条拆开,是一道刀痕。他怔怔地望着那道伤痕,难怪,自己昨天醒来时口中都是血腥之气。他望向她,看到她的目光躲躲闪闪,讷讷不语地用力抽回手腕,再次用布缠上伤口。 却眼珠子一转,道:“慕容叔叔,你到底接不接回来,你要是不接……”他把小手背在身后,微侧头睨着慕容大,不用问,这姿势眼神肯定是学他母亲的,奈何小胳膊短腿再加圆滚滚的脸蛋儿,怎么也没法展现出殿下冷傲威严的姿态来,只逗得慕容大暗地里忍俊不禁。 坐回床前,一边用湿巾擦拭着司南誉红得像烙铁一样的脸,一边心酸得忍不住掉眼泪。不是因为那个庸医骂我,只因为司南誉。他骂我,我大不了找个机会骂一顿、打一顿讨回来就是;但是司南誉,无论如何,他也是个名正言顺的皇子啊!为什么他从一出生就受到这样不公正的待遇?现在生了重病,不仅没有人来看他,连他们家的家庭医生也不理他,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 捕头带着捕快登上船来,师爷便迎了上去,仗着自己是将军府的一位师爷,也不施礼,指着司南誉等人说:“你们快将这几位凶人捉拿了。他们不但将我们两个家将扔到江中淹死了,还踢伤了我们一名家将,害得我家慕容大因此中风不能动。”慕容大说:“你们将船上的两个小妞儿送到我住的客栈中去,尤其那个小子,给我捉到衙门,斩首示众。” 顿了顿,她素白如玉的手朝着身后的马车一指,讷讷地说道:“孟欢欢南来经过普城时,突然想到大家都在南下,都挤入了南阳城中,仓促之际,城中栗粮恐有不足。孟欢欢便倾尽家财,把所有帛锦金钱,全部换购成粟米。方才从二伯母那里听到府中粮草不足,孟欢欢不才,愿拿出十车栗米送给叔父,以助叔父周游之资。” 城外正在修筑工事的军汉们自然注意到了丽人的行动,有人开始眺望并窃窃私语,恐惧就像传染病一样迅速弥漫开来,眼看着没有让他们回城的表示,众人的作都慢了不少。“阿墨,你看他们!”鲁维用肩膀撞了一下专心工作的孟欢欢,正在玩命的孟欢欢这才注意到了人群的不安松动。 “若是慕容大没有作出过承诺,那么今天我就不会要求什么。我求过慕容大,慕容大也答应过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结局,但是接受将一个孤女丢到千里之外的贫瘠之地为苦役实在非我所能。赛阳就算不是什么千斤之躯,但也是人肉之躯,跟着我也从未吃过这种苦;让她承担一个原本不是自己犯的错误本就不该,更不要说还是这种流离的结局。”我跪了下去,乞求地看着他据理力争。 接下来,两人自觉避开了诸国纠纷的话题,东扯西聊道家儒学、琴棋书画,竟是越说越投机,渐渐地,我倒似完全忘记了身边的人是我曾经最憎恶的鬼面人。而他今晚也难得地正经,再没戏弄我,言词畅谈间,即便只是那些不登庙堂之上的风雅之事,也足见他胸怀四海、任性平生的豪气。 一次战场上,两军激战,司南誉杀红了眼,误冲入乱军中。刘景望见,立刻指挥数百人团团将他围困住。所有人眼见司南誉危急都冲不过去,正着急间,便见一人凭空飞来,如长了翅膀一般,飞到了司南誉身边,挥舞手中的长枪,衣袖翻飞,隐隐似有千万条银丝亦瞬时盘旋,令人眼花缭乱,经将所有围着司南誉的人一气斩杀。那股凌厉迫人的气势,令在场的所有将士震惊。 而听得孟欢欢那略带调笑的问话,石衍却是一本正经地答道:“属下不懂曲艺,只知这一路回来乐声未断,什么乐器的都有,属下此刻耳朵里还闹哄哄的。至于诗文……”他双手比划了一下,“属下收了这么多,方才总管看到说今晚又得多烧几根蜡烛了,大人不到亥时是看不完。” 但皇陵实在太大了,而在皇陵里的行踪更是隐秘,完全无法跟踪,他只能漫无目的地找。这期间,他有好几次都寻到了我住的那个地方的附近,但由于从外面看过去,那个地方还是个工地,工匠们进进出出,忙得热乎,于是他就没有寻进来。因为毕竟想要闯进一个机关,也是要花一定的力气与时间的。 见这位蒙面女子突然出现后,顷刻之间,便杀死了两名武士,挑翻了两名剑手,更想到她刚才反击的一招,几乎刺中自己的眉心,要不是双双出剑,自己恐怕早已魂归地府了。这样轻灵的身法和奇变的剑招,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她不会是与慕容大同时出现的欧阳哀子吧?世上真的有一种能永葆青春的灵丹妙药? 现在见到她不惊不躁,那淡然的,视而不见的表情,渀佛这种场所,她曾经住过十数载,直似那堆满床顶的极品珍珠,只是石头……这样的表现,众婢十分满意,暗暗想道:怪不得她一个偏旁庶女,竟能博得南阳城的各位名士极力引荐,便是那欧阳氏的,也不绝口地称赞于她,原来真是个上得了大雅之堂的。 一昼夜不曾吃喝,食物一进肚子非但没有满足感,反而火烧火燎起来。但司南誉毫不迟疑地大口吃着,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补充体力。“还是老样子,主人虽受了不少折磨但不致命,朝明克雅为了能在部落会议上假装公正,所以并没有下毒手,反正凭着主人弑父的一项罪名就可以置他于死地了。”靠在草堆上的慕容大看似在放松的喝酒,实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状况。 第80章 血浓于水 “你单单凭那个牌子是进不去的,就说是府里侧福晋打发给宫里侧妃送礼物来的。你回到自己宫里后,命个信得过的小太监去侧妃那里跑一趟,把这个礼盒送过去。然后再打发他出宫来直接去到我府上,等下次我进宫时再把他带进来,这样才不会令人怀疑。”他详细地解说意图。 身着明黄龙袍,肤色净白,颚下留着三寸美髯,眸间光华内敛,长相虽不俗,却不是传说中那般地英武不凡。坐他左侧的是他王后,也是我的姑姑、齐国夷长公主。齐国夷女的美貌素来传闻天下,姑姑也不例外。她今日穿着暗红色绣凤钿钗襢衣,头上青丝葳蕤盘旋若凌云,牡丹国色的面庞上,因心中喜悦而浮现着淡淡的粉红光泽。 说到此,忙撩帘看看外头有人没有。回来又说:“也就是当着主子的面。我敢说这几句话。娘娘主子们,还可在宫里头坐着等。下人们就捧着用得上、用不上的东西。在外头顶风站着。若上头迟了,更是遭罪。有回都过了晌午了,里头没有完呢,就那样站着。好几个就倒了地上,几个公公急忙抱头抬腿地下去。待各位主子娘娘出来。腿都要挪不动了。” 沉默,许久后,他才沉声道:“我自幼即被选为慕容大的死士,本是命若草芥之人,可公子待我亲厚如兄弟。他死前不许我跟随,把我托付给他的妹妹,也把他的妹妹托付给我,让我们彼此依存。所以我与她同命,她痛我亦痛,她悲我亦悲,年年月月的累加着,若有一日她再也无法承受时,我便一剑带她离开。” 愤愤着,狠狠地把脚边的一块石头一脚踢得很远。家的主院子我只来过一次,根本不认得路。那家伙居然就这么把我扔在这里了,我完全不知道东南西北,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往哪边走。正想找个经过的丫鬟、仆役的问下,迎面就有名小丫鬟快步过来说:“王妃,请跟奴婢来。” 他接到手下人的报告,江湖上出现了一位武功极高的神秘蒙面女侠,重伤了自己的弟子小神剑后,十分讶然惊震。慕容大的重出江湖,重伤了自已共同打天下的三掌断魂,已令他心中不安,暂时下令各处手下收敛行动,摸清慕容大这次重出江湖的用意再打算对策。想不到现在又出了一个蒙面女侠,伤了自己的弟子。 微微侧头,她看着他,看着他身边的满天残阳,嫣然一笑,“回去?不,我回不去了……”她回不去了,她这个妇人,如果得不到自己想得的,如果不能占有自己所爱的,终究会癫狂。她这样的妇人,一旦爱上,便会偏执的妇人,妒忌心这么重,这么渴望着独占的妇人,本来便不应该存在这个世间的……这天下虽大,从来便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很满意众人的反应,他愈发努力地卖弄着自己的演技,将痛和怒完美地混合在了自己脸上,嘶哑着声音说,“我们朝明人就像草原上的狼,为了自己的家族和生存奋斗着,就算是死也要死的有尊严!可是,我的父亲,你们的汗王,一位曾经的,朝明族最勇猛的战士没有死在敌人的刀下,却,却……”他怒视着已被人架了过来的司南誉。 婆婆动作很麻利,我能感觉到她将我所有的头发都盘到了头顶,并在最上面挽了一个扁髻。然后她绕到我身前,将那头饰十分小心的,缓缓的带到了我的头上,那头饰拢住我头顶的发髻,并且不留一丝缝隙的刚好扣在我的耳朵上方。老婆婆赞叹似的“啊”了一声,然后兴奋得跑去拿来一面铜镜要我看。 他虚弱笑着,眼瞳虽在紧缩,但里面绽放的光华漂亮得惊世难见,“射你的人……是我大哥,救你的,是晋国司南誉。那日我找到你时,他正吻你……我不知他在救你,便和他打了一架,夺下了他的面具。他的真实模样不能道与别人知,而我大哥也还要在晋国生存立足……兄弟手足,血浓于水。我,那时不是诚心骗你的。” 怕一旁的嬷嬷问她话,遂扭头朝了车帘。自那帘隙不时闪过远处市井的景貌,又似听见声声长短的吆喝。记起前头每逢初一十五,随了府中女眷至城郊寺院烧香,便能觑见这般热闹。一次,自己撩开轿帘,竟有一孩童扔了一个柑子上来。因这事被娘斥责了半天,心里却着实地高兴。如今,连娘的斥责想想也是好的了。 虽是坐在地上,却依然让人感觉到他的身材十分高大,披着长袍,散着头发,像个不愁温饱而窝居在家的闲汉,只是周身一股凛然气势迫人眉睫,让人无法将之视为闲汉。他这会一手勾一缕孟欢欢的长发把玩着,一手翻看着折子,见六人进来,抬抬下巴指指地上那几堆折子,道:“一人一堆。” 炖了鸡亲自给我送来时,正好赶上我发飙,宫里太监宫女奔作一团。她拉住宫女一问,听说是司南誉不见了,这么晚都没回来,登时也怒了,说我这边刚怀孕,正需要人陪的时候,他这个要做父亲的却不见了人影,算是怎么一回事!当下就把两个宫里的人通通派出去找了。汗哪,看来回来少不了一顿训了。那个,我不是故意说滴…… 所以交锋七八招后,一个勇士亡命进刀,给司南誉的剑光一转,一下就在他手臂上添了一道剑痕,吓得他纵了开去;另一勇士从她身后一刀劈来,她剑势一转,借力打力,他的刀立即被带去了另一边,人也向前趔趄几步,几乎翻倒上。等到他站稳想转身进招时,司南誉的利剑已迅若电闪,剑光闪过之后,这个山贼一声惨叫,鲜血迸出,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她双眼弯弯地说道:“他确实是做这种事的人。”突然之间,孟欢欢佩服起司南誉来了。他定是知道了孙衍的这个性格,也知道了他江东孙家嫡系的身份,便令他来到南阳城,名为保护,实际上也是筹措军粮。只有他那样身世的人,做这种胆大妄为的事,各大家族才不敢怨恨,不但不怨恨,有人说起,还得赞他一声‘我行我素,实有名士风度’。 做了个深呼吸,终于离开了皇城,现在已来到皇宫外,百步之遥的青色宫门紧闭,卫士们目不斜视的扶刀跨立。她忍不住抬头望去,夜空依然带着暗暗的蓝,繁星点缀,但她怎么看都觉得天空比方才清澈了许多。位于半山腰的大殿灯火通明,映衬的四周亭台楼阁越发影绰袅娜起来,上空一弯新月仿佛已与山水相融,可惜这样的美景,也不能让刚刚逃过一劫的孟欢欢有半分欣赏。 我之所以会被这封信影响心情,是因为我越来越看清楚,这后宫之中已经有人在暗通外面的朝臣了,甚至还想试图左右征战将军。这急于为慕容大争夺利益的某人,我就算是再怎么愚蠢,也心知肚明。只是,我还是没有料想到她真的会在司南誉背后动刀,她难道不知道司南誉多么渴望完全收归的兵力与财富?她难道真得这么在乎自己地位的保障吗?我对司南誉的担心不禁又多了一分。 闻言笑,他起身走去帐内悬挂的地图旁,细细打量几眼,开口道:“三月?此言大矣。若楚国国仓在楚丘,楚军粮饷不绝,你可能三月拿下楚丘?而且,三月时间太长,足够我与惠公同分梁国。三月之后你若攻不下楚丘,惠公怕是会趁机自南梁而北上,与你分食楚国。我虽答应你不管你谋楚之事,但夏惠可没答应。你,可当真放心?” 趁着屋里就一个人,忙几口喝完,拿起笤帚,重新撕了几根布条绑牢,站在床上,扫墙上的蛛网。又端着盆出去,到井上汲了水,拿石块、枝条将盆磨擦干净,倒上清水,回去。从包袱里取了一件布裙撕了,开始沾了水擦洗窗棂、床腿。拆了那床破被,连着那幅帘子,一同抱到井边清洗。 睡梦里,血色铺天盖地而来,淹没青山,淹没湖泊,淹没大地,淹没人群……将所有的一切都淹入那深红的无底的血海里。血色的海水里,漂浮着男人女人,漂浮着老人小孩,一个个伸长着手在挣扎呼喊着,他们瞪着赤红的眼睛看着他,在指责着他,在怒骂他,在怨怪他,那些手与那些目光交缠着化成了黑色的藤蔓,将他紧紧缠绕着,将他沉沉的往下拖…… 忙着接待各方的来贺,也不再有空隔三差五地把几位皇子叫过去谈人生谈理想,于是,司南誉就每天都陪着我。我去找娘娘她们玩的时候,他会一个人静静地画画,等我回去,再一起吃饭。这种平平淡淡的关系还是很温馨的,感觉很好,但始终还是放不下心中所挂念的、无论真假都渴望再见慕容大一面的念头。 第81章 打入冷宫 “你这样的剑法,怎是我的对手?你受死吧!”一剑击出,便震飞了厮手中的剑。两名家将立刻抢出来,双剑一齐出动,一个:“公子,你快走!”一个用剑直取慕容大。这名家将,似乎比他主饶剑法更好,几招辛辣、刁狠的剑法,竟逼得慕容大连连后退。令这一个大为惊讶。 听到这里,真是有点想笑,可是,她对上他那孤寂的眼神,对上他斑斑血迹与灰尘相混的高大身躯,明明阳光正好,可这个俊美无畴的男人,偏让人感觉到冷清和寂寞。这是一种旷世的寂寞,是灵魂永生永世行走在荒原中,不被人所了解,也从没有伴侣相随的寂寞。 “咔哒,咔哒,咔哒”一阵急促地马蹄声从对面传来,听得出来人不少,战士们立刻停止了打趣,迅速地回到了各自的位置,翻身上马戒备着。刚才还被人围得密不透风的孟欢欢顿时暴露在了空气中,旁边只剩下了让她心神不定的顾神将。实在无法逃避,孟欢欢只能讨好地对他笑了笑,司南誉的表情一哂,又恢复成了平时的温和,他略转身面向来客。 孟欢欢到这里,自个儿笑起来,侧头眯着眼睛看司南誉。让她奇怪的是,司南誉的脸,居然飞快地闪过一丝不自在。见他如此,孟欢欢一双大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线。她笑嘻嘻地打量着司南誉,寻思着:看来,我所的差不离了。好玩,好玩!我得在他身边待长一点时间,不定可以见识到更多有趣的事。 他叹口气,手臂紧紧搂住我的肩膀,口中解释道:“这次我带走的八千人个个都能以一抵十,敌军人数虽众,却大都是楚军中的散兵游勇之辈,徒有势而力不足。此战非以寡敌众之险战,更非恶战,而只是一场必须要争时夺势的雷霆之战。我必须要以最短的时间夺下钟城好打通南方龙烬军队援助金城的通道,你若去了,只能害我分心。” 纳闷:屋里不热,敞着门窗,不用打扇子,就有一阵凉风吹过来。便抬眼看了,她手里握着一柄撒扇,九股的黄羊木宽边,每一边上刻了一样花卉,那菊花、芍药、牡丹的花瓣望去,薄透如纸,似一抚即透。又有几片花瓣,若凋零之状,像要从扇上飘落。真是难得一柄好扇。 原来当初他也是听闻了北海国长公主的美貌,所以在北海要结盟时便指名道姓地要长公主的,谁知那北海王却只同意出嫁二公主。当然了,这位二公主刚才他是悄悄看过了,那也是千中挑一的大美人,只是心里总是痒痒的想那美名远扬的长公主会如何呢?你看看连大东人都有闻名呢,真不知是何等的美貌呢。于是乎,越想心头那疙瘩越大。 去赌坊看了下装修的进程,还不错,就嘱咐全权盯着。自己摸零钱,准备上街逛点零食回来。进门的时候,刚遇上一拨子人送货上门,发现是前几跟司南誉一起去订的赌坊用的茶器、碗具之类的,就转回来指点他们放置的位置。刚引进门,就听到身后有人激动地喊了一声:“兄弟哎呀!” 剑法是在武当派的太极两仪剑法的基础上创立起来,它的创始人原是武当派的门下弟子,性极好武,更嗜剑法成癖。他不满足武当派的剑法,只身闯荡江湖,四处访友寻师,不但与当时武林中的各大门派交锋比武,讨教精湛的剑招,哪怕就是不大出名的剑客剑手,也虚心请教。 他啧啧两声,得意地道:“那粮草还真是不少,足有四十车!经审问,那粮队确实是南氏一族私下转输的货物。嘿嘿,那条线路,便是他们运输财帛的要道。现在那些队伍,已被我们的人全部活捉。至于南阳城中的那些人,会在十以后才知道失了粮。根据我们的布置,他们会以为是因为在离阳城遇到胡人所致。至于那条线路嘛,他们不会知道已经暴露,一定还会继续转输货物的。” 皇后掉转目光看向帐项未知之处半晌,才幽幽道:“那贱人入宫十年,事事心谨慎,命长得很,哪有那么容易死掉,若是她死了,只怕陛下早就跑来要我偿命了吧。”孟欢欢一怔,勉强笑道:“娘娘笑了,陛下怎会怀疑到我们……”剩下的话她咽了回去,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出来就是傻子了。 拔出背上的剑,一招女散花便滴水不漏地使了出来。孟欢欢一边灵活地左躲右闪着,一边还时不时地在她身上拍上一掌。这掌上没有内力。不过,她的目的也不是要打伤她,而是要毁坏她的形象而已。所以巴掌一出,传来一声裂帛之声。转眼间,身上那件粉红色纱衣的袖口和裙套都被撕开了几道口子。这样一来,一来不会让她春大泄,造成不可解的仇恨,二来却可以让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姐在心上人面前丢丢脸,这才是孟欢欢的所好。 帐侧是大幅地图,图绘五国。环帐将军椅若干,中有令案、帅座,案上有如山竹简,成堆的锦帛,案侧放着元帅所有的帅印和金箭。我揉揉眉,心道:他倒放心,竟把这帅印和令箭就这么放在这里,也不怕被人偷去。后转念一想,这帐外侍卫环绕,能入此帐的不过只有他和夜览,然后,还有我。他的放心与不放心,到头来不过是只对我而言。 宫女答道:“皇后这边膳房里本就煮了不多。给皇后、主子端了来,余下的就冰着好再伺候皇后要。我过去了,刚好一宫女进去,皇后身边的芳郊才从外头回来,身上虚热得很,叫端碗过去。我眼见那公公亲拿了个青瓷碗,盛了,巴巴地跟在那宫女后头去了。我再要,他们就讲不敢再盛了,要给皇后娘娘留着备用。我央告了半,才又给做了一些。见我身上没带些银钱,脸上不好看呢。” 笛音轻淡缠绵,仿佛是微雨降,飘飘扬扬洒落战场,朦朦胧胧里带出一丝微冷的忧伤,就好似是上苍在替这些沉默着的战士在哭泣,将心中的恐惧与悲伤和着这雨线似的笛音缓缓倾泄。片刻笛音忽然一转,变得轻隽飘逸,仿佛是微风拂过,吹开了迷蒙雨雾,吹去了忧愁悲伤,清清泠泠的,让人瞬间性空心明。 沉默,开始蔓延,然后,那个低沉的声音,一字一顿的:“我会让你看到的。”似乎做了很大的决定,之后的一刹那间,话音刚落,就听到行道的两侧响起了像打雷一样的“轰轰”声,震耳不绝,与此同时,两边道上冒出翻滚的浓烟,和扬起的沙尘混作一片,弥漫了这一整片的空。紧接着就响起了喧的喊杀声和刀剑相击声,车外的两个人,似乎也在车前动起手来,闪避跳跃之间,车子左右剧烈的摇着。 不由困惑地看了司南誉一眼,见他如一般平常人一样,恐怕连武功也不会。我不能三掌击毙了他,那我还能在江湖上号称夏侯文爵?就算他是武林中一流高手,我也可以拍死拍飞了。反而拍你们姐妹两人,我还有点担心。便问:“我要是将他拍飞拍死了,你们就将你们颈上的人头割下来给我?” 他静静地望着她,轻轻抬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媚眼如丝地瞅着她,他的声音沙哑而缠绵,“我名声在外,又是嫡子,便招人恨,亦相互牵制,无人敢动。他们唯一能动的,便是你。动了你,可令我进退失措,不定还能令我怒发如狂,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后,彻底被毁去。” 也曾纳妃数人,可大多没有好下场,有的病死,还有发疯去了冷宫的,剩下两个才人皇帝恐怕半年也想不起一次来。想到这儿,心中冷笑,为了活命,她们巴不得皇帝想不起她们吧?在这皇宫中,若没有通的本事,必死的决心,还是卑微如尘埃,才能长命些,否则,一如前日死掉的那个宫女,不知她是太真还是太愚蠢呢……“这是什么?”皇帝好奇地问。 确实,司南誉长相本来就出色,现在又平添了几分威严和深沉,又正是男人最具魅力的年龄。听到孟欢欢推门的声音,他转过头来。看到孟欢欢那一刻,他的眼睛亮若星辰,里面满是无穷无尽的欢喜和期待。大步向孟欢欢走来,司南誉深深地注视着她,轻声问:“昨晚睡得可好?” “公子,你住的园子出大事啦!奴昨晚睡得迷迷糊糊时,依稀听到了外面传来的打斗声,奴本以为是外面闹事的痞子,却没想一早来清兰园给各位公子请安时只瞧见了满园血迹,人影却都凭空消失了。奴看到那满地满溪的血水,吓得都差点晕过去了……奴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那么多的血。 第82章 买马奇遇 公子,现在临淄的城主大人正带着他底下的人在里面察看呢。你可不能进去,说不定一个不好,他们就要怀疑你了。” 提着纱灯缓缓走在卵石甬道上,心里头甚是无味得很。放了心又能怎样,放不下又能怎样?去得了翠微宫不过是娘娘的一根绣花针,去不得或者就成了德妃娘娘宫中的一根绣花针,绣花针和绣花针都要靠了主人的拿捏。又或者太娘娘嫌了自己让两宫娘娘闹气,撵了自己到了别处,兴许日子还更清闲。娘啊娘,若当初依了孩儿,让孩儿出家,如今岂不干净? 眉头一皱,足尖一点,身形跃起两丈高,半空中再次挥剑劈下,可那看似什么也没有的围墙上方,蓦然又是一阵红光闪烁。他,虽不曾修习法术,可见此情形,也知这定是有人施了什么法术,将凌霄殿罩上了,让外面的人无法进入。身形落回原地,他看着闭合的宫门,握紧了拳头,凌霄殿里必然发生了什么事! 我娘就坐在床前削梨子给我吃,按捺不住雀跃的心情,就跟我娘说起了,我在那一个世界的离奇经历,告诉她曾经有三个皇子要抢她女儿做王妃!我娘听后说:“哦,真了不起哦,我女儿魅力就是大。”听语气就好假,我就知道她不相信!郁闷,不信拉倒,等我找到司南誉,人证物证俱在,到时候,她不信也得信啦! 梳洗完了,并从厨房带了午饭,便转到外面山野树林里去了。一到树林,鬼妪便传给司南誉太乙门轻风千里轻功的各种身法和招式。这一门轻功,身法、招式不多,只有十二招式身法,但运用起来,都变化无穷。再与树摇影动的身法一结合,那就成了如幻似影的惊人轻功了,练到最佳的境地,就是在人们身边闪过,人们也发觉不了,仍以为自己身前身后并无一人,就仿佛是一阵微风掠过一般。 越是向前走,两侧的茅草屋和流民越来越多,孟欢欢甚至看到,有一些十几岁的少年,正用手挖地上的草根吃。道路两侧,流民也是越来越多,有的十几二十个聚在一起,相互依偎着取暖。这些人,在看到孟欢欢这孤零零的一辆马车前来时,双眼大亮。一声干嘎刺耳的命令中,二个三四岁的孩子摇摇晃晃地走出来,走到了官道中央。 鹰眼一扫,就看见本应装在箱中昏迷不醒的孟欢欢,满脸是血地躺在地上,了无生气,但脸上偏带了几分诡异的满足笑容。手中的弯刀还在滴血,恨声道:“这个女人真狠毒,竟然已经醒来,却在箱子里忍耐不动等候时机,用了最后的力气打翻箱子,宁可自己死也不要拉上我们!麻药有问题吧!” 心想,我好想有钱噢。也不要太多,用金子做一张床让我睡在上面就可以了。想到这里,她眼冒金光,伸手摸了摸自己怀里的十几两银子,不由得把它们往里掖紧了一些。这些银两还是她从司南誉身上顺来的,现在司南誉又不在,自己又不敢暴露身份因为司南誉正到处找她,这点银子是用一点少一点了。她抬眼紧紧地盯着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心想,要是没人守着就好了,我就可以顺手从墙壁上挖一块下来。 “你说得可不对。一个国家是否富庶不是看皇室人如何奢华富贵,而是看该国百姓能否安康乐业。还有啊……”我撇唇一笑,对着他眨眨眼,伸手小心地拉开腰间缠绕的垂丝缨络,指尖摸了摸藏在缨络下的凤佩,道,“你也猜错了!夷光这里可藏着个宝贝佩饰呢,一件抵百件,价值可倾城。这就是玄机。” 姑姑是有奶便是娘地,看清了太后、皇后断容不得贤妃。也就想着另攀了枝头了。她原是自贤妃倒了。就没有了姑姑地头衔,去干杂活了。如今你再去打听。不只回去了原先地绣房,还是做她地姑姑,十几家地绣房都是听她的分派。只是到底谁给贤妃地玛瑙挂瓶使了坏,我倒不知。她们地上下,明眼人自是清楚。也许太后或皇后对那人的赏赐是在宫外也说不定的。 众士兵还未从惊震中回神,便听得一声大喝“不好!”,然后便见对面那艘破了洞的大船慢慢倾斜,显见是入了水,要沉入海中去了,可这时刻偏风高浪急,那船被大浪涌着在海中打了个急转,然后便朝最前方的那艘渔船倒去,那长长粗壮的船桅就仿佛是从天倒下的天柱,直冲渔船砸来! 全桌的人跟着我一起起哄。那儿的脸色有些发青了,我暗自笑笑,装出一脸正经加宽宏大量的样子,摆摆手说:“这次就算了,咱就各退一步,我们不找你老板投诉你,你呢,就当这一局没开。大伙也各自拿回自己的钱,该干嘛干嘛去,就散了吧!”说着,也不管他同不同意,我俯过身去先把我那八十银铢揽了回来。于是,其他赌徒们也纷纷开始要去拿自己的钱回来。 自嘲说:“我这个半神仙是自封的,不同龙母,是由百姓封的。不但百姓诚心诚意封她为神,而且历代不少皇帝也封她为神。传说,统一天下的秦始皇,还想娶她为妃子呢!她不答应,秦始皇派来的使者,强行拉她上船,她的五位龙子发怒,兴风作浪,将船卷了回来,使者才没办法,只好空手回复秦始皇。” 喜笑颜开地说道:“换了换了,还是女郎想事周到啊,不然,现在那七车粮,也被如夫人给搬走了。是这样,各家人心惶惶,那些店铺只要是用粮换,便比往岁便宜甚多。那七车粮,在平素只能换下三个店面的,可老奴这次足足换了十二家。南街那里只有十家店铺出售,老奴已全部买下,另外还在主街也买了二家店铺。” 他点头,“是山寨中的精锐骑军,奉命来追我的。我拿了他们预备送给匪头子的一把名剑。他们都追了我五天啦,可是一次也抓不到我。”他的容貌对于一个男孩来说过于明艳,竟让我想起我童年时的母亲。母亲的脸,也曾有过桃花般的明艳。我心一跳,哪有把男孩和自己的母亲联系在一起的事情呢,我别过脸,“我们就在这里歇息?” 马已经死了,没办法,只好一路安步当车地向前面走去。现在她是男子打扮,长相也不起眼,一点也不引人注目。她喃喃道:“我还有义母给的一万两银子,还有卖药材得到的三千两金子。现在钱是够了,却不知哪里可以买到马?”她心里清楚,买马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在这个国家的大多数地方,马是珍贵少有的。前面有一个大城,在那里或许可以买得到马吧。 第一日居然就这么轻易地不见了……我站在窗口盯着天边霞光,恨不能拽住日光的影子让时间永远停留在白昼。只是愈在乎时间的长短,它偏偏流逝得愈快。眼见红霞渐消、而夜色渐染,我懊恼无措地叹口气,抓着窗棂的手指不由得狠狠用力,用力到指尖青白、隐隐作痛,我却似浑然不知觉般依然痴痴站立。 自己只不过是众多环绕皇上周围万花妖娆中地一朵罢了。能分得皇上千万缕情思中的一丝。在他人看来已是有幸了。何苦再去想什么旧人、新人,徒增不快罢了。何况,如今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轻轻将手放在腹上,是一个男孩呢。和自己地小兄弟一样呢。也会到处乱跑乱叫吧,给自己惹下大大小小的乱子。等做娘的一一去收拾。那也是快乐的呀。^ 这几天他白日黑夜的都守在孟欢欢身旁,自然也就对她的衣饰十分熟悉,前日宫女为她换衣裳时他曾瞥见她颈间以银链挂着一块玉,玉色雪白,形状却与眼前的一模一样。他此刻看着丰极笛上的玉坠,胸口堵了一下,神色却依旧淡然。 在床上懒洋洋地躺了一会,觉得有些无聊,就去旅行袋里把我的psp挖出来,打开游戏进去跑了几圈,忽然想起来我现在穿越了,这里没有电源,虽然我有带了备用电池,但是两块电板加起来最多只能玩十个小时左右,玩掉了就没有了。于是,我又非常珍惜地把psp塞回去。 这四卫士,身手是不错,但他们哪里招架得了蒙面女子精奇的剑招?孟欢欢用不可思议的剑法,剑光一闪,四名卫士倒下两个,两个负伤。还没有跑出五步,就给孟欢欢的剑尖贴在他心口上,逼得他一步退出了大堂,来到他原来观战的大堂门的石阶上。 她哽咽着,控诉着说道:“只因你不愿意放手,你便当众给我取了道号,还强迫陛下应承它?若不是你这样把我推到风尖浪口,我岂会当了道姑也得不到宁静?都是你,都是你,你怎么这般可恨?你把我推到风浪中心,让所有的权贵都注意到我的存在,让我不得不承受那些人的窥伺!” 第83章 完美主义 我望了眼上弦月,还是蹑手蹑脚地回屋了。虽然睡下,但他们的声音时不时传来。他们有时候诙谐而笑,有时候慷慨激昂。我听得一知半解,颇为气闷。不像是凡人,更像是一对遗落在人间的仙人。我突然想起来,一个月就快到了,我怎样与先生开口说我要去都江堰?我这去了,还能回来吗? 这时,那胖子又道:“依现在的情形看来,这个小姐,并不是原来的那一个了,必是有人故意冒充的。是谁派来冒充这样一个女子的呢?而且这女子居然会与那个传说中的女子如此神似?可真是太奇怪了。我们这些年大力搜罗,也只找得到这两个角色。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姐,太匪夷所思了。”他顿了顿,又是一阵难堪的沉寂。 他依旧不言,只是扬首望着殿上高梁,玉般的面庞沉浮在飘曳的灯火下,一时显得阴影憧憧。半响沉默,他终于轻声一咳嗽,垂眸瞧着我,道:“你的天兵天将果然不同凡响,一战惊人,瞬间解了钟城之困,还赶出了南方的楚军,不出三日便收复了齐国三分之一的失地。嗯,当真不赖!”半恭维半戏谑的语气,眸光掠过我脸庞时很是漫不经心。一切都遮掩得很好。 “府尹还没有查明,如何上报给皇上?不过是府尹夫人昨儿过来,来皇后这边说了几句话。府尹已落了孟欢欢兄弟地口实,只是怎敢再查?不查,又怕万一出了差错,将来担是非。我听了也是大惊:这孟欢欢素来行动安静,虽有些时候脾气急躁些,也是年轻,不懂事。断不会作出这等事。我便过来,和皇后商量着,要尽快查明此事,好平息了风波,外头传开了,对这宫里也是不好。” 只是抬指轻轻抚摸一下玉佩,然后指尖施力,顿时玉佩外包的银皮脱去,镶嵌如一体的黑、碧、白三色美玉分开,那刹那如同剖开了心,鲜血淋漓痛不可当!可她手指稳稳的将分开后形若半月的黑、白环玉收入怀中,然后拈起那椭形的碧玉,拔去顶端的玉塞,然后倒出一粒黄豆大小的金色药丸,未有丝毫犹豫的喂久遥咽下。 咳,那么多人等着穿越都没穿成,我当然也不可能在一个月内就穿个两次,那样的话,光是妒嫉的目光就能把我杀死一万次了!其实就是美眉感于我的救命之恩,就免费卖身到我们赌坊,说要为赌坊做牛做马以报。我当然不忍心让她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姑娘去做粗活,就把她留在身边,做了个贴身丫环。 他像一头发狂的老虎,出掌都是凶猛无比。可是堂主那不慢不快、软绵绵的掌法,竟将他的刚猛掌力引到一边去了,不是拍碎了地上的石头,就是击飞地上的尘土,没一掌能击中慕容大。这就是太乙门武功以柔克刚的巧妙方法,可惜慕容大内力仍不够深厚,不会分花拂柳那些精湛的招式。 见到那中年文士转身离去,孟欢欢腾地一声跳下马车,向他冲去。她冲到他身后,把那香囊送入他手中,匆匆福了福,颤声说道:“孟欢欢,卑微之人也,怎配消受体己之物?君还是拿回吧。”说到这里,她头也不抬,转身便向马车冲回,明明是拒绝了人家,她却像是在落荒而逃。 “好吃。”他示意我枕着他的手臂,我就枕下了,他帮我把匆忙中扣错的扣子扣好,用手掌擦去我脸上的泪,“瞧你,哭成这样。我方才……是因为喜欢你嘛。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虽然你是小虾,但在我眼里,你比真正的公主还要娇气。别哭了,告诉你,虽然你长得美,但哭起来,远不如笑时好看。 一动不动地伏在那黑衣人背上,任他背负着前行。他额头上的伤口并不算太深,到现在,渐渐地止住了。只是凝血结在眼眶四周,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睁着无神的双眼看着前方,眼珠子一动不动,那眼神中不见半分痛苦,唯有麻木和平静。隐隐地,他的内心深处有一种感觉:自己现在这样子也挺好的,至少可以不必由自己来选择是面对还是逃避了。 人站在帐外,脑袋却自拉开的帷帐间探了进来。眼见我瞅着她,她不由得抿了抿嘴,眉间忧愁时,大而明亮的眼睛里更是涌上了说不尽的担心和自责。“奴婢没有照顾好公子,愧对公主的嘱咐。这是公主留下的信帛,公子还未看。奴婢给带回来了。”她半垂了眸小声道。语毕,纤细的手臂伸入帐中,掌心上平摊着一卷未开封的银锻信帛。 “不愧是我选中了的人。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个机灵人儿。你在这里几个月了,不知外头的事情。皇后进宫也有好些时日了,皇上对她也极恩宠,只是总也不见怀上龙胎。别人不说什么,皇后自己已是急了。暗地里选了自己的一二心腹去承受恩宠,也是不见动静。我知道你的心思,便想送个人情:你去皇后身边,若能怀上,自是天大的喜事,若不能,亦可混个美人的名分,一年半载地也能和家人见上一面。只是不知你的意思,所以叫了你来问问。” “你所说的,于我们八人永不会出现。”她侧首看一眼,凤目里清光流丽,就如眼前的大海,深广无垠之上流动着皓洁的明光。“而且功成身退的人在我眼中算不得真英雄,说到底那不过凡夫为求得善终。从我拿起剑的那一天起,我便记下兵者凶器也,善兵者,卒于兵此言。我一生铸下杀戮无数,我便不求无疾善终。所以啊……”她移首望向大海,神情平静,“即算真有鸟尽弓藏之时,我亦坦然受之。” 把衣服往水里一丢,爬回岸上,蹲到他面前,正色地说:“老板,我虽然接受你的聘用,在赌坊担任前台老板一职,但是那并不代表我认同你们的非法行为。从现在开始,我要跟你们划清界线!”说着,我往后面挪了挪,用手势在我和他之间划了条“楚河汉界”,然后摊手到他面前,说。“把这个月的工钱给我,我辞职,不干了!” 有位年青而风度翩翩的文雅书生,身穿白衫,轻灵敏捷地登上船来,大约十七八岁,却生得风雅脱俗,神态飘逸。孟欢欢看得惊讶:怎么这处小镇上,有这等一位人物的?同时也警惕起来,因为孟欢欢从来人的轻灵步履中一下看出,来人是位身怀不俗武功的武林高手,不是一般泛泛的书生之辈,暗暗示意司南誉一下,问:“先生,你上我船干吗?找人?雇船?” 笑了起来,她阴这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尖声说道:“哟,哟哟!果然是胆大包天,敢道城中与情郎赴死的啊。”她走到孟欢欢面前,围着她转起来,嘴里啧啧有声,“胆子很不小啊,前一次,一消失便是数日,回来后还编造谎言戏耍长者。” 我凝视她,“需加一个跟夏天有关的字。你以后叫圆荷,荷叶的荷吧。”她的脸瞬间变得红扑扑的。我径直走进了帐子,她也跟了进来,举止乖觉。我不禁想:遇到这丫头,算是司南誉揭开面具以后,唯一值得我庆幸的事情。我枯坐一会儿,躺下。才闭眼,在巴蜀的日夜便如画景儿般在脑海里拉开。 他又冷声喝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骑马吗?”见小个子还在叫痛。他脚一伸,做势又要踩上去。那小个子急急说道:“不,不是,小人轻功甚好,为了讨头功,一直是用轻功跟的公子。公子的马后来行得很慢,小人勉强也跟上了。再后来,她发了病,公子就更好跟了。” “有要事他会飞鸽传书,让奴想办法将飞鸽带来的帛书交给公主您。这不,我在路上曾收到一卷来自总管的帛书,还未送到公主手里时,今日傍晚却又接到了一卷。总管说过,明黄为急,淡黄为缓。第一封淡黄,奴以为不急,想着慢慢送到公主手里就好,岂知这第二封却是明黄……奴怕万一,只得冒险请公主夜行出来。” 三更天,仍是辗转反侧:如此,自己还是命好的。若去年秋里就有了,现在不知还有命否。只是,皇后着意让自己得宠于皇上,确是另有盘算,要怎样呢。难不成为了上头反丢了自家性命不成?遂苦苦想来,至天色微亮方罢了。一早,唤过几年来一直跟着自己的一小宫女,细语几句,遣她去了。 这一生,他大概都要如此,永远都被理智紧紧的锁住,他一生或许都不会再行差踏错,可是悔恨与痛苦并非只是做错了事才会有。可悲的是,他如此的清楚明白,可他还是无能为力。世人赞他是“完美的第一人”,他这一生想来也会做到世人所说的“完美”,而在这“完美”之下,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是何等悲哀的一生。 第84章 民风淳朴 就连到了这个时候,都不肯再见司南誉一面。对此,我愤怒了很久,司南誉却从来也不会说什么,全部默默地承受着,还会当作无所谓地朝着我微笑,但是他接旨的时候,一刹那间,眼中闪过的落寞,我却是看得清楚。他大概也是希望在离开故国之前,能再见见那位总共也才没见过几面的父亲吧。 姐妹就不同了,她们姐妹联手,足可以击败当今武林第一流的绝顶上乘高手。群雄们只见交锋的场面上,人影如飞,剑气纵横交错,剑光时而横空掠过,破云飞射,时而闪耀出动人心魄的流光逸电,人影更是如虚似幻,转眼交锋过百招,仍不分胜负。群雄们这时才真正骇然了。 “为什么完了?”嘶哑的笑出声来,他呜咽道:“丢了为筹集的粮,又丢了与母亲家庭合伙弄来的粮。呜呜……人就要围城了,我却摊上这么个愚蠢的父亲,弄得家口空空如也,不被族人待见,还有那王,还把老东,把我父亲抓起。”在这个把孝道看得高于一切的时代,便是醉中,他也心有畏惧,不敢唾骂父亲。 我一惊,不知道他最后的那句话暗含何意,只见他将白衣袖子拢起,给我一个卷轴,“姐姐,上次他们来看你,回朝之前在北朝购买了一些名画。我手里这幅乃是摹本。原图襄王梦神女,更是绝品,据说只有天下第一流画手才可画得。当时皇上甚喜,在昭阳殿引百官赏画,但结果却有人认得画上的女子。你猜是谁家的?” 越想她越是生气,那泪水,又如串珠儿似的从大眼睛里直流下来。她现在的面容是她的本来面目,睡得红朴朴的脸本来就绝美动人之极,这泪水一流,更是楚楚可怜,让人一看心里就先是软了三分。看到她的眼泪又来了,当下不由连连说道:“别哭了,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站在山顶的刹那脑间不知为何又记起一年前的今日,那次中秋夜下,蔡丘归国的最后一役后,横尸遍野,血凝长河,腾腾狼烟染得天空无色,让人根本瞧不清那银月光辉。只是那日陪在我身旁的人,那个按抚着心潮难安的我、言语温存的人,十九年来,他还是第一次中秋不伴在我的身旁。 稳稳心神,才道:“都一月了,晚上睡不宁,总要醒来五六次,一觉也就半更。竟像要犯了那病根儿似的。又觉着不象。前头病好了,太妃娘娘叫太医给号了脉看了,说是无了妨碍。后来来了这宫里,皇后娘娘还叫人看了,我才心安了。这好长的日子了,也平安得很。若赶上这时候再犯了,肚里又有孩子,真不知要该怎样?” 转头,目光空蒙而悠远的穿过屏风落向远方,“有你们七人在朝,其他人便永无出头之日,为着自身的权与利,你们自然就是要拔去的眼中钉肉中刺。若皇帝疏远冷待你们,群臣或不会逼得如此紧,可皇帝绝不肯这样做,若他真这么做了,你们八人情谊定然生变,稍有差池便是君戮臣、臣反君的死局。无论哪一种选择,都不能两全其美,所以当年离开之际你们相询时为师缄口不提。” 其实我并不知道他们楼里的花魁是谁,但一般来说每个青楼都至少会有张红牌,而且肯定都是才貌歌舞样样绝佳的大美人,呵呵。话说,我穿越到这里之后,帅哥瞅着不少,美女倒没看到过。主要是望国的民风比较保守,良家女子抛头露面就会被伤风败俗,所以我在望国一个美女都没瞅着。 只见双方人影来往纵横,剑光千变万化,时而急电破云击下,闪出耀目的激光;时而雷电排空而至,化成朵朵白莲,每一朵一闪而逝的白莲,都是敌人于死地的夺命光花,令人看见心情紧张,几乎气得喘不过来。无论双方击出的哪一招,都是激光夺目耀眼,险象环生,霎时之间,千变万化。这的确是当今武林少有的一场生死交锋。真正是剑法的较量。 冷笑地看着众女躲闪的表情,孟欢欢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孟欢欢,是世间少有的绝情之人。当然,各位与我是完全不同的人,你们才是真仁慈的。有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看你们就发发慈悲,为了避免这些美丽的少女为娼为伎,就牺牲一些吧。相信你们的夫主,也会赞美你们的宽宏大量的。” 我莫名其妙,跟着他穿过禅房,却发现已是花园的尽头。塔的阴影覆盖下,也有几株桂花树,淡黄的蕊在若有若无的薄翠中间。这些花树,虽然没有桂宫中雍容之美,但飘洒着别样的情韵,好像有一种苍茫中意气风发、奔涌向上的力量。面对这几棵桂花树,我和阿宙这样的人,虽然是皇族儿女,也觉自身渺小。 可她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痴痴地看着魂牵梦绕的这个人,当她看到站在他旁边一脸好奇兴奋得正东张西望的孟欢欢时,立即涌上一种揪心的痛楚。她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一瞬间,心头涌起一股痛彻心扉的绝望:他从来不跟任何女人这般亲近,这个女子莫不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 我懒懒地看向他,心中虽恼火,脸上却笑意深深,口气依然很轻柔:“他只说了你不是晋国人而已。其实早在临淄之时我就已怀疑,只是没想到昔日夷光那温和可亲的意哥哥变成了今日这般冷漠绝情之人。脸上总是笑意全无,下手更是狠辣不近人情。说起来,不久前夷光还差点丧命你手下呢。” 坐在妆台前,看着菱花镜中的娇人儿:前额稍高,几缕刘海儿浅浅地盖着。两眼不是桃花眼,却是夜一样地黑,有些陷,更是让人觉着乌亮如墨。小鼻尖翘,香唇圆圆。右手轻轻抚上脸颊,心道:我生得这样一副模样,若有个孩儿,不拘儿女,都是好看吧。就是甘棠生得没有我的娇俏,她的谨谡也是那样地招人怜爱啊。先前的孟欢欢是婀娜妩媚的,她留下的儿女都是粉妆玉砌的,不输人下。 兄弟间的拥抱应该不算吧?战场上受伤时与将士们勾肩搭背相互搀扶也不算吧?那十二岁那年,木槿花树下四哥睡着了,她替他抬脸上得落花时偷偷亲了他的脸,算不算?或者十三岁那年,四哥去闵州前,蔷薇架前月圆花好,四哥摘一朵蔷薇插在她的鬓角说回来要送她信物,说完后飞快地亲了她的嘴一下,算不算? 我抱着旅行包进去,迎面就看到他斜身坐在锦榻上,手里拈了一根银针,轻剔着面前香炉里面的灰。一看到这个动作,我就莫名地想起了裴若暄他也比较宅,就是喜欢窝在房间里不出去,除了睡觉,他唯一的爱好就是在香炉里点上香料,然后拿着根银针这样轻轻地拨。 虽然不是总坛,也不像总坛那么神秘,但也是一处秘密堂口,不为外人知道,史无敌怎容得了孟欢欢闯进来?哪怕是拼着一死,也要杀了孟欢欢才罢休。何况每一个训练有索的杀手放到江湖上去,都可以成为江湖上一流高手,十多个杀手,加上自己和画符上人,难道还杀不了这个女子? 这时,那个中年贤士走了过来,他望着孟欢欢的背影,转声说道:“郎君,这个孟欢欢好生奇怪。她在与我们前来莫阳城的路上,一路上出谋划策,镇定从容,自信得很。便是说到从南门脱围时,她也是自信得很,连具体时辰和敌人的人数都一清二楚。可她真正面对战场时,却惊惊惶惶,与平常女郎毫无二样。郎君,你说这个孟欢欢是怎么回事?”! 我拨开一张巨大的毡子,确定大家都瞧不见我了,才踮起脚,慢慢走进内帐。内帐中央摆着一张朴素的行军榻,上面有个人一动不动。幽暗的光线下,他的皮肤像大理石一般雪白莹洁,但几乎没有血色。我听不见他的呼吸,陡然紧张起来,连忙蹲下身来,更近地端详他,那正是司南誉。 几人所走的方向,正是运河所在。孟欢欢要走水路,纯是好奇和好玩,而司南誉则是想印证心中的猜测。他们走得并不快,一直到了第三天下午,才来到运河。码头处停泊着四五条大船,岸上挤满了人,有的发货,有的吆喝着,有的三五成群地说着闲话。司南誉三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 我一晚心不定,翻来覆去睡不着,便倒了两杯青梅茶,找来孟欢欢,磨着她跟我讲上辈的情愁恩怨。爰姑倒不推却,仿佛早已预知的从容淡定,只凝望着桌上摆放的连城璧,纤长的指尖摩娑在那光滑的白玉上,目光渐沉,面色静谧,一句一句,慢慢幽声向我道来她们那辈年少轻狂的精彩和意气风发后的磨难与别离。 第85章 吴侬软语 “这里好收拾些,就是翠微宫那边,东西就多些了。”转头对她道:“你叫上一个宫女回去,只找了我们清袖堂那边用过的东西出来。可能零碎些,你叫那边的几个好生查找,不要碰碎了东西。那些笨重的东西,若是原来清袖堂那边的几样,就叫几个公公,搬了过去。别的,凡是翠微宫里头地,不要动就是了。” 摇了摇头,然后执起孟欢欢的左手,“都副,我夫人手上这伤难道是为了要诬陷贵公子自己弄的不成?还有眼前这些与贵公子跪在一起的军士,难道也是为了要诬陷贵公子所以我们想法子找来的不成?都副大人,虽然贵公子在你眼中是个宝,可在我等眼中却比不上墙角边的一根草,还真没那闲心去为了诬陷贵公子而在此浪费这么一番功夫。” 回赌坊的时候,都已经睡了,我在房间里爬上爬下地理东西,司南誉就倚在门口看着我,当我不经意地把目光转向他那边的时候,他就朝着我扬起一个倾国倾城的微笑……汗哪,这是在勾引我吗?让我不管有没有办成事,都会因为舍不得他,而乖乖地回到他身边吗? 他们认为司南誉不过是一个武功很好的青年人,恐怕比神出鬼没的蒙面女侠还不如,完全没把司南誉看在眼里。这一点,慕容大看错了,在场所有的群雄同样也看错了。他们都认为穆家二个人之中,司南誉的武功最弱,不如换上另一个蒙面女侠出来迎战还好。这也正是群雄担心的地方。 直到这个时候,孟欢欢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就喜欢上他了,倾慕着,痴恋着他了……因此,她才在发现他前来时,顾不得询问她视为亲人,也想都没有想到过,他是不是一个人孤身前来的,他怎么知道她躲到了这个地方?是谁向他传信的,甚至,问一问那份请帖的事。あ < 看到他再次拒婚的奏折,又将何等雷霆震怒?阿宙对我有所承诺,但不能遵守诺言的人是我。他为何那么执着?我按住额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的音容笑貌,散成万千雪片,在寒雨后降临在宫中。狍子肉吃不成了,但我不好袖手旁观,也来不及换衣,匆匆折回。隔着雕花窗子,就见司南誉来回踱步。 开心?孟欢欢小嘴动了动,忽然问道:“那你原来的妻子呢?你不要她了吗?”慕容大一愣,站在他身后的人都是一愣!过了一会儿,慕容大才看着她微笑道:“我原来的妻子啊?她也在啊,不过你可以和她平起平坐,不用自称奴婢、妾室的。这样好不好?”他的声音温柔宠溺,脸上的笑容颇有几分得意,看着孟欢欢的神情中,有一种施舍的温柔。 发现了几项导致隋朝分崩离析的政策并没有实行。其中一项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停止了迁都大兴城的计划,只是扩建了原来汉朝的未央宫、建章宫等宫殿。虽然不远处大兴城的龙首山有龙脉之气,但是隋朝当时初建国,不宜大兴土木,没有劳民伤财,这是最难能可贵的。如此之类的事还有种种。 小宫女伺候着孟欢欢洗了头,擦拭干了。孟欢欢就坐在椅上,让小宫女给轻扇着扇子,好让头发干得快些。自己虽没有犯什么头痒症,可也觉着这兰草的水,洗出头发来,有一股子清香味道,似有若无的,飘进鼻中,心里也像嗅到了似的,顿时静了下来。暗道:倒是不妨试它一回。就是没有什么效用,只要自己不和皇后娘娘说明白这个是来医治头痒症,也不会怪了自己头上。 想要点头,可头颅似有千斤重,于是她再次微笑,笑容却淡如天边漂游的一缕云烟,“我这一生杀人无数……有今日并不意外……而且……我此生能遇到你,能与你结成夫妻……能与你相伴到此时此刻……我心满意足……我孟欢欢前半生可征战天下缔建功业……后半生得此良人相扶相伴……天下有几个女子能如此……我……” 咦,他干什么脸红,忽然这么不好意思?啊哈,不会是在偷画我的画像,被我抓住了吧?哈哈!直接趴着窗棂爬了进去,一边说着“在画什么呢”,一边赶紧凑到他面前去瞧。呜呜,画的不是我,明湖垂柳石亭,看上去好像是莫愁湖的景色。刚刚冉冉而起的得意,一下子就像泄气的气球一样,瘪了。 加一普通钗冠,施以首饰,然后孟欢欢再入东房着裙背、饮执事者所酌之酒,象征性地略进馔食,又加大袖长裙,再进酒。最后再入正殿,宗妇为她脱去适才所加之冠,置于盘中命人彻去,然后太上皇后起身,含笑将帝姬的正式钗冠九翚四凤冠给孟欢欢戴上,并从一旁宫女所托的盘上缓缓取过一枝枝冠笄、冠朵,细心地一一插到她的头上。 只是笑,一脸惬意的享受着柔风拂面的感觉,眯起双眼低低叹息:“公子,你看,这风里夹着微雨,带着青草泥土的香气,是多么的舒服!”此情此景,如诗如画,蓦地想起一句诗,下意识的说:“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说的真是再好不过。公子,你说是不是?” 朕今日暗示了一些话,并令他回去想想,还有什么背后的人。朕隐约觉得,也许还有人与他们暗中勾结的。他是聪明人,朕这样说,他明日就必定会交上辞呈,又不敢不按照朕的意思,走上自己归路了。朕要灭家,但要缓和,原因有几个。君王赏罚,也不是全部随心所欲。若罚一人,天下人喜,就可以罚。 这些人目光灼灼,看一眼李重,又看一眼那站在屋顶上嘤嘤哭泣的几人,心中都想: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女人有的是,儿子还可以生。怕什么?下命令啊!但是他们中间没一个人有胆量把这话当着慕容大说出来。毕竟这可是生死大事,就算慕容大此刻采纳了自己的建议,真的弃妻儿于不顾,可事后必会清算…… 毫无变化的表情,心下更气。他从小就在父皇身边长大,端看方才父皇的表情就可以知道,如果没有站出来的话,父皇会亲自上去投壶。这种事在他懂事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绝对没有一个人可以让父皇如此重视。更遑论他最近在父皇身边,听到最多的就是关于这个公主的琐碎事,每次每次他都一忍再忍。今日一见,她也不过如此,而且还是个不会说话的木偶。 暗道:如此说来,这簪子是姐姐给了别人了,既然是今儿到了皇后这里,那就是从皇上那边得来的。或者就是皇上,或者是皇上跟前伺候的罢。眼见的皇后是藏了那簪子,不要自己看见,里头是有故事的。看来还要再打听皇上身边伺候的了。暗暗思量着,嘴上还要同她们说几句话。 她受伤失踪让他日夜忧心,等到知道她人在荆城那高悬的心算是放下一半,怒火却又上来了,只为她不顾安危出海追敌之举。今日一早得知凤影将军回来的消息,他一颗心才算是全放下,于是等在宫中,想着她回来第一个要见的该是他这个大哥才是。结果左等右等,一刻过去,又一刻过去,一个时辰也过去了,直等到中午了,却还没等到人。 就这样,我又重新接管了吉祥赌坊,先用一周的时间,把之前散乱的规章制度以及人员们,全部弄上了正轨。虽然吉祥赌坊的金字招牌,招揽了一批旧客回来,但却不能将那如意赌坊的气焰给打压下去。于是,我又用了一周的时间,推出了“扎金花”的新玩法,这才又让吉祥赌坊风头盖过了如意赌坊。 好不容易想出一着,刚一落下司南誉立即落子以对,又把她逼得寸步难行。孟欢欢继续苦思,不觉间将手中握着的丝巾一角送至唇边,下意识地缓缓点咬。如此两人又各下了几手,到后来孟欢欢局势越发凶险,显然败局已定,任她咬破丝巾已回天乏术,正在烦闷间一抬头却见司南誉正悠闲地敲棋品酒,孟欢欢又气又恼,一时兴起便双手一抹棋盘,将整个棋局搅乱。 “公子何必太谦!只从公子刚才那番话里,便可看出公子对画理深为精通,不偏不颇,一语中的,可谓将魏晋以来的名家一言以概括。我只是见公子说的精彩,才忍不住出言打扰,实在冒昧。”正要举步向容情走来,她身边的丫鬟却在她耳边细细低语。她微微皱起眉头说:“不要紧,你先下去。”那丫鬟不敢再说,垂手跟在她身后。 春雨渐歇,庭院中回荡着牡丹花的幽香。谢如雅护花,回廊下每株牡丹,都被罩上小小的杭州白绢伞。我隔着半透明的帘子,将目光投射过每一个人。满座衣冠胜雪,所有来自我家乡的男子均是吴侬软语。 第86章 安居乐业 品着龙井,吃着珍馐,赋诗谈笑,那股子风雅柔丽,让人错觉这里就是南都昭阳殿后的庭院,而我也不是他们远嫁和亲的公主。 这一招使出,身子急退,转眼间就到了三米开外,静静地瞅了司南誉一阵,忽然朗声大笑起来,连声道:“不错!还真是不错!能舍能放,是个人物!小司南誉,你小小年纪,居然在我的连环三招、破无可破的攻势下,采取这种同归于尽的手段,让我的剑招不败而败,这等眼力和决断,实在了得。”旋即感慨地道:“我与你舅舅争了一辈子,没想到他教出的弟子也这般了得!看来,你是个值得我尊敬的对手!” 他毕竟是经过风浪的人,被孟欢欢这么一提醒,便迅速地从激动中清醒过来。宫看着孟欢欢,半晌后,却是一声感慨,“父不如你。父当初若有孩儿的聪慧,也不会被那歹人抢了财宝去。父一直在唾骂那歹人,却直到如今我才知道,就算那歹人不抢父亲的财宝,别人也会抢了去。玉啊,你果然是贵人出身,见多了世间财宝,能稳得住。你远胜过为父这等下人啊。” “皇后已然能生子了,过了以前那段。我这病没有了性命之忧,也是怕以后的事。倒是姐姐的归宿,妹妹时时忧心。咱们先在一处时,姐姐是个凌厉的人儿,倒是对妹妹有一份情意。你打太妃娘娘那边过来,虽说太妃打了旁主意,姐姐是一片诚心待妹妹,服侍妹妹,心贴着心儿。如今看来,皇上虽还往这处走动,只怕就不像以前了。姐姐将心里话说给妹妹,妹妹好给你打算。若不然,以后皇上不过来了,妹妹就使不上劲了。” 他们一族隐居这山顶之上,与世隔绝,族人生性淳朴,相互友爱,从无纠葛争战,所以绝不知什么是帝王心性,也不知什么是权谋之术,更不知什么是王图霸业,他们只是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住在这山上不与世人相争,世人便也该住在山下不来打扰他们。而且族人世代皆受祖辈所训,认定了山下之人自私贪婪争利好斗,都对山下之人充满了畏惧、厌恶,所以才断绝与山下的一切往来,只守着这一片净土安居乐业。^ 有人称之为明君,也有人称之为暴君。帝幼时备受冷落,不得恩宠,长大后一度入质歧国。回国后,招募私客,联合当时朝中两大权贵之一的司家,用“引入瓮”之计扳倒当时另一权贵沈家,一举夺得太子之位。登位后,又分制改组。削弱了司家的兵权,从而结束了自东望建国以来,司家不可动摇的第二国君地位,加强了东望国的中央集权制度。 他虽然平时爱开玩笑,什么事都笑眯眯的好像不放心上,其实却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他辈分最低,平时就不怎么受到重视,总被人使唤做这做那,所以他在练功的事情上极其严格,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发誓一定要超过大师兄,再不让人小看自己。眼下因为要给璇玑送饭,午后修行的时间等于减半,让他怎能不恼? 他抚摸着她的秀发,直是寻思了一会,再次说道:“光禄大夫是朝臣之职,陛下如要你随侍左右,你也可视情况而定,选择无视。陛下强召,就去见一见,如无召,不妨多睡一些觉,多与他人胡乱闲谈。如果他人说起朝局时事,以及南阳莫阳战事,你尽可扯开话题,大谈风景和琴技,甚至妇人之间的衣饰之类,万不可胡乱开口。” 虽然是盛夏苦热,又值战时,但宫内的七夕聚会照常举办。凡元氏女孩的婚姻必须经过宫内特许。所以每个及笄之年的姑娘都打扮得端庄可人人而她们的母亲亲祖母就更是小心谨慎心竭力奉迎我。看着女孩们的光亮鬓发和澄清眸子,我想起自己也才十七岁。女孩毕竟是女孩心境,面对皇后的敬畏,也比不得对外界的新鲜感。等到皇族少年赛射开始,帘内便热闹起来。母亲们使眼色,小声提醒也不管用。 她的嘴角浮起一个轻视的笑容来,转头打量了一眼孟欢欢,又匆匆别开:“我一直想不明白,那么聪慧那么刚性的一个女子,怎么就败在你这个长不大的小女人身上呢?怎么常林是这样,龙自在,慕容大,连司南誉也是这样。一个个瞎了眼一样,居然对你这个女人爱得如此之深。眼里居然看不到别的女人的好!” 那贤士仰天长叹一声,苦涩地说道:“我特意从郑国赶到齐国,是想成为齐王臣,一展胸中所学。我哪里知道,这齐地连一小儿,也是如此不凡。你看他,我那赞美刚一出口,他便高声唱响,加以利用。我苦读诗书二十载,莫非连一小儿也不如吗?罢了,罢了,回去吧,回去吧。” 流下泪来。道:“奴婢一时昏了头了。她又接济我家里头许多银两。我怕德妃去逼迫父母,便假意拿了那药回来。她说是让孩子没了地药。并没有说是箭毒粉。”趴在地上呜呜哭了几声,又道:“奴婢死了也是自己造地孽,还请娘娘开恩,不要累及我家中地父母。” 二十年余年的经营已国富民强,又与蒙成结成盟约,正想着挥军南下大展鸿愿,即算是不能问鼎中原,至少也可瓜分大东半壁江山,这既会是他作为一国之君的千秋功业,亦是为着北海王朝的千秋万代。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才刚刚有了动作,那蒙成竟发生了内乱,不但定好的联兵之举未能成约,而且大东的反应竟是如此之快,更可怕的是他的主动出兵给了大东征讨北海的大义名份。 他匆匆进来,像是后面有猛兽追了一样。抬头一对上我的目光,立马匆匆撇开。切!他也知道羞愧啊。他躲闪着目光,支支吾吾地说:“王爷先服下这剂药,微臣这就去另外煎一剂退热的药。”说完,像是怕被我抓住似的,立马回头抓了一个狱卒问煎药的地方,就匆匆逃去了。 后来又说了几个女弟子,都是门下有名的美女。最后不知是谁说起了璇玑,说她:“那才是个美女,那种风骨和气质,过个两年必定我见犹怜。你们说的那些,没一个称得上细致,需知道真正的美人是精致文雅的。师妹是朵玫瑰花,那师妹就是琉璃美人,需要仔细品味才能出风韵的。“ 一阵愧疚,我像以前安慰死党兄弟那样拍拍他的肩膀,恢复了我法学系学生的本色,慷慨陈词:“王爷,何必感叹行路难?你办事精细认真,光明正大,是为朝廷,为社稷,普天之下小民无不能感受你的恩德,那些怕你恨你的,不过是少数贪官污吏卑污小人,有何可惧? 阵营好像突然之间,变得乱了,等我明白过来。那上百个青年士兵,已经从玄武位,护卫着一匹马神奇的绕入圆阵。马上的人金甲辉煌,身材修长高大,虽然带着青铜面具,看不清脸,但却觉得此人美若神仙,飘若鬼魅。“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声,少年们的呼喊声,青年们的歌声,盖过了风雨声,天边有丝光线刺破云层,照耀在金甲人身上。 含笑道:“是在下,发现了他们三位正在四处游历,邀约同行而已,这只是碰巧。不过,我们现在是准备去京城呢。”说到这里,他含情脉脉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李琼。给他这么一看,玉脸生晕,羞不自胜的低下头来。暗暗发笑。她有点弄不清两人这个动作,是演戏呢,还是真的生了感情。 公子出慢条斯理地拿过一锭金,在掌心中晃了晃,说道:“这一盘金,是齐王知我看重你,特意赏赐给你的。我原欲全给了你,奈何玉姬你却只要一锭金。”他把那一锭金子放在孟欢欢的手心,还把她的小手合拢,特温和可亲地说道:“这一锭金,约有三两重,比你那一锭金还多些,玉姬可欢喜?” 又没有什么才干,愿跟他地也一时找不到,你父亲就睁一眼闭一眼罢了。自那金锁的事后,她便不在府里住了。打前年始,又进来了一两趟,竟与你妹妹说上了话了。外人都奇,只道那样天仙一样的人儿,怎就这样了。独你妹妹说一个人自有一个人地好处。你父亲不准她进来。她便只在你父亲去了衙门的时候溜进来。我们几个虽清楚,也不好说地太硬了。只好随她去了。 夏侯文爵见他怀中的孟欢欢一身的血,又穿着铠甲,手中还紧握着长剑,换作常人定是惊惧交加,不敢收留。可夏侯文爵长居海边,日对这辽阔的大海,养成了一副豁达胸襟,又年已半百,早是历尽人世沧桑,所以看着形容狼狈的两人,什么多话也没问,赶忙请进了屋,烧水、送药、做饭,招待得十分的周到热情。 第87章 一盆野菊 一时嘴快,差点直接说成“你儿子”,大毁偶雍容端庄的王妃形象。幸好我反应快,及时咽了回来,改口说,“所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郎也是无心之失,处罚什么的就算了,免得为了这么件小事伤了两家……”犹豫了一下,决定再上升一个高度,以体现王妃宽广博大的胸襟,“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首发 只有叹气,他对两个小师妹向来一视同仁,当成自己的亲生妹妹一般来疼爱。只是外向活泼一些,由不得众人不多宠她一些。说实话,以他的好脾气,有几次都忍不住想把揍一顿以泄愤懑,更不用说师父师娘了。谁会对一块小顽石有好感?你骂你吼,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真叫人挫败。 仍然没有人说话,我诧异地看了看他们。没有看我,一脸沉吟,倒像在等他的弟弟们先说话;目光尖锐地死盯着我,我来不及去想他的目光有什么含意,连忙先移开自己的目光;连有点傻乎乎的,看上去都像了解了什么一样得意地看着我;而在这白天看清楚了,显得年龄比他实际要大,他微笑,欣赏地看看我,向我身后使了个眼色。 微服私访,侍卫们是少不得的,不过皇帝使用的侍卫,毕竟都是高手。非但是武功高手,还是“隐藏”高手。放眼望去,只是风景陶然。我走了一会儿,不免劳累。但看司南誉难得的轻松兴致,也不忍让他失望。恰巧石桥溪畔,有根钓竿搁着,我高兴的跑过去,假装垂钓。司南誉默默在背后看着:“别业倒是舒服。他家五代经营此处,可我是第一次来。这里离长安太近,只怕不是他终老之地。” 定定地看着他,轻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听说你要大婚了?”点了点头,手抚上额心,笑了笑说道:“是啊,要大婚了。这大婚还真是麻烦,又麻烦又累人。幸好还有一个月才是大喜之日,时间上来得及。”司南誉眼睛都没一瞬,一直定定地看着他。听他这么一说,当下嘴皮扯了扯,说道:“你娶的是谁? 匆匆吃过一顿早餐后,商队再次启程了。太阳开始西斜时,前方的官道两侧,出现了零零落落的百姓。这些百姓在官道两侧摆着自家生产的物品,时不时地站到道路中间,朝着商队挥手高唱。他们的唱腔很是奇怪,响亮悠长中,带着一种孟欢欢从来没有听过的俚音。” “主子不知,我不是看中了那瓶子好,是相中了上头的花样。我的名字是服侍了太妃,才叫地。在家中也有名字,父亲因喜欢一棵野菊,开时那花丝是长长卷卷的,有时就笑称我是。母亲嫌这号小家子气。不叫父亲那样叫我。也就叫到了五六岁上,就又改了名字了。所以看着那菊地样子,我心眼里就喜欢上了。” “嗯。”孟欢欢唇角微微弯起,“我们以前居无定所,总是宿在破庙荒宅残垣断壁间,风吹雨打夏晒冬冻,直到遇上二哥后我们才算有了一处真正的家。尽管那只是两间破旧的茅屋,但二哥的家是我们的第一个家,只是……”她长长一声叹息,“我们那个家很快也没了。” 我看那两个人小姑娘抱在一起,哭得伤心,不像是认错人的样子,连忙安慰说:“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很快就会想起来的,你们不要难过。”我的本意是想让她们不要难过,没想到,我一说,她们哭得更伤心了,又扯着那人的袖子,哭着说:“小姐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啊?说话这么慢,反应也好迟钝,以前的小姐,是很活泼,很机灵的呀!” 但笑不语。其实孟欢欢的事情给他的触动很大,自己一直认为是块朽木的女儿,居然能被孟欢欢教得出类拔萃,以至于他很长时间都在怀疑自己是否太过古板,错失了许多有才的弟子。他开始学着了解每个弟子的脾性,因材施教,辈里向来被他无视的二弟子陈敏觉,大约是最大的受益者。 其词曰:“罗袂兮无声,玉墀兮尘生。虚房冷而寂寞,落叶依于重扃。望彼美之女兮,安得感余心之未宁?”直至其年老体衰,这思念竟从未绝断,召来方士,让他在宫中设坛招魂,祈求能再与佳人魂魄相会。求之不得,黯然失魂,终于有人为安圣心,设帷幕,晚上点灯烛,请武帝在帐帷里观望,摇晃烛影中,隐约的身影翩然而至,却又徐徐远去。 实在是绝大的胆量,想来他这番言论,慕容大那方,也早就预闻。两军对阵,兵临城下,还要向我说如此话,真不知为什么?那大将军,一代英雄,面对黑白,也只无奈说鞭长莫及,爱莫能助。人皆明哲保身,大将军的名位,是牺牲了良心,权衡了强弱而来的。我冷笑一声,觉得风径直剜入肩胛,凉薄到心尖。 刚塞进去,一阵浓郁的香气飘过来,让孟欢欢猛地打了几个喷嚏,直打得她泪眼花花,面前的人影都模糊了。好不容易停下来,就见一个穿红戴绿、脸上涂厚厚一层粉、双唇涂成了血盆大嘴的男子坐在自己旁边,端起酒杯,含情脉脉地看着司南誉道:“郎,你好狠的心啊!自去年见过你之后,奴家茶不思饭不想,渴望与你一见。就连奴家的名字,改成了孟欢欢,奴家对你如此情深义重,你却狠下心来不肯一见。” 其实,随着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加深,她对于前身所行之事,一直是有着隐忧的。这个世界,对于信义仁德忠孝,还残留着春秋周朝时候的推崇。特别是对于宗族利益,不管庶民还是贵族,都是无比维护,极端看重的。可以说,前身所做的事,在这个时代的人心中,是无法容忍的!它相当于抗日时一个大汉的行为。 直看她出来,到堂外去坐轿子,这才慢慢站起身来,由宫女搀着出去了。回去了雍藻宫,太妃坐下了,看见了桌上摆着的尚才人带过来地几枝野菊插在双耳梅鹿青瓷瓶中。心中笑道:这大冬天的,各处宫堂也就有些脸面地能自暖坞中分得一盆野菊。竟剪了给我送过来插,可见倒是很想在我这边尽心地。 园中有些游人见得园门前又来两人,皆举目望去,这一望顿感眼前一亮。那一男一女白衣青袍,明明是清淡素雅之色,却因着那两人的容颜气韵而生出绮云丰艳之感,特别是那女子,周身似有华光盈绕,驱散了雾气,令她身畔的野菊似也染了明光,格外的鲜妍明丽,一时纷纷注目于他俩。 看到家胭脂店,灵儿兴高采烈地跑过去挑选,时而拿出一个问我,说这个色彩怎么样,这个色彩又喜不喜欢。胭脂水粉之类的,我倒是不大喜欢。古代的粉没有我们现代的粉那么薄,抹上去一看就看出来了,很明显滴。而且我不喜欢有东西在脸上,感觉会有什么扯着皮肤一样,很不舒服大概是我平时说话表情太多了吧,呵呵,擦了粉,会加重负担。 忽见眼前青影一闪,他心中大惊,紧跟着胸口遭受重击,痛彻骨髓。若不是手里的剑死死卡在地上。他险些要倒飞出去。“大哥!”他低低叫了一声,涣然抬头,看着站在眼前已经收敛了妖气的大宫主。大宫主双目黝黑,深不见底,静静看了他一会,忽而转头说道:“将这里的人全部杀光,一个也不许留。” 皇帝有六个女儿,其中最小的公主,美丽的小人鱼,因为爱上了人间的王子,想要拥有像人一样的不灭的灵魂,死后可以升到美丽的天上,她离开了海底珊瑚和珍珠砌成的宫殿,去找可怕的巫婆。但是巫婆却说,要用小人鱼最珍贵的东西去交换……小人鱼的歌声是海底最美的,巫婆想要小人鱼的舌头,也就是她这美丽的声音,去交换可以把她变成人类的药。 现在是死棋,他落在南方手中,大概是被逼无奈,但对于北朝的局势却是雪上加霜,不能原谅的。因此我迟迟不肯相信阿云的来信。数日之前,我和赵显派出的斥候纷纷回报,说是慕容大大营内,多出来一个神秘的年轻人,那人似乎身受重伤,又被严加看管,我这时才有几分相信。我瞧了一眼蓝紫色的眼眸,这个人与我当年一路去漠北,倒是值得信赖的。我也有几招险棋,上官已离开,剩下的只有他了。 这时也慢慢地清醒过来。记忆毕竟对她来说,既遥远又恍惚,如同前世发生过的事一样,已经没有多少波澜了。她转过头,专心致志把精力放在眼前的水果上,慢慢地吃起来。她没注意到,从她把注意力收回之后,公子脸色也大为好转,而那个玉面公子,颇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尽是不屑和轻鄙。 第88章 手忙脚乱 他低叹一声,忧郁之色又渐渐笼罩在脸上。他慢慢地说道:“齐太子自从鲁国取得机关之术后……”孟欢欢轰的一声,抬头看向公子,她的脑海中嗡嗡地响成了一片,而公子的声音似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他便勤于兵事,对女色看得极淡。况且,他府中聚集天下绝色,姬若想出头,需多费神。你怎么痴了?” 闻言苦笑了一下,“太子他对妹妹念念不忘啊。若非他执意相请,我怎么可能把妹妹这样的佳人再迎回府中?妹妹应知道,姐姐心胸狭小,最不喜欢他人与我争太子恩宠了。唉,迎回妹妹,实太子之意。妹妹,你便与我一道见见太子吧,不过一两个时辰而已。你是公子出的姬妾,你若要走,谁也不能强行留你。” 为难,这样的东西哪里好去要的,人家问上一句,要了做什么,要怎么说呢?朝外头看看,天色有些暗了下来了,便道:“还是明儿去罢,天也晚了。这时候出去,叫人看见了,又要过来问话,多说一些话不说,拿回来了,裁了,又到了用膳的时候了。点着灯,也叠不好几个,白把眼睛熬红了,出去叫别人见了,不知又说什么不中听的话。” 本是一名沿街卖唱的歌女,九年前遇上纳之为妾,另建外宅养着。而这女人颇是有些能耐,常会弄些时新的叙环首饰、绮罗香料等,让帝都里的贵妇小姐们趋之若鹜。又经常在府里弄个什么赏花会呀品茗宴呀斗棋会的,反正是花样百出,请这些个贵妇们携带夫婿同来玩耍,如此一来,这帝城里的达官贵人、富贾豪商皆是其座上客,手段颇是灵通广大。 宫里的日子这么悠闲哪。我在书上看的,都是明争暗斗,钩心斗角,紧张得要命。这几位娘娘却闲得很,聊的都是今天又添了什么新衣服、置了什么首饰、今天她们的皇子或是公主又做了什么事情、被皇帝夸奖了或是批评了等琐事。我想,要是司南誉继续做他的王爷,那我结婚有了孩子之后,大概我的生活也只能围着这两样转了吧…… 只听得一个脑袋三个大,正要叫她们不要再吵,忽听东南边传来一阵翅膀的拍打声,似是有什么大群的鸟在飞动。众人顿时噤声不再吵闹,纷纷躲在大石后面望去,只见先前逃窜而走的几十只瞿如鸟,这会儿又聚在了一起,在一片嶙峋怪石下盘旋徘徊,似乎是想进去,却又不敢,只在那里熙熙攘攘,到处乱飞。 我已经无法再骗自己,说那都是一场梦。我只是在那个世界里死去了……也许那个世界里真的有人为我心痛过,他们不再是历史上一个个冷冰冰的名字,我曾经用身体和灵魂感受了他们的喜悦悲伤,甚至体温。他们仍然同时活在我的记忆里,所有能给后来的人们留下名字和没有名字的人。 对我来说:男人不分年老年轻,只有强弱。假如将军真的击溃司南誉,统一天下,那将军之老,足够自豪。将军你不妨试给我看看,我在此处,也便于观此对局。我是一个变化的人。司南誉强,我可以当皇后。但他弱,我愿意称帝。或者我不能称帝,只要让我有颜面活下去,我也照样活着吧年。我要揽星,并要不被云夫人所害,全靠将军的帮助。作为回报,我将此物赠送将军。不论将军是否信守诺言,我都愿意给出这个…… 司南誉视线一转,便看到孟欢欢正大口大口地吃点心。她猛一抬头对上他墨玉般的双眼,不由一惊,那点心便哽在喉中,害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孟欢欢一咳嗽,又把众人的视线转到了她身上。几人看了看她坐在树上毫无淑女风范的样子,再看一眼在树上晃荡的小脚,几乎同时地,把目光集中在司南誉脸上。 当他站了一阵后,一阵宛如春风流泉的琴声便会在月光中飘荡而来。这琴声中正浩荡,却微妙地夹着一丝温软和关怀。它仿佛在告诉那些游落无依的浪子,要他们放开心怀,人世间的痛苦和失落是难免的,然而,每一个都要为还活着的人生活。这种琴声,很美很美,很轻软很轻软。 自己如今也算娘娘身前的红人了,倒是不及以前心里头悠哉。身边地姐妹当面是说尽了那天底下地好话,待自己一转过身子去了,她们便开始了别的话了。娘娘身前还有绿遍,姑姑。那是最恃才刁蛮地,好歹去了。剩下的这两个面上还好,看着娘娘厚看了自己,心里头必是不受用的。别的宫女虽还没有踩在了自己头上,也是虎视眈眈。真是熬人得很。 但蒙蒙白雾里,根本无法辨清方向,两人便等在原地,想等雾气散了再走,可等了两日雾气一直不散,所带干粮与水也只三日份量,即算是仗着体子好功力深可以省着吃喝,那最多也就撑十余天,所以一直等也不是办法,便只有不管不顿的继续走了。自然,这种事孟欢欢是不会说,她不是在战场被名将打败,也不是决斗中被高手真刀真功夫的击败,而是被幻觉攻破心防而至迷失神志,那予她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老太监轻声轻气地跟司南誉说了几句话,然后领着他往美女群中走来,一个小太监捧了拖盘的小太监紧随其后。我踮起脚,伸长脖子看看,原来那盘子上放了十来支珠钗,参照平时看的后宫文的经验,这些钗应该是给司南誉送给属意的美女的。看那些钗金光闪闪的,好像很值钱的样子撒!都是我的就好了,口水ing……首发 什么效仿神仙鸳鸯,从此永生不分离,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那些风花雪月的浪漫,都只是她一人的空想,好大的一出独角戏。她那样喜悦地期盼着,小心翼翼地策划着,帮他找到了这人,带他们相会,从此与过去的一切告别,品尝幸福的真谛……谁知她只尝到了反复无常的苦涩。 不由得呆了呆,这效率,在任何事情上都这么高……不要她服侍,手忙脚乱地穿上里头抹胸、秽衣,见她拿的衣服大红滚金色边绣着怒放的牡丹,连连摇头,自己去挑了件月白底上绣紫色小碎花滚紫边的,胡乱穿上,一边由着她整理一边往窗外张望,指指太阳,比了个手势问她什么时间了。 话更感兴趣。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庭院里蓦然想起一阵风铃声,我靠近榻,手里抱着一本老师的诗集,昏昏欲睡。圆荷跪在门口,鼾声不雅。那封来信被我放在袖子里,我翻了个身,似乎睡不踏实,又将信放到了金匣之中。我伸着懒腰,面朝墙壁而睡。 两人走了一会儿,孟欢欢抬眼看到前面围了一大堆人,像在看什么热闹。她好奇地向人群中挤去,转眼就挤到了中间。那护卫紧紧跟在她后面,黝黑朴实的脸上满是紧张。孟欢欢好不容易挤到人群中,一看,原来是玩把戏的。只见场中一个妙龄少女正在那里舞剑,一身紧身丝衣把她的身材完美地勾勒出来。红扑扑的脸,明亮的大眼,长相娇俏。怪不得这么多男人看热闹呢,原来大家都是冲着美人来的。 不知不觉中,他的嗓子有点哑,“你可是恨我娶了她吗?难道你不知道么,秦魏已然联姻,我也必须与魏联姻,只有这样,我才能免去秦魏夹击之社祸!前赵后统治赵国这些年,穷奢极欲,迫害贤能,赵国伤了元气,打不起仗。若不是如此,我怎会千方百计地折损秦国实力?我怎么会费尽苦心地与齐韩众国交好?”这人,终是不适合向别人解释自己行事的高傲的人。他说到这里时,有点说不下去了。 回去了饭馆,坐在妆镜前,默默想事。看自己的脸庞,因赶着回来,两颊也挂了红,倒是分外娇艳。原是一张清寒的面目,如今却妩媚了。心道:白长了这样的俏容,怎么看见皇上,倒是一件难事。皇后面上是对自己好,唯不让自己见了皇上的面。只好再去想了别的法子了。 而陛下却没一点动静,跟以往行径大不相同,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若是陛下如以前一样大发雷霆而后府将军,那他们更有说辞,更能煽动百官,到时陛下再是护短也不能堵悠悠众口。于是他想找司南誉再行商议,但送出消息后司南誉避不会面,暗骂一声奸滑后,梁铎亦只能暂时按住不动。 我刚惊愕地“啊”了一声,就被仰面扑倒在床上,接着司南誉就重重地压了上来。靠啊,他看上去那么瘦,怎么这么重,我肺里面的空气都被压出来了。刚要大口地喘气,司南誉一低头,就锁住了我的双唇,他有些狂乱地辗转亲着,还不时地咬啮,竟有些狠狠地,我的嘴唇都被他吸咬得痛了。 第89章 天下主宰 出乎意料,面具下的脸并没有像她想象的五官扭曲或者七窍流血,那还是一张苍白的面容,长眉入鬓,鼻若悬胆,正是她印象中四年前的那个冷漠高傲的少年。他长大了,脱离了少年的那种青涩,轮廓分明,像一株挺拔的苍松或者青竹,正如他说过的,看到那小子,总会想到一些很清雅的东西,大家都是人生父母养,人家咋就能长那么好看呢? 寝殿中显得空荡荡,仿佛只剩下孤独的背影。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抚柱楣以从容兮,览曲台之央央。白鹤嗷以哀号兮,孤雌跱于枯杨。日黄昏而望绝兮,怅独托于空堂。悬明月以自照兮,徂清夜于洞房。援雅琴以变调兮,奏愁思之不可长。案流徵以却转兮,声幼眇而复扬出自司马相如长门赋。 他要是死,我不甘心。我对怀里的男子说:“你睡吧,我不许他们靠近你。现在的你,我才看得见。但我不要你睡太久。你答应给我天下,你答应带着我们母子走下去,你答应给我全新的宫,我相信了你。我等你兑现诺言。发烧怕什么呢?这回会把从前的阴影都烧掉。你是无敌的君王,一定能成就霸业。” “别出来,你的身子弱。我们遇到熟人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叫孟欢欢的少女就在丫鬟的扶持下,落到了地面上。欧阳哀子见她也就十四五岁,小脸清灵秀美,不过身子骨似乎有点弱,好似即将凌风而去的样子。再看她的脸,也有点苍白。见她过来,几个青年让开路。而那几个少女中,却有几个脸色不悦,似乎并不喜欢她。 气得只顾喘气,心思百转间,却不知道要如何跟他说话时,淡漠的声音传来,“我的陵墓,工匠们已然动工了。天下的诸王陵墓,都要东西两翼,我的没有。我的陵墓东侧,只有一个位置是留给你的。别的丈夫,你这一生就不要想了,你生是我的人,死了也会与我共陵!” 回到睡房,又求孟欢欢拿出那支簪子来赏看。孟欢欢也仔细看了一回,怪不得叫做绿雪含芳,碧绿的簪体倒也罢了,她娘家常就戴着一支这样的,好像还更通透些。妙的是这支簪头上又有一层雪白,雪白中又撒着星点样的枫叶红,恰似雪地里绽放着几朵小红花,确是一件稀罕物呢。 他岂会不知此为何物,那寄托着他隐密心思的一轮璧月终是分离,从此天各一方。“多谢七妹。”他伸手接过,抬首,便见天幕上冰轮纹洁,疏星淡雅,本是良辰美景,却是断肠时分,一时悲楚难禁,握着墨玉脚下沉重,这“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的怅憾必是长伴一生。 我正胡思乱想着,就有人紧张地喊了声“少主”,接着就有青色衣服、负着剑的小伙子倏地从我身边窜过,快步奔到床前。掀起垂着的半边帘子坐下,匆匆忙忙地从床头的一个小瓶里倒出几粒药,服侍着皇子服下。在吞药时,又咳得更猛烈的。一声声,带着些沙哑,好像快把声带给咳断了…… 他猛然一怔,动作在空中凝滞了一下,立即瞅准破绽,手腕一转,那剑犹如蛟龙摆头,硬生生扭转过来,欧阳待要躲闪已是不及,抓着那人的手腕被惊鸿刺中,手指顿时没了力气,那人直直地掉了下来,被翩翩一把捞住,跟着便是一愣此人不叫不嚷也不动,而且身子重如生铁,险些就要脱手而出。 留在京城的生活得不好,多数短命,嫁到蒙古的也这么短命。公主们到底怎么了?草原的生活这么可怕,这么艰难,这么折磨人吗?还是她们自己无知、恐慌、无所适从?婚后不久便死于青春年华,她们死去的时候恐怕都想不出来一生中有多少特别值得回忆的东西。我百思不得其解,一时沉默了。 “原来如此!你看这里不是写着姜芥一味吗?当在一起议论奇毒,都说吃了黄颡鱼后再吃姜芥者,会立刻死。如果杨夫人隔了几个时辰吃姜芥,毒性就降低。不过你若不救她,在那个女人云集的庙里面,她还是会死。”司南誉的面容变得铁青,“这样,某人就可以借机挑拨我和弟的关系,为自己谋利。而且北朝南伐之前,在神庙里发生如此不光彩的事情,对我和你都是大打击。天下人也会就此怀疑我……” 见这些小姐们在那几个青年出来后,便都手足无措地羞涩起来,心知她们根本就没心思理睬自己这个小姐了。她退后一步,冲众人福了福,开心地道:“小妹有事告退,你们慢聊吧。”说罢,转身就走,没有注意到那些男子,包括她哥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她身上,见她要走,顿时满脸失望之情一览无遗。 举着酒樽慢饮的司南誉,徐徐垂眸,朝她盯了一眼。这一眼的意思,她很明白,他是在命令她给他捶腿。孟欢欢瞪着那只横在自己眼前的大脚,咬了咬牙,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后,她才伸出手,轻轻地在他的小腿上敲击起来。孟欢欢舒缓而有节奏地捶击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好自己的力道,没有狠狠一拳砸了下去。 身子不便,是坐了轿子走的。右手搭在轿窗上,腕上空空,不见一只镯子在上头。心道:这也好。省得皇后整天看见了我就烦心。能过上这样无欲无求的清静日子,也是我所愿的。又有小皇子过了年就能伴在身边,什么能好过这份福气呢。脸上反而有了喜色。撩开轿帘,正巧见两只喜鹊儿掠过,飞往南边去了。 继续道:“当今帝王出身卑微,可先生不曾看低,于是他教出了名倾天下的八位奇才。这曾微不足道的八人,习得文武后,征战天下,终结乱世,让这片动荡了百年的土地重得太平,让历尽苦难的百姓过上安康的日子,他们缔造了今日的王朝,成为天下的主宰,何等煌煌!” 拉着他在院子里坐了,问起他这些天在悦京的事情,他只说是一直在别苑里呆着,偶尔太子会带他出去走访一些京中的名人志士,一起谈诗论画。听说他没受什么委屈,心里倒也踏实了,不过想起来太子千万百计把枫眠弄过去,难道只是为了谈诗论画,那也未免太无聊了。不过,管他呢,反正我们要回去了。 忽而正了神色,一本正经地说道:“和我没有什么干系,但我会担心。那一年你失手伤了端正,心中懊悔不堪,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不敢去看他,只能偷偷留了伤药在他房门口,面对他的时候又刻意做出一副高傲的模样,让众人说你自恃傲慢,让他恨你入骨,你这又是何苦?“ 我很想大声反驳她:司南誉可以保护我,他已经用了自己最大的赌注来保护我,而且就算他的未来很艰难,做不成皇帝,什么路我都会陪他走下去,也一样。但一想到她这个可怕的提议,想到她的话里有一些不可否认的现状的确是事实,想到我居然有永远离开司南誉这种可能性,鼻子突然酸了。 他和我翻阅着一流的宝物,大部分都去了府库。这里剩下的就是一些黄金珠宝。突然,我的目光被一面墙吸引,里面有成千上百的小格字,每个格子都像元宵节的灯谜一般,蒙上了纸,写着各种诗句。司南誉捅破最近的纸窗,里面空空如也。我忽然想到曾去别墅度过的夜晚,我说:“我父亲说,昭阳殿有一面墙,写着那首诗。但我后来寻思,会不会暗示的这里呢?但这不是墙,只是窗。” 这里的人,不管是丫鬟还是小厮,都出奇地安静,很少听到他们的说话声。园子这么大,让欧阳哀子觉得有点冷清。她来到外面竹林的亭子里,坐在石桌前,手撑着下巴,发起呆来,时不时地从石桌上拈起一块糕点放入嘴中。这里的糕点做得特别可口,欧阳哀子吃得有滋有味,不一会儿就把石桌上的糕点一扫而光了。 随着酒香在空气中飘散,孟欢欢不由寻思起来:秦要攻齐,魏王借道。听司南誉的语气,齐国说不定会迁怒于公子子堤。要是齐王决意杀了公子子堤,那我父亲在那里,岂不是有了危险?看来当务之急是与父亲联系上,把父亲从公子子堤那儿救出来。只是父亲离了旧主,再为人食客就不易了,我手头若是有本金就好了,那样父亲便可卖浆度日。 脸色忽然一变。因为他发现,现在的司南誉已经不再是吴下阿蒙!数个月前两人交手,功夫也不过在伯仲之间,可现在,他只被司南誉这样看一眼,就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这种感觉与前次时一模一样难道这小子在这短短几月间,实力有了惊人的飞跃? 首发 第90章 汗血宝马 他走出营帐,举目眺望远处巍峨的王城。城墙上挂着干涸的血迹,城下层层叠叠的是来不及收拾的战死的士兵尸首。这几日攻城,王城守军定然折损几千,此刻守军比他们只怕更是疲惫不堪,而自己这方,还有四万多的兵力,探子回报雍王援兵亦不过两万左右,这么算来,依旧是自己这边占了优势。^ “不是。”他心平气和地否认了。“当时一连串的祸事相继发生,朝廷上下人心惶惶,乱作一片。几乎所有的人,都把目光转向了刚出生的皇子。那时,我继任师父,刚刚受封为国师,正是被满朝文武以挑刺的目光审视的时候,根本没有力排众议的威信与可能性,我只能顺从大势” 在惊恐之中死死抱住了一棵树,终于不再在地上乱滚,她抬头怔怔地看着空中洒下的金光,金光中似有人形渐渐团聚,黄金甲,烈云盔,腰上悬着巨大的宝剑,一左一右两人,足有大半个不周山那样高。她吃惊得连呼吸都忘了,只觉那两个金光中的巨人面容冷峻,神情肃穆,与神庙里供奉的神仙像有八分相似,不带一丝感情。 当夏侯文爵仍然每天来给我换药时,我就忍不住问起他军事上的准备。其实我根本无心了解他什么军事行动,只是自从要搽药酒,每天换药的时间变长之后,我们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话多起来,且多扯一些不着边的事情。比如古人典故和传说,西疆人民风俗,地理特征,天气变化……总之,只要不把注意力放到我们尴尬的肌肤接触上就好。现在时间长了,渐渐话题越来越难找,我就随口问了出来。 我想母亲没有疯,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是疯的。从那天起,每当夜晚的时候,她就断断续续地唱一首曲子,我实在听不清唱词,只能用心去记。我恨自己没有神刀一把,裁去她眉梢上的恨意,断去她芳魂上的牵挂。终于有一刻,她忽然不再唱了,我才取出野王笛,将那曲调吹奏全。 “是极,是极!”夏侯文爵哈哈一笑,“我还真是傻了。”他重重地在欧阳哀子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痛得她龇牙咧嘴的。“不过,”他一脸的怅然若失,不死心地东张西望,“难道,我还真是做梦不成?可是,哪有光天化日之下,大家一起做梦的道理?”他指向正在每一个角落里苦苦寻找欧阳哀子的众人,那些人都是一副梦游般的迷惑表情,口里都念念叨叨着。 平静些后,便向夏侯文爵询问起他的继承人的事了。还不知道,他那族人中,有三个年轻子孙,再加上收养的一个贵族之后,共有四个夏侯文爵觉得还中意的。就在他在这四人之间犹豫不决的时候,夏侯文爵的人找到了他,并向他呈上了这四人详详细细的资料。最后夏侯文爵在夏侯文爵的建议下选择了那贵人之后为继承人。 心中疑惑,移步过去了,站其身后一看,竟是两只家雀儿在掐架!就见两个小家伙爪子扯着爪子,尖嘴戳着尖嘴,在石榴树下打滚儿,一时这只将那只压在身下,一时那只又占了上风,就像那戏台上演的傀儡戏,撸了袖子对打,你打我,我打你,难分高下。忽的,一只雀儿挣脱了挟制,飞到了石榴枝子上去了。那只却不放过,仍追了过去,两只又厮打在一起,竟从树上摔了下来,继续在地上打滚。 听到了,入耳的刹那,心如刀割,禁不住满怀悲怆,目中热流涌动,他仰头紧紧闭上眼睛,尽管自胸膛至咽喉这一截,气息所过如火烙般痛不可当,可他依然一字一字清晰说来:“好,我们都抛开以前那些事,我永远是你心中天下第一的英雄,你永远是我心中天下独一的妹妹。” 我气死了,我讨厌他,讨厌死了!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气愤,转头张口就“啊呜”一口咬在他肩上。本来只是发泄一下我心头的怒气,没想到一口咬下去,立马就有一股腥咸的味道流入我的嘴里,我愣了一下是……是什么味道?我怔怔地抬起头,借着月光,骇然发现,我那一口咬下去,那块地方竟然殷红了一片。 微微一笑:“你倒是个重情义的人。不错,不错!“他拍了拍手,“这样吧!我本是叫你们一命换一命,如今倒有些舍不得了。你无端被逐出师门,想必心中也是愤愤不平,自身又是无处可去,不如来我这里。管他什么修仙门规,通通当做彩虹屁!那些人负了你,男子汉大丈夫,可杀不可辱,何必再留恋!“ “你驳得对,但那只是题中应有之意。朕登基之初就大力收拾了一批官员,其中还不乏京里的大员,流言自然是有的,他们以为朕是报私怨,打击异己?你要他们把意思捋清了,朕身为天子,但凡与大清江山百姓为害的,朕都要处理!圣祖爷还在的时候,就深恶结党之风,早年二人党争,险些酿成国家大难,朕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在我大清众臣之中!” 我直视他,“我不讨厌你。可我不乐意给人当小老婆。就算你是王侯我也不乐意。我为什么要服侍你,照顾你?我不要宠爱。你可知你的这个打算对我来说是种侮辱?你以为你是美少年,家世显赫,女孩子就一定乐于到你花丛中去做你观赏的植物?你以为我漂泊流浪,就没有自尊,没有理想?你错了,夏侯文爵。”我开始收拾东西。 这个“含笑三泉”是武功已达巅峰的摄政王夏侯文爵创造出来的,既是一种内功招式,同时也是一种剑法,它把一种诡异的内力附于剑招之上,剑招一使出,就算是本身功夫比龙虎卫强上几分的人也会在对手诡异的攻击下一招毙命。死了也就死了,不过中了这“含笑三泉”的人的脸上都会有这种满足的、诡异的笑容。 脸上尽是欢快,他右手摸着一匹同样灰尘扑扑的高大红马,在它的腹部掏了一把后,他右手一扬,向着左右叫道:“看,看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血汗!这种神马日行千里,汗出如血,神骏异常,远非寻常千里马能比。”在一众惊艳的目光中,亚头一昂,得意洋洋地瞟过众人,又瞟向那坐在林荫道下,好不悠然的夏侯文爵,更是高声叫道:“我敢说,这种马举世只有一匹。奶奶的,得到这马,才是此次灭了最大的收获!” 笑道:“我也是没有了办法。在家里时,隔着三四十里有个村子。就有一个孩子,不过十几岁样子。竟专能给有孕的妇女相看男女。父亲也请到府里过。看了两回,都是准地。这世上什么奇人没有。次日。是九九重阳节。只是宫中无法登高望远,因园中和鸣阁地势高些,便在那处摆宴,权作登高。 嘴上谦逊着,脸上却乐呵呵的,“当年我嫁我们家老头那会儿,都是三十年前了……那时候今日一个大王来村里征粮,明日一个大王来村里征兵,后日又一个大王领着兵打杀过来……那时日夜担惊受怕,哪曾想到会有现在的安乐。唉,这人要活啊,就只求没有兵祸天灾,所以我早晚都求神天菩萨保佑我们安康长寿。 虽然王妃出身民间,但既然已经选出来躯,并得到了陛下的册封,那么也应该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室宗亲。而且欧阳哀子以女子娇弱之躯,与端王殿下风雨相随,实在令人感佩。微臣认为,此番公审却完全将欧阳哀子排除在外,以局外人对待,实为不公。臣斗胆,还请陛下明鉴。 笑了笑:“上回和师父他们去鹿台山捉妖,在镇上武器店看到这把匕首。说是两年前就有人来订做,但一直没人来拿。铁匠师傅没办法,才将它拿出来卖。毕竟用匕首的人不多,价格一降再降,不过我去买的时候,还是嫌贵,和他砍了半天价才买下。这可是个好东西呢!“ 众人正看着她笑成一片,如意悄悄拉拉我的衣袖,回身一看,司南誉穿着家常宝蓝府绸长衫,只在腰间系着明黄蟠龙玉围,也不戴帽子,没有从正门方向过桥,而是从西边树林往这边走来。他身后只跟着欧阳哀子和几名一等带刀侍卫,个个神色谨慎,以至于路都走得缩手缩脚,司南誉神色阴沉,颇有倦意,双眉紧锁看着地面在想什么,一副不胜其烦、随时会发怒的样子。 “我不在,你可别选了。他是恬静淡泊之人,想必一辈子都不会为爱的人打架。我方才见到他,算是放心了。你是不会跟他在一起的,因为我们才是一路人。他是名士隐士,本来就是供人瞻仰的,他不会给你彻骨的战栗,不会给你流火的热情。若是与他举案齐眉,你最多让他给你画画眉,听他花前月下弹弹琴。” 第91章 满汉全席 顿了顿,她望向土台方向,目光中有着期待,“不管如何,这堂堂夏侯文爵,到现在还只有一个儿子。以前,他不想王后生下孩子,是不想嫡子的名份被人抢去。我们不一样啊,我们可不要求生个继续文爵之位,我们只要保住这一世荣华便可以了。我想,大王和众臣都明白这个理的,他们也不会让大王永远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的。” “妹妹进来这些时候了,姐姐也来得不勤,全因着妹妹是皇上跟前地红人儿,姐姐不好往前凑的,免得叫人说是去倚势地。偏赶上妹妹怀的是贵子,担不了天大的福气,没了这个孩子。姐姐听了,心里也难过得很。因姐姐也是没有生育,看谁有了。便心里馋死。看见一个公主皇子的,心里就痒痒得很,非得抱在怀里亲个够。” 自从月初主上与夏侯文爵自徕城一道回宫后,宫中上下皆以感觉到了两人不同往日的温馨恩爱,便是朝堂上的群臣也发现主上不同往日,虽还是冷峻凛然不可犯,但眼睛里不再是冰寒一片,而是蕴着一种柔淡的暖光,偶尔还会对着群臣微笑赞赏。这种变化,无论是徐史等朝臣,还是叶莲舟,香仪等宫人,都为之称幸。 我点点头。这应该不难,一般只要我开口,司南誉不会不同意的。接着又想起来孟欢欢她们要请御医的事,回头看看站在边上的丫头,拉着司南誉站远了一点儿,勾下他的脖子来,把我的顾虑跟他说了,问他会不会真被查出来。我听人家说中医很厉害的,只要把个脉,你身体里面哪个部位有问题都会知道。 “等伤差不多快好的时候,我们就开始在高氏山以及附近的地带搜寻,想找到他们的踪影。可是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后来我们就想或许他们带着司南誉先到了浮玉岛。这位大哥听说我们是去浮玉岛的,便央着一起来,说他有个弟弟在浮玉岛做事,许多年都没见了。如今他们的老母亲已经病逝,自己也体弱多病,无人照顾,只能来浮玉岛投奔弟弟。所以我们便一起来了……只是还要麻烦诸位世兄,查找一下这位大哥的弟弟,也好让他们兄弟团聚。“ 打开看了一下,寥寥数语是上谕的语气,那笔圆滑端正的字是司南誉的,上面还没有朱批和用印,是一张拟好的草稿,里面大约意思与我料想的不差:册封后妃。为示郑重,皇后的单独用了一张,无非是些毓华淑惠恪俭至孝的官方砌词,并称,皇帝为尽三年之丧,取古人“倚庐”的意思,斋居养心殿,皇后遵太后遗命,也移居养心殿,同守圣祖和太后之孝云云。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司南誉让人亲近不得,但他说的每句话,都蕴涵着自信和坚定的力量,让别人听了,就觉得服从是最好的选择。我收拾干净,穿上新买的白布衫子。我发现我的两个脚红肿得吓人,有些地方被石子刺破了,都是血泡,疼得钻心。我烤了一会儿火,还是担心司南誉的安危,因此便拖着鞋子,一步步挪到司南誉的营帐旁。 孟欢欢扁扁嘴,心想:你都这个样子了,难道我还要下毒不成?那银鱼入口即化,不一会儿,他就吞下了那条银鱼。随后,少年盘坐着运功疗伤。这银鱼可是治伤的圣药,不一会儿,只见血迅速地止住了。孟欢欢站在一旁,看着他治伤,心想:银鱼已给他吃了,自己要不要现在开溜呢?算了,还是好事做到底,给他当护法吧。她在一旁走来走去,实在无聊,从芥子里拿出半只烧鸡啃起来。吃着,吃着她口干了,便悄悄地拿出一杯水,坐在地上安心地大吃起来。 她仰着小脸,笑眯眯地打量着他,打量着他。直是打量了他好一会后,孟欢欢红着小脸,羞涩中带着欢喜地说道:“方才那勇士,名字叫司南誉,他是我曾城故旧。”说道这里,孟欢欢低下头来,一缕长发垂下她的耳际,她足尖在地上磨啊磨,双手绞着衣角,低低地续道:“司南誉方才只是与妾诉诉旧而已。夫主你方才的摸样好生可怕,似乎要杀了司南誉一样……你是不是爱极了妾?” 殿前悬着无数盏绢制水红灯笼,盏盏如斗大,映着金黄璀璨流苏,照得地上光影离合,明亮影子有些红到惨淡淡的凄艳意味。 他便站在窗畔,风将他衣衫吹得猎猎作响,他慢慢地转过身来,烛火映亮了他脸上冶艳的面具。 铜台上烛火燃得久了,那烛芯乌黑蜷曲着,连火焰光明也渐渐微弱了下去,一簇簇焰火在绯红笼纱灯罩中虚弱跳动着,那橙黄黯淡的光影,越发映得殿内景象暗影幢幢,幽昧不明。 一灯如豆,他斜倚在榻上,望向桌上的烛火,只见两根灯芯捻在一起,发出嘶嘶燃烧声,思绪飘向未知的远方。 茶房内有一个砖砌的大炉灶,她看见炉上烧着一大锅热水,炉口内有几只烧红的木炭在给锅里的水续热,墙边有一大排小炭炉,每个炉上都有一只砂锅,锅内炖着各种汤药,整个茶房里全是药香。 只见她双手呈着一盏莲花形状白玉蜡台,一截白色蜡烛嵌在灯盏内,露出一段捻子一样的白线,应该就是所谓的明灯了。 却不急着品,拇指和食指轻轻握住茶盏杯沿,中指则托着盏底,茶盏在鼻下极缓的画出一个圆,慢慢的让馥郁茶香萦绕在鼻间,此为贵族间惯见的闻香品茶。 他此时竟坐在她方才的几案上,端着他的茶水,仰着脖子正往嘴里灌,这是一个略显粗鲁的动作。不过,她做出来却让人丝毫不觉得粗鲁,反倒是尽显潇洒和优雅,纤细白皙脖颈微微后仰,呈优美弧形,很是魅惑。 手边一盏玉色嵌螺钿云龙纹盖碗里泡着上好的碧螺春,第二开滚水冲泡之后,翠绿叶面都已尽情舒展开来,衬着玉色茶盏,色泽更加绿润莹透。 再端起随侍呈上来的茶叶轻饮了一口,不由得心中一突,这茶清冽幽香回味甘醇,其中夹了似有若无的玫瑰花香,很淡却不掩茶味,这样清醇的茶他们还从不曾饮过,搞不好是进贡的茶叶,每年也统共产不了几斤。 端出一把青玉茶壶,倒出清冽的茶汤,这是松阳进贡银猴茶,不是什么最名贵的茶,但胜在山野清新,颇有雅趣,配着这江南糕点最是回味甘芳。他举杯一抿,便道:“入口鲜醇甘爽,仿佛有点栗子香。” 直到感觉沁凉汁液湿润地染在手上,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喝了一口茶掩饰过去。 他捧着茶盏,听到这里,杯盖不由得轻轻一碰,磕在杯沿上,青瓷茶盏本就薄脆,这样一碰,声音清脆入耳,她蘧然一惊。 手中朱漆螺钿盘上托着小小一个八仙莲花白瓷碗,碗中热气袅袅,芳香扑鼻,正是一碗杏仁茶。 只慢条斯理啜饮着盏中的热茶,红茶艳艳如血,汤色似胭脂一般倒映上她白净无血色的面颊,为她添上一抹虚浮的艳色。 他赫然一掌重重拍在案上,惊得青釉茶盏砰的一震,翠色茶叶和着绿润茶水泼洒出来,冒着氤氲热气,流泻下宜人的茶香。 他亲手递了杯茶给我,顺手加上几朵清肺去火的杭白梨花蕾胭脂,轻轻拍在双颊,甜香馥郁。 透明琉璃戗金盖碗里茶色如一酡胭脂,茶香袅袅,正是新贡的锡兰醉脂,那鲜艳颜色似一颗艳毒的心。 等到人都散去,又送进两份饭菜来,她知道是她们出去端了进来,饭菜虽简陋,倒也不坏。不过是两份白米饭,一份清炒苦瓜,一份水煮豆腐和一份酱油拌茭白。 只是坐在一侧静静地看她埋头吃饭的样子,看到她喜欢哪样菜肴,便伸筷子夹到她碗里,一侧伺候用膳的宫女倒成了摆设。 她取过一只新橙子,道:“那雪梨太甜腻了,还是吃些酸甜的好。”她拿起果盘边的小银并刀,另一只手扶定新橙子,轻轻一剖,橙子旋即裂开,露出盈满莹亮的水色的深红色的果肉,犹有汁水饱满溢出。她有条不紊地将它切成大小均匀的块,搁入雪白素纹碟中。 她端了几个素白小碟出来,一一指着道:“这一碟是紫阳湖产的白菱藕,只切成薄片脆爽甜津,若嫌味薄(淡),也可佐以酸梅汤浇汁。” 端了百合莲子羹来,又奉上一碗冰碗给她,那碗是宫中解暑佳品,用鲜藕切片,鲜菱角去皮切成小丁块,莲子水泡后去掉皮和莲心,加清水煮熟,再放入切好的蜜瓜鲜桃和西瓜置于荷叶上,放入冰块,冰镇待用。这般清甜,她亦十分喜欢。 晚膳设在寝殿,红木桌案上摆着香米小粥荷叶鸡锦绣鱼丝八宝豆腐小排汤,荤素搭配,菜色虽不多,但分明都是她最爱吃的。 第92章 酒囊饭袋 尝了新摘的雨后龙井鲜美西湖莼菜和宋嫂醋鱼,还有藕粉甜汤,桂花蜜糕。虽年年有岁贡,但新鲜更胜一筹。 她喝了一口,微微颔首,道:“论到汤饮,没有比上好金华火腿配了笋片更吊鲜味的了,这汤鲜是鲜,笋片也做得嫩,只是鲜味都在前头了,后头菜再好,总也觉得食之无味了。” 这种熬粥的米是御田里新进的,粒粒饱满,晶莹剔透,吃上去口感微甜,柔软却有嚼劲,最适宜熬得稠稠的,却入口即化。 太后的用膳规矩,一向是先喝一碗汤,她见桌上有一道火腿鲜笋汤,雪白笋片配着鲜红火腿,汤汁金灿灿,引得人颇有胃口,便用如意银勺舀了一勺,盛在碗中。 一侧的垫子上,堆满了薄薄肉片,这里天寒,肉片一削下来就冻成硬的了。他上前拈起一片来,放在眼前,透过肉片隐约能看到西沉的夕阳。 她与他喝了两盏酒,备下的菜也是时新爽口小菜,不过是菠菜蛋清口蘑炖鸡清炒马兰头炸酥玉兰花片浓汤菜心烤鹿脯瑶柱虾脍鸳鸯炸肚芦笋小炒肉双百合炊鹌子,并一碗燕窝雪梨和荠菜肉丝煨的银丝面。 一道一道将菜式端出来,口中便道:“这鹌子水晶脍是皇上最喜欢的,小主一早就吩咐了厨房,盯着做好。这道荷花蒸鸭脯是专用了不肥不瘦的鸭脯肉,鸭子爱活水,所以性凉去火,这道糖醋鳜鱼酸甜可口,最宜下饭饮酒,还有一道碧糯佳藕口味清甜,象征你们佳偶天成,蜜里调油。” 用了晚膳,皆是时新菜式,因孩子正在换牙,煮得格外软和些,又因孩子半饥半饱了许久,为了调养胃口,一律只喝煮得极稠的碧粳粥。 喝的是洞庭湖碧螺春,穿的是苏绣衣料,夏日扇的是苏州檀香扇,吃在嘴里边的是苏州糕点,洞庭小枇杷杨梅,连每年秋天阳澄湖大闸蟹也比别人多分得一篓。 桂花糖炒栗子,用上好良乡板栗,挑选大小均匀的个头,褐色外壳,加饴糖,拿铲子一下下用力翻炒,伴着栗子轻微爆裂声音和山野香气,直炒得锅里石子油亮亮的,腻着光。 木屋内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银鱼冬笋焚鸡丝银耳羹乌鸡牡丹汤金蟾玉鲍金菇掐菜,每一道都是精心准备的,描龙绘凤酒壶中有酒香四溢。 有口难言,烦恶的感觉从心头涌起,我忙取(拈)了一枚海棠果腌渍蜜饯含在口中,微微蹙眉。 从山林里猎来了新鲜动物,他们将黄羊肥壮大腿穿在铁杆上,洒上各种调料,在火上翻转着,诱人的香味便袅袅升起,从湖中直接取水,煮出新鲜手抓鹿肉和羊肉鲜汤。 她盛了碗莲叶羹,取新鲜嫩莲叶在日出前摘下,熬汤的水用的是叶子上的露珠,莲叶好采,只是搜集露珠费了点工夫,幸好熬出的汤极香,倒也不枉费一番周折。 她取了两块藕粉桂花糖糕出来,放在新鲜莲花瓣上,端到他面前,“汤是极清淡,不过是借一点莲叶清香罢了,这最好消化,入口又香甜,尝尝吧。” 藕粉桂花糖糕色泽金黄晶莹,放在粉红剔透莲花瓣上,颜色更是诱人,光是看一眼已让人垂涎三尺。 她闲坐在敞椅里,面前梨花木雕花方端石桌案上摆着各色果盘,盛着的是香橙,一瓣瓣掰开,宛若金钱,露出金灿灿的果肉,一脉脉熟透香气勾人津液,她拣了一块放进嘴里,入口津甜。 她坐在西窗前的暖炕上,云腿桌案前摆着一盘核桃,一枚枚滚圆饱满,有奴婢拿着小锤轻轻凿开,然后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小碟里。 却发现不是用瓷碟盛放,而是一方红木嵌金银丝椭圆盘——圆盘中央,糖醋烫过鱼肉,一颗颗裹在雪白鱼骨上,橘红若珠玉,喷香扑鼻,是酒酿蒸鲥鱼! 她走出房间,来到厨房,把昨晚浸泡好的黄豆倒进小石磨里磨出豆汁来,接着用纱布滤掉豆渣,熬煮出一锅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豆浆,煮好以后,接着熬米粥,蒸饽饽,然后掀开酱菜缸,取出腌咸萝卜和豆腐乳装上盘,随后又切了几颗咸鸭蛋,心血来潮,又多做了几碗烧豆腐脑。 她肚子饿得咕咕叫,可看一眼菜色,均是腌咸萝卜咸鸭蛋豆腐乳这类酱菜(看得她口水都变咸了),只有蒸得白白胖胖的馒头看起来还算可口一点。 她笑着一边同我聊着家常,一边命人上了几碟小菜,我略一打量,只见清一色全是我爱吃的江南小菜,鹅胗掌花酿螃蟹玫瑰鹅油饼,琉璃盏中盛了乌菱,一些四时鲜果,还有一碟青玛瑙盘子的果馅凉糕。全是清火润燥的食物,不由心中甚是感叹,这厮真是贼好的福气。 “好甜啊。”她剥了一粒放入口中,只觉入口即化,唇齿留香,香甜的滋味让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透过雕花的格子望出去,她看到两人正坐在亭中,石桌上搁着一个高脚白玉盘,盛满了新熟的李子,娇艳欲滴。她伸手取一粒李子放入唇中,似是味道过于酸涩,他的脸蓦地皱了起来,忙不迭地将口中之物吐到一旁的红漆碟子里。 侍者摆上银箸,佐料,旋即端上了一大盘清蒸红蟹,他掰开几只给狄公,狄公用箸搛出蟹壳内雪白的蟹肉,蘸了蘸碟中拌有姜末的酱油送入口中,觉得味道极其鲜美。 她笑盈盈地从炉上取下一个蒸盅,放在桌上打开,笑道:“我特地为你做的,看你这副馋样,可不要把舌头一起吞下去。”他也笑道:“若是把舌头吞下去,那也是你害的。” 他对吃喝二字甚讲究,正所谓人生在世吃喝二字,想着法儿变着样儿只在饮食上用功。除此之外,一无所能,因此旁人又把他叫作“酒囊饭袋”。 “酒保,快把下酒菜多拿几样来!”酒保答应,取四个碟子放在桌上,一碟盐水豆(豌豆,蚕豆),一碟豆芽(青豆,豆瓣)。 “这几样,俺吃不惯,再添几样来。”然后,一碟豆腐干,一碟豆腐皮,一碟酱豆腐,一碟糟豆腐。“俺们并不吃素,为何只管拿这等(俗套)素菜?” 这时,她将用稀泥糊成一团的鸡早已丢进火堆中,烧烤得发出一阵阵诱人的香味,令人垂涎欲滴。 他一只瘦骨棱棱的手早已伸进火堆中,不怕灼热,将一个烧得焦黑的泥团拣了出来,剥去泥土,露出油光发亮芬芳扑鼻的鸡肉来,他也不客气,撕下一只鸡腿大嚼起来,其他人大笑,她也扒出另一只鸡吃起来。 她抿紧了唇,以一种近乎自虐的力度,令唇间生起火辣辣的痛,但和心底的感觉比起来,微不足道。 她清瘦的身影裹在其中,像波涛怒卷的大海中一叶随时将要淹没的小舟。 人群慌乱地涌上来,如同被暴风卷起的漩涡,翻腾着,喧嚷着,拥挤着,而她就在这漩涡中心,那些一波波往前冲,都冲到她身上。 不仅头晕还心慌,不仅心慌还呼吸困难,眼前泛起阵阵白亮来,以为是水却又不是,以为眼睛里溅了水,用手一揉,却揉出艳红的血来。 他的脸色立即就变了,像是突然吞下一颗火炭似的,整张脸都被极度震惊扯扁。他张开嘴好像突然接不上气,急促地喘息着,又似想努力蹦出字眼来,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再顺利地说出一个字。 已有人逃到了门前,却仍没有逃脱,倒下去了,手还是向前伸着,仿佛还希冀着逃脱升天。 粘稠的血自精工纹绣洪福齐天的夹衣中一路蜿蜒而出,几乎成了黛黑色。 裹着一条暗紫织花云锦被,整个人乏力地歪在床上,似乎呼吸有些艰难,一张脸也憋成了暗紫色,与那棉被一般无二。 晕头转向,脑中嗡嗡地晕眩着,脸上一阵热辣辣的,嘴角有一股热热的液体流了出来。她伸手一抹,才发觉手上猩红一道,原来是她下手太重,打出了血。 温婉纤柔的腰肢扭动着,忽然好似精疲力尽一般摔倒在地,似乎是消耗尽最后一缕生气,她跌倒在苍白的落雪上,粉色衣裙铺陈开来,好似在寒夜里绽开了的一朵花。 看到她纤长眉尖紧紧颦着,没有受伤的手紧紧攥着,没有血色的唇中咬着一块布。是从肩头上撕咬下来的,布上沾染着血迹,大约是咬破了什么地方。 她右手扶着床沿,左手按在心口,嘴唇微微发紫,几绺鬓发散乱在耳边,眼中唯有深深的恐惧。 她用手紧紧攥着它,一直到指甲嵌进布料里,折断流血——嫣红血迹透过里衣渗透到珍珠上,仿佛烙下斑斑点点的红痕。 她就开始浑身发冷,发热,头晕目眩,喉咙就好像梗住一团火球一般,灼烫得连吞口水都痛。吃了两帖药也不见多大成效,现在坐在这里,整个人头重脚轻,昏昏沉沉的,即便听到姐姐有喜的事(消息),迷离呆滞的思绪也无力做出任何反应。 第93章 嫁祸不成 孟欢欢听出了太妃的话音儿。正待驳上一句嘴。谁知皇上却少听见母亲的事儿,便又向太妃打听当年母亲地事儿。孟欢欢虽听着无趣。却也只好装出志趣满怀的样子,面上溢着笑一旁听着。太妃看皇上爱听,只是自己不想说这些老故事,再则心里头有别的事,说了几句话。便不待往下说了。 这些年来,他一直以为本族就余他一人,虽有风独影相伴,虽有爱子相亲,可是从不曾忘记他是好人,他永远无法根除心底深处那份族灭亲亡的刻骨痛楚,那些血与痛总会有他一人独处时袭上心头,可是……他只能将那些收起藏起,以他的心为墓地,在心底建一座坟墓,埋葬着他的亲人,他的族人,埋葬他的仇恨,他的悲痛。 梳洗好,吃过早饭,就跟司南誉一起去画室,继续画娘娘的纸牌。这几天忽然冷起来了,大概是冬天快到了。司南誉在画,我在旁边抱了个小暖炉坐着,等他画完一张,我就递暖炉过去给他暖暖手。中间娘娘过来过一趟,看了看画好的画,欣喜异常,赞不绝口。然后瞧瞧我们,笑眯眯地说我们感情真好,真让人羡慕,然后又说不打扰我们了,就自己回宫去了。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不错,如数家珍一般地念道:“眼下你会了剑法,功也有了起色。我呢,还没把你们本宫的剑术给练熟练。以后要去不周山救人,这样半吊子可不行。养一只灵兽,最好是会飞的,或者身体轻盈的那种,有它相助,那个剑法应该能比现在威力大上许多。“ “……人和人,要讲缘分的,有缘的人,就算千里之外,时空阻隔,也能相遇。没那个缘分,就算做了夫妻,也是同床异梦,甚至连对方的真面目都看不清楚。所以你挑夫婿,千万别跟那些俗人一般见识:又要身家如何,又要容貌俊俏的,都不重要,最要紧是两个人的心能想到一起,你敬我爱,开开心心过日子。”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夏侯文爵让人亲近不得,但他说的每句话,都蕴涵着自信和坚定的力量,让别人听了,就觉得服从是最好的选择。我收拾干净,穿上新买的白布衫子。我发现我的两个脚红肿得吓人,有些地方被石子刺破了,都是血泡,疼得钻心。我烤了一会儿火,还是担心夏侯文爵的安危,因此便拖着鞋子,一步步挪到夏侯文爵的营帐旁。 那些人不动声色地把两人隔绝在众人的视线之外。只是这些人的表情都有点奇怪,脸孔扭曲,一副说不出是笑还是哭的怪样子。孟欢欢按摩了一阵,那美男的叫疼声渐渐弱下来,他看着孟欢欢,轻轻道:“好一点了,扶我起来吧。”孟欢欢“嗯”了一声,伸手把他扶起来,两人一站起来,那些人马上让开,让他们可以继续看热闹。 那太监略顿了顿,收下帛书,盯着城墙下众人,尖声说道:“大王说了:孤不在这半年,不管是邯郸城,还是孤的王宫中,都很热闹啊,就是太热闹了,直把孤和孤的臣民,当蠢人在耍了,哼,魏国!以为是魏国的嫡公主,便想会晤后宫便秽后宫,想以死嫁祸孤的宠姬,便只能任由她嫁祸不成?” 却是不介意的,淡淡说道:“你也知道我先前不过是个绣衣的奴才罢了,进宫前也有两个小丫头,却都没有跟进来。你若是以前是总跟着我,就知道我本来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我是关在屋里,足不出户一两个月,也觉不出什么的。实在闲了,坐在炕上,呆呆地想事情,也是有意思地。” “士可杀不可辱,士可杀不可辱……”慕容大本是个心高气傲之人,此番低下声气求人已是极限,再一听她的言语,不由气得声音都颤抖起来,就连坐在屋内的司南誉,都明显觉察不好,赶紧放下手中叠了一半的纸船,开了门便冲出去,正见慕容大拔了腰侧的佩剑,朝着李甚直刺了过去。 说罢,他朝众人抱了抱拳算是道别,就拥着我要送我坐回马车上去。我连忙抱紧他的手臂,他会意,就唤人牵过马来。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把我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抱着我坐到马上。我埋首于他胸前,呼吸着熟悉的淡香,静听着稳健的心跳声,这一切是如此让人安心…… 说罢,他朝众人抱了抱拳算是道别,就拥着我要送我坐回马车上去。我连忙抱紧他的手臂,他会意,就唤人牵过马来。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把我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抱着我坐到马上。我埋首于他胸前,呼吸着熟悉的淡香,静听着稳健的心跳声,这一切是如此让人安心…… 司南誉扶着我的肩,担忧地看着我,他的目光清澈温柔,怔怔地和他对视片刻,渐渐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一身冷汗,全身虚脱般无力。外面是初夏园林的清凉夜色,身后却是一群尸体,死状凄厉。九重门洞开,阴风呼喇喇如从十八层地底刮上来,吹得我一个寒噤从脚底直凉透到发梢。 我没有回答。无处可逃,明年春天,更是恐怖。雨点落在鸿宁殿的芭蕉和桂叶上……四处弥漫着陈腐而安逸的清香。桂宫也是黑暗的。黑暗仿佛无处不在,难道这就是生命的原色?我手指不经意地抚过自己的胸膛。我已经十五岁了,近来身体正在以令我自己惊讶的速度发育着。胸口仿佛含着满月,兀自吸收着大地的雨露灵气,让前的白布也约束不了。 这一看,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自己身后,只听得“当啷”的声音传来,绑在他身上的锁链忽然一松,紧接着,脚下的锁链也给解了去。然后,就是几下重重的撞击传来。看来,似乎是孟欢欢想解开他身上的穴道。感觉到孟欢欢不停的在自己身上的穴道处试着各种解穴手法,常玉哑声说道:“没有用的,他们用的是特别的点穴手法。你功夫不够!” 这时刻的很多刺客侠士,都十分十分的注重名声。如着名的刺客慕容大。他次杀韩宰相侠累后,见到自己被众人包围,无法逃脱。当下反转长剑,把自己的面容毁个稀巴烂而死。他这样做,只是不想连累家人。他的姐姐,在听到弟弟暴尸于市后,自发上前为弟弟收尸,她把弟弟行刺的原因说了一遍后,当着世人高呼,说:此轵地深井里人吾弟啊!说吧,她自杀在弟弟的尸体旁。 “我铲除了那么多毒瘤,便是要在我出征时,逍遥谷要太太平平,让我无后顾之忧,而且那才展开的新局面,我也不容许人来破坏!”惜云手一扬,袖中白绫飞出,直击在窗棱上,窗棱中的那朵木桃花便弹出,直飞而回,她手一张,那木桃花便稳稳落在掌心,“所以我得叫人看住他们,绝不允许他们妄为乱我逍遥谷!” 抬头迎上他的目光,不由有些惊诧。方才只听了短短几句话,他已能推断出新任皇帝和故去的先皇一样,是让人惶恐的乖戾刻薄性子,然而此刻在近处亲眼看见皇帝,却不得不被不弃身上那无人可及的优雅风采所折服,似乎身周还带着方才皇天渲染的光芒。即使他嘴角噙着不可捉摸含义的冷笑,也只是让他神祗般俊朗的容颜更添几分神秘和崇高。 我绝望地坐了下来,肚子也像抗议一样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摸摸肚子,好饿啊。忽然摸到了怀里一块硬硬的东西,愣了一下,摸出来一看,顿时一阵狂喜,是当初我进宫时,慕容大送给我防身的小药盒啊,里面全是迷药!没想到,在宫里没用上,倒是可以用在这里。 后来那师兄急着找我,我才知道,那孩子得了重病,危在旦夕。她才十岁,那么小的孩子,吃了多少药、看了多少大夫,一点儿起色也没有。我心急如焚,再也顾不得什么规矩,连夜离开了宫。可是等我赶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已经不行了,完全处于弥留状态。我抱着她,哭也哭不出来……我一直都没听见她叫我爸爸……身为一个父亲,却不能亲手将孩子抚养成人……我非但不是个好父亲,连一个人也算不上。 “你要是还不快点儿好起来,酒窖迟早要被我搬空了!”我“凶巴巴”地笑道,“这次是特意请先生来替你瞧瞧的,我总觉得,像先生和夏侯这等学问,比那些什么名医圣手更通医理。你乖乖地听夏侯话,然后好好休息,我去翻你府里酒窖了!明天再来看你!” 七夕之后,我就很少见到司南誉了。他不顾暑热,常出长安巡视,但每每出巡,都会手书短札命人送来桂宫给我。书写的内容只是他去往何处,并不多加一字说明。他无多余的话同我说,我自当识趣,每次收到信件,也不回复一字。 第94章 物极必反 想了解一个人,最好先了解他周围的一切。他在什么环境下长大?他的疆域地理山川如何?他所辖的人民究竟是何种面目?我聘请了几位北朝名儒,披星戴月、孜孜不倦地学习北朝的典章史籍。读书虽然毫不拉近我和皇帝的距离,但司南誉在我的心目里,不复是块孤立的岩石,而是北朝洪流的砥柱。 听到这句话,人群中暴发出一阵欢呼声。等欢呼声稍为小了一点。那人才继续说道:“哈哈,大家是不是都冲着这些英雄美人来的啊?说起来,如天谷真是非常的荣幸,这一次不只是请来了江湖英杰榜上排名前十的少年英雄中的五位,而且六大美人也到了五个。各位,天下盛况,以此为最!” 对上这种情景,孟欢欢却是哈哈一笑。她大步越过,一边走,一边清声说道:“月湖巨石,动用了数十人,那数十人,现在还关押在赵王宫中。这世间,姬连鬼神之事也敢伪造,还有什么做不出的?哎,明明恶毒之极,却老是装出一副委屈可怜温柔之相。太子你还真是有眼无珠啊,有眼无珠啊。”她一边大声说着,一边扬长而去。 “何必遮着。”伸手拉下孟欢欢的手,指尖轻点那欺霜赛雪的玉容,不似以往的轻佻,反带着一种似是遣憾似是叹息的神情,“当笑便笑,当哭便哭,这是你们的自由。”末了似还是忍不住,轻轻捏捏那柔嫩的肌肤,“这样的佳人,我若是个男子,定尽一生让你无忧!” “那好啊。”孟欢欢冷冷一笑,不再多说什么,看着司南誉珍重地将手绢收好,耳边不由响起清越的话语:“司南誉受他们李家忠孝仁爱的灌输影响太深,未必能如你所愿,利用我来诱使他为你尽忠。”可是,那仅凭直觉的天真女孩怎不多想一想,一旦一个人只剩下唯一的依靠,就会将自己的现在和未来全部托付,就像清越自己对司南誉一样,那么孟欢欢也有信心,让司南誉终有一日将他的忠诚和力量全部奉上。 说是宴席,我一直以为是一张圆圆的桌。大家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吃饭喝酒。却没想到,却是我和司南誉坐在高高的主席之上,下面左右各一张小桌子,说是有一边是留给慕容大的,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只要能够见面,也就不斤斤计较这些小节了,想想司南誉毕竟也是太子了,架子有时候还是要端一点的 门外弟子立即答应,过得半刻左右,这两个闻名天下的双剑合璧就出现在了正厅中,依旧是一红一白,只是玉宁将头发挽上去,做妇人打扮,见她和翩翩的神态,这二人似是火速结为了夫妇。苏摇一见到他俩,立即想起当日在杏花林中的情形,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慕容大,他显然也想到了那日,两人目光一撞,苏摇急忙转头,面上慢慢红了。 因为这个意外,气氛尴尬地沉默了一下,连忙识趣地打岔道:“哎呀!这儿的景色真是,早也美,晚也美,晴时使人安宁喜乐,雨中叫人思幽心静,月下更是意蕴悠远,恍如仙境,我这才明白,画儿技法再工,却为何总是做不到羚羊挂角、无迹可循,唉!富贵误人!” 老妇人跪在雨中,声音哽咽。她忘记了我只是公主,还没有成为孟欢欢。但是她看见我,就好像瞻仰了皇帝天颜。她身后有一群小孩,个个都被秋风冻得两腮通红,但是他们的眼睛和黑枣子一样明亮,对我好奇地望着。我自己被战争夺去父亲的时候,也那么天真吧……我将婴儿还给老妇人,又解下自己的斗篷,披在她身上,一字一句地说:“老人家请起。皇上出征在外,但在,百官在。长安的人心就是长城,外人怎能击毁?你且平心静气,等到胜利了,必将与子孙们重返故园。” 大家都看着台上,就连那些本来漫不经心的。各有用心的人,也全部停止了动作。专心的期待的等着慕容大的出场。孟欢欢也是这样。她大眼睛兴奋的一眨一眨的,小脸激动得通红。可惜戴了人皮面具看不出来。而她地双手,更是紧紧的抓着慕容大的大手,直到指甲都深深地刺到了慕容大的手心,她似乎都没有察觉到。 见司南誉斜着眼睛瞅着自己,表情冷漠疏离。孟欢欢睁大眼盯着他,决定跟他说道理,“夫主你想啊,整个赵国,都是你的天下,妾又是一个妇人,以前有意脱离,都飞不过你的手掌心。”她说到这里,突然一噎,差点伸手打自己一巴掌:好好地,怎么扯到那里去了?这一下他更要胡思乱想了。 比起儿子的激动,司南誉却是一脸平静,伸手拍拍爱子的肩膀,目光柔和而慈爱,“十六岁真的不小了,那两个人,十六岁时,已经可以一手掌控……”说着却又停住了,怜爱的抚着儿子的头,“儿,爹爹现在说的话你可能不爱听,但再过些年,你就会明白了,朝局啊……那个位置啊都是沾不得的,爹爹但愿你庸碌一生,至少却是平安一生!” 可是她,一个表面上给官兵洗衣缝补为生,实际已沦为卖笑营的鲛人女奴,又能怎样帮到他呢?就是方才,若不是管营及时出面阻止,她根本无法从那群**的纠缠中逃脱。可是,这些事,她永远也不会告诉慕容大,和他的苦比起来,她觉得自己的命运并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当初是她自己选择了这样的路,那她就会努力忽视这路上的一切苦痛,只记得他对她流露的温暖和微笑。对于鲛人女奴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幸福。 但除了桃花,他只会将孟欢欢搂在怀里了。他抱着她,折桃花送给她,与她唱曲调情,唱的是那一曲《山桃红》:“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儿松,衣带宽,袖稍儿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孟欢欢细细绵绵的声音在耳畔回响,渐渐、渐渐地,那声音变了,变成慕容大的声音,磁性、那磁性将我吸入地狱,万劫不复。 叹了一声,背过手,走了两步,沉声道:“苏摇,我在你娘生你和司南誉的前夜,做了个梦。依稀是有个神人拿着宝珠抛掷过来,我见那宝珠璀璨美丽、圆润可爱,心中大喜。醒来之后,你和司南誉就出生了。因此我一直以为你二人之一将来必然有所为,不是普通人物。你小时候过于惫懒,让人头疼,司南誉却好学激进。不瞒你说,我和你娘一直以为司南誉会成才的,于是从小难免对她多些爱护,忽略了你。你……心中可曾怨过爹爹和娘亲?“ 受够了撩拨的众人正在翘首等待,忽然编钟、磬鼓声起,简洁素雅的大宫灯从台后缓缓拉升,终于将台上浅吟低唱的十二个女孩子照得清清楚楚:汉装素裹,莲足微露,堆得高高的一头乌黑云髻上只别了一支长长的累丝发簪,别无它物,质地不菲的素白锦缎和大红束腰在起舞时隐隐流光。 “是先进攻。你们的男人既然输掉了战争,你们就要背负命运。想给死去的人陪葬,又何必活到现在?活着的人,无所谓狠毒和仁慈,只要活下去!我是江南公主,却被带到冰封的北国。我父皇是在与北朝决战的战场上死去的,我母亲是因为我的婚讯病入膏肓的,但我还是活着而且……我想要尽可能地活得久。你们看到草原上的草是怎样生长的吗?我们女人也是。”我不想再说,女人们开始抽泣。 这时看到那首领大大的吁了一口气,同时还拿着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水。不由更是开心得格格直笑。不过她现在被慕容大紧紧地抱着,挣扎了好几次,也没有挣脱开。已经神清气爽的慕容大命令道。转身就向林外走去。他刚一动,那两个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贴身护卫就上前一步。站在左边那个娃娃脸的汉子连声问道:“主子,你的伤?” 这一次立后,在司南誉的默许下,整个邯郸城一片欢声笑语,那火把插满了邯郸成的大街小巷,彻夜不息,最令得世人欢喜的是,司南誉仿慕容大当年,在树枝上挂满了各种兽肉,在肉下备慢一瓮瓮的浆,当然世人不知道的是,当年,赵王得孟欢欢便是凭借着这浆和家兽肉发家的。 窗外的雨忽变小了,淅淅沥沥的轻轻落下,细雨如珠帘垂在窗口,微微的凉风轻轻吹进,送来一缕淡淡的莲香,忽然之间,竟是这般的静谧,这天地是静的,这浠华宫是静的,这听雨阁是静的,这心……竟也是静的,这样的静是从未有过的,这静谧之中还有着一种他一生从未享有的东西……这种感觉……似就这般走至尽头……似也没什么遗憾的! 第95章 人鱼公主 父亲没想到我这么爽快地同意,反倒有些惭愧,说我为社稷做了如此牺牲,有什么要求他都答应。说完他便取出一柄中空的匕首,递了给我。原来他们连取血的工具都是早已准备好的!我捧着那匕首看着我的父兄,他们都低头躲开了我的目光,我忽然觉得只有去除这身招惹是非的帝王之血,才能真正获得我的自由,便一咬牙,将匕首扎入心口之中! “一年之后,我会问你同样的问题。“司南誉的神情不再冷漠,朝阳映在他双瞳上,如跳跃着火苗一般,我想起江南的某个春日,那时候他的眼睛是桃红的,像现在一样艳丽迷人。我失了魂,待清醒时,又剩我独自一人。找个值得托付的人,有情有爱地过一生,大概这也是不寂寞的一种方式。 喀的一声,它咬中的却不是人身,而是一截冰冷坚硬的宝剑。将崩玉塞进它嘴里,叫一声“得罪了“,一脚将昏迷不醒的谷主踢到了一旁。那只饕餮不辨是非,喀嚓喀嚓咬了几口崩玉,发觉咬不动,只得吐出来,转头见孟欢欢站在一旁,正是活生生的人,它仰首发出金属摩擦一般的欢呼,口中的涎水一摊一摊滑落,发出腥臭的味道。 我知道哥是为我送出那六颗夜明珠不满。倒不是为了值什么,这夜明珠,原本是贡物,可我一看见它们,就想起了孟欢欢:不需要任何修饰,它们就能在黑暗中、月光下从心底散发最魅惑人心的光泽……正好送贡物的水军提督在台湾天高皇帝远,无人约束惯了,就大胆把这珠子截了一半留给我,剩下六颗贡给了皇上。 目光锐利,从胸腔里发出明亮的笑声:“三个人中,你最不济,你还是好好的活着吧。你喜欢男人,到处都有寡廉鲜耻的小人奉迎你。朕不许你碰孟欢欢一个手指头。孟欢欢,朕承诺过像他父亲一样保护他。南朝华族,天下士人,眼睛都盯着这个公主最珍贵的陪嫁公子。朕培养他一个,则将来贵门子弟,都会归心。朕要用来造大天下格局的人,岂容你们存了心思?” 缓缓起身,那一身普通之极的青布衣裙,包着她那玲珑剔透的身材,缓缓地向乐器摆放的地方移动。数千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所有人都想从这一副曼妙的身躯来揣测出她的真正容颜。有些花丛高手,正把视线集中在她的小手和双脚上,目光如炬地想从中看出她的容貌来。 她低着头,睁大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地板上的纹路。直过了许久许久,她才低低的,轻飘飘地说道:“妾,实不想你有婚约之累。”一滴,一滴,又一滴的泪水滚落在地,泌入地板中,她哽咽着,喃喃地说道:“妾,不愿你另娶他人!不愿你的怀中,躺着另一个女人……” 不,她不可以泄气,更不可以自卑!算什么,不就是长得美吗,可空有美貌有什么用,她又没有司南誉的才华与武功!司南誉又算得了什么,她便是才华绝代、武功盖世又如何,她又没有孟欢欢的绝世容貌,从所有人都从未谈论过她的容貌这一点便可证明,她绝对容貌平庸,说不定还丑陋无比,有如夜叉再世!(私底下非常希望是这样的!)所以……她白琅华要好好保养她的天生丽容,而且通诗文善歌舞,再勤练武功,熟读兵书。 花叶扶疏的紫荔萝丛中,隐约现出一角黑色的羽翼,目光顺着那流线型的翅膀滑下,赫然便见到一个身穿红衣,长发披散的女子。那女子本来也算美丽,苍白的脸上却陡然生着漆黑如死的眼睛和殷红如血的嘴唇,将那十分的美丽描画成二十分的诡异森冷,一望而知并非人类。而他视线稍转,更隐约见到几幅黑羽,隐藏在这荔萝馆的各个角落,暗暗结成包围的阵势,蓄势待发。 午后闲下来,我与孟欢欢坐在廊里歇息。院里的花草生机盎然,初夏的阳光有些刺目,却让人觉得懒懒地犯困。倚着红漆方柱,斜斜望见对面宫殿的飞檐上立着各种神兽,被日光勾勒出漆黑的轮廓,想抬手比划,还是放弃了。昨日学了一个时辰如何梳髻,至今胳膊都酸痛无比。我一面捏着双臂,一面抱怨:“这里宫女也太少了,我还当在宫里能享福,原来这样劳碌。“ 那人见他皮笑肉不笑得模样。晓得他今天心情不好,自己千万不要一个部小心触了逆磷。这位右副堂主虽然来了没几年,但阴毒的手段层出不穷,以前就有几个属下不服他一个凡人的管制,打算造反,结果早早被他发现,不费吹灰之力的派人捉了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几个属下折磨致死,其血腥的手段到今天想起来都令人胆寒。 我毫不客气地站起来打算退出去,却看见他正在看我。一时进退不得,愣在原地。他点点头,示意我出去,我才赶紧退出来,关上门,一起在走廊下煮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发现身上都是冷汗,不由得讨厌起这个人来,整天摆那副样子吓人,怪不得不长命,哼。里面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响起,立刻又传出来一阵笑声,显然是在继续翻我刚才的笑料。我没好气地扇着炉子,叫送茶进去,本小姐才懒得给他端茶呢。 “我和司南誉不一样的。在太子身边的女人写了信说:南朝宫中下绝育之毒,以太子生母吴夫人为首。这种毒药无色无味,平日都放在米饭饮水中。只要用特制熏香一引,毒就会被加深。自从你叔父继位,全宫女子,无人生育一个孩子。上官这次到平城见我,我当面询问他此事,他说他尚不知道这种毒的确切害处,虽然给你治疗了,但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好像一边告诉我,一边还在犹豫,这样的他,不太像我所认识的皇帝了。 见孟欢欢点头,她的眼泪哗的一声流出。像孟欢欢这样的人本是极爱美的,可是自从中蛊后,发作时如狂如癫,形象全无,好不容易被人用法子暂时制住了,却又一天比一天憔悴难看。在自己心心念念的意中人面前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真让孟欢欢想死的心都有。要不是司南誉被人暗算受了重伤,她早就因为自卑悄悄离开了。 这一次立后,在默许下,整个邯郸城一片欢声笑语,那火把插满了邯郸成的大街小巷,彻夜不息,最令得世人欢喜的是,司南誉仿纣王当年,在树枝上挂满了各种兽肉,在肉下备慢一瓮瓮的浆,当然世人不知道的是,当年,得孟欢欢便是凭借着这浆和家兽肉发家的。 嗯,有许多的黑的、白的影子,但那都不是她要找的。目光忽被一道身影吸住,隐隐的一阵光华炫得双目一阵模糊,再甩甩脑袋,再揉揉眼睛,终于看清了……满目的铠甲只有一个人是不同的,仿如鹤立鸡群!一张俊雅绝伦的脸,一袭墨金刺绣的长袍,发束白玉冠,腰缠玲珑带,并不见得有多华贵,可偏偏却觉得这人高贵、雍容至极! 孟欢欢对亲情已生出了怀疑和怨恨,心中只剩下记忆中司南誉那温暖的手、羞涩的笑、坚定的誓言可以作为生命的依靠。可是,她对那依靠又究竟了解多少呢,她拥有的只是他短短一两个月中的爱恋和温柔,她何时涉足过他的过去,他的未来,甚至他音讯全无的现在呢?原来,她一直恋慕的正直、温柔和勇敢,都是小女孩儿用一厢情愿的美梦编织的假象,它们在真实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菱唇泛着金灿耀眼的光泽,很漂亮。我不禁伸手去触碰,那金色原是极度的柔软,我的指尖涌起一道暖流,穿过手臂,涌上脸庞。我的脸此刻一定红极了,心潮汹涌,不过一个触碰,便将如平镜般的心湖砸得粉碎,比起方才的平和,我更加贪恋此刻的心悸。 “你没事吧?”孟欢欢低头看着她。她摇了摇头,半响,神色终于渐渐平静,轻道:“没事,虽是突然听到他死那么惨,有点震惊……”她忽然微微一笑,笑容虽然依旧明媚耀眼,却不再是以前那般天真无邪,眉宇间竟染上一股清悉。“我没事,就是累了,想睡一会。” “人鱼没有眼泪,也不像我们人一样有灵魂,但他们都可以活三百年,三百年过去,他们就会变成海水里面的泡沫,消失得无影无踪……最小的人鱼公主终于也满十五岁了,她满怀好奇地浮上海面……华丽的船上,有一位英俊的王子,他开心地大笑着,有一双黑色的眼眸,是所有人中最漂亮的,当船上的音乐在水面上渐渐消逝,小人鱼公主仍然出神地看着王子…… 我还没有来得及问,司南誉将那把刀砍在铁石上,火花一闪,司南誉抚摸刀口,又点了点头。却对周围的人不发一言。元殊定也对皇帝的脾气摸了半清,不敢造次,跟着他到了外头。 第96章 万事皆空 司南誉在一边对他轻声嘱咐,眸子炯炯。我旁观他的神情,知他约要大规模的制造这种钢刀。攻打西北,是来不及了,想必他在开矿冶铁兵器上打主意,都是为了最大的战争……我心中为丈夫思量此事,也有点主意。 孟欢欢好奇地看着他,小声问道:“那是什么地方啊?”殿下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中笑意盈盈,“嗯,是海边!你到岛上这么久了,不是一直想去海边玩耍吗?我现在就带你去玩个够,好不好?”孟欢欢一听,激动得脸通红,连声问道:“真的,真的?”问完之后,她的大眼睛扑闪了几下,又道,“你说话要算数哦!” 司南誉也在看向她,在迎上她的目光时,他的眸光中闪过一抹温柔。他望着孟欢欢,嘴角含笑,声音却是淡淡的,冷冷的,“我这妇人,刚为我诞下大子。当司南誉还是公子,还在齐国流亡时,她便已跟着孤出生入死,共过患难。孤,不能弃她!”他的声音果断,清亮,而且干脆。 “唉,猎人捕兽时犹网开三面,何况吾等仁义之师,又岂能赶尽杀绝呢。”兰息似是感慨良多的长长叹息,那满脸的忧思任谁看着都会为之仁善而感动的,“所以这一战中他若逃,本王绝不追击。”说罢移眸看一眼诸将,那意思很明白,本王都不追,所以你们便也应该乖乖听话才是。 铜墙铁壁。司南誉心中一阵惶恐,霎时绝望的乌云兜头罩落——孟欢欢,孟欢欢,江陵一别,果然便是永诀了么?可事到如今,双方的均衡已破,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陷落在那人心叵测的江陵,生死均在那个乖戾帝王的一念之间?思绪及此,真真心痛如绞,一张口把方才喝的粥全都呕了出来,隐隐都成粉红之色。 进退两难。唔,他非常不想因为刀下的这个黑小子被那蛮子拆皮剥骨而让巫山门把账记到他头上来,听说巫山弟子都有些心胸狭窄、有仇必报的小人习气……但是在桐柏山庄中,他什么有用的线索也没有发现,如果不从这小子的口中问出点东西来,找不到司南誉,他的下场必定会同样凄惨--他觉得自己真的很不幸,为什么这些人总是要像府尹大人一样把他搁在火上烤? 在外面等了半天,渐渐无聊起来,干脆出门顺着小路慢慢走着,闲看这里的乡村风景。虽说西谷是边陲之地,但气候温暖,五谷繁盛,民风也甚为朴实。这村子被群山环绕,但都不是高山,远远望去,青翠层叠起伏,景致甚是奇妙。山下居民星星点点,闲闲散散地分布着,一派与世无争的悠闲景象。 “已经着人去苏州府,把她买下来了。”他又皱眉,看看听了这话后一脸关注的我,“司南誉的意思,是把她送给我,因为当日确是我挑中她的。你大约还不知道,她父亲原是因罪被流放的朝廷官员,如今她父亲在流放地染上了疾病,有司南誉出面,把他开脱出来,也算一件善事。” 我用扇子挡住唇:“嗯,跟我想的一样。新宫女人生地不熟,只能用廊下丢弃的糕点喂猫。但也不能说夫人的病就肯定与此毒有关。究竟是谁要害她呢?司南誉告诉我说,孟欢欢那里没发现异常,因为到处传闻孟欢欢不为我和皇帝所喜,她那里几乎没有人去探望……” 他只是温柔地看着孟欢欢,小心地喂她,见她扑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他低低地倾诉起来,“孟欢欢,你知道吗?我后来一直在寻找你。那时你离开后,我也在不久后脱离了师兄,满天下寻找你。可是一直找不到,不只是我找不到,所有的人都找不到……我,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娶你,我只是想找到你,看着你,远远地守在你的身边。就算你嫁了人也不要紧,我只是想看着你,给你赶车也好,当门卫也好,只要能远远地看着你我就开心了。” 继续说道:“现在的关键是,让那些知道孟欢欢身份的人,不会伤她弃她害她。”司南誉大步走到塌前,提笔在帛书上写了起来。筇程望着烛光中,司南誉那已完全恢复自然的俊脸,心中大定。司南誉放下笔,目光呆呆地望着帛书上的印章,恍惚中,孟欢欢的面容清楚地出现在帛书上。他呆怔了一会,重重闭上了双眼。 一瞬间,一道淡青色的灵气在修久容的双手间流动,他一手将慕容大揽于胸前,让那汹涌而出的血全部淋在她身上,一手捧血从她的头顶淋下,让血顺着她的额际、眉梢、脸颊……慢慢而下,不漏过一丝一毫的地方,手抚过颈脖,拔出银针,抚过肩胛,拔出银针……鲜红的血上浮动着一层青色的灵气,在慕容大的身上游走、隐逸…… 然而就在他起身之时,眼角却一眼瞥见一阵流光,那是太阳照射在珠宝上的光芒。微微定神,一副蝴蝶般的珠翳便映入了他的眼眸——紫金箔打造的镂空双叶,堪堪遮住眼睛四周,水晶蕊的绢花栩栩如生地绽放在黑亮的鬓角,细小的珠链轻轻晃动,让莹白的鼻梁若隐若现……心脏毫无防备地一阵紧缩,司南誉猛地转回头,大步朝想园深处走去。 这并不是他的家乡。他本是生长在太行山麓的孤儿,因缘际会成为了司南誉的弟子。只是这位师尊,一年倒有大半年踪影全无,由得他在各地游荡,自生自灭,懵懵然并无故园之念。现在他却开始觉得迷茫,仿佛是多年游子重回故乡,心中忐忑不安,激动兴奋,又带着隐隐的胆怯,不敢伸手去触摸眼前如梦如幻的景象。这样奇特微妙的心情,令他觉得一直捏着他咽喉的孟欢欢似乎也不那么可恶了。 当然,等花轿到了,将红绸带送到他手里的时候。他不光笑得像傻瓜,而是真地成了傻瓜。正要带着玲珑小心进大厅拜天地,忽听头顶风动,紧跟着孟欢欢惊呼一声,众人都唬了一跳。以为有人来捣乱,出去定睛一看,却见孟欢欢紧紧抱着一个年轻孩子儿,那少女身后还着一个年轻人,正是高颖和孟欢欢两人。 门被皇上亲手拉开,他双眉皱得很紧很紧,神色哀伤。为什么你总是让见到你的每个人心疼?看到你,我总是会陷入一种很奇怪的情绪……你让我想到活在这世界上一切值得高兴的事情,哪怕,仅仅是活着;可是同时又会想起所有值得担忧和哀伤的事情——你的目光看着一切,好像又穿透一切,让人想到韶华易逝,繁华一梦——佛家说的,万事皆空。 胜不是目的?难道存心要败?我满腹狐疑,但望着窗外的蓝天,想想自己和那些劫后余生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的人们,忽然觉得所谓的政治游戏,阴谋重重,但又是看不开的人才会执着的东西。我有了孩子,何必要刨根问底的探寻丑恶的真相?我脱下外衣,弯腰取了夏侯文爵赠送的药枕,打个呵欠说:“真乏了,我晓得你要看那边的一堆奏折,我就对不住了。” 疑惑地看着自己,他胡乱比画着,结结巴巴地道:“上,上次见你,你可欢喜着呢。这一次,大不同了,你好像不大欢喜似的!”孟欢欢一怔,停下脚步。过了一会儿,在慕容大担心的眼神中,她苦涩地笑了笑,低着头,一边走一边轻声道:“慕容大,我现在长大了。”慕容大见她一副心事重重地样子,伸出手,犹豫片刻,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 他铁青着脸,在房间中转来转去,他一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边咬牙切齿地怒吼道:“不能忍也!实不能忍也!我堂堂秦国太子,被一妇人逼迫如此,从此后被世人耻笑,如此大辱,实不能忍也!”顿了顿,他呼地一声抽出佩剑,砰地一声重重砍上木几,压低声音嘶吼道:“连一个小小城主,也敢对我如此!” 她阴阴一笑,“曾有一度,我也想与你交好的。可惜,司南誉那厮,心中眼中只有你,他只有你也就罢了,我有了这王后之位,也不屑与你这贱妇争什么恩宠。”赵王后说到这里,颊肉剧烈地跳了跳,面目已是狰狞之极,她嘶声尖叫道:“可光是这一点,他都容不了!他用药令我再无生育,他视我于无睹!偶尔遇见,他心之念之,也只是你这个贱妇!孟欢欢,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明明死了的,却又活回来了?” 整个皇宫中最热闹的。大殿中显然经过一番装饰,殿顶之上高高挂起琉璃宫灯,灯光如水银般泻下,殿内亮如白昼,艳红的纱幔沿着璧柱垂下,拂撩起,轻曼如烟,铺着锦垫的杞木凳,摆着莲花盏的楠木几,整齐有致地列于大殿,殿首正中的王座在灯光下金辉灿灿,宫人轻盈穿梭,侍者匆忙奔走,为即将开始的晚宴而准备着。 第97章 皇家贡品 司南誉透明的灵魂如被雷击一般颤抖起来,接踵而至的真相让他一时无法承受。对于皇帝的苛刻暴戾,身为军饶他不是没有抱怨,面临绝境的时候也不是未曾动摇。然而他最终咬牙拒绝寥饶示好,坚持得近乎固执地为皇室尽忠,哪怕为此受尽磨难也不曾叛离。所有的一切,只是因为他相信皇帝是顺应饶统治者,只有他可以保持云荒的平衡与和平。可是,隐隐的怀疑最终成为了事实,他所不惜生命也要保护的,最终只是世袭的谎言而已。 峨眉山是普贤菩萨道场,山上寺院众多,始建于东晋的普贤寺又超然于诸寺之上。历朝历代,每多册封,信徒遍布巴蜀云贵诸地,川江帮便是普贤寺的大供奉。才刚过去的浴佛节上,川江帮就进贡了一尊赤金铸就的普贤菩萨像。普贤寺地位既高,护寺武僧中又多卧虎藏龙之辈,即便是超然独立的峨眉派,也要对普贤寺礼让三分。投宿于普贤寺,倒真让师太无法赶他下山了。 好像也有点茫然,他停下追赶的动作实际上他本来也没打算真的杀人,不过是玩心顿起,吓唬人罢了,眼看那血雾停在门框得,分毫不差,既不进来,也不褪去,像活地一般。他忍不住推开窗户,抬手伸出去试探,手指沾到那血雾,便是“滋”地一声,指尖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样。 正好不在,傍晚,我坐在窗前百无聊赖。走到外面靠着栏杆,庄子里炊烟袅袅,升高聊青烟似有似无地盘旋在黑压压的屋顶上,眼看树影婆娑中一轮浑圆的太阳沉沉西下,东边却已经有一弯浅白的下弦月极不起眼地挂在淡蓝空上,我不由得一笑,这个世界此时看上去恬淡安谧,不是没有让人留恋之处啊。 接了送上的茶,笑得灿烂:“姐姐,钱要花,也要赚。自然有你替你跑腿的人,想了些办法,慢慢的添加这笔财富了。皇上令我在户部学习,我也学了些窍门。假如以后国家让我来理财,我保管会有盈余。十二个字:量入而出,以有当无,以裕当瘠。国家富裕时,我只当穷日子过,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等到国家遇到饥荒灾害,我便当成普通的日子过,那样百姓们反而觉得惊喜。” 司南誉慢慢的道:“至于我,你们不用担心。我才多大?二十都不到,就在你的帮助下,拥有了世人望尘莫及的功夫,我这阵子有一种感觉,好像要突破什么了,也许,过不了几年,我会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先高手。到那个时候,我又是另外一个地的人了。”他匆匆看了孟欢欢一眼,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舅舅不问,我也不想问。在我们的心中,你是人是妖,都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我郑重地向你请求,请你不管怎么样,都要留在他的身边。他爱你太深,如果失去了你,我不敢想象那后果。” “她自是安好。”忍着怨恨,赌气地道。她很想痛骂,很想些恶毒的话,可她知道,就算大兄被那孟欢欢害得威信大减,差点地位不保,就算他被害得关了好些时日,跪在横山之下向鬼神泣罪。他对孟欢欢也是有情的而且,他已完全相信了孟欢欢的话,认为卢姐姐是妖妇,认为是姐姐害的他。 伸手轻轻地握住久微的手,那双手在颤抖着,那双手指间丝丝缕缕的青色灵气在激烈地缠绕环飞着,似要将双手紧紧束缚,又似要脱出这双手的掌控呼啸而出!久微……我是真的明白的,明白这是为什么……这是激愤,这是伤痛,这是愧疚……为着三百多年前那满族的无辜性命,为着这持续了数百年的冤屈,为着这累积了数百年的恨、累积了无数冤魂的怨……她是明白的,也正因为明白,所以她负疚深重!她感同身受! 狭的空间中,他们无法移动身体,每靠车厢顶部灌下的米粥维持生命。窒息的空气、污脏的环境,让一个又一个虚弱的人死去,然而活着的人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伴的尸体渐渐腐烂,甚至有人为此发了疯。等最后到达苍梧的时候,上百个鲛人奴隶死去了十之五六,然而剩下的人却因为出色的生存能力被卖了比叶城高十倍的价钱。这样做的原因,只是因为干燥而气温多变的苍梧郡并不适合来自大海的人存活,只有能够克服重重磨难的人才有可能健康鲜活地为苍梧郡中的贵族们服役。 知道他要问什么,缓缓道:“这套手法是两年前请的一位名医所传授的。据那位名医,这手法原是仁宗朝的太医院医正王惟一所创,于疏经活血最有奇效,只是推拿时认穴必得十分准确才行,否则便有适得其反之害。正因为此,流传不广。侯爷到底见多识广,一见便认出来了。“ 有时候。真想把他这张令人讨厌地脸踩在脚底下。吸了一口气,冷冷笑道:“不如我来告诉你个好消息,听你的契主正朝昆仑山那边赶,还带着那个无法无的无支祁。这回是真要逆谋反了呢!帝听了这消息,你可以猜猜他的反应如何。青龙朱雀已经被派过去镇守梯了,我听到地消息是格杀勿论。”首发 不喜欢看人在我眼前磕头,我拉起他,想了想。我不喜欢戴首饰,此时身上镯子戒指一概也无,于是从头上取下唯一的一个发饰一支累丝金凤钗塞给他。这钗子别的也平常,就是那金凤口中颤巍巍衔着一颗东珠是难得的:东珠向来是皇家贡物,除了本身价值,更有一重身份象征,太子的帽子上就是镶十二颗东珠以示与平常皇子的区别。当日我坚持不收这个钗子,还是死乞白赖不知道干什么打了个岔,害我一时忘记了才丢在这里的。 对着白牡丹,你还对我出那样的话,我不可以寒心?我以前才入长安,一点都不爱你,所以你无论怎么样,我都觉得没有关系。可是现在,你还担忧你的身后……就让我难过了。我爱上算我活该。但我就应该成向我选择一辈子携手的男人表达忠诚?我不是狗,不是马,我是人,而且还是女人。我父亲拉着我的手,跟我女孩子要珍惜生命,我母亲重复无数遍,女孩要有自尊的心。我父母死了,但我还是想努力做到的。哎……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算是我在这里任性吧。 打了一个哈欠,孟欢欢脱下衣服,一头倒在床上,甚至连脸上的易容也来不及清除。她想着一共五份画卷,自己这里还有一份留着,那贴出来的四份,只要有一份被人看到,那些存心利用自己的人只怕都要哭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意起来,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大眼睛从被子里露出来,眨巴了几下,孟欢欢喃喃道:“哼!当真以为我是好欺负的吗?” 头发披散、正在司南誉的肩背上疯狂挣扎的孟欢欢,听到父亲痛苦愤怒的嘶嚎声,挣扎的动作蓦地一止。她抬起头,伸出手,把眼前的头发拨开。她看着宫,声音一提,沙哑却平静舒缓地叫道:“父亲,休得慌乱,司南誉君本是大丈夫,断不会杀了或贩了孩儿。父亲万万保重,候着孩儿归来。” 眼见四剑即要刺中之时,白影左手一抖,白绫击在台顶,人已借这一击之力身形猛然后退,右手一扬,凤痕剑出鞘,手腕一转,剑锋一划,半空中与四剑相碰。执剑的四人却是下定决心要在这一击取她性命,是以这一剑均夹千钧之力,并未被阻住,反以更大的冲力直刺而来。但她也并未打算这一剑得手,反是借这一碰之力,身形再次高高跃起,令四剑刺空,然后翻身、旋腰、张臂,从高而下,如凤凰凌空直扑向那四人。 等了一阵,司南誉果然被两个解差模样的人一路带来,显见要登上万井码头惯用的简陋渡船穿越晔临湖去往边境。司南誉正拿不定主意如何开口,一旁辛眼见司南誉遍体鳞伤、披枷带锁,已是忍不住奔过去抱住司南誉的腿大哭起来。两个解差原本大是不耐,却发现眼前的女子是个鲛人,坠下的眼泪都凝成珍珠溅落在地上,便弯腰拾了,没有阻拦。 舱内,继续道:“我想你一定不太了解我。不过你很快就会知道,我有很大的名气,世人对我百金求诗、千金求画;而我更大的名气则在于品评女子。御苑教坊选取宫人女乐,也要延请我去品评。一字之褒,一字之贬,无人能移。而我对你的品评,将会改变世人对你的眼光。“ 腾蛇身后地火翼赫然张开,泛出苍蓝透明的色泽。刷地一下,便要将巫相包裹在其郑 第98章 心魔难除 巫相将左手食指放在唇边,也不知念动了什么真言,另一手五根手指在左手背上轻轻弹动。孟欢欢和腾蛇陡然感到脚下地面开始抖动,立即纵身而起,只听“空”地一声,他们站立的地面又被什么东西压得凹了进去。 争辩是一件很费力气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我马上就要去“流亡”,已经豁出去了,才不会为此发表意见呢让司南誉和胤祥自己决定便是。可既已开口,不好收回,又渐渐词穷,我也开始泄气地觉得,最初幻想着找个人代替胤祥被圈禁,这主意是有那么一点儿……真。 这时候总是不见的。当年在西北的寺庙里,鬼丫头还装听不见。可气,年纪,为了自己的心上人,就把皇后卖了?诚实:“姐姐别怪谁,是有这句话吧?我就是知道了。自从我知道,我就不怎么相信元家的人。姐姐你杀了我,紧闭我,向皇帝告发我,都成,但我没什么可悔的。” 是个二十不到的少年,却生得高大英武,配上那虎虎有生气的双眼,怎么看也是一个顶立地的男子汉。此刻,他和两个同伴抱着剑,坐在树下打瞌睡。突然,听到那响亮的马蹄声,猛地睁开眼来,伸手捅了捅两个同伴,想叫醒他们,哪知这两个家伙身子歪了歪,不但没醒过来,反而鼾声更响。 废话,不是真的,难道还是假的?此时的孟欢欢,一想到自己还差三十刀币,才可以还清大豆和稻米钱,一想到那积放在厨房中足可以使用一月的余粮,一想到浪费了自己一百刀币的店面,就悲从中来,痛苦不堪。因此,她眨着泪,用那一张苦瓜脸,巴巴地看着公子出求道:“公子,再让我卖浆两日吧。我还欠着债呢。” 双亲病亡,家产被夺,拖着幼弟流落街头,可老爷却似嫌他们的磨难、苦痛还不够似的,不但寒风割肤浓霜冻骨,不但路人唾弃辱骂,还要让那些如地头蛇似的恶霸乞丐抢走他好不容易从一家农户求来的破棉袄!更甚至连那野狗野猫也敢堂而皇之的从他们嘴边刁走那硬得像石头的馒头! 司南誉微微地挂出了笑容,那个时候也真是胆大,若是被太仓寺卿府的巡夜人抓住,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祖父的家法自己肯定是逃不掉的,可不定倒真能逼清越的父亲答应这门婚事呢。司南誉心中忽有了些莫名的遗憾,轻叹了一声,与其现在这样苦苦挣扎,还不如当初破釜沉舟地试一试。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和今一样。 城门前的争斗,早经众人口耳相传传遍了西都山,药王庙的信徒精神大振,一群采茶娘领头唱起了采茶调,洋洋自得地夸耀着药王制茶、驱病延年的种种神效。巫女祠这边,正在踌躇不决之际,短笛声远远地自山下传了上来,笛声尖锐古怪,刺得人耳鼓生痛,采茶调立时乱了节拍。好在只一两声便已停住,但只这一两声,已足够激起了巫女祠众多信徒的勇气,趁对方阵脚打乱之际,一群洞蛮齐声唱了起来,一边唱一边用长刀在山石上敲着节奏。 然而刀剑出手,岂是停就停,更何况许多人对无支祁又忌惮又痛恨,对孟欢欢这个战神将军也没什么好感,谁管她死活,竟没几个人真停手。眼见刀剑刺上,冷笑一声,钩恍若与他心意相通一般,凌空划了一圈,众人只觉眼前银光闪烁,耳边传来“咔咔”数声脆响,手里顿时一轻,各蓉兵器尽数为他斩断。あ < 夏的草原河谷开满了鲜花,红色的点地梅、深紫的鸢尾花、白色的银莲花、蓝色的龙胆……高原草甸特有的植物品种装点出图拉河两岸惊心动魄的美,就像我的心情。望着司南誉的背影,听着胤祥的嘀咕,真希望时间就此停滞,让我们留在这明知短暂的自由地间,忘记之前的所有曲折,避开今后所有的暗礁险滩,最好就这样一路轻松走到荒地老…… 咳嗽一声:“我会失败,也会死,但我这人,绝对不会被敌人俘虏的。若是大哥在洛阳,他是不会相信阿苏的鬼话的。你们只是苦于找不到我。我受伤清醒后,本想往回联系沈谧他们,可是南军几乎控制山东全境。我只好跟随流民往洛阳走。路上遇到过北方的流散军人,但我怕是南军为了搜索我而出的计策,因此只能隐姓埋名……”他的眼神里闪烁过痛苦,似乎是觉得流浪生活可耻,但当星光映在他的眸子里,他又鲜活起来。 “这个门派里面全部都是女子。而且都是以修道,顺世事为宗旨的女子。听她们以前的一个祖师爷,是个修神仙的人。这拈花门就是她所创。后来她破碎虚空离开了,留下的这个门派,虽然再也不能修仙,不过凭门中的功法,在下武林中,也占了大大一席之地。“他解释得很详细,孟欢欢连连点头。她生怕自己的态度不够认真,让这个难看的大叔觉得自己诚意不够,那头点个不停。 那妇人把脸埋在司南誉的下裳,哇哇大哭大叫道:“君好生无情啊那日你别妾之后不久,妾便有了身裕于是妾四处寻找,终于得知,与我一夜之欢的,原来是狼镖的司南誉。夫主,你不能不要我哇,你不要我了,孩子怎么办?他可是你的骨肉啊。”埋在司南誉怀中的妇人,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大张的嘴里,一口黄中带黑的牙齿闪闪发光,直让人看了胃中犯堵。 车前是通往丰都城内的大道,而道两旁竟摆满了一盆一盆白色的兰花,而在道中间铺着如朝霞般明艳的锦毯,锦毯上撒满了雪似的兰花瓣,望之有如雪淹红梅,又似红梅裹雪,既清且艳,既丽又雅……极目望去,那花、那道竟如长河一般长长望不到边际,朝阳为这花河镀上一层薄薄的金光,淡淡的抹上一层艳妆,绚丽的光芒中,几如置身通往庭的花道! 没有料到她竟然会不顾一切地出这样的话,不由愣了一愣。就在清越以为他要大发雷霆的时候,不弃却走过来轻轻把她扶起:“不用这个。太素梦中的举动才是真正的心意,朕看了你画的那幅画,心里很感动。否则朕从来不敢相信任何人,却为何偏偏对你生了亲近的念头?只有你成了朕的皇后,朕才会觉得安全和幸福。” 这也是每年春节械斗最激烈的一条街道。青石街道上,曾经堆满伤者死者的断肢残臂。巫山多雨,但年年累积的血迹,已经深深渗入石板,又岂是雨水能够洗掉的。巫山城中,这样渗透着血迹的石板,比比皆是。以至于每到盛夏,烈火般的阳光之下,蒸出的水汽中依稀都带着血腥之气。所以,孟欢欢也很讨厌回到县城。 在幻境中,听他叫计都这个名字,还不觉得如何,现在他当面又唤这个名字,孟欢欢本能地心中生出一股感慨。一直以来,所有人都中了心魔的人是她,到最后,有心魔的人却是白帝。倘若此刻站在这里的人是曾经的罗计都,他一定会先问他一个问题,譬如:君到底有没有将吾当作过兄弟?再譬如:在君的心里,吾究竟是怎样的地位?抑或者是:君有没有后悔过对吾做得这。 我实在不敢确定,所以我更迫切地想离开。他敢把这样的话对我倾诉,只能明他已经决定要把我控制起来,我几乎不抱希望,但还是要问到他一个回答:“大佬爷,无论如何,女子都不便留在军郑当年欢欢年幼无知,爷曾好心回护,让奴婢感佩至今,希望十四爷能像当年一样,帮助欢欢……请送欢欢回京。” 一直有一份真。这是他成年后,让他本能地羞愧的地方。而我应该感谢他的不加掩饰。丝巾顺着他的发际溜下去。他的轮廓多么美丽,青春在这烈火般的外壳下燃烧。是我错了。他不会变得冷酷,不会变得冷,也不会变得假。一份图,一个,对一个人骨子里的真,是无能为力的。 他话还没有完,就对上司南誉冷冷地眼神。当下把话吞到了肚子中,眼神正直的看着前方,认真地看了一会。他转过来又是一张谄媚的笑脸:“大郎,以前奴家找过你许多次,求你到奴家的地盘子看上了眼,可你这个冤家死也不肯。现在好了,你终于来到了奴家的窝里。奴家实在是太开心了!” 清脆的声音继续传来,“敌人雨夜策马而至,是想奇袭于我。此处山深林密,敌人奇袭之策已被我等识穿,想来他们亦有所俱。妾以为,公子何不大张声势,令军卒排成队列,手持长戟,于雨夜中静候敌人?”顿了顿,她迅速地道:“对列之后,另行安排军卒散于山林当中,一人手持四五个火把,造成数十万大军之势!” 第99章 蝴蝶胎记 “至于父王认为儿臣做得过分……那这些年来,你那位尊贵的百里王后……你那些聪明孝顺的王儿对儿臣所做的算什么?那些便不过分吗?那些便不算心狠手毒吗?”孟欢欢继续说道,垂眸看着手中的玉钗,指尖轻轻的弹弹钗尖,却似弹在慕容大的心口,“父王,这些年,儿臣若稍稍笨一点,便是有百条命也不够用的!” 一片冰凉的雪花飘落在孟欢欢的脸上,彤云密布的天空在眼中渐渐模糊。不知道为什么,从一开始,她就在慕容大身上隐隐地看到了自己的无奈,那无法抵御却又不得不抗争的命运,始终如同浓云的阴影,不论他们如何奔跑,终是从容而不懈地追过来。而到最后,他们所苦苦追求的希望,多半只是一轮冻在冰湖中的月影,任他们砸碎了冰面,淘干了湖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化为虚无。 看他一眼,又看看她,莞尔一笑,“姐姐面前,我哪敢要什么啊?“又侧着头看着欧阳哀子,慢声道,“师太,我可以将司南誉借给峨眉派一段时间,可不能将他借给你们一辈子啊,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还希望师太你高抬贵手,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派人来追着打打杀杀的。已经将经书都记在脑中,等他回到巫山,自会译出来派人送给师太。还请师太放心,我不过是想参考一下贵门的典籍,以便完善巫山武学,绝不会不知轻重地传扬出去。“ 又是激动又是欢喜,哪里还听得清楚他说什么,一旁的慕容大笑道:“方才我和这白头发小子在这里乱窜,要找天帝,谁知道天上突然开始落火,落人身上倒没事,但周围都烧起来,也难免要伤亡。我说咱们只顾自己,走人吧,这小子不肯,非要回去把他以前的同僚神仙们找个安全的地方放起来。回头我们见其他屋子都在烧,就这里没事,这不,你看看,人都带过来了。” 我的琴?惊喜转身,白色天鹅绒的帷幕是贡品,里头又有银白缀玉结子璎珞锦缎做帘子覆着一面大玻璃座镜权做屏风,绕过镜子,方是两进深的卧室,梳妆台前果然放着一盏小小琴桌,上面端端正正摆着司南誉送我的琴。六十年,战事大捷回京之后,我深感前途未卜,不知又要怎么辗转才能安定下来,不想让这把珍贵的琴再次重复失落在路途中的危险,于是托司南誉仍把琴带回京城,请司南誉暂时替我保管。 我在侍从们的簇拥下,步行去书房。正值花信年华的我,能在深宫里养尊处优,是侥幸也是弊端。宫中天地比起外界来还是小,空气不够清新。当主子的,横竖都能借侍者的力。可人一直不动,久而久之,便成了死水一潭。历代传说的宫廷里总充满陈腐气息,首先就来自被罗绮奴婢宠坏的衰败身体。身体不好,美景就会惹人愁绪,才华更会引人狭隘。 她忽然眼珠一转,莺声呖呖地开口道:“小女子粗鄙之技,实在是登不了大雅之堂。”说到这里时,她正好对上司南誉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不禁更加气恼,火气更大,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温柔如水,声音又娇又软,动听无比,“小女子久闻世家的仙子琴艺之高超,天下无双,不知可否一见?”说完,一脸温柔期待地看着他。 她所需要做到的,只是容忍别的女人与她一起拥有这个夫君,她只需要在他宠爱时,好好留着那份宠爱,尽快为他生一个儿子保住地位。她只需要在别的夫人,或是他的正妻要迫害她时防上一防。她只需要在他的恩爱不再时,有一个儿子可以养老。她只需要担心他的地位不保,性命不保。只要他的地位在,性命在,她的荣华便在。 却脸色立变,面露痛苦之色,手捂心口,扑倒在地,动弹不得。众人先时还发愣。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捆起来呀!”这才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将浑身瘫软的战神从头到脚捆了个结实,这下饶是她有惊天动地的能力,也乖乖不能动。 日色淡淡光辉,照在她半边脸上,纤长如鸦翅的睫毛忽闪着,露出几许痴惘神色。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从窗扉中透过来微光,无形萦绕在他俊美脸上,原本和煦如风的脸上慢慢罩了一层寒霜,他的脸色在这一刻是如此的冷凝,目光也已不复平日里灼亮而是冷锐一片。 他眼神渐渐涣散,月色从蒙了素纱窗格间碎碎漏进,温柔抚摩上他脸颊,愈加照得他面孔洁白而单薄,死亡气息茫茫侵上他的肌肤,乌沉沉地染上他嘴唇。 他凝立在窗畔,高大身影在烟雾之中,看上去有些朦胧,他侧脸也被层层烟雾笼罩,如琢如磨,侧脸弧线看上去已经模糊起来,唯有一双眸散发着冷冽尊贵的寒芒。 他坐在那里,薄冷的唇此时微微上扬,面部表情十分柔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令他愉悦的事情。 灯光下,眸中划过一丝黯淡。他面容俊美,像极了一团熊熊燃烧火焰,之前曾温暖过她,可现在却能灼伤她。 因长日不出门,脸色是一种奇异苍白透明,隐逸着长年抑郁而留下的如碎叶般忧伤的印子,不过二十余岁年纪,憔悴之下,神色却平静得如千年古井一般。^ 不知是因走路多,还是羞赧,她脸颊微微涨红,越发出落得跟一朵芙蓉花似的。 她并不算丑,只是在左脸,落着一只赶不走的紫色蝴蝶,那是一朵枚蝴蝶形状的胎记。 她倚门站着,侧脸被月光映得一片素白,睫毛和鼻梁投下好看的阴翳,远远望去,就如画上美人影单薄动人,又仿若虚幻。 与平素总是淡淡表情不同,多了几分狐疑反倒显出难得的可爱,因为好奇而挑起了眉毛,长睫毛自然上卷,侧脸看上去比平时多了几分俏皮,依然精致如细瓷。 只是一个相似的侧脸而已,很多人从某个特定角度看上去都很相似,日有所思,也许是我的错觉吧! 另外再用白梅樱桃枝小皂角紫背浮萍各五钱碾成粉末,加入蜂蜜揉成密实的丸子,以后每天用这丸子洗脸,最多两个月,斑点就会消失,肌肤也会变得莹白娇嫩了。 但他的表情却是淡淡的,并不彰显,不过很快又被一层淡淡怒意所代替。 尽管他脸上还带着血水,浑身却似乎散发着淡淡光芒,不像太阳般耀眼,也不像星光般灿烂,却仿佛月光般静谧,让人安心的静谧。 望着她脸上带着几分迷茫的神情,他瞥开了目光,或许连他自己也没发现,嘴角微扬的弧度,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 她眉梢微微一挑,那是一个疑问号,表示她希望他能说得更清楚些! 他的脸扭曲得像个烤焦了的烧饼,又恨又急地磨着牙齿。 两人的面孔也在这一瞬间苍白,扭曲得像个榨干了汁的橙子。 她望着他,他的脸色像是疟疾忽然发作,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他脸上的吃惊之色,很明显的,只是一种肌肉表演。 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双手突然发抖,好像剥鸡蛋时突然剥出了一条五色斑斓的蜈蚣虫子。 接着,两人便沉默了下来,她取出一张银票,卷起又扯平,扯平再卷起,就像小孩在玩一只纸折的小船。 到底是女贼,一看见珍珠宝,她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条饿狼用爪子攫着几块肥肉,这时候谁去碰它一下,都会引得她来拼命的。 他的一张脸顿时又涨得通红通红的,如那烤在铁架子上的猴屁股。 被两个女子冷言冷语,急得他满面青红,恨无地缝可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头上只管不停出汗。 他刚将卷轴展开,脸上表情便凝固住了这是一张通缉赏格通缉令,上面赫然就是他的头像,曹琨,男,岁 他神情激动,频频抚弄颌下乌黑的长髯,道:“此事不必再议,我”他略顿了一顿,竭力控制住情绪,面色和缓地继续说道:“” 他脸色沉了沉面沉如水。 她偷眼瞧他的神情,可惜他脸上一贯的波澜不惊,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她用手揉揉腮帮子,活动活动下巴,接着猛地一下扯出个殷勤如春花的笑脸。迈步走过去。 亭外是花开馥郁锦绣,亭内这张脸清新雅致,唇角挂着的笑意清丽绝伦,好似落雪般纯净无瑕,有那么一瞬,她几乎怀疑他是个女子。 她看着他的神色,仿佛一个迷路的孩子,极力寻找着想要去的方向,却又那么不知所措,她无言以对,只是紧紧拥住他,以肉身的贴近来寻觅温暖的依靠。 那眼神,虽然隔着夜色也能感觉到那般的恨与毒,像是一条蛇从阴暗角落里无声游出来,赤红眼从平行角度诡异地盯着,隔老远都嗅得见那般阴凉腥气,令人目光一触,便觉得瞬间凉入骨髓。 第100章 芒刺在背 个子高挑那一位,神色清冷,略见丰腴,个子娇小那一位似一抹月光破空照下,温温柔柔地包裹着你,极是妩媚婉约。 幽深如夜的眸光映着天边初升月华,漾出潋滟波光。 他慢慢地睁开眼睛,似乎是难以适应火把光亮,他睁开眼睛一瞬间,又再次闭上了,过了一会儿,终于又慢慢睁开。视线从他脸上慢慢扫过,再扫过她脸庞,最后凝注在她身侧。她脸上,宛若静水深潭般黑眸刹那间似乎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但也不过一瞬间,便再次归于平静。 唯有那双紫瞳眸荡着一丝不舍,深深地凝视着她,就好似盛在水晶杯中的葡萄美酒,深邃而剔透。 他乌发在水中流散,长眉因为浸润越发黑如墨玉,一双眸子却比水光更柔更亮,带着释然笑意。 他看着她,眼神更黑,那般浓墨般的延伸开去,黑磁石一般卷着深不见底的漩涡,那样的眼睛看着人仿佛漫天漫地都是他深黑眸光。 那女子肌肤蜜色透亮,五官轮廓鲜明,却又不带异族气息,只是眼窝深深,蕴着一泊波光明灭深海一般眸光,像是流动深渊或是浮动夜色,第一眼还只觉得惊心,第二眼便觉得眩惑。 她的目光像是把这冷冷月色削薄,削成千片万片,每片都是冰棱般的刀,每把刀搅动着这春夜浮动的水光逼向他。 朝着原来的方向走,所以才会在转身那一刹,正好撞进他淡淡目光中,如同虫儿蝉翼,如同清淡阳光,他黑玉般瞳眸,她曾一直眷恋着的,又忽然映满了她面容。 他那一双眸澄清如水,乌黑瞳孔,闪烁着智慧的波光,闪动之间漾起一片茫然云雾,似梦,一个在追求或舍弃的梦,那么的深邃。 他的眼睛像深秋两泓水,隔着好远距离,但是她仍然有一种感觉,好似自己的影子正被映照在这两泓秋水之中。 皇后冷冷看着她,那双眼睛如养在清水寒冰里的一双黑鹅卵石,看着清透乌黑,却有让人浑身一颤的彻骨寒意。 一双黑幽幽眸子,闪耀着兴奋光芒,就好似久关在瓮中的鸟儿出了笼,能展翅飞翔了一般。 她隐约感到,周身有一股异样气氛,那是被围观感觉。红毯旁站满了送嫁的人,无数道异样目光投射到她身上,大多数是同情的目光。这其中,应该也包括他的吧。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眸底有着压抑的狂热,也有着她不懂的无尽深邃。 她怔怔地抬眸,不太确定地看着他,却在那一对清浅瞳仁里瞧见了自己的倒影。 她盯着他,强忍着心口重重紧皱的郁结,她清静淡漠,眸子依然如旧,仿佛是一泓不见底的深潭,不过轻轻漾了一圈涟漪。 他一双凤眸如同万丈深潭,眸底颜色似夜暗沉,望着这样一双眸,似乎稍不留神就会沉沦其中。 眼睛是丹凤眼,明媚莹澈,流转之间清媚隐生,顾盼之际夺人心魄,凝神时眼眸便静如冰玉,微笑时那双眼眸中辉光又艳如朝阳。 他在此起彼伏恭维声中,唇角依然凝着浅淡温雅笑意,羽扇般长睫微微颤动,眸底却划过一丝复杂神色,有冷淡有傲慢还有丝不易觉察的厌倦。 嘴唇颤抖着,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一双黑眸被睫毛阴影所遮掩,看上去格外深幽,似乎隐藏着无尽的深邃。 两人目光痴缠,似乎经历了一番沧海桑田,目光再也不愿移动半分,似乎要将彼此容颜刻入心底,永不磨灭。 她从他怀抱里仰头,望进他眸中,他的眼眸被密而长的睫毛掩住,但是灼亮眸光还是从睫毛下透出,深深地凝视着她。 很淡很淡笑意,还是那样温雅,风华无双,然后他目光却一分分凉了下去,就那样隔着不远距离,慢慢渗透了过来,凉透了她心胸。 她凝眉闭目,微颤睫毛掩住一汪空洞,再睁开时,眉目间流转清雅韵致,目光静逸闪耀,就像一块玉石经历了远道上风沙磨砺,磨去玉石上暗淡瑕疵,显出了原本光泽与坚固。 他声音这样熟悉,飘忽,仿佛在梦中听过,又不确定是否真的是他,昏暗烛火中,他脸上有温存笑容明灭,一双潋滟凤目,直直望着她,仿佛凝着一池春水。 他在轿子坐垫上闭上眼,纤长睫毛在俊朗面孔上笼罩出一圈鸦色阴影。 她索性走到他面前,无比接近地看他,鼻尖几乎触到他下巴,她抬头,睫毛翩跹,在他唇边轻轻地说:“你不要忘记,你还欠我一个人情没还,凭什么来教训我?” 他那双瞳仁极美,冰境一般仿佛镶嵌了重重花纹,一瞬间美得令人窒息。 她不敢看他,低着头看马吃草,隐约能感觉到他如湖水一般沉静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空气中弥漫着一阵暧昧的沉默。 她急忙把糕点拨进盘里,蓦地,她呆住,发现他正凝眸觑着她,那眼神唇瓣极为甜魅诱人。她心悸,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他继续捧高她的脸,让她眼睛可以直视他。看着他的双眼,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溺死在他深邃的黑眸里,浑身柔软无力,像是要融化了一般,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此刻,二人就这样面对面地站着,她蓦然发觉原来自己在说话之间又不期然与他的目光接触,她不知何解,如此一双眼睛,害她慌惶又弯下腰,假装安抚着鸽群,其实是在安抚着自己那颗怦然跳动的心。 却猛地感到一束咄咄逼人的冰冷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这道目光是凛冽阴鸷的,又有种慑人的强大,只觉后背一凉,细碎冷汗霎时渗出,爬满背脊。所谓“芒刺在背”就是这种感觉吧。 天际最后一点霞光洒在他那身儒服之上,他那双桃花眼对我闪着年轻人特有的一丝狂野和灵动的朝气。 那眼神清澈无比动人,闪着一种我所没有见过的娴静和仁慈,好像蓝天白云下,清新森林中散步的麋鹿的眼神。 一个面相猥琐的老者立刻垂手而入,一双绿豆大的小眼警惕地四下打量着,神情像只出洞偷食的老鼠,只要一有动静就会倏然而逃。 他向后扬起头,眯起眼睛,像专家鉴定名画一样审视眼前的场景。 她默默地围着我转了一圈,又回到我面前,好似歪着脑袋正细细看我。 他看着他,可是她的目光就像莫愁湖水一样平静安详,好像看清了一切世事,又像是法门寺里的菩萨目光一样慈悲。 他用那双黑亮的眼睛注视着她,好像受了伤的小动物的眼睛,纯真无邪到令人心碎,澄澈明净到让人心痛。 他那高挑眉毛下是一双狭长眼眸,当他抬起眼的时候,泼墨的眼睫像是正在破茧的蝴蝶,优雅而缓慢地向上翻开,舒张羽翼,略带浅褐的茶色双眸仿佛两汪寒潭。 只见他垂着眼帘,只有浓墨泼洒般的狭长睫毛在轻风中以一种脆弱的姿态微微颤动,像是欲飞却已经折断了翅膀的凤蝶。 他茶色的双瞳里火焰蔓延,眼神像灌了铅水一样阴沉沉的,隐隐有寒光沁出。 两人笑嘻嘻地拌着嘴,全然没有留意到空气中涌动着一种奇怪的气氛,此时的她如果抬起头来,就能看见他眼底那抹深深的惆怅。あ < 在淡淡的朦胧烛光中,她微阖双眼,睫毛轻颤,优美轮廓流连出一股沉静的香甜。他静静注视着她的睡颜,黑眸却变幻不定,就像这抹闪烁在夜风中的烛光,忽明忽暗地摇曳着。 那样的目光,又正在那样的距离和高度看着她,像初春的阳光,落在耳边的发际,带着微微的灼热,温暖而妖娆。 虽然没有抬头,却依然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意味不明的眼神,她犹豫着抬起头来,正好撞入了他那双茶色眼眸中,似乎有什么要从那两潭深水中涌出来,就好像结了冰的湖面忽然裂开了一条缝。 半晌,她没有听到对方的动静,抬起头却猝不及防地一下子撞进了他温柔眼神里,仿佛带着阳光的味道,温暖的可以将她融化。 她微微一愕,抬起头看着那双眼睛被烛火点染成温暖的橘色,心里顿时被一种暖暖的情感填得满满的。 嘴角扬起,仿佛一弯新月,眼睛顾盼神飞,仿佛清晨那一刹冲破云层的朝阳。 他那黑曜石一样异彩流动的瞳仁仿佛没上了一层透明的灰,像沾了尘的水晶,让人无从看清。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无法相信的眼神注视着他,此时此刻,她无法确切地形容他的目光,好像冬日冷感的阳光,慵懒而淡漠,又仿佛秋夜里的淡淡星光,疏离而遥远。 目光落在了自己手背上的一道浅浅伤疤上,眼神忽然变得异常温柔,琥珀一样的颜色,眸色如水,一点瞳芒绚烂得就像倒映在湖水中的星光。 一双深邃的目光顿时露出了杀机,也在这时,他听到屋外有轻微的脚步声,立刻警惕起来,收敛了目光,不露声色,注意外面动静。 第101章 一荣俱荣 看着他的笑,也浅浅的回以一笑,转首回眸,抬手取过搁在画旁的半块青铜面具,轻轻抚过那道裂缘,抚过残留着至今未曾拭去的血迹……眸光从画上移至面具上,从面具上移至画上,又从画上移向窗外,然后散落得很远,散得漫无边际,远得即算就在身边也无法窥知她所思所想! 昨日孟欢欢不愿僭越礼制,坚辞不受,却笑道:“金沉香极其名贵,与其留给夏侯文爵,不如我们现在先烧掉。”这话虽有玩笑意味,却止不住让孟欢欢的心一阵悲凉——越京的局势,看来竟是险峻如斯。到得此时,她竟不知对这场你死我活的战争,她究竟是希望哪一方获胜。虽然其中一方正是她的父亲,她却更像个局外人一般,心心念念只想守护着心头一点说不清楚的东西。 灿烂星空下,四人围着篝火,吃肉饮酒,划拳猜令,夏侯文爵也抛开了先前心中有的一丝莫名的不快,和自己的酒肉朋友笑闹在了一起。孟欢欢坐于一旁,默默地看着,忽然很羡慕这三人,情同手足,虽有身份之别,却无贵贱之分,天真,爽朗,就是那小侯爷夏侯文爵,也渐渐能够看到他冷傲外表下率真的一面。 官差两品的敬事房总管太监,却是在势利的后宫中更炙手可热的位置,不但后宫起居饮食都由他们经手,还可执掌宫女太监的生杀,甚至一些不得宠的妃嫔的处置,也是由敬事房直接负责。比如主子说打五十大板,剩下的也就不太在意了。不到五十大板就直接将人打死,还是被打完五十大板的人却还能起身直接去做事,时常全凭敬事房太监的意思。 我回头,家乡人们的眼光与方才有所不同。我指着那些艳色的丝绸说:“这都是进贡给中宫的上好蜀锦,一匹值数万钱。我因不能尽孝,内心惭愧。所以父母过世后,我常服白桂布衣。北朝此战,是伤了大家的面子。但要求全者,必须尽快把里子缝进去。在座愿听我言的,此刻可以每人拿走一匹,重做新的面子。不愿听我言,立志效法古之名士,从此穷守陋巷教养子孙,甘于寂寞永不出山的人,可以直接离开。我保证绝不会怪罪。” 他的俊脸已经通红。在孟欢欢兴奋的注视中,司南誉低声含笑叫道:“孟欢欢?”孟欢欢“嗯”了一声,扑闪着大眼睛看着他。等了一会儿,他又轻唤道,“孟欢欢?”孟欢欢再“嗯”了一声,直到司南誉再连叫了她两声,“孟欢欢,孟欢欢!”她才明白过来,原来他只是叫着自己玩儿呢。感觉他叫声中的欢喜和爱意,孟欢欢的心一下子满满的。虽然还是惶惑不适,但毕竟那满满的感觉占了上风。吹着湖风,她张着小嘴轻声地唱了起来。 那队伍行进速度很快,眼看便要追上他们了。当下马脸秦人策着驴车向一边靠了靠,并向孟欢欢警告道:不可抬头,不可出声。刚说到这时在,他想到孟欢欢是个聪明的妇人,马上解释道:“这个歌姬队,喜欢强迫妇人行伎者之事。姬是贵人出身,若是与她们有染,就算近得贵人,也难登高位。” 肋下有两排黑色珠子,正是封印,她有时候兴起,会去偷偷摸,偶尔试着去拔,但它们纹丝不动,弄得重了,禹司凤就会故意板着脸,去掐她脸上的肉。据说那东西是锁住翅膀和妖气的,离泽宫曾有规定,不得轻易开印,当时他受了重伤,自己开了两个印,大宫主说要惩罚他,结果却没动静。 刹时,整个鼎城便都乱作一团,忙着救火的、忙着抢家财的、忙着呼唤家人的,忙着逃命的……伴随而起的是各种尖叫声,夹着各种被大火烧伤、吓破胆而起的厉呼痛喊声,小孩、妇女慌乱无主的啼哭声,以及那些咒天骂地声……衬着那似烧透了半边天的火光,鼎城内便似一锅沸腾着的乱粥! “大嫂不用担心,我恢复到现在,乱军中要自保绝对没有问题,想要保护大嫂却怕有闪失。”司南誉见孟欢欢已将树胶面罩和防身毒剂塞进冯氏手中,诚恳地道,“大嫂苦了这些年,也该是和大哥长相厮守的时候了。这越京眼看着是守不住的,等大哥他们进了城,我一定去找你们。”说着,司南誉对辛悦点了点头,“大嫂就托付给你们了。” 俯身掬饮几捧溪水,丝丝凉意沁入心间,孟欢欢轻拭额头汗珠,蹲于溪边,眯眼望向远处茫茫高山,轻轻掀动着身上长袍,驱散胸口热意。侧头瞥见溪边竟长着密密麻麻的‘锯喉草’,心中一喜,她正愁自己嗓音过份清雅,若是按计划投到慕少颜军中,只怕会惹人怀疑,而这‘锯喉草’性辣无比,其叶子若大量吞食可使人一段时间内喉部干涩,声音沉哑。 满腹的话还无从讲起,这宁静的地方已经不再清净了。原来沿途各州县虽然都已事先得到过密折的严厉阻止,但地方官员还是热切地追随而来,等终于发现我们的队伍到目的地,就开始四处打听钻营,加之天色已晚,亲兵和侍卫们点起火把,在四周巡行等待,呼喝赶走前来打探观望的各色人等,气象顿时森严起来,村民们才发现村子已经被围,很受惊吓。 “吃羹?你……”我踢了他几下,他才惊醒过来,快速地将白马和我都拉进灌木中隐蔽起来,又对我嘘了一声,好像方才是我在吵闹。我向外头张望了一下,只见有一小队人运送着许多的箱笼,在林子里前进,有人吆喝道:“快些,明日这宝贝到不了城中,晋王一定不会饶恕的。” 清脆娇软的歌声,把一种带着朦胧和痴迷的情意带了出来,声音在夜风中不停地飘散而出,顺着风,顺着水,慢慢地流到了人心底。她唱得起劲,把这有点忧伤的诗唱出了几分缠绵和快意,饶是如此,本来躲在船舱中的众人,还是被歌声吸引了,一个个都钻出来。连那戴着斗笠的女子,以及那几个富家公子也一一走到了外面。 可不等他开口,孟欢欢已是拿起自己的长发,与他的长发编织在一起,她一边玩,一边抿起嘴,呢喃的,调皮的,也是浑不在意地续道:“不过妾也知道,大王是想当霸主的人,要对一个妇人有情做甚?至于家不家的,安心舒适啥的,更是一个笑话。大王志在天下,才不在乎这些无趣的玩意儿呢!” 这回和自己组队的同门走失也是由于和他们闹别扭,一气之下离队出走,谁知在海碗山这里遇到了瞿如袭击,她被路过的禹司凤他们救下。那若玉是个老好人性格的,对她温柔体贴;禹司凤虽然平常沉默寡言,却也从未刻薄过她。她终于找回被人捧在手心照顾的感觉,结果还没得意两天,玲珑他们就来了。 “她嘛……”司南誉微微偏首,想起那个火霞似的人儿,不由绽出一抹兴趣盎然的浅笑,“心中所想,口中所说,脑中所思,脸上所露……好似一朵纯白无瑕的琅玕花,还未曾染上丝毫尘俗之气,单纯得实是令人不忍心啊。若放之回白都,到国破城毁之时,这花便也萎落血泥,若留之……而被他所利用……那么这花便再也不是琅花了!” 虽然形容落魄,但帝王的积威犹在,让孟欢欢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她眼睁睁地看着不弃将自己指尖的血滴落到火焰中,让不灭的火焰托着后土戒指悬浮在晔临湖水上方,将它独有的淡蓝色光芒射入晔临湖广袤的深处。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白色的火焰渐渐微弱下去,像垂死的鸟儿慢慢收拢了展开的翅膀。不弃的额头,也开始不断滚落冷汗。 此时,先退到柳叶滩岸边的虎翼营士兵们也发现了河水的异常,俱明白发生了何事,一时有些慌乱,夏侯文爵将手中银枪一顿,大喝道:“是男人的就不要怕,站直了,结阵,与西狄人决一死战!”将士们也知今夜将背水一战,见主帅毫不畏惧,俱是豪情上涌,结阵列队,齐齐呼道:“决一死战!” “这江南三织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上最先动的是李煦家,那另外两家岂不‘兔死狐悲’,拼死也要出力相救?他们在朝野这么有势力,不知其中给皇上添了多少麻烦!可恨这胡大人这么无能,只抄个家、清个账册,居然把老李煦关四十几天。人都折腾死了,还没有弄清楚,不是叫整个江南和朝中大臣看了寒心吗?就越发要暗中反着这些事情了,这下可好,亏空银子一点没找出来,反倒折腾去了朝廷多少力气!耗了多少元气?” 黎明才至,帐外就鼓声大作,蓝羽军已派将领前来挑战。我们走出帅帐一看,黑压压地来了一大片军队。 第102章 兵荒马乱 青山翠谷间,一匹红马上坐着一位少年,英姿飒爽。这就是阿宙说的赵显了。只见他面色晒得黝黑,明亮的蓝眸在光线下泛着靛青色。军士们个个插着染色的蓝羽,唯独他在发髻里别了一根孔雀毛。他的马脖子上,还别着一朵大红的蜀葵花。他舞着水沉刀,引着马原地转腾。蓝羽军们随着他的叫嚣,不时爆发出大笑声。 微微一笑,正要说话,这时,站在司南誉旁边的一个青年人哈哈一笑,“王爷,姑娘的话,正是在下想要问的。那个阳家七小姐在下十分熟悉。据在下看来,你的妻子无论哪一方面几乎都与阳家七小姐别无二致。”顿了顿,他加上一句,“就连左耳后方的那颗红痣,也没有丝毫区别!” 孟欢欢傻乎乎地看着一脸欢笑的韩孟欢欢,讷讷地说道:“我真不知狐媚之道。”她的话淹没在欢笑声中,孟欢欢一个字也没有听清。她继续扯着孟欢欢的衣袖,扯着她连拖带推地向前走去,走着走着,孟欢欢突然松开她的衣袖,撞入人群中,大叫道:“喏,喏,我也喜欢你这玉佩呢,你给我吧,给我吧。” 见他那不屑一顾的样子就来气了,吼道:“大家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跩什么东西啊?那你说说还有什么法子?谋反逆天!这是什么罪名!认了就是个死,死后还去无间地狱煎熬。那我们干嘛不干脆拼一把,上来把话说清楚?你以为无意地狱很好玩啊?!” 举杯近鼻,似有些惋惜的摇摇头,“这是今年才酿的兰若酒,怎么竟有些酸味了?”移步,俯首,那微带着酒香的气息便吐在司南誉的颊边,“王可有闻到呢?”手腕轻轻一移,那酒杯便到了司南誉唇下,“王替息尝尝看是不是息的错觉。”墨玉嵌就的眸子一瞬也不瞬的盯着。 没有起身,跪坐在地上仰头看祠堂里密密麻麻的灵位,仿佛一座座高山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于是他站起来,迟疑着朝寡嫂的住处走去——不是不喜欢那沉默勤俭仿佛空气般存在在家族里的大嫂,只是两个寡言的人坐在一起,一切都如同脱了漆的旧家具,沉闷而灰暗。哪里像孟欢欢那样,如同新出匣的明珠一般跳脱圆转,光彩夺目…… 笑声渐歇,面上装出柔弱娇怯的样子,细着嗓子说道:“阎王爷啊阎王爷,小女子蓝容,确有未了的心愿,那就是在这世间走了一遭,还未曾找到一个如意郎君,过几年卿卿我我的日子,就不幸又回到这奈何桥边,岂不是辜负了我这如花的容貌?”说着右手手背托住下巴,摆出一副自怜的姿态,望向孟欢欢。 “你不知道的太多了……但我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你,是吗?”他举步想走近些,却先不敢相信似的转回身去,仰面四顾:破败的屋子里,砖地上都长了极厚的青苔,灰黑的墙壁上,水渍斑斑,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从门内扑鼻而来,只有在后墙装了铁栅栏的小窗外,透进一丝还算明亮的月光,让这里显得不那么阴森恐怖。 虽然是农忙的时节,但由于兵荒马乱,街上行人寥寥无几。东方先生从不跟着我进店,只有我一个人忙里忙外,等把单子上罗列的食物、药材等采办齐了,我已经满头大汗。等我将先生关照我入镇时要围上脸的面纱取下来,擦擦汗,先生却不见了。从我身边经过的男女老少,无不用惊诧好奇的目光回首望着我。年老的抚髯,年少的脸红。他们张着嘴,好像我的名字呼之欲出,但与我目光相遇,不是低头,就是傻笑。 孟欢欢天性敏捷,因此她这一路奔跑下来,自己浑然不觉什么,但那几个紧跟随后的丫头可就累惨了。见她们跑得满头大汗,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满是紧张与担心,孟欢欢心情大好,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当她发现周围钻出了不少青衣人时,更加乐不可支。令人扫兴的是,那些青衣人才刚出现没一会儿,忽听得一个呼哨,便同时消失不见了! 而且,现在司南誉亲口许诺他,允许他在自己的封地上设立祖庙,祭祀鬼神。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可以领养一个儿子,而他的儿子可以像个贵人一样,世世代代地传承下去。他就算死了,也会有人祭祀,他那些尸骨不知存于何处的父母祖辈,也可以由巫哭魂,引它们前来,给它们安一个永远的家! 他的头发很长。随意结了一根辫子拖在后面。身上衣服虽然破烂不堪,然而脸和手却很干净,脸上的疤虽然有破相的嫌疑。但放在他脸上偏生不让人这样觉得。他修眉星目,高鼻黑肤,委实是个仪表堂堂的汉子,浑身上下自有一股不羁豪放的气息,然而他的笑容里又带了三分孩子气。 只计算最后的结果,那一万多名丧生的风云骑战士,在他们眼中,那不过是为着最后的巨大胜利而付出的一点必要的代价。他们却不知,这一万多条生命的殁灭对于司南誉来说是一个何等沉痛的打击!他们不知道,这一万条生命的殁灭便等于在司南誉身上划开一万道伤口,鲜血淋淋,入肉见骨! 宫墙侧边一个小跨院内,三壁都是青灰色的宫墙,只有西厢三间房舍,虽然狭小倒还洁净。更难得的是,院内居然种了一株开满白色小花的心砚树,让原本寂寥的小院刹那多了几分生气。任浔自去收拾房间,孟欢欢在院子里来回走了两遍,发现用自己的步子来量,这个小院子长七十八步,宽二十五步,比原先在驿馆里小了老大一圈。虽然这一点让孟欢欢很是不快,但她毕竟是生性乐观之人,挥去眼前的烦恼,俯身捡了朵落花摊在手心细细打量。 轻抚着慕容大光亮的鬃毛,显见是已用心洗刷过,想起慕容大当初是放逐在月牙河畔,而由这安州城到月牙河畔足有数百公里,夏侯文爵一日一夜间竟将慕容大寻了回来,又是在敌军刚退之际,不知是何等的奔波与劳累,她凝望着他满面的灰尘和汗水,心中感动,低声道:“侯爷,多谢你了,当初我入你军中确是别有目的,实在是对不住你。” 亭外增加了几处石桌石凳,近看时,上面密密写满了文字,或诗或词。亭中大约也有人专职整理,倒是干干净净,但又有一些不甘心的人,用笔墨写了笺纸压在檐下四周,还未及整理。顺手拣几张看,有文辞还算通顺的,有不知所云的,甚至还有和相好女子约见于此的密情传书,看得我又是好笑,又是好奇,不知道这里又见证过来来往往多少才子风流、人间传奇? “我不信命。早就说无人命运是写定的。你是我的小虾……难道你真的愿意履行婚约,嫁给大哥了吗?你现在说一个不字,我马上就带着你逃走,从剑门关走偏道,可以穿进四川密林。这一辈子就算再短,有了你我也不在乎了。”他的眸子燃烧起来,字字逼着我。我这才发现,玉飞龙驮了一个大包裹。他穿着平民的短袄,背着剑。 一直冷冷地看着慕容大,目光中隐隐带着绝望。他的绝望,是因为与慕容大认识这么多年,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后来又做了这么多年的对手,却直到现在才肯承认,原来自己确实无法与这个人抗衡!到头来自己一败涂地了。他恨恨地看着慕容大,插嘴道:“慕容大,你太目中无人了。以我和朱能的本事,就算打不过你,难道还逃不掉吗?你以为你控制了船只,我们就没有办法离开这里了?” 这一次来到隔地,是她思考良久的。这个时代在商业上,虽然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可中园人,从远古开始便善于划地盘。在这个时代,不管是牧牛马,贩珠宝,还是粮食走私,都有专门从事的家族。在这个时代,她没有得到那家族的允许,便擅自进入他们经营的领域,是会触怒整个阶层的。 两人都是一惊,只见对面熊熊燃烧的烈火忽而蹿了起来,声势逼人,不得不退两步,那火墙从中裂开一道缝,仿佛是被一双无形的巨手撕开一般,先前在火光中缓慢行走的人影,便从那缝中悠然走出。那人身穿玄色衣衫,头上戴着斗笠,一手扶着,另一手捶着肩膀。火光缭乱中,只觉他须发如银,根根飞曳,斗笠下露出半张脸,下巴光滑如玉,嘴角含笑。 这叫孟欢欢如何承受?!孟欢欢那么的善良,连养的红鹦鹉死了都会伤心得哭泣许久,听到修将军、大王逝去的消息,却一滴泪也没有流,只是像个反应迟钝的木娃娃,似乎不明白那通报的侍者在说什么,疑惑地眨眨眼,然后便呆板地静坐、站立,眼眸看着远方,却没有焦点,没有神气,像是一个只会呼吸的木偶! 第103章 有个肥差 我腾地站直身子:“奴婢……奴婢……”司南誉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我义正严辞地说:“天下人皆知,万岁爷是至尊至孝之人,太后老佛爷懿旨,如果万岁爷纳奴婢,老佛爷就不回宫,万岁爷忍心为了奴婢让老佛爷流落他乡?” 司南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显然是没瞧起我:“象你这样的宫人事驾,敬事房没有文案记载,朕不给你封妃做嫔,老佛爷千里之外又怎能知道?” 我不相信这样的话是从司南誉口里说出来的,原来一直觉得他尊重我,也一样瞧不起我,我不甘示弱地说:“这样的宫人多了,有我不多,无奴婢不少,想要奴婢事驾,奴婢誓死不从。” 司南誉从龙书案后走出来,冷着脸站在我面前,我有一种压迫感,想要我做二奶?不对,那些妃嫔才是二奶,那我是什么,一夜情! 我低着头,司南誉伸手抓住我的肩膀:“你好大的胆子,一而再再而三地与朕顶嘴,是不是想去内务府大牢里尝尝滋味?” 他使劲地摇晃我,把我都要晃散架了:“奴婢也不想和万岁爷顶嘴,奴婢说了十几年我,总得给奴婢一点改嘴的时间吧。” 他把我向外一推:“改嘴的时间?要是说一句我一个嘴巴子,看你能不能板住?魏瑶池,如果你再敢跟朕顶嘴,你就领死吧。” 我被他一股推力,向后退去,到了门槛边,脚一绊,头向后仰去,我伸手能抓住门框,但是我的倔劲上来,偏不抓,头触地的一霎那,我灰心到了极点,头重重地撞到地上,随着意识的慢慢消失,我的心渐渐变冷。 我醒来的时候,王嬷嬷坐到我身旁绣花,我愣忡忡地问她:“这是哪儿?”王嬷嬷放下手中的花:“姑娘怎么连自己的屋子也不认识了?”刚开始醒来我还以为我和她在檐下绣花,不小心睡着了,头昏沉沉的,用手摸了一下头,触处生疼,我皱着眉头:“王嬷嬷,我的头痛。” 王嬷嬷慈爱地说:“摔了一跤,能不疼!亏得张太医是最好的太医,医治的及时,否则落下病根子,可是一辈子的事。” 原来不是梦,是真的,司南誉冷冰冰的话,犹在耳边,我的心好象被蜂子蜇了一下,无端痛起来,我重新躺回床上,脸冲里,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王嬷嬷说:“万岁爷亲自送你回来,今天后半晌还打发人过来问姑娘的病情。皇后娘娘也打发宫女给姑娘送了一些药。” 我若有若无的声音:“是吗?替我谢他们了吗?”嬷嬷说:“谢了,还说等姑娘醒了,就去叩谢主子们恩点。” 谢主子们恩点!我现在越来越发现我骨子里越来越重的奴性,他们给我一丁点的恩点,我就要感激涕零。我偷偷擦了一下眼睛,李嬷嬷进来,还以为我没醒,悄悄地问王嬷嬷:“还没醒?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把万岁爷都气着了,听说要将她赶出宫,是皇后求情,才做罢了。” 王嬷嬷冲她挥了挥手,指了指我,从墙上的影子看出来,我心里好笑,李嬷嬷赶紧住了嘴,和王嬷嬷闲聊起来:“起早,珞宪给姑娘送药,你给她拿了一盆什么花?”王嬷嬷说:“拿了一盆紫玫瑰,珞宪说皇后娘娘这几天身上不舒服,一直用药,想用玫瑰冲一冲药气。” 李嬷嬷说:“药气可用香薰,花那点香气,哪能遮得住?” 王嬷嬷指了指我,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两人悄悄出去了,走到门外,我听王嬷嬷说:“娘娘身子弱,不喜欢薰香,一薰香就咳嗽,所以才来要花。” 口渴,起来想喝杯水,一拿茶壶是空的,我又退回床上,想叫王嬷嬷,又怕人嫌烦,都一样是奴才,何必总求人,忍了一会儿,渴得难受,又坐起身,看见十五娘娘送的水果还剩了一个梨,虽然不新鲜了,勉强可以解解渴,不禁想起红楼梦里晴雯临死前的场景,今时今日我又何尝不是如此,能解渴才是好水,真渴时又在乎什么好水好茶。 吃了梨,披了衣裳出来,拿了壶想去打水,迎面碰见王嬷嬷,看我拿着茶壶,不好意思笑了笑:“怎么好,姑娘病着,还让姑娘自己出来打水,老奴真是该打。” 我笑了笑,风大,用手紧了紧衣襟:“正好出来透透气,我又不是什么主子,总麻烦嬷嬷,心里过意不去。”嬷嬷接过壶:“什么主子奴才,万岁爷把我派过来,虽没明说,也是侍候姑娘的。姑娘不要客气了,以后有什么尽管吩咐。” 看着王嬷嬷的背影,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她那么大年纪每日还这么辛苦奔波。又站了一会儿,头很痛,手揉着太阳穴,转身往回走,秋天的紫禁城,已落叶纷纷,我走得很慢,肩上披的衣服,随风摆动,我放下揉太阳穴的手,拽了拽衣服,抱臂向前走去,仰头看了看天,依旧那么蓝,现在工业发达的城市,很少看到这么蓝的天,小时候常听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那首歌,还以为蓝天只有在边塞才有,北京的天就该是灰茫茫的。 赵月芙今天的装扮极为艳丽,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一副盛装打扮。 “你这是要去哪儿?”景临问道。 “进宫,三年一次的选秀就要到了,帮着皇后挑选明年进宫的秀女名单。” “不是明年五月份才选秀吗?这么早就开始了吗?” “听说明年要进宫的秀女比起往年来多了近一倍,皇后把我叫进宫,定是要我帮着筛选秀女名单。”赵月芙款款走至面前,望着我手中的休书:“你打算去哪里?” 去哪里?我根本没地方可去,唯一能去的地方,“回家,回我的故乡。” 自那场瘟疫后,家乡的人逃的逃,死的死,那儿虽然贫穷,可至少有我的祖屋,有与爹娘的回忆。 “你一个弱女子回了家也不见得能做什么。”赵月芙纤指顶着下颚。 目光一动,这个手势,每当她要算计别人时,就会摆出这个手势。 就听得她说:“我的一个亲戚,少个贴身丫头,月银有五两,这可是个肥差,你愿意去吗?” “夫人想要我做什么呢?” “你还真了解我,她是明年要进宫的秀女,你在宫里待过,我希望你能陪她进宫,时时能帮衬着她。” 一旁的景临蹙起了眉。 “谢夫人的厚爱,恩恩只想过平凡的日子,还是回乡吧。”我婉言拒绝。 皇宫,我又怎可能再进去? 人生短短数十载,小丫头很快就已变得成熟,倘若真以后世之眼去看前世,曾经想不通的事情有没有可能想通?又或者……作出当年同样的选择? 心中一沉,他又微微笑了。 说是忘记,却还残留着前世的部分记忆,这只小妖还是下意识在记恨他? 烦躁的感觉升起,孟欢欢讨厌这样的笑,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那是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她快步从他身旁走过:“我要歇息了,中天王请便。” *** 钟文才已经离开,狐女再来自然就找不到他了,孟欢欢先前还有点担心,直到第二日早晨起床发现并无异常,这才松了口气,至于那位胡夫人的事,她也没有告诉杨缜。 安静的巷子里响起敲门声。 一个老婆子边拍门边唤:“胡夫人,胡娘子在不在?” 须臾,一名穿着朴素的少妇开了门:“蔡大娘何事着急?” 那婆子笑道:“有事劳烦娘子,我有两个远房侄子,常在关外经营,认得些参商,昨日托人捎带了两支上等的好参来,老婆子无儿无女,一辈子命苦,没那福气享用,倒不如现卖了换几两银子使,娘子学问高,烦你去帮忙看看,免得叫他们欺负老婆子没见识坑了去。”边说边比划:“这么粗的,想来是稀罕物。” 这么好的人参确实少见,胡氏闻言喜悦,忙道:“大娘果真有好的,我这里还有些积蓄,正好买了来与我家相公补补。” 婆子道:“既是娘子要,随便给几两罢了。” 胡氏道:“怎好叫大娘吃亏。” 婆子拉她:“街坊邻居的,娘子说哪里话,走吧。” 胡氏迟疑了一下,朝身后门内望了眼,估摸着丈夫安好,便带上院门与那婆子一道走了。 二人刚离开,一个青衣女子就从转角处走出来。 杨缜的府上什么药材没有,上等人参多得快烂掉,所以特地讨了两支来用,当然,孟欢欢也不敢掉以轻心,以为对方真这么疏忽大意,她谨慎地上前两步,仔细观察那门片刻,微微一笑,左手取出那段金色桃枝,右手取出一张符贴到门上。 封印解除,她没有急着进去:“何方小鬼,还不速速现形。” 话音方落,面前果然滚出几个青面小鬼,俱长相丑陋,跪在地上求饶,原来都是被胡氏强拘了来看院子的,孟欢欢自知找对,暗喜,放他们去了。 第104章 难以分辨 司南誉陡然握住她的手,嗓音愈加低沉:“正因为你大病初愈,更要活动活动筋骨。” 孟欢欢瞪他一眼,挣脱他的手。恰时,一位面容豪爽的小伙子蹦跳着来到跟前,神采奕奕地看着孟欢欢,扬声歌唱,伴有舞蹈,歌声悠扬,韵律欢快、热情似火。 两人皆是不懂他的歌声,只是礼貌地笑着。 大婶笑道:“这是我们柔然的歌,这小伙子赞美姑娘长得漂亮,邀请你跳舞呢。” 小伙子继续深情地唱着,面容漾笑。旁边的牧民哄笑起来,纷纷看过来,等待孟欢欢的回应。 大叔哈哈大笑:“兄弟,我们村里最勇敢的勇士向你的妻子表达热切的情意,你可要看紧你美丽的妻子啊!” 一席话,说得孟欢欢耳根发烫、面颊晕红。 司南誉蓦然揽紧她,朝小伙子淡笑:“抱歉,她是我的妻子,她不能跟你跳舞!” 小伙子停止歌唱,只望着孟欢欢:“你可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倘若你愿意,我愿与他一决高下。” 孟欢欢见识到柔然与中原大为迥异的民风,含笑摇头:“很抱歉。” 小伙子并不气馁,目光渐深,似不罢休:“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恳请你接受我的情意,我会用我的一生呵护你,让你过上幸福的日子。” 司南誉望她一眼,转而淡定望着小伙子,面色一沉:“无论何种境地,她永远都是我的妻子,我不允许旁人从我身边将她抢走!” 目光凌厉如箭,在他的眼中,孟欢欢看见一种再熟悉不过的杀气。 虽是谎称夫妻,从他口中说出,却仿佛是此生永不泯灭的誓言。她略微皱眉,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亦觉得不妥。 两人彼此瞪视,凛冽杀气急速漫开。 她意识到不妙,赶紧扯了一把他的衣袖,朝小伙子温和一笑:“我们新婚不久,恩爱情深,你的情意,我不能接受,很抱歉!” 大叔看出苗头不对,笑哈哈地打圆场:“小伙子,算啦,人家夫妻恩爱,就不要强人所难嘛!” 司南誉勾在她腰间的手臂倏然收紧,眼梢仍有笑意,眼底已是冰火迸射。 小伙子轻蔑一笑:“如果你不敢与我一决高下,你不配拥有她!” 司南誉松开她,站起身,爽朗一笑:“好!如何决出高下?” 小伙子的眼中笑意更盛:“射箭!” 众人欢呼雀跃,掌声擂动。大婶低声道:“姑娘,村子里就属他射术一流,无人能敌啊!” 司南誉朝她一笑,内敛中微有锋芒流泄,随着小伙子来到篝火旁。 全场寂静,目不转睛地望向场中两人。篝火熊熊,“嘭”的一声,突有火星溅起,令人无端惊怕。 小伙子的眼中发出自信的光:“看见了吗?那边有一根圆柱,柱子上有一个凹槽,射中凹槽者,胜!” 夜色笼罩之下,远处的圆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更何况是柱子上的一个凹槽,极考眼力和射术。 司南誉朗声淡笑:“一言为定。若我侥幸胜了,你不能再骚扰我的妻子。” 小伙子自信满满:“若你输了,她就是我的妻子!”他转头望向孟欢欢,以坚定的目光告诉她:他志在必得。他转身,从亲友手中接过弓箭,断然道,“我先来!” 弓弦饱满,眼神如刀,铁矢飞射出去,划破浓浓夜色,正中柱上凹槽,箭尾翎羽簌簌颤抖。 掌声欢腾,高呼响动夜空。柔然小伙子自负一笑,将弓箭递给司南誉,望着孟欢欢灿烂地笑。 司南誉接过弓箭,拉弓扣弦,双目直直望向圆柱,眼神锋锐,如冰,如火,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惊弦颤颤,铁矢破空飞去。 小伙子所射的那支铁箭,末端被一股强劲的刚力击中,四分五裂,掉落在地。 全场如死沉寂,片刻之后,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叫好声此起彼伏。 显而易见,胜负已分。小伙子惊得脸色发青,怔怔地望着圆柱。 站在床前,孟欢欢皱眉,自小与这些东西打交道,她的身体已极其敏感,纵然法力被封,也发觉不对,于是立即取出一道符小小试探了下,这一试不要紧,她立时面色大变——活人就算重病,多少都带生气,直到死后才又变作死气,可如今在这男子身上虽说感觉不到死气,却也没有明显的生气,名副其实的“半死不活”状态,这样的人还真的从未见过。 这到底算死人还是活人?孟欢欢骇异。 男子脸上的笑意却逐渐消失了,神情变得半是疑惑半是不安,显然他已经分辨出这人并不是自己的妻子。 无意中瞟见手上的金色桃枝,孟欢欢突然想到什么,微露喜色,欲伸手试探,想了想又缩回,规规矩矩朝他作了一礼,尽管他看不见:“是戚家姐夫么?” 男人睫毛动了动。 孟欢欢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自然热情:“我姓林,搬来隔壁一段时候了,方才胡姐姐有事出去,央我代她照顾你,姐夫想要什么尽管告诉我。” 听她这么说,戚三公子神情果然缓和了,唇边重新泛起笑意,似不好意思。 不愧是知书守礼的世家公子,他在害羞?孟欢欢暗笑,伸手掀开他身上的薄被,假意道:“我看这被子不太暖和,姐夫可有不适?要不要换……”说到这里,她猛地停住。 就在男人的心口,一团绿幽幽的光芒游动着,源源散发着暖意,压制住那身浓郁的死气。 “可惜了。”赵月芙摇摇头:“也好,你若执意要离去,我会让账房给你一万两银子,就算你不干活,那种乡下地方也够你舒服活一辈子的了。” 心底感动,可我还是拒绝了:“夫人待恩恩的好,恩恩会一直记在心里,只这钱恩恩不能收。” “为什么?” “恩恩只想凭自己的双手获得酬劳,这样心里比较踏实。” “愚昧。”赵月芙冷哼一声,“那你好自为之吧。” 一切都结束了。 小时来京城时,带着无比的兴奋与新奇,进入城门的刹那,被这里的繁华和人如潮涌的景象所惊呆。 没想到此刻站在城门外,会是这般的沉重与伤痛。 无法把那些回忆洒脱的丢掉,痛得太过,留下的是无尽的伤。 只留下了一封信,悄然就出了尚书府。 再次望了眼京城的大城门,不带任何一丝的留恋,却也无法怀以轻松的心情,离开。 下雪了,雪花飘飞,今天是大年夜。 这个年,我是在路上孤独的度过的。 雪继续下着,很快覆盖了山山水水。 躺在农家的柴房里,隔着破旧的窗户望着远处。 月亮很清亮,照在布满白雪的山头上,刺了眼。 擦去眼角滑落的泪水,紧抱着干燥的稻草,沉沉入睡。 梦中,睡得极不安稳。 依稀听到了棠煜无限眷恋的声音:“恩恩,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只有在他的怀里,你才最安全,才,才会幸福。” “不,”我使出全身力气朝他喊:“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更不要你帮我做任何的选择,我所要的人,所在意的人就只是你而已啊。 正走着一个明黄的身影撞入我的眼帘,他的身姿是那么挺拔,在现代这么站着,也是标准的军姿,我慢慢停下来,对他略蹲了蹲身,见他没什么反应,从他身边绕过去,走过他身边时,我的心还是战兢兢的,见他没理我,刚想加快步伐,他忽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吓了我一跳,身子向后一挣,衣服落到地上,我俯下身去拣,他一把把我拽起来。 我抬头面对着他,看着他俊朗的面容,起初有一丝痴迷,他拉近我,我个矮,一下子被他拉进怀里。他拥着我,觉得他的怀抱很温暖,他的下巴搁在我的头上,我的双臂不由自主地环上他的腰,他喃喃说:“瑶儿还是个孩子。” 忽然想起这个怀抱不是属于我的,如果我沉沦下去,受伤的只是我,在现代的二奶的悲剧故事已经太多,我不能说受害的是二奶,她们追求物质生活,充当着不光彩的角色,甘愿沉沦,这样的人我不会同情。我轻轻推开他:“万岁爷,奴婢还有事。” 他把我拉回来:“朕多少国家大事都可以放下不管,你能有什么事?” 我淡淡地后退一步:“奴婢虽是无关紧要的人,也有奴婢当办之事。奴婢没有万岁爷的权利,没有呼奴唤婢的资格,但是奴婢和万岁爷一样,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也有自己的人格。” 他仍旧挡着我:“朕知道昨儿的话有些过分,所以今天推开所有的事来看你。” 我头垂着,不想看他,眼不见心不烦,这样的男人不是自己敢爱的。留他的心只是一时,怎可能有一世之爱。 他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枝金钗,明晃晃的直晃眼:“这是我前日大寿之时文武百官孝敬的,纯金打造,这上面的钻石都是稀世珍宝。一共得了两枝,送了皇后一枝,这一枝给你。”我一听是稀世珍宝,两眼立即放出光茫,一听说只有两枝,一枝给了皇后,心顿时冷了下来,这么好的东西,送给我?一个无名分之人,怎敢与皇后平分秋色,明摆着又是来害我的。 第105章 王的盛宴 “粗靡巨细无一不到!更甚至已列出百年之计,每一阶段所行之策、策后之局面、发展等等无一不设想周到!而更重要的一点是——比之前朝,这些对百姓来说——赋更轻,法更正!只此一点,便可得天下民心!民心归,则天下定矣。‘农以休生,商以兴业,武以强国’有明君其上,有能吏其中,有良民其下,各司其职,各尽其责,何愁无盛世繁华!” “那你的意思是?只要能洗清先生的罪名,我做什么都可以。”看到他脸上的绝望,孟欢欢也觉得自己重重向悬崖下坠去,伸开的手抓不住一点支撑。这一年来流放生活的辛酸苦楚,如果注定要无望地延续到死,她实在不知眼前这个骨子里骄傲而孤高的人将如何承受。他本是适合放舟行吟的人啊,怎么也不该陷落在泥淖里,被人折辱践踏。 每隔十来日便下山采购一些食粮和日常用品,他又擅捕猎之术,制了一些弓箭和捕兽夹,孟欢欢与他携手游于翠姑峰连绵的山峦之巅,野猪、山雉等自是不在话下,有一回还猎了一只老虎回来,眼见腌制的肉挂满了屋檐之下,多余的猎物又被司南誉拿去山下集市上换回一应物品,孟欢欢笑言这翠姑峰的飞禽走兽定是前世欠了司南誉的,遭这无妄之灾。 看历史,和看历史小说的人,总喜欢指手画脚,认为主人公应当如何如何,改变历史,甚至创造历史。其实只要以自身所处的任何一个时代,进行设身处地的思考,就能轻易发现:历史和命运的力量太过强大,影响一切的因素太多、太细微、太叫人始料不及,以一人之力,能做到哪怕一点点最细微的改变,已属不易,所以史上只有极少极少的人,穷尽一生心血,才得以流芳或遗臭千古。譬如他们兄弟的夺嫡之争,就算一开始就告诉他们会发生这一切。 “我不信命。早就说无人命运是写定的。你是我的小虾……难道你真的愿意履行婚约,嫁给大哥了吗?你现在说一个不字,我马上就带着你逃走,从剑门关走偏道,可以穿进四川密林。这一辈子就算再短,有了你我也不在乎了。”他的眸子燃烧起来,字字逼着我。我这才发现,玉飞龙驮了一个大包裹。他穿着平民的短袄,背着剑。 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后,唇角勾了勾,荡起一个娇艳的笑容来,“我以为你死了呢,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你为什么跑了出来?”她笑得那么美,那么妖媚,说出来的话却很刺耳,充满了怨毒,“你知道我有多爱他吗?为了他,我可以放弃一切,就算是死,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我对他的好,我所有的牺牲,赢得的只是他的感动。他已没有爱了,他把爱都给了你!”她一字一句地说来,声音娇柔,笑容如花。孟欢欢却分明听到了极度的痛楚。 对于救命之恩,葺族的报答是在隔地与夷地之间,提供一个属于修葺族的,十分隐秘的山谷给狼镖。这个山谷,将被狼镖用来蓄养牛马。因为按照亚的要求,他们每年需要的牛马数量实在巨大,巨大得葺族提供的只是其中十之一二。当然,在孟欢欢的设想中,那地方也算是狡兔三窟中的一窟,在战乱时,也算是狼镖的一个退身之所。 见他们都开始关注自己,这才得意洋洋地跳回司南誉怀里,说道:“如果我们这样走下去,一辈子也到不了不周山。因为它不在凡间,平日里是被诸神隐藏起来的。只有在朔月到满月这段日子里,会渐渐在人间现身。满月的时候,阴间大门会敞开,将孤魂野鬼收容进去,所以那时候去不周山是最合适的。神荼郁垒没工夫管咱们,不周山呢,又刚好在人间现形。“ 这样的王……是的,他从未见过!他们兄弟可说自小即伴着一起长大,十多年了,从幼童至而今的一国之主,他从来都是雍雅高贵,淡定从容的,那脸上无论遇何人何事总是挂着尽在于掌的微笑,任你是天崩地裂也不能令他稍稍变色,任你是十年相随还是初次相识,他永远不露一丝一毫的情绪,毫无弱点,所以完美无缺完美无敌!而此刻……这个王是从未见过的!他动怒变色,他疾声厉语,他惊恐惶急…… 那是一种芦苇般的植物,挺立的茎叶密密匝匝地挤满了水面,仿佛扭动着挣扎着也要尽力上长。或许是因为扎根在水底腐烂的淤泥里,虽然这绿色也算均匀鲜亮,却让清越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很久以前在街上见到的冻毙的乞丐,那惨绿的脸色虽然和眼前的叶色不是十分相似,却同样让她浑身一寒——这是天心蕲,密密麻麻的天心蕲,比她在梦中见到的时候更让人心惊胆战。 心情复杂,恨不得即刻跳起来,揪住他问个明明白白,却又隐隐有些害怕他说出真相后自己无法承受,正在极度犹豫之时,黑衣人施施然站了起来,走至榻前,悠悠道:“侯爷,酒我给你留下了,此次一别,不知何年方能相见,你善自珍重吧!”说着转身向屋外走去。 那天夜里,我独自在书房,打算胡乱熬一夜,福晋不放心,偏要在外头守着。司南誉说得不错,董鄂氏是我额娘千挑万选了一两年才相中的,家世容貌都没话说,最让我满意的是性情和顺,样样事都肯依着我。或许那个丫头果然如司南誉所说,看看清楚了,转眼就会觉得无趣呢?我嗤笑着自己,干脆去董鄂氏房里睡了。 我早就说过,出山与否,要看时机。现在真相大白,我虽然惊讶,但还是决定到北朝朝廷来,在师兄的身边当一名无官的谋士。无论如何,他算是我唯一的知己。我只有一条命,我不能为你死了,我只能陪你而生。在北朝,我愿意看着你走自己的路,我愿意帮助你实现你对天下的理想。他是最强的,从魄力到智谋,其他的男人,都不能与他媲美。若他肯有几分真心,你嫁给他,是最好的归宿。无论如何,我会等你十年。十年后你要是能幸福,我大概也实现了自己的理想,报答了师兄的恩情。 一惊,诧异地转头看向他。没有抬头,他自顾自地苦笑起来:“你想不到是吧?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时,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有时我会想,也许是我爱得太深了,难以自拔,所以这样的渴望放松。不过,我也明白,她已经刻在我地骨子里去了,放不放弃,已不是由我的理智说得算的了。” 她的声音虽小,奈何这个时候,正在认直倾听。当下他脸孔涨得通红,他瞪着女儿,低声咆哮道:“不过是一姬!你,你真是愚蠢之极!这个孟欢欢,可不同于世间任何一个姬妾,她不但于大王有救命之恩,为大王诞下大子,她还是大王最信任的食客……”他实是气到了极点,右手指着女儿的鼻尖,一时只奋会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最近很古怪。司南誉一面回屋收拾东西,一面回想自从见到他以来发生的这些事情,他好像一点儿也没变,还是懂很多东西,有条不紊;但又好像变了很多,总是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虽说隔了四年,她觉得一切如初,没有什么不同的,但或许对他而言,还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吧! 那双手是白玉雕成!那样的完美,没有一丝瑕疵,可就是这一份完美才令人恐惧!人的手再如何保养,再如何的白净细嫩,也绝不会真的化为玉,总是有柔软的皮肤、温暖的热血,可眼下这双手……这双手当然没有石化为玉,可那与玉已无甚差别,冰凉的,透明的,握在手中,感觉不出那是人手! 一直看到几个黑点匆匆飞离了宫城,司南誉悄悄从山石后探出身子,想着如何解释方才自己的怯懦。然而他发现暴戾刻薄的皇帝却没有斥责讥讽自己的脱逃,甚至一言未出地站在原地,仿佛在定定地观察着什么。司南誉正担心皇帝在寻思什么惩治自己的法子,孟欢欢却蓦地伸手在虚空中茫然地握了几把,像是想寻到什么支撑,还不等司南誉反应过来,下一刻,孟欢欢倒在了地上。 这是她自从军以后第一个过得如此静谧、如此悠闲的夜晚,她遥望星空,手却无意中抚上胸前那半边玉佩,这一刻,忽然想起在会昭山与司南誉相处的那夜,淡淡苦笑,那时的自己只想着天高海阔、游侠江湖,怎么也不会料到多日后会在这战场之上,承受这份苦楚吧。这真的就是自己的命运吗? “……呵,这样算来,大约从去年太子事发,他就盯上咱们了,更不要说,九弟还害死了他的美人儿。”司南誉看看我的沉默,勉强笑道,“但有意思的是,太子复位后,他们虽明着仍是与太子亲睦,做的事儿却和太子不是一路。” 第106章 避暑山庄 “这件事儿,太子就不知情。今晚兄弟们齐聚一堂,才有好戏看呢——无论今晚还有没有什么,咱们这局已经败了,眼下只能静观其变,再图弥补。” 不喜欢交际,倒肯为了司南誉舌战?可惜自己身在长乐,不能聆听众人争辩。我吐了吐舌头,赶紧把自己杯中的酒也喝光了。鼓声起,皇族们纷纷到了外帐等候。司南誉召宦官给他在衣服上别上茱萸,胖乎乎的小宦官踮脚几次,也没弄停匀。司南誉好脾气地等着,无可奈何。我倒笑出来了,将小宦官手里的茱萸拿过手,“我来吧。” 她哽咽声声,如泣如诉。那哭声中的渴望和情意,让司南誉这个认死理的人,听了也是一阵心酸。他叹了一口气。这时,杨月儿又说道:“真的,司南誉。我什么也不求,我只是爱你啊,只是想与你在一起。你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英雄,就算不用三妻四妾,多娶我一个,也。也没有人说什么的。” “我当时推开了她。当时娃跌坐在地上,望着我的眼神,我直到现在还记得。后来我才知道,在我娶你母亲那一天,娃便跳到河里了……当时我知道了,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胸口一直堵闷堵闷的。儿,父真不知,都过去了四十年的事了,父亲为何还在想着?还时时想着?那秦姬如此之美,当时我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做来,可为什么自她死后,我偶有想起,也不曾如此痛苦?为何到得现在,父想到秦姬,却只当她只是一个寻常妇人,竟是半点思念也无?” 顿了一下,才叹道:“好,算是娘说错了。那你再想想,你们两个还年轻,除了修仙都没什么一技之长,离开了少阳派,要靠什么谋生?玲珑,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自然是喜欢风花雪月的东西,娘明白。娘也有过这种年纪。不过人活在世上总要有个稳定的归宿,有事请来做,你们一个冲动,下了山,难道当真一辈子流浪辗转吗?” 和约之仪那一天,也曾远远看得一眼,却面貌模糊,感觉也模糊,而今日,不过一丈之距,清清楚楚的看个彻,忽然觉得,那些花,那盛大的迎接仪式,那费尽公子数月时间,耗尽国库数十万金叶筑出的息风台……为着眼前这个人是值得的!忽然间明白了为何会有那株“兰因璧月”! 那风鹞飞行极快,送信时喂以特制药丸,一天之内可飞越云荒南北,可惜到达目的地后便力竭而死,因此极度珍贵,专用以传达极为重要的信件。由于豢养困难,风鹞只有皇帝特许之人才可使用,信件无须经过各部衙门,直接送达禁宫之中,正是皇帝听取心腹重臣密奏的途径。此刻孟欢欢一把扯开竹筒盖子,抽出一道二指宽的纸条来,扫见落款正是他。 目光投在孟欢欢身上,复杂莫名:“当年我与你母亲曾有戏言,说道愿结为儿女亲家,多年来我一心复仇,并未成家立室,也无亲生儿女,膝下仅有一义子,此儿文采斐然,虽说武功差了些,配你也稍显逊色,但叶叔叔一片私心,总希望能实现当日与你母亲之约定,司南誉这几日与你相处,早已倾心于你,只是不知容儿你意下如何?” 推开窗,夜半的皇陵只有雨声簌簌,站在檐下冰凉的水雾中良久,依然心绪难平。不远就是供奉了皇阿玛灵位的前殿,长明灯照着皇阿玛的等身画像,容颜栩栩,他身后列着几位皇后的灵位,额娘亦在其中。因为她注定将成为太后,皇阿玛遗命早已决定为她加封皇后,新皇登极时便自然晋位太后……而那个注定的皇帝,额娘的儿子,难道不是我? 我停止了哭泣,抬头看他,他竟然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容,“不过,既然朕活下来,那份诏书就只能被销毁了,除非有人让朕在婚前驾崩,不然你一生,只能跟着朕这样恶名昭彰的男人在一起了。不错,我氏皇族在草原游牧之时,确有兄终而弟收继嫂的婚俗,但如今汉化已久,对朕这样的皇帝,更绝无可能。” 不说废话,说出来就不无道理。孟欢欢看着他璀璨如星的眼睛,心里暗暗自责:我今日竟觉得那个司南誉比慕容大好看,慕容大分明比他好看得多。又想到他说那个我们,原是泛泛而指,细细一想却有一丝亲密味道。又觉着他手上的温度格外舒适,脸上有些发热,抬手一巴掌不轻不重抽在自己脸上,心头痛骂:孟欢欢,你怎么抽风了! 突然一笑。清笑中,她向前跨出一步,恰到好处地挡在了侍婢的去路上。她挡着侍婢,向慕容大笑道:“大王先是派盗贼拦截于妾,现又是带着军卒前来,难不成,大王悔了?”孟欢欢本来是想多敷衍一会的,可现在看情形不对了。因此这话,她已说得有点刻薄。她冷笑着说道:“大王昔日许下的诺言,莫不成都不记得了?” 它非常尽职,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四处巡逻,查看有没有可疑人物。司南誉打开窗户,果然是红鸾,神气十足地站在窗台上,整理艳丽的羽毛,见到司南誉,它傲然清啼,翅膀一拍,飞了进来。它停在禹司凤面前,脑袋一歪,热烈地盯着他的袖子--里面是缩成一团的小银花。 是不会花时间与精力去考证两王的感情的,他们关注的只是两王的功绩及对世之贡献,所以这是一个晦暗得有些阴寒的谜团。但这丝毫不影响后世对他们的崇慕,只是让他们更加神秘,让后世人围绕着这个谜团而生出种种疑惑与美丽的假设,奉献出一部又一部的“龙凤传奇”! 耳边的厮杀声仿佛越来越远,身子却仿佛腾云驾雾一般,觉不着一点支撑。这种感觉,倒有点像当日他不顾性命使出蹑云术,想要将彦照刺于阵前的时候了。可是,就在他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是什么力量硬生生地撕裂了他的身体和灵魂,让他眼睁睁地摔落在彦照脚下,含恨就擒?那种强大而诡异的力量,足以让人的心因为恐惧而抽紧,足以让他沉浸在这片黑暗中再不愿醒来。 失望中又带上了一分惊喜,认出这青色身影正是上午在翠叶桥和乘风阁遇上的那个青年公子,先前听手下回禀说这青年公子进了明月楼后便不见踪影,他还怅然若失,又怀疑自己先前的猜测是错误的,不料竟又在这结庐亭前得见,实是有些意外之喜。只是他为何此刻会在这处出现,并呼叫‘小四’呢? 四十三年避暑山庄的修建完善,朝廷已下诏将这里设为成为外夷常朝之地,漠南漠北的蒙古王公,青藏喇嘛、教主及朝鲜使节,也都在这里造起了不计其数的馆驿、别墅,以备迎驾朝觐。一些精明的行商瞧准了这块风水宝地,便在山庄四周蜘蛛网似的营建起店铺房舍。如今我看到的热河,俨然是一个不小的都会之市了。 一怒则令人焚身灭族。我岂能不懂?但孟欢欢还是个孩子,又是外人。此漩涡中的每一进退,每一处微妙,他还是不知道。我更不能怪他。我蹲下,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就像当年在谢家田庄中一般。他收住泪,澄澈如镜的瞳仁里反射出我:“姐姐。”我替孟欢欢扶正了冠,尽力的让自己的呼吸恢复正常,可我的心还怦怦的跳着,无处安放。 手指抚着白瓷杯口,不知思量什么,沉吟道:“这样行不行?你现在没有木料也做不了棺材,你随我去一趟冀州。下个月修葺皇宫的木材运进京,我替你弄出一批来。”见孟欢欢踌躇,他补充道:“此去不要你杀人放火,不要你藏奸耍猾,不要你出生入死,我把你带回来,一根头发丝都不少你的,可好?” 笑盈盈地望着众少女,以袖掩嘴,突然说道:“诸位娇娇,若有一个去处,幽静而热闹,可供我们聚在一起,如稷下贤士们一样宴议,可品美食,可品美服,可品美玉……凡是娇娇所喜的,所好的,那处都会具备,伸手可得。“众女在她地描绘中,眼神越来越亮。这时,孟欢欢笑道:“娇娇们以为,这种场所,如何?” 那些人早已听见脑后风动,纷纷挥剑抵挡,只听叮叮当当一阵响,紧跟着一人的闷哼声响起,想必是被弹珠打中了。孟欢欢见佩剑被他们打落,立即箭步过去抢夺,待站定时,那些人早已降落到了眼前。其中一人满面怒色地捂着胳膊,手里捏着一颗铁弹珠,恶狠狠地问道:“是谁放暗器伤人?!“ 所有人还弄不清楚怎么回事之时,两声仿如叶落的轻响,两人并肩安然落地,手依然直直伸着,手中依然紧握着长剑,只是剑尖却被一根白绫紧紧缠在一起,令两柄剑紧合在一起。然后,一个白色的身影仿如一片轻羽,轻盈无息的落在地上,长长的白绫悄悄飞落。 第107章 消除障碍 “司南誉那一病病了许久,好起来后便记不清楚以前的事情。爷爷心疼他,对他格外疼爱,而司南誉习文练武也是样样出色。不过终还是有些叔伯兄弟们瞧不起司南誉的出身,充弟小时候不懂事,居然当面骂了他的母亲,气得司南誉和他打了一架,失手打伤了他。那件事爷爷虽然没说什么,司南誉却渐渐沉默开去,只是埋头练武。我那时就想,他这样的性子,怕是一定要有个活泼开朗的姑娘,才会激发他内心的热情。” 与他对望片刻,面上神情木然,缓缓举起酒杯。慕容大伸手接过,仰头饮尽,盯着司南誉道:“阿誉,你毒解之后,也呆在师父身边吧,做我的得力助手,与我一起打下这片江山。师父没有后人,若是你全心协助,将来大业得成,师父定会将这片江山传予你的!至于孟欢欢,你一样的可以和她在一起,她要是能做你的媳妇,师父只会替你高兴的。” 他们两个怎么可能凑到一起?我怀疑地睁着蒙胧睡眼还在想,已经急急忙忙地把我拉起来,穿好衣服,拢拢头发,一把把我推了出来这丫头想干什么啊。还没走完下去的楼梯,已经从撩起的幔帐后面抬头看过来了。他们坐在花厅里,下首是锦书带着一群女孩子环侍一旁。我连忙站到锦书旁边,给他们请安行礼,然后站起来,奇怪地打量他们两个。 他眼光逐渐恣肆,“你还不是皇后。虽然这次你来漠北,与皇上共进退,但殿下要谨言慎行,以免授人把柄。哥年貌相当,你们也早就结识。当初从四川一路来,已有流言。这些日子和哥共守都城,谣言更加猖狂。我为哥担心,也为殿下忧虑。哥这人一旦输,就是惨败。心高气傲,也不是输得起的人吧……”首发 在椅上坐下,悠然道:“战国策上讲,楚国伐韩,韩求救于秦,派使者尚勒去游说秦王出兵。尚勒讲了”唇亡齿寒“的道理,秦王很赞许,秦宣太后却对尚勒说:”当年我伺候先帝,先帝搭一条腿在我身上,我觉得很重;可先帝整个人压到我身上时,我却不觉得重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嘻嘻一笑,道:“跑了也就跑了,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这一跑,居然跑到了广城,而且恰好在我埋伏的地方出现了。一把火坏了我的好事,借秦人的手杀了我二千弟兄,却又以恩人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与我合伙做牛马生意。子曾兄弟,那样聪慧可怕的妇人,你遇到过么?” 孟欢欢点了点头,两人都想起四年前和大人们一起来捉妖的场景。那时候他们两人对彼此的第一印象都超级烂,孟欢欢还骂过她恶女人,一见面就没好脸色。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却越来越不想离开她。感情的事情永远是这么奇妙,当时才十三岁的他,或许再也想不到,那个一出手就差点儿掐死小银花还侮辱离泽宫面具的女孩子、那个曾让自己在肚子里痛骂的坏女人,最后却成了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女子。 城上朝臣们都隔着一定的距离立于他们身后、左右,然后是宫人侍者,然后是护卫的侍卫,城下则有万千百姓,那么多的人簇拥着,围绕着……但他们却似脱离了人群。一个隔离了所有人的独立空间中,他们并肩而立,仰首看着天幕上的花开花灭,脸上都是雍容的淡笑。天上虽有无数璀灿烟花,却无法遮掩那两个人的光芒,那种淡雅却高于一切的风华! “那些事情,都是计划中不得不付出的代价。”知道孟欢欢始终对这一点无法释怀,有些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嗣澄老王爷本就存了赴死之心,若非如此怎能让主上的起兵成为民心所向?而太仓寺卿蓝家把持朝廷府库那么多年,早就为主上筹集了足够多的粮饷,被皇帝所杀也算是成全了他们的忠义。只有郡主你失陷在越京出乎主上的意料,若非当初老王爷一定坚持把郡主带来,主上定不忍心让郡主参与到这场谋划中来。” 他拿走了自己织给的蚱蜢,他早知自己是,那日又隐瞒身份盘问自己的身世,考较兵策,他是不是早就察觉到了什么?现在,岳将军又要自己唱出这首歌,分明是已猜到自己与母亲有关,这歌,一旦唱出,将进一步证实自己的来历,而如果不唱,又如何面对眼前这人哀盼的眼神,如何面对他那声饱含疼爱的呼唤? 捉拿砍杀四下逃窜或负隅顽抗的残匪,喝彩的男子显然是首领。他三十岁左右的样子,随便掠过一眼看他时,会觉得他的脸长得特别像一只鹰,他身上的服装都以珍贵毛皮镶边,大拇指上随意戴一块沉甸甸的和田蓝玉扳指,帽子上嵌了一颗东珠。他指挥着几个骑兵去看踏云的伤势,又见年羹尧一刀险险划过那人胸前,鲜血淋漓削掉一大块皮,看似吓人,但那薄薄一层绝不致命。 对王子蔼然,而目光深沉:“朕之婚礼不用音乐。我朝礼记云:娶妇之家,三日不举乐。而当今中国,无论士庶,每行婚礼,都惯例用鼓吹助兴。朕之意如上古天下,乃一无缺金瓯。以朕大婚为表率,天下人皆要克己复礼,因此乐队,恐怕不能因为汝国王之盛情,用于婚礼,至于乐人……公主,你看该如何处置?” 虽然离别经年,再见到司南誉仿佛没有任何时间的隔阂,两人锯着棺材,宛如夙日投契。第三天上,棺材完工了。没有油毡铺底,没有大漆罩面,就这样一具白皮棺材,将那个男人郑重地葬了。那农妇沉默地站在新起的坟堆前,目光却有些深邃狠厉。孟欢欢和司南誉在小溪边洗净了手,正要告辞时,她忽然开口道:“你们是要进山?” 孟欢欢看了看,目光定在第五种攻城之器弩上。这种弩,与孟欢欢在平素见到的,齐赵各国都有的弩有一点点不同,它叫“蹶张弩”,它靠脚踏足蹬拉弦,这样可用全身的力量,大大提高了杀伤力和降低了对射手的臂力要求。这种对弩的改进,在这个时代是极其不凡的,怪不得被列为密器。 旁边的阴差小声提醒她进邑都,紫狐只得点了点头,规规矩矩地随着阴差们去判官处。她身上有天帝下的印记,自然没人敢把她如何,不要说无间地狱没影子,就连忘川水的影子也没见到。她成日就在邑都里游荡乱逛,竟也交了一群朋友,渐渐地,便在邑都中住了下来。当然,此为后话,暂时不表。 那叹息与无奈便更深一层:“孟欢欢,为何你不肯争夺这个天下?为何你肯放弃这所有的一切?你若肯要这天下该多好啊,那我便可理所当然地站在你的身边,助你得到这个天下,我可以毫无顾忌地用我久罗族的灵力为你除去所有的障碍……可是你偏偏……孟欢欢……”无力地、失望地长长叹息。 天要绝人生计,背上花锄嗷嗷待哺,孟欢欢万般悲凉,只得将身上唯一包裹着的几件换洗衣衫拿去当铺变卖。然而,三件粗布衣衫还不如曾经包裹着猫儿的小棉被值钱。从老板的眼中,孟欢欢看到了怀疑,怀疑孟欢欢偷了主人家的物品出来典当。可即使怀疑,该典当的也收了下去,不过给的铜板却少得可怜,只够换三个馒头。 听他这话中怜惜、疼爱、宠溺之意甚浓,心尖隐有一股蜜意涌上,这一瞬间,先前司南誉沉默给她带来的伤痛慢慢消失,她似乎看到了司南誉的心,他的心定也如自己的心,只是,他有什么苦衷吧。她望向司南誉柔和的笑容,终将右手递入司南誉手中,两人相视一笑,先前的激烈与不快似消失不见。 我一时看得呆了,眯起眼睛享受了好一阵浩然天风,仿佛天地间只剩下我一个人,直到城门下士兵回营的声音响起,我才想起身边还有人,回头一看,岳钟麒伫立在我侧后方,手扶腰间长刀,也正遥望地平线,但毫无享受风景之意,相反,浓眉压得低低的,目光凝重,显出一种远远超过其年龄的深思神态。 老儿不敢拒绝,将草席展开,我俯身,孩子的样子……唉。我叹了口气,连年兴兵,百姓的生活也苦,小女孩身上是破衣,我一阵心酸,眼睛都湿了。自己入城之前,因为湿衣狼藉,才找了一件今年元旦时天寰所送的折枝牡丹罩衣套上。我默默的将牡丹罩衣覆盖在女孩的身上,对老头婉言说:“她的棺材钱,由官费出。你的养老,也由官费出。皇上用你子,亦会爱惜你。” 斟酌了一下辞句,解释道:“他现下回到山陕驻地有两个难题。一是军资尚握在朝中,如若断了,他难以为继;二是兄弟一旦开打,他必须速胜,否则内讧太久,天下群豪必来瓜分,地处中心,便会落在四面围困之中。” 喜欢孤剑诀请大家收藏:.bxwxrg.孤剑诀更新速度最快。 第108章 少年英雄 “这第一点,我是要他落我手下,好不来算计我们;第二点有些棘手,我现在也看不出他有什么法子敢行险至此。”他微微蹙眉思索。 那时的他真是短视啊,他竟是没有发现,有那般谈吐和见识的,有岂是一个寻常妇人?看那司南誉,也是一逃亡之身,可自得到她后,却在短短时间内,以咄咄逼人之势回到国内,铲除前王后,坐上赵王之位,再与邻国交战中,几战几胜。这所有的大事中,都有眼前这个妇人的影子。 她本来就是个冲动的脾气,这时如同被捕获的野兽,用链子拴死,如何能不愤怒?当即抽出断金就砍,谁想那四根链子看上去纤细轻巧,结果无论她怎么砍、刺、剁、砸、拽,都弄不断。玲珑只急得浑身是汗,突生一股狠劲,举起断金,这次竟不是砍向链子,而是对准了自己的手腕砍下! 垂首看着自己这一双弯曲变形的腿,声音带着一种刻骨的怨恨,“儿臣恨死了他!儿臣只要在一日就决不许他登上那个位置,儿臣只要有一口气在,就定要报此深仇!”那语气是那样的怨毒,那眼神如蛇般恶毒,仿佛眼前盯着的便是自己的仇人,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才解恨!^ 不知临风站立了多久,身后的护卫虽然担忧他的身体,但却知晓他的脾气,不敢吱声劝阻。护卫心里明白,虽然看似无波无澜云淡风轻的,要人命时,却也是狠主儿。身在这朝野旋涡中,十一岁便开始顾及身家性命、百年基业,若非能以静制动,铁腕雷厉,怕是都不知道要死上多少回。 一直处于半昏半醒之间,迷迷糊糊中被一名黑衣人背在身后,说来也有些奇怪,虽知负着自己的人是慕容大派过来的,自己只不过从一个险境到了另一个险境之中,但她却好似十分的安心,也不挣扎,任那人负着自己穿过镇边一片树林,再翻过一座山头,绕行十余里,停在了耒江边。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远远吆喝着什么向这边赶来,蒙古骑兵们突然暂时停止了行动,纷纷向后张望,我们从高处林间往下看时,阿依朵只带了几个人,也随后飞奔而来,一路赶一路喊着什么。我经过这几年草原生活,蒙语说得不算流利,但听懂已经没有问题,听见阿依朵叫他们收队回去,我惊喜地看了看胤祥,他只抿了抿嘴,面无表情。 不要回头了,到我这里来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父皇坚定的承诺。我快乐极了。黑暗的,压抑的过去,终于要被我遗忘了。恍惚之间,我看到自己的心,它忽然失去了一个角落。我伤心的要哭,脑海里满是黑夜里的苍狼星,还有它边上那光芒微弱的新星。他们是无言的,就在我的后方,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接近。 出了客栈,迎面吹着徐徐凉风,神清气爽。客栈对面街边,石阶上坐了两个老叟,正执了黄旧的象棋对弈,不远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斜仰在石阶旁,破旧的帽子盖了脸,睡得好不悠闲。街坊几个闲人一旁看棋,几人闲言碎语,从弈棋讲到时局。司南誉在旁默然听了一会儿,看见前面转角处一个妇人提了篮子卖针黹帛线。 府第虽大,却是空空荡荡,佣仆极少。马车直驶了二刻钟,孟欢欢才听到前方的走廊中,传来亚洪亮的大嗓门,“奶奶的,天下竟有卢可儿那样毒妇?若不是上天开眼,玉你就咬吃她的大亏了。”他说道这里,声音一沉,嘿嘿一笑,颇有点失望地喃喃说道:“这老天爷太多管闲事了。我在路上听到时,还以为玉终于到离开赵宫,与我在一起呢,奶奶的,没有想到空喜一场。” 众人皆哗然,没想到居然真抽中了那小辈弟子。刹那间刷的一下,数十道目光齐齐定在钟敏言身上。好在他脸色虽然苍白,却还维持着气度,听到自己的名字便毫不犹豫走到那一排椅子前,拱手垂眼道:“弟子不肖,请诸位前辈见谅!“众人见他如此不慌不乱,倒在心底感叹起来:此子日后必成大才。 不管这传说是真是假,但这查山之主峰确实是一分为二,东西永隔。在沧海变为桑田,草原也化为沙漠时,两峰之间的间隔也慢慢扩大,从幽谷变为沃土,从荒芜到聚人烟,天长日久中,这里慢慢从户到村,从村到镇,从镇到城的发展着。这小城还盛产一种水果,据说是当年天帝收回琅玕酒时不小心滴落了一滴,那一滴酒落在查山便化为一颗树,开着白玉似的花儿,结满珍珠似的果实,这便是查山独有的特产琅玕果,小城也因着盛产此果而得以天下闻名。 偷偷扫了一眼没有任何反应的猫儿,逐渐明白,这个人的心兴许不在耗子哥身上,或者还没有懂得情滋味,无论哪种原因,她都不能放了耗子哥给猫儿!耗子哥是她的,从小她就跟在耗子哥身后跑,而耗子哥却总是跟在猫儿身后追。如今他们都长大了,就必须要改改这让她咬碎一口贝齿的相处方式!耗子哥,只能是她的! 这才发觉已到了京城西北面百余里处的枫叶坡。官道在这里延向三个方向,两条是陆路,皆可通往安州,另一条是去往枫叶渡,在那里乘船沿湲水北上也可到达安州。从侯爷所述时间来推算,他若是骑马,应早已过了这处路口,但他,走的会是哪条路?他若是真的躲着自己,茫茫人海,自己又怎能找到他?!自己即使真能找到安州城他父母的坟墓,可如果等来的是他的 “朕真是难,这些话儿,就是十三弟,朕也没对他说起过。粘竿处的差事,更是少有人知……外头都说朕些什么话儿,朕都不放在心上,朕,是什么样人,为何等事,百年之后,自有江山、青史为证!难道你也认为朕是个残忍险恶的人吗?你怕朕了吗?有些事,朕不得不为,你还不清楚我那些兄弟?就是现在,还在暗处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想瞧朕的好儿!不是这样,朕怎样撑到今天?怎么保护你,保护三弟?” 咀嚼杨梅,慢慢说:“最近几天变了。先是优先将粮草武器都供我先挑选,后来又主动邀请我去他府里喝酒。非但不再高高在上,反而对我十分和气,还要跟我拉扯生辰八字,说我命中注定是他的朋友。我越想越觉得奇怪,而且不瞒你说,甚至有点害怕。在西北带兵的时候,打仗之狠花招之多,连我在边疆都听说了,人们都把他比作冠军侯霍去病那般的少年英杰……我不待见他,他何来凑近乎?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别人用刀架在我脖子上,要我求饶,我是万死也不肯的。” 军中缺作料,原也做不出什么精细东西。孟欢欢把鸡块过了水,一杯酱油,一杯食油,一杯白酒,几缕野葱瓣蒜,放一个小沙锅里文火收汁。烧出来的鸡块色泽红润,又不失原滋原味,有种纯粹的鲜香。孟欢欢自己闻着香,先偷吃了两块,心道:“老子再小心伺候你一天,反正司南誉明天不回来,后天也该回来了。” 慢慢的,两行清泪涌出她的眼眶,她伸手按嘴,小脸上绽开一朵灿烂的欢笑。良久良久她放下手低低地说道:“若真是如此,苍天对妾,却是太厚太厚了。”她说到这里,已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孟欢欢连忙把脸伏在他的怀中,紧紧地搂着他,眼泪鼻涕一出来,便全部拭在他的衣襟处。 突然,孟欢欢的眼皮跳了一下,她本能地用手去按,用力按住,眼前金星乱蹦,阵阵发黑拿出一枚修长的匕首,晶莹可爱,顺着朱砂笔勾勒出的轮廓,细细划下去门外突然传来杂乱地脚步声,他的动作顿时一凝,急急脱下身上白衫,将桌上的修罗盖住,就像之后战神大闹天界之时,他脱衣为她披上那般,自然流畅。他放下匕首,冷着脸拉开屋门,门外的脚步声顿时往这里奔来,还夹杂着急急的叫嚷。 即算这么遥远,隔着千军万马,隔着涛涛流湍的时光,隔着他们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他却依然能清清楚楚地看清她,看清她白色的长衣,看清她黑色的长发,看清她额际那弯莹莹雪月,看清她清亮如星的眸,更甚至她唇畔那一丝淡淡的、满不乎的微笑……那是无论时光如何流逝、无论沧海如何变幻也不会忘却的! 打开层层杂乱的包裹,看见那深可见骨的口子,只觉得心都疼了起来。其实,猫儿的这点伤,比司南誉最小的伤口都要微不足道,但司南誉是个铮铮铁骨男子汉,即使曾经被敌人一刀由肩背砍下,亦是没有痛呼出声,今天见猫儿受伤,心里却丝丝痛着。他取过行军必备的金疮药,给猫儿小心地将伤口包扎好。 喜欢孤剑诀请大家收藏:.bxwxrg.孤剑诀更新速度最快。 第109章 顺风逆风 几日的路途,无尘沉默寡言,总是在静静打坐,偶尔说话,也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她的面容似平静如水,但孟欢欢却看出她眼底有暗流汹涌,也从她那清秀美丽的五官上看到了憔悴与沧桑,更看到了几分紧张与不安。想起她要去见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想起这姐弟二人,身世坎坷,由高位跌落尘埃,又都寄身佛门,也是感慨万千。 我从来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感觉,心里有很多话急需说出来,却只能用眼睛和手表达最基本的情绪。如果能说话,我此时恐怕早已在长篇大论了: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司南誉知道吗?如果不知道,你怎么能如此冒险?我现在被藏在哪里?昏迷了多久?刚才说给我解毒,是怎么解的?现在外面局势怎样?慕容大他难道不会察觉此事,并捏为把柄?还有……当我还在虚无中飘浮时,“看”到的是真实吗……还有…… 我缓缓坐下,靠着檀木的雕栏:“皇帝昨夜有提到,开春来长安缺粮,有意启程到洛阳‘就食’,文武百官,大部随行。想必你还没有听说。既然圣驾前往河南,那多些护卫,也是正常的。此事是否是皇帝未雨绸缪,我也不好说。对于南宫,皇帝知道的只比我们多,不比我们少。” 叹道:“姑娘有所不知。时大人伴随君侧,武功原本深不可测。去年不知为何,却气脉逆行,冲破要穴。如今……如今形同疯癫,人不敢近。我怕他伤人,想将他关在地牢,他一掌便打死我两名侍卫,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哄得他进了牢里。姑娘若去见他,倘若被他所伤,无人能救得了你。” 抬起头来,随着她指的方向一看,才发现在他们的右方地面,有一个庞然大物被缓缓升起。这是个颇大的立方体,外面盖着黑色的布,把它原本的面貌完完全全遮盖了起来。这东西是从地上腾升而起的,显然是经人设计过的,孟欢欢感觉它的形状类似于一牢笼,而里面关押着的可能正是一凶残而饥饿的怪兽。 众人见他故意气那人,不由得都有些好笑,然而不管怎么说,到底是离昆仑山更近了一步。过了龙门之后,血红的巨大石山也不见了,两岸光秃秃的,是连颗小草都没有的黑土平原。众人游累了,便学躺在水面上,任由水流推着自己前进,也不知到底走了多久,平原又变成了青葱郁郁的高山,山峦连绵起伏,钟灵毓秀,想来便是神巫住的地方了。 那时日正当头,天气虽有些冷,但明朗的太阳照下,令人气爽神怡。十万大军整齐地立于教场中,黑白分明,铠甲耀目。目光齐齐落于前方高高的城楼,等待着两位颁诏的将军。只是……他们等待的人还未到,却有两道身影凌空而降,高高的楼顶上,一黑一白并肩而立,风拂起衣袂,飘飘似从天而来的仙人。 心变得激动而澎湃,小手紧紧抓住司南誉的衣襟,有种被需要的真实存在感。圆滚滚的眼睛打量着司南誉,看见他温润的脸上赫然有两个大黑眼圈,发丝也不若以往整洁,而是凌乱地散落在身后。虽然司南誉整个人有些疲惫和脏乱,却让孟欢欢觉得真实。小手轻轻抚上司南誉的鼻梁,擦掉了隐约的汗水,孟欢欢喃喃地说道:“司南誉,你的发丝乱了。“ 当初,你为什么不告诉朕实情呢?如果朕知道这一切,我们就不会走到那一步了。你恳求朕放过你的女儿,朕早已将她册封为公主,朕也愿意真心将她当亲生女儿一般宠爱。可现在,她的夫君又被卷入朝廷与藩邦的纷争之中,而且事情越闹越大,牵扯的各方势力越来越多,你让朕如何帮她呢? 皇帝的出现,让四周轻松的气氛一扫而光,宫人们忙着收起东西,端热茶拿毛巾前来伺候,马儿也被拉走,胤禛重又垮下脸来,依然情绪低落:“太医说无大碍,四月阳火上升,易发咳喘,不宜劳累,弟只需静养……烦心事儿多着呢,朕竟不想回宫了,来,把你的螃蟹放了,替弟去去病根儿……” 我接过那本残旧的孙子兵法,果然见到父亲的印记:又见那泛黄的书页上,满是父皇潇洒端正的细密书法,不禁愣住了。母亲曾说父皇以孙子兵法赠给一个半夜警醒的勤勉小侍童。那个孩子,就是眼前的男人?树叶匍到面子上,我用手轻抚去。我突然愿意听他说下去,即使理智提醒我,应该笑着制止他。 风从北而来,吹起束起的头发,拂在脸上是轻柔的痒,心却如失了般空荡,让他措手不及。他为什么要亲自走来,只因心里隐约想要见她一见,现下却把握不住这相见的意义。一年半前,他回京,十方告诉他那番顺风逆风的话时,他也忍不住想去见她,一见便将所有拒绝的努力瓦解。 觉得有些疲惫,他枉没有想到今天会演这么一出。他倒也不迁怒与祀溪,她无理取闹惯了,他疼她也疼惯了,只是他对于将来进宫后的日子,越发担忧了。这一点都不简单,帝对她的宠爱远远超过他的预期。现在当众都能吵成这样,将来嫁过去,那还不翻天? 她现在有一肚子话想问司南誉,然而他现在一定和玲珑在一起,两人久别重逢,自己不好过去打扰。她只好拐个弯,去找孟欢欢倾吐一肚子的疑问。刚走两步,忽然头上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她愣愣地抬起头,只见对面一株大桃树,腾蛇正坐在最高的枝丫上,悠哉悠哉地啃桃子,方才砸她的就是他吃剩下的桃核。 我思前想后,终咬牙净了身,偷偷地入了宫,将当时宫中的一个小太监暗中杀死,顶替了他。当时你刚入主皇宫,宫中大乱,谁还会在意我这么一个小太监,我就顶着那人的名字在这宫中呆了下来。这么多年,我一步步向上爬,曲意逢迎,终成为了你的贴身内侍。你想不到吧,你这个天下第一高手,竟然会死在我这个太监的手上。哈哈哈哈,我那惨死的族人们,我终于可以为他们报仇雪恨了! 又如往一般微微叹息,每次一进这门,他就觉得似乎满身的污垢都为这兰气所洗,让他觉得自己似乎又是个干净的好人了,可是他不是好人,很久以前他就告诉过自己,才不要做那悲苦虚伪的正人君子,他宁做那自私自利的却快活的小人。 点头,这才接着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背负的命运,即使想要洒脱,却也有无法挣脱的枷锁。孟欢欢,把你的眼睛闭上,不用去看这世上的纷扰与假象。你只需记得,那个唯一可以做我妻子的人,一定是你。“柔情婉转的话语间,却是神色一冽,“在此之前,你管好自己的心,若被他人偷去,我定然不饶!你……可记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听皇上安排我南下的关防时,简直不敢相信呢,皇上说过不再让我出宫的……”这是真的,说“居然”,就是这个意思,“我去年就惦记着先生身边没有稳妥的人服侍,又怕你一起兴就又去哪里云游,再也找不到,秋风一起,突然特别想念江南,心里一急,就深思熟虑,想尽办法……居然真的又说服了皇上!” 我正要说话,孟欢欢趁着众人不注意,跃上一匹战马,就往我们冲过来。那马受惊,向前狂奔,孟欢欢“哇”的大叫,险些被摔下来。我赶紧避开,追上去,吹了一大响哨,那马愕然回首,向我跑来,我俯身,又用手模仿骨笛音,吹了两声。马在离我一丈处悻悻然的停下,孟欢欢咕咚倒在草地上。我摸过去抓住她:“没事么?” 奋力一打马,随他冲出了阵去。她从未如此接近地看一个人被砍掉脑袋,方才的景象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短短数十丈的距离,却似跑了半天。后面有箭射来,在耳边呼啸而过,她左腿上一阵钻痛,夹不住马鞍,身子便往地上坠去。慕容大一把将她抓住,单手提了飞驰。 欣鼓舞的提着裙摆,向里小跑而去。藏书阁有三层之高,藏书之多,类比二十一世纪大学的图书馆。只是,这里分外幽静,宫里喜好书墨的人并不多。孟欢欢进去后,光是嗅见这淡淡雅致的书香,便觉得心旷神怡。她沿着书架走,纤细而白皙的葱指划过层层叠叠的书籍。 我就喜欢你这样什么都不在乎的性子。真好。我总会杂七杂八地想,在少阳派那会儿也是,我明明那么喜欢他,每天都要见他,非得让他陪在身边心里才舒服。不过我又怕其他师兄弟姐妹背后说闲话,还总担心长老他们说我一个女孩儿家不自重,成天和男人混一起。所以我对他忽冷忽热,到最后,他不开心,我也不知自己心里要的到底是什么。我要的到底是我们两人的开心呢,还是保全褚玲珑这个名字的好名声? 第110章 不解之缘 皇帝被她说得一笑,也就丢开了这事,允王看向孟欢欢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感激之色。诸臣子见孟欢欢竟能将一贯威严肃穆的圣上说动,这两日又见她一直陪伴圣驾,不由纷纷打听她的来历。有知道的,便说她就是安州城一剑退敌的仙子,是圣上为宁王亲选的正妃,但又有人传出内幕消息,说她是圣上欲收为公主的义女,已按公主礼制赐住嘉福宫,一时纷纷扰扰,遍起疑云。 一片绚烂的霞光在孟欢欢的眼前亮起,孟欢欢呆呆地看着那幻彩的天空,心中赫然一惊,怎么又回来了?就在她心惊肉跳之时,她看见了白衣飘然的长老们围坐在那湖蓝的草坪上,中间是一个同样穿着白袍的小女孩儿。孟欢欢长舒一口气,那小女孩儿是自己,看来多半是入梦。 站着没有动,单是将那圆滚滚的眸子转向孟欢欢,眼中含了一丝不容小觑的犀利,朗声道:“虽然小的时候,我就不是很喜欢你,但娘说你是妹妹,让我照顾你,我便不会欺负你。只是,你现在变了好多,让我越来越不喜欢。怕有朝一日,你照镜子时,连自己是谁都不晓得。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你会说,我听着却觉得恶心。若不是看在娘面上,你当我能饶了你?“ 这两天每夜回去,房间里都多了不少东西,大红镶金边的幔帐喜气洋洋,床边红烛在玻璃罩里跳动着热烈的火光,银烛台下饰有雕了善财童子的整块精巧碧玉,玛瑙果盘里堆了异香异色的热带水果,小圆桌上一整套郎窑红的杯壶,那釉色红得刺眼。一对粉彩开光婴戏瓶摆在梳妆台上,那上面栩栩如生的可爱顽童们倒是让我一笑。还是因为插在长长美人瓶中的百合让我多看了两眼,才发现那美人瓶是唐朝的青釉。最后,还多了一面能照半身大小的玻璃镜,这是贡品了…… 我们不择道路,拼命的逃了两个时辰,到了一个岔口才稍微停歇,八角忽然说:“公主,我要谢谢你。就是我那个的姐姐,她现在就躲藏在附近。你放了她,大将军要杀她。虽然你们各有立场,但我因此才报答你……此刻就要到洛阳,我却不能跟着你了,你要回北朝,而我们是南朝人。你只要径直穿过前面的杏树林,再过两个河谷,就会到北军暂且控制的地带。” 看着他们几人一派生气,心里多少也有点愉快。慢慢踱出木屋来,屋外生着一片凤尾竹,晚风一起,刷刷地摩挲着响。孟欢欢漫无目的地走过那片竹林,渐渐离远了木屋。山谷幽静,涧关鸟鸣,一路树木丰茂,不乏百年良材。孟欢欢摸着一棵大榕树的树皮,暗想自己这一辈子只怕是与木材结下不解之缘了。 猝然止步,就近的停在了孟欢欢身边。孟欢欢吓的几欲趴在地上,她身上的伤还在作疼,意识本就模模糊糊。可婪妃这一靠近却向当头泼了一盆冰水一般,一个激灵,她全身便戒备起来。她是知晓的阴晴不定的,当初在祀会之上,她一句毫无预兆的“杀了她”差点就夺取了自己的性命。而现在她说话的飘然语气和那时如出一辙,令孟欢欢不得不防。 “小狐狸……”他喃喃说着,在她紧闭双目的脸上轻轻抚了一把,“死猴子要替你报仇啦。你胆子小的很,一个人走黄泉路,万一迷路了,那岂不是糟糕之极。我找几个神巫陪着你走。他从肋下缓缓抽出策海钩,似乎是感应到他身上汹涌的气息,策海钩散发出冲天的银光,犹如一道利刃,破开林中所有的阴霾。 孟欢欢冷冷一笑:“王爷,时至今日,你我之间不必再强颜作戏,您若再执意相逼,我们定如此剑,誓死不从。”说着力贯剑身,寒芒暴起。司南誉眉头一皱,侍卫们齐拥上前,却听得‘呛啷’之声,孟欢欢手中长剑断为数截。她傲然抬头,将剑柄掷落于地,不再看向司南誉,转身而去。 “行,怎么不行!”孟欢欢转身,面朝杨铅华皱紧了眉。她忘记现在这副身体不是她的了,刚才她用了用法力,发现少得可怜。而且那个杨铅华似乎有意跟她作对,锁住了法力不让她使用。灵气和法力都与神志相连,除非将杨铅华的灵魂彻底赶出体外,否则大部分力量依旧受到杨铅华的神志控制。 人老皮也厚,拍你两巴掌还震掉了一层灰,怎么就没看出你长脸了呢?就阁下这副尊容,逛窑子也得被扔驴圈去,还得将驴头一套,免得看你腿抖!你看你,好好说着你,你感激涕零就够了,怎么还喷血呢?若是喷到他人身上,多脏啊?啧啧……阁下还真没有一点儿功德心啊。“ “太医怎么说我没听到,大概用过药吧,皇上每次让我喝,说是补身子的,我也不问。但大概是治不好了……你不知道,我才十几岁的时候,喝了一杯毒酒,几乎已经在黄泉路上打转了,但皇上不肯放我走,整整七天,硬是把我救了回来,虽然人活了,但这具身子被伤得很重,一度被毒哑了嗓子,做了三年的哑巴……” 毛毡搭成的小帐子里满是湿气。雨润的青苔在我脚下楚楚可怜。天昏地暗,只有一星弱火在我的手中。火蒸水雾,一片朦胧。仿佛这方寸间的帐篷,又是一条载着我穿越冥河的船。我轻笑了一声,吹灭了火折子。四周顿时漆黑。我闭上眼睛等待着。黎明迟迟不来,远方却鼓声大作。洛阳城外的反攻开始了。 一人脚步轻细走到孟欢欢身边,擦燃了火石,似是点了蜡烛。些微的光亮透过布纹星星点点地映入孟欢欢眼里,她正不知该怎样办好,那人一脚便踹上她腰。孟欢欢猝不及防,骤然咬住嘴唇才没有疼得叫唤起来,眼泪却夺框而出,心里大骂你妈的。便听一个女子声音“咯咯”地笑道:“她还没醒,阎兄的药下得可够狠的。”说话缓急有那么几份老板娘的样子,声音听来却又不像那老板娘。 这假山虽是假,但胜似真山。悬崖峭壁,凌空跃石,雕制的是栩栩如生,期间又有流水夹杂,远远眺望仿佛就是一张缩小了的泼墨山水图。孟欢欢淡淡一笑,踏着池水上的小木板,进入那山石洞岩之中,那洞岩里虽不大,但却别有洞天。孟欢欢心奇,绕来绕去的,调皮了一番,好一会儿,她才决定出来。 忍不住抬手在她艳红的脸蛋上捏了一把,正要说点亲密的话,忽听窗棂下“砰”地一声,两人吃了一惊。急忙推门出去,只见杨铅华地身影狂奔而去,推开篱笆门,眨眼就跑得没影了,窗下倒着一个药篓,正是他们今天上山的时候带上去的,由于孟欢欢情人咒发作,他俩都把杨铅华忘在了脑后。想来她在山上等了好久,不见他俩,这才回来寻找,方才她一定见到了他俩亲密的模样,所以才大受打击跑走。 “母亲告诉我,墓碑后有一墓门,可以运进棺木,但只能开启三次。三次之后,机关便自动失效,再也无法从那处出入,只能从这狮柱下的甬道进入。所以我才想着将母亲的棺木运出去后,将那机关发动两次,让墓室彻底封闭。皇上只有派人来毁墓才能启出棺木,便不会疑心我们换过了棺木。” 当时只想着逃跑,脑中是对人间的好奇,结果就到了人间。有很多宝物可以在妖界、人界、仙界穿梭,却无法进入神界、魔界和冥界。通界灵玉即使能进六界,也要等上七七四十九天,而第一个七七四十九天的时候,她要回妖界偷身体,只有到第二个七七四十九天,才能进入冥界。可是,她能在冥界待上七七四十九天而不被鬼王发现吗?擅闯冥界,罪名很大的。弄得不好,说不定要永远都在冥界喝稀粥、从暂住变成常驻了。 身形一颤,心生荒凉中还有丝细微的……期盼?她恨大人将自己当做敛财的工具,却又在那一箱箱珠宝展开时,狠狠羡慕上孟欢欢的好命。孟欢欢是穷怕了的,所以总是想为自己找到最好的归属。她对花耗的感情固然是真,但却也是因为花耗如今副将的地位能让她不必再受穷。那些饿着肚子的日子,她永远不想再过。 当然那只是我设计的部分,无论后来把这里折腾得如何艳丽繁华不堪,目前的园子,还是幽然清雅的。偶尔闲坐,倚窗望园中粉墙黛瓦,隔去阑外青柳如疏帘,仿佛玲珑有声,依稀回到了江南;被月洞门后的曲径通幽衬托,湖面仿佛宽阔得一望无垠,又叫人心神爽朗。 但他大概想起自己为何事而来,只能垂首站立。司南誉松开了我,面上坦白无邪。我要站起来,他又拉住我,让我与他并肩坐在床头。不问政事那么多天,他居然能以惊人的速度重新投入纷繁的国务中去。军国大事,是他本能的一部分。 第111章 经商头脑 孟欢欢默不作声,手从他肋下穿过,抱了他的腰,嗅到他衣服上淡淡的味道,像山林木叶的清香,半晌方慢慢道:“我是胡编过他,但是他也利用过我;我因之受过伤,他却又救治过我。”她蓦然想起司南誉手上的刺痕,心里有些寥落,仿佛又触到了那种孤单和依耐,明知他是鸩酒,却渴得时不时地想喝。 “莲灯宴上的一切,从来都是有条有序。说不能进的奴才,就算是臣弟带进来了,也是错。宫有宫规,惩戒是不会少的。但她是孟欢欢的人,如何惩戒,自然是交给她了。”知道自己在走题,但他实在是见不惯孟欢欢被庇护的模样。而且,一向都是我行我素的,从来也没有袒护过哪一个奴才,这一次破例,不得不的令他怀疑,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每天早上孟欢欢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在无支祁衣服上把口水蹭掉,今天也不例外,用力伸了个懒腰,尖尖的嘴巴朝下面一蹭——嗯嗯?怎么是一堆湿漉漉的茅草?她嗖的一下跳起来,吐出蹭进嘴里的茅草。左右看看,却见屋门打开,无支祁抱着胳膊站在外面仰头望天,神情很是严肃。 如此高兴,眼中也迸出幸福的光芒。子息艰难,虽有侧妃姬妾十余名,却无一人为他诞下一儿半女,也曾有姬妾受孕,却又都不慎流产。自己肚中的这个,如果顺利诞下,将会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想到将为自己所爱之人生下孩子,孟欢欢双颊晕红,朦胧的月色下,如院中的海棠般楚楚动人。 自己居然就这么被勾下来了?她开始发呆,自己怎么这么没用,就差一点了,不行,她一定要看到。她想从怀抱里挣脱,却发现环住她的手臂紧如镣铐,而压住她的腿也是重如泰山,让她根本无法动弹。她撅起了嘴,被这样压着很累也很不舒服,她大眼珠儿转了转,开始变回狐狸。她咧着嘴贼笑,只要变回小狐狸,她的体形就小了,自然能从他的怀里钻出来。 见孟欢欢愣神沉思,原本清透的大眼里弥漫着相思苦楚,终是心疼地叹息一声,环抱住孟欢欢的小脸,柔声道:“孟欢欢,和我们说说吧,那是个怎样的人?当初我们带你离开皇城,却是见你受辱。沿途虽洞悉你心中有人,却一直不见你提起,只当是那人对你并不合心如意。如今已经一年有余,你仍如此挂心,看来此等感情你是认真投入的。那便与我们说说,看看能不能帮你分析一二。“ 有时,守在他身边,烧得暖融融的屋子里,渗满了用整个冬天煎熬出的药香,像空气里一只只无形的手,奇怪地拨乱着人的记忆……窗外是皑皑白雪封冻的世界,寂静得能听见小片雪花簌簌撕落的声音,我仿佛还身在喀尔喀蒙古,阿依朵家,那异国情调的石头宫殿里,在榻前守着他喝药,小心安抚他的心事……在遥远得仿佛世界尽头的地方,只有他和我,相依为命。 他小小的清秀眉眼忽然打了结,脸蛋涨得血红。他深吸了几口气,用那两根手指往前拉弓,但他的右手好像力不从心。我只听弓弦清冷之声,就心痛起来。太一试了很多次,因为用力,两根手指红肿起来,就像冻坏的萝卜根。我不敢叫他停下。太一头上全是汗珠,不太焦急,也没太沮丧。他蹲下来,不肯放弃。他研究了一下放在地上的武器,换了一只手。我泪眼模糊,他怎么能用右手拿住那把弓呢?司南誉突然立了起来,快步走到离孩子不远的地方。 这一声命令像一个消音器顿时让混乱的人群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而就在孟欢欢为难着到底要不要委屈自己跪下,免得多惹麻烦时,那被踢得鼻血横流的肥胖男竟连滚带爬到一匹神骏的黑马前,哭喊道:“大人,您一定要为小的做主啊!她身为奴隶却敢殴打我们平民,更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街上。大人,这可是对我国法律的挑衅啊!请您一定要狠狠惩治这狠毒的贱女人!” 和其他的奴婢们一起,一脸欣喜的往那碧流湖的路口处看。此刻,一盏盏莲灯如水中芙蓉一般,从宫外漂流而进。莲灯宴之所以称为莲灯宴,便源自于此。春晓节相当与二十一世纪的春节,祁胤的子民,会在这天点燃莲灯,放入宫外的碧流湖之上,莲灯顺水而下,就进了宫来,最终围绕在沁岩台的四周。等灯集的多了的时候,沁岩台上便无须燃烛,也是腾亮一片。 这两人乃是浮玉岛年轻弟子中出类拔萃的人物。浮玉岛功夫与少阳派浑厚古朴的套路不同,讲究绵、柔、轻、巧,更有双剑合璧的功夫,用于大双修。上次簪花大会上,虽然未能夺魁,但一红一白,红如烈火,白似新雪,双剑合璧的那种风流美妙,委实令在场的所有人记忆犹新。今年的簪花大会,他们也是夺魁呼声最高的人选。 木然而立,心中狂怒滔天,却也别无他法,正犹豫间,孟欢欢道:“王爷,我们是存了必死之心的。侯爷和王妃若是死在这处,你刚刚登基,政局不稳,就要与七十九为敌,恐非明智之举。王爷今日放侯爷他们离去,与慕藩和好,借慕藩之力来压制不服你的诸王臣子,又保得玉玺和皇上遗体,岂不两全其美?” 翼猫,顾名思义就是有翅膀的猫,成活率极低,但灵性极强,可以看清任何妖物的原形。它是夜孤恒给孟欢欢的十六岁生日礼物,孟欢欢被打入冷宫后,这个小家伙也就跟着孟欢欢一起入了冷宫。也是翼猫中的异类,脑袋特别大,是身体的两倍,所以它飞起来通常像醉酒的苍蝇,忽高忽低。 然而,这话听在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皇家人本就喜怒哀乐不形于色,表面上虽然没有任何不妥,但实际上已经是波涛汹涌。他没想到孟欢欢竟会与那小子同住一处!他虽然明白孟欢欢心性磊落,不太在乎男女之别,但……他却看得分明,那小子是个爱使阴路子的人,觉得孟欢欢如此做甚是不妥。 江宁、苏州、杭州三织造,每年向宫中交办“上用”、“官用”绣缎绫绸布匹衣物等,需要大量的丝绸、缎子、布匹,孟欢欢瞧准这个渠道对原料的长期需求,十分精明地并购了几间小作坊式缎机房、布机房,俨然已经开起了纺织工厂。孟欢欢不但年轻美貌,知书识理,且贵在性格和顺,不骄不矜,更不要说是自幼在皇帝身边长大的,所以刚在南京城的士绅阶层中露面不久,便被惊为天人。 我把忙着指挥救火的司南誉叫来,把宫廷设计图交给他,尽量沉着地交代:“南宫内有十四处秘道,且与城市相通。目前已烧毁了八处。虽然别人应不知此图,但为了防范,你要按图搜查,并且守住出口。昭阳殿内的火势不可当,三大殿肯定是完了。你要注意别让火焰从那些秘密口传播到别的地方去。孟欢欢,你跟着,陪赵将军布置机宜……” “我没有资格去问他。”孟欢欢用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不是,我只能更失望;如果是,他为什么不肯跟我们相认,是因为心里还有怨有恨吗?就算……就算他真的没怪过我,可我选择了你,却丢弃了年幼的他,无论有什么理由,这都是事实。祈然,我真的没脸见他。” 悄悄凑近一步,见孟欢欢紧闭双目,意识似乎已经模糊。孟欢欢杵在原地,心里开始翻江倒海。她知道现在自己自由了,不会受到瘫倒在地的人,任何威胁。她也知道,等到他醒来时,一样会对自己做出恐怖的事情。而最令自己害怕的应该是,发现了他的男子身,怎么说,他也不可能放过自己。 呃,凡间有句话怎么说的?驴皮出在驴身上?那战神本来也不是天界的神,是天帝他们使计哄骗过来的,哄来之后又怕她本事太大,降伏不住,便做了些手脚。策海钩嘛,本来也是她家的东西。我和你说,这事儿是绝顶的机密,千万不要和第二个人说!我也是当时给白帝当贴身侍卫,才知道了些皮毛。天界欠了战神大笔的账,她有朝一日来清算,咱们只有吃不了兜着走。 他长久地抚棺痛哭。三十年的时光,时光中的人,时光中的事,在他眼前一一飘过。父皇临终前悲愤的面容,那个女子将玉玺抛出那一刻决然的眼神,废太子被鸠酒毒死时蠕动的身体,皇陵地底允王幽恨的神情,皇姐自尽前悲凉的歌声,逐一冲入他的心底,让他的意志渐渐崩溃,让他双足无力,跌坐于地。 孟欢欢忽然发觉,自己不喜欢那些寒暄的事,幸好有朱明溪从中周旋,她也乐得清闲。找了个借口就开溜,闻着那先前的妖气而去。 第112章 迎娶郡主 她一路闻到了一假山处,忽然身边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怎么,对那妖精感兴趣?”她有些吃惊地转头,发现竟是一个小公公靠在她身边的假山上。小太监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对孟欢欢扬起手,“嗨,好久不见。” 孟欢欢在城头上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冷风袭来打了个冷战,这才抱了抱自己的胳膊,单腿跳下墙头,拖拉着左脚悄然无声地回帐篷。却在临近帐篷时,突然看见花耗的两名侍卫倒下,某个黑色人影一晃进了帐篷!当即顾不得脚痛,撒腿奔了进去,在看到那黑影举刀的一刻,一拳头狠狠捶下! 他的脸偏了偏,我看见他明明脸色铁青,但眼里终归还是有些笑意。这几句话根本经不起任何推敲,但他好像也并没有诚意打算作出一个更好的解释。做个小小的表面工夫敷衍两句,算是给过八阿哥一个台阶吧,而且这样说了也可以立刻带走我。总之,我的暴露,让他们兄弟几乎就这样面对面地撕破脸皮,大家在做什么,彼此心知肚明。他们需要保持天家兄弟的雍容和气、高贵姿态,哪怕背地里恐怕已经在往兄弟身上捅刀子。 听完了她的话,王妃看向了女儿,倾泠仰头静静地迎视母亲的目光,感觉到身后的轻颤,不由伸手握住了紧紧抓住自己衣袖的小手,孟欢欢目光便转向倾泠身后的小孩。满园的人都望着孟欢欢时,只有这小孩依旧只望着倾泠,似是感觉到了孟欢欢的目光,小孩栗色的双眼轻轻转了过来,只一眼便又依旧望回倾泠。孟欢欢心念一动,然后望向青氏三人。 顿时笑得春光灿烂,往孟欢欢怀里钻了钻,才敛起笑容,模仿着某种很深沉很悲伤的口气,却显得很滑稽,“从容哥哥说:我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你那喜欢默默背负一切罪……罪孽的性子,到今天还是没有改变。可是索库,你别忘了,久……久妖她不仅是你的妹妹,更是我……最好的朋友。” 男子散漫慵懒的轻睨手上的折子,潭眸微眯。他已经手执这本折子许久,久到一旁的单喜认为他根本就没有看进去。司南誉审批奏折时,向来是雷厉风行,风卷残云似的便匆匆带过了。但今日来,他却慢条斯理的一本一本翻阅,单喜从中看不出任何端倪,只隐隐的觉得这并非好事。 这其中有一条,他觉得十分有意思,原先离泽宫是不允许嫁娶的,甚至要戴上面具不与世人接触,如今这条被废除,周长老换成了不戴面具,允许嫁娶。更年轻一些的长老甚至希望离泽宫将来招收的新弟子不单是金翅鸟,若是心人慕名而来,抑或者是其他想修仙得道的诚心之妖,都大开方便门。这条建议当然好,但不适宜在眼下的阶段实行。 她又将安心安意之事想了想,觉得如果贸贸然带她们离开蓝家,安置在苏家村,万一让蓝家之人得见,只怕会诬她们携财私逃。她将安心安意唤来商议了一下,早饭时三人便演了一场戏,假装安意伺侯不周到,烫了孟欢欢的手,在众多赶来的婆子面前,哭闹一番,丢下卖身契,将安意撵了出去。 她一睁眼,见男子的左臂松开了她,他伸掌之时,风生水起。那箭遇了他的掌风,就如同撞见铜墙铁壁,无法再前进半分。孟欢欢诧异不已,她万万没想到皇帝会有如此好的功夫,她一抬首,见此刻的司南誉的黑眸里,有着一丝红光腾起。那光千丝万缕的起伏在瞳仁之中,在火光的映衬下,更显诡谲。 夏风徐徐,知了声声,闷热的空气,催人欲睡。翠绿盈盈的荷塘中,荷叶娉婷而立,新荷带羞地躲藏在绿叶之下,娇态毕露。一只蜻蜓从空中而落,在荷叶上稍作停留,再次飞起,尾梢点过平静的水面,带起了层层涟漪,弄乱了那水中素衣男子的倒影。水面渐渐平静,映出了百里容略带忧愁的面容。他微微侧首,倾听的方向走来了管家司南誉。司南誉正迈着焦急的步伐,小跑而来。 那不再捆绑的奥妙身材若株摇曳的红花,晶莹剔透的肌肤衬着冰绿色的衣裙更显得吹弹得破。那圆滚滚的眸子若两潭清透湖泊般泛着清新自然的潋滟波光,仿佛缀洒了星子般璀璨动人。小巧的鼻梁下是诱人红唇一点,若熟透的果实般微张着惑人的风情。黑色发丝并无任何首饰装点,端的是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急急地想抬头,待到听完,她又磕了个头,一改寡言少语的模样,有些激动地说道:“回禀娘娘,这《佳人曲》和《葬花吟》,连那些布置、机关等,没有哪一丝儿是奴婢能想得到的,奴婢不过歌喉舞艺尚可勉强入眼,而教奴婢这一切的姐姐,才是真正花了心思的人,请娘娘明鉴!” 但好在这门婚事是早早订下的,两年前第一次筹备婚事时,因为迎娶的是郡主,不能寒酸行事,是以威远侯便将侯府周围的宅地全买了下来,扩建了府第,又在府中筑了一座新园子做新房。那园子几乎占去了半座侯府,亭廊相倚,楼阁相连,粉漆金饰,雕栏玉砌,极是气派华丽,所以也不算委屈公主。再加上皇帝命太仪府筹备公主的嫁妆,完全是以公主的仪制再翻一倍,那等殊荣足以弥补所有的缺憾,让全帝都上上下下的人都期待着这场婚礼。 他的行为,或许一样疯狂扭曲,毁灭一切,然而,他们的本质却完全不同。妮安是因为得不到而毁灭,为了得到爱,不惜借助恶魔的力量,将灾难引向所有人。而萧祈然,却从不求助于别人,他本身就是神,也是魔,无心无情,不爱世人,也不在乎自己,因为他早已将所有的情爱都投注在了一个人身上。他的毁灭,从不是因为得不到,而是不能失去。 走了不远,众人只觉眼前突然耸立起一道巨大的石门,简直像横贯天地间那样巨大。很奇怪,先前居然没看见,仿佛是一瞬间就突然出现在了眼前,石门是两面合并在一起的,通体雪白无暇,浑然一体,孟欢欢偷偷用手摸了一下,手掌陡然一痛,她险些尖叫出来,低头一看,掌心已经别灼焦了一块。 帐外,战马的嘶鸣声间或响起,山间也偶尔传来几声鸟语,孔瑄逐渐放松紧张了一天的神经。听得那方清正拨出瓶塞,摸索着在伤口上涂抹着药膏,不知是否伤口疼痛,偶尔发出轻微的抽气声,又恐自己听见,压得极低,似一只受伤的小兽,于静夜中,默默地舔着身上伤口,不想嚎泣,却又于孱弱的喘息中渴望着母兽的爱抚。 门郑重双闭,隔绝了两人的世界。孟欢欢木纳的神情在合门之时,刹时一醒。她蹲下身去摸找昨夜藏匿好的玉牌。当时月黑风高,她分不清自已藏在哪里,此时便只能一寸一寸的摸凸起之处。好在没过多久,她纤细的葱指便按住了一块异样的凸起。她展颜嫣然一笑,旋即掀开羊毛绒毯,取出那白莹剔透的玉牌。 亮着利爪看着四周,“你说的那个神仙呢?怎么还没出来?哈哈哈……我看他是不敢吧。哈哈哈……神仙也分三六九,不到百年的神仙正好给我练元丹。”她用利爪戳着孟欢欢的脸,“啧啧啧,可怜的小东西,你放心,我不吃荤很久了。但是,我现在好想划开你的肚子,然后拉出你的肠子,在你的脖子上绕个圈,哦呵呵……”孟欢欢的老鼠下巴脱臼,好变态的喜好。 背脊僵硬,仍旧紧紧咬着下唇,不说,不问,既然有些事情已经发生,那何必再去挖开过往的纷乱,细品其中痛楚,或者……甘甜?她的未来已经承诺给银钩,就不会变。她今日跟进来,亦是因为心中悬念未解,只是,此刻众人退出,到那最后公布真相时,她又后悔留在此地,好生矛盾。 我开始改口向京城内外、朝野上下络绎不绝来向我打听前景的所有人讲这个道理:“皇父明摆着是不要十四阿哥”成功“了,西疆战场虽不能不倚仗他,但恐怕成功之后,骄恣之心一起,又功高震主,新皇难于安顿他。不然哪有老人家在这种时候,倒把儿子遣去了几千里外的?” 也不能一直让公主如此,日子久了,只怕难容于侯府。可对着皇后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一来,公主是王府之女,与皇后并无情分,再来……他们心里却想着陛下那般待公主,不若去禀告陛下。出了皇后宫殿,正碰上陛下身边侍候的内侍,见他匆匆入了皇后宫殿,两人便等在外,果不一会儿,便又出来了。两人迎上前去寒暄,才知是陛下派他来传话,因今日政事繁忙,便不来皇后宫殿了。 第113章 天下第二 望向被他牢牢抱在怀里的女子,那样的血肉牵连,生死不弃,让她羡慕,也让她欣慰。她轻声道:“九重水吟咒已经被魔禁吞噬殆尽,她现在只是个普通女子,而且,很可能终生再不能修习巫术。以后,每月月圆之日,魔禁反噬,她的身体很可能会出现异状,你切记小心照顾……” 经验不足,又自负于自己的速度,竟置若罔闻,足下一点,倒退了几丈,正要聚力纵身而起,却见眼前火光大盛,无数条火龙奔腾而来,竟比他还要快上数倍。司南誉心下大骇,再也顾不得禹司凤,一把丢开他,急急后退,却仍是迟了一步,被其中一条火龙咬住胸口,擦过去。天火焚烧,其痛楚无法用言语描述,纵沉稳如他,也痛得嘶声大吼,被一条火龙掀翻过去,仰面躺在沙地上,生死未卜。 如果我们大胜,皇上只会更忌惮于父王,只怕撤藩削权之事马上就会进行,如果我们大败,让西狄军攻占我藩领土,只怕也伤了我们自己的元气和根基。所以,我们得想想办法,形成一个不胜不败之局,既让皇上要用我们来抵御西狄军,不便对我们下手,又让西狄军不能长驱直入,攻战我藩领土。如能将这种战局拖至入冬,西狄军暂退,便能缓过气来,凭父王在朝中多年的经营,再加上简四哥的权谋,应当可以解开现在这种危局。 沉默认可,乖恬的随他而行。两个人依旧像剪影一般,镌刻在浓郁的夜色之中,只是此时,孟欢欢感到一股莫名而来的愉悦感。她不敢看男子,只是把目光放在随意的一处。远处殿宇下,单喜一行人还在提着灯笼,四处找寻。而他们要找的这个男子,却偏偏牵着她的手,在屋顶上,一步一步的走。 开始对着石桌脚上的一朵野菊发呆。好吧,她惦念他,因为她好,她真的很惦念那淡青色面巾下的容颜。百里容说他是天上最无情也最无趣的神仙,可是一个会来救她的人会是无情的人吗?一个会拿她开玩笑、说着“我上你下一辈子的人”会是无趣的人吗? 司南誉瞳孔一缩,声线一沉:“糟糕!若真如此,那我们死守上官口又有何意义?若关口被攻陷,国不保!“大手一挥,下令所有士兵火速赶往关口,不再死守上官口。虽然司南誉所下命令有悖圣命,没有死守上官口,但正若司南誉所说,若关口失守,那他们站着这么个小城池还有何用?早晚是蚂蚁腹中的残渣。 捡拾起其中一只仔细端详,见纸鸢工艺精美无比,足见荀国能工巧匠之高超技艺。孟欢欢拿着这只纸鸢,独自沿着驿馆后门的小径,慢慢走到郊外的空地上,想散散心,恰好看见与司南誉同来的那位戴着银色面具的白衣男子,心中对他的面具有些好奇,不觉怔了一怔,向他看过去。 “你不知道人的好奇心给挑起来了后不马上满足,是一件非常非常痛苦的事么。我们家那位仗着有几分姿色,自以为天下第一的四嫂,曾三番四次地去你们家求见,结果呢,至今连公主的一片衣角都没见到。”他笑吟吟地看一眼秋意遥,目光落在玉辇之上,着意扬声道,“今天我就把话撂这儿啦,若见不到公主,我们就在这街上住下了。公主若肯出来让我们看一眼,我们自会散去。”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兄弟们说是不是?” 俏生生地站在船舱口,脚步有些趔趄,望着他们的目光却清澈透亮:“没用的,这片海域其实是处在血镜赤雾缔造的魔法结界内,与外面的大海根本没有通道。所以,哥哥才会找了它三年都找不到。若不是这一次,你们的船突然有怪力产生巨大的吸引,我……我和哥哥可能这辈子也没法找到他。真的,你们想逃,也是逃不出去的。” 眼怔怔地看着他,不知想着什么,孟欢欢只觉得他的脉搏忽快忽慢,渐渐式微,俨然是到了灯尽油枯的地步,本来他继续被关在床板下,应当还能再活个数月,可是如今重见天日,对他的身体却又是一次不小的损伤,纵然是均天环在身边,对他也没什么作用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喉间酸涩地感觉强压下去,微笑道:“……没事……没事,爹,很快就好了,你现在想起来了吗?” 眼见突出重围的士兵一个个上岸,眼见对岸西狄军一步步逼向河边,司南誉与孟欢欢的手心都渗出汗来,众人立于河边,默默看着对面,正在万分焦虑之时,却听号角声响,敌军如潮退去,皆感惊讶。不多时,河对岸剩余的几十人拉开距离,慢慢援索而来,一个个爬将上岸,最后一人探出水面,正是慕容大。 她身子无力一摆,才缓缓低下头来。阴影在她姣好的面颊上,逐渐扩散,孟欢欢瞳孔一缩,直直对上女子满是痛苦的眸子。这个眼神,如此熟悉,仿若时光回溯,一切都已然回到过去。她和她并肩走在学校的齐齐一路的樟树底下,她的手,结实的放在她的肩膀。她为了羽晴,崴着了脚,为了她,徒步引着她绕了半个城市。 “那应该是法力消耗过度所致昏迷,我要带她回去见长老。”夜阑抱起孟欢欢,孟欢欢那银色的长发就如上好的绸缎垂落一般,在阳光中泛起奇异的霞光。夜阑的眸子随着那霞光收缩了一下,眼中心疼更甚。他抱着孟欢欢往界门走去,却没有发现一块玉佩从孟欢欢银色的长发间,偷偷掉落在了杂草之中。 已经记不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不再和孟欢欢斗架,好像是某个阳光洒落的午后,孟欢欢在和自己打上一架后,就毫无防备地趴在自己胸口呼呼大睡吧。那时,自己试着将这个小小的身体抱入怀里,那小身体自动依偎过来,寻了个舒服的地儿,吧嗒着小嘴,睡得那叫一个舒坦。就在那一刻,望着乖巧的孟欢欢,自己心里竟产生了一种隐隐的满足感。 曾听说过远古时代有守关的将军“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却没想到这故事活生生发生在眼前。在他看来,祁晟居然甘心用自己后半生的自由和登临帝位的希望来换取一个青楼歌姬的性命,这种行为简直荒唐至极,完全不可理喻。他相信除了摄政王之外,祁国皇族内决不会再有这种痴情的男人。至少,他的主人新帝司南誉,决不属于这一类型。 吓了一跳,这才转头看着然后又一脸殷切的笑,道:“原来是女史呀,多年不见,你依然容颜如初,实慰我心呀。想当年你双十年华,正是貌美如花,区区虽则年幼,亦为你倾心,特为你写得情诗一首。奈何你面薄情怯,竟然扔火盆里烧了,糟蹋了区区的情意不说,实则是伤煞区区的心呀。” 仰起头,温柔而悲伤地看着他笑:“从嫁给你的那一刻起,我一直都觉得很幸福,幸福得……逐渐忘记了从前的我是如何的悲伤、痛苦和倔强。有时,我也会因你太过沉重的爱而心生寒意;有时我也会反省自己是不是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可是因为你的情太美太梦幻,我总是忽略它们,刻意忘记它们,然后告诉自己,今日所得有多来之不易,我就该多珍惜。然而,直到今天,我终于不得不承认……原来我们的婚姻,真的存在着问题。” 心中烦躁,胡乱点了点头。若在以前,他必然要开心得大叫起来,可是如今白帝死了,他只觉像是自己一个父辈过世,那种伤心无法言喻。做神仙的,除非发生修罗袭击那种战争,否则便没有生老病死之苦,他从来也没有想过“死亡”,“轮回”是怎么样的,那些属于卑微的凡人,听来就像遥远的另一个世界,可以毫不在意,拿来说笑,甚至害死几个凡人也不过是去“轮回”,长久的生命是不会截断的。 抬步入帐,帐帘在身后轻轻垂下,一股微风袭来,她心中一惊,身躯急往后仰,劲风再点她腰间,她将身一拧,如燕子穿云般纵向一旁,再有一道劲风袭她右肩,她将牙一咬,真气逆行,如鲤鱼跃龙门一般腰身向上一挺,带动整个身子在空中疾翻,裙裾在空中卷起一团青风,飘然落地。 自顾自的说,并没有察觉莫殇的异样:“所以,我们再打个比方。明月体内的力量是一派,先生用的十六种毒药是一派,它们互相抵制,使得明月的病情缓解。而与此同时,十六种的毒药,在消克那股力量之后,会产生一定量的余毒,终年累月,明月的身体便中下深毒。莫先生,一直以来,你都是这么想的是吗?” 闭上眼,懊悔得肠子抽筋,他差一点就能看见当朝第一美人公主,他们好歹也等他看到美女再行动。 第114章 非亲非故 不过,他对后面的事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他知道他的表妹会救他,因为他看得出,这位可爱的表妹已经被他深深吸引。如果孟欢欢知道真正的想法,或许她就不会有救他的念头了。 正观战中,孟欢欢只觉得心霍然一缩,一种莫名的感觉袭来,仿佛被什么人拉扯了心弦般。孟欢欢抬起头,正看见一顶很夸张的大软轿徐徐而来,那轿子上的艳粉薄纱随风缥缈,若女子的罗裙般妩媚翩然。其中夹杂着莺声燕语和偶尔的调笑声阵阵传来,在这片吼吼哈哈乒乒乓乓的武斗声中,显得极其不协调。 一边侍候她盥洗梳妆,一边笑道:“奴婢不累,昨夜公主突然发起高烧来,奴婢吓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幸亏殿下过来,叮嘱医官立刻开药方熬药给公主服下,后来公主一直喊冷,殿下一直在房间里守着公主……奴婢后来竟然糊涂睡着了,都不知道殿下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呢喃一声,抬头看着孟欢欢,那张脸平静从容,看不出一点焦虑、慌惧,更没有丝毫对旧日的不舍。她不由得整个人也放松下来,仔细想想,觉得很有道理。这几年她们已走了许多地方,亦见过许多的人,但从来没有人识得过,现在即算是驸马站到面前来,他也不会认识她们的,毕竟他从未见到过她们,那她又怕个什么呢。她本就不是一个多心多虑的人,这么一想,便完全放心了,抬起头,冲着孟欢欢绽开笑容,“姐姐你放心,我知道了。” 被这样的坚毅和温柔所感染,连声音也变得如云朵般干净。“法兰,在我告诉你,解开我沉睡的办法之前,请你一定要答应我:无论这个办法有多艰难和漫长,你都不可以暴躁,更不可以伤害别人。因为,三百年无望的等待都熬过来了,我们已经承受了太多的痛苦,我绝不希望你因为我再背负任何罪孽。” 诡异地一笑,将扇子在面具上拍了两下,才道:“好人嘛,倒也未必。你是掌门的女儿,我怎好意思对你动粗?小徒蒙你青睐,也是他的福气。不过嘛,说到底你二人还是非亲非故……这样吧,离簪花大会还有几个月,等宫主来了,你自己与他说吧,到时再做决定。“ 望向那半块玉佩,模糊的记忆涌上脑海,那玉佩,不是当年上苍山时贴身佩戴的吗?兄弟们与他畅游雾海之时,个个都曾见过,也知是他祖母所遗,原来,他将这玉佩送给了孟欢欢。他的心渐感沉重,简南英,肯定已知晓容儿来历,现如今,宁王突然到来,带来的是怎样的旨意呢?昨夜边境急报,难道与宁王此行有关吗? 女子拾起搁在孟欢欢身后的火苗,飞快的点燃了还在含苞酝酿的孟欢欢花苗。那火舌瞬间舔灭了它勃然的生机,整个茎杆在遇火的刹那,缩成一团,不到一会儿功夫,便消融殆尽。洛羽晴娇美的面容,此刻,在火光的映照下,竟狰狞万分。她嘴畔勾起一丝邪佞的笑,刚想抬眼,唤孟欢欢的时候,却瞧见了从拱门外兴高采烈蹦进来的小巧。 空旷的院子里栽种着各色花草,不见围墙、不见边际,但却让人有种置身须弥世界的感觉。就在他们的面前,有一个巨大的喷泉,孟欢欢的目光顺着喷泉而上,竟看到了六扇铜门悬浮在空中,围绕在喷泉的周围。金色的铜门上,都刻有一个图案,其中一扇门上的图案正从门上走下,是一个童子。童子站到门边,铜门缓缓打开,从门槛处出现了一节又一节台阶,台阶从半空中落下,直到了魄泽的脚下。淡绿色的云雾从门槛处,沿着石阶如同地毯一般滚落下来,虚然缥缈。魄泽扬了扬黑色的袍子,拾阶而上,淡绿的云雾随着他的脚步浮动漂移。 将笑软了的孟欢欢抱入怀里,抚摸着她软软的发丝,道:“爹因曾经受了楚大人帮衬,便订下了这桩娃娃亲。爹去世后,我又是没出息的主儿,不喜朝廷上的功名,终日流连花楼,还开了家浮华阁。楚大人一心攀高枝,对我自然不屑一顾,不想,今日竟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将你这个小东西代嫁过来,哈哈……哈哈哈哈……“ 小心翼翼取过笔墨,侍女们将一张粉红色“玫瑰笺”在桌案上铺好,祁皇后携着孟欢欢的手,说道:“前些时候燕国太子给本宫写了一封问候的信函来,我疏于笔墨,也没有时间给他回信,所以耽搁了一阵子,不过他毕竟是未来储君,不答他的回函似乎于礼不合,你的字和画都很好,帮母后给他写一封回信罢。” 孟欢欢看得有趣,便在对街挑了个僻静处站了,隔着街看那一老一少对谈。她今日就穿着昨夜孔昭缝的一套白底裹淡青椴边的夏衣,衣襟、袖口上孔昭还细碎的绣上了山尤国人最喜欢的淡粉樱花,长长的衣袖与裙摆垂下,腰间一束,寸着她修长窈窕的身段,远远看着真是亭亭如玉树,近看的人却惋惜着这姑娘面色干黄生得太平常了。 被他口气中的阴鸷吓了一跳,食物差点儿卡在喉咙里,惊魂甫定才暗暗想道:这种级别的美男自尊心肯定特强,自己刚才那样说可不是大大得罪他了?!连忙又改口道:“不是不喜欢,是不能作为老公……丈夫人选。而且,你……你这么优秀,肯定不会找像我这么普通的妻子吧?所以……所以说,我推测,我们……我们可能是假结婚。” 别人都还没什么,却是最激动的一个。整日里就看她跑出跑进,到处找她爹娘。只因大会五年才办一次,整个少阳派包括最年轻的男弟子钟敏言都曾见识过,故此虽然兴奋却也能控制住却是生平第一次参加这种比武大会,五年前她才六岁,当时的比武情形她哪能记得?只是她兴奋之余又替璇玑难过,她一个人关在黑黢黢的明霞洞里,这等热闹场面,她可是看不到了。 只见前方山腰,一片无垠的白直延伸至天际,与湖边的高山浑然一体,湖面的冰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目的光彩,绚**人,圣洁中带着妩媚;远处的高山,闪烁着银辉,峰峦如刀削斧砍,巍峨高耸,雄竣中饱含苍凉;而湖边的万树银花,在冬风的吹拂下,洁白的雪浪此起彼伏,偶尔群飞的鸟恰似片片惊鸿,翩然而舞。 将军威名远播,他年少却不轻狂,足智多谋,骁勇善战,并且传言是世间少有的俊美男子。他原本的身份是王爷的世子,本可凭借父亲的威名,一路平步青云的踏入主都沁城,为官为爵。只是他生性与朝廷格格不入,喜欢边疆地区的大漠豪情,于是便请愿入军。刚入军的时候,他并没有报出他的原本身份,只是以一介草兵之名,从大军出战征伐。 她的双眸闪烁,她想起来了——在课本《法》中,说过万法来自阴阳五行,并且相生相克,例如水克火、火克木等等,而融入法力的宝物自然也会相生相克。那么,有什么东西可以对付左陆之手里的银笔呢?奇怪,怎么越来越热了?她从思考中回神,赫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几时站在一块铁板上,铁板的下面正燃烧着熊熊火焰。 到了府后,孟欢欢咽下最后一只鸡腿,揉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大大的饱嗝,然后费了很大的力气,终于爬上了曲府大墙,还抱怨着:“把墙砌这么高做什么?我是抢劫,又不是盗贼。“她碎碎念念地跳下高墙,却一不小心踩到树叶上,脚下一滑,衣兜里揣着的苹果就滚出了两个。 虽然因孟欢欢之事对孟欢欢有些不满,毕竟身为一国之母,而且与她有母女情分,在人前总是要保留几分仁慈关爱的皇后体面,于是说道:“我听宫人们回报说,这些天你在太庙用心虔诚修行向佛,先帝在天之灵一定会觉得安慰。你得记住以此事为戒。如今既然回宫来,不必再受佛堂拘束了。” “那人是有人放在了花架下,虽不知何人,但我猜是秋意亭。”孟欢欢在桌前坐下,“那人中了箭流了血,把他藏在蔷薇架下让花香掩了血腥味,而地上有没有发现有血迹,显然是有人点穴为他止血了。”一边答话一边翻开书,“知道这里有蔷薇花的又做得那么仔细的必是秋意亭,至于他与那人有何关系,等他回来了你问他便知。” “其实也未完全恢复。只是那日孟欢欢失踪后,我找了很久,心头的恐慌一点点儿加剧,随后是一种陌生的冰寒。我的体内仿佛潜藏着一个恶魔……”他笑笑,有些冷,有些涩,“当恐惧达到极点的时候,我已无法再控制它。那时,身边人来人往,我的手一直在发抖,几乎忍不住想让所有人都倒在血泊中。然后,脑中有一些片断涌了出来,虽然很凌乱很破碎,但我知道那都是真的。” 第115章 打发时间 用那只没断的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背,朗声道:“老弟,多少年了,你这多疑的性子还是没变。姑且不说我们是不是坐井观天,你我当时都在场,哪里还见到有别人?更何况那山洞深不见底,也不知是不是通到其他地方。那蛊雕也许是顺着山洞逃走了也不一定。你若是担心,待我养几天伤,咱哥儿俩再去那山洞走一遭,必将那只孽畜杀了不可。“ 被他甩于地上,骨头喀喀作响,背心剧痛,喷出一口鲜血,朦胧中见慕世琮又扑了上来,劲风袭面,知他这一拳倾尽全力,如再不躲闪只怕性命难保,纵是有心让他发泄怒火,也不得不急速翻滚,慕世琮的一拳便击在了青石地砖上,‘轰’的一声,青砖断裂,地面凹下去一个大坑。 披星戴月,数月马不停蹄,终于赶在阳春三月之初,赴主都沁城。由于入城不得带一兵一卒,亲兵三百余人全部扎住在皇家练兵场。男子一袭魁伟黑甲,风采依是当年之俊。由于莲灯宴刚闭,暄阳大殿还是一派喜庆,为了迎接明夏的归朝,特地没有摘取连绵一路的大红灯笼。 任何妖精都有自己的看家本事,更别说是千年猫妖了。气场带动了气流,气流如风一般扬起了孟欢欢的衣摆,她决定上前攻击。但就在她跨出一步、整个身体向前一分时,忽然她的面颊传来一丝刺痛,立时,一道血痕凭空出现。她心中一惊,立刻后退,在那不可见的气流中隐藏着锋利的武器,或者说是那气流已经化作了利器,靠近一分,便在你的身上划出血口。 其实,要说孟欢欢行走乡里、纵横邻里、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应该是恶霸一方,欲铲除而后快。实际上却是小小的奶娃被孟欢欢欺负怕了,大点儿的娃儿被孟欢欢打小就用拳头摆平了,再大点儿的小青年,还不是孟欢欢这个年纪应该去挑战的对手,至于大人,谁会对着一双琥珀色的清透眸子发怒?孩子们的事儿,还是孩子们自己去解决吧。所以,总的来说,孟欢欢的童年过得是有滋有味,其乐无穷。 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像要被抽空,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满溢而出,就在身体摇摇欲坠之时,已有一双坚强有力的臂膀,将她轻轻托住,缓缓拥入怀中。那男子阳刚之气的温暖,促使着她如同溺水之人抓紧浮木一般,紧依向那温暖的源头,而在心头弥留萦绕了半日之久的孤独、恐惧和失望,仿佛都在这源头终止。 亦是一脸无奈与愁结,“这都副乃是三年前调任丹城的,而偏偏这三年司南誉未曾进犯一次,他怎肯信司南誉会在今日犯境。而且三年来司南誉每年都派使臣携礼前来交好,这都副得了人家不知多少好处,此刻别说你们并无聊,司南誉结盟的盟书,便是有,他都会怀疑盟书真假。” 所以,一看到那朝思暮想的身影,他一时完全不记得要惊喜,要拥抱,要偿还思念的苦,而是气急败坏地将她拉到身前,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好吧,夸张了——总之就是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三遍,才抓着她的肩膀怒吼道:“你一个人来的?不知道很危险吗?!不知道这里是战场吗?!” 不周山在极西的位置,那里曾是上古神明大战的战场。后来因为共工不敌祝融,一怒之下将不周山撞倒,于是天河的水泛滥成灾,祸及百姓。作为曾经的擎天支柱,那里的景致自然是常人想象不到的壮丽巍峨。再加上那里有通往阴间的大门,两位神将夜以继日地守在门口,更为不周山蒙上了一层神秘莫测的面纱。 心中冷笑,面上却极镇定:“四哥,不要怪我话说得直,容儿的性情,任何人都逼不来的。纵使皇上不收回赐婚旨意,她也必定不会嫁你,与其逼她走绝路,鸡飞蛋打一场空,不如这样放开。你我还可以在皇上面前形成不和的局面,四哥是做大事的人,又何必囿于儿女私情?” 把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悔恨的闭上眼:“不,孟欢欢,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若不是她阴差阳错的跟了孟欢欢去,如果不是她好奇心作祟,或许孟欢欢现在都是好端端的。他为了自己挡下那致命的一掌,这恩德该如何报答。若是他死了,她一辈子都不能安心,都要活在悔恨当中。 “你还说,你每次看见那司南誉不都心跳加速,还不是因为他好看?所谓最初的由来,就是对的望。在即是空里,不就是表象的意思?哎呀……我真是一只有文化的妖精啊!”孟欢欢开始陷入自我陶醉中,还在阳光下转了个圈,再次恢复叉腰的姿势,“反正司南誉长相俊美,就是他的表象、就是他的,你对司南誉还没?” 没想到这满脸是血的人儿在洗干净后竟是个少见的人间绝色,因为惊讶,一块猪脚骨就这么卡在喉咙里,咳嗽了半天也没弄出来,索性提起剩下的半坛子酒水猛地灌下。无果后,又抓起一个馒头,用手压实成后,送入口中,强行咽下!这番折腾,总算将那猪脚骨弄下了喉咙。 每天或向请教轻功心法,或与司南誉品茗对弈,她一心等待祁舜闲暇之时前来剑湖接她返回花溪,但又不敢在人前表露出来,只将对他的千般思念暗藏在心底。她天资聪颖,在司南誉和潇离、汶瑶二女的帮助下,渐渐熟悉了武术精要,轻功身法也颇有进展,只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肯修习剑术,司南誉也并不勉强她,任由她挑拣一些喜欢的武功心法来学,权当帮她打发时间。 孟欢欢落地,眼见侍卫袭来,当下手腕一转,内劲一透,白绫顿如长鞭,半空横扫,顿将身前几名侍卫扫下了马。而慕容大瞅准机会,杨剑直刺孟欢欢左肩,眼见剑锋一近在咫尺,孟欢欢足下一点,后跃三尺避开,手中白绫一翻,顿从后直击背心,慕容大赶忙左闪,避开这一击,未曾喘息,迎面孟欢欢左手并指如剑,顿一道剑气逼来,寒意沁骨,刹那间他本能一个后仰,人跌在地上,却也躲过剑气保得性命。 本以为会看到一张死寂的脸,谁知第一幕落入眼中的却是一双漂亮的茶金色眼睛。不是那种死不瞑目的凄惨,而是冷漠,对人世嘲弄疏离的冷漠。她的脸早已布满肮脏的手印,却仍可见原本端丽秀雅的容颜。残破的嘴角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仿佛是对人性丑陋看透后发出的最后一丝讥笑。 见你们在山下放了预警信号,就说要去帮你们。结果到了山下就遇到一群恶狠狠的妖怪,还没说两句话就放出毕方鸟来烧,我们只好跳下洪泽湖避难。他是鲛人嘛,精通水性,我可不行!刚下水就被暗流冲到不知什么地方了!等好不容易上了岸,我就找不到亭奴了……先前听你们说会来浮玉岛,所以我想一个人找总不如许多人一起找……我、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过来的!亭奴他……帮了你们这么多,你们可不能不管他! 二人推开房门,此时屋内光线已够明亮,司南誉望向瘫倒于屋角的慕容大,神情渐转复杂,似有些不忍。但转念想起这人才是一切前尘恩怨的罪魁祸首,纵是他有恩于自己,也抵不过杀叶元帅之仇、欺骗父亲及伤害自己之恨,终平定心情,缓缓走至慕容大身边,蹲落下来,点上了慕容大的数处穴道。 干涸的血迹,仍腥烈有余。孟欢欢黯淡的神色里,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灰色。她怔忡的抬起头,对上小珺颇为担忧的神色,迟久才缓过劲来。她被吓坏了,孟欢欢吐血晕厥的瞬间,还犹然脑海。她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反应,孟欢欢的身体便像抽空了力量一般,沉闷倒地。孟欢欢想到此处,忽地站起身来。 总是走到绝路上,这回圣上竟铁了心要办他,加上等在旁边煽风点火,不少大人联名上书求情不成,反受连累,连天师也说劝不回。他总是圣上亲手提拔起来的人,还有他手底下的几员将军,这样一办,圣上就等于自断一臂,岂非正合了吴王的意?可惜了猛虎下山,一块好地生生让家人自己破了,还招了大祸。不知是谁撺掇他们立碑的,着实高明,单凭几句话就放倒了朝中宰相。我看不是吴王那边,就是四王爷那边的李家人。” 仍旧不看自己,发丝瞬间乍起,人亦扑到孟欢欢身前,将孟欢欢困在床铺与自己的胸膛间,眼含毒刺般盯着孟欢欢,大声质问道:“这就是你一声不响离开我的原因?这就是你口口声声应了我后的背弃?这就是你为了他所葬送的脚筋?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情? 第116章 高山流水 司南誉红了眼眶,声音渐渐低迷下去,犹如自言自语般嘲弄道,“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晓得,你为什么执意上战场,为什么要守住关口,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如此待我……“ 漫天雪花飞舞的严冬,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胸口血流不止,怒视环伺而来的大批盗匪,他一只手护着怀中的年幼女童,一手紧抱着那件锦衣,就在他被其中一名盗匪打落万丈悬崖的一瞬,一道白影从天而降,于千钧一发之际接住了被凌空抛出的女童,女童不停地大声哭叫:“救我……爹爹……”那黑衣男子却与锦衣一起坠落崖底,再无踪迹。 皇后却是一口答应了。其实她心里也甚是无奈,可眼下见过了风家姑娘,三个皇儿又怎肯屈就,反正大皇儿也只十九岁,明年再选妃也不算晚。虽是这般想着,可心里却怨着皇帝,说什么亲眼见过了才能选得最好的儿媳,早知道一纸诏书下到风家纳他们家女儿为太子妃不就好了!如今……可怎么是好,这风挽华只有一个,三兄弟可不要因她而生了嫌隙才是。转尔又一想,三个儿子都是她生的,一贯兄弟情深,总不至为一个女子而生分了…… 难以置信地摇着头,这个男人脑里心里究竟装着什么,为什么他的思维永远都跟别人不同。她伸开双臂,衣袖轻轻拂动:“祈然,你好好看看,我现在浑身上下哪里有病有痛,所谓的生命垂危时刻离我有多远?而你竟为了一个虚无缥缈,很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发生的猜想,而伤害自己的身体,瞒着我在我体内种下蛊卵,你认为我会高兴吗?我能高兴吗?” 弟子,练拳脚功夫只要下下苦功,三五年总会有所小成。练阳阙功这样的内功心法,只要埋头不闻窗外事,每天钻心研究,最后也能突破第一关。但那仙法,却不是人人都能学会的。有人往往穷其一生,每天念咒语画咒符,把嘴皮念破手心磨破,也招不出一粒火星子。这便是各人的仙缘了,没有仙缘者,一生也只能做个半吊子的修仙者,对轻而易举学会仙法的人只能望尘莫及。 心渐渐往下沉去,走到她面前,轻声道:“姐姐,多年之前,慕王爷也曾这样相逼过我。我一心向佛,不愿世间再因为我而起战火。所以,我当着慕王爷之面挥剑自宫,也早已将铁符融于镪水之中,斩断了与这尘世的一切牵连。我早已与和国无关,与李氏无关,今日得见姐姐一面,了却最后一点孽缘,望姐姐早日看破恩怨荣辱,我姐弟二人同扬佛法,造福苍生。” 弱弱说道,旋即又发现一件更为奇怪的事情。这书少的页数仿佛正好是那日查阅的《魅生之卷》。她心中骇然,这页当初看的时候,还完整无缺,怎么今天就无故残缺了?莫不是有人把它撕了去?可这是自己的屋子,有谁进来过,并且还偷去了这意味不明的几页? 事实证明,并没有看错,她抱着一堆布回到司府,就看到与一名少年站在院子里,两张美丽的脸相映成趣。仍是一身干净利落的青衣,双目如秋水荡漾,眉梢那粒红痣尤其生动,单纯的笑脸惹人怜爱,正大笑着拍他的肩膀,指点武艺。对于这样一个聪明懂事的小兄弟,谁都会有好感,何况贺起饱受外貌带来的烦恼,如今突然见到一个同样貌美的少年,自然就更亲切了。 被孟欢欢看得笑了,嗔道:“盯着我看做什么?这事儿还得你自己心里有数。司南誉和司南誉我都见过,虽说司南誉娶了公主,但我看得出,他对你却是真心。不过依孟欢欢心性,实在不适合给人做妾,那种委屈受不得。司南誉我只有几面之缘,却都是看他在与女子调情,又听孟欢欢说了你们中的感情原委,也觉得那人放荡不羁,怕也不好托付终身。虽你代孟欢欢嫁给司南誉,但若无心,亦可讨一纸休书,再嫁就是,断不可委屈自己。“ 经过这一番解释,孟欢欢终于明白她们二人的心思,是要她伪装成处子与司南誉成婚,以免让他发觉她已失贞的事实,将来受到他的冷落和歧视。她们心中依然抱着希望,希望她嫁给司南誉能够获得他的宠爱、希望她能够在燕国获得幸福,却不知她的真正想法。即使迫于无奈嫁来燕国,她的心底依然只有祁舜一个人的影子,她既不会、更不愿曲意逢迎自己未来的丈夫。 她是知道这个典故的。母亲曾经说过那个琴师和他的朋友的故事,母亲说“知己相交当如是”。是以,自那两人之后,后世皆以“高山流水”来形容知己情谊。只是这古琴上却为何刻下这几个字呢?是不是当年这琴的主人也曾有过一位“高山流水”的朋友?那这琴的主人是谁?他的朋友又是谁呢?若并非如此,那当年又是谁刻上去的?又为什么只刻了这几个字?这几个字又有何特别意义? 看着紧闭的门良久,忽然狠狠地抓了抓头发,气急败坏地甩自己耳光,然后自言自语道:“这张臭嘴巴,怎么还是这么管不住自己?唉……老姐,但愿你乖乖地待在老巢没有挪窝,否则你弟弟我就惨了……爱情啊,果然是这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司南誉是这样,妮安又何尝不是……” 早已严阵以待,一见到黑影朝这里逃来,立即抓了一把铁弹珠,灌足真气,尽数射出。那人听得身前风声响动,晓得厉害,不敢硬撞,只好放弃下面的山洞,转头朝左边逃去。脚下刚一动,只听扑扑几声闷响,那一把铁弹珠,居然弹无虚发,全部钉入了坚硬的岩石里。 二人长久地沉默,待敲门声再度响起,司南誉暗叹一声,欲将蓝徽容放下,蓝徽容却死死地环住他不放。司南誉心中难过,闭上双眼,慢慢地、用力地扳开她的手,转过身,捧住她的面颊,轻轻地、温柔地吻上她的眼:“容儿,听话,这里不许再掉眼泪了,我不会丢下你的,我们生生世世,都是夫妻。” 尾音还未站稳,孟欢欢一趔趄,又要跌倒。司南誉顺势扶住她,忙说:“你的身子弱,刚又遭那溪妃暴打,怎还不好好待在床上?太医说了,得至少躺半旬。”孟欢欢感激的望了一眼司南誉,却摇头:“这不合礼数,皇后娘娘已救过奴婢,奴婢不能得寸进尺。”自己躺的毕竟是皇后才能躺的凤榻。 “这坟收拾得整齐,杂草极少,可见常有人拜祭收拾,该不是座荒坟,但周围一带的庄户都不知道里头埋的是谁。方才我看司公言语之间似有隐瞒,问了下,果然是他的一个远亲,二十年前来投奔司家,不幸病故,所以就葬在这里,只因他无儿无女情状可怜,司家子孙便年年代为祭拜,现下司公已经答应派人来看守。” 原本紧张兮兮、心潮澎湃等着看场大战的战衣骑不由得嘴角抽搐起来。众人无法置信,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然而,让众人跌破鼻梁的是,花耗竟然言听计从地将那些珍珠一把拍碎,悉数倒入孟欢欢的小手中。而孟欢欢又将那些珍珠粉转交到笑弯了眼睛的斐少爷手中。 怔然看着他,眼中的恐惧渐渐消退转化为愤恨与怒火。她瞪眼看着那封信函,几乎咬牙切齿般说:“表哥早已提醒过我淮南王父子居心叵测,要我多加小心,可我没想到他竟会如此不择手段算计我!难道他以为谋害了我,就能得到父皇的信任、稳稳当当坐上衣国太子之位吗?” 放下茶杯,重抬首,目光静静地落在身上。近暮的夕阳已带浅浅的绯红,穿过桂树从窗口悄悄洒入,为窗边的人镀上一层浅艳的华光。本该是灿烂耀眼不可逼视才是,可那一层华光却似为无形的镜墙所隔,无法浸染那人分毫,素衣乌发清湛分明,衬着一张胜雪的玉容,清透无垢,还带着一丝天生的冷意。 冰冷地笑着,缓缓地将目光投向从方才开始就沉默不语的孟欢欢,“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知道,原来她还会回来,还会……回到他身边。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知道,原来听到骑士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结局,我会嫉妒得发狂。如果不是你,我到今日也不会觉悟,其实我可以把她抢回我身边。孟欢欢,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一想到马上又要身无分文,整张脸就忍不住垮了下来。捕快甲见他二人郁郁不乐,知道是为了赏金的事情,便安抚道:“姑娘和公子莫要担心,我等愿意为两位作证,是两位将怪火事件平息的。何况这位公子……“他有些害怕地看了一眼蹲在旁边的司南誉,“这位公子也是人证,那晚亲眼目睹两位的神威。总捕头绝非不近人情之人,就算他不相信,我们也力保那订金归属二位。“ 第117章 修罗之劫 “不错,父皇,这画像所用颜料,儿臣在里面掺了一点点‘散功粉’,这一点点的份量,父皇是查觉不出来的,但又刚好可以令日夜抚摩面对着这画像的人功力逐步衰退。更妙的是,这‘散功粉’中上一段时日之后,一旦遇上‘豆蔻香’,就能令中者短时间内失去全部功力,全身酸软,最终毒发身亡,就象父皇现在一样。所以,儿臣今夜就在那点心中掺上了一点点‘豆蔻香’,‘豆寇香’并非毒药,那银针自然是试不出来的。” 接过手,淡淡的扫过一眼。却在下面,滔滔不绝:“这一次,我朝顺利与边国结好,其利无穷啊!先不说,战乱摩擦的减少,光在贸易交往上,就能更为融洽。再者,边国储君为提防逆贼再次叛乱,愿意司南誉军入驻皇城,这般权利,历代司南誉帝王都不曾享受。可见,皇上此举,英明,英明啊!” 是该死,也的确有罪,可过去二十几年的事怎会突然被人翻出来?那人的目的恐怕不只是打抱不平这么简单。会不会与他有关?就算他说的是真话,不是吴王的人,可这不表示他与慕容家也无关。四王爷虽无能,背后的慕容家却不可能真没半点野心,如果是他,他为什么要参与朝中争斗? 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但也是沙场里刀尖上爬出来的人物,听了大人一席话后,不卑不亢地回道:“大人,小姐既然已经定亲,那便是有了夫君的人,怎么还能说待字闺中?我与小姐从小一同长大,自然要像对待亲妹子那样护着,只待小姐出阁后,能送上一份薄礼,聊表心意。“ 初次见到孟欢欢,立刻目不转睛地看向她,见眼前少女两弯柳眉若远山含黛,一双大眼睛清亮如泉水,肤色白里透红,乌黑的秀发像是最柔亮的丝缎覆盖在光润粉嫩的肌肤上,一身粉色素雅衣裳,发上簪着一只金丝蝴蝶,除此之外没有其他首饰,整个人看起来,甜美娇艳又不失清纯气息,如同一朵早春二月沐浴着细雨的杏花。衣盈风暗自惊叹,心中不得不佩服这位公主果然美丽惊人。 踏出房门,待双眼适应了黑暗,借着天光,隐隐绰绰可视物。于是脚下便随意而行,悄悄漫步在这寂静的侯府。暗淡的天光里,一切都如隔纱相望,模模糊糊,却添了一份朦胧神秘之美,一路走,一走看,静幽幽的,除自己的脚步声外再无其他,仿佛整个天地只有自己一人,虽有些寂寥空旷,却更多的是自在。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一道高高的围墙和一扇紧闭的门,那刻也不知是什么使然,她走过去,拨开门闩,嘎吱一声开了门,然后跨门而出。 “但是,他有一样是你们比不了的。”笑容一深,原本漆黑的眼忽然变为一金一银两种颜色,“我们这种拥有金银双瞳的人,天生就比你们正常人多几分生命力,而且关键时刻,还能以微小的代价激发自己的潜能,逃离危险,我想皇上的意思,也是想让他留在孟欢欢身边,以防万一吧。” 剑已到眼前,顿得一顿,似是迟疑。她更是不相让,御剑犹如闪电一般飞起,抵着那诛邪剑,决绝地在空中画了一道巨大的弧线。司南誉在其上切割,绽放出无数火花。她只觉手里极轻松,竟仿佛是切割豆腐一样,没有一丝阻碍,忽而把剑一横,衣袂扬起,在空中停了下来。 早已走的腿酸脚软,又没了追随的目标,寻得一个“石凳”便坐了下去,先休息休息储存多一些的体力也是很要紧的。这一坐下去,司南誉差点惊呼出声。好暖哦,怎么会有这么舒服的“石凳”!探手摸上面前的“石桌”,也是暖的!莫非这桌椅并非石制,却确是极为珍贵的暖玉制的?!一定是了,这光泽这触感都不像石头磨出来的。玉做的桌凳!太奢侈了些吧! 半个时辰后,一桌琳琅满目的菜肴齐齐摆在孟欢欢面前。香味缕缕缠绕,在空中蔓延弥散,令人垂涎三尺。然而,即便是所有人都为之垂涎,孟欢欢却岿然不动的坐在一旁,目光涣散的睁着眼。没有人看的出,她的视线是望向何方,仿佛,她的心早己随着她的目光,越过重重宫阙,飞了去。 听说孟欢欢要出门,便缠着想跟来,但她这种大户小姐岂可抛头露面随便乱走,结果自然是被夫人一顿骂挡了回去,气得她躲在房间哭。此刻孟欢欢望着眼前湖山,再回想当年生活,反而生出几分庆幸,闺中小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固然无忧无虑令人羡慕,但哪里看得到这样的好景、见识到这么多故事呢,可见世间事有所失必有所得。 司南誉望着孟欢欢惨白的小脸,终是不忍继续逼孟欢欢认清自己的心,万般情绪,仅化为一声淡淡的叹息。暗道:若孟欢欢真喜欢自己这副皮相,那与随性的司南誉相比,自己输的何止是一点儿?孟欢欢口口声声的喜欢,可她这样简单的孩子心性,可是真晓得什么叫做生死相许?虽然代嫁是个虚念,只是……那新郎却是……司南誉,那个与自己相辅相成、相抵相触,有着不解渊源的人。 那人接道:“你用心想想,倘若没有王爷相助提携,你在宫中岂能有今日的地位?至于其他,王爷自有筹谋,眼下还用不着你担心。况且先帝待你不薄,你身为祁国子民,难道眼睁睁看着江山社稷落入一个得位不正、狠心毒杀亲生兄弟的暴君手中?知情而不报,难道你不怕上天谴责?” 穿着淡紫的冬衣,衣襟与裙摆处绣着栩栩如生的白梅花,显得素雅又明丽。乌墨似的长发只是在肩后以玉环束住,因她伏桌的姿势,长发顺势从背侧垂下,如一束墨泉,蜿蜒及地。发上、衣上落了许多梅瓣,可她恬然不知,静静伏卧,仿似梅花仙子偶尔困倦之时,抵不住睡意而小憩一会儿,让人又怜又慕,不敢惊扰了她。 被那眼神吓得一个激灵,随即怒火更甚,却是朝着德比号啕大哭,“皇上,这对母子只会为出云岛国带来灾难,这次他们害死了公主和微臣的孩子,下次就有可能害死皇上和太子殿下!皇上,臣恳请皇上将他们和那两个入侵者处以火刑,否则,万难平息卡穆尔神之怒啊!” 这战神莫名其妙出现,莫名其妙获得帝宠爱,除了几个别微知内情的人,其余人都纷纷猜测她的来历。加上从玄武处传出的谣言,一时间天界笼罩在流言蜚语之下,有人说她是天地间煞气凝结而成的怪物,没有神智,只知杀戮,须得在修罗之役后将其囚禁,以免连累天界;亦有人认出她的容貌是昔日天河畔化石织女的模样,便认为是织女得知天界大难,故显灵前来相助;更有人说战神根本是天界上层秘密做出的杀戮人偶,没有魂魄思想,专为解决修罗之劫而来。 喝完,紫衣丫鬟面无表情的端起托盘,冷冷的道了一声“奴婢告退!”,还没等司南誉说些什么,人家已经留给她一个大大的背影,扬长而去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紫衣丫鬟走过,那扬起的珠帘晃荡的时间格外长,珠串相撞的噼啪声也格外响亮,外间木门合上的声音更是“一鸣惊人”! 将军乱了阵法,仓惶下死伤无数。绝望中,他们纷纷上前攻击司南誉。司南誉并不躲闪,任由他们飞蛾扑火,他们一靠近,就像触及了最炙热的空气,一个个被烧的全身融化了。巫士们,举着怪异的武器,不断的向司南誉投去恶咒,可那些都无事于补。此时此刻,谁也逃不出这从地狱里挣脱出来的阎罗。 在世时,她便跟着学习料理家业,可惜做得再好,还是经常叹息。她当然知道父亲的心事,不过是惆怅白家没有男儿,为此她一直很不服气。如今果然招来祸患,非但祖业保不住,连清白也险些没了。今日原是打定主意一死了之的,若非朱全开口,早已丧命堂中,现在就算知道产业被人霸占,一个弱女子又能怎样? “穿过这片工地就有一条河,你必须走。河水会更大限度藏住你的气,在它找到你之前,你只要回西溟幽海就安全了。”边跑,边费力地说,“不能再留下了,你看到了,蓝月之夜,它几乎已完全成型了,它的眼里只有杀戮,你们是命定的天敌。吃掉你,是它的本能。” 沉稳的面容瞬间流露出狠戾的杀气,他迅疾无比地从腰间抽出轩辕剑,看准一个个袭击而来的黑影,连续不断地挥出剑招。那些燕国骑兵并非等闲之辈,不但不退,反而迎着剑锋闯了上来,尽管他们数人立刻毙命于轩辕剑下,外围的骑兵却乘机迎面而来,挥舞着银光闪烁的大刀砍向背后和马匹的腿脚。 第118章 丢尽颜面 刚才趁着召集人手时,清点了此次随行侍从,除那名侍卫外,其余都在,白昙寺里亦未少人。那么公主不见便有三种情况:一是公主随性想到了去哪儿赏雪景,结果迷路了;二是那名侍卫掳走了公主;三是有外人上山掳走了公主。只是,以公主的理性,第一种实不可能,而第二、三种……为何要掳人?有何目的? 极度郁闷反感地推开他的手,“你少糊弄我了!我的医术就算比不上你,也至少是个大夫吧。自己的身体到底是好是坏,我总还是清楚的。从前我伤刚好也就算了,可是如今都过去半个多月了,你让我喝的药反而越来越浓越来越腥。而且,从晚上一次,增加到早中晚各一次。孟欢欢,你真当我是傻瓜啊!” 掏出几颗药丸,其色如墨,笑道:“这东西啦,少阳派自己炼的药丸,拉肚子啊,肠胃不适啊,吃它很有效的。平日都是给我们生吞的,如果化在水里,就和墨水一样,颜色难看味道也难闻。我也是突然想到的,她虽然会隐身,但可不是真的变没有了,不过是咱们看不到她地身子罢了。用有颜色的水泼上去,不就立即现形了吗?” 酒饱饭足,小小的打了一个饱嗝,司南誉满足的从已是杯盘狼藉,残食满地的桌上爬起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闲步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窗,微微探出身去,一抹混着淡淡忧伤的笑不经意间欺上嘴角。人家都总是说“物是人非”,如今她却是实实在在体验了一把“人是物非”。 那男人望望自己胸口,瓷碗的碎片径直插入腰间,他顿时血流如注。孟欢欢知这并非致命伤,忙不迭拾起他的利剑,刺了过去。但这男子武功了得,虽身负重伤,却要轻而易举的扭过剑身,反把剑夺了过去。孟欢欢心知,自己低估了他的实力,于是弃剑而逃,那男子跌撞的追赶在后。 “人人都知道母妃来自民间,却没人知道,她本是正元会会主之女。分娩时异香满屋,正是辰时,她心知我命数有异,因恐天师卜知,招来大祸,不顾分娩之劳,强以秘术替我掩饰命相,将生辰瞒报为巳时,终是心力交瘁而亡。所幸当时父皇宠爱眉妃,除了几个贴身宫女与医女稳婆,无人得见:” “这就是真正破除诅咒的方法。下诅咒的人,并不是没有留下破除的方法。只是,至今没有百里家的女人能做到。父母一直都知道,可是不会说。”老妇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当年,我最终没有勇气打开它……丧失了勇气的猎人,等于失去了灵魂,她的身躯也会因此快速苍老,直到死去。” 双手轻微颤抖,将锦裙紧紧贴在脸颊上,任泪水一滴滴从她的指缝间落下低声喃喃说:“我不会怪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是你让我知道,原来我可以这样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即使他对我冷漠、对我残忍,都不能改变我对他的心意……如果我不离开这里,一定会让你难以自处,我不想给你带来任何困扰,假如还有来生,我还是希望能够遇见你……” 自公主出嫁后,王妃亦有了些变化。以往母女俩各在各的房,各看各的书,各弹各的琴,各画各的画……各自悠游得趣。而如今,王妃书不大看了,琴不弹了,画也不再画了,茶饭亦不香,似乎已对一切都疲怠厌倦。可神色间又感觉十分地安宁,时常来这流水轩里坐坐。与铃语说起时,两人一致认为王妃是因不舍公主才如此,只可惜驸马一直未归,否则公主早该回门了。 看了一眼,目光又落回到孟欢欢身上,眼里闪过一丝无法理解的哀伤,“难道你们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心爱的人?难道你们不会为了这些人而伤害到别人?在你们眼中一文不值的人命,也许在别人眼中却是无价之宝。明明没有下杀手的必要,明明可以通过交流解决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付诸血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样的道理你们没听过吗?” 他露出一些疲惫的神态,手指忽然一弹,那些守卫手里的刀毫不留情地刺了上来,势必要将他们几个立毙当场。司南誉将孟欢欢一把揽进怀里,用脊背护住她。二人见当真要动手,便再也不客气,抽出宝剑一一招架。这二人都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内息醇厚,抡剑之时,剑气充盈,呼呼作响,只划一个圈子,立即便将周围的守卫迫开好几步。 走过来,握住司南誉的手,笑道:“小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这件事真的就像少爷说的一样,是个意外,不能怪少爷,他也有苦衷。况且,救他是我自愿的。”本来就是因为她想见他,这才去寻的他的。如果不是她去寻他,这之后的事情也不会发生。其实,是她害少爷有了负担才对,怎么还可以这样倒打一耙的逼问他。 女子挣扎,小脸慌乱错愕:“司南誉你疯了,你松开我,松开我!!”旁边两个年纪轻轻公公也仓惶上前救人。司南誉呲牙反身,一掌游击,两人蓦然七孔流血,瘫倒在地,再无气息。上官柳莹见此,心中当真怕了,忙不迭说好话:“司南誉,你冷静一点,你不记得曾经我对你是怎般好了么,你怎生舍得?”她泫然欲泣,痴缠的凝望着司南誉。司南誉黑眸里闪过绝痛与不舍,他霍得仰面大笑:“哈哈,哈哈!!” 王爷亲自冒险救人,而且是一区区小卒,简直不可思议,但这人若是神武将军的侄子,那就可以理解了,足见王爷爱护臣子之心。众将感慨之余,再看孟欢欢一副文弱的模样,都忍不住暗中叹气。将军四子,个个英勇善战,最小的才一十四岁,也已立过两回战功,副将更是十三岁就上了战场,谁知这侄儿竟如此无用,手无缚鸡之力,竟还劳动王爷,简直丢尽家的脸面。 他总是选择靠窗的位置,把窗帘拉上一半,让外头的阳光照进来,却不会触及自己。窝在松软的沙发里,他举着书本,半眯着细长的、有一对紫色眸子的眼睛,深粟色的头发柔软地贴在额际,跟诸多享受闲暇时光的普通人没有区别。越是顶级的赏金杀手,日常生活越简单。当那个女人找到他时,他照例只问了三个问题:“时间?地点?人物?”在司南誉看来,当杀手跟写作文没什么区别,最重要的,只有这三个要素,别的,他不关心。 她略微低头思索,片刻之后又轻轻抬眸,目光坚定地看向内侍说:“多谢母后与母妃恩赐。母后处处为我着想,是我的福气,但是钦天监不是已经说过我是不祥之人吗?即使居住在落叶宫,仍然是在皇城内,我担心我的运气会影响到大家,倒不如出宫去的好。其实母后大可不必为我担心,我在宫外居住的三个月过得很开心,并不委屈。” 岂不知他心中所想,可他又如何能明白母亲的苦处?她若有所求,那必是以己为代价!可……可……看着儿子脸上的急切焦虑失望,心中凄然。她十多年的辛苦,唯一所得的不就是这个儿子吗?她这么些年的努力,不就是为了这个儿子吗?不就是为了让他扬眉吐气,不就是为了让他出人头地,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让他凌驾众人之上以雪往日之恨……他是她唯一的盼头!此刻,在这天赐的良机面前,她又怎能不帮他一把?就算这良机是藏着暗箭,她亦要抓住,因为她的儿子只差这一步! 其实,救你妹妹的办法很简单。既然她被咬得地方不是脖子,血毒也没有扩散至她全身,那么只要将毒素逼到伤口处,然后用新鲜的糯米敷上,曝晒在月光下。只需三十天,糯米就能彻底吸尽残余血毒。可怜你们竟为了如此简单无趣的方法,苦苦寻觅了三年,还即将赔上两条性命。 没有说话,司南誉勉强抬头,却见他手里攥着一把通体雪白地匕首,像是用冰雪铸成,匕首尖正点在孟欢欢右肩上。孟欢欢与司南誉都是性属火的人,那只匕首却是水属性的神器,立即就克住了她。司南誉认得那东西,那是白帝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他甚是钟爱,片刻不离手,谁想今日居然给了巫相,让他来镇孟欢欢。 他的手指抚颤抖着抚上她晶莹的有些透明的面颊,心抽的更紧!她的眼睛紧闭,嘴唇紧抿,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他现在能感觉到的只有那微弱的体温!不过一掌,孟欢欢的功夫虽说不差,却也不高,怎么会将司南誉重创到如此!想给她输入真气竟然也不行!他输进去多少就被吸走多少,她的身子似乎变成了无底洞,他的真气进去如同小溪汇入了大海,毫无痕迹,对她的身子竟然半点用处也无! 第119章 循环修炼 把目光瞟了过来,眸底颇为不屑的说道:“这事,孟欢欢也和我说了。她死了孩子以后,精神便恍恍惚惚,常常以为自己的孩子没死。当初在宫里,勾心斗角,有人把她的孩子扔在井里。西郊有井,她长长夜半魂游而去,暗自哭泣。等第二天醒来,却又不记得了,好在有一次她在井边醒来,才发觉自己又病发了。” 呆呆站了许久,孟欢欢才默默转身往回走。她也没特意去打听,只一路上故意放慢脚步,果然背后议论纷纷,很快就道明了真相——原来那日卫掌柜跌破头,才过几天,饭庄生意就莫名冷了,接着知县大人的公子在这里吃饭吃出了事,拿去公堂审问拷打了一番。可怜卫掌柜赔了许多银子,好容易出来,不到两天就有人在饭庄里打死人。经查那伙人竟与流寇有关,偏那死人是本县大乡绅之婿,硬栽了个私通贼寇的罪给他,如今掌柜连同家人都被官府拿去,锁了下在牢里。 当你爱上一个人时,会自然而然赞同并延续对方的梦想,哪怕只是一场看似是随意的聊。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在真爱你的人眼里,你看到的永远是自己最美的时刻。只要还活着,就有改变的机会。在别人否定自己之前先否定自己的人,是最笨的。丢掉自卑,多迈一步,你就能看见,大漠上的夕阳,那么漂亮。 车轿的窗帘是用纱做的,及地的纱,帝峻就走在车子旁边,所以隐隐约约地,我可以看见他朦胧的身影映在雪白的窗纱上。再过没多少路,我们就要真正分开了,从此以后,要见面几乎是不可能了吧,他一定还在生气,气我轻易接下了圣旨,从他冷漠却又痛心的眼神里,我都可以知道,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当初他杀爹爹的时候,我又何尝没有过这样的痛心与失望? “每个人的出身、成长环境不同,自然人的性格、能力、行事亦不同。”姐姐的目光变得有些渺远,话气亦带着些叹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姑娘的胆量,还兼有姑娘这样的本领。强者固然让人赞赏,但世间的人更多的是弱者,如同怜玉姑娘这样的手无缚鸡之力,亦无家世钱财可依侍,所以他们只能委屈求全,只能夹缝求生,他们活得辛苦但依以自己的方式尽力了,所以即算这些人不合自己的脾味,也不应看轻,该予尊重。” 唯那女子却只是淡淡瞧了他一眼,目光依旧看着祈然等人:“你们可以叫我卡嘉。二楼是餐厅,三楼和四楼是客房,喜欢哪间你们随意选择,五楼是堆放财宝的地方,五楼以上房间大多空置着……虽然没有什么危险,但我劝你们最好还是不要去五楼。这古堡中没有什么禁区,但我,并不是这个古堡的主人。所以,想要保住自己的命,就老实待在自己的房间不要随意走动。” 何况她身边又多了一个司南誉,这少年精明能干,深得喜爱,而女人家心细,早已看出他对孟欢欢的感情不一般。不可否认,他们做父母的,以前很担心孟欢欢的终身大事,她这样不讨人喜欢,以后有哪个男子愿意娶她?眼下见到司南誉这般清俊秀雅的人品,几个老人家心里立即多了一份喜欢,加上他对孟欢欢一往情深,孟欢欢对他也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何丹萍做母亲的早已欣喜地想着何时为他们做大婚了。 扑进了他的怀里,泪水再次如泉水喷涌。“哥哥,对不起,对不起。我自己都不知道之前为什么会排斥对你的感情,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看不清自己的心,我真的不知道,这些竟然给你带来这么大痛苦。对不起。”孟欢欢已然泣不成声。听到他那一番话,她的心痛得都要裂开了。她从不曾想过她会给他带来这样的伤害,她从不曾想过她已经让他压抑了那许久,她还有什么理由再去怪他? 她掀起帐幕的一角,月光如华倾泻而来,沾染上她的柔荑。她望着帐外凄清的大漠夜景,一时百感交集。她也不知心里想了什么,只是隐隐的痛刺在肉里,时而偃旗息鼓,时而发作。适时,风从缝隙里灌了进来,鼓起她单薄的衣衫,她缩了缩,正准备搁下帐幕,却不料远处闪过一抹诡谲的身影。 与其说是伤心兄妹,不如说是伤心梦想破灭,原本还抱着一线希望,希望那人没有丧尽天良,希望他可以不那么坏,然而面前发生的事情硬生生打消了她所有的幻想。在他心里,一定是什么都比不上荣华富贵重要,为了向吴王邀功,他可以对任何人下手,毫不手软,那是真正的无情。 他们每人手中,都提着一款式样各不相同,但又相同低调的深色皮箱。里头的东西,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人咋舌。有世上最大,品质最顶级的钻石“非洲之星”,有来自遥远东方,千年历史的夜明珠,也有新一期中东某国石油开采权的合约书,甚至还有金额过百亿的银行本票。按绑匪的要求,他们带来了自己认为的,最珍贵的东西。 “什么九不九五不五的,烂人!”我恼他随便抓我手,又一点反应也没有,心里一火,被他抓着的手猛一用力地反握起来,他什么也没说,像是浑然未觉,继续拉着我走在前面。走到半路,似是感觉到我哆嗦地厉害,他又停了下来,掌心对着掌心,慢慢将他的星灵输给我帮我暖身,“这回别跟我倔,生病了痛苦的是你自己。” 目光望向山下。这一路,她虽尽可能避免与司南誉深交,但无可否认她或多或少的对他“另眼相看”,要将一个与自己命运相系的人视作无关紧要的陌生人,除非木石之人。所以免不了暗中关注,这一路行来,他自是看出了一些端倪,他此刻在考虑什么她也很清楚,而他至今无败已被传为神话,是以她难得的起了好奇之心。“大公子用兵如神天下闻名,若是你领兵至此,会如何破之?” “你不知道传说中的五本古籍都需循环修炼的吗?”法兰有些诧异地看着她,随即醒悟过来,“是啦,在东海修习魔法之人本就不多,你不知道也不足为奇。古咒语通常分为九环,每环九重,九重突破后,就从头开始继续修炼,直到完成九循之数。以后你就会明白了,每突破一环,其艰难程度就会成倍增长。几千年来,我从未听说有人能将五本古籍中任何一本修炼至第七环以上的。” 自己将面具拿起来,放在手里摩挲了一下,有些不舍的味道,仿佛是要丢弃多年的老友一般,一面用手指在边缘眷恋地滑动着,一面轻声道:“这个面具,是用昆仑山不死树的树皮做成的,灵力充足,一旦戴上去,寻常人再也取不下来。现在取下,正是时候……“ 回过头又是嫣然一笑,“为什么不救。方才,他不是说再也不是天衣绝杀的人,我想你们之所以追杀于他,就是不希望他背叛组织吧。”吃惊归吃惊,事情的大概来龙去脉,她还是在悄悄想着的。“纵使他以前坏了些,但是现在已经决定改过,不再做杀手,人人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我理当助他一臂。” “你还我孩子命来,还我孩子!!”她不知是忆起了什么,竟哭啸出来:“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你!!”她呲牙咧嘴,面容狰狞。锋刃直逼孟欢欢,孟欢欢躲闪不及,脸上被划了一痕。孟欢欢这才从腰间抽出长鞭,一圈女子的颈脖,把她扯得后退数步,怒道:“你个不知死活的奴才,本郡主好心救你,你竟恩将仇报。” 认真地道:“我说你跟了大哥这么久,怎的连这道理也不懂,寻常人家是怕阴宅阳宅选错地,难得安宁,凶险的更招致血光之灾,所以请我们指点,这原是我等分内之事,也算是积德。那杜管家却并非为避祸,而是贪心,这种人指给他做甚!你道富贵是人人都能得的,请个先生看块好地,世上不全都是富贵人家了?我们看地,也是要看人的,没那福气的指块宝地也未必受得起,迟早坏事,倒可惜我的好地。” 那获救的中年女人,当她看到接住自己的是一具雪白的骷髅时,一把将顾七七推开,尖叫着晕了过去。第二天,醒过来的女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好几个道士,在她家里做法三天,写着”邪灵退散“的符纸,贴满了她的家门。至于那个被她从森林大火里救出的男人,看清她面容后,第一件事是将一把防身用的匕首,插入了她的胸膛。 她确实是个美人,犹如深夜里静静开绽的百合花,一朵只为谛听开的花,只让谛听赏的花。配合着她的舞步,我细心把握好抚琴的分寸,时不时还能欣赏到她的舞姿。 第120章 锦囊妙计 这支舞,我已看孟欢欢跳过无数次,可是,她跳的感觉却与孟欢欢完全不同,更确切地说,她的舞才是真正随了这支曲的乐调,她随了乐的欢快,随了乐的喜悦,而非孟欢欢那般凄美无奈,犹如挣扎于丝网中的蝶,无法挣脱。 她确实是个美人,犹如深夜里静静开绽的百合花,一朵只为谛听开的花,只让谛听赏的花。配合着她的舞步,我细心把握好抚琴的分寸,时不时还能欣赏到她的舞姿,这支舞,我已看孟欢欢跳过无数次,可是,她跳的感觉却与孟欢欢完全不同,更确切地说,她的舞才是真正随了这支曲的乐调,她随了乐的欢快,随了乐的喜悦,而非孟欢欢那般凄美无奈,犹如挣扎于丝网中的蝶,无法挣脱。 “再喊,信不信我一用力,你便立刻闭嘴了?”孟欢欢语气淡淡地说道,清丽的眸极冷,像深不见底的寒潭,袅绕着冷寒的雾气,“我来和亲,是要嫁给你们的太子。名义上,我还是你们太子的人。如今南北两国关系恶劣,你们太子便将我送到了这里。但是,谁也说不准哪一日,两国之间误会就会解除。届时,你们太子必会将我接出去。到那时,像你这样来过这里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心中一惊,虚晃一招,先行退开,孟欢欢如影随形,灰色的影子就好像连在他身后一样,无论他怎么躲、怎么打,都拿他没有办法。其实这些年来,罗长老每日豁出命去修炼,功力身手早已不在孟欢欢之下,但毕竟曾经惨败给他的阴影还在,见他又使出和当年同样的一招,自己怎么也打不到他,不由得微微慌乱,将袖中乾坤用力一扯,只听噗噗几声,他藏在袖中喂了剧毒的暗器直朝身后的灰影射出。 “夫人,您认错人了,我不是!”孟欢欢慌忙否认!心里面暗暗奇怪,按理说,做娘的是不应该认错女儿的,方才没看到脸认错还有可能,如今她的脸就摆在她的眼前,不可能认错了呀。而她又是肉体穿越,自己的身体绝对还是自己的,那么,难道说,这盛景皇朝还有一个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一次也不找她。她是了解明夏的,他睿智和聪明,知道他自己的身份。他若是和自己多加接触,反要引人注意,所以索性不理不睬。孟欢欢是个善解人意的人,所以,当刘钦把这话说给她听时,她却像早已知晓了一般,笑吟吟的说:“我不怪他,你回去告诉将军,让他放心,我很好。” 眼见事情将成,孰料他竟出此不吉之语,沈青忍不住皱了下眉,“总是镇国公命中大贵,否则取巧也是成不了的,何况还有句话叫‘事在人为’须我们只需以铁汁加固,外面照原样覆土,旁人是绝对看不出来的,任他再大的本领也难在一夜之间动手脚,郑公平日里只须多派人去查看便好了。” “皇后娘娘,只差一步。只待贫僧元气恢复,定从那妖孽手中取到那宝物。”竹林里那白袍和尚,诚惶诚恐。他眼前这女人已近中年,姿容却比年轻时更见妩媚,只是眉眼间暗藏的,却是万千男子犹不及的威仪与英气。一身素纱衣的她,高高挽起的发髻上只闲闲别了一只九色琉璃凤钗,烛影打在上头,黑发美钗,流光溢彩。这般的打扮,令她在如此浑浊的夜色中,也一枝独秀。 我偏是硬仰起头,将燃烧在血液中的所有不屑与愤怒统统凝结成最美丽而刺心的笑容:“我可惜,这条计策毕竟是荧惑给你的,没了他,你一事无成,我还可惜,其实你根本不用动这么多脑筋,难道你不知道,魂女觉醒后只对珠华一人有情?对于以前的情谊,她早忘地一干二净。” 而民间为表达对帝后的敬慕之情,便有匠人打造出了笔形的发簪,一时国中妇女趋之若鹜,天长日久下来,这笔簮又不再单纯的知识饰物,而蕴含有别样的意思。若一名男子赠一支笔簮给一名女子,便是有求偶之意,而如今男、女方家结亲之时,男方赠与女方的彩礼之中必不可少的一样便是以对笔簮,所以闺阁少女必不戴笔簮,戴者必是已订亲,或是成婚的。 已经换下了战场上的一身戎装,只着一袭玄色宽袍,冷傲如霜地斜倚在对面卧榻上。连看也不看孟欢欢一眼,便伸手从一侧几案上端起一个高脚杯,斟满了酒,潇洒地仰首一饮而尽。眯眼品了品,伸手再次斟满酒,抬手递向孟欢欢,淡淡说道:“你要不要来一杯?” 心下不由得黯然。这次簪花大会,乌童必然要来捣乱,不知钟敏言会不会也在内,真要拿他当做敌人来对付,谁又能下得了手?想到这孩子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小时候那顽皮活泼的模样,追在后面叫师父师娘,嘴馋得要命,什么都能塞嘴里。一眨眼他就长大了,孩子大了,就有自己的想法,大人再也无法支配他。无论他做这件事的理由是什么,自己都愿意给他一次机会,听他好好说清楚。 眼睛撑成了两个亮亮的灯泡,愣了半刻,欣喜的道:“羽仙前辈竟要收添翎为徒吗?添翎拜见师父!”说完俯身便要跪下,却被绯衣羽仙一把扶起。孟欢欢奇怪的抬头看她,只听她淡淡的道:“不需要这些繁文缛节,叫我一声师父就算行过拜师礼了,况且这里都是碎儿星,也没有可以跪的地方。” 听罢,怔了半晌,若有所思道:“咳嗽肯定会的,但是他们的症状有许多,人去的也快,例没有细察。”孟欢欢眸光一转,蓦然起身,走向绒毯上的男子。她望着他呼吸平稳的胸膛,定定出神。静默一刻后,她跪下身,从布条上又取了一根银针,扶起男子,让他成正坐姿势。继而施针,直直插在他胸椎棘突旁开一寸半处。 近日他分明闲得很,却迟迟不肯传授本事,也不知道他究竟作何打算,将来如何救自己脱身。真的找范家要人,岂不惹他们怀疑?孟欢欢发现对这个师父一无所知,更加迷惘,不觉走过几条街,有些累,正巧旁边有家大饭庄,她就俯身拿袖子随便拂了拂石阶上的尘土,坐下来歇脚。 海浪声在我耳畔越发明显,幽暗的视线渐渐敞亮起来。一座高耸参天的石塔,往左右摇晃的神秘空间中朝我逼近,无数骇人的裂缝在那灰白的外墙上蔓延,火焰与浓烟从塔上那些残缺不全的窗户中汹涌而出。漆黑的空中,电闪雷鸣,时不时一个炸雷在塔顶爆裂开来。一些身着灰白衣裳的男女,看不清楚模样,只管尖叫哭喊着从尚未燃起的窗户中跳下逃生。 伴随最后一声嘶喊,携带众人离去,金光消失的瞬间,风停浪止,一切嘎然停顿!于是,我的裙,我的发,我的黑,我的红,在那一瞬全部轻盈飘落,与此同时,云层裂出豁口,随之而来的金光,一道、两道、十道、百道,突然迸射的万道光芒中,‘他’的发,银白飘扬…… “姓名不祥,三月时来丹城,女儿在凝香居与之相识。彼此脾性合宜便成了朋友,然后一道去了山尤,途中又与秋大哥结识,秋大哥亦是十分欣赏她,而且……”后面的话打住了,与兄长对视一眼,彼此会意。岂止是欣赏呀,看分别时的情景,司南誉显然是倾心于她,两人才貌相当一对璧人!兄妹俩想到这,为他们欣喜之余,也不知怎的,心底里都不约而同的微微叹息,似是惆怅,似是遗憾。 “奴才不敢!”孟欢欢抬眸气定神闲地说道:“奴才本是一无父无母的江湖浪子,天下之大,却没有委身之处,若非殿下,或许还在醉仙坊卖艺谋生。今日阴差阳错随了殿下进宫,是奴才前世修来的福分,是老天要奴才相助殿下。奴才不才,却还是有几分才华的。如若能辅佐殿下,有一番作为,即使身残也是值得的。” 那琉璃盏的色泽渐渐变得妖异,就连见识多广的无支祁也从未见过变幻这么频繁剧烈的颜色。简直就像一团迷离地怪梦,不可捉摸。无法靠近。白帝的鲜血与眼泪滴在上面,聚集在盏上一个花纹的凹槽里。那色泽变得更加激烈了,激烈到众人都以为马上就要幻化出什么奇迹,或许罗计都要复苏,抑或者是开口说话。 一惊,抬头望向空中,只见一白衣男子,衣袂飘飘,两足轻踢,正将那木板向原位踢去。孟欢欢一笑,在下面也用上了力,两个人合作,果然效率高,没几下,那木板就归了原位。木板刚刚立定,就上来不少似乎是戏班的人,拿了些支架对那木板进行了进一步的固定。 他轻喃,如同耳语:“你该是时候回来了吧,朕不想你难受。”他抬起双臂,凭空环起,仿佛女子就在他跟前,随之可抱一般。他故意放她逃出宫,是因为他想让她记住,失去他的痛。一旦她牢记了,清醒了,便不会再使力逃脱自己,她就会乖乖的待在自己怀里,一生一世。 第121章 风水宝地 孝敬爹爹,觅个好夫婿,美丽的相识,到头来终是一场泡影,他待自己固然有情,可既已退亲另娶,这些情意不过让人徒增感伤罢了。孟欢欢沉默片刻,没有接银子,“有劳小哥回去告诉公子,就说欢欢多谢他的好意,只是如今已决定去远处投亲,今后还请不必惦记。” 面对这么一只凭空冒出来的同族,面对她如此“无礼”的要求,我自然是反感的,更加不可能如她所愿。对我讲过,当初他赐我人形,看似轻松,实测耗费了不少元气与灵力,足足四十九天才算完全恢复,我的人形来之不易,所以更加希望我好好修炼。对于这个事实,我的重点不在于司南誉对我说的话,而在于他说话时苍白的嘴唇。从那时起,我便发现我最介意的根本不是自己如何修炼,而是司南誉的暗好与否。 他并未回我,但拂我一眼,在孟欢欢身旁坐下,于是,我也垂眸,用尽可能淡的声音说:“我从没想过要拿回去什么,欠你的,我会还你,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不用再勉强让我和你寸步不离,你可以放心照顾你的妻子,好好照顾你的孩子,我也答应你,在把欠你的东西还你之前,我不会再轻生。” “我去了古卢,不过如今那里是皇朝的安州。那里有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我骑着骏马从横奔驰,无边无垠,倏然自在,骏马跑得最快的时候仿佛是御着风飞行,那时候,明明是最快意的,可那风中,似乎总是若有若无的飘着淡淡的药草的清苦之味。”她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如叙他人旧事,“我总是记得你身上的药香,无论我走到哪里都缭绕在心。” 这样看起来,他还是很高大的,也似乎是很深沉的。但是,他一开口,却泄露了他真实的性子:“你倒是很拽啊,拿本殿下的奇珍宝贝摆阔也摆得挺像,让本殿下都几乎怀疑,你才是最尊贵的。”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末了,冷森森地吼道,“你说你一个太监,干嘛生的这么美,有什么用啊,本殿下还真想在你脸上划一刀。” 将酒坛子丢给孟欢欢,继续笑道:“尝一孟欢欢犹犹豫豫地拿起来。仰头小小喝了一口,只觉嘴里像灌进了一团火焰,脸色剧变,险些喷出来。他僵直了脖子硬吞下去,正要破口大骂他俩骗人,谁知那火里却仿佛藏着柔软的棉花,下了肚便纷纷化开,一股醇厚火辣地感觉瞬间袭上脑门,这等滋味。生平未见,委实令人赞叹。 似乎找到了瞬间迷失的自己,继续挂上一张冷颜,继而却又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中充满着悲凉扬满了伤痛,嘶声道:“恨?”接着又是让人骨寒的冷笑,冷笑持续着持续着,就在欢欢被他笑得凉意直涌的时候,那笑声竟嘎然停歇了!雷霆镜云猛地一个转头,一双冷眸直直逼向欢欢!欢欢被那森冷可怕的眼神盯得不由一颤!“不,我不恨,”冷峻的脸上扬起了一抹奇怪的笑容,而那声音却是夹着些许哭腔!“她,根本不配我去恨!”狰狞可怖的脸庞,感情莫测的声音狠狠的撞击着欢欢的心房! “没呀,我就是待在家闷的慌,出来走走。听说贵府的后花园,天下一绝,就特来观摩观摩了!”她佯装无意的踱了几步,嘴上轻描淡写的说着,眼睛却时不时的往孟欢欢身后瞟去。她先是看见的祁烨,眨巴眨巴眼后,又瞥向明月。明月见她神色里考量的成分居多,甚是疑惑。 吃完螃蟹,孟欢欢便收拾碗碟等物出去,发现房门依旧紧闭着,应该是去城里还没回来。记起先前讲的地理故事,她越发好奇,风水真这么灵验,那家太公坟的所在一定是块极好之地,“跛足之鼎变朝天之鼎”,究竟是怎么回事?方才温海在,她没敢多插嘴,此刻怎么也想不明白。 其实,要改变这种宿命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修成人型,就可以脱离真身自由行动。这办法我很早很早之前就知道。但是,对我而言,这“办法”等同于幻想。以我的肤浅修为,恐怕撑不到成人的那天便化作一抷沙土,形神俱消了。有生命的东西就不会有永远,妖精也一样,千年也罢,万年也好,总有消亡的一天。跟人类从生到死的道理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短,一个长而已。 “没错,不过,说实话,把事情搞这么复杂还得怪你不好,”孟欢欢埋怨地看我一眼,“当初我告诉你锁咒只是想让你否认谛听当珠华,没想到你有了前世的记忆,竟会用白木簪帮他诈死,害太后失去了问玉玺下落的最好时机,我也是后来找了好多史籍才知道了你的真正目的,真看不出来,你的脑袋还挺好使,只可惜,人家根本不领你的情。” 领着大军连夜回奔,行了一个时辰,经过一处谷底,那刻还是寅时,天地依旧阴暗一片,他们又只顾着前奔,直到前头懵然传来惨叫声,才发现地上撇了密密麻麻的铁蒺藜,勿踩的前军已有许多马翻人落。还来不及下令,忽然一阵喊杀之声响,然后两边高地各杀出一队人马,谷地中的山尤军顿时一慌,有的情不自禁便往后退去,哪知背后忽然金锤密鼓,确实丹城守军追到。 不一会儿,前方走廊边响起一阵脚步声,有几个人正穿过月光的阴影,朝着这边疾步而来。为首之人,正是当朝左相司南誉,还是那袭宽袍长衫,在夜风里曼卷,带着说不出的魅惑。他身后尾随着三五个侍卫,其中有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孟欢欢认出,这个人便是那一夜在游船上试探她武功的人,司南誉身边的三大名士之一——铜手。 上擂台,立即将她拉到身前,上下检查伤势,见她并没有什么严重的伤,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叹道:“那人好厉害!“满脸是泪,扑上前抱住她的脖子,叫道:“我们在下面急死了!见到那人放出怪物,我们都打算上来帮你,可是爹爹和东方叔叔拦着不许,说比试没分出胜负!都打成这样了,还要什么胜负啊?难道叫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人欺负?“ 一听,瞬时紧张的四处望了望,见附近的几张桌子尚未有人坐,这才松了口气,暗地里扯了扯津平佩笙的袖子,低声道:“佩笙哥哥,你也知道,在商场上我都是用的暮云陵少这个男子身份,我今天穿的是女装,这里人多耳杂,一旦被人听了去,让人家知道这忘忧楼的老板实际上是个女的,我可就有麻烦了。再者说,如若让这里的伙计知道了我是老板,以后再来喝茶恐怕也没那么自在了。” 缄默,嘴唇轻轻的蠕动,她想执拗的再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此时明月拿开了自己的手,跌跌撞撞的站起来,他扒下身上的长衫,把地上的血迹一抹,继而丢在火里烧了个殆尽。他边踩碎了那些污浊的灰烬,边冲黎紫说道:“你敢说出去一个字,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打断他,“从门井县他就注意上了那丫头,自然可疑,但我们此行都是冲着同一个人罢了,盯着那丫头的眼睛会越来越多,尤其是天心帮与五行门八卦宫的人。殊不知人间帝王之事自古是天意,岂是江湖术士能左右的,不过有痴心妄想的想借他们之力成事而已。他们名为江湖帮派,其实背后都是有主的,正如正元会一样,只看到头来谁押对了。”说到这里,他喃喃地道,“区区江湖帮派也妄图插手帝业,这样下去很是个祸患呢。” 妖魔界最阴暗的沼泽地里,滋生着一种叫六欲魔的妖怪,形似蜘蛛,六头六眼六足,专以满足人类的欲望为诱饵,与那些强烈渴望达成某种欲望的人类建立盟约,用它们的妖力获取对方最想要的一切,但,作为交换条件,它们会进入对方的身体,或快或慢的蚕食掉这个“宿主”的一切,成为这个躯壳的主人,不仅如此,于人类完美结合之后的六欲魔,会逐一吃掉这个人身边的每个人,吃的人越多,这怪物便越强大。 “不过还好,你在这儿呢,因为你把玉玺藏在这儿了,是么?”我盯着他手里的盒子,嘴角回了笑意,我只是猜着,如果他真要去王军那里必定会带上玉玺,可王军直到我离开时仍没有动静,所以我想他一定是先去某个地方拿玉玺,然后才去王军,“为什么你要把玉玺藏在这呢?是因为这里对你很重要么?” 书房里再次见到时,风挽华睨着檀朱雪道:“朱为红,雪为白,可这红白加在一块,难道这世上还有红色的雪不成。”说出这话之时,她自不会想到日后檀朱雪雪洒雪中,便有了那令她悲痛欲绝的红色的雪。而那时,檀朱雪也只是不屑的反驳道:“你以为你的名字就有多好?风挽华……哈,一只小胖猪,还妄想着风华玉貌呢。” 第122章 脱身之法 但是,此次出宫,因为每个人随侍的内侍比较少,是以,每个别院并没有专门供内侍洗浴的地方。虽然整个行宫有一处大的洗浴之所,孟欢欢却是不愿意去,那里人太杂了。伺候着司南誉歇下后,孟欢欢便和吉祥说了一声,自己悄悄地从行宫溜了出去,看看哪里有泉水可以沐浴一番。 话音刚落,忽觉头顶忽然暗了下来,众人抬头一看,却见小阳峰顶上不知何时聚集起一片巨大的漆黑雷云,那浓若黑漆的云朵里,无数白蛇般的雷电隐约吞吐,十分可怖。那妖魔脸色一变,下意识地低头寻找方才褚磊打在自己身上的白点,正要将它拔下,四下里骤然一亮,刺得人眼剧痛无比,紧跟着万道粗大的闪电劈下,声势浩大,犹如万马奔腾,这种雷霆万钧的气势,连大地都为之震撼。 一听这话,孟欢欢的好心情顿时飞的无影无踪,她最讨厌这种有几个钱就拽的不得了以为自己可以万能的人!看见旁边的津平佩笙面色一沉,长身立起,孟欢欢微微一笑拉住了他,对付这种人由她来比较有趣。微微提气,水上几个起落,孟欢欢已然稳稳落到胡子男人的面前,她拱手向他一笑,道:“怎么,阁下想听小女子唱歌?”那胡子男人见她飞身而来,眼中掠过一抹吃惊,不过,很快,这吃惊便被掠去,又是大笑,道:“不知姑娘可否赏脸?”“好啊。”欢欢阴森森的一笑,随即迅速闪到他身后,看准他的屁股,一脚就踹了上去,很是俐落的将他掀进了湖里!“想听本姑娘唱歌,先洗洗你满身的铜臭气!本姑娘对于不尊重女孩子的男人,向来不屑一顾,想听我唱歌,这辈子,你没可能!” 此时的孟欢欢在她身边,亦是竭尽全力的向敌军射箭。不同于云翘的是,孟欢欢望向敌军的眼神,是那样忧心忡忡。孟欢欢心中并不轻松,也不为此一时的得势而高兴,毕竟成熵军人数太多。且不说孟欢欢那边,盾墙的防御术能抵得了几时,就这边而言,他们的箭阵能拖延敌军多久,也是一个未知数。 “能把挑拨的话说得这么好听,王兄是第一个。”司南誉摇头笑,“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子,今日方知此言不假。敬太妃实在是当年宫里第一高明人,人人都当王兄已被太后烧死,连我也只能想到是逃出宫外藏匿民间。谁知王兄竟是藏在宫里,在太后眼皮底下安然过了十几年。太后只当出了恶气,却不料到头来是在为他人养儿子,亲儿子却被自己亲手设计害死。不知这出掉包计是如何设计的?” 三天之后,他去山中为雪裳寻找一种美味的野果,途径一处深潭时,恰好见到一个垂髫小儿在水中挣扎,大呼救命,他入水救人,却不料这小儿力大无穷,竟抱住他沉入深水,速度奇快。混乱之中,他只觉脚下踩到一块硬物,旋即便如同粘上了一般,被此物朝更深的地方拖去。而小儿一直死抱着他的腰,不曾松手。他本也运用了咒术想要脱身,却全无作用。眼前一路漆黑,只听见耳畔有簌簌之声,有若星云流过,不辨方向。 太后笑了,用犹如云雾般清幽的声音对我说:“谛听不会让你死的,他敢吸尽你身体的毒,就是最好的证明,”我觉她话里有丝隐意,可又察觉不出究竟哪里不对劲,但听她又道,“那日看着你为他喝下毒酒,我好恨,却也好妒忌,为何,你们两人就能为彼此做到这一地步呢?” 乃是医术医德备受推崇的神医,平日救人无数,无论权贵、贫贱皆有受他恩情者,可以说苏家在帝都亦是有名有财还有势。以苏源的名望,一般的官绅见之都会恭恭敬敬的,他祖上又三代为宫中御医,亦是官宦世家,不比平常百姓家的畏权惧恶。那么,能令他害怕的,必不是平常的。那么……这毒来得极为不凡!蓦地,脑中念头一闪。他家三代为御医,他之医术乃是家传,这毒他一看就知道,他又这般的害怕……难道说这毒是…… 他的目光就没一刻离开过她身上,于是当她拽着孟欢欢偷偷开溜的时候。他也不由自主跟了上去。孟欢欢和青龙当然早就知道这人一直跟在后面,他显然根本就没打算隐藏。最让孟欢欢奇怪的是青龙地反应,按照她的性子,应当是过去狠狠将这胆大包天的金翅鸟折磨一通,令他生不如死才对。 放心……我没事。只是看到你,自己也有些感怀身世罢了。我并不是盛景皇朝的人,在这盛景皇朝,可以说一个亲人都没有,师父虽然对我好,可是她老人家又不让我回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就算回到家乡,恐怕也是凄凉一场,那个唯一关心我的人也娶妻了,说不定现在心里就只有亲亲老婆,已经不记得还有我这个妹妹。一直都没觉得自己可怜,如今想想,其实还真是个可怜人。如若没有遇到儿,假如我在这个世界死了,可能连个埋我的人都没有,还真的挺可悲的。 “你要做什么?你能做什么?”孟欢欢不理解,一双如漆的瞳仁里尽是焦躁。孟欢欢莞尔一笑:“有些事情,即便躲到天涯海角我亦躲不开。我不能再躲了,我不能这般自私。”孟欢欢摇摆了许久,也迷惘了许久,但是最后的她,却异常平静。她望着孟欢欢依旧疑惑不解的表情,只又摇了摇头,叹道:“你是劝不走我的,但我需要你帮我。” 只是眯了眯眼,似乎在惊诧她的美貌,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这个一直要娶她的斗干金,竟然连她的容貌都不识得,世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可见就算她生就一副夜叉相,他也是依然会娶她的,或许,是为了和北朝联姻,也许是有别有别的阴谋。新娘逃跑了,他只有和大舅子一起来找,不然他恐怕无法下手去找吧!? “要假惺惺做好人,求他善待我么?”孟欢欢打断他,“我被你们利用来利用去,已经受够了,你以为现在我还要听你们的?”她直直地盯着他,“我不过是个寻常百姓,原本以为逃出范家,世上还有师父待我好.只愿跟着他游遍天下。也曾以为公子是关心我在意我,谁知到头来卷进这些事,所有人全都在骗我利用我,如今剩下这条命我想自己做主,要杀便连我一起杀。” “哈哈,说的好,不是个东西……哈哈。”抓住我的口误,竟还笑得出来,笑着笑着,他的眼睛望着我,“我是真的……很爱你。只是那晚,当我看到你那么安心的睡在司南誉身边时,我才真正开始反思,为何你从不在我面前,露出那样温柔的笑容。这么多年了,我又到底给你带来了什么……” 两年里,爹爹的笑容越来越少,我也渐渐越来越懂事,我知道,是那些不断从珠华王都传来的圣旨在让爹爹在苦恼着,最后一次的圣旨甚至带走了我的母妃,她本是当今太后的妹妹,太后身体不佯,希望母妃能去陪她,于是,母妃去了,离开的那天早晨,她抱着我哭了很久很久,还把许许多多她亲手为做的衣服都拿了出来,从十岁到二十岁竟然都做齐了,那时候的我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做这么多,直到王都传来她病故的消息,我才终于全部都懂了。 几个侍从也不敢作假,虽是把握好手中力道不伤筋骨,但那棍子都还是结结实实地打在皮肉上,其痛岂是区区几岁孩童可抵挡的,况且一个个都是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三棍下去,便都绽出了血印,几个孩子再也忍受不住痛,顾不得喝令,都呻吟哭泣起来。 他点了点头,说我办事利索,他很满意,随后又问了一些不周山的情况,但我在那里待的时间虽然长,实际上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调查回来,只知道那妖魔的巢穴在哪里,里面何等规模等等……那人并不怪我没用,安慰了几句,说另有一件事要我做,让我别在不周山做卧底了,等簪花大会召开的时候,大张旗鼓地回归师门,他将我重新收回去。此举必然引起乌童那里的反应,前来破坏簪花大会,到时候趁着簪花大会精英云集,将乌童一举拿下,就算他自身不出面,派人前来,至少也能伤到他的元气,之后由我领路,前往不周山,到妖魔的老巢里剿灭他们。 初见他时,见他那般拘谨还以为是个内向的孩子,哪知他一旦同人熟了,淘气到可以爬上天,小脑袋里鬼点子不断,整日里以逗她为乐,惹得欢欢日夜不得安宁的。不过奇怪的是这样淘气的孩子,学业竟然真的不差,看到什么小玩意都能随口诌出一首诗来,而且文采斐然,想让人不对他刮目相看都难。 第123章 一笔勾销 孟欢欢的下腿忽的被人一拉。她惊的转过脸来,才发现是一老妇满含泪水的向她求救。她的身后是一名壮汉,那壮汉追上她来,想把她扯下去。而那老妇却死命的拽住的孟欢欢,苦苦求救。孟欢欢被强力所拉,根本无法再前进,而前方的欧阳雪玉却浑然不觉,因为她至始至终都不敢回头。 慕容大之所以怀疑司南誉,一来,恐怕是因为司南誉原本就喜欢弄鹰斗狗,喜欢和动物打交道,而且,他之前到江北赈灾时,也是出过宫的。真要计划好了,寻两个人熊过来,也是有可能的。二来,慕容大近日对司南誉很是着重,他本意或许不过是为了激励司南誉,但是,司南誉一直被压制,尤其是昨日,射箭上还输给了司南誉,被慕容大一再斥责。司南誉难免心中不平。 “奇怪么,我如何知道?”司南誉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凑近,“放心,我并未出过城,也不曾看见你们的事,但你欺三弟单纯,就以为骗得过我么?那山上草木丛生,乱石荆棘,既是被追杀仓促逃命,又是在夜里,岂有不被划伤手脸划破衣裳裙角的?”他抬起她的手,啧啧两声,“你看你这小手小脸,白白嫩嫩,全无半点伤痕,倒也奇怪。” “完蛋了。”司南誉无奈地看看手表,“都已经六点半了。”他抬头环顾四周,面色一沉,忽然压低声音对百里未步道:“我听人说,日落之后的森林里,可能会有跟人作对的妖精或者怪物,它们用自己的异能将人困在森林里,让他们一直在原地兜圈,无法走出去。” 一开始还劝我让太医来看下身子,可能是因为我一直无动于衷的关系,渐渐地,她也就不劝我了,转而自行为我调理身体,只是她的调理方式很奇怪,用的药全是花粉,这样也好,反正我忌苦,正乐着不用吃苦药,可是我的身体还是时好时坏,有时正常地像个没事人,有时说昏就昏了。 听了她这般天真得理所当然的话,面上浮起一丝笑容。“是啊,爹娘这么多年如此恩爱,实是难得。只不过这世间如我爹这般的人却是少有,大多数的男人娶了妻后,还会有一堆的美貌姬妾,有的甚至七老八十时,还纳年龄足可当曾孙女的小妾。从一而终的,太少。” 至于他根本是提都不屑提,这女人本来在天界就是人嫌狗憎地东西,常年不换衣服不洗澡,一身都是臭烘烘地,还特别喜欢贴近了和人说话。那贼眉鼠眼地样子。若不看她是个女地。只怕也不知被揍了多少遍。最关键是她特喜欢玩阴的,比如打打小报告,背后说点坏话,偷袭之类地,找她准没错。 双手叉了腰,眯着一双眼睛,狠狠的盯住了欢欢。欢欢冷冷一笑,方要说话,却见对面月华恶妇人面容紧绷,眼球突出,瞳孔撑得巨大!向下一看,只见一个拳头大的馒头堵在嘴巴上,上面还插着四只筷子!那筷子,她很眼熟,分明是楼上她方才待的那间房里桌上摆着的筷子。“呃——”恶妇人嗓子眼里哼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呻吟声。孟欢欢转回头,向楼上一看,果见司南誉都轻皱了眉头。只不过……不是在望她,却是在对望着…… 一个人如果太过于深沉,就会令人有敬而远之的想法。欧阳雪玉在伺候孟欢欢的一个多月来,做的活并不算多,以及紫檀两个丫头轮班伺候,见着孟欢欢也只是毕恭毕敬,话都不会多说一句。而孟欢欢也只是不温不火的待她,事实上,比起其他两个丫头,欧阳雪玉根本算不上得宠,外边的谣言也只是以讹传讹。 眼前掠过这几年的点点滴滴,似乎,她从小就活得就比一般女孩子要辛苦。当别的姑娘还躲在娘亲的怀里撒娇时,她已经被不苟言笑的爹爹送到了深山,和那些孤儿们进行同样残酷的训练。射箭、骑马、刺纠、耍大刀、舞长枪,她练得比任何一个男孩都要拼命,从不叫苦叫累,只为了让爹爹高兴。当别的女子还在闺房中绣花吟诗时,她却已经随着爹爹到了战场上,和千军万马的敌人厮杀,为了不让爹爹失望,她研习战略,学习阵法,协助爹爹打了一场又一场的胜仗。原本以为平定了西疆,他们便有好日子过了。她也可以回府做一个正常的女子,披上嫁衣,嫁给心爱的男子。 不知不觉间船已经靠近小岛,众人近看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沙洲,分明就是一整块大石头!石头呈黄褐色,前高后低,犹如大鱼昂头,只鱼头与背鳍露在水面,腹部向下延伸,湖水碧幽幽不见底,那石头就像自湖底长出来似的,看不见根,经历的年月太久,石面上覆了薄薄的一层泥沙,这才生出了许多白茅。 每年里总有一天,我会离开24小时,独自去城外的深山吸取昼夜交替时产生的灵露,这些玩意儿一年只出现一次。这就是身为狐狸的悲哀,始终要靠外部能源来维持自己的体力。不过还好,吸取一次灵露就能保证我一年的养分。我跟她的约定是,我不在她身边的这24小时,她不能离开家门一步。 晚上,差人送来了点心,我心正烦着,实在吃不下去,便带着点心去了瞳雨那儿,瞳雨拿起糕点细看了会,半晌道:“公主的手艺确实不错,好精致的糕点,不过……”她顿了顿,看向我,“以后娘娘还是少吃这种糕点的好,宫里的糕点味太重,娘娘身体不好,不适合吃。” 银辉如霜,铺泻了一天一地,微凉的晚风拂起,吹落桂花如雨,星黄点点,萦着幽香簌簌而舞。母女俩倚栏而坐,身姿纤弱雅致,千百株各色菊花在月色里相簇,更衬得两人容胜花娇,眉宇间更渗一分霜月的清华,旁人看去,许会觉得过于冷寂,母女俩却感觉温馨静谧。 她每说一个人名,孟欢欢的脸色就沉一分,说到玲珑两个字,她眉尖突然一挑,毫无预警地挥剑而上。乌童连头发梢也没晃一下,周围的侍卫早已抢上去挡住。孟欢欢这时哪里还管什么不给用神力的狗屁规定,任凭崩玉在手中叫得嗡嗡响,她只当没听见。剑身乍然一亮。三味真火焚于其上,锉锉数声,将众妖手里的剑全部斩断。她足尖一点,直直朝乌童刺去。旁边失了兵器地侍卫还要拦,惹得她好生不耐烦,剑光飞舞,一瞬间就将那几个侍卫斩成了好几截。 “真好。”孟欢欢拉起了他,将头靠进她怀里,鼻子不管不顾的噌着他的胸膛,“真好,哥哥是爱着我的,爱着我的,真好。”在二十一世纪,让人下跪已是很不容易,何况在这古代的男权社会,这里的男人把自尊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他又是当朝太子,相信除了皇上根本没跪过什么人,居然为了她可以屈膝,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再相信他呢! “去年晓春之日,我还医过一相似病例,只是那人乃壮年之时,下药扎针我都不必忌讳。孩子还这般小,不宜鲁莽。”男子执笔勾画笔记,陷入沉思,欧阳雪玉望着他一连几日,不辞辛苦的思考,心下感动又沉重。他真的变了好多,卸下那些不堪入目的过去,看着他,她竟觉得像看见了自己。 定定站在那里,淡若浮云的眸光从花着雨身上淡淡扫过,他便大步离去。迎着风,他的步伐一步比一步迈得快,衣袂伴随着他的步伐如云般飘飞。内心深处,似乎有一种不知石的东西在用力向外流淌,如洪水泛谧一般,但是,偏又被坚固的堤坝徂位,选冲击让他有世喘不出乞来。 永远记得第一次看见的情景。那个时候他在脚步轻盈的侍女带领下,穿过总督府后宅重重叠叠的门廊,走到最尽头供奉神像的静室前。那是一座两层高的楼宇,用蓝色的琉璃砖砌成,风格是云荒统一的神殿样式,只是规模较小一些。在那莹蓝色的楼宇前,有一株盛放着红色花朵的木棉树,树下站着的女孩就是孟欢欢--交城总督的掌上明珠。 “当然跟你看到不一样。银杏子乃上天神物,得一千年才长成。我算过时间,今夜才是银杏子成熟之时。末白太性急了。”他叹了口气,靠着树干坐下来,“她本是一只染病而死的白猫,三百年前被主人埋在我的真身之下,因为被我灵气所染,又受了日精月华,便成了妖。天长日久,她的真身与我的真身成了共同体,如果这次我避不过这场劫,她也会跟我一道,灰飞烟灭。” 来到花都已有三年,这样的热闹,确是第一次见到,常听宫女们私下里回忆百姓的节庆,万家灯火的街巷,举家齐游的欢畅,可总觉得像是隔了层膜,云里雾里的好似在说着某个不关乎自己的故事。 第124章 吃香喝辣 从没想过,像这么切身站在街头与民同乐的感觉,竟是一件如此喜悦切心的事。 只是她去的地方不多,也就是竹林中的留白楼、东边的桂园以及沿途经过的石道、花园。府中的仆从有多次碰到了她的,无不惊艳当场,回去后与人吹嘘着,以至每逢倾泠出园,一路上偶遇的仆从越来越多。不知是对公主的敬畏,还是对她美貌的惊慕,人虽多了,却也只是悄悄地看着,倒并未令倾泠生出厌烦之心,是以也就由之去了。 远远地,仿佛是有人在弹七弦琴,琤琤琮琮的声音,错落有致。像是随手谈就,没有章法,然而那七弦声缠绵宛转,似要勾起无限愁肠,相思浓得化不开,曾经听过许多美妙的曲子,他也会由衷地赞叹是天上仙曲,凡间听不见。可是,错了,错了,那分明是红尘中的乐曲,只因曲中有情。 见她这个样子,眉头紧皱,他的写意居又不是龙潭虎穴,干嘛这么怕!“啪,啪。”司南誉点了孟欢欢几处穴道。孟欢欢立马僵在那里无法动弹,一双大眼直直盯着司南誉。没有理会她充满控告的眼神,司南誉略俯下身子,拦腰将孟欢欢打横抱起,大踏步向外走去,冷声道:“这可由不得你。”又转回头对顾梦颜道:“把你家小姐要用的东西都备好了,一并带过去。” “娘娘你一定是没有人疼,所以才不想喝药,不想活下来,不想好好的生存。你也一定不知道死了至亲的痛,是一种什么样的痛。当世界上,一个又一个疼自己的人,相继死去时,心就好像被猎刀剜去了一片又一片的肉。那样的痛,娘娘你有体会过吗,如果你体会过,你怎么可能这么冷血,这么残暴,这么轻而易举的去夺取他人的性命?” 没有正式交过手,但是,在那幕达大会上,她却看过他和斗千金交手。对他的武功深浅,还是心中有数的。可是,今日这一交手,她忽然发观,萧胤的武功和内力,在短短时日内,竟然暴涨。若是几个月前的他,她和他的功力,应是不相上下,然而,现在,她却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座下的马匹因为灼热的地面越发躁动起来,终于在离城墙数步之遥的地方踟蹰不前,任孟欢欢怎样挥动马鞭也只在原地打转。孟欢欢没奈何跳下马背,忍着脚底传来的灼热奋力奔跑,终于踏上了水痕未干的城墙台阶。他回头一望,马匹已不知跑到何处去了,而身后冒着黑烟的废墟、天边红光灼灼的烈焰、海上传来的厮杀碰撞之声,无不让他忽然一怔: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跑到这里来?孟欢欢那个女孩的担忧悲戚,是什么时候被自己如此重视了呢? 他顺着屋顶上的人所眺望的方向看去,只看到夹杂在大小工厂之间,朝空中吐着黑气的烟囱,还有一些在暮色中闪烁不止的,残缺不全的霓虹灯光。这里没有高楼大厦华丽的鳞次栉比,也没有弥漫着香水味道的干净而奢华的夜晚,所有的建筑都很陈旧,包括来往的车辆,以及生活在这里的人。 “那是因为有本宫在,她还不敢,”太后拿花端详,又笑盈盈地放在鼻下嗅了一嗅,说话的声音却冷如薄冰,“如今你是皇后,本宫是太后,就算她再怎么得宠也没那力量独掌后宫,可一旦让她生了个龙子,事情可就没这么简单了,有龙子撑腰,你以为她会像现在这样什么也不做么?到那时候,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你了。” 将盘中的菜一道道摆上桌面,然后手一伸,揪住耳朵将他的脸转过来,挑着眉道:“你是老糊涂不成?我走了,你若是死了,谁给你收尸?当年姑奶奶抢你上山时不就跟你说过了么,姑奶奶会一辈子对你好,你活着给你吃香的喝辣的,你死了谁给你披麻戴孝。” “早知如此,你就不背叛我了,对不对?”无支祁抠着鼻孔,慢悠悠地说着,最后将鼻屎抠出来,笑嘻嘻地弹到他脸上,说道:“你可别再做梦了,把我当傻子呢?嗯,我本想亲手杀了你,了结这千年的愤懑,不过眼下我突然改变主意了,干嘛要你死那么痛快?活着才是受罪嘛,我告诉你,无间地狱很好玩的,你去坐坐,保准不会后悔。” 可是她真的很想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奥妙隐了什么玄机,竟引得如此多的人驻足观看。眼珠儿滴溜一转,轻搀起任鱼雁,孟欢欢装着很小心以似乎故意放低实质上却是足以传出几米的声音道:“鱼雁姐姐,小心些走,大夫说了,您身上的痘子可是能传染的,切莫碰到了他人,传给他人可就不好了。” 跟在祁澈身后,分外拘谨,她知道这不是她该来的地方,环顾四周也没有见着孟欢欢的影子。她心下有些焦急,不怎该怎生处理。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的虹桥上,一群姿态婀娜的女子正迤逦而下。欧阳雪玉一眼便睬中孟欢欢的身姿,刚激动的想张口唤一句,却又踟蹰起来。在这样的场合,一个奴才怎么能大声喧哗,想罢,欧阳雪玉便挥起手来,企图孟欢欢能用余光微瞥,发现了她。 “元宝最先出现在醉仙坊,在那里做了几天琴师,有一日被司南誉盯上了,将他抓到了宫中,做了太监。因为他是突然出现在帝都的,所以关于他的身世还有其他都没有查出来。按说,像他这样容貌的人,见者印象应该很深的,可偏偏就是查不出来!”蓝冰也觉得奇怪,当时,他拿了元宫宝画像,给了各地的线人。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无所知,从未见过此人。 不过多相处了几日,倒是发现孟欢欢性子虽冷淡,为人却算良善大方,对自己暗中颇多照顾,比如乘车时的座位,吃饭时的口味,房间的通风敞亮,都一一考虑周到。这些事情虽然微小,却让这看惯世态炎凉的鲛人女子感悟在心。有时候湄看着孟欢欢的身影,就会生出这样的念头:这个人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牵涉到这三族化解不开的漩涡中来。如今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 压制已久的欲望一旦有了爆发的机会,注定会催生出比最凶恶的妖魔更可怕的东西。那些不甘于在自己促狭土地里卑微生活的蜘蛛妖,那些人界里妄图拿到的雪蝶妖刀、征服妖魔界,继而再一统人间的术士们,终于有了实现“梦想”的机会。而这次机会,恰恰是雪蝶王的亲弟弟给予他们的。他一直以一种温文尔雅的状态生活在所有人眼里,所有人只看到他的与世无争,看不到他内心最深处对王位的渴求,对哥哥的嫉妒,以及憎恨。他悄悄解开了雪蝶王布在昭虹界四周的防御结界,为敌人们打开了一扇给蝶族招致灭顶之灾的大门。 “她是我的妻子,”几乎淹没了太后的声音,我的耳里,只飘进了他的这句话,背对着太后,他止住了步,手,却没有放开我的意思,“即使非母后亲生,至少,母后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母后知我脾性,所以才会将她送到我身边,那么母后更该知道,我是不会放开她的,任何人都别想从我身边抢走她!包括您!” “人总是喜欢分出强与弱,分出富与贫,分出高与低,分出大与小……然后便是欺压、争夺与仇恨,反反复复各自轮转。”孟欢欢垂眸,目光落在面前的茶杯上,杯中茶叶在水面浮浮沉沉,“千千万万年过去,人从来没有变过。我不喜欢那些,我亦无能改变这一切,但我至少可以主宰我自已,只做我自已想做的、喜欢的。所以,我现在只想寻一张好琴,其他的我不在意。” 她逃命一样钻进去,先揭开衣裙查看伤势,那烫伤真不是个好位置。左边大腿靠近腿根红了一大片,右边了有烫伤痕迹,有要起水泡的趋势。她方才完全慌神,哪里还记得他吩咐的什么伤药在哪里,好在身上带着少阳派地金创药。先将水泡一个个小心挑破,再厚厚涂上药膏,包扎完全。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果然是春极海棠呀,盛名在外,不会是没有原因的。居然……居然……怎么可以把哥哥变成了这个样子……看来……看来之前那春极海棠在她体内的时候,药力还根本没有发出几成。最大的痛苦,还是让哥哥承受了。眼泪再次飙出,她颤抖着,僵直的腿机械的一步一步向他迈去。 忽的觉得那抹转身而去的背影,显得那么的孤独而黯淡。但她却无法理解,皇帝的各种行径。他是那么的阴晴不定,是那么的暴戾而自我,而他的的确确做了轻薄自己,伤害孟欢欢的事实。他本就是一个以欺人为乐的皇帝,只是,为什么,她潜意识里又无法真的这么觉得。 第125章 长相厮守 一声冷喝,就在此时,手中的长枪已经到了孟欢欢面门上,孟欢欢根本顾不上躲闪,伸左手一把抓住直直刺向面门的枪尖,枪刃刺破了她的手掌,鲜血顺着枪尖慢慢地滴下。孟欢欢凤眸微微一眯,手臂顺势一震,一股内力沿着枪身直递过去,执枪的虎口一震,手中的枪已经落地。 海水淹没了胸口,在水压之下大口地呼吸着。他见明石呆呆地立在一旁不知想什么,又道:“你不用想办法把我解下来了。我设计的海堤高度比慕容提出的低了三尺,仅以鹿冲岛的工程计算就可以节约十万钧石料和数以千计的人工。可是十巫都信任慕容,不相信我,他们哪里知道慕容无非从理论上推断出海潮的涨落,不像我可是切切实实测绘了十五年的水文。你回去跟姑说,若是今天的大潮都无法淹没我现在的位置,那么至少一百年内我设计的海堤都可以抵御任何海啸。“ 一转眼珠,突然扑上去,一把抱住司南誉的腿,鼻涕眼泪的嚎道:“英雄!!!实不相瞒,小的我抢你的剑,也是迫不得已呀!一帮神秘人绑架了我父母,要我七日之内那灵犀剑去交换,否则就要二老的性命。不曾想到此剑竟然在英雄你手里,我一时情急才动了邪念!英雄,您饶了小的吧,小的家里只有我这个独子,我要有什么闪失,我爹妈也活不了啊!”这番声情并茂的哭诉,让司南誉的神色略有缓和。 这场夜宴,说是给三侯洗尘,实际上就是特地安排的选妃宴,千金们低眉含笑,羞涩温婉,打扮上却一个比一个光鲜逼人,可灸舞呢,只在夜宴开始之初出现一瞬,偏是甩了句“没兴趣”,大摇大摆地走出宴厅,直至现在都没回来,千金们心凉半载,太后更是有怒发不出,着实给夜宴蒙了层阴影。 远望白昙山,主峰最高,挺拔若玉璧,周围小峰环绕,如群星拥月,碧树青草铺盖峰峦,显得清秀多姿。山中有白昙寺,寺中多佛法精深的高僧,每年入山进香的善男信女不计其数,又因山中有数处温泉,使得此山气候宜人,冬日里多有权贵来此避寒闲住。因来往香客多了,白昙寺便在山中各处温泉附近另建有别院,以供香客、贵人们居住。 这话说得甚是刺耳,孟欢欢险些把酒杯给捏碎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司南誉仿佛没看到她一样,完全不在意她的反应。禹司凤在桌子下按住了她的手,轻轻拍两下,以示安抚,面上去不卑不亢,说道:“纵然是百年霸业。亦有油尽灯枯的时候。晚辈斗胆,窃以为人生在世,图的不过是逍遥二字。晚辈并没有雄心壮志开创第二个离泽宫。以后也不会有。” 松开她,捧起她的脸,凝视着她,又道:“欢欢,我对你的感情不是假的,也没把你当成谁的替代品,这‘锁情锁’之所以这么早便给了你,就是因为我太害怕失去你。它就是一个承诺,我给你的承诺,也是你给我的承诺,既然叫做‘锁情锁’就是希望能够锁住我们的感情。” 他对地势分外熟悉,一路都是由他指引。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队数千人的骑兵队渐渐没入索魂谷的深处。刘钦到了此处,亦是识不得方向,于是领着人马停了下来。抬头望了望天,那狭小的一片天际正乌云密布,看不见一颗星辰,而冷风嗖嗖更令人感到异样的忐忑。 “我已经决定了,你们谁也不必再争!”伸手,去摘头上的凤冠。头上钗环繁复,她拔了一个又一个,寂静的厅堂内,只闻钗环的叮当声。或许是心情太过波动,锦色的手微微颤抖着,始终无法将凤冠摘下。见状,走上前去,帮她将脑后的钗环一一拔下。锦色这才抬手,将凤冠慢慢摘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喜堂内的几案上。 这片沙漠他已经来过不下二十次,因此可以撇开那些移动着身形迷惑人的沙丘,直接走向前方若隐若现的空寂之山。很多年前,当他横渡镜湖,在空中看见那昭示着读忆师最高境界的幻象时,他就知道自己最终要来到这个地方,即使幻象中那个少女的脸庞已经模糊,她背后空寂之山的景色却越发鲜亮,堪堪与他此刻眼前的景象重叠起来。 直视着孟欢欢的眼睛,推开她,说:“我并不知道灵犀剑的秘密,也不知道如何开启它,爹娘从未提及,只是想来救你罢了,叶家养我成人,我不想多说什么……你走吧。”没有任何理由,他相信孟欢欢说的每一句话,他的眼睛,他的神态,有一种让他能看见的诚实。他并没有被人愚弄的难过,也没有怨恨,居然还有点释然。 我“哈”地扬起头,不服气地嚷道:“有功,一个人类能有多大的功呀,论功,我的功比他们大不知道多少倍呢,如果没我开起轮回之门,人类还能活吗?不过是一个人类,凭什么和你住一起,凭什么成天和你溺一块,我魂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捻死他们还不跟捻死只蚂蚁那样简单,要是惹火了我,我就生灵涂炭!我就把你建立的王朝全覆灭了,我就……” 听着此曲,想起的却是幼时的玩乐。那时候他们都只几岁大,今日去折花弄草,明日去捉鸟摸鱼,今日三人好的恨不能合成一人,明日也许他就拳脚相向,雨中他们一起滚泥地,夜里他们一起捉萤虫,也学着大人们昂首挺胸地吟诗作画,往往只弄得衣上脸上一团团墨汁……听着琴音,想着往事,唇边不由溢出清淡而愉悦的笑容。那时候,真是一派无忧欢乐。 月光下的谷灯火闪烁,几道长廊像街道一般明亮。他的心情却不知为何,变得极度抑郁。走了几步,眼泪不知不觉溢满了眼眶,他咬咬牙,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脑中却是一团混乱,赌着一口气,踉踉跄跄地行了一柱香功夫,只觉面红耳赤,大汗淋漓。胸中似藏着一团烈火,无处燃烧,不知不觉,离开主道,越行越远,到了一个荒凉的所在,再往前走,已是长廊的尽头。前面碎石铺地,乱草埋径,抬眼一望,见远处石碑林立,夜雾弥漫,这才恍然想起这里便是谷里的坟地。他心中忧愤,无意回家,便坐在廊上,呆呆地望着石碑出神。 真是苦不堪言,烦不可耐呀!结果弄得她现在每天能做的就只剩下对着那些花花草草鱼鱼水水发愣出神神游他乡。哥哥自上次清婉湖同游后就再也不愿带她出去玩了,她又不懂得骑马这么“先进”的交通方法,劲城这个距离还可以步行,走两个时辰也就到了,虽说时间长了些,可总还是能走来的,想去别的地方,不骑马,可是万万不行的。难道到了这古代,她就注定要过那牢笼般的日子? “此毒会损人,却不会产生毒流。我想莋山水之中必定含有金属离子,它入了明月的体内,与明月体内的力量,相抗衡。由此,才达到一个稳定的平衡。但先生却误认为是先生的十六种药毒起的作用。”芊泽自顾自的说来,莫殇却似懂非懂,在他的概念里,根本就不知金属有时也是一种毒。 正蜷缩在床榻上打盹,被小太监的犬杷一照,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似乎是难以适应火把的光亮,他睁开眼睛一瞬间,又再次闭上了。过了一会儿,终于又慢慢睁开。视线从司南誉的脸上慢慢扫过,再扫过孟欢欢的脸庞,最后凝往在孟欢欢身侧的丹泓脸上。宛若静水深潭般的黑眸刹那间似乎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但,也不过一瞬间,便再次归于平静。 “你若要吃我,便吃吧。“笑了笑,掩住眼里的忧伤,“这么多年来,你想必也厌倦我的纠缠了。我辛苦修炼神仙术,原先是为了和你长相厮守,现在却是……为了让你终有一天吃掉我后,可以摆脱妖魔道,自由地到黄泉去投生。我……我不忍心你魂飞魄散,却也不忍心让你一直是鸟灵……“ 许久,他的目光落在流血不止的灰兔身上,叹息,说:“你还是让我失望了。你以为你做的我都不知道么?”他指着自己的头,说:“我的这里,不是你能打败的。一切都会按照原计划进行。虽然我极讨厌被判,不过,既然血银子弹都不能要你的命,那就留下来,看这场巨变吧。” 你一定不知道这事吧?因为珠华从没告诉过你,当初求你成型只告诉你你能打开轮回之门送走魂魄,可事实上,你还能做许多事情,你是自然的精灵,本不该受生死束缚甚至该反控生死,可天界害怕你的能力超越他们,所以什么也不让珠华说。直用星灵射死你的那天,你的灵魂即将灰飞湮灭,珠华才利用封印在白木簪里的你的梦灵搜集满一千万个亡魂企图让你复活。 第126章 一口妖气 可立即让你复活一定会让天界知晓,所以他只再造了你的魂魄,将你送进轮回,自己亦选择涅盘,幻想着能在来世与你相守一辈子。 数招将那四名侍卫扫落,抬首间便已看得山尤大营本来的数百骑,略一思索,瞬即飞身落在一匹马上,同时手中白绫再次卷向。眼见白绫已到眼前,却不闪不躲,反伸手牢牢抓向白绫,顿时手心剧痛,便感到一股大力将自己扯了起来,眼看便要撤离坐骑。 三个月前,朝庭从两浙的藩库中调集了十八万两军饷,由布库大使卫东升押往西北,拟作固边的军费。五十名镖兵随车押送,一路平安无事。不料到了青岭境内,还未过山,便被银刀小蔡带人抢了个精光。不但九辆镖车里的九十箱银子被洗劫一空,五十名卫兵连同卫东升本人也都命丧当场。 那是一颗至少有百年的老树,树干粗到要几个人合抱才能把他完全圈住。树干是白色的,很光滑,光滑的有些不可思议,估计就是用爬的,那可怜的摩擦力,也是不允许的。树的枝桠很粗,树叶很茂,此时一身华衣的宇印沉轩就倚在其中一根很粗的的枝桠上吹着萧,神情仍如昨夜的忧伤。 “娘娘有所不知,不是找不到花,而是找到了也是无奈。在老夫之前,确有一位花匠把芊泽花从南方的一绝峭,移到宫中。哪知,不过二日,就已枯萎。如此,想要移植芊泽花,不过是白费功夫。”他怅怅然说道,芊泽在一旁听,只觉得分外不可思议。她把目光下移,盯着那碗中的种子,想时,也拈起共枚。 孟欢欢望着他,再次慢慢走了过去,扯住他的后领,将他从地而上提了起来。在挨近他的那一瞬间,那淡淡的血腥味,那铁链摩挲的声音,让她眼前一件恍惚,胸臆间忽然一阵翻江倒海。这么长时日来,自从开始服药,孟欢欢已经不曾再吐了,今日却是无论如何也掩不住胃里的汹涌,她忽然转身冲了出去。扶着牢房的墙壁,弯腰干呕了一会儿。 “可是,若破障之人不通脂水之性,一着不慎就会使得脂水所散发的燃气起火爆炸。脂水之火并不怕水,根本无法扑灭,到时候,这片沙漠上就会升腾起硕大的火球,亘古燃烧,直到地下的脂水焚烧殆尽。最坏的结果,这些强大的火焰还会通过地道,最终从冰魄岛的出口喷出,无人能救。“看着众人顿时煞白的脸色,胜利一般微笑起来,“所以,从我自愿承接这个脂水工程时,我就知道,最后破障之人非我莫属。“ 她感兴趣的绝不是野猪或电棍,而是一直走在她前头的男人。摇晃不定的光束下,宽大风衣敞开在他瘦而高挑的身体上,一头灰色的发丝泛着幽暗的光泽。模样是看不见的,因为他戴着面具,跟她在墙上看到的那个怪人相同的面具,一张笑脸。直觉告诉她,这男的跟墙上怪人不是同一人。他也是一只妖怪,但物种不明,问到了他的妖气。而且,刚刚被他从那间五星级囚室带出来,坐在电梯直达这条地下通道的起点时,她看见一只健硕的棕毛鼹鼠精,领着一班同类从暗处冒了出来,立起身子在他脚边用妖精语叽叽咕咕。 便猜到受伤的人是我了,所以,即使我长大了,容貌变了那么多,他依旧能在第一眼便认出我,而当我说我不认识他没有家人的时候,他才会那么生气,生气到有一时不想理我,直到他看见了那个草坡,那个他送走我的地方,他才知道,再生气,也没有比城儿回来更能让他开心的了。 踏上那鲜血浸染的台阶,一步一步走上城楼,沿途倒着不少死去的士兵,有皇朝的,也有山尤的,有的睁着眼,有的闭着眼,有的身上插着箭,有的身上插着刀,有的尸骨完整,有的断肢失首……每上一台阶,司南誉便觉得心头有什么往下压着,压得一颗心沉甸甸的,压得胸膛窒息似的痛,当站在城楼上,放目看去,远处、近处到处伏着尸骸,地上散落着刀枪箭支,灰朴的城墙已为鲜血染成暗红,顿悲怆满怀,沉痛无语。 “这话自然不错。可是……若由我来决定,将来要是后悔了我就会责怪自己,会弄得下半辈子都不好过。若是找个陌生人来帮我决定呢,后悔的时候就可以归咎于他。我会想,‘是他!全上他的一句话毁了我的半生幸福!’——这样我自己就好受得多了。”她认真且井井有条地道。 抬头向上望去触到漾着温暖蕴着柔情满含笑意的眼眸,孟欢欢慌忙掀开身上的衣衫一坐而起,却没想到坐的太猛,扯到了身上的伤口,吃痛的“呀”了一声的同时,身子竟软软的直直倒向了怀里!这下两个人的脸都红了,就像那正喷薄着冒出的东方的朝阳,光辉绚烂。 “可是,总会有虚无迷茫,总会有风暴砂石。白日,砂石飞舞,迷乱了我们的视线,划破了我们的羽翼,夜里,乌云闭月,狂风暴雨斜打而来,敲击在我们孱弱的羽翼上,我们觉得双臂沉重,直直的就要往下坠落!”她一蹙眉,双手翼锋一转,向下掉去。祈烨勾着她的手,一紧,仿若极不愿意坠落。 手颤抖着将晶石慢慢接了过来,那晶石躺在她白皙的手心中,散发着白玉一般的光泽。极北之地出产的晶石,极凉,一如她此刻心底的那丝冷意。到底是谁想要害她的孩儿,她的药,一直是在熬,难道是?就算是身边所有的人都来害她,她也不相信会害她!可是,这药一直是在熬制,除了,也就知悉自己是女人。谁会对一个男人用堕胎药呢! 你是说,让我飞到伽蓝上空,撒下''慕容''?“明石有些吃惊地问道。他们口中所说的“慕容“正是从那层层锁住的铁箱中取出的毒粉,巫姑派人参照手稿复制后,以发明者慕容的名字直接命名这种世上最凶猛的毒剂。那日明石奉命以蹑云术到静海县城上空按照预定方式洒下“慕容“,立时返回,虽然没有亲眼见到效果,但从后来空桑人的传言中却也猜到那些黑色粉末的巨大威力。 “你疯了是不是?”死死地拽住她,“什么肖教授不肖教授的,不管是他也好,冥界的人也好,那都是他们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你再敢和那厮有任何接触,我便打断你的腿!”话音刚落,顾无名突然由虚空中抽出一条黑光隐隐的链条,咔嚓一声锁在妹妹的右手腕上,另一端锁在自己的腕上,愤然道:“你哪里都别想去!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忘川,现在给我滚去睡觉!” 然后是一枚凤钗,曾被我扔过两次的凤钗,曾被他捡回两次的凤钗,第一次捡回时,他对我说,以后,不准随便扔它。为什么呢?是因为,它是我作为皇后的证明么?可我更觉得,它是我作为他妻子的证明,只是突然很想知道,当他第二次将它捡起的时候,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多希望能看见失望、心痛,只因我丢弃了这个身份的证明…… 至那荣华富贵的顶峰,再迎来送往着帝都名门闺秀与贵妇,攀比炫耀,谋算陷害……年年岁岁如此,她可要?而她,能与那夫婿互为欢喜,互为倚靠?他可以数次延婚,他可以婚后数月不归,无只言片语,他……又怎会置她于心头?此刻,这府中只是一名婢妾,可日后呢?怕不是有更多的爱姬美妾,更多的。她难道要在这往后的数十年里,与这些女人日日争宠,月月暗斗? 他只穿了两件上衣,全都扔给她之后,便像路上的酒鬼那样打着赤膊。空气冰凉,夜雾湿冷,地面上还残留着雨水。这个打着赤膊的人一手柱着手杖,一手牵着马,昂首挺胸,从容悠闲地走在大街上,神情坦然得宛如琼林菀中的状元。他有一张消瘦的脸,身上的肌肤已远不如她们初次见面时那样细腻苍白,而是明显露出风沙磨砺的痕迹。他的身体也远比她想象的要健壮,却仍显瘦削,双臂优雅而修长,和人打过架,肩上几道浅浅的刀疤。 看着他那已经递到嘴前的药勺,孟欢欢心一横,接过药勺,又抢了药碗,然后将勺里的药也倒到碗里,津着鼻子,皱着脸,大口大口咕咚咕咚的就向肚子里灌,大有盛夏炎热难耐时在喝清凉爽口的深井水的架势。是药三分毒,孟欢欢暗暗叫苦,她这吃了双份的药,真是可怜了她脆弱的免疫系统要接受这么猛烈的“攻击”! 与此同时的楼阔之上,远眺流云宫外的一切,他眯着眼,眼见两人走的如此之近,却不发一言。他拳头紧攥,指甲嵌入肉里,仍不觉分毫疼痛。在一旁,瞅见皇帝的模样,心里暗忖,看来他是十分在意那个不起眼的丫头的。一直尾随在祁烨身边的他,从来都是遵他命如天命。 第127章 撒娇技能 原本,他以为,她恶心他,拒绝他,或许也是因为他真的不是断袖,所以才排斥他。而如今,他知悉她是女子,那么,她,是自始至终,从来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欢过他,哪怕一点点的喜欢也没有吧!她是他这一生最爱的人,而他,恐怕是她这一生最恨亦或是最讨厌的人吧! “不错。如果他死了,什么帝王之血复生的谣言都会不攻自破。“说着,打开柜子上的密码链环,取出一个精亮的金属器具来,铜镜大小,倒像是一枚生着无数尖刺的海胆。见明石目不转睛地观察,思缤道:“为了增大''太素''的投放威力,我着人造了这个。你只需从空中打开机关放下去,它就会凭借机械之力飞行旋转,将''太素''从这些针管内部喷洒到事先计划的地区,避免人力操作的失误。就算察觉,也无法制止。“ “老头只要一高兴就是这样,弄得街上到处都是花。要到天亮才会小时。”像在跟她说话,又像自言自语,站起身,将收来的石子放进身后柜子上的花瓶里。那个普通的玻璃花瓶并没有插花,里头只堆满了五颜六色形状不一的石头,每一块都光滑如镜,在玻璃上投映出好看的光。 他笑了:“你还是那么爱骗人,骗人的功夫偏又这么烂!”我睁开眼睛,但感觉他背脊处微微的温热,同那盏孤灯一样,让我安心,他见我不说话了,侧头看我一眼,笑道,“我对谛听说,有个傻瓜倾城,为了他不惜和太后作对,和天下作对,和所有人作对,甚至还要和我作对,她就是个十足的傻瓜,又笨,又不懂得照顾自己,所以,要对她好一点,不准欺负她……” “这些年我一直想找一张琴,可寻来觅去,没有一张合心意。却年在英州时遇到了一位琴师,他告诉我,在山尤国的国都有一位制琴的老师傅,他十年才制一张琴,但每张琴都音色非凡,一出便为天下名琴。所以我想去找那位老师傅,看能否从他那觅得一张我喜欢的琴。”孟欢欢指尖弹开一朵落在衣襟的桃瓣。 那种柔怯娇美的模样,像针一样刺进司南誉眼里。他终于承受不得,默然垂头,心中百般滋味,她小时候的情景,一幕幕地在脑海里流过。只有那么一瞬间,他疏忽了她,谁知从此就彻底失去了她,什么也回不去了。那个拉着自己袖子撒娇、软绵绵地叫自己大师兄的女孩子,他彻底失去了。 不愿意看他的眼神,转过了身去,声音变得低低,“你刚才问我是你的谁,对,的确,我不是你的谁。管你的事,是我多管闲事了,放心,以后再也不会。但是,也请哥哥务必记住,你也不是我的谁,所以,以后也不要再管我的事。我们谁都不是谁的谁,说白了,没有大哥,我们就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以后都不应该,也不要,再管彼此的事。”说完头也不回的快步向山下走去。 皇宫里,最华美之地。但上官柳莹性子淡薄,住下一载,到把那清丽致远的风格授予此宫。孟欢欢走出殿里,便瞧见那空廊虚凌于水上,一泓碧绿的池水轻淌在廊下。她跟着上官柳莹,信步而走。不远处黄莺啼鸣声声入耳,孟欢欢越过那碧波飘渺的湖面,远眺至那层层叠叠的树丛。 抬起水雾氤氲的眸,这才看到殿内,原本是有好几个宫女的,只不过,她一进屋,眼里便只有他,根本就无暇去顾及别人。而拉开她的手的人并非是宫女,而是温婉。她正站在床榻一侧,云鬟如雾,斜簪着一只玉钏,人如雪树堆花,及其美丽。只是,脸上神色有些清冷,不过,唇角却是带着一丝淡淡的说不出意味的笑意。花着雨这才想起,方才说话让她进来的,便是温婉的声音。 此刻,从北方海上吹来的风席卷云荒,预示着新元节的到来。伽蓝帝都中下起了年底的第一场雪,寒意渐浓,可皇宫紫宸殿中,却是春意融融。埋藏在银叶檀木地板下的精铜管中流淌着循环的热水,将紫金熏炉中的龙涎香气弥散到殿中每个角落。虽然已到半夜,身穿金绣百合裙的宫女们仍然安静地伺候在殿外,她们的头上还簪着御花园里供奉的四季不败的紫荆花。 醇厚甘冽的香味,自壶口漏出,闻者无不垂涎。苏秋池顾不得满脸伤,扑上去揭开壶盖便要往嘴里倒。可是,一滴都没有。他奇怪了,拿下酒壶用力摇了摇,确是听到有酒荡漾的声音,闭一只眼朝里窥看,满的,可是再往嘴里倒,酒壶分明又空了。夺过酒壶,却也一般,看得到喝不到。 “我不配……我总说着爱他……却一直那他当作自己复仇的工具,我恨沐夜,恨瞳雨,我恨他们夺走我的幸福……所以……所以,我也要夺走他们的,我要毁了他们守护的江山,我要毁了他们守护的人,而他们守护的人就是你……还有谛听……”泪水自她的眼角滑落,陪衬着她的笑容,那么凄然,她边哭边笑,目光渐渐投向遥远的地方,“曾经,我也有过家的,我和你的母妃,我的妹妹,那时候……我们那么开心,会一起去集市玩,会一起游七夕……还有,我的雪儿,我的舞儿,他们降生的时候,我以为我是天下最幸福的人……可这些全被我弄丢了,是我用仇恨把他们连同我自己都毁了……” 而在慕容大下葬前夕,为其更衣的侍从发现,其右胸有一溃烂腐化的箭伤!从箭伤的位置及伤口的深度来看,及时医治便无大碍,但慕容大却似是没有任何医治,任其恶化——至夺命!侍从悄悄报与皇帝,皇帝闻言震惊,密召慕容大军中随侍,可随侍竟是完全不知王爷有受伤,更不知王爷为何不医治。 她见到了此生最不可思议的场景,他们住了很久的这个小小院落,正在渐渐从上到下化作青灰。那间是他时常做饭做菜的厨房,这间是他铺满宣纸笔墨的画室,还有卧室,正厅……不等她跑到面前,整座小小院落已经尽数消失,徒留一片荒芜的空地,猛虎也被惊呆了,左闻闻右嗅嗅,回头委屈又疑惑地冲她胡噜,像是问缘故。 “今天庄子里据说要请一位,叫做什么,嗯,名字我给忘记了,总之是一位很有名很有名的大厨,据说连皇上要吃到他做的菜也难呢。卓然山庄居然把他请来了,慕容大哥哥,你说我能不赶回来吗?错过这一顿,可就没下一顿了。那大厨的手艺真是没得说。”孟欢欢夸张的作出很回味的表情,遂又垂眉低首作害羞状,轻声道:“不告诉慕容大哥哥,是怕慕容大哥哥笑话我嘴馋。” “可是孟欢欢,朕有言在先,朕嘱咐过你,你可还记得?”男子倏地低声说道,一双孤寂冷冽黑眸直勾勾的盯着孟欢欢。孟欢欢心惧,不自禁的后缩,却被男子拥的更紧。他俊庞靠着极近,几乎与孟欢欢贴合,他薄唇开合:“朕说过,不要想离开朕。”他痛心疾首般蹙眉,“你怎能欺骗朕,欺骗的如此轻快,你想过朕会有多难受,多痛心吗?” “姑娘,以奴婢看啊,王爷是把您疼到骨子里了!”一边说着,又不由分说把她推到妆台前,“您的发髻都乱了,奴婢为您梳妆吧,一会儿王爷该过来了。”她将花着雨一头青丝打散,再用梳子一点一点慢慢梳理,手指灵巧地在她头上摆弄着,不一会儿便将她一头青丝梳成了云鬟。 园子里假山石并不多,因此他们很容易在一个长着木棉树的跨院里找到了一块一人多高的黑石。颀长的石头,背靠着一棵粗大的木棉树伫立在泥地里,无论从园林的格局还是树木的生长来说,都绝对不是正常安置的地方。黑石想必在这里已经伫立了很多年,凹陷的地方已经长出了矮小的草叶,凸起的地方倒还显出乌金一般的淡淡光泽。沿着黑石底部蜿蜒着几道细细的暗褐色,与周遭泛黄的泥土颜色大是不同,仿佛是什么染成的。 “我只是在帮这些孩子而已。”显然知道我来的真正目的,不以为然的说,“他们跟我讲,不满意现在的生活,他们不想没日没夜地做习题,背书,考试,然后提心吊胆地等家长会。他们羡慕那些优等生,被老师喜欢,被父母宠爱。而他们,总是被忽略,什么都不上不下,也看不到未来的路在哪里。”她抬起头,笑了,“既然在这个世界生活得如此不快乐,不如到另一个世界,那里没有考试,没有考试排名,没有父母与老师严苛的目光,最适合他们。如果,以后还有人向我寻求同样的帮助,我很乐意继续帮他们。” 第128章 狼烟四起 天色快暗了,草原的夜特别冷,无处挡风,我身上的衣服又单薄,走没多久就有点恼怒自己冲动,知道荧惑要用什么法子拿到玉玺后,我只想着要把玉玺拿到手,直接就奔出军营,甚至忘记该骑匹马出来,这下可好,军营回不去,身上又没钱,真真要徙步去花都了,这一走到无碍,就怕误了心里想好的计划。 “父亲,”司南誉看看天色,“不早了,菜花籽刚才已经看过啦,我想回家了。”二姐大婚的日子近了,其实这几天她急着想要看二姐房里备妥的嫁妆。哦,还有三姐,想到母亲早上说的话,司南誉忍不住问身边的父亲,“娘早上说,王又替三姐赐了婚,要嫁给太子殿下呢,那二姐和三姐的婚事,是要一起吗?” “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没人告诉过我。后来大燕灭了,先生和我偶尔回去探望了一次,那里到处以妖为尊,只因为天原国信奉妖鬼之王。那些普通的子民每年都要向上进贡人菜……你知道什么是人菜吗?就是把人当做一道美味佳肴送给那些高高在上的妖魔们。很荒谬是不是?可它是个活生生的事实。” 之后想说什么,孟欢欢在他顿了一会儿之后,马上抢过了话头,“轩哥哥,说着玩的啦,你说过不要让我以为你喜欢我的,而且以你对心清姑娘的深情又怎会喜欢上我呢,我明白的。”说着孟欢欢还去拉了他的手臂,顿了一下,笑道:“放心,我永远都不会做你身边的蝴蝶。”他是想再把那晚的话重复一遍吧,呵呵,这次有进步了呢,他似乎懂得想一下别人的感受了,居然没有像上次一样那么直接的就说出口。 已近癫狂的杀意,令人不寒而栗。他一耸剑身,抵住明夏的下颚,他只消稍稍一偏剑锋,便能轻而易举的夺他性命。西营的骑兵队中已传来骚动声,他们见自己的将军命在旦夕,一个个扑战过来。然而王易的军队过于庞大,早已把一切控制妥当。那骑兵队势单力薄,根本无法抗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将军,任人宰割。 万万没有想到,司南誉此时会出现在这里。一众劫狱的黑衣人显然也没有想到,他们之所以今夜劫狱,应该也是料准了此时宫中正是一片混乱之中。而他们进来之时,牢中守卫明明并不森严,如今看来,或许是故意引他们上钩的。片刻怔愣之后,一众黑衣人手拿刀剑向外冲了过去。不急到司南誉身前,铜手从司南誉身侧指挥着禁卫军迎了上去,牢房内瞬间全是血花绽放的气味。 握着朴素的木梳,敛住心神,眼前看到的便是一片蔚蓝的海水,远处有几艘简陋的小船在波浪中起伏,倒像是冰族人的生活;下一刻这片景象却又变成一道坚固的高墙,一个女人正在墙内嘤嘤哭泣。他努力撇开木梳里这些喧嚣芜杂的记忆,不多时果然听到一个细细的歌声,却一时听不真切。 这个像木头桩子一样敦厚老实的年轻男人,往常他只做满99支就下班,今天,也许是看我感冒得厉害,他下了班也没走,说是替我煮好晚饭再离开。这家伙貌不出众,少言寡语,还有轻微的口吃,平时跟我交谈时都不敢拿正眼看我,说不了几句就会脸红,有趣的很。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我和洛雁扯在一起,也不知道洛雁究竟是谁,自然懒的去关心,反是被桌上那一大堆点心吸引了注意,这一路上颠簸而来,我的肚子早已空空如也,见到有吃的怎会不嘴谗。太后似是看出了我的心思,笑呵呵地把我拉到她身边问:“是不是饿了?吃吧。” 已经是傍晚,经过西城的堡巷,在一条狭长的古旧巷子里,对面忽然走过一个人,他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袖口镶着黑边的罗服,身材略有一些北方人的猛武,从司南誉的方向看过去,他的衣摆高高地向后飞扬着,而令人怪异的是——他的表情凝重,怀里却极其不协地抱着一只纯白色的……小狐狸? 毫不犹豫紧闭双目,睫毛瑟瑟颤抖,面上红晕如潮。覃川神色复杂地看着翠丫,倘若今日真的让傅九云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了她,传出去名声有损还是小事,一片痴心被伤害才真是糟糕。她年纪小,等发觉所有的爱恋投注出去,却什么结果也没有,兴许这个男人转身就要忘了她,那就是一辈子的伤害了。 白衣人微微一笑,说道:“该谢我的不是你,我并没有救你。“司南誉一怔之际,白衣人继续说道:“当你扼住那人脖颈之后,你心里在想什么?“司南誉又是一怔,沉思片刻后答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很愤怒,想……想杀死他!“白衣人又问道:“那昨夜你扼住那巨犬咽喉时,你又想到了什么?“司南誉大骇道:“你怎么知道?“白衣人肃容道:“回答我!“司南誉道:“好像、好像也是非常愤怒,想杀死它!“ 双眼睁的更大,床上的云翘也瞠着一对杏目,不可思议的瞧来。孟欢欢于是继续说道:“他体内有解药抵御了毒气,但由于解药稀薄,无法两相抗衡,于是亦会毒发。到后来,喉管侵蚀,使得呼吸困难血流凝结,使得解药在血液里的流动更为缓慢,愈发力不从心,才会‘死’去。” “一定要复国吗?战火四起,又将会有多少无辜百姓命丧铁蹄之下。何况,天下早定,百姓思安,我们是起事复国,可南朝百姓会认为我们是打着复国旗号犯上作乱,谋逆篡位。时局不会容我们,暂且不说兵败,就算是攻入了禹都,登上了帝位,那又怎样,只会令南朝群雄并起,举旗讨伐,这位子,我们又能坐多久?南朝内乱,狼烟四起,北朝,东燕或者西凉若是再趁乱侵入,那爹爹,你岂不成了千古罪人了。”花着雨清声说道。 陆上所有的大城市一样,交城中央建立了精致宏大的神殿,供奉创造神和破坏神。殿前的广场一律用水蓝色的大理石铺就,平时用作交城百姓往来贸易的集市,官府征用之时便作为宣布某些重大决定的场所。空桑人虽然虔心信奉神,他们的信仰却是世俗化的,因此连神殿前原本用来衬托庄严的广场也被他们完全利用起来。 “因为我替你解决了那些来自死亡国度里,自以为公平公正的讨厌鬼们。我不想他们破坏你的天分,跟独特的美丽。”他不无遗憾,“只可惜,还是缘分不够,将你真正带进这个世界的人不是我。当我再回到浮珑山时,你已经离开了那么久。”他顿了顿,用别样深沉的目光打量了我一番,“最可惜的是,当我再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变得,跟那些俗气又无用的生物一样了。真该死啊,你生生被子淼,还要那些所有‘帮助’过你的人给毁了。” 我道:“孟欢欢醒来是为了完成前世夙愿统一世间,将来,他必定是个帝王般的人物,可魂女呢?即使醒了,她仍旧不能爱自己想爱的人,即使爱了,无法给帝王传承子嗣的爱情等于是在毁灭孟欢欢辛苦创下的基业,她的觉醒不过是在轮回前世的痛苦,既然如此,倒不如她别醒,让孟欢欢一人醒来不是更好。” 怀揣一丝忐忑,一丝惶恐,司南誉静静地走在宽阔厚重的青石道上,由远及近,侍卫们渐渐多了起来,全部神情严肃,有巡逻的队伍经过他们身边,也并未特意看她一眼,果然如他所说,只要跟在他身后,从宫门口走进咸阳宫内,便不会有人阻扰,即使是前面的尉缭,那些层层守卫的侍卒们,也不多问一句。 浓烈的酒气夹杂着暖风扑面而来,这些人应当都是醉得晕死了,遍地挺尸也无人来管。醉生梦死的殿内,只有一人在动,他在斟酒,从巨大的酒坛把酒倒进酒壶里。这是个瘦的十分离谱的年轻男子,像一只骷髅架子撑着衣服似的,双颊上带着病态的晕红。听见脚步声,他忽然抬头,目光居然湛亮锐利,仿佛可以看透人心一般。覃川被他扫了一眼,脚下不由自主一停。 低垂着头,道:“我确实低估了龙神之力,高估了我自己,受伤也是活该……“转头看看雪禅素,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道:“不过,我很高兴,这算是意外的收获吧……龙先生,我们狼族是妖界中最爱黑夜的种族,因为只有夜,才有那皎洁的明月,而只有那明月,才能给我们最强的力量,那就是''月夜不死身''!“ “即已爱了,我便无从阻止。但皇宫深院,岂是你这样心机单纯之人,待的?孟欢欢,你可知我知晓皇上,如何强凌时,心中是怎样的痛啊!爱上他,根本只能踏上覆灭之路,这更加坚定了,我带你走的决心。只是我千算万算,算不到,在背后,还有一个诡计多端的上官柳莹……”孟欢欢一一据实说来,这么多个日子,憋在心里不能与孟欢欢坦诚相对。 第129章 将功折罪 因此他们一直反对禁海令,交城那些勾结冰族的商人便是以蓝王为靠山;一股是六王中的另外五王,他们自恃法术,妄自尊大,从未将冰族放在眼中;另一股是枢密大臣为首的中州移民势力,他们信奉中州儒教,崇尚清谈,更是将冰族的一切技术视为奇技巧,嗤之以鼻。所以,你现在能够明白,就算我相信你献上的确实是从冰族盗来的鲸艇图纸,帝都的人都会和城守一样,认为它只是废纸。“ 昨夜,他们做了人生中最大的一个决定。司南誉领着,抱着必死之心,回到皇宫,为自己偷跑出宫的事,向皇帝负荆请罪。在武后发难之前,司南誉抢先向皇帝请命,恳求大唐皇帝,准许她这个公主披挂上阵,随将军同赴关外,扫荡突厥,将功折罪。若不能立下战功,则埋尸关外,永不返中土。同时请命,身为大唐子民,又是宰相之后,更当杀敌报国。 我苦笑,心想着上前打招呼吧,感觉有点尴尬,这不打招呼吧,身后又是条死路。正骑虎难下的时刻,一只手不知从哪里伸了出来,猛然将我拉到假山后面。我抬眸见是高耸,刚想骂他呆子粗鲁,他却皱眉对我做了个嘘的动作,我明白他的意思,只能任由他紧抓住我的手不放。这是自己第几次被他吃豆腐了?我闷闷地想着。 到床榻尾端跪坐,答:“二殿下睡不熟,那是因为身体的经脉不得畅通,上星穴的血液滞留,可以捏拿足部。”这是燕曾经对她说过的话,这会儿她拿出来照搬,说完,她谨慎地执起二殿下的单足,放到自己的膝盖上,凭着记忆中的印象,从轻到重,缓缓地捏拿、按摩,手指张弛有力。 淡然道:“在下不过粗通音律,胡弹几曲罢了,受班主如此赞誉,实不敢当。“不及言真开口,柴飞已抢道:“君兄弟,你就不要过谦了,昨夜你那琴音一响咱们大伙就全呆了,嘿,不瞒你说,听到你琴音的没有一个不流泪的,连赶车的老王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能把琴弹得这样感人肺腑的,我可从没见过!“言雨澜抬头看了君自傲一眼,立刻又把头低下,低声道:“君大哥的琴艺,实在可称国手……“ “陛下可还记得当日你问我,昨夜可是你。那时候我说,是我。其实,我当日押送了粮草到军营中,便兴冲冲地去见陛下,刚到军帐前时,便看到一个人衣衫不整地从陛下的军帐中跑了出来。她穿着的,是军士的服饰,那时,我以为陛下有……有断袖之癖,所以极是难过。回去后,便哭了一夜。后来陛下问我时,我以为陛下你察觉我那夜去了你军帐外,所以才如此问我。” 记得以前跟着先生学习的时候,砍柴不小心把脚背砍出个大血口来,当即疼得大喊大叫,虽说有大半是为了诈得先生心疼她,多给点银子好教她买些零嘴吃,但也有一小半因为她曾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帝姬,血流满地的痛楚于她还是很陌生的。结果先生一边替她包扎,一边慢条斯理说:这就叫疼了?回头点了魂灯,比这个还要疼千万倍,你趁早想清楚。 “呜呜……”那些女孩抱头缩起,三两成群的畏缩前行。孟欢欢不忍视那血腥残暴的屠杀,便也扭过头来,低首垂泪。她心里有着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愤怒。为什么要屠杀这些平民百姓,他们流离失所已是窘困之极,为何还要赶尽杀绝!?她想起了杏柔,那位才刚刚相处不久的好心姑姑,任谁也不会料到,只是这平平凡凡的一天,杀戮便突如其来的从天而降。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在自己后背上洒上了清凉的水,虽然不能缓解疼痛却让高热的身体获得了一丝慰藉。“娘……“昏迷中的孩子下意识地呼唤着,却又蓦地意识到爹娘早已倒在了自家的庭院中,再也无法起来照顾他。这个认知让季宁的心猛一抽搐,他惶恐地睁开了眼睛。 “囚犯也没有白当,起码悟出了一个跟选择有关的道理。”老头儿撇撇嘴,继而正色道,“好了,你我的事情以后再讲。那颗龙珠,物归原主吧,我已回归真身,足以支撑背上的城池,你失去的元气,为兄会助你重新修练回来。放过这些跟我们犯过一样错误的小辈吧。” “我不信,你在瞒我。”我皱眉,语气坚定,“姑姑,我已不是个孩子,许多问题你都一直瞒着我,当年先皇逝世,所有的妃子女官都被陪了葬,只有你没有,为什么,太后为什么惟独放过你一人?还有这座别院,看似清幽,可时不时总会有人盯在外面,姑姑,你是不是有什么太后的把柄让她伤不得你,可她又恨你,所以害你这样?” 乍然看见这样的阵势,细瘦男人下意识扭身要往空隙里逃,却被一个人高马大的侍卫一下拿住,挣扎数下,认准了没有再逃亡的机会,他竟倏地从胸口掏出几粒小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塞进了嘴里,牵制住他的侍卫愣住,连忙松手将他丢在地上,嘴里咒骂了句:“老子的!” 一条素白身影顺石径而上,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用不多时,这少女便来到山顶宫殿门前,也不见她动那扇紧闭的大门,那门却自行打开,待少女奔入门内,又自行关闭。少女一路飞奔,绕过一片假山园林,来到一座大堂前。堂前门边一位廿多岁的白衣女子一脸焦急地迎了上来,嗔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宫主唤你多时,你快些去吧!“那少女一吐舌,道:“怕又要挨骂啦!“言罢转身奔去。 从船板上翻身做起来,缓缓说道:“开心果,你进宫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已经派人到醉仙坊去查问过,却没有查出孟欢欢的来历。难道果然如她自己所说,只是一个江湖上无家可归的浪子?可是,他看到孟欢欢通身的气质,却不像是平民百姓家的子弟或者是什么江湖浪子。 似乎也在想同样的事,几乎是瞬间就冲出门,顺着原路细细密密来回搜索。忽见一段烧焦的树丛中露出半截灰色衣角,正是覃川常穿的衣服。他的心脏几乎要停了,屏住呼吸将树丛里那个焦黑得不成人形的尸体抱出来,尸体的脸被毁得什么也看不出,身上的衣服也早已化成灰,倒是腰上系着的荷包奇迹般地丝毫无损。 “皇上,谁都知,边国夹在我国与司南誉之间。司南誉野心勃勃,又兵强马壮,这么多年,若不是边国游走在两国之间,游刃有余。司南誉定是要踏过大漠,侵犯过来的!”他言罢,顿了顿又说:“边国不过是一介小国,夺下了也没有多大意思。历代先皇都知,边国乃是我祁胤国的天然屏障。有边国一天,司南誉都无法越过大漠。” 大娘老是哭,我就坐在地上等爹爹过堂回来。反正我看不见,在哪里都是一样。你不知道帝都监狱都是用石块垒成的,每一块石头都有它不同的花纹,我每天没事就用手在上面摸啊摸,居然可以摸出那些花纹的形状:有些像花,有些像云,有些像骑马的人。我把那些花纹串连起来,就可以想像各种各样的故事,等爹爹回来的时候,我就一边给他上药,一边讲故事给他听。 水声越来越弱,我看见传下的河水流动得越来越缓慢,水位也越来越低,在河水完全消失的地方,是一片干松的石子地,每一块石子都光滑如镜,五光十色中间,立有一道矩形的,门一样的黑色物体,包裹着白光流转的边缘。凑近一看,那黑色的四方形,是一块由翻转不止的黑色漩涡形成的玩意儿,一些奇异瑰丽的光,会时不时顺着那些漩涡间的缝隙透射进来。 女孩儿愣住了,傻傻地瞪着我,我微笑,将松果送至她面前:“不过,我可以请你帮我个忙么?”她未点头,也未摇头,但看着我,我又道,“把它养大好么?别看它现在这么小很不值钱,可等它长大后,它就会成为最坚强最高大的树,我想让它长大,不想让它死在我这儿,帮我养大它,好么?” 故曰:寂乎其无位而处,漻乎莫得其所。明君无为于上,君臣竦惧乎下。明君之道,使智者尽其虑,而君因以断事,故君不躬于智;贤者勑其材,君因而任之,故君不躬于能;有功则君有其贤,有过则臣任其罪,故君不躬于名。是故不贤而为贤者师,不智而为智者正。臣有其劳,君有其成功,此之谓贤主之经也。 回到屋里,真人反复拿捏着这块还冒着臭气的破玉(李二丫把这块玉洗了又洗,这臭味还就是洗不下去了),此时司南誉凑了过来,“师傅,你咋弄的啊?” 第130章 身份曝光 按理说,直接挖墓起尸,会让李大明身上的东西怨气冲体,凭他现在的身子骨撑不了一分钟就得死啊,怎么您那火烧了那么半天他就没事,还活了?而且他吐的那黑水是什么啊? 唇角轻勾,得意地笑道:“是又如何,难道你还能奈我何?”眼波一转,凝注在那件勾破的衣裙上,厉声道,“不过今日的事情,你就有些运气差了。怎么偏偏就将本夫人的衣衫弄坏了呢,原本打算今夜夜宴时穿的,这可是殿下赐给本夫人的,再找不到第二件。你这个贱奴,做了浣衣女还不老实,还想着陷害本夫人。没了这件云锦衫裙,你叫本夫人今夜穿什么?来人,把这个贱奴关押到柴房,痛打二十大板!” 愣了一下,青木冠是山主男弟子正式场合下才会佩戴的饰物,女子则是佩戴青木额环,山主不喜金银珠宝饰品,故正式场合只能配青木。从抽屉里取出青木冠,小心翼翼束在他盘好的发髻上,再换上青黑赤褐双色外罩礼服,傅九云平日里风流放荡的气质顿时收敛了不少,看上去终于有一点正经修仙弟子的风骨了。 明黄的麾旗在风中鼓张翻卷,犹如一面傲然的雄鹰。御营军的银铠在晦暗的天色下,乌冷森然。端睿王一席人叩拜在营寨之外,目送皇帝的辇驾离去。銮铃清脆,在烈风下声声急促,那铃声由远及近,在端睿王面前一停。皇帝掀开幕帘,瞟了地上的人一眼,旋即递了一封明黄的绢书下去。 “我今晚要赶着修改我的海堤方案,明天呈送给巫抵,否则他们马上就要开工了。“重烁看着饭桌上粗糙的食物,缓缓道,“你也看到了,冰族人生活有多苦,他们吃不饱穿不暖却要贡献所有去建造鲸艇和海堤,只为了能够生存下去。既然我的方案能节约那么多人力物力,无论如何我也要和他们力争到底。“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他们:“你们怎么会不约而同地出现在我身边?你们虽然都是不停的客人,可你们彼此间并不认识。而且你们说,暮声被动过手脚,我的任何信息都无法传递出去。”我看向沧瞳凯与玄,问:“最先知道我身份的人是你们,我昏迷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不说话,静静地深看住我,我撑起嘴角,用尽全身力气在他面前堆砌出最不服输的笑容:“你真傻,他们刚才就是料定你会出现才敢杀我的,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个主意是我出的,因为太后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还活着,你真命大,被我在胸口刺了一剑还能活着,不过以后你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司南誉,你是个傻瓜,而且是全天下最笨最傻的大傻瓜,竟然这么容易就曝露了身份,这样的你,怎么可能斗的过太后,怎么可能斗的过我!” 一抹阳光沿着车帘缝洒进来,夷简伸手,阳光落在她的掌心,如果哪一天这个世上不再有征战,那么她会一直和家人们一起,如果没有征战,天下人都能够自然老死,百姓们不用受苦,男人们不要离乡背井,天下,将会是什么样?夷简闭眼,愿所有她在乎的牵挂的,以及在乎她牵挂她的人都平安。 用礞石摆出“鬼门阵”引鬼的方法是真实可行的,大路是魂魄通行的地方(大多民间烧纸祭祀,都选在十字路口,就是这个道理),把鬼门阵的阵口设在大路,这样大路的游魂便会通过礞石的线路行走,然后再在目的地设一个“驭鬼桩”也就是刻有“引魂经(一种道教超度用的经文,有牵魂引魄的作用)”的汉白玉桩子,鬼便会在此打转,有点类似于人类碰到的鬼打墙,其实这就是给鬼安排一个“鬼打墙”,这跟王子豪家那个玉碹一样,可以激发鬼的怨气,日久天长,即使是普通魂魄不是恶鬼,后果也会很严重。 “奴才昨日输了,觉得没有颜面见殿下,是以出去转了转,并不曾想过要走。况且,奴才已是身残之人,早已无处可去,唯有在殿下身边,才有立足之地。”孟欢欢静静立在皇甫无双面前,语气淡淡地说道。眼眸半阖着,羽扇一般的长睫低敛着,掩住了原来冰雪般清寒的一双明眸,让她看上去倒是温顺多了。 这甜蜜而交缠的欢爱可以到达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她是如此美妙,怎么也爱不够,他甚至不知要怎样再爱才可以真正满足。环带河边第一次见到她穿着男装,焦急地看着潺潺流过的河水,满心里只想着要见他一个人,像一只刚刚会飞的小黄鹂,又天真又可爱——他从那个时候起就时常自觉或不自觉地幻想被那双美丽的眼睛凝望。 “怎么,不喜欢么?”孟欢欢嗫嚅一问。夕岄低眸不语,神色稍有挣扎。孟欢欢于是把衣衫摊开,挂在手上,指给他看:“你看,上一次叫你背过身,就是想量一量你的尺寸。你放心,衣服应该合适。我见你日日都只有一件黑衣,又是风又是雨的来来去去,便想给你添置一件新衣。” 夜已经很深了,府中所有人在经历了白天的忙乱后,都沉沉地陷入了睡眠,此刻的静室里只有月光煦煦地照在供桌前的蒲团上。跨过门槛走进去,平视着桌案上那尊小小的白柳木雕刻的创造神神像。这个神像还是水华专程从帝都的旧居中带来供奉,她说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神圣非常。此刻季宁看着那手持莲花,神态安详的女神,只觉沐浴在月光中的自己也渐渐剔透起来,让他可以把这些年经历过的一切全都清楚地想起。 “根本不需要我做什么。”他耸耸肩,手指在空中写了个数字——100,“我只需将时间之轴朝前推快一百年,以人类现在的作为,百年之后,国将不国,家不成家,到处是战争的废墟,遍地是地震与洪水,完全被破坏的生态让他们绝望。人类一直以为自己是世界的救世主,其实只是无知的癌细胞,一百年之后,他们一定会灭亡在自己手里。我只是帮他们缩短这个过程而已。树妖,你敢说,这个世界从不曾让你失望过?既然已经是一堆垃圾,何不彻底清理掉?” 他不说话,静静地深看住我,我撑起嘴角,用尽全身力气在他面前堆砌出最不服输的笑容:“你真傻,他们刚才就是料定你会出现才敢杀我的,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个主意是我出的,因为太后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还活着,你真命大,被我在胸口刺了一剑还能活着,不过以后你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司南誉,你是个傻瓜,而且是全天下最笨最傻的大傻瓜,竟然这么容易就曝露了身份,这样的你,怎么可能斗的过太后,怎么可能斗的过我!” 说来,当初是因为父亲的坚持,才将婚期延迟到至今。二姐像贡品一样被进献给秦国,为的是学妲己,学西施,以引诱秦主,荒淫整个秦宫,这对父亲的打击实在太沉重,那时又怎可能高高兴兴地大肆操办三女儿的婚事,何况三姐与太子的婚事,还是王上为了补偿二姐进献到秦国而赐的。 司南誉挽起裤腿,只见脚脖子上一道大口子。“看,这是我掉下来的时候受的伤,那个陷阱原来肯定是条地下河,被赵三格顺势做成了陷阱,河底肯定是利刃,而原来的地下河,则被截流,成了保护宝藏的机关,一旦有人破坏宝藏,截留地下河的机关就会生效,放水冲毁宝藏,咱们幸亏是从后门进去的,歪打正着把水给放出来了,否则没水的时候掉进这个陷阱,就凶多吉少了……” “倘若本王知道那日陪你来到宫中,你便会留下不回去,本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陪你前来的。如今可好,要见你一面简直比登天还难。今日若不说因为本王说见你是为了向你辞行,恐怕摄政王依然不会让我来见你。”斗千金哀叹着说道,低头看着孟欢欢,黑眸中情深意长。一阵清风拂过,扬起他一身血红红衣如火燃烧。 这家饭馆先前倒是有个不错的大厨,奈何回老家娶媳妇了,这个空缺一时填补不上,饭馆已经好几天没开门了。径自走到厨房里,左右看看,取了几颗青菜,外加鸡蛋火腿等物,烧火切菜放油翻炒,动作一气呵成,不过一会儿工夫,便做了清炒菜心,青椒牛柳两道热菜,蒸笼里热气翻腾,香味扑鼻,却是蒸了火腿虾仁鸡蛋羹。 “那你现在回来是准备带我离开的吗?你等我,我去收拾东西,然后带红扁一块走。”在司南誉的概念里,他这个年轻帅气的师公一定很富有,因为他每次出现都很有气场,像金子一样走到哪都发光。所以如果跟着他,那非但吃喝不愁,还再也不用装疯卖傻,更不会再被凌虐了。 第131章 虚张声势 我很早就听说你们之所以拥有如此惊人的能力是因为脑中有一种天生的物质,要千万个人里才会产生一个,那时我就好奇这种物质究竟是什么,却没有机会接触。自从发现你也有这种能力之后,探究一切的好奇心再度袭倒了我,我真的好想切开你的头颅,找到那个神奇的根源……可是我不能,你是我最爱的妻子,哪怕你的心并不在我这里,我也绝不能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我与她,曾在树下约定,无论将来遭逢怎样的劫难,无论彼此身在何处化成何物,都会回到对方身边,只用一眼时间,寻回千年过往。”回忆往事,他的眼底终于有了我熟悉的东西,“可是,几千年,我都寻不到堕落人间的她。那夜,偶过山,倦极的我遇到了你。我回想着你的样子,赐你人形,只希望……” 我记得第一次遇见陛下,天空也是飘着这种颜色花雨,那时候他的母妃刚死,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母妃其实是被毒死的,而且那碗毒死她的毒汤,原本是要给他喝的。陛下为这事一直很自责,尽管表面上什么也不说,可自从他的母妃死后,他就很少说话很少与别人接触,总是把自己关在西园里一个人看书。他的母妃出生贫贱,根本没有资格为他争夺皇位,可因为先帝的那个预言,皇位就这么落到了他身上,其他妃嫔妒忌他又看不起他,皇子们也一样,那时皇子们都小,做事没章法不知分寸,把墨泼在他的身上,把他故意推下池塘,在他吃的饭菜里放蚂蚁,把他读书用的书卷全部烧毁…… 冬天,又是新年,所有人都可以早早睡下,孟欢欢躺在铺板上,听外面呼呼的北风,睡不着觉,以往这种时候,她是该穿了新衣裳和姐姐们一起,到新郑的街上看夜市,吃年夜饭,二姐若高兴的话,会奏古琴,她们三个和着唱:“山有扶苏……”一年四季也就除夕晚上,二姐跟大家看起来不那么生疏。 大多是由女性就是所谓的巫婆施术,招死去的亲朋之魂魄上身,此术奇特之处在于,巫婆并没见过死者生前的样子,但招到其魂魄后,“姑姑”的声音与形态举止会变得与死者一样,甚至死者是男性都如此,然而并不是每个魂魄都能被招到,如果死去时间过久或埋葬地过远,招魂便会失败。司南誉自己也找人试过,希望通过招魂之术亲自询问爷爷,但招魂的姑姑说爷爷的魂魄此刻不在阴间,或已投胎转世,或被束被禁,总之就是招不到。 两人身形交错飞旋,白衣飘飘,如光如影,紫衣猎猎,如电如闪。萧胤的剑势凌厉,内力深厚,每一招每一式,都携带风雷之势,令人难以招架。姬凤离的招式一如他的人,带着一种沉稳的气质,无论萧胤的招式如何凌厉,都能被他不动声色化解,让人感觉到一种从容自若的气度。 又好笑又好气,这女孩子连着十世都活得懦弱窝囊,想不到这一世却变得大胆了。他有心挫挫这不知天高地厚姑娘的锐气,女孩子么,还是要温良柔顺些才好。于是叫二皇子带回更挑衅的话:“作完没问题。帝姬能跳出来,鄙人将全心作两幅最好的画相赠。只是帝姬倘若跳不出来,那不自量力的坏名声怕是要传遍大燕了。” 再次抬头朝着那棵柳树看过去时,孟欢欢算是明白了大伙在激动什么,时辰到了,要行刑了。她微张着唇,呆若木鸡地傻立着,要说一点都不难受那是假的,虽然姑姑常打她,但是也常会赏银子给她,吃穿也从不怠慢她。到底是朝夕相处了三年的人,现在,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刽子手手起,刀落……咦?哀伤情绪刚上来,怎么眼前一片黑了喏…… 这种珠子是求取长生不老的术士炼制出来的,结果却发现它只能让人不死,却无法让人不老。它惟一的作用,是让人死后恢复到临死前的状态,代价却是永远丧失灵魂转生的机会。试想真正养生惜命之人,年轻时固然舍不得像路铭那样屡死以保青春,年老时就算死而复生,也依然是垂垂老朽之躯,并无太大乐趣,何必还要冒着死时被人挖心窃珠的风险,牺牲来生来世的永恒轮回?因此这种炼出来的珠子并无人青睐,几近失传。 “道听途说的事情太多了,什么都相信的人是傻子。”敖炽骄傲地白我一眼,“我们东海龙族,天生有克制邪神的神性。我可以笃定肯定地告诉你,东海龙族吐出的海南真火,是清除一切邪魔的利器,被南海真火烧过的人,任何妖魔都无法在其体内停留。简单说,我吐的火,不是为了毁灭,只是为了净化。这个女人已经没事了,以后,不会再有什么六欲魔来打扰了。” 她哽咽道:“大哥,门主,孟欢欢爱你啊!孟欢欢爱了你这么多年。可是,自从你见到这个小丫头之后,不但把她的画像挂在房里天天看着,还不时派人询问她的近况。”她指着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的说道:“这里跳动的也只是一颗人心!孟欢欢爱你有多深,就恨她有多深!这恨,像刀子一样,让孟欢欢时时不得安宁!孟欢欢也知做这些事,一旦门主知道,必不得好死。可是,孟欢欢已经生活在地狱当中,能拖得这个丫头一起下地狱,也就值得了。” 孟欢欢又坐上马车,以往在秦国,她有期盼,可是现在她是真正的无家可归了吧,身边还带着孟欢欢,她什么也不懂,马车驶离新郑城门时,孟欢欢眼里含着泪,手抚孟欢欢额前的头发,说:“以后我和你是一家人,我去哪,也一定带你去哪,你就叫我……孟欢欢吧。”几年前,燕丹说过做男人好,做男人方便,她到今天才体味“做男人”背后的意义。 匕首上的生符“刺啦”一声碎成了纸絮,这个阵法是张国忠自创的,他自己起了个名字叫“阳怒阵”,其原理是利用“阳魂法”的原理释放身体最大阳气,用小七关将这些阳气聚集起来形成气场,避免外散,然后利用宝刃的煞气破掉身体周围的阳气,在气场破裂的一瞬间,阳气强度不亚于借阳的强度,虽然只是一瞬间的爆发,但足以吸引周围所有恶鬼的注意,甚至能起到敲山震虎的效果,虽说这个阵法原理和诸葛亮的“空城计”一样,纯属虚张声势,基本上没什么实质性的攻击力,弄不好还会引祸上身。 纵身扑了上去,却只来得及抓住孟欢欢的飘飞的衣角,“撕拉”一声裂帛声响,她已经坠入到地洞中。而他手中徒留着一块破碎的衣角,红的刺痛他的眼。心口处猛然一痛,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疼,偌大的人生济济的殿内忽然间觉得逼仄得厉害,胸臆间,有什么力量要将什么东西,将他体内压榨出来。 “不……不客气。我……我叫宁朗,路过这里,听到琴音就来了,打扰了你们,抱歉。我……我这就走了。“说罢转身就走,才走了一步,忽又转身回头,“我吃了你的东西还没给钱呢。“说着从怀中掏出钱袋,想了想,从锦囊中捡出一片金叶递到明华严面前,“这个……够不够?“那双圆圆的眼睛询问地看着他。 瞬间对猜拳失去兴趣了,蓦地起身,“那人是谁?你去告诉他,既然木已成舟,我们段府不流行门当户对那种说法,不用聘礼了。孟欢欢,你也真是的,娘又不是封建迂腐的人,这样遮遮掩掩的做什么,直说了嘛!明天我就给你们挑个良辰吉日……可是,我才刚认了你耶,又不舍得你那么早离开我。这样吧,孟欢欢,那个把你睡了的男人,愿不愿意倒插门啊。” “是,又怎么样?“孟欢欢微微笑了起来,“如果被人们知道,堂堂玄林大人居然有一个……“她话未说完,忽然伸手抚住了自己的脖子,痛苦地跌倒在地上。她挣扎着拼命想要发出声音,口中却不断地涌出血来,只能让人听到赫赫的喘息。而她卡住自己咽喉的手指却越来越紧,仿佛有一条蛇突然窜出来,一口咬在了那里。 深处那棵百年老树的枝桠,不幸成了他的卧榻。已经一滴不剩的酒壶,被粗糙的树干与一片湖蓝色的头发挤在中间,委委屈屈当了枕头,还得担着随时粉身碎骨的危险它和那个靠在它上头的男人,离地面怕有十几米高呢。往下看,月光细碎,碧水沉沉,见不到土,只是一片与大湖暗自相连的湖中之湖,这老树也是与众不同,就这么干干脆脆地,叠了满枝的翡翠绿叶,从水里长了出来。 气得脸通红,一旁的孟欢欢恍然大悟地道:“原来那天你在那里,怪不得孟欢欢待了那么长时间。 全网 . 第132章 有幸伯乐 把苹果拿回来之后,整整两天,她一直对着那几个苹果念叨,说那是银子做成的苹果,是世上最贵的苹果。后来苹果都黄了,也舍不得丢。还是常林一两银子一个把它买过来丢了呢。” 俯视道路两边,路人百姓纷纷避讳跪下,直到队伍走出数里远才敢抬起头遥望,咸阳城又到初夏,护城河水波光粼粼,琼花开,河水尽头的青瓦屋宅依旧,可惜无人居住,有时她真有股冲动,想停下辇车,回屋宅内看一看,是否床榻上还铺着那条黑色绸褥,是否地面一尘不染。 这一开不要紧,一阵刺骨的臭气就连司南誉都干呕了好几下司南誉的衣服、被子的洗涤时间都是以五年为单位计算的,司南誉的被子面,质地和皮夹克差不多,绝对能当防弹衣用,盖着这种被子都能睡的心安理得,可以看出司南誉对臭味有着何等的免疫力,此刻连司南誉都干呕,其味道可想而知,就这一瞬间,一条小白蛇从铁箱里爬了出来,体型和竹叶青差不多,速度异常敏捷,好像还会跳,刺溜一下蹿到了司南誉的脚下。 “这三个部落也算是草原上较大的部落,兵马都很彪悍。听探子回报,虽然我军刚刚和南朝大战过,实力有些削弱,但是,凭着殿下的智谋,眼下已经将他们赶到了图图库儿河之后,现下两军隔河扎寨,处于对峙之中。不过,我猜殿下必定要乘胜追击,这一次,他收复三个部落之心很是强烈。”回雪低声说道。 那伸出的左掌招式一变,横切向垂于司南誉臂侧的三千尘丝,这一掌看似轻飘却隐带风雷之声。司南誉不敢怠慢,手一挥,拂尘扬起,三千尘丝已如丝带般缠向了那切来的手掌。宇文沨不闪不避,手掌一摊反迎着尘丝而去,那模样倒似拂尘是自动送往他的手掌而去。司南誉见状暗叫一声“糟了“,面上神色却不动。瞬息间,司南誉手腕一转,掌中暗劲一摧,顿时丝带散开,一根根仿若钢针一般扎向宇文沨的左掌。眼见尘丝离手掌不过寸许远了,那一下若扎个结实,宇文沨这只手怕是便要废了。 不悦地噘起嘴,双手拧着自己的衣角,轻声埋怨:“人家其实很关心你的死活,可是……可是我还在生气啊,就算关心也不能表现出来嘛。我不介意那对耳坠子到底是什么材质的,就算你用狗尾巴草编戒指而我,我也可以当作宝。但、但是你为什么要骗我嘛,那么久了,你骗我的事还不够多么?就不能偶尔讲一句实话,让我开心一下呀……” 不急不徐地挥动着长鞭,每一鞭都不曾留情,甚至司南誉体无完肤的惨状也没有让她冷静的眼睛有半丝游移。司南誉努力地看着她的脸,透过眼前阵阵涌出的黑翳,看见自己的一滴血溅在思缤雪白的脸颊上,而她却恍然未觉。不知为什么,这个发现让司南誉无比悲伤,心头一直梗住的块垒向喉咙口直涌上来,却被口中的布巾堵住,血痕便缓缓地从布巾内蔓延开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个通红的火球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落在我们刚才站立的地方,灼目的金光伴着一声巨响,原本还算平整的地面立时被轰开了一个大洞,泥水和着残余的火星四散开去。已经身在半空中,自以为身在安全距离之外的我,居然还是被几块飞开的泥土砸中了脚背。 听了一会儿,听明白她弹的是渔阳秋鼓,不过她的琴声中,少了词意中的那份悠闲和适意。孟欢欢听着听着,眼珠子忽然一转,抓着一根大树枝就把自己弹了过去,不一会儿,她就落到了围墙里面。当她落地的时候,听到身边一声轻响,她回头一看,艳儿面无表情站在自己后面。 半个时辰后,沉寂,旧宅内恢复平静,走廊的地面上血迹清理干净,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旧宅大门开,秦侍卫进来巡视,察看一圈没发觉异常,屋里除了已经睡着的孩子,全部都坐在内堂,临走,侍卫道:“你们都给我小心点,围墙外死了几十个守卫,你们要敢耍什么肠子,不得好死。” 穿好衣服下地,用鸡血在沙发周围画了一个“八阳阵”八阳阵又称“金钟罩”,是一种防止恶鬼或畜生冲体的阵法,有点类似于借阳,当八个活人站在阵眼上时,每个人都拥有整个“八阳镇”的力量,等于说是用八个人共同的阳气来守户这八个人,但此阵也有缺点,倘若来者的道行压过这八个人的阳气,那么这八个人一起玩完,不过老刘头还是有把握的,这赵昆成毕竟是个普通人,不是什么千年恶鬼,想必还没能力破这“八阳阵”,然后让司南誉找了八个保镖站在八个阵眼上。 “司南誉不过是会跑一曲剑舞,哪里算得上人才。不过,说起来,当初,杂家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自己有才,却又苦于无施展之地,是以才不得已身残其身,希望进宫能有所施展。真是遗憾,若是能早日结识相爷这样慧眼识殊的伯乐,得相爷提拔,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一步。”孟欢欢故意将自己说成是志高之人,这样,姬凤离才不至于会去怀疑她有其他什么目的。 却见他一双眼睛只盯着孟欢欢,不由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同情。他的目光也移向兰七,从上至下再从下至上认真仔细地打量着这容貌确实太过……嗯,唉,男儿不能用那个字形容,可实在不知道要用哪个字才能形容!目光又在欢欢的颈间转了转,奈何被衣领遮了。虽则如此,可看他眉宇神态一言一行皆是男儿的英姿风流,无一丝女态,不可能是女子装扮的啊。 “上回你说有心上人了,是你家师公么?不如找个日子让他来段府吃饭,爹娘帮你做个主。”既然话题自然而然到这个份上了,段夫人便满心欢喜地套了上去,最近在牢里她想了很多。最大的收获就是,但愿能让儿子女儿在同一天办喜事,想想就热闹,最好再让她同一天抱孙子和外孙,当然孙女和外孙女也很好。 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住处走去。方才他临时施展读忆术,竟然从那间屋子中看到昨夜骏鹏对孟欢欢起的不轨之心!虽然在孟欢欢疯狂的反抗撕咬下未能得逞,但季宁已经不能放任孟欢欢留在统领府那个龙潭虎穴之中。可惜以当时的情势,他根本无法带着孟欢欢离开,只能暂时先回住处,想个办法偷偷潜入统领府,将孟欢欢救出来。 今天二月初二,春寒料峭,山间的冷风已经脱离了本质,不像风,像脱缰野马,四下冲撞。轿夫们被一阵猛风吹得倒退几步,轿省摇晃、轿帘翻飞,露出一半眴丽嫁衣。我看到那双放在膝上、紧紧交握的双手,白皙纤巧,是不见风雨的细嫩。但是,我视线的焦点不止在那双羊脂玉般美丽的手上,还在那只戴于右腕,无色透明、如水宛转的镯子上。 拉着孟欢欢的手,“孟欢欢,这府里人多事杂。父亲虽然对我很好,可我自小就没有了娘,家里几个姨娘都不是好惹的角色。还有四个兄长,只有大哥是嫡亲的,不过他现在外放在别的地方当官。所以,你以后要记得小心一点,知道吗?在我的身边虽然没有人敢欺负你,可我一旦不在身边,那就说不定了。以后我对人就说,你是我认的妹妹,也许她们会好一点。” 第四次到阁楼寝房,孟欢欢斜坐在走廊尽头,面向着碧空蓝天,手指拨弄着放在石桌上的古琴。随着她手指的跳跃,悠扬清脆的琴声时而欢悦,时而慵懒,又时而哀伤,她纤细的背影,让成蛟逐渐迷离,他震撼她指尖散发出的强烈张力,她一垂到地的长发,在风里胡乱飞扬。^ 现在不比后晋那种兵荒马乱、命如草芥的年代,现代社会,施这种法术是犯谋杀罪的!就冲罗盘那种360度的乱跳,这具尸体想必也是被活着分尸的,“幸亏没用手碰。”老刘头暗自庆幸,从破兜子里找出一把香,点上立在了皮箱周围,准备给这位倒霉的哥们超度一下,怨气经超度散去,这个降基本上也就算破了。 他交绝对不会在自己属下面前失了威仪的。所以,他选择悄悄回来,怎偏生他今日倒霉,心血来潮,到竹林中去练什么功。谁晓得,有时候警惕心也能害死人,原本他还以为有刺客潜入到竹林中呢,就追了过去看,谁知道……于是就被天雷轰了。 眼睛专注地看着她们,似乎十分有情,两人不由得有些心动神摇,暗想这样碧绿的眸子真是举世罕见呢……碧色的眸子……两人猛然一惊,瞪大眼睛看着马车上挺拔玉立的人,那双比世间任何碧玉都要莹澈的眼睛,那摇曳生风的白玉扇,那周身流溢的妖邪之气。 第133章 美满姻缘 “我的意思是,你真的确定还喜欢你师公吗?我说的是喜欢,不是依赖。他抛下你三年了,就算他很了解你所有的过去,三年的空白期你们各自经历了不同的事,他还是你在等的那个人吗?你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吗?到底会不会愿意娶你?”司南誉非常满意自己的这段话,把身份端得多么正啊,要的就是这种感觉,他只是一个担心妹妹被人骗的哥哥而已,就这样。 默默地回望着始终安静的孟欢欢,再看了一眼司南誉冷酷的眼睛,终于压制下自己翻涌的思绪,静下心读取铁箱的记忆。拥有了最高层次的读忆术,他很容易地在长年累月的记忆中翻到了太素开箱的那一页,看着那个冰族老人瘦长的手指如何熟稔地拆开毫无头绪的密码链环,一切过程不过短短一瞬。 这里的布置跟从前一样,除了面前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稍显现代之外,别处仅是古风浓郁,白墙红柱,雪纱飘帘,梨花木的家具,青花瓷的摆设,古玩字画一件不少,屋角的兰花幽幽暗放,背后墙上的一幅行书潇洒写着“绿树偏移屋角遮,青山正补墙头缺”,正正是应了窗外的青山如黛,绿树成荫。这样的地方,只看一眼,也是心旷神怡的。 一行人本来开开心心地出来玩,现在变成这个样子,看样子是不能继续玩下去了。这时三皇子开口道:“大家到得很齐啊,前面有家飘香酒楼,不如到那里去大吃一顿?”他开了口,众人哪里还有话说,当下一行人便向那酒楼走去。到了酒楼,小二早就恭敬地在外面迎接着。 作为大秦国的祖宫,这里已经太过残旧,也是,毕竟几百年的风雨侵袭,朱红的城墙显得斑驳。嬴政到时,一群宫人鱼贯从宫门内冲出,为首的一个瘦子夸张的倒在他的脚边,哭丧着表情道:“大王,您总算回来了,您可吓死奴才了,太后有令,大王您要是再不出现,小的脑袋就不保了。” “好吧,也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我来自2500年后,也就是你们的后代,我其实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到了你们这个时代,据我的猜测,这个世界其实有很多密密麻麻的空间,一旦发生错乱,人的灵魂恐怕就不受身体的限制,哎,这个说来你恐怕也不懂,总之在我的那个时代,没有帝王,没有王权,人人平等,尤其是男女的地位很平等,女人甚至得到更对优待,比如在我家,我妈是不用做家务的,我爸一手全包,我呢,本来还是个大学生,大学生就是指念书已经念了超过十五年的人,所以说我基本上学富五车,前几天我就在西安旅游,去看秦始皇兵马俑……”说到这里,倏地住口。 “天破,是天破声,师傅成啦!成啦!”司南誉不敢相信自己的师傅虽身为全真掌教,却干成了四代茅山掌教都没干成的事,当年在烧清朝进士尸体的时候,李家那边也传来过这么一声,只不过后来计工分什么的一折腾,大伙把这事忘了。事后司南誉询问慕容大,得知这一声叫“天破”,就是类似于恶鬼、大仙或眼前这种“降术”所形成的法术力场的破爆声,听到这一声,基本上就可以确定施法成功了。 内惩院也算是熟门熟路了,毕竟去年夏天,孟欢欢在这里位了好长一段时日。一进内惩院的大门,迎出来的还是那位一脸刻板的院官周全,依然用他那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一极一眼说道:“您到了这里,便再也不是什么一品太监总管了,就是一个犯人,您进去了,小的就不用给您行礼了。这是枷锁,请您带上!” “待会儿到了山顶,我爹他是什么人?六大世家之一的家主,到时定会有很多人跟他打招呼,那时他定会跟别人介绍他的''犬子'',然后就会被每一位武林人士扫上一眼,那滋味能好受吗?“宇文洛皱着鼻子道,“所以咱们落后些,不和他们一道,待会儿找个好地方只管看热闹就是了。“ “对!我是犯傻!我就是个傻子嘛!没有一个正常男人会爱上的傻子嘛!”那天他亲口对着何静说出的那句话,一直都成了烙印在九金心底的痛,忍啊忍,忍到了今天,反正都决定要走了,她不打算再承受了,“你难道从来没发现自从死而复生后,我就只在你一个人面前才痴痴傻傻的吗?我就只对你傻而已,因为我以为全天下只有你不会骗我,只有你是最值得相信的,结果全都是狗屁。你放心吧,这是我最后一次在你面前犯傻了,往后我再也不要陪你玩这种哥哥妹妹的游戏了!没爹没娘,我都撑到了现在,就算没有段府,没有了七哥哥,我一样还是唐九金!就算我是真的傻吧,那又怎么样,我活得开心就好,至少我知道我要什么!” 调配的那三千人马有何奥妙,居然将冰族士兵的攻势压了下去,迫使他们一步步退回鲸艇之中。眼看今日偷袭不成,冰族军队便如往常一般乘舟离去,却不料轰地一声巨响,一艘鲸艇上竟然冒出冲天的火球,将四周的鲸艇吓得远远避开。那艘起火的鲸艇上顷刻出现了无数努力救火的士兵,却根本对付不了那巨大的火焰。随着几声连续的爆炸,救火的冰族士兵纷纷死亡落水,而那艘如负伤鲸鱼的庞然大物,也在痛苦的颤抖中断裂成两截,慢慢沉入了海中。 这个钢铁的大家伙没有沉,漂浮着,也没有支离破碎,甚至连之前的浓烟跟火光也消失了,总体来说,这是一场比较完美的落水。大难不死的瞬间,我恍惚见到窗口外头,有一道异样的影子掠过,速度极快,一飞冲天。幸运的是,所有人都毫发无损。机组成员迅速组织乘客们穿上救身衣,从紧急出口爬出了机舱。 然后,她继续念道:“老天,记得把我变成男的!”这次放的是一个柱形灯。放到第三个荷花灯的时候,她想不出自己该许什么愿望了,一眼看到一边静静许愿的孟欢欢,她灵机一动,“老天爷,你得给孟欢欢小姐一个美满的姻缘,不然我天天骂你!”这话司南誉听得真切,顿时要笑又不好笑地忍着。 站在宫人们旁边,从远处跑过来,急道:“你们还不快到太医们的身边候着去,今天要有什么闪失咱们可就……哼,跟那两头畜生一样的下场。”宫人们笑,鱼贯端起伺候大王的器皿用具走进围场内的红墙台楼,孟欢欢自然跟上。台楼大约十丈高,位于列队正前端,孟欢欢和宫人们走侧梯上去,到了第二层,全部太医都齐聚在这里,而台楼最高处的四足大鼎里紫气升腾,香火烟波浩袅。 “二十里地以外大雨下的哇哇的,这一片就是一滴嗒都不掉,我也想布个阵看看到底咋回事,但这阵还没布完,黄旗杆子就折了(茅山术施术前,要在法台前插一杆黄旗,旗上画窥天符,以窥天意,若旗杆折了或旗子倒了,便是天机,或者说有施法人斗不过的力量,必须立即停止施法,否则轻则折寿,重则立毙。旗杆倒还好点,若是凭空折断,就说明是绝对不能碰的东西),我看这是大局,这阵就没敢布,多少也没旱到饿死人的地步。但现在真让你个小兔崽子给撞上了,倘若在多露出点来,非旱死人不可。” 突然笑了,笑容灿烂如烟花乍盛,光风霁月,让人只觉得眼前满目缤纷,华光满目。弹指一笑,颠倒众生,纵然到了些时,他还是这样迷人。“司南誉,我怎么会恨你呢!你所做的,只不过是因为你恨我罢了。以前,我不知你恨我这么深,我只知道,你是部下,但我现在想,你可能还与孟欢欢有着别的关系,所以你才恨我入骨!司南誉,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会平白无故害我。所以,我不会恨你,永远不会恨你。只是,我可能要去了。”他的一双凤眸,透出一种极空洞虚疲的眸色。 身形面容不过十三四岁少年的模样,此刻他终于裂了那冷漠的面具,露出悲恸之色,与那些孤苦少年没两样。众人看着他便想起守令宫殁去的三百多名高手,那一夜的血光与惨烈绝非言语可以形容。顿时,很多人忘了他的身份与年龄,生出怜悯之情。立于他身旁的更是忍不住伸手拍向他的肩膀,温言安抚:“宫主……“ 他看起来很认真,事实上,司南誉也真想能够认真些。不管怎样,哪怕每天吃得很糟、睡得很烂、还有一堆忙不完的事儿,他都可以接受,只要可以把时间都安排得满满,不要去想她就好。只是好难,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感情,会让人那么欲罢不能。 第134章 杀气腾腾 那个人,就这样烙印进了心底,那么深,不知不觉就成了一道伤。他在刺骨的痛里回忆着他们之间,她却已经跟着别人天涯海角。 远处渐渐传来羽翅扑簌的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令人惊骇。司南誉什么都无法看见,却忍不住用听力去判断鸟灵的数量,少说也有十几只。虽然没有真正见过鸟灵,但联想起书籍中绘画的鸟灵图像,司南誉只觉心脏都要跳出胸腔。他只能紧紧地咬住嘴唇,才能避免发出牙齿相击的声音。 这样的夜晚,她就会咬牙切齿地怀想着自己的仇人,想象着如何将他们碎尸万断,才能解除自己的仇恨。在仇恨中的人,通常最先伤害的总是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她知道每个族人都无奈地分担着她的仇恨,尤其是她的女儿,但她就是没有办法使自己从仇恨中解脱,除非能够同样杀死乾闼婆族的宗主和王子。 看向他,见他眼里满是期待,带了些许无奈,俊秀的脸上脸色也不好。过了一会儿,他摇头道:“哎,我怎么就盼你想通了呢?你毕竟还太小。孟欢欢,你自己好好想想,女孩子长大总是要嫁人的。我虽然不能给你正室之位,但我一定会一辈子疼你,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的话,你好好想一想吧。你要想清楚,随便嫁给谁,顶多了不得也就是我现在所能给你的。” “你……”孟欢欢怔住,远方哭喊声刺耳,东陵石门尚未封土,目光触及他身后侍卫的长剑,想也不想,她是孤注一掷了,趁所有人不备,瞬即上前,伸手抓住侍卫手里的长剑,手背碰到剑锋,倏地血溅,侍卫一愣,不敢伤害她,下意识松手,孟欢欢握起,毫不迟疑的架上嬴政的后颈,所有人震惊。 “中国有句谚语,叫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司南誉并不理会老头的怀疑,“其实从我父亲开始,便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展,两位请看。”司南誉此刻又拿出了一张薄纱,司南誉用手摸了摸质地,也应该是顶尖级的纺织工艺的产物,同样几近透明。只不过比赵乐腹中瓷瓶装的那张差了不少。只见薄纱中有九个黑点,司南誉把薄纱覆在了那张后晋的古图上,然后抬头望着司南誉。 靠在帐门前的柱子上,白衣广袖迎风猎猎招展,容颜苍白冰冷,墨瞳依然浑邃而沉静,只是,眼底深处,却无声无息掺杂着穿心刺骨的疼痛。他的目光,一直胶着在孟欢欢身上,直到她走的再也看不见,他才慢慢阖上了眼眸,浓浓的眼睫,遮住了那一抹令人不忍去看的痛色。 早就看到了小儿子了,只是刚与等人相见,少不得要寒暄数句,没得空理会。看着一个个龙姿凤仪潇洒不凡,不由得更为小儿的窝囊生气。只是他看着看着目光忽地定住了,到此刻他才发现了不对劲。他没有洺空大家风范的镇定,也没有秋长天温和儒雅的涵养,所以他很直接地表示了他的惊异。 傻乎乎地点了下头,感觉自己顿时被一种母性温暖所包围。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是有娘的,后来她成了没人疼爱的小小草,她记不清在道观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只知道现在她又要有娘了。但是在这之前,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观世音,刚才落凤说我要学很多东西。以前在道观的时候,玄机道姑给我请过师傅,只有她才懂得怎么教我,我可以继续找她教吗?” 这三个字就如同咒语一般,让原本迈步往外走的人蓦地顿住了脚步。脑海中被读忆师强行导入的景象如同水底的沉渣一样翻卷起来,那一片白花花的肢体,乌青腐烂的口鼻,临死时睁得大大的眼睛都带着绝大的恐惧恣意散发,让被傀儡虫压制下的本身意志带着绝望迸发开来--明石原本失去了神采的眼睛中蓦地点亮了炫目的光,整个躯体如同撕破黑夜的闪电一般,朝着巫姑便扑了过去! 那为首的人有些不奈,忽然伸出手,一掌击在那名儒士脸,这一掌击得那名儒士横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那儒士被这一击打得七荤八素,勉强爬起来,已经是口鼻出血。几名儒生连忙走过来将他扶了起来,这些儒生本都是世家子弟,几时见过如此强项的人,连忙扶着受伤的儒士落荒而去。 她很是小心在意,遇到人就躲起来。约走了半个时辰,才转了半个园子。她想这样不好,我走了这么久,厨房那里不知情形怎么样了。于是她又朝来路走回去,刚走过西园,来到厨房所在的后院假山旁,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听得一声杀气腾腾的命令,“去!把厨房的人全部给抓起来!一个也不许漏掉!” 一个身穿鹅黄色纱裙的宫女走过来,默不作声的在寝宫一角燃制熏香,她看起来面熟,孟欢欢记得,她好像是自己第一次进宫,那天雨里遇见过的宫女,叫……式妋吧,散播着菩提子香味的熏油,有祛寒凝神的功效,孟欢欢疲惫,浑身觉得冷,心里悲凉,熏香炉里袅袅的气韵,逐渐叫她镇定。 犹豫了一下,她虽然琴技不错,可是却从未拥有过一把名琴。现在看到请潋,民中颇有世蠢蠢欲动。但是,她实在不想在司南誉面前抚琴,刚想要拒绝,就听得司南誉的声音淡淡传了过来:“选清潋是随随便便谁都能碰的吗?要想抚琴,也要看奏出的曲子是不是能配得上清潋。”优雅而动听的声音,语气中却含着不容人忽视的不屑。 连连后退,拂开宇文洛的手,道:“我不知道师父认不认得东未明,只是有一年梨花开时,我和大师兄在树下练剑,师父在旁边看着,剑气荡起梨花飞舞,师父当时看着那些落在地上的梨花说了一句话。他说:''梨花寂如雪,不知东未明住在那满目雪白的梨花冢是何滋味?''说完他叹一口气便走了,以后也没有再提起过。“ 她被堵得哑口无言,但又不想骗师公,“我的确是想为他做些什么,因为很快我就要嫁给你了哇,我把自己的下半辈子都交给你了。你别以为我是为了逃避才想嫁给你的,我是真的想学着做一个好妻子呀,会像你宠我那样地去宠你。我也想立刻就能忘记他,可是我办不到哇,我就是那么没用……要是我能随时拿起又随时放下的话,当初也不会傻乎乎地等你三年了。” 前后找了不下十位有名的道长来看,没一个见效的,开始家里以为是房子问题,就换了一处别墅,但这种现象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变本加厉,最后全家人在中环最热闹的地方买了两套高档公寓搬了进去,才算消停,但自从楼上有一个被人包养的小姑娘跳楼自杀后,家里就又出现了怪事,总是莫名其妙地听见有人哭,还有唱戏的声音,而且类似于猫狗一类的宠物都莫名其妙地死了,最离奇的是狗,死的时候两眼通红,满脸泪水。狗是灵物,狗莫名其妙地哭着死,这说明狗死之前已经发现了某种对主人存在巨大威胁的东西。 竟然可以含冤认罪,放弃了自己的自由到这个地方来,还要小心不要让你看到我吃过的苦,生怕玷污了你纯洁的双眼!你知道在可以烤熟鸡蛋的砂石地里往返背土七八个时辰的辛苦么?你知道白天挨了鞭子,晚上却只能缩在寒风中生生熬过的疼痛么?你知道一个原本自由的人被戴上镣铐,任人像牲畜一样驱赶侮辱的悲愤么?呵……其实这些还算好了,总好过被自己一直信任和爱慕的人欺骗,欺骗得可以傻乎乎地到空寂之山去送命,还要为了他们的高洁出尘而自卑自责! 已经有了几个月的身孕,她向来是一个容易满足的女人,虽然知道司南誉从未真心喜欢过她,但自她出生起,她的一生便已经定下来,那就是成为司南誉的妻子。她不似司南誉有那么多的想法,司南誉真地回来与她成亲,她已经觉得很意外,对于别的事情,当然一概不愿追究。 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道:“你走后不久,司南誉就接到圣旨,要他选一个公主完婚。那时司南誉对皇上说,他已经和小姐有情了,而小姐更是珠胎暗结。此话一出,皇上非常生气,把他关了起来。还是老将军用手中的兵权才换出他。这事一传出,他和小姐马上就成亲了。” 急的像热锅里的蚂蚁。孟欢欢住在赵王宫里,心里和身体都开始起变化,经常没来由的情绪沮丧,很多话憋在心里到了晚上很压抑,白天时又浑身无力,腰腹胀痛,炎热的天,偶尔竟然想晒太阳。八月的最后一天,午后,正在午睡时,当班的宫门廷尉一路奔跑。 第135章 提心吊胆 保持着将孟欢欢按倒在墙面上的动作,一见,吓得脸也变了色,偷偷看了一眼司南誉,大声喝道:“老王,你在做什么”赵四看到了司南誉,吓得腿抖了抖,便跪倒在地上,不断地磕头道:“饶命,饶命,小的是来给这个囚犯进囚服的,谁知道这个妖孽,这个妖孽他勾引我。他会妖法,也不知怎么迷了小的心窍,小的不知怎么的就把持不住了,幸亏相干及时来了,不然小的就要被这个妖孽玷污了。” 觉得脚底下轻轻一晃,似乎有什么在轻轻旋转着,而前方一片平静的海面也隐生波澜……猛然间,想起了曾经听过的传言,顿时心头一震:“不好!“说话的同时,身形一动便飘至船舷左侧,转首瞥见孟欢欢已跃至右侧,目光相视,点头,两人同时伸出双掌全力一拍一吸。霎时,船底掀起巨浪,一下将船托了一丈多高,巨浪一翻,顿时将船甩出数丈远,砰的一声,船重重地落在了海面上。 “观世音,我以后再也不要出门了,没脸见人了,整个大街上的人都看见我连滚带爬地追在马车后头了。你以后也不要出门了,你一定也会没脸见人的,我听见大伙都在议论说……说欺凌柔弱少女,简直天理不容,哇呜……我真替您委屈啊……”眼泪眼泪,眼泪绝对是博取同情的最佳道具,也绝对是九金最擅长的伎俩。这种时候,就是要声情并茂,泪水连连。 最可行的破解方法便是化解怨气,先让恶鬼成野鬼,再超度进轮回,故此,应该先摆一个“地火阵(这是一种以赤硝为原料的阵法,本来成本很高,民间也很难弄到这种东西,但宋宽可是中科院的专家,没费什么力气便找地质所的同志要来了一大瓶子,按份量算足有一斤多,足够十几次地火阵的。)”先把恶鬼逼入死玉,然后以桃木盒装起死玉,在远离脉眼的地方造一个“鬼冢”,如果恶鬼怨气太重,就直接布七关困之,再以符经反复泄其怨气,最多一个时辰也应该成野鬼了,而当魂魄超度完毕进入轮回以后,桃木盒子和死玉还可以再利用。 突然之间,天地陷入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刻,连星光都再也寻不到踪影,无声的呐喊却在一瞬间铺天盖地地涌来,一枚枚石芽从黑石身上萌发而出,越来越长,仿佛手臂一样舒展开来!孟欢欢正惊骇间,一枚石芽已从他身边的黑石无声无息地长出,在碰触到他身体的一刻“啪“地绽裂,如同一朵花儿倏地绽放,可在孟欢欢眼中更像一只骤然张开的利爪! 并非如此。其实我只是天山之中修炼多年的狐妖,我听说,只要得到圣僧鸠摩罗什的元阳,便可以妖力大增,连八部众都不再是我的对手。我相信了这些话,一直想接近他。但是他却是位圣僧,无论我如何迷惑他,他都不为所动。直到,西凉挟持了龟兹国国王,他们说如果公主不嫁给鸠摩罗什,就会杀死国王。鸠摩罗什迫于无奈,只好答应与公主成亲。在凉主吕光,无非在是他羞辱佛教的做法。而我却找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吃了公主,得到了她的身体,代替她与鸠摩罗什成亲。可是,成亲以后,他却从来未曾碰过我,十年的时光,我们共处一室,却比水还要清白。 他仍然没有看向孟欢欢,孟欢欢也没有看他。只是,语气中,常林的声音有点激昂起来:“想我堂堂男儿,这驰骋沙场,马革裹尸,才是常林毕生所求。何况,我也知道,就算我娶得一位公主,怕也不能消去皇上的疑心!只要我活着,他就不会放心!只要姓常的人还在世上,就算他手中没有了虎符,没有了兵权,他也可以一呼百诺!这,就是皇上的担心!” 突然刮起大风,内史腾心里一动,忙命人围绕城墙堆起草垛,高高的直达半壁墙高,又命人在门下缝往内泼油倒酒,再叫无数弓箭手迅速射出火把,火“腾”的一下燃起,风向朝城内,转眼,城墙熏烟四起,大火吞噬,城墙上韩侍卫和弓弩手被迫退后,而门上门下各个洞口缝隙地面亦着火,且火势猛烈,门后的韩国人立即向后撤退。 诚惶诚恐地向前走了两步,孟欢欢笑道:“你就和相爷说,我现在正在咳嗽,若回去和相爷一个帐篷住着,相爷肯定会染上疫病的。你就说元宝为了相爷的安危,死也不会回去睡得!”这几日一直和司南誉在同一个帐篷里睡觉,虽然两个床榻隔着很远,但她还是提心吊胆。别得不怕,就怕姬离识出了她的女子身份,今夜终于可以安稳睡一觉了。 脸色僵硬地坐在原地,一双眼睛此刻轻雾散去,只是直直愣愣地看着地上,直到一阵眩晕感袭来,才猛然回神。抬起右手,手腕上有两个小小的血洞,是被银果旁的毒蛇所伤,撩起袖,一道黑线从掌心爬至胳膊,不由得暗叫不好,刚才一番厮打既耗了时间又弄得气血涌动,反倒助长了毒势。他赶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丸药吞下,然后左手双指一并贴近胳膊,从上往下缓慢移下,那黑线随着指尖下移一点一点消失,而手腕上的血洞里开始流出黑血。直到血洞里开始流出鲜红的血,而手上黑线也全部消失,司南誉才收功止血。 也不是傻子,倘若这丫头真嫁给司南誉了,到时候嫁鸡随鸡多半会跟着去杭州的。当真还会回长安来探望他们吗?长安对于她来讲,毕竟是个伤心地,“哎……你开心就好。我们段家的女儿不能嫁得冷冷清清的,既然你把段家当成了娘家,那婚礼的事宜我得监督着司南誉,不能让你委屈了。” 首先用纯阳的东西摆出一个“拔阴斗”,阴阳相吸的道理谁都知道,而“拔阴斗”便是利用这个道理,把地下蕴藏的阴气吸出来,把患者摆在阵眼上,地下的阴气便会在患者身体上逐渐聚集,即使身上的东西再厉害,这地下源源不断的阴气也有超过他的时候,一旦地下阴气超过了患者身上的东西,那东西便会认为有来头更大的同行要占据这个身子,识相的就得乖乖走人。 出逃以来孟欢欢一直对自己的不闻不问,此刻孟欢欢的高兴真是非言语可以形容。他忘记了身上的伤痛,猛地跳了起来,仰天大笑道:“太好了,孟欢欢终于理睬我了!终于理睬我了!……“狷之原中再无旁人,就算内敛如孟欢欢,在此心神激动之下也忍不住大喊大叫起来,只是喊了两声,无人回应,连回声都不曾有,仿佛刚才获得的安慰和顾惜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孟欢欢颓然伏倒在地上,放声大哭。 “她本是天界伺药的兔精,玉兔一族,向来精通岐黄之术,她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据说她所炼制的灵药,若是凡人吃了,便可长生不死,若是神仙吃了,亦可增加灵力。但可惜的是,她却爱上了人类的男子。为了这个男人,她不惜离开天界,放弃自己神的身份。但不知为了什么原因,那个男子却背叛了她。她因此而性情大变,堕入魔道,不仅杀了那个男人,还要杀尽天下所有相恋的男女。她灵力高强,而且精通用毒,一时之间,根本无人是她的对手。后来是西方金母收服了她,并且将她囚禁在月中之城里。” 有些同情地看着他,是非对错,盘根错节。司南誉要报杀母之仇,恨先帝与父王夺了他的富贵,让他从一位皇子成为篡国逆贼。永夜觉得自己的心真的很软,她端起酒碗说道:“师父请速离京都,十日后,我会亲送揽翠至城郊十里亭。师父有十天的时间考虑,是继续报仇还是归隐江湖?若师父还想报仇,十日后咱们师徒斗一场,死在徒弟手中师父也可以瞑目了。饮尽此酒,星魂与师父两不相欠,再无师徒情分。” 瞪着他淡漠的表情,夷简骇然,肩膀深处不断传出的剧痛,让她下意识里感到难受,也有些愤怒,她是未出阁的女子,年纪还很轻,睁眼就看见一个男人熟睡在她身侧,确实,她有揍人的冲动。然而知道是他,看着他俊美沉静的睡脸,她并不会真的很用力地一拳打上去,毕竟落到他的眼前,她的拳,是止住了的,再说,即使真的一拳下去,她的力道,对他也绝构不成任何伤害。 竟然是江湖上有名的暗器世家唐门之后,他的暗器和用毒工夫自不必说,没想到他的剑法也极是高超。唐玉年纪看上去不大,也就二十多岁,身材看上去很单薄,像一个书生。但是,没想到一把游龙剑,舞得极是精彩。目光之下,几乎看不到他的人,只看到剑影银光闪烁不断。 第136章 可有可无 斗了半晌,孟欢欢忽地全身一抖,手下慢了那么片刻,眼见即要被司南誉指尖点中,她随即玉扇一翻,一股劲风将司南誉扫开。司南誉不防她突然用上内力,顿时身形不稳往后倒去,百忙中手一勾扯住了孟欢欢,打算着即便摔也要一起摔。孟欢欢被他一扯,身子前倾,当下腰身一旋,极力往床里翻进,而司南誉被她一带,身子旋了个半圈,摔进了床里,感觉闷闷的,该是摔在了棉被里,而身上瞬间压上一个身子,软软的却冰凉的,那是孟欢欢。 她紧咬着唇不理会他,继续蹭。咽了口唾沫,呼吸愈渐急促了起来,尝试地推开她,可没多久九金又会继续凑上来。通常,男人在这种时候,行为举止是不受大脑支配的,而是由下半身来支配的。所以……顺手拿起一旁烧纸钱的铜盆子,冲着脑门用力砸了下去。 意思就是,荒山野岭并不像城镇一样灯火通明,而行人本身就是一盏灯火,(所谓人身三盏灯,左右肩头各一盏,头顶一盏,人猛然回头的话,不论从哪边回头,左右肩头的灯都会相应灭一盏,便会导致人体阳气减弱,尤其是在子时之后,此时天地间阴气正重,如果贸然回头,便会吹灭左肩或右肩的灯,灯灭后即便是童子,也更容易着道)当灯亮着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地赶路,而灯熄灭之后,就不要再走了。想到这里,心里猜测了一个大概,这似有似无的恶鬼,似乎是当年老赵家布下的障眼法,其真正目的,显然是想先让人们自己灭掉身上的一盏灯,着道事小,再往深处更容易中降才是真。 乌衣镇,原本是个只有一百多户人家的小镇。自从二十多年前,一对夫妇来到这里替人摆渡为生,逐渐发展成如今拥有两百多条船、十几条路线的船帮,乌衣镇便改名叫做乌衣渡,俨然成了四面八方旅人云集的大城市。镜湖内有蜃怪,吞吐蜃气造成幻象,是以有“舟不能渡,鸟飞自沉“的古话,偏偏这对夫妇将天堑变了通途,大大缩短了云荒各地往来的时间,因此一些乡野百姓便将他二人当作神人膜拜。 魔与妖之间并没有严格的区别,最显着的差异便是妖不得不依靠自己所炼的内丹生存,而魔却不一定如此。妖们喜欢与人类杂处于世间,更愿意幻化成人形,乐此不疲地学习人类的一切习惯并且享受着人间的生活。而魔则更愿意群居于魔界,他们最大的愿望是将整个世界都变成魔界,肆意地奴役自以为是的人类。 被逗笑了,短促的笑声,引起一声闷咳,胸口被一只手使劲抓着,透不过气来,她痛苦的摇了摇头,眼前又出现了幻影,这些日子,她总是在做梦,现在仿佛又回到了六岁那年的夜晚。天空炸开烟火,画出鱼龙车马,迷离美景。又似乎回到了静安侯府,爹娘宠爱,哥哥们呵护的日子。 所有人都沉默,老者又从药匣里取出银针,一根根插入他头顶的深穴,巴清屏住呼吸,一只手仍旧被他握着,大约半盏茶之后,他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缓,手里的脉搏跳动也终于正常,松了口气,巴清从他的掌心里抽出自己的手,已经中午,又看了眼他闭着的眼,起身离开。 几个人从东街夜市走过,所到之处,百姓都纷份让路,对他们这些保家卫国的兵士报以敬重的目光。夜市上多是卖小玩意的,几个人走走停停,不一会儿便到了湘水河畔。河边,已经被百姓布置的花团锦簇,流先溢彩。岸边光秃秃的大树上,挂满了百姓自己制作的花灯,形状各异,各个不同。 “你就是这里的主人?我是司南誉,我找的就是你!“少年有着和他名字一样的容貌与声音,也有着他这个年纪才有的黑白分明的正义,“落日楼是这位大叔家传的祖业,你为何要强夺?还把老人家赶出家门,令他流落街头!你……你……亏你堂堂男子汉,怎么可以欺负老人!“司南誉眉目铮铮地看着聂重远,英挺的脸因为生气而涨得红红的。 难得见到她那么细心,项郝沉默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如果只是这样静静地肩并肩坐着,不说话,九金看起来还是很恬静的。他总会有种错觉,就好像他们是相处了多年的夫妻,每天只需要想那些家长里短,他给她一个家,她细心地操持着这个家里的一切。如果一直一直就这样下去,何尝不好。 一种供阴气流动的媒介,茅山术认为,一个器物仅可封禁一个恶鬼或其他怨孽,多了的话便有恐其逃脱。在古代,很多茅山传人驱鬼镇邪的法宝,都是祖辈或师徒相传的(所谓法宝,至多是一块成色不错的死玉罢了,并非是托塔李天王的宝塔那样精雕细琢的东西),不可能为了某一个不足挂齿的小鬼小怪而舍弃师传的宝贝,所以便有了“冥渠”这种东西,其作用,就是将恶鬼从一个器物转移到另一个器物中,当施法者用师传的宝贝封过恶鬼以后,可以用冥渠把恶鬼转移到其他物件上封起来,如此一来,师承的宝贝便可以重复利用了。 战场上受伤晕厥,明石已经好久没有享受过这样坐下来吃饼的松弛。记忆里,只有四处横飞的血肉,将封住地道入口的精钢大门溅成一片暗红,而他奋力伸出去想要扳动开门机关的手却最终无力垂下--就算终于打开了地道的入口,他也没有力气再挪动一步了。千算万算,任何人都没有想到大功在望的时候,会从天而降一人一狷,将冰、鲛两族多年的苦心积虑化为泡影。 两人向着西北方飞行,很快便到了长安之外。不远处便是一座郁郁葱葱的小山,山不甚高,其势也不险峻。破邪指着那山道:“他一百多年前,把摩合罗藏在那里。”他所说的“他”是指啖鬼,也不知为何,他现在也不再称啖鬼为父亲,总觉得在父亲的心中,他这个儿子是可有可无的。 低垂了头,心里惊起滔天骇浪。安静得多?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自己为了那个黑衣刺客动用侍卫太过张扬?为什么一向镇定自若的自己会被那个刺客挑起怒火,大张旗鼓要捉拿他?他想起一剑落下黑夜里长发飘荡的那个背影,以及风里嚣张的声音。自己为什么要疑心永夜?是巴不得他就是刺客,好从此受制于自己吗? 相较于贵族之气的城东,城西的市井热闹反而更加吸引夷简,虽然说龙蛇混杂,不过各式各样的异地人也很有意思,他们手里兜售的小玩意也别出心裁。比如说捏面人,在韩国夷简从来就没看见过;还有纸皮人,在一块幕布后面唱戏;更有会嗡嗡作响的空竹,街头巷尾,被人用线扯着,一直在低空里摇晃,旋转。 将地形图挂起来,他缓步走到地形图面前,伸指从阳关到连玉山再到东部的戈壁滩一路划过:“要想绕道北军后方,必须经过连玉山,最近的路是直接翻过连玉山到北朝境地。但这条路北军防守肯定很严,我们容易暴露。所以,只有走连玉山东部,绕道东燕的戈壁滩,再向北绕回到北朝境地。” “这算什么。”孟欢欢牙咬在唇上,此刻那张脸白如一张轻脆的纸,唇上仿如染了一层霜,目光依定定望着上方石壁,轻轻的似魂游呓语,却又无比的平静,“当年……也有很多的疤,在本少当上家主之时,便将所有的伤疤都用刀割去,然后重敷,又重金招了许多名医给本少配去疤的药,然后……所有的疤便都消失了,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般,以往所有的……都不存在。” 老爷的命令是只有夫人才敢违抗的,所以家丁们只好忍着心痛,用力将少爷按住,眼睁睁看着张牙舞爪的小姐被老爷拖走。少爷的表情很无奈惨痛,小姐的表情很依依不舍,这一刻他们俩就像是传说中的梁山伯和祝英台,想想那出可歌可泣的爱情悲剧,再看看眼前的少爷和小姐,家丁们不禁扼腕,父母之命会要了儿女之命啊! “嗯!嗯!那洞底下全是水,阴气重的很,对付那个圭鬼,问天用着一般,但这家伙好像挺管用!”分析,为了在不是聚阴池的地方制造出聚阴池的效果,而故意把密室中放了一层水,这样的话,一般的煞刃,十把有九把会失效。 时间已经近傍晚,这时在镇外,一个风尘仆仆的大汉正一步步的走向镇中。望着镇中处处因为晚餐时间将至而飘起的袅袅炊烟,大汉抹一下额头的汗水,自言自语的道:“终于来到了,我看今天晚上就先再这里休息一下好了,明天再去探听一下消息,看看那个冒牌的家伙到底在哪里。”说着,大汉已经放缓了脚步的走进小镇里了。 第137章 与生俱来 那刀球便向着他身后一棵大树射过去,整个没入大树的树干之中。那棵大树本来郁郁葱葱,被这刀球一射入,轻轻晃了一下,树冠上的绿叶忽然全都变黄枯萎,落了下来。那棵树的生命也似乎立刻便被抽去了一样,转眼之间只称下枯枝,连枯枝也在不停地掉落,最后只剩下树干。而树干仍然在不停地萎缩,变成一段枯树干。 她的确是带了轻狂之心的。有着前世的记忆,有丰富的杀人经验,有细致的心思,她并不把这个世界的人放在眼里。然而,司南誉给了她一个教训,一记直勾拳打得她狼狈不堪。自以为她们并不知情,自以为是地可惜。她想起,想起目光,想起武功,还有奸猾。自己真的能把一切都算计得干干净净? 那里竟还亮着通透的灯火,隐约里,还能听到寝宫内面的几丝欢声,宫外只有两名守夜的人,此刻正靠在墙上打着瞌睡。看到这里,孟欢欢心里不免有些凉意,身为女人的第一感觉,她知道太子一定尚未就寝,然而他却宁愿待在他的毓庆宫,也不去与新婚的正室妻子交谈。 这是一个很大的帐篷,比她居住的红帐篷要大好几倍,摆设的极是华丽。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屋子正摆放着一个火盆,里面的炭火烧的正旺,帐内温暖如春。一个棕红色的几案上摆着一个青铜的熏炉,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飞龙,龙口中正微微吞吐着袅袅轻烟,令人心定神怡的香气在帐内缓缓飘散。 继续道:“醒来后的第二天,我们便见到了少主司南誉。他在一个很大的殿堂里招待我们,真的是招待,有香茶有美酒有佳肴还有歌舞相娱,我们有的人坐立不安生怕那些东西有毒,一个个不敢碰,而有的则是茶来饮茶酒来喝酒饭来吃饭舞来观舞。酒足饭饱后,司南誉说了许些客套话,但总归一句也就是:列位此刻已为阶下囚,臣服效忠予东溟者,定以礼相待保一生富贵。”说到这,宇文洛脸上浮起淡淡的一丝讽意。 随后跨入门内的是段孟欢欢,他轻哼了声,俯瞰了眼被龙套推倒的司南誉。当视线慢慢往前移,定格在了屋里的软榻上后,他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凝固了。如果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来说,这实在是很精彩的一幕,更让孟欢欢觉得刺眼的,是那个发丝微乱,神色勉强还算得上别紧张的师公! 本事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撞客的症状,首先可以从表情确定,闹撞客的人不眨眼睛,脸部肌肉就仿佛失效了一样,双目不断流泪且目光呆滞,就算用手迅速地击出一拳到他眼睛前0.5厘米的地方迅速停下,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这说明他当时是失明的。而此刻双目如电,不断地眨眼,而且眨的很刻意,嘴里非但不流口水,而且嘴唇的肌肉紧绷着,就好像和谁有深仇大恨一样。 想起了镇里这众多关于司南誉的传闻,孟欢欢不由的头一次的对这一个傻子产生了兴趣。停了下来,饶有兴致的转身望着随着她停下来而跟着也停下来,站在她的身后两步之遥的司南誉,心理几乎的兴起了一股冲动,她想拨开那几乎遮住了他大半的脸的乱发,看看司南誉这一个镇民口中传言的怪异的傻子到底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那个时候,以提婆族为首的半神与以阿修罗为首的魔众展开了惊天动地之战,整个天地都是他们的战场。修罗众在身为魔王时体现出无可匹敌的力量,连提婆族也无法战胜这样的修罗族。但双方势均力敌,谁都不能胜过对方。直到人类之中出现了无所不能的佛陀。佛陀将桀骜不驯的八部众一一收服,使他们诚心贩依佛门,连阿修罗族也对佛陀心悦诚服,压制住自己的魔性,只以半神的面目存在。本来修罗恶鬼的寿命如同魔一样,是无限的,但他们却宁愿放弃无限的寿命,接受半神脆弱的身体,说起来这都是因为佛陀的原因。” 高举茶壶冲出高山流水,沸水滚入搅动茶叶,激出一股幽香,沁人肺腑,想起手下鲁达被擒,三百人瞬间成了亡魂,心思也如被沸水冲淋,好不难受,继而声音更冷,“永安侯入陈便为我国剿匪三百余人,无一活口,老虎嘴血染山林,如今却能安然品茗,说什么素心听雨,岂不笑话?” 一觉睡到天亮,孟欢欢睡得很足,在丝丝清脆的鸟鸣中睁眼。目光所及,却赫然发现一双大脚,而脚的主人,正肆意斜卧在床榻外侧,微眯着双眼,慵懒中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凝重,竟与之前的粗鄙完全不同……四目倏然对视,孟欢欢一惊,慌忙从榻上爬起,下意识地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自从知晓了那“冰云草”是在温婉的暗示下给孟欢欢下的药后,司南誉那死了的心瞬间便复活了。当夜得了消息,听说孟欢欢还在禹都,便派人四处去找,却不料她早已经去了烟都。如今再听说萧胤进犯北境襄助叛军,一颗心顿时好似在冰火两重天中浸过一般,所有的感官与知觉都麻木了,心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滋味,连他也品味不出。 “哦?”司南誉只是笑笑。忽然想起,那日山洞里兰七说的那句话:我们都是只有自己的人,都是孤身一人。心中一动,默然了半晌,才缓慢轻淡的开口道:“我们……算是如敌似友,而日后,必也是相争相抗,若就这样过得几十年,到你我都垂垂老矣,你说这样,是不是也算是一种不变,一种永远?”这样算不算也是一种相守相伴?这样……是不是就不算是孤身一人,这样……也就不会那么寂寞了吧? 他看着她回眸敷衍性地应了声,连往屋里头瞧一眼都没空,巧笑着继续应付面前那个被唤作“哥哥”的男人。她凭什么对着别人这样笑?她凭什么见谁都叫哥哥?还有那个该死的男人,那么多衣裳他不穿,做什么非要穿和他前些日一模一样的那件白色衣裳,还他娘的冲着他女人贱笑?! 小站,还是有一定私心的,在大革时期,吃是人们永恒的追求,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年代的人为什么都那么能吃,尤其是农村下地干活的劳动力,不管是办喜事吃酒席,还是中午在地头上吃棒子面饽饽,从来就没有发自内心的拍着肚子说“我吃饱了”的时候。有多少吃多少,来者不拒,永远不饱。 一拳给打退的同时,这使的他难掩心中的震撼,在这大陆各地旅行的两年来,他根本没有碰过这种一拳就可以将他给打退的人物,再者,力奥虽然隐藏起了自己的真面目,但是他那魁武的身材却也叫司南誉生起了一股的熟悉感,不过,现场却不容他多想,一方面,他心中的怒气无法遏止,另一方面,力奥那又快又重的拳头有已经像潮水一般的往他的身上招呼,不加思索的,司南誉也像抡起了双拳,硬碰硬的拳头相交起来。 她却故意选择视而不见,“什么以前的事?我现在再也不想听这种谎言。孟欢欢没有复活以前,大家叫我想起以前的事,让我想起我就是孟欢欢转世。现在孟欢欢已经复活了,还有什么以前?何况你忘记了,在乾闼婆城中,你连影雪的事都逼着我想起来了。但那些与我有什么关系?前世也好,前世的前前世也好,到底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想因为孟欢欢而存在,也不想因为影雪而存在,我就是我,孟欢欢。” 她会矛盾,会因为身体性别的不同而成为一个矛盾综合体。比如男性心理上对美女的自然喜爱,做事果断理性。前世那个杀手身份会让她有准确的判断和冷静的头脑,甚至熟善于伪装自己。而这一世的她是个美人(这是桩桩的恶趣,喜欢美女帅哥,大家可以无视),那么她会有怎样的爱情?如文中所说,男人的心思把戏她自己清楚,要追到她的人,就很不容易了。这个我也很好奇,很想知道什么样的男人能追到她。她如何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喜欢上男人? 出了宫,走上去雍地的官道。不知从何时开始,整支队伍的最后突然悄无声息地尾随了一排身着藏青色布衣的剑者,他们表情暗淡,手持几尺长的铜剑,像是随时准备一场进攻或防卫,他们是成蛟的死士,亦是他重金购买于六国的刺客,他们在静寂中蛰伏,等待,听命于长安司南誉的一声令下…… 察觉到他的僵硬,司南誉俊美的脸上显出一丝凄然,但转瞬又恢复了平静,他的游移到她的耳畔,低低说道:“宝儿,我不容许任何人用任何的方法从我这里将你抢走,更不管你是什么样的身份,叛臣之女也好,前朝余孽也好,爱我是假的也好,我只要留住你。” 第138章 难兄难弟 “留在我身边,给我生个孩子,这样你就不会走。”他霸道得不容人有一丝抗拒,语气那般不可一世,仿佛天生的王者,一字一句,令她的心又痛又乱。 怀中的人,当年他绝望的放开,却不知。。。。竟得如此一个结果。这十多年的苦痛,这十多年的哀念,竟然是毫无意义的吗?竟只换得他岁岁心碎神伤,竟只令得她沉沦悲恨冷心绝情吗?他们……难道无论怎么做,都不能得一份宁乐?难道……所有得苦难都不足以抵罪?难道他们连一个人的幸福都不可得吗? 师公说,来了洛阳学会去忘记一切,她就可以做回从前的孟欢欢了。可是好难,从前的孟欢欢被爹娘放在手心里宠着,无忧无虑,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哭丧的时候怎么保持住形象。现在呢?没了爹,没了娘,被身边的人一次次的笑话嫌弃抛下。人情冷暖,接踵而至,让她变得连哭都要伺机。 走着走着,司南誉忽然看见前面仿佛有一丛光亮,像是手电照出来的。这个洞里的确有些奇怪,按理说,就冲这种手电奇怪的形状,也应该是一种军用手电,且亮度也不弱,但在这洞里,光照范围好像很短,借着有限的手电光观察,这洞里仿佛有一股雾气,有时候司南誉要是走快点,看后面老刘头的手电,只有几米远,却显得很弱。 当初,我再转移的时候,将自己的力量及一切所有能够带走的东西完全的通通转移到贪狼星的身上,所以说我的身体可以说是不留半点东西的空白,如今,这段空白维持的太久了,久到我的身体现在已经完全的适应了这段的空白,因此,若是现在,我如果回到了我自己的身体的话,那么随着精神之后而来的那庞大的力量也会将我现在这脆弱的身体给完全的崩坏! 也不生气,无奈地笑笑:“就算你象梁兄,又能如何?你是一个人,而我是妖。我是不会老的,但你却会生老病死。我仍然要看着你慢慢地老了,然后死去,我仍然要再一次经受失去你的痛苦。而且,你到底是不是梁兄,根本就无人知道,我不想把你当成一个替身,因为我这一生只能爱梁兄一个人,不会再爱他人。” “这三天,你应该看见了。地上有脚印的,现在是一条直线,每步之间是八寸,一共三十七步。”青衣人的声音在石室里幽幽回响,“轻功的最佳境界其实是对外界的感觉。人的各部分器官都有你所想象不到的潜力。当你瞎了,你就会自然地调动你的听觉。四周的一切都不是完全静止的,你走路的时候会带起风声,会搅动气息。石室中本来没有物体,如果放了一件东西进去,那里的气息就变了。” 一阵疯狂的拍门声响起,伴随着远处阵阵吵闹的呼喊,万籁俱静的房内,这样的声音突然让人心惊肉跳。床榻上的两个人,先是孟欢欢,她在睡眠中被声音惊醒,睁开眼,就看见政的睡脸,此刻因为噪音,他双眼的睫毛正在剧烈地颤动,来不及惊诧,也顾不得回忆昨天的一幕,孟欢欢慌忙跳下床,冲到房门口开门。 孟欢欢昨夜一路马不停蹄从东燕绕道北朝,后来又同北朝大战一场,方才又在锦色帐篷外站了好久,兼之她身上还有多处伤口,被邻上木桩后便感觉全身酸楚疼痛,苦不堪言。此时,孟欢欢倒是庆幸没有被打三十军棍,她如今这样子,还真不知能不能受得住那三十军棍。更庆幸如今不是夏日,否则被这样晒在日头下,只怕她的命就要丧于此处了。 两人刚坐下,秋长天的声音便已在园中诸人耳边响起:“能有这么多江湖朋友前来聚会,秋某甚感荣幸。奈何秋某愚钝,近年于武学一途难有长进,愧见各位。“话音微微一顿,已有些人出声道“秋庄主谦虚“。他摆摆手,目光扫过庭园,继续道:“有句话说得好,大江后浪推前浪,而今江湖又出许多少年英杰,只是平日难得相见,今日敝庄能聚如此之多,秋某实是欢喜,甚想一睹江湖新气,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司南誉和落凤把府里的茅厕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小姐,只瞧见小姐头上那个翠玉发簪的残骸。司南誉说了,小姐是最好蝴蝶形的东西了,要是瞧见那发簪碎了,准会坐在原地哭到天黑的,可是那里周围都没有小姐的影儿。跟着我们就让大伙一块去府外找了,附近的人家都去问过了,也没有。司南誉他们还在找呢,我想着,还是先回来跟你和老夫人知会声。” 料定他们一时间肯定不会接受这个事实,又不忍欺瞒这对难兄难弟,细说原委道:“待老夫看到你们洗净脸庞后的面部神气,便愈加坚定心中的猜疑。唉……虽说你们天生面相龙辕凤姿,一副定非池中之物的不凡相骨,可惜本命神气所在偏偏虚应奇门九宫中的''孽鹜''二宫,注定自小便远离父母,终生落魄流离!其实这本也无关性命大碍,哪知今年九宫星宿映天连珠--正值百年难遇的天破太岁时节,命相相冲,乃是断三阳尽三阴、灭绝轮回的劫数……“ 光焰闪过之后,就在孟欢欢的身上忽然的出现了一副轻薄的火红色盔甲,与一般的幻兽有点不太一样的是,孟欢欢的这一副盔甲看来竟然像是水晶般的材质所构成的,略带半透明的晶莹盔甲,没有头盔的部位,两肩呈现角锥状向两侧平伸,盔甲的保护位置只在胸前,而在心口处还有着一颗约十公分大的带着红光的魔幻晶。 老气横秋地道:“你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如果因为快乐短暂,就努力去寻找快乐,那么就会不顾别人的生死,将自己的快乐建筑于别人的痛苦之上。更有甚者,因为满足一己之欲的快乐,而敛人财物,杀戮生命,虽然他们得到了快乐,却把痛苦带给了本来已经很痛苦的众生。” “听说永安郡主与王妃极其相似,难怪司南誉要把她当成男儿养,舍不得让人求了去!”小姐一嘟嘴接口道,来安国多日,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位由侯爷改封郡主的传闻,她对孟欢欢平添了几分好奇。知道她曾与陈国谈判让陈国赔金送银还差点儿赔了公主,后来又出使陈国,心里极羡慕孟欢欢的男儿气概。 就在这时,当司南誉的六马辇车通过石道,蓦然从大石上方闪出一个虎背熊腰的粗壮汉,他抡起手中百来斤重的巨大铁锤,一口气向下面的辇车娇砸去,顿时木屑竹帘横飞,辇车压塌,周边侍卫尚未反应过来,壮汉从废堆里爬出,动作极其迅猛的向石道外跑,却被前面的尉缭一腿踢中腰部要害,终被侍卫拦截。 孟欢欢摇头道:“我身子有些不适。恐不能陪同公主了!”孟欢欢眼波一转,从孟欢欢的小腹上扫过,掩唇笑道:“我差点忘了,雨姐姐现在确实不方便,那我去了。”眼见得孟欢欢带着小宫女到了林中去游玩,孟欢欢的眉头微微一颦。对于三公主孟欢欢的性子,孟欢欢多少是了解一点的。孟欢欢一直对她诸多误解,如今忽然向她示好,倒令她非常疑惑。 广场上众人全神贯注于比试,只见银枪举轻若重,一招一式皆为剑式,金钗轻盈灵动,时刺时挑,看得人眼花缭乱。众人皆暗暗想着:这孟欢欢确有几分真本领,难怪能统御百妍宫里的众花娘子;而这司南誉,却更令人惊讶,如此年纪,武功却高得出人意料,竟丝毫不低于孟欢欢这样的成名人物。 “人受了委屈当然会特别想家啊,想家了就会想回来看看啊,在这里烤出来的东西特别有味道。而且,我听村子里的人说,后来见你在这里出现过,所以想守株待兔一下,你答应过会带我离开的嘛。”她更认真地烤起了鱼,想借着忙碌掩饰掉一些情绪,可还是禁不住宣泄了出来:“难怪人家说,男人的承诺只有傻子才会信……” 生死河,发源于冥界禁地轮转山,流经奈何桥、秦广、楚江、宋帝、五官、王吕、阎罗殿、卞城、枉死城,环绕于三万余里冥地与十八层地狱之外,最后回归轮转山底。宽约十丈的河水乃天地阴阳两极之气所汇,毁化万物于无形,触者立亡,除奈何桥尚有一线结界护持外,其余地方纵是神仙也难渡。 心中暗暗的打着主意,又再听道:“对了,司南誉,你真不错呀,我瞧你现在的力量跟两年前比起来几乎是一个天一个地了,呵呵,你真是我这被子所看过的唯一的一个怪物,功力的进步的这么快,我年轻时可没有你这么可怕,我记得你现在应该适才二十吧,如果让你练到我这个年纪的话,我怕你都上天了,真是不可思议。” 第139章 一尘不染 然而当此之时,她安静地注视着他,这种目光却即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为这样的目光本不应该出现在她的眼中,她应该永远急切地注视着他的身影,希望得到他的一点怜爱,哪怕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瞥,也可以让她高兴上半天。熟悉则是因为这样淡然的目光,他经常在眼中看到,他明白她们为何会用这种目光看他,因为她们对他全无所求,而且甚至是轻视着他的。 看孟欢欢脸上的神情变化,时而皱眉忧虑,时而悲伤感慨,不禁问自己,这样逼她把她又扯进来对吗?也许他该放手,让她过她自己的日子去。这个念头一起,司南誉胸口顿时一闷,像是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他如何能容忍……司南誉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可能平和地告诉孟欢欢,“你待下去一定会有发现。我若现在知道如何联系,犯得着找你?” 一道下去,路上的颠簸让她的胃里又有点翻腾,想喝一些清淡的菜汤,走进行馆,从行馆狭长的通道口,忽然传出一阵悠扬婉转的古琴声,像飘过湖面的柳叶,不经意拨弄清水,孟欢欢不禁驻步,琴声回旋,到高潮处像缠绵温软的对抗,沉寂,又淡淡勾起悲伤,古琴的低沉,撩动怅然…… 眼圈瞬间红了,她垂首道:“你跟我们一起走吧!这里,你还能呆下去吗?我们来的时候,听说,南朝的群臣,都在说你是……你是侯爷的千金,侯爷谋反,所以你……听说那些大臣都在上折子要杀你呢!我央了大哥,要他务必要带你离开这里。一会儿,你一定要跟我们走!” 如此高兴的模样,司南誉却是越看越担心,江湖上那个传言可是流传已久,也只有这个江湖笨鸟才会不知道,可是……要不要告诉他呢?此刻告诉他,那就是往即将绽放的花蕾上砸下一块石头;但若不告诉他,日后他知道了,而且若是传言的事实是不好的那一面,那可就是往怒放的鲜花上泼下一场暴雪! 可惜实在很不凑巧,等他们赶到市集的时候,气氛很和谐,怎么都瞧不出有人暴动过的痕迹。还是一堆人聚在那卖身,孟欢欢确实有来过,把大伙劝完就走了。据说是跟新来的牙婆喝茶谈心得去了,生怕在晚膳后孟欢欢会自作主张地跑去铜驼陌,各自行动。他跑去铜驼陌附近等孟欢欢,又跑去孟欢欢常去的几家茶馆里找她。 “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你再倒回娘胎修炼五百年,或许才够资格同本宫一较高低,知道么?“孟欢欢玉手轻挥,将耀阳与倚弦两人的灵体化作两道气体,吸入掌心封印起来,再从怀中掏出一物丢向牛使者,一副极不耐烦的样子,道,“这两人事关重大,一旦有所延误,你们担当得起吗?“说完莲足轻点,身形划空飘然而去。 第二个人也是用台的,当然,这个人的情况绝对不比第一个好多少,更惨的是,这个人的两腿自大腿一半以下都不见了,包裹在原本应该是膝盖部位的纱布早已经染成了血红色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个人虽然同样的被两个人抬着,虽然也在昏迷中,但是起码他的呼吸声比第一个还来的重了一点,但也是重了那么一点,一样的出多入少。 点头:“五十年前,祖师爷被一个人所伤,几乎无法保住性命。祖师爷一生降妖除魔,积下许多仇家,若是让仇人知道了,只怕是后患无穷。祖师爷只好想出诈死这个方法,然后以龟息大法疗伤。这件事情,只有师父一个人知道,师父亡故后,便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可是现在祖师爷却不见了,也不知是被人劫走,还是疗伤已毕,从假死之中醒了过来。” 她喜滋滋地又挖出了她埋在这里的飞刀,二十把刀,一把不少。她拈着飞刀看了看,银色的光夺目绚丽。她回头冲司南誉一笑,“其实不论什么暗器,我都使得很好。这刀,是为了让你认出我而已。我以为……本打算再不用这刀了才埋在这里的。”她以为从此平平安安过小日子,连去偷去抢都不肯,她以为可以再不用飞刀,以为……人生真的没有能肯定的事情。 荒漠一般的官道上,司南誉已经面无血色,苍白的如同茫茫的天空,日夜兼程的颠簸让毒液在他体内加倍的扩散循环,黑衣上的血干了湿,湿了又干,他在努力支撑,想支撑回咸阳,每一次汹涌的咳嗽都让他吐出一口沥青般的暗血,这样的血甚至渗入马车底的木棱,沿着车辙一点一点滴洒在徜徉泥道上。 “原来如此!”国小王子寒眸微眯,不动声色地扫过司南誉,眸底深处分明含了杀意,似裹了冰雪剑刃,冰冷彻骨,“皇上待皇后娘娘如此情深,倒是羡煞旁人。纳兰祝皇上和皇后伉俪情深。”他轻拂衣裳襟下摆,缓缓落座,一抹淡笑再度浮现唇角,修长如玉的指节拈起面前玉杯优雅举向御座,举起手中酒杯,仰面一饮而尽,姿态行云流水,又凌厉潇洒。 低头看着肩上的伤,抚上闷痛的胸口。想不到,皇朝武林三公子的武功竟高至如此地步,而且与所查得到的完全不一样;还有那个洺空,号称第一人,却不显山不露水,这一次的三百人更胜上次的三千人!不过……那又如何呢,东溟岛等着他们,数百年的筹划等待,一切早已注定! 没精打采地看着眼前的姑娘,突然就对这种装可怜骗同情的伎俩觉得好厌倦。就算卖进了好人家,又运气很好地换来一场姻缘,那又怎样,始终还是低人一等了,下半辈子的幸福?那种被人施舍同情的感觉,当真幸福?隔了很久,她回过神,婉转地说道:“最近市场那么萧条,你还卖什么身呀,等万象复苏了再来卖。 车首上四名俏丽女子手持软鞭并肩架车,在她们身后是一个别致的瑶玉栏台,一名白绫长衫的俊美男子,怀抱两名二八年华、美貌非常的女子,临栏傲然而立,修长健硕的身躯上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有若泼墨般的深黑长发随意披散背后,迎风飘起,更予人洒然不羁之态,浑若玉石雕琢的脸庞上,有着一双妖邪异常的水蓝色眼眸。 只得边苦笑边道:‘不是我们不想,但是,无论是在高明的医生,魔力再高的魔法师,我们完全的都治不好陛下的病,甚至,所有人都找不到陛下无法康复的原因。’‘刚好在这时候,大殿下接获到有关于可以治百病的圣狼王的传闻,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避过了二殿下的耳目,将我们派了出去,希望我们可以将圣狼王抓回来帮陛下看看,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到后来你都知道了,虽然没有抓到圣狼王,但是你却来了……。。’接着,又将九天前,大殿下忽然的来信,让他们知道原本状况都很稳定的陛下的情况忽然在一夕之间变的万分的危急。 终她一生,都不会再嫁人为妻。这个承诺她是一定会遵守的,在过去的十几年时光里,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谎话,而许下诺言在许多时候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她从来不曾认为她必须得对自己说过的话付责任,但这一次,她却是真地下定决心,她不会再与任何人成亲,她这一生都将是拓跋绍的妻子。虽然他已经死去,虽然他们从未真正成亲。 她的声音像她的刀,每一刀都捅在司南誉的要害。他不想否认,“你都看出来了?安家生意越做越大,再下去,就不是散了这样的下场。这样做,对安家有利,对游离谷有利。我一早就开始安排了,你不过是一个契机。我可以告诉你游离谷的真面目,我们全家都是西泊族的人。从二十多年前那一战之后,我们出了西泊的大山,开始在圣京做生意。我爷爷在暗中建立了游离谷,将安家分成了两部分。大哥他们只知生意上的事情,而不知道游离谷与安家的关系。我八岁,司南誉七岁,同时被送进了山谷。” 传闻应该不假,从庭院回到宅内,一个多时辰过去,他始终正襟端坐,听韩非论学。太阳西挪,从隅中到日跌,孟欢欢早已坐到庭院中堂门外的石阶上,午后的时光却是恬静,但是也会出现意外——大概是养圈的疏忽,一只公鸡竟从后院茅舍里钻出来,溜到老树下胡乱啄了几口枯黄的树叶,又昂首信步地踱到孟欢欢面前,咕咕咕地连叫好几声。 俊美白皙的脸上,刹那间多了几道五指印,可见她这掌用上了浑身的力气。他伸手,慢慢将唇角渗出的血丝拭去。俯身,隔着锦被,一把抱住了花着雨的身子,“只要能留下你,做什么都可以!明日最后一天选妃大典,你一定要去。我要你做我的皇后,用一生来弥补你。” 第140章 本草纲目 那个大石缸便是我们拉撒的地方……呵呵,我们这些平日锦衣玉食挥金如土讲究得不得了的大侠少侠公子少爷们,那一段日子却吃喝拉撒一室,用着猪狗都不闻的东西。吃着吐,吐着吃,生病的,拉肚子的,咒骂的,怨恨的……四壁石墙,暗无天日中,我们完全不知道外界,不知时日过去多久,就那样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过着……忍着忍着,一直到最后再也忍受不住了,有的疯了,有的自杀,还有的屈服了。 “什么贼啊,是侠盗!劫富济贫的侠盗!他从来只偷那种嚣张跋扈的有钱人,那也是他们活该。这次他偷了王家,姓王的那一家个个都目中无人,平时也没少欺负穷人,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听说这次被偷了个镇宅之宝,是个招财之物,王家就靠那东西发的财。所以,才把事情给闹大。报了官,贴了告示,弄得全城鸡飞狗跳。” 老者笑声逐渐停歇下来,远远地向倚弦投去一个审视良久的眼神,此时在他那极具威严的目光中,流泄而出的却是似悲还喜的复杂情感,然后一把松开耀阳,身躯如金山倾倒般跪倒在地,一双按地的枯黄手臂仿佛已是全身唯一的支柱,苍老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然挂满泪水,巨型身躯微微颤抖更似在诉说心中的无助与凄苦,看得倚弦心中酸涩难忍,感动不已。 讶异的看着死神小队的举动,他当然不是白痴到看不出死神小队的举动的用意而以为是他们是在找地方休息,相反的,他一眼就看出了死神小队的用意,可是,却吃惊于完全不需要指挥,单凭着一个手势,九十几人竟然的就将整个场地完全的?入控制中,因而惊讶于死神小队的出色与默契的可怕。 “我知道!”孟欢欢轻声道:“仇恨就是这样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有结束的一天。对于每个人来说,他最重要的事情可能就是自己的亲人。因而亲人被杀是永远不会忘记的,但杀死别人的亲人却是可以轻易忘却的屑事。你十三岁就不得不参加与外族的战争,也是因为仇恨吧!如果是这样,你应该更能理解我的心情。” 有些事情一生也忘不了,而一生,也不敢再去回想。可是,他却固执地去为她找回飞天的翅膀。让她更自由地去寻找幸福。孟欢欢如何不感伤?门砰地被推开,司南誉冷冷地看着她;“真是忘不了他啊!”孟欢欢吓得手一松,瓷瓶掉在地上。她急着去抢,司南誉的动作何其之快,已抢先一步抄进了手中。看到那张字条,他嗤笑了下,再瞧了瞧那颗药丸,下巴朝孟欢欢抬了抬,“做个交易如何?” 清早天麻麻亮时,孟欢欢起床,去河边给师傅打水洗脸,山脚下的早晨,冷风飕飕的吹在皮肤上,针扎一样,孟欢欢拎桶的手冻的通红,指关节处生了个冻疮点,暗红色的,拎了水从河边回到草棚,还要煮沸。臧师傅从木屋里出来,丢给她一个小袋,孟欢欢打开,是一只陶斧和两柄凿刀。 “今日我交代给你们的任务,不能传给任何人,包括宫中的安和泰。平,你尽快派人去一趟东诏,看泰带的兵马是否是翼王的兵。康,你亲自去一趟梁州,当日,我将侯爷的尸首葬在荒郊野地,原本待大仇得报时,要迁回来的。你替我去一趟,将侯爷的骸骨暂时迁回到梁州,记住,侯爷的右臂骨骼断过,莫耍弄错!” “嗯?“司南誉心底打鼓了,可是此刻难道要后退不成?这也许是唯一一次揭开兰七少师承之谜的机会,况且作为未来的武林大史家,怎可不紧跟武林中分量最重的人物?若是不跟着他们如何知晓其平生事迹呢!所以……司南誉两步便挨近明二身边,满脸堆笑:“明大哥,小弟我就一切拜托了。“ “那也可以让师公带着我们先找个安生之所啊,快年关了耶,你没瞧见我们一路过来有多少商贾赶着回去过年么?这种时候悍匪也是最猖獗的,我们两个人都手无缚鸡之力,还带着这么一大箱金银珠宝,万一真碰上什么意外,怎么死都不知道。”对于孟欢欢这种没组织没预谋的离家出走,红扁颇有微词。 饶有兴致地看着每一个表情变化,解释道,“有炎氏乃是上古名门望族之一,千数年前更出现了一位无上智者,因品尝百草医治百病,着书《圣元本草经》流传后世,而被诸部氏族尊称为''圣皇神农'',后来只因牵连到本族利益,不得不率众抗击轩辕黄帝的玄门大军,出于姓氏的关系,后来又被人们称之为''炎帝'',可惜最后被我宗九离门族''魔神蚩尤''所吞并,整个有炎氏部族从此销声匿迹,其后人更不复再现!“ 要不是司南誉他自己曾经注射过神化剂,曾受过其害,知道神化剂的主要伤害的部位在哪;要不是贪狼星有过一次帮司南誉逼出体中的神化剂的经验,而现在又铠化在司南誉的身上协助;要不是司南誉曾经学过无名医经,熟练任何的运用真气替人治疗的方式,知道如何的掌握力道:要不是司南誉的修为深厚又有贪狼星与神之钻的庞大力量的帮助,司南誉也不敢尝试。 他如此沉静与镇定自若,让阿阇世对于自己的轻狂忽然产生惭愧之意。他颓然坐了下来,心中莫名地觉得怨恨。这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使周围的人产生奇异的压力。他是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的,一向以来,周遭的一切都是如此令人漠视,没有什么可以引起他太多的注意,也没有什么人可以让他重视。他只是那样随遇而安地活着,即忽略别人,也忽略自己。但这一刻,他却发现,他无法忽略这个少年。 她原是极有灵性的人。笑起来时,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神采,盖过了长相之美,另有份吸引人亲近的魅力。她居然送我一锭银子,让我去买衣衫。我有些哭笑不得。我留着满脸大胡子,穿最普通的黑袍原是想在别人眼中形成大侠司南誉的特点。一些特定的东西能形成一个人牢不可破的形象。我只要刮了胡子换了衣衫,谁也想到不到司南誉与齐国皇子是同一个人。毕竟一国皇子潜入安国多年,眼中看到的,耳中听到的东西都足以让安国皇帝心惊肉跳。 可是她知道这样的事情在别人眼中却是那么的荣耀,只怕爹爹出门也是带着满脸春风得意吧。她自嘲了一下,这么多年,她又岂会对爹爹还有什么期待?或者当初他对娘亲还有一丝愧疚,但是这些年府中迎进一位又一位姨娘,他心里怎么还会有娘亲的丝毫位置?三妻四妾在他眼里那么理所当然,她又怎么会寄希望于他会有一丝的后悔? 南朝的附属小国不少,譬如波斯、月氏、龟兹等等,这些小国每年过了新年都会来南朝朝拜进贡。而今年,新皇登基,自然不会例外,而且,西凉也下了降书,要派使者前来朝拜。东燕一直和南朝关系不错,这次也有派使者前来出访。据说,北朝也有意要来,但这个消息还不确切。 看着这一代人杰脸上浮起的一丝惘然与落寞,眉峰微动,眸中闪过一丝思绪。身为魔教之主、立于天下武林至高之处的“尊主“,呼风唤雨之人,却抛开所有,只是守在这梨花林中,只是伴着这样一个冷情女子,只是一个无望的等待,这是为什么?情,真能叫人无怨无悔吗?然而,即便如他,即便做到极致,不也只得这么一个结果吗? 就因为我是七月七日生的,在生我之前我娘生了六个女儿,好不容易有个儿子,但是有个道士说我的生辰八字恰逢极阴之时,再加上家里头阴气太重,恐怖活不过七岁,到了二十七岁还会有个劫难。考虑到种种因素,我爹娘就把我送去道观,选择入道就是因为我爹娘还指望我往后传宗接代,道教还俗的手续比较简单。那个道士,也就是我师父说要避开那个劫难,就只能等到二十七岁生辰过了才能还俗。 “我试试看!“腼腆地说了一句,放下手中的简卷,肃然并足而立,一念紧守下腹丹田处。静默片刻后,果有一道无名力量透脉而入,抑止住心中异常激动的兴奋,瞑目以意缓缓控制力量一路行走于“傲寒诀“所示的两道脉络,随后而出的力量竟果真运化成一股冰凉的玄能。 其它同伴的被杀让他们义愤填膺,但是比起替赤鬼报仇,他们更担心的是自己的小命,光是刚刚的那一刀,就已经没有人有那个自信可以接的下来,更何况眼前,还不是最强的那一个,光是看到浑身散发着无形的杀气的司南誉,所有人就知道,这一支可怕的队伍是以司南誉为核心,还是居于次位,那展现出来的实力,叫他们本能的感觉到不祥! 第141章 手下留情 她伸出双手做出九种手印,道:“左手常静,故称为慈悲之手。右手常动,故称为智慧之手。双手结合,大慈大悲,大智大慧。临者,身心稳定,用不动根本印,合金刚萨埵心咒。兵者,快捷如兵,用大金刚轮印,合降三世明王心咒。斗者,宇宙共鸣,用外狮子印,合金刚萨埵法身咒。者者,万物之灵,用内狮子印,合金刚萨埵降魔咒。皆者,破一切困扰,用外缚印,合金刚萨埵普贤法身咒。阵者,洞察人心,用内缚印,合莲花生大士六道金刚咒。列者,救济他人,用智拳印,合大日如来心咒。在者,万物平齐,用日轮印,合大日如来心咒。前者,我心即禅,用宝瓶印,合摩利支天心咒。” 和青衣人相处了两年,多少产生了些感情。司南誉希望这种带点儿温暖的感觉能一直持续下去,哪怕是个梦,也不要醒。他甚至觉得如果不去想进谷时的残酷,不去想山谷的神秘,就这样,也是很好的。然而,木讷老实的青衣师父对他还是没有说实话。他微笑着想,杀手真的不需要感情。 嘶鸣琴的确是她下的手,是她叫人将混了硝石、凌冰等物制成的药水暗中抹上嘶鸣琴上。一开始药物挥发的很慢,但是随着手指的温度与琴弦的接触,涂抹于琴弦上的药水将弦的温度骤降。只要将量控制好,便可以掌握药水的时效。宋骅影叫小舞下的分量,刚刚仅有一曲的时间,所以即使后来杨宇凌再次使用嘶鸣琴,也不会发现什么。就算有人查起来也没有关系,因为那药水与空气接触后,便会随之慢慢挥发,融入空气中,一点痕迹也找不到。 虽然,这场盛宴筹的时间比较紧,但是,北朝太子和燕王同时时驾临,南朝可一点也不马虎,筹备的极是隆重。打杂的宫女和内侍不够用,便从各个主子身边抽调了太监过去帮忙。孟欢欢也被抽了过去,帮忙搬花,原本,花园内栽种的花就够多了,炎帝还命人从青城的花市购了许多盆栽过来。 当然,动身之前,司南誉再次去海水里洗了一回,这次没用内力逼干衣裳,而是让其自然风干,可惜的是,衣裳干后依然留下一层细白的盐霜,令司南誉眉头从早上皱到晚上。孟欢欢倒未去洗涮,只说要保存元气,以至于一路上司南誉都离他远远的,说他身上太腥臭了。于是两人少不得又是一番争吵,只是吵到最后两人都收声了,倒不是词穷,主要是口干气竭。 紧抿着嘴角,扯出一抹很牵强的笑容,微微侧眸,口吻有点感慨:“我就是觉得姑娘好幸福,生辰有爹有娘陪着过,还有誉哥哥给她送礼物。你说,除了我自己还会有谁记得我生辰呢?不过人心就是不太容易满足的,我以前就指望生辰的时候可以不用挑满两缸水,也不要被人打,舒舒服服睡个懒觉,吃顿饱饭,这样就好。可是这些现在都有了,为什么还是觉得不开心?” 恍若梦游一般的兄弟慢慢苏醒过来,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景象,虽然没有肉身经脉气血的束缚,两人仍然有一种头皮发麻、呼吸停止的感觉,只因从他们现时置身的地方推而远望,立时被眼前深高广阔至无边无垠、静溢深邃至无声无息的虚空所震撼,根本无法自已。 现在在这里当中,死神小队的所有人全都换上了一套崭新的新服装,一式的墨黑为底,贴身而不束缚的武士服设计,上半身额外的加穿着一件银白色的短胄,左臂上依旧绣着死神小队的标志,背后又加了一件外黑内蓝的大披风,让死神小队的队员们看起来暨威风又神气。 呆了呆,再次产生强烈地哭笑不得的感觉,若是别人逼供,只怕会说出挖眼睛、断手之类的话,想不到这小孩居然说脱掉裤子打屁股。但转念一想,象他这样大的一个人,被一个小孩脱掉裤子打屁,还不如死了的好。他道:“你让我再看一看那幅画,说不定我可以看出些什么。” 接着说:“朕要谢谢你,替朕解决了个大难题。一直以来,誉家把握了齐国的财力,朕不是怕他有钱,是怕这朝中大臣都钻进了钱眼儿,上下帮着誉家说话。长此以往,皇权就会被架空。二十年前,朕就发现了迹象,一直很苦恼。既要利用誉家,又想除掉誉家。誉家垮了,朕是最开心的。所以,朕向你坦白,让你自己选择。朕再问你一遍,你真的不喜欢风扬兮吗?”あ < “老奴知道小姐很想要这块地,当初买卖不成后,老奴便暗中叫人留意那员外府的动静。直到去年秋季的时候,得到消息说老员外去世,当初小姐叫调查那员外府的人员是老奴接的活,所以老奴知道老员外儿子的脾气和秉性,便暗中等待时机,谁知时机这么快就来了。小姐你有所不知,自从去年那位老员外去世之后,将财产全都留给他唯一的宝贝,但是他儿子不争气,将财产全部败光后,想起还有这块地,便自动找上门来了,原来他欠了一屁股的债,急于卖地跑路,老奴见他急于出手,便随口将价格压到三千两,谁知他居然一口答应,不过最后老奴还是用两千两买下了这一大片地。” 她冷眼望去,只见司南誉漫步从朝臣之中走了出来,一步一步,走得优雅沉稳,不一会儿便凝立在御阶之下。他行动间优雅从容,神态间又是闲适自得,但却偏偏给人一种好似远在天边却又近在眼前的威胁感。他躬身朝着太上皇炎帝的方向说道:“太上皇,今日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有冤伸冤。于太妃虽然疯癫,但也说不定此时已好,还请太上皇准其上殿。” 喘一口气,放下心来。可眼见凤裔肩头血流不断,不由又担心起来,“凤裔大哥,你的伤仙裹一下吧。”等了片刻未见有反应,便自行走了过去,小心撕开凤裔肩头的衣衫,便见一道剑伤,伤口不大,也不是很深,却流血极多,先捡云无涯当时并无取他性命之意,只是想威慑一下。从怀中掏出“紫府散”小心的撒在伤口上,又从里衣上撕下干净的布条绑紧,弄好后,起身,凤裔却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只是抱着孟欢欢,眼中泪流不止。 绣着流水烟柳亭台楼阁的屏风后面,是一张垫高了一角的软榻,榻上厚厚的被褥里躺着一位应该不过四十开外的中年妇人,却真的是白尽了一头华发,原本清秀的脸庞上也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气色更是晦暗无华。她在小婢的搀扶下正费力地起身,肿起的手臂不住地颤抖,蒙着一层毫无生气的暗紫色。 几乎在两人跃身进攻的同时,九尾狐妖妲己精修千年的妖灵邪魄恍然一震,已熟悉地感知到面前两名少年身上升腾起的魔能,再一看清两人攻来的合势力量后,不慌不忙地冷哼道:“原来两位小哥是魔门异族的故人之后,那本宫今夜就更要好好接待你们了,顺便也教导一下你们,什么叫做尊师重道!“ 腰际藏了一把醉大师精心打造的软剑,是司南誉的惯用兵器,司南誉原本是本能的想要拔出,但是在看到了卡特是空手的状态,在家上又想起来刚刚慕容大的交代,不能受伤,这个不能受伤指的除了他之外,同样的也是要他对手下留情,不要伤到他的意思,所以司南誉又放弃了拔剑的打算。 然而等人却越看越是心惊,那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些似乎已经成为水晶人很久了,身上的衣服都风化了,有些却仿佛成为水晶人没有太长时间,衣服的式样也同时下的颇为相似。这些人有的站在路边,有的坐在门前,有的则躺在床上,有人睁着眼,有人闭着眼,有人含笑,有人愁眉,但即便是含笑的人,也无法掩饰眉宇间的无奈。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一城的人居然会都成为水晶之人。 那枝虬梅压了厚厚的积雪,花瓣上堆出一个个小雪球,仍有灿若阳光的梅瓣从白雪中冒出来。孟欢欢瞧着,心慢慢放宽,终于哂笑一声。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如今这王府有无穷的秘密,当是寻宝也是种乐趣。更何况,做安国最有权势的世子,做京都最风流的公子,这乐趣还不小。 “二皇嫂,这些野味是昨日小弟和父皇二皇兄他们一起猎到的,烧烤着吃还算新鲜。这不,琢儿一直念叨着要找姑姑,但二皇嫂一直被禁足在秋疏斋,难免寂寞,所以就带她们过来热闹一下,二皇嫂不会介意的噢?”说完还不忘眨眨他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嘴角弯弯,笑得意有所指。说到禁足二字时,咬字更是重了一些。 第142章 九龙戏珠 她定了定神,缓缓说道:“北朝兵将善于野战,于攻城略地这方面有些欠缺,所以,我们的城池他们才久攻不下。这一次,很显然,北朝是要发挥他们旷野野战的优势。试想,如若我军抽调若十万大军前去援助梁州,而萧胤却只需要派出大军在即关到梁州的必经之路埋伏,以逸待劳伏击这十万大军。那时候,我军十万兵士与北军角逐于旷野之上,以北军铁骑的神速和战斗力,绝非我军可比。这是以己之短、迎敌之长,请问将军,我军人困马乏,敌军以逸待劳,一旦遇伏,胜负如何?” 而北阙南峰之顶,按东南西北之向分别燃有数盏明灯,朦胧的灯影下,依稀可见峰顶之貌。而峰顶最高处矗着一间石屋,一束昏黄的灯光从窗口射出,窗边一道高岸的身影静立,负手身后,俯瞰下方。白日里一目了然的东溟岛此刻皆掩于黑幕之中,只偶尔的点缀着几个亮点。抬首,稀星淡月,冬夜里显得分外清寒。 奇怪的是,以往这种时候,大人一定已经开始逮住空闲分秒必争地与他二人商榷起来,今天却神情清冷地望着细雨蒙蒙的窗外,他二人敢拿性命担保,那个素来波澜不兴的大人此刻看着不停歇的雨已经开始火大了。哈哈。今生有幸能够亲眼一睹沉稳漠然如大人,也不免将喜怒皆形于色的样子,也算是没有白活了! 黯然失色的神情渐渐变得兴奋起来,仿佛想到令人振奋的事情一般,续道:“就在这时,圣皇终于显现灵身,他告诫我们要忍辱负重,等待时机重整高氏部族,并将''无极秘境''的开启之法一一传授给我族四大长老,叮嘱我们一定要守候圣使驾临,静待光复高氏的时机成熟。于是从此之后,我们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为避免魔门怀疑,四大长老每二百年一换,轮流负责守候在轮回集,等待圣使来解救我高氏一族! 已有了前车之监的其它小队员不再用拳脚来攻击,全都抽出了他们身上的武器,通过武器的攻击来阻止黑衣人靠近,果然这样一来,黑衣人不再有爆炸产生,但是飞溅出来的墨绿色液体却也使死神小队不敢去触碰,让死神小队变的碍手碍脚的,原本的上风的局面也变成屈居下风! 夏天过去后,天气迅速转凉,第一场雪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使整个草原变成了白色,孟欢欢所养的小羊开始在严寒中死去,更多的羊因为失去了水草而挣扎在饥饿与死亡的边缘。孟欢欢惊讶地发现,原本生活在她周围的牧民都失去了踪影,她不知他们去了何处,也不知自己应该向何处迁移。 不明白,孟欢欢懒洋洋的趴在软榻上给她解释:“你没去过誉家不知道,去了就明白了,整得跟皇宫似的,里面一尊佛像也价值连城,皇帝陛下巴不得誉家散了,最好呢再有个更好的理由抄了誉家。有句话叫和坤倒,嘉庆饱。一家的金银够一个国家二十年的税收。这么大块肉,不吃看着都流口水。” 眼底的冷笑和他手中的轻微动作,不由地暗中好笑。这原纪香……未免将自己看得太高了。看来在宁王眼中,果然没有人能够抵得过暖水袋姑娘。不过既然宁王之前与原纪香一副恩爱的模样,却又在她碰触紫色十八学士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拂开她的手,就可以看出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是暖水袋姑娘的事实。想至此,宋骅影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被北疆的风雪肆虐下,她确实是瘦了,也黑了,脸上肌肤也粗糙了。当这样的她置身于皇宫深处的太监之中时,恐怕更不会有人怀疑,她是一个女子了。“殿下,您也瘦了!”孟欢欢轻声说道,皇甫无双确实也同样瘦了,牢狱的生活并不是那么好过的,纵然他是废太子,是皇亲贵族。 失踪乃武林大事,你我同为武林一分子也该尽尽心力。“温雅地劝说,“听说风雾派掌门发出掌门信令,号令散布天下各地的所有风雾门人全力查探此事,此等急公好义之为实为我辈楷模。而今次英山大会上风雾掌门定会亲往,我们这些晚辈正可一睹其风采。“ 太子爷的邀请不好拒绝,平康里的回纥美酒又怎能不领情地翻手洒了去?所以,他的四爷明知有诈,却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统统收下!太子爷明知四爷自幼宿疾缠身,不能太过劳累,竟然心狠到用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方法!这是在取四爷的命啊!四爷为何隐忍至此!? 闻言眉头一皱,这正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事,就在心念甫动之际,他的魔灵异心再度触动,明显感应到体外结界力量逐渐加强,情知对方已经决定采用强制手段,心弦不免一紧,但仍然镇定对答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神玄二宗与那魔妖鼠辈一般不择手段,凡事都讲究祸殃株连,天地三界迟早必乱,相信到时候我高氏一族一样难得幸免,这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我又何必指望什么、害怕什么呢!“首发 望着慕容大的背影,众人开始对着慕容大充满了疑惑,他们当然不是傻子,自然也可以体会出来,刚刚在慕容大的“指导”下,他们的进步有多惊人,而且慕容大还将这有钱还买不到的九阶帝王幻兽毫无条件的让给了多尼,刚刚的杀气更是叫他们心中难以忘怀,到底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是怎样的一个人?众人心中的疑惑可以说是达到了最高点。 心道,这个女孩子如此聪明,看来就算是转了世,也未曾消磨她的慧根。她道:“他并不需要阳平将九龙鼎拿出来给他,他只需要阳平将法术破坏就行了。而破坏法术只需要拿走九龙鼎上方悬着的一颗明珠。那个阵法,是九龙抢珠的阵法,明珠一被拿走,阵法便破了。到时候他就可以自由出入地下宝库,再也无人能够阻止他。” 顿时傻了,手握着木牌,想起当时孟欢欢找他做保镖的情景。她又是怯懦又是天真又是单纯的模样像刀一样刺进他万年不化的心,直直捅进心底深处的那块柔软。是他把木牌挂回她脖子上,他说她能用木牌再求他做一件事。她一直戴着这块木牌,只是想着有一天他会杀她时用来保命吗? 经过这些日子与王妃的接触,管家渐渐被王妃的才智折服,此时又听说王妃为了给王爷祈福,主动提议到庵堂吃斋念佛。这佛门清苦,可不是养尊处优的王妃能吃得了苦的,但是王妃却为了王爷甘之如饴,可见王妃对王爷绝对是一片赤诚之心啊,但是王爷对王妃却……唉…… 儿时,她随着父亲练武,难以忍受父亲和师傅们夜以继日严厉的训练,有一日晚间,她便偷偷地收拾了衣物行囊,想要逃离父亲身边。那个时候,也是真的受不住了,觉得自己还是回禹都当小姐好。没想到逃跑没有成功被父亲发观后,她至今都记得父亲眸中那寥落暗淡的眸光。那是失望,那也是恨铁不成钢的痛心。 护翼下,竭力闪避那些刀剑。他本就是个三流身手,现在又失去功力可谓手无缚鸡之力,又兼得胆小怕痛怕死,哪里敢去面对东溟高手,也幸好他怕死,所以那眼睛耳朵便格外的灵敏了,虽则手脚上没法帮上哥哥什么忙,可口头上却是帮忙不少,但凡也剑递来,无论是左右前后,他总是第一刻知道,然后提醒司南誉,从而迅速回击或躲闪,而且虽是在如此混乱之下,他倒也未曾慌乱,一言一语清晰明了,偶尔也刺上一剑两剑,配上司南誉的招式与长鞭,两兄弟倒真是屡次遇险化夷。 她现在已经见过天堂的模样,是那样好,那样好!又怎会舍得放下!?老天爷,她一贯洒脱是因为没有遇见值得计较的人与事,但是现在她找到了,找到了她就会用尽一生的力气去扞卫去守护去珍惜。所以,老天爷,请聆听我渺小的愿望我孟欢欢,不要惊天动地,不要波澜壮阔,不要那么多波折,我只想要我和他平淡的生活! “……调和阴阳,以正道鼎。道引为物,乃先天元能之本,宗道万法之源也。盖因万灵生于天地之间,被后天本体凡躯所限,生则受累于经脉气血之变,死则受制于三界六道之困。故而,应当修其心净其身,借一线玄元道引之功,正和脉气,以虚迎实,散之千经百骸,聚之一气归元……“ 话出必有因,孟欢欢总觉得她这个大哥变的太过快了些,向来冷漠待人的他曾几何时,竟然会跟一些对他而言还算的上是陌生的人这样的热络,跟以前的他完全不一样,而且隐约间,她好像可以感受到慕容大一直在压抑着自己,逼自己去做出一些比较符合人家的期望的事情,感觉上与从前被称为恶魔的时候根本就是两种人。 第143章 王室礼仪 孟欢欢冷笑道:“好!我倒要看看你的结界能够维持多久。”她命手下兵士将东宫团团围住,虽然进不去,却也不离开。她知道布结界是需要灵力来维持,珍珠的灵力必然会因为结界的原因而维持消耗。她也不急,静观其变。总有一日,珍珠的灵力会消耗殆尽,到时她便可以率领手下众人冲入东宫。 孟欢欢哈哈大笑,原来风家养的是酒肉和尚。她收住笑声对主持有礼的说道:“孟欢欢与大师有缘,捐一千两银子做香油钱。这附近方圆十亩地便添做庙产吧。”她不是齐国太子妃么,这点面子齐皇与太子燕总是要给的。寺院靠上香布施当然没有油水,附近的大宅花园划了部份给寺院,也算是长久的收入来源。 “娘亲的教训,姐姐时刻铭记在心,又怎么会让自己步她的后尘?”娘就是太爱爹爹了,将整颗心都托付给了他,所以不能忍受跟另一个女人分享。现在明知道今日还有一个女人跟她同时进门,明知道只要一爱上他就会失去唯一庇佑姐弟的落华影,她又岂会让这种错误出现? 斜眼瞧了一眼身侧,见孟欢欢凝立在晨曦之中,着一袭玄红色宦衣,一副标准的奴才妆扮。可是,就是这样的打扮,却也怎么看怎么顺眼。这奴才模样生得好就算了,偏还气质极佳,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那样风致翩翩,惹得几个小宫女不断地偷瞄着。都太监了,还招蜂引蝶。 “她极善曲艺尤工琵琶,琵琶名曲中有一曲凤裔残音被誉为绝唱,是这位凤栖梧感怀自己身世而谱出的。“司南誉兴奋地解说道,“我一听他们的名字就应该想到他们是兄弟,他们两人的名字肯定是根据这琵琶曲而来的,他们这般相像定是双生子,只是……“他略略一顿,有些疑惑地看向宁朗,仿似要从他身上寻得答案,“七少有一个如此相像的双生哥哥,为何慕容家从未提过,江湖上也从没听人说起过呢?“ 赶人么?孟欢欢好笑地看着他,拎着短襦,几步行至苏洵榻前,持起他的左腕,素手初下中指于关部,次下食指于寸部,后下无名指于尺部,三指稍疏。榻上的男子略做挣扎,她浅笑嫣然,“大人顽疾在身,稍感烦躁是吧?孟欢欢想替大人把脉,还望两位兄台助孟欢欢一臂之力。”最后那句话却是侧头对着沧海亘木而说。 “哼!想来这天下间还有我司南誉不知道的事情么?“司南誉白了他一眼,略一沉吟,道,“三界自从有了''轮回集'',便有了这''奇湖小筑'',据说它的创始人,也是轮回集的创始人之一,所以一直以来''奇湖小筑''在三界之中都有超然的地位,却不知为何在千年前的大战后五百年,忽然间销声匿迹,从此不问世事,直到前几日兀官脔突然重现轮回集,才传出那则买卖的消息。至于其他事情嘛……没有一定数目的交易,我是不会再多说半句的!“ 笑道:“由于当初夜枭盟的建设都是以军事为考量,所以夜枭盟的规划都是以能够迅速的通过大量的人员,能够为军事上作出最快最好的反应为考量基础,因此,我们现在走的中央大道,还有与中央大道成十字交错的胜利大道,将夜枭盟镇里分成了东西南北四区,是夜枭盟里的重要道路,所有的道路甚至是居民的居住规划也是以这两条大道为基础在发展的。” 他英勇出众,智慧超群,精通五明,人人都感觉到他的光彩夺目。他是城中所有少女暗暗倾慕的对象,也是城中所有青年男子的榜样。他的脸上总是带着平和的微笑,以不卑不亢的态度对待各个种姓的人们,他的气度也总是如此高贵典雅,就连最苛刻的王室礼仪师,也无法找出他的一点纰漏。 很长时间里,她一直回避着这件事。只要想起孟欢欢做的汤,她心里就有根刺扎着痛得直跳。然而孟欢欢这样解释给她听,她很开心。怀疑与被算计的痛像冰一样被阳光一晒就融化了。她不要去怀疑他,这个世界上只有孟欢欢是从小保护她直到现在。想到孟欢欢对她算计……孟欢欢的心像薄而硬的纸飞快地划过,还没察觉到伤就感到痛。 暗线分布在音国各地,留在京城的并不多,暗中保护无白居的便是昨日那五位。昨日一开始,战况就呈现势均力敌,不过后来由京城赶来的四大护卫和碧落宫在京城的暗线加入,自然很容易便胜了黑衣杀手。不过当时,宁王与孟欢欢掉进黑洞昏迷了过去,所以并没有听到大家的呼唤。 “殿下您今夜派您的这些侍卫高手,到这些不肯出售店铺的掌柜家里或者店铺中闹一闹,当然,只要威胁就好,无比不要伤人。尤其是珠宝店里,更要小心,千万不要让人家财物受损。自然,这些要暗里来,明里再让赵大人去逼一逼,这样双重压力下,他们势必会四处打探消息。届时殿下再让您朝中的亲信将那个消息悄悄发布出去。”花着雨眉睫微挑,黑瞳中闪耀着沉静的光芒。 负手立于洞口,仰望夜空,明月如玉,清辉如霜,夜凉沁骨。伸手从袖中掏出紫竹笛,欲吹一曲,忽然想起洞中熟睡的人,便又作罢,在手中把玩着,不期然地想起孟欢欢的话来:司南誉的笛音就如司南誉的人一样,外面完美无缺,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冰山、荒漠也胜司南誉,至少那还有冰与沙,而司南誉……世间一切都不入你心。武林至尊也不过是司南誉随兴所致想要把玩一下的东西而已吧。 笑了笑,不答话。那样固执的,此时的妥协是缘于什么,她其实很清楚。她虽然未曾将内心的担忧写在脸上,却丝毫不妨碍他对自己身体变化的了若指掌。对她,他总是如从前一般宠溺地笑着,温柔地笑着,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但那张教她留恋的脸颊,却急遽地黯淡了下去。 目光一引,凌空将玉瓶平稳摄取过来,却一拨开瓶口的封符,便见到无数紫青二色的微粒瞬时自行流泻而出,漂浮在崖前虚空中,相互之间有意无意的交接触碰,仿佛引发一种力量似的,促使它们纷纷转旋而动,竟完全不受崖前凛冽罡风的吹袭,始终聚集在数尺范围内。 而其它势力的手领则是组成了商联的长老团,专门负责督促联主的作为,而由于在商联成立之初,盖赤就已经向所有人宣布,他已经将他的铁血团的团主之为交给了司南誉,所以现在在司南誉还没出现之前他可以代理,可是若司南誉一出现的话,那么铁血团的所属势力便自动的移交给司南誉,可以说他现在只是帮司南誉代管铁血团而已。 默然,半晌才道:“你说得不错。我确实为了自己的目的而挑起战争,我没有资格和你讲仁慈。这世上的一饮一啄,皆由前定,我们都沉迷在自己的命运中,不知前因后果。直到真相大白时,才会翻然省悟。你刚才问我,我是不是一个好公主。由此可知,你的深心之中,是想做一个好公主的。如果是这样,就仁慈地对待你的族人。对别人仁慈,也是对自己仁慈。伤害别人之时,最先伤的便是自己。” 孟欢欢侧身避开,轻声说:“殿下要记住,别和我太亲近。一来我不习惯和你这么亲近,二来,殿下只要记住,我说的话绝无更改!一年之内定让殿下心想事成。你用不着怀疑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小小地配合孟欢欢便成了,事成之后你便能明白孟欢欢的忠心。何乐而不为呢?” 随手自一株茶树上摘下一片,指示给孟欢欢看,便展示便解释道,“这些都是今年早些时候生成的茶叶,东家请看,这些叶尖的浅绿色斑点,过一段时间就会扩展为黄褐色的斑点,再过段时间,会变成灰青色,到得最后,就会生出黑色小粒点。小人终年与茶树为伍,对茶树还算有些了解,但是这样怪异的事情,却还没有遇到过。” 屏风后面传来一声软腻的答应声,隔开内室的一道屏风便被推开了,一个坐在妆台前的女子便出现在花着雨面前。她显然刚刚从床褐上起身,浑身上下透着懒懒的风情。这女子都是白日睡觉,整个楼里也都是静悄悄的。她正在对镜梳妆,云鬟低挽,罗衫半披,葱白的玉指正拿着一支发钗向松松的发髻上簪去。 目光也转向墙上画像,那里全是历代北王与少主的遗像,他们的眼睛全都注视着他们两人,幽幽沉沉如从地府传来,一刻也不肯闭上。心头刹时压上千斤重石,可转瞬又生万般豪气,闭上眼睛,出声问道:“我们会做到吧?”历代先祖都无法做成的由我们来完成,由我们来成就这前所未有的奇迹伟业! 第144章 第一世家 他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那身精致的白衣早已教冰冷刺骨的雨水浸透,夜风一阵一阵刮过,他像是浑然不知地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苍白得透明的容颜里,浮起一丝透着寒意的青紫,浅棕色的双瞳在暗沉的夜色里居然明亮得仿佛皎然当空的银色孤月,黑色的长发零乱地披散在染着妍丽血色的肩头。 似乎动了气,连忙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正经八百地点头应声道:“小倚说得对,我知错哩!“话甫一出口,声调又自一转道,“不过,这也怨不得我们,谁让她心情不好,一心只顾着拎咱们来出气呢?想起来,那丫头的剑还真狠,几次三番差点置我们兄弟于死地,相反孟欢欢倒成了咱们的救命恩人了!“ 怀念道:“这一支戒指本来应该是一对的,那是我用在小村外发现到的一种奇异的矿石亲手打造出来的,我一只,琪娜也有一只,琪娜的那一只上面刻着夜月两个字,我的这一个上面刻着两个字,我们约定好了,将来如果生出来的孩子是男孩,他就叫帅哥,如果是女孩----” 她有些失意地笑笑,来生?你我是否还会重遇?就算再次重遇,我也不再记得你是谁。“记住你说过的话,若来生我们真能重遇,你一定要还这一生欠我的情债。”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还要再做女人,但我却不要再因男人而动心,我要成为天下之主,使所有的男人都臣服于我的脚下。”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散玉关终年无雪,冬日树长青,这诗句是用不上了。”眼前山势连绵,状若城郭。孟欢欢看春花在峭壁吐芳,花木郁茂,山鸟争鸣。临渊而视,河谷白浪拍岸卷起千堆雪。而脚下的山路狭窄,孟欢欢奇怪起来,“林都尉,你说陈军如何能挥军靠近散玉关?傻了是吧?” “王爷,您也知道,这些罗裙不是臣妾喜欢的类型,臣妾才不要这样素雅的颜色,一点也不鲜亮,只有那些故作清高的人才会喜欢。”孟欢欢听到宁王要她将脸上的浓妆给洗掉,心突然颤了一下。当初烧烤的时候虽然没有浓妆艳抹,不过那时候满脸黑尘,过于狼狈,所以反差不会太大,但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方才她虽然从水中站了起来,但那水只是及到她腰间。而且,更万幸的是,她方才洗她后,已经用绢带格丰满的胸缠住了。更更万幸的是,这次用的布帛,很薄很薄,而且是肉色的。就算是在白日里,也要近身才能发现,更何况是在夜里,还是水气氤氲的湖中。 “既然三千英豪已尽殁于东溟海中,那又怎么会有消息传回?因此这消息极可能是假的,不过是江湖以讹传讹。即便消息是真的,可整个江湖却找不到传出这消息的人,他必不是第一批出海的三千豪杰之一,否则不必藏身暗处,此人必是别有用心之辈。鉴于此,无论三千英豪是否葬于东溟海中,我们能知的是东溟海中必发生了什么事。“ 盯着他清亮的瞳仁,不让他有一丝闪躲,“我不是见异思迁的女人,也不会见着别人对我好就扔了你去!我自己真心喜欢谁,想要和谁过一辈子,从来就是清清楚楚摆在那里的事实!你非得这么说不可的话,我是不是也该对你讲,这么多事情面前,我自己也做不了什么,亏欠了你这么多,也伤你至深,除了伤害你、让你成天不安之外,我就混蛋地什么也给不了你!?”她气呼呼地说完,仰面朝天,拼命地眨眼,忍住眼眶里不断打转的泪水。 随着这名女子的出现,一众人群的呼吸仿佛都在片刻间屏住了,但见那女子虽以面帘遮住面孔,却掩不住明眸流转的清澈灵秀,一袭洁白裙衣缎料精工、修裁得体,衬出其人玲珑妙曼的动人身姿,仅是不盈一握的柔腰和挪步踏落车辕时亵裙素裹的纤细美腿,就带给人视觉上很大的冲击。又见领路丫鬟眉清目秀面容姣好,更让人禁不住想象这小姐面帘后的容貌该是如何秀美出众。 只不过,心里存着这个想法的人跟其他人一样,所有的心神全被空中的朱雀给吸引住了,全然没有注意到,在玛茵之盾的东南方,有一道朱雀在鸣叫时就同时出现的金银双色光柱,直达天际,而不让朱雀专美于前,显示出发出了这到光柱的生物,其地位绝对不在朱雀之下,甚至是在之上,而发出的地点,就是泰龙第一世家的隆府。 垂下头,妈妈,好久都不曾叫过了,她生硬地开口,轻声道:“妈妈!”她被妇人带入家中,听着那妇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的情况,她想,自己以后就要住在这里了吗?再也无法听见哥哥的声音了。她很想流泪,她听母亲说过,只有流出眼泪,悲伤的情绪才能得到缓解。可是无论她怎样努力,就是没有泪水流出来。 看着贴身小太监,心里一酸。就这样一句话,父子之情没有了,太子之位没有了,从云端直下地狱。谋大逆,这是最重的罪,他的父皇让他背了。他甚至可以想象他美丽的母亲会有什么下场。安国律,谋大逆者处剐凌,诛九族。这样的罪名,却只是让他死而已。自己还该拜谢皇上的恩德,给了他一个痛快吗? “王妃,孟欢欢赶到的时候,看到两个老太婆正一左一右架着小蝶,另外一个身强力壮的老太婆正左右开弓,不停地刮小蝶,孟欢欢不知道小蝶到底哪里得罪了太子妃,但是孟欢欢知道小蝶是王妃您最为得力的丫鬟之一,就算小蝶真做错了什么事,也该由您处置,太子妃虽然身份高贵,可是有什么权利管我们宁王府的家事?所以孟欢欢便叫太子妃住手,可是太子妃非但不听,还想派那些老太婆来教训孟欢欢,所以孟欢欢一气之下,才会将那些人打倒再说。” 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玉璧为灯,水晶为帘,风起时碰着叮当作响,十分悦耳。碧色水晶珠帘由数尺高房梁垂下,将光线折射出特有的光辉,让人仿佛置身于东海龙宫一般。窗前挂的簇新玉色鲛绡纱垂帘,微风过处,飘逸仿佛九天仙女的流苏飘带,最难得的是那糊窗户的并不是纸,而是一片一片的透明琉璃,琼华在宫里也待了些日子,家里经商也不是没见过世面,只是这透明琉璃在景轩朝却是稀罕物,端的珍贵无比。 峰顶之上,他们立足于一处可容纳数百人的石坪。石坪之前,是依峰而筑的显得极有层次的石屋,这些石屋不似峰下的粗犷简朴,屋顶檐廊皆雕刻或是饰有各种飞禽走兽,台前阶下则种有各色花木,显得要巧致明秀多了。而身后则是他们刚刚拾级而上的石阶,左右坪边围有石栏,石栏之外便是挺峭险峻的山壁。 身后的男子微微一笑,轻轻跟上。一路行去,他柔和的目光从不曾放弃追随她的身影。他承诺过,从今以后,他可以让她忘了那些他曾经为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甚至付出的爱。他不想她把这些记得那样清楚,以至于成为她自在生活的负担。为了她,他可以佯装不曾在意、不曾动心、不曾受伤。这些,也许就是他在这个位子上能够为她做的最不容易的事情。但是,他自己呢? 果断思量间,孟欢欢十指虚合环扣,捏出妖宗无上法印,凭空划出一圈诡异莫测的弧度,邪异的妖能在夜空中泛出磷磷森芒,笼罩在她身际虚空丈许范围之内,一股由内及外的吸力在瞬息间仿佛将周遭的空气尽数抽干一般,纳天际万千丝雨线为其所用,形成一层幻晶水屏,覆手罩向冲袭而来的三人。 但是今天早上的遭遇让司南誉在这个时候心里充满着悔意,因为他让自己敬爱的外婆气昏了,虽然是源自于误会,但是也够叫司南誉这时心里够难受的,不自觉的,心中不再平静的司南誉,无意识的让司南誉身上潜藏的威势慢慢的散发出来,不是平常的那种因为他的个性所带给的人的冰冷,而是一种真真正正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实质威胁的冰冷,这让司南誉又再度的变成了当初刚出清蓝之境时的银月恶魔的神态,一种凡是有生命有智慧的生物一见皆会畏惧可怕神态。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你,也在想你死去的母亲。”孟欢欢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她是一个很和气的人,虽然身为皇后,却没有什么仇人,连别的妃嫔都从心底里喜欢她。我想起她便想到你的长兄,姚泓和她很像,和善有余却胸无大志。然后我又想到你,总觉得你不应该是她的女儿。” ! 第145章 身临其境 身为贵妃,依然是宫里位份最高的妃子,所以那些下人也不敢明显的懈怠,只是每月的月例孟欢欢得到的却少了许多,以往每月的胭脂、首饰、服侍等等份例,都是超额给了彤辉宫的,连彤辉宫的侍女也穿戴得格外体面,玄束帛有时候的身面子,甚至比一个小主还要来得有用。 将轻功提至极限,如一片落叶般在石屋之上飘飞着,左旋右转,踏着安全的步法穿越石屋。身后的孟欢欢便似追着落叶的一抹风儿,叶落何处,风停何处,叶飞何处,风随何处。两人当真是静气息声足落无音,躲开了石屋暗处的那些高手,避过了那些暗藏的机关,偶尔也会在某个阵眼前迎面撞上守阵的高手,那刻,司南誉会出手如电,在守阵人还来不及有反应时便将其敲晕,又或是点了穴,也有……一招夺命的! 他缓缓回过身来,唇边笑意浅淡一如此刻毫无色彩的唇色,声音不复往日的温和,竟有些意外的醇净厚实,他缓缓地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慧能之意是如此清净高远。”然后,慢慢呵出一口气来,笑着问道,“孟欢欢,你可还记得那一日?” 正在体悟这次炼丹的过程,听见撞击声后,心中一喜,这预示着丹药即将完成,接下来就直接进入最后一个环节--收丹。炼制一般的灵丹,收丹过程是十分容易的,只需要打开鼎盖,防止它压下就行。但是对于炼制仙丹、神丹来说,收丹却非常困难,因为高级的仙丹、神丹是会召来天劫和大天劫的。这也和它们的作用有关系,高级的仙丹、神丹能够起到逆转自然规律的效果,所以出世的时候必然为天地所不容。 直到长剑在慕容大的身上四进四出,彻底的将慕容大的四肢给完全的废掉之后,这时才像是满意了一般,将长剑给丢在一旁,然后又从怀里给掏出了一颗不到半个拳头大的白色小圆球,小白球一离开司南誉的怀中便不断的闪耀着白色的光芒,笼罩在慕容大以及其他人的身上,然后司南誉才又将小白球给收了回去,得意的看着慕容大。 干笑两声,心中却如泼了瓢滚油,烫得直痛,难道司南誉认出他来了?他分明话里有话,他把孟欢欢怎么了?这个奸诈的大皇子怎么折腾孟欢欢了?直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司南誉府去探个究竟。嘴里却道:“孟欢欢身体不好,却一直也想为朝廷做事,也不算太辛苦,真正累着的是马大人他们。” “神医,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用多珍贵的药材,您试一试好不好?君儿他……好不容易才可以站起来,他还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他曾跟我说过,要用这双腿走遍音国,将所见所闻全都画下来……他还没有去呢……”宋骅影紧紧地揪住慕容神医地衣袖,泪珠滚滚,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出远门,见识到平日里只有书画上才能见到的景致,寒风刮着她柔嫩的肌肤,即使带着风帽依然能感到那刺骨的凉风。九月坝上,红叶满山,霜林叠翠,白桦幽幽,这白鹿围场南倚松林千里,北望草原万顷,既有林木之秀美,又兼草海之渺远,如果不身临其境,是无法想象这般孤寂的地方能有此等殊色。 既然累了,那还是休息一下吧,况且洞外他顺手摆了个小阵,那些尾巴便是追来想要进洞也绝非易事。当下从包袱里取出一张虎皮毛毯铺在火堆边,打算稍稍睡下,眼角瞟到一旁地上昏睡中还在微微打着寒战的孟欢欢,脑子里斗争了半天,最后还是将其提上毛毯,自己在一旁躺下,再取了件狐裘当被盖上。 两人都很年轻。男子一身疏淡的清辉,却在注视身旁的女子时目光柔软如水。他似乎看不见,由那个小小的女子牵着手,不是微微低头,耐心地听她絮絮叨叨地讲话。那女子一直在笑,笑容里始终透着和煦死阳光的愉悦。这样的一对璧人,虽布衣着身,却惹来路人的频频回顾。 和尚抬起右手,一下子按在了夏侯文爵的脑袋上,大喝道:“醍醐灌顶大法!“夏侯文爵听到这话后,尖声叫了起来,挥动着爪子想拒绝。醍醐灌顶大法可是佛宗的秘法之一,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使用的,那是将自身修为全部灌输在他人身上,直到自己功力枯竭死亡为止。用这个大法的人一般都下了必死的决心,死亡时候由于全身干涸也是非常痛苦的。 等人都是活了好几百岁的人精了,看到夏侯文爵的脸色竟然会在一瞬间大变,又再听到夏侯文爵的爆喝,虽然不晓得夏侯文爵为什么会这样子,但是哪里会不知道事情一定相当的严重,所以才会让夏侯文爵在一瞬间变脸,因此,几乎是同时,四个人大喝一声,身上各自的绽放出了强烈的光芒,瞬间往后一转,急速的冲离! 冷笑道:“八部众同气连枝,本该互相扶持,我听说岑昏正在四处收集八部众的辉光,他本是百年前提婆族宗主之弟。宗主身为八部众族人,遇到这种事情,本该联合其他八部众族人抵抗岑昏。想不到宗主不仅没有这样做,还而想要将我们先行杀死。难道这就是八部众之间的兄弟之谊吗?” 此时月兔高升,集花坊各青楼前升起大小灯笼,朦胧望去,那灯笼竟似伸向了天尽头。孟欢欢看着,目光流露出一丝伤感,牡丹院名不虚传,数国连锁的大型企业,开除一个员工如同摁死一只蚂蚁。要想和他们讨价还价,人家财大气粗,理也不理。不由得冷笑着想,堵一天门没用,明天再来就是。她终于停手,施施然站起来说道:“时辰不早了,本侯明日再来看墨玉吧。” 她们知道小姐每次出来都极爱到酒楼茶馆之类的地方坐坐,因为这些地方往往是消息和流言传播最快的地方。不是小姐无聊了爱听八卦,而是因为那两位与小姐交好的朋友自去年岁末之时,黄昏之后,最后现身于苍茫山上与了尘大师煮茶论禅,下了三天三夜的围棋,然后飘然远去,至今没有任何音讯。虽然以那两人的才智武功,足以笑傲江湖,但是突然间在武林中销声匿迹却还是让小姐担忧了很久。小姐与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没什么感情。 这宫里要照着自己的喜好打扮其实也是一种幸福,可惜她今后再不能如此了。特地选了一袭水绿色的宫装罗裙,挽了一个流苏髻,以珍珠花簪星星点点的点缀其间,朴雅内敛,只有髻尾饰的一支茉莉花环金流苏还有一点儿贵妃昔日雍容华贵的影子,那流苏下垂五缕,每一缕隔一拳的距离便缀着一颗月涟石,反出的光辉并不夺目耀眼,看了仿佛月色般柔美。 好不容易猎着了一只山鸡回来,隔着老远便闻着了山鸡烤熟的香味,任是司南誉再如何温文优雅,那一刻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很久都不曾闻过这等味道了。回到山洞前,便见着柴堆的两边地上立着两根高木,顶上的树杈上再横着一根长木架在火上,长木上吊着一只烤得金黄色的冒着油汁的山鸡,那嗞嗞的油响勾得人直流口水。 一丛金明竹于煦暖的日光中优雅地随风摇曳,那疏离的竹秆及竹枝呈现漂亮的硫黄色,分枝一侧的节间沟槽中填着润泽欲滴的鲜绿色彩。分枝散开,竹叶浓绿。几株小琴丝竹点缀其中,新秆为浅红,老秆色金黄,翠绿的纵纹错落走行于其中,丛态优美。后方一面平整光洁的白粉墙将竹叶衬托地益显青翠,竹竿亦是愈加细腻光滑。 着这些跟随自己战斗了一辈子的士兵,胸中一股豪气回荡,朗声道:“兄弟们,没想到经过了二十年,你们还是这么精神百倍,永远充满了战斗的意志,今天这一仗也许是我们此生最艰难的一仗,也是关系到旧周国生死存亡的一战。外面有成千上万的禁卫军,如果是一般的军队,我可能一成把握都没有。但是你们是广信五十骑,个个是身经百战的勇士,是旧周国精锐中的精锐,只要有你们在,我就有十成把握抵御住外面的敌人,让旧周国的人民为你们感到骄傲,让皇上为拥有这样的军队自豪,荣耀属于你们!“ 消息!其实也不能说是好消息,由慕容大的口中传来了,因为夏侯文爵替司南誉治好了他的怪病,所以司南誉决定要在明天晚上举办一个宴会,一方面是庆祝自己的康复,一方面,则是要宣布封夏侯文爵为斯达帝国的荣誉长老,一方面是藉机将夏侯文爵介绍给斯达帝国的达官显要们。 甚喜,连忙跟了上来。 第146章 军令如山 他很快便发现孟欢欢走路的时候,并不喜欢与人并肩而行,她总是落在他的后面。开始时他以为她是走得慢,但很快就发现并非如此。她只是喜欢走在人后,默默地跟着,走在前面的人会以为她已经不在了。然而回过头去看时,却发现她仍然在那里。 青白着脸缓缓道:“是我三弟。那日公主当掉陈大家的画,确认为假画之后,我非常惊诧,极想结交。因我对画作痴迷,前些日子在成显侯府见到几幅名作,侯爷不肯割爱且讥讽于我。与三弟聊及此事,三弟道,何不请公主为我作假画,定叫成显侯对我礼敬有加。我怕公主不肯,三弟便拿出了那双草鞋嘱我如是说。并说,让平叔陪公主去瞧上一眼,定无问题。当时,我并不知道公主身份。若是知道……” 自袖中拿出一本账簿,看了一眼,便低头念道,“……三月初十,原侧妃购入翡翠雄狮一尊,金玉手镯三对,花费白银一千两。同日,原肖于通宝钱庄存入白银三千……三月十八,原侧妃购入苏锦十匹,绸缎二十匹,成衣二十件……共计白银五千两,同日,原肖于通宝钱庄存入白银三千……三月二十三……” 纵观后宫,有资格孕育皇嗣的又能有几人,要么是自己位份太低,要么是出身太低,独孤媛凤自然是不可能的。至于慕昭文,也许是个例外吧,也许只是这几年里的一个例外。连自己素来严肃的父亲,小妾也是一个接着一个换的,谁能保证万眉儿进宫后或者新一轮三年大选后,她还能那般春风得意呢 “唉,又做了一件坏事,真是让人快意呀!“孟欢欢摇着玉扇极目遥望天际,蓝天白云浩瀚无涯,“这么容易背叛,这么容易就放弃,又算得什么好呢?“这世间没有可以永恒不变的,往往最美好最重要的,在瞬间便成为最丑陋最轻贱的,所以……都揭开吧,绝望与痛苦至少是真实的,虚伪的美好才最恶心。 “哇!”孟欢欢跟在她身后进来,一看到眼前的景象,禁不住惊呼出声,“小姐这些都是你要的?小姐要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她一面往里走,一面啧啧叹道,“这个是面饼,这个是柑桔……老天!这两大缸子里的——”孟欢欢俯身下去闻了闻,奇道,“玉米汤和肉汤耶!小姐——” 上前将爪子放在皇帝的手上,将定若力布满全身,然后结成宝生印,爪子挥动,长生气迅速的进入皇帝的体内。这次逼出毒咒比上次熟练多了,没过多久,只见皇帝的嘴巴缓缓张开,一条金丝飞了出来,夏侯文爵运起金刚禅,爪子掐动天鼓雷音印,低呼一声:“临!“金丝在空中一阵翻滚,“波“的一声消失在虚空之中。 迎着夏侯文爵的目光,司南誉不由的感觉到了一阵的心惊胆跳,前两次与夏侯文爵的碰面让他察觉出了夏侯文爵是他这辈子中头一个看到的与众不同,眼中只有一片的?黑,完全不参杂了任何的色彩的最?然的幽?,进而发现到夏侯文爵的是一个完全没有任何的野心,不管是对什么东西,包括了最动人心的财帛也一样。 迟疑不定,她并非是一个惯于玩弄权谋的女子。因为长得美貌,自她的堂姐――上一任的杨皇后――死后,便被封为皇后,而且宠冠后宫。杨家似是出皇后的命,杨家的男人也都占了光,人人宫居要职,她便觉得富贵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从不知富贵需得用力的维护才能长久保持下去。 “我坦白,你放在雪地上的那颗药丸我实在是很想吃,不过,软骨丸我太熟悉,嗅到它的味道,我就吃不下去了。不过,你既然这么恶毒,我只好跟着你来了。我没有内力,武功没恢复,可是我的手还是很巧的,所以,你低头拿杯子的时候,我就扔进了酒瓶。就这样简单。”孟欢欢边说边在他身上摸索,搜出了孟欢欢给她制的恢复功力的药丸瞧了又瞧,在司南誉眼前晃了又晃。然后张嘴吞了。 王是磨妃所出,在他很小的时候墨妃便因病逝世了,所以年幼的他一直交由皇后亲自抚养长大。这次司南誉选妃时皇帝竟然选了宋骅影,对此她很是不解。她也问过皇帝为何偏偏选了名声不好的宋家大小姐,皇帝他却只是捋着几根白羊须,眼底精光卓绝,笑着说,宋骅影实乃妙人也。 第二个支架上挂着一个金色铁片裹成的球,但那却不是球,每一个铁片的尖端都汇集在了一起,被一个铜锁锁住,箭矢必须要射中铜锁,解开后那金球能散成一朵美丽的金色雪莲花,这箭既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太重,则金球将被射破,坏了那花,太轻又解不开铜锁。 脸上笑开了花,足下一运力,当下便往对面船跃去。此刻两船相隔不过两丈之距,以他的三流轻功,还是可以跃过去的。眼看着他即将落到船头,不想海面忽然一个大浪涌来,顿时将那船推开了丈许,司南誉足下便落了空,“啊“的一声惊叫,直往海里掉去。船头离他最近的宁朗想也没想便往前扑去,一把抓住了司南誉的手,却忘了自身。扑通!两个人全落进了海里。 说完,他低眉看着自己不住颤抖的身子,浅棕色的双瞳里是一片迷离的雾气,唇边还带着习惯性的温和笑意,他一字一字低柔地喃喃说道:“怎会……这样?”他伸手缓缓环住自己的身子,双手越箍越紧,直到雪白的衣衫上渗出点点血渍。那一朵一朵明艳的血花仿若雪地里绽放的朵朵红梅,渐渐向结冰的山谷里蔓延开去。 “如果我们把皇上安然无恙地救出来,形势会怎么样?“司南誉立即道:“如果皇上安然无恙,那形势就会逆转。我国对军队的控制十分严格,没有皇上的手谕是不能随意调动军队,镇东、镇西、镇北三位将军现在被限制在原地抵御外敌,不能抽身,只有镇南大将军可以调动,周泽汗是皇上的弟弟,他只听皇上一人的。所以一旦皇上没事,形势就会向有利的方向发展。“ 在所有人全都没有看清楚,甚至连夏侯文爵到底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都无法确定之下,那个面目狰狞全身皮肤坚逾钢石的魔就在那一瞬间彷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将全身分成了无数不到巴掌大的小块,望四面飞射而去,所流出来的墨绿色体液连一点都没有沾到夏侯文爵那金光闪闪的贪狼之铠。 心里一动,把这个世界变乱到什么样的地步,司南誉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想到这半年所经过的地方,似乎真如司南誉所言,她正在不断地挑起战乱。战乱的原因或与她有关,或与她无关,但无论有关与否,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有人死亡,朝代更叠,说起来也都与她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猛力一扯将孟欢欢箍进了怀里,惨笑道:“你不是想看有什么,你是想看他对吗?我不想杀雪佛兰,是你,在西泊族的地室中你喊出司南誉的名字时,我就救不了她了。我本想让你救了雪佛兰走,借机回到你身边。因为,我一直相信你说的话。你说,救了雪佛兰,我们就过平静日子……可是你在地室时抱着雪佛兰仰头大喊司南誉的名字时,我就知道不可能了。你在情急之时只肯相信他,你甚至没有走到我身边来……那时我就想,你的心不在我身上了。你自己不明白,我却看得清楚分明!” “本王妃教训一个叼奴还需要你来说三道四?我说妹妹,你不会以为你现在暂时掌管了王府的权力,就有资格在本王妃面前耀武扬威了?本王妃告诉你,不管王爷有多宠你,妾就是妾,妾永远只能对正室卑躬屈膝,该低头的时候你就得给我低头。这么粗浅的道理本王妃这么不学无术的人都懂,妹妹这么知书达理,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是不是?妹妹你怎么了,这么瞪姐姐做什么?不服气?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皇上他非要将王妃这个位置丢给本王妃,本王妃又怎么能让万岁爷失望呢,你说是不是?” 说是他在监督河工时,侵吞了大笔公款,而当洪水暴发时,为了保证他治理的河段不出事故,命人偷偷在支流凿了河堤,决堤放水,让下游大片地方被淹,死伤惨重,无独有偶,当日户科都给事中也写了个折子,说河源镇洪灾后朝廷拨的款一大半被工部纳入了私人腰包,而户部尚书目前正是雪佛兰的哥哥。 朝廷上一下子就炸开了锅,首当其冲的便是司南誉和夏侯文爵,可是这事的结果却是戏剧性的,最后在朝廷上的势力纷纷上折子,有说令狐擎并无确凿证据,诬告朝廷命官的,也有上折子说督河工的官员都是夏侯文爵一手提拔的。 第147章 沾点荤腥 “对呀!“司南誉抬头看着桅杆一拍掌笑了起来,“这真是个好地方,我怎么没想到啊。“当下便往那边走去,走了两步,回头,“我待会儿要是下不来了,你们记得告诉我大哥,让他接我下来啊,他轻功好。“说罢当真往桅杆上爬去,他那三流的轻功当然是飞不上去的,但跳跳爬爬,也总算给他爬上去了。他躲在白帆里,下方一切尽在眼中,当下感叹自己找到了好地方。 坐在车里,仔细研究了这套衣衫,才缓缓换上。磨蹭了好一会工夫,司南誉居然好脾气地安静等在帘外也不催她。孟欢欢掀开帘子,走到车厢外,见着了他绯色的身影,忽然惊觉他似乎比初见面时瘦了一圈。孟欢欢小心翼翼走到他背影处,他轻轻地说:“孟欢欢,回车里去。”然而却始终拿背对着她。 忽然,远方出现了两个黑点,一绿一银,由远及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来到了商队的面前。一个是留着平头、年轻英俊的小伙子,穿着长长的绿色道袍,颜色都有些发白了;另一个竟然是一条银白色的大狗,伸着长长的舌头,嘴里喷着热气。商队的护卫队首先发现了状况,发出一声示警,长长的商队立即有序地聚拢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圆形,护卫队立在了最前面,全部手拿弯刀,严阵以待。 从司南誉那讨来了隆家子侄的训练任务,孟欢欢已经在心里暗暗的打定主意了,管他司南誉怎么想,她一定要趁这段时间当中,尽量的让所有人都知道司南誉所抱持的一番苦心,如果他们真的无法理解的话,那么她也只好抱歉了,她将会在训练期间多放点水,或者有所保留,以免的到时候真的帮司南誉训练出一群力量强大而且随时会对他不利的敌人来。 她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以手支颐,觉得自己应该更加认真地对待这个问题。或者她该仔细地想一想这个世间的对与错,人类的好与坏,然后做出一个选择。但她却无法真地去思考,思想有些茫然地在体内四处游荡,无所归依。她似想到好多事情,却又似什么也不曾想起。 她忍不住苦笑,这一世怎么每一次都要受人胁迫?她是个刺客,是个冷血的刺客,她怎么就能有这么多短处被人捏着?“这里一共有八重。司南誉被关在最里面一重。只有武功极高又极危险的犯人才会被关在哪里。”太子好心的解释道,“还有,从外面到里面一共有十六道关卡,孟欢欢,你想劫他出去,不太可能。孤不希望你劫天牢,会让朝野哗然,你还会受伤,这对两国关系不好。” 听见孟欢欢失踪,也有些焦急。他是秋沉落派给孟欢欢的暗线中唯一明面上的一位。如果少主知道她的好友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失踪,不暴怒才怪。他忽然想起,在宁王到来之前,百禽园中曾有一点异动,当时他以为是动物发出的声音,所以也没有在意,现在仔细想来…… “你们都下去吧。”孟欢欢挥了挥手,越俎代庖地吩咐,只因兰滟汤受地势所限装点得十分古朴,只是两间绿竹屋,前面是更衣所用,后面一间则是兰滟汤的所在,临渊一侧则是用的冰绡纱遮挡。晚风袭来冰绡纱上下荡漾,里面潋滟的泉水隐约可见,这里是断然没有隔音效果的,所以孟欢欢只能打发下人走 那目光如剑般锋利又如蛇般阴冷,司南誉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全身都不敢动弹了,更何谈答话。司南誉移过身子挡在司南誉面前,抿紧嘴唇,虎目瞪得圆圆的,神情戒备地盯着那人。那人看着司南誉的举动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然后便直直盯住了司南誉,半晌不见他有丝毫退后避让,不由得点点头,然后移开目光。 微微一惊,回头盯着他波澜不兴的一张俊脸,心里奇怪得紧——这个男人什么时候这样妥协过?她想了想,记起师父曾经说过,位于西北边境上的陇右、河西藩镇,一直是兵马分布最为集中,戒备最严的地区。两镇军团一直堪称边防军的精锐。四十万边防军力,六万作战马匹,河西、陇右两镇就占了兵力十五万,马匹两万。她瞧了瞧神色平静的清冷男子,暗忖道,这个男人虽是文官,但手上果真握有兵权。而师父呢,师父知晓这个人吗?孟欢欢在心里长吁一声,有些小小的沮丧,因为在师父面前她没有任何秘密,而关于师父的一切,她却知道得很少很少。 继续道:“太子是旧周国将来的希望,旧周国人民将来的幸福也在他的身上,这次出使汗夏国,居然在回来的路上出这么大的事情,其中肯定有问题。小老知道前辈不愿过问凡俗之事,只想请求前辈为了旧周国的数千万黎民能够拥有安定幸福的生活,保护太子安全回到旧周国!“姜政拖着年老的身躯直接跪了下来。 果然,当贪狼星的冲击炮一进入到地窟中,司南誉顿时感觉到了这附近的火元素能量有了激烈的反应,大量的火元素能量由洞窟中涌了出来,变成了一团庞大的火球,直冲贪狼星的冲击炮,将贪狼星的那颗用了不到一成的力量形成的冲击炮给化掉,然后还有余力往司南誉跟贪狼星烧过来。 “我根本就不想回来,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即没有爱也没有泪。您每天总是对着一个已经死了一百年的人幻想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璎珞已经死了,死亡就是生命的结束,就要放开她,重新寻找生命的意义。可是您不是,您总是沉浸在对于过去的回忆中,永远都无法面对现实。我没有见过百年前的无欲城,我不知道无欲城曾经如何繁华,但我知道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只知道回忆的人,是世间最可怜的人。您为什么不替念珠儿想一想呢?等到您也死去的时候,只剩下念珠儿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生活在这个岛上,那样活着,根本就比死更加可怕得多。” 望着他俩一唱一和,心直往下沉。司南誉难道认出她来了?她在他面前一直装病弱,最怕他知道自己是刺客星魂。想起在陈国从背后刺他的一刀,无论如何不敢当着司南誉的面使出功夫来。若他认出她来了,她就只好想办法逃了。孟欢欢并不惧抓着她的两个护院,她在想怎么在司南誉面前逃脱,或者,进了牡丹院,等司南誉走了,会更轻松一些。 一听到百禽园里已经有不少珍禽,孟欢欢倒是有些兴奋,她站起来对着叔吩咐道,“叔,今日我刚回来,想必府里上下都有些兴奋,咱们不能冷了他们的热情。府里晚上设宴,让大家都乐和乐和,对了,农庄里也不能不管,这样吧,多杀几头猪,让他们每家每户都沾点荤腥吧。” 孟欢欢知道她本该与天政帝扮作夫妻的,可是如今她这打扮,所以天政帝才顿了顿,于是孟欢欢接着道:“不如臣妾同皇上就扮作兄妹。”孟欢欢的如意算盘打得极好,这种身份下,天政帝同自己自然不好同房,孟欢欢本就不爱那事,更何况一想着要在外面那些肮脏的客栈那样,她只是想一想,就觉得痛苦。 堂内灯火辉煌明如白昼,可这女子却比灯火更耀。淡紫长裙,金妆玉饰,一身的明艳华美,可最亮的该是那一双眼睛,含着秋湖的明澈却又蕴着春日的柔波,百花烂漫也抵不住那顾盼一刹的风情。早见识过武林最美的两位女子的绝世姿容,可此刻看这司南誉依然不由得心生惊艳之感。看她模样,约在二十七八的年纪,单论容貌,她不及秋横波明艳端雅,也不及花扶疏的清灵俊秀,可仔细看她,却觉得她比秋横波更妩媚,比花扶疏更有风韵。 记得两年前谷里的那个夏天和那个突兀出现的他;记得他虽受了伤,仍淡淡地笑,仿佛那伤不在他身上;记得他怕累着那匹跟他感情很好的马,一路牵着来,舍不得骑,因为那马也吸了瘴气;记得他忍着痛在溪边清洗那触目的伤口,无奈地浅笑……当然也记得自己曾在他的马辔上挂上解毒的桔梗花。 终于明白为什么密枢院的修真者们会留在尘世,而不去潜居修行。大殿里面的装饰只能用奢华来形容,一个大殿大概有足球场大小,正面有两排几人合抱的金色石竹,上面雕刻的龙凤图纹盘柱而上;柱子两旁放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一直延伸到最里面;地面是鲜红色的地毯,全由上等的材料编织而成,踩在上面软绵绵的,非常舒服,地毯的边角还绣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纹,看起来华丽非常。在这种奢华的环境下生活时间长了,谁都会有惰性存在的。 第148章 无伤大雅 有点明白了,所谓的寒冰当中的那个冰字,所形容的应该就是那冰样剔透的通澈智慧了,难怪自己的老爸会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他的领导之下,原本自己还以为老爸是畏惧那个恶魔的力量,以及感谢之前能够通知冰雪楼危难让冰雪楼可以顺利撤出奇特城的恩德呢!看来是自己一直会错意了! 双手轻拍,漆黑的长发无风自动,眼中忽然充满神彩。他本来只是一个落拓的少年,穿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虽然相貌俊美,但全无特别之处。此时他便如忽然变了一个人般,虽然仍然是同样的装束,但他的神情看起来却仿佛已经变成了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眼中的神采使他显得更加英俊不凡,似乎从他整个人的身上正在发出光芒。 这股子情绪让孟欢欢有些心慌,她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突然扔了鸡腿抱住了司南誉。她闭上眼喃喃道:“我们走,现在就走!你不是对圣京很熟吗?我们能不能找一处偏僻的城墙翻出去?我轻功好,我带你出去!我们不要管孟欢欢,不要管游离谷,也不要查济古斋与游离谷的关系,我们走!” “当时老夫见他脸色略有些苍白,行动也略微迟缓了些,只当他是久战之下神情疲惫,也没有在意,反倒催促他疾步快走。待到了安全之地后,他也没有要求半句感谢,转身便走,老夫见他走路有些踉跄,检查下才知道他胸前的肋骨已经断了三根,膝关节也错位了……但是犹是这样,他还是背着老夫狂奔了三十里路,如此剧烈的疼痛,他却哼也不哼一声。老夫行医几十年,见过病患无数,却也没见过忍耐力与意志力如此强韧之人。如今见到君儿,便不由的想起当年的那位少年……” “她自然不愚蠢,她知道现在是什么身份,皇上待她比普通宫妃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在说这话是在赌我呢。嬷嬷,可是哀家怎么也不甘心让慕昭文那贱人生了皇上的孩子。”独孤媛凤心底一直有个秘密,那就是她想有天政帝的孩子,这才是身份最尊贵的孩子,只有他才有资格成为下一任皇帝。 这副模样配这个声音,真有些惨不忍睹,可孟欢欢却仔细认真地打量着,好似在看一位绝色佳人,越看眼睛越亮,最后玉扇一合,笑道:“不错,不错。眉宫主如此佳人肯委身本少,实乃本少前生之福。既然宫主有此美意,本少岂能辜负?好吧,本少就娶你,嗯……让本少想想你是第几位了,嗯……一、二、三……七、八、九……哦,你是第十七位。眉宫主,自今日起你便是本少的十七夫人了。“ 自上次京郊赏花归来,他便知道一向天真微笑的她并不如表面上那样简单。一贯优势的他不知道她怎会和睿王爷拉上关系,他甚至不曾问过她从何而来因何而来。而对她一次又一次的妥协退让,这么多的不寻常累积起来,他竟然一直对那萦绕心头的陌生情愫无动于衷,也就在今日她忽然离开之际,他才明白了自己,才不得不放弃了等候与沉默。 看到兽皮上有血液的痕迹,说道:“你们算是捡到好东西了,这毒兽一身都是宝贝,它的牙齿可以炼制上等的飞剑,皮也可以做成上等的护身甲,而且抗剧毒和腐蚀,防御效果非常好;最宝贵的是它的血,是炼制上等丹药的好药材。也许万物都是正反相容,这么多好东西却在一只毒兽身上。“ 唯一可以勉强用来形容孟欢欢现在的舞姿,不!所有人现在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去称孟欢欢现在的动是在舞,他们只觉得孟欢欢看起来就像是美丽动人的水潭,或是清灵跃动的小溪,还是滚滚的长江,亦或是那时而平静时而汹涌的大海,那多变的水样姿态叫众人不由自主的忘了神,呆呆的望着孟欢欢的舞。 从怀中拿出一只小小的水晶龙,“八部众的结界,本是很难破解,但亦并非无迹可寻。象是你们罗刹族,多年来,因为不服佛陀只是将制作结界的方法传给夜叉族人,便一直潜心研究,希望可以找到制作结界的方法。但结果,虽然仍然不知如何制作结界,却意外地学会了破除风之结界的方法。因而罗刹族便成了夜叉结界的唯一敌人。” 影子送了她进山谷,是知道游离谷的计划,顺便送孟欢欢回到端王夫妇身边,影子一直在保护她。在后面解释了当初影子在她耳边唠叨的话。孟欢欢是五岁多一点儿进山谷,然后待了近一年的时间,这一年中没有洗过澡,一切小心度过。一个脏兮兮的孩子,加上影子的特殊保护,她成功蒙混过关。 脸上布满阴霾,真相大白的狂喜、被欺骗愚弄的怒火和汹涌泛滥的酸楚在体内交织,胸口如被巨石压住般,沉闷的差点窒息,他猛得一拳砸向一旁的书案,书案顿时幡然倒下,木屑纷飞,而他的拳头亦是鲜血淋漓!而他似乎整个人陷入某种迷幻之中,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得,有些人家是那样的,所以我才喜欢我们家老,这日子过得自由便是天大的幸福了,你也别伤心。”见孟欢欢神情有一丝黯然,“不管他最后纳多少妾,生了孩子,你总是正妻,也委屈不到那里去。看你家相公那人品、那气派,不纳妾估计确实不现实,很多姑娘都巴着想进门儿吧?”孟欢欢开始八卦起来,其实看天帝一身的尊贵,又看孟欢欢高贵典雅,美丽炫目,她心里自然也有些无伤大雅的小嫉妒。 “姑娘喜欢,那是姑娘的事,不出现在面前那你便是喜欢百年千年万年也没无所谓。“司南誉横刀于胸,冷酷犹胜极北之冰,“但你的纠缠只会令我烦憎,所以现在你要么作罢离去,要么便与列某生死一决。“司南誉手一扬,刀在空中发出鸣啸,他的眼眸却冷若天上寒星,那么高又那么冰,“司南誉心中眼中只有刀只有武,其他的不过负累!“ 整个过程中,那个小小的女子镇静沉稳得让他叹服。她白净的脸上皆是浅浅的温和笑意。如果见了这张脸上的宁和,即使病入膏肓的伤患也会平静下来罢,因那脸上流露的是那样的温暖与坚持,让你感觉始终应该为了生命努力,并且眼前如此美好的女子正在为你这样努力着。活着,原是一件这样美好的事。 “话刚刚说完,一把青色的飞剑直飞出去。司南誉身旁的四个修真者也同时出手,其中一个有固神期的修为,正是联合修行会的后起之秀钱素震,另外三个也有元婴期的修为。不是第一次来五云星了,以前来过多次,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世界,没想到这次到来后看到这么多的高手,心中纳闷这些高手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 偏偏,每一个人却又无比深刻的清楚知道,司南誉并不是使用出什么玄奥的身法、分身术之类的技巧,自始至终,始终只有一个司南誉,一个司南誉做出了跨步向前的动作,只是他每一瞬间,每一个举动,却象是烙印一般,完全的烙印在所有人的脑中、眼中,因而造成了这样的错觉,更是让人无以捉摸! 果然他很快便听到了他父亲的咆哮,他看见他父亲鲜黄的衣袂和盛怒的脸。他想对着父亲笑一笑,但他父亲已经一掌打在他的脸上,将他打得踉踉跄跄地跌出去很远,他尝到口中鲜血的滋味,他的眼角也被他父亲一掌打裂,鲜血渗入他的眼睛,使他的视野迅速地变成了暗红色。 孟欢欢恍然大悟,她望着月亮出了会儿神。与齐国太子定亲,现在一走了之父王会不好办,司南誉也不好办。出了安国,好像他们都好办了。孟欢欢耸耸肩道:“没问题,嫁也比……强,他一靠近,我就汗毛直竖。嫁妆不用准备太丰厚了,反正他将来当了皇帝,皇后还能少了吃穿?” 这话实在高明。他故意说的暧昧,如果小师父告诉了他答案,那么他不入内便可以知道那暖水袋姑娘的身份,如若小师父既说不出暖水袋姑娘的身份,又不让他进去的话,对他师父的声誉自然会有损害。想必跟在星空师父身边的小沙弥是不会让自己师父的声誉有丝毫影响的。 书房与她小时候见过的摆设并无二致,整面墙上一幅《梅雪争春》挂屏前是一张黄花梨夔凤纹翘头案,上置文房四宝,还有一截孟欢欢制的兮墨,孟欢欢有些眼润的上前,摸了摸那兮墨,还有有这个代替自己侍奉在父亲左右,绕过屏风,便是一架一架的书柜,上面经史子集应有尽有,孟欢欢小时候也从这儿偷偷寻书看。 武林至尊之位,生杀予夺之权,天下英雄俯首足下,是何等风光何等尊荣,谁人能不动心?从来都是人人向往,怎么会有人仅在这尊主之位上坐了短短五年便主动离去?当年,随轻寒为夺这又何尝不是历尽艰辛、流血负伤?可他为何在壮年之时便送回? 第149章 只手遮天 大门由内缓缓开启,渐渐显出一院错落的树影花姿。前院的屋檐下是一片淡紫色的小花,花型虽简单玲珑,却有着怡人的淡雅香气。一丛一丛的花儿,竞相绽放,风一起,便被吹得起起伏伏。因了这跃动不止的花香,院子里的清冷也被抹去不少。前夜见过的那棵高大无比的榕树也将枝条温柔地延展开来,拢住了耸立的高楼。 司南誉感觉脑袋有一阵清凉之意,还没来得及查看体内的情况,经夏侯大提醒才想了起来。这一查看,司南誉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体内的能量现在被分成了两部分,按着身体的比例从中间划分的:一部分是紫色的真元力,紫色的真元力中还有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小狗端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另一部分是淡金色的定若力,中间竟然有一棵奇怪的树木,在定若力的包裹下正茁壮成长着。 而老人面对这种近乎魔法但是远比魔法要来的多变而又复杂、急速的攻击方式,可真的是令他叫苦连天,最惨的是,他明知道这些的变化全都是由司南誉刚刚的那一道黄光所引起的,偏偏却又无法臆测出到底下一秒从地底冒出来的会是什么东西,而且,他想要攻击也不知道该攻击谁?使的老人应付起来相当的辛苦。 用力点头,他见爹爹随着士兵走出门外,一直不曾回头。他便更紧地抱住手中的剑,爹爹说过,这剑很重要,要代代相传,直到有人带着莫邪剑来,双剑合璧之时,高家才算完成了这个职责。孟欢欢带着老佣人出了高宅,又去偷了两匹马,一直将两人送到城外几十里,才道:“你们快点离开京城,或者连汉人的地方都不能住了。最好是改名换姓,去到胡人的地方,大概才能够逃过赵王的追杀。” 众人伸长了脖子看过去,只见楼梯上漫步走上来一位少年,十七八岁年纪,穿着紫色绸衫,身形略显单薄,面色苍白黯淡,但五官之美难以形容,举手投足间自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风流气度。不由得吸了口凉气,一位美貌如花的郡主,又来一位风流倜傥的贵少爷,众人只觉得今日撞了头彩能大饱眼福。 “是,那个暖水袋的主人便是刚才你在扫雪楼所见的那位左姑娘。”司南誉灼灼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孟欢欢的背影,幽幽说道,“那一日,本王身中奇毒倒在雪地里,如果不是她施以援手,这条命早已不在人间了。本王当时迷迷糊糊,只记得她的手,很温暖,被她轻轻一抚,凛冽的寒风便似立刻被抽走一般,周围一下子就温暖起来。” 司南誉为她挑选了一袭月白色广袖茜纱裙,裙摆处处点点着金粉,只是这些都是映衬,最最要命的是那嫣红色的绣金丝牡丹抹胸,牡丹绣得十分细致逼真,那黄色花蕊乃是用黄水晶串成,恰好点在前隆起之处,上面还离了一只活灵活现的蝴蝶,远看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别有一番妩媚的风情,瞳兮自己瞧时都觉得难以移开眼睛。 “奴婢刚才好好儿看了一遍,那些年轻的高手中有许多形貌都长得不错,但论到气势身家当然就是几位名门世家的公子最好,除大公子稍胖一点儿外,其他的都是少年英俊,而最最出色的就是司南誉与孟欢欢少了。“说到这两人,司南誉眼睛亮亮的,“他们长得……那模样真是……真是……好看极了!奴婢都不知道怎么说,只觉得看着司南誉就会想到神仙,看着孟欢欢少就觉得神魂都不是自己的了。“ 淡淡月华之下,那片洁白的花田竟让他有片刻的失神。两年了,每次回忆起来,他还是觉得象一个格外讽刺的玩笑,命运嘲弄的表情,每每教他颓然无力。他抿嘴而笑,冷冷地重复一遍:“出来罢。”这一次,十余条黑影同时现出。原就冰冷的月光,在剑芒里愈发寒意森森。 来到道观外的平台上大喊道:“谁这么大胆,竟然敢乱闯山门!“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穿着灰布僧袍的老和尚,身体十分消瘦,好像只剩下皮包骨头了一般,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光秃秃的脑袋,脸孔已经老得不成样子,稀松的白眉,长长的胡须,皮肤就像枯萎的树枝,没有一点血色。 夏侯大一愣,随即点点头道:“这个当然,这个当然,不过,待会能不能请大使跟我旁边的这个宜杨将军谈谈,我们可能需要大使阁下你提供一下关于那些袭击你的人的相关资料,毕竟,这关系到我国的外交安全,是关我国的大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说到最后,夏侯大好像瞄了一下一旁冷着一高脸的司南誉,仿佛他这话是在对司南誉说的,而不是在对纳肯说的,只是,司南誉好像没听见似的,还是喝着自己那早已经冷掉的茶。 她忽然想到孟欢欢,偷眼看了她一下,见她的神色更加凄苦,想必她的心里一定更加难过。虽然不知破邪与孟欢欢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之间的感情,就算是再隐瞒,也会在一个眼神一句话语之间流露出来,何况孟欢欢根本就全没有掩饰她看着破邪时深情的目光。 草庐在王府花园的一角,修建得和游离谷一模一样,草庐外依然种着各种药草。孟欢欢看着,情不自禁地想起在山谷时孟欢欢教他识药草的情形。诗会时他只瞧了一眼就知道这草庐必是孟欢欢所居。他是这样留恋游离谷吗?如今的孟欢欢和游离谷的感情很深了吗?孟欢欢思索着,没有贸然入内。他调整着内息,感觉四周的动静。 手一颤,不过一想到老狐狸只手遮天,什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自然知道前因后果,便略带讥诮地淡笑道:“性情娇纵,做事不计后果,闯出祸来也在所难免。太子稍微教训她一下,孟欢欢虽然看着心疼,不过想想她现在毕竟已经是太子府的人,孟欢欢也就不便多管闲事了。” 孟欢欢磕头谢恩后,才有机会匆匆打量了一下众人。帝的俊朗在她想象之外,又在预料之中,当今圣上的天人之颜民间早有传闻。孟欢欢成为晋王妃的时间不久,以往也来过宫里,但见的都是宫妃,并没有见过天政帝。此时因为天政帝的注视,孟欢欢不禁暗中有些得意,她偏了偏头,眼光便被一个水红色的人影吸引了。 “诸位,“司南誉扬声道,“刚才几位同道所言极是,此去东溟岛险祸难测,我们人数又众多,是需要选出一位领御之人。今日大家齐聚英山,皆为江湖一方豪杰,所谓择日不如撞日,因此不如今日就在大家中间选一位你我皆信服的人,带领大家一起去寻回圣令。“说着转头望向右边回廊那蒙面女子,“随教主以为如何?“ 偷偷看着对面一袭紫衣着身的英俊男子,正正经经地穿着一品官服。她忽地记起出府前他让穆总管送来华丽的细钗礼衣。开玩笑!就算是陪着老皇帝赏花,那种轻纱蔽体的透视装,她才不要穿呐!只是上马前,苏洵冷冷地盯着她,教她好不自在。想到这些,她就难免有些懊恼——毕竟是寄人篱下啊,终不能太忤逆老大的意思。 灵性,也不感到奇怪,司南誉却瞪大了眼睛,就像两个大灯笼,有些不敢相信,这条狗居然能听懂人话!心里有些明白为什么将军叫它师叔了。司南誉上前抓住手,激动得颤声道:“天啊,你终于回来了,我们一直担心你呢,听说长生河里的怪兽很厉害。“ 只是,大家却失望了,贪狼星根本就没有闪躲的意思,它动也不动的任由四颗冲击炮直接的攻击到身上,甚至连随后而来的四只幻兽的利嘴狠狠的咬中了它,在它的身上留下了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液近乎喷洒而出,贪狼星却像是完全没有感觉一样,动也不动的看着贵宾台的方向,而这就是等人所看到的景象。 “是,”司南誉迟疑了一下,“公主殿下,前些时贵国刘勃勃将军出使敝国,敝国以上宾之礼待之,但不料刘将军离去之时,却带走了我国的一件宝物。等我们发现宝物失踪时,刘将军已经回到奢延城了。这件宝物是拓跋氏先祖传下来的,万万不能失去。其实我这次并非故意冒犯,只是希望能够拿回我国的宝物。” 安排妥当为先帝哭灵守灵的事务,紧赶慢赶为四十九日后新皇登基大典做准备。最初几日忙乱才过,就又接到各国使臣将来京都贺新皇登基的呈报。陈子敬盘算着时日各国使臣就算到京都也是一月之后,来贺的人不少,倒也可以缓缓。岂料才舒口气,端王和钦天监大人走进了礼部的棚子。 生了很严重的病,吃什么东西都吐,根本无法进食。 第150章 兰陵七子 当时他偶然见三妹宋骅灵津津有味地吃着那碗她娘亲亲手熬的白莲羹,也说想吃。但是白莲羹制作不易,更何况食材珍贵,不是一般人能够吃的起的。当时孟欢欢为替弟弟求得一碗白莲羹,受尽三姨娘的辱骂,最后也只得了一碗三妹妹吃剩下的半碗。 我暗自揣测他怎会得知我和青蒿的居所,顿时想到了三皇子司南誉。今日司南誉相约我前去东郊仙人湖泛舟,此时一定前往湖畔等候,但还不至于让四皇子司无极得知我的踪迹或让他前来接我。除非是太子萧统命人送那玄铁锁链钥匙与我时,被司无极手下暗中跟踪,让他发觉我们隐居在此,前来一探究竟。 “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要我说,这事不可莽撞了,你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就你和他两个人好好儿谈谈,问问当年定亲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对兰家虽然不甚了解,但那样的世家当然是子女众多的,也许你真和兰家某位小姐定了亲,只是弄错名字了,若真是那样,他可就是你的大舅子,可不能得罪了。另外,你再写信回家问问你爹娘是怎么回事,到那时再做决定。毕竟和兰家结亲……“宇文洛看向那个妖邪摄魂的人,目中露出谨慎,“你看看现今兰家在江湖上的势力,再看看这位历代以来最厉害的兰家家主,那可真是江湖上人人求而不得的亲事,所以你要慎重行事。“ 孟欢欢自他微微起伏的胸前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双眸里从来都是明艳的笑意,此时却竟然有了一丝从未现过的悲凉,她语调尽量平静,声线却管不住地微微颤抖,“你遣散了府里的人,对不对?如今清欢楼里的这些人,都是自己要留下怎么劝也劝不走的,对不对?苏洵,你在想什么,在做什么,你以为,只要你不说,我是从来都不会知道的!?”孟欢欢站直身,退到桌前,沉静地与他对视,淡淡地说道:“我不走!你就是要寻死,我也陪着你!” 虽然每一位修真者都知道怎么样炼丹,但是做到精的却没有几人。多一枚极品灵丹相当于多一条生命,其重要性可见一斑。炼制好的丹药不但对炼丹者的修为要求很高,而且对于手法和技术的要求也很严。何时加火加温,什么火候下药,药材怎么搭配,什么时候收丹,加什么样的火,都非常讲究。灵丹的要求还稍微容易,如果仙丹神丹之类就更加复杂了,炼丹是一项复杂的工程,相当于统计学加运筹学的综合。 “不过,我在想,头儿派我们来本来就是要从旁协助妃雅小姐的,如果真让妃雅小姐下了这个命令岂不是辜负头儿对我们的期望了,也未免对妃雅小姐的形象有所影响,所以,还是我们来比较合适,再说,这种取人性命的事情还是比较适合我们,谁叫我们是死神镰刀小队,本来就是用来专门接收人命的。” 那长者用手指了指前方的一座小山,“那山的另一边就是晋国的地界了。我们吴国与晋国向来是誓不两立,自从蜀国投降了晋国以后,晋国屡次侵犯我国的边界,想要吞并我们吴国。但幸而都有陆抗将军镇守于此,才能够化险为夷。几年前,晋国又派来了着名的大将羊祜。这位羊先生,却是与以往的晋国将领完全不同。” 对视片刻,孟欢欢笑了,“哦,原来是司南誉啊!本侯抚琴时突闻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瞧,易将军与司南誉斗在了一起。看来是本侯指鹿为马,错把将军当刺客了。孟欢欢多谢将军相救,不知将军可有好计抓获司南誉,为本侯这两个可怜的侍卫报仇?”孟欢欢见当面不认,知道自己一方之词也拿不实在。心道,你就和司南誉斗吧。都是绝世高手,你若杀了司南誉,我就少了后患;司南誉伤了你,陈国就少了一员大将。怎么算我也不吃亏! “大哥,你派人盯住太子,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他所为。还有注意无白居周围的动静,对方之所以不留下任何线索,很有可能在故意引起我们慌高,待过得几日便会将真正的目的暴露出来。但是,我们等不到那个时候……”孟欢欢心中一紧,想起现在生死未卜,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虐待,唇角一颤,握紧了拳头,“我们要尽快将君儿救出来。” 见司南誉拉着我的手,目光刷地向我们的双手联结处投射而来,注目我们一瞬,微微点头道:“我们在兰陵有过一面之缘。六妹顽劣,欲夺她心爱宠物,用玄铁锁链将她锁住。我恰好在仙人湖畔看见她,曾命六妹将钥匙交出替她解锁。”我见他只谈及替我寻觅锁链钥匙一事,更加放心。司南誉看我一眼,神情略有变化,说道:“原来你们早在兰陵见过面。你被六妹锁住,为何不告知我?当时想必受了不少折磨吧?” 宫前是一处可容纳数千人的广场,广场连接着守令宫前长长的、宽阔的环形回廊,廊中整齐摆放着数十高大椅。此刻广场上已聚有许多江湖英豪,而司南誉东父子一到,果然就如所讲,正被群英包围着招呼寒暄。司南誉红光满面谈笑风生,足见其心情十分愉悦,而立于人群中依然十分显眼,英姿冷傲,神采飞扬,站在司南誉身边,确是虎父虎子,若换上那大概便是虎父犬子吧。 端坐在洞房的雕花大床上,微笑地凝视着桌上燃烧的龙凤双烛。鲜红的盖头已经被她自己掀落一旁。孟欢欢明白,皇帝要她嫁入王府,又不愿见民间女子泯灭了王室高贵,所以用这样的身份和排场,安置了她,一面惩戒苏洵,一面安抚自己的皇子。她笑笑,唇边是一抹讥诮的弧度,手里捏着一角衣裳绕在指尖把玩。 出手让他受了重创,回去后潜心修炼,好长时间才恢复。想要报仇,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等对方飞升,毕竟修真界的修真者们没人想和大乘期的宗师级高手为敌。只要夏侯大飞升了,其他的人都不必畏惧,一个月前他受到小玛宁派的邀请来五云星,他听说又是老对手,所以立马就赶来了。 尽管是大雪天但是依旧是穿着一件薄薄的短汗衫,身材魁武的笑道:“北斗已经说过了,如果是纯粹的传递消息的话,那么三天的时间,他们有把握可以把消息给传到他的耳中,但是如果要加上物品的话,那么,就算是再怎么赶,最快也要十天的时间,再加上现在全境都在下雪,风雪阻碍着行途,那又更慢了!” 惨笑:“哥,你可知道,从小到大,你都是我心里的榜样,我无论做任何事,都会问问自己,若是我哥,他会怎么做?然而努力把每一件事情做到最好。因为我知道,我的哥哥是天底下最英雄的人,谁也无法与他相比。但是你为了这个魔女,就什么都忘记了,忘记了修罗族应该承担的责任,忘记了你曾有的信念。为什么你会变得这么彻底?为什么你让魔性占据了你的心?哥,你真地让我太失望了。” 远远地有个宫女迈着小碎步跑来,上官昊看见后,也迎了出去,然后他细细地对她交代了些什么,那宫女则一个劲儿地点头。未几,两人便分头离开。月光下,那宫女的侧脸有些熟悉。我在桔梗花后看得心凉。良久,寻来,看着怔在原地的我问道:“上官将军已回去了,你怎还留在这里?” “一个各取所需的交易。”孟欢欢神秘一笑,“我们三个是被万岁爷的圣旨强行绑在一起的。但是既然王爷信奉‘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的信念,而孟欢欢和原侧妃都不是王爷愿得的那一个人,这王妃的位置自然要让给您的那位‘有心人’。只要王爷答应不再对孟欢欢的身世追查下去,那么一年后,孟欢欢愿意自动消失在司南誉府。” 他见我形容慵懒,且不肯吃他手中的葡萄,俊挺的双眉立刻挂上了几分忧色,将我轻轻拥入怀中,说道:“紫萱,你不开心了吗?我本不该在杭州逗留如此之久,亦不该将你困在此处。这别苑中耳目众多,远远不及你在家乡兰陵自由。可是,我割舍不下……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只要你告诉我,我一定尽力做到。” “只要治好师兄的手,花多少钱飞鱼塘都不会在乎。问题是司南誉从来不缺钱。云梦谷的药畅销天下。他本是天下最富有的人之一。我听说他根本不把诊费放在眼里。常常免费给病人动很复杂的手术。以前有个穷铁匠得了一种怪病,危在旦昔。夏侯谷主竟然在他身边陪了七天七夜,终于治好了他。据说穷铁匠在养病期间吃了十几斤从东北长白山下快马运来的人参。” 第151章 灵兽进化 “生命里遇见的有些人是永远也无法忘却的,纵使再苦再难再痛再自责再愧疚再惋惜,我也会清楚地记着他。我,只是一个人,恨不能分做两半,却只能这样想象而已。爱了便爱了的人,怎能轻易放开手去。”她仿佛又轻轻笑了起来,话语间也越发柔软了起来,“虽然不能相守,但是,在我的心里总会有一处是永远为那个人留着。我想要他快乐,也想要他幸福,更加希望他健康平安虽然这些……我都给不了他。”说罢,她忽然回过头来对着他嫣然一笑,雨夜里那美丽的笑脸上挂着几颗透明的水珠。 其实司南誉他们的做法也不是没有道理,一个人随着实力的上升,心态也会发生变化,谁知道司南誉突破了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再加上他是原界之主,现在原界的实力逐渐上升,这里的修真者渡劫以后是可以选择不飞升仙界而留在原界,时间长了就会形成势力。很多古仙人都加入了司南誉的阵营,包括波纳的古仙人,七老这些有实力的古仙人,这个威胁就更大了。慕容大的做法是为了以后的形势考虑。 一阵怨毒的苍老沙哑嗓音忽然的由中央塔当中传出来,传进了慕容大的耳中,忽然之间,中央塔整个崩毁,无数的石块从原本中央塔那乳白色的外壁剥落下来,往四周掉落,也落于慕容大的身周,而慕容大大有那种泰山崩于前而不为所动的姿态,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动的看着中央塔,此时,隐藏在中央塔中的东西已经出现了。 出手指了指桌上的鱼缸,“那缸里的鱼名叫螭吻,是一个东方来的客人送给我的。他说这鱼是一条神鱼,有不可思议的能力,你带着那条鱼离开这里,把我的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让他可以平安的长大。不要和他提父母的死因,我不想让孩子从小就在仇恨中长大。一个正常的孩子是应该在爱与快乐中成长起来。” 一张紫檀木的书桌应放置在窗边,桌面摆着文房四宝。推开窗,便可闻到清幽的薰衣草香气。屋子左面,应放置一个大大的书架,上面应该摆满“她”所喜爱的各式书籍。一张软榻应置于书架旁,看得累了,便懒懒地躺在上面休息。软榻边还应该有一张矮几,上面摆满“她”喜爱的各种水果,短短的距离,伸手便可触及。夏日时,打开了门,入眼便是一片开满绚烂芙蕖的荷塘,无聊时,便可挽了裤腿,下到清凉的池水里,采摘那清香的莲子。“他”还可摘朵粉色芙蓉,为“她”情意绵绵插在云鬓之上,然后“她”会笑容甜蜜地望着“他”,就连眼角那滴朱红泪痣亦可幸福地开成花。あ < “报仇就是最大的好处!”司南誉冷冷地说道:“你很聪明,借皇后的手将食盒送进宁王府,这样就算事发,朕也会将事情算到皇后身上,毕竟,皇后有很大的动机,因为,一个母亲为失去皇位的儿子报仇,怎么也说过去,是不是?”他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听得人心底发毛。 似乎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如同那日在太湖莲叶间泛舟之时一般,轻抚着我的背脊,说道:“总是莫名其妙失踪掉……你去了哪里?这一个多月来让我寻得好苦!兰陵、镇江往返多次,都不见你的踪影。你怎会在母妃宫中?”我想起在驿馆密林畔与他拥吻的情形,对他心怀愧疚,却不想让他再误会。他身躯一震,星眸中迸出几丝精芒,用力扣紧我的肩膀,几乎是怒吼出声道:“大哥的西湖别苑?!你是说,你一直和我大哥在一起?!是他带你来建康的?你们已经……已经……” “你发现了没有?大夫要做的事实际上比剑客要麻烦得多?”她忽然得出这么一个结论。话还没有说毕,只听得“啪”的一声,司南誉的脸上已经吃了一掌,已经醒了过来,看着自己躺在一个男人面前,又急又怒,骂道:“大胆贼!你敢碰本姑娘的……子,我叫你碎尸万段,不得好死!” 他依然很清楚地记得司南誉当年的样子。那时,他娘亲尚在,却也因此大病不起,司南誉对父亲一事心中定感难过,但不能流露丝毫。然而,尽管他每日足不出户衣不解带地守在老夫人榻前,皇上亦责令太医院极力救治,用尽了天下各色奇珍药材,老夫人的病却仍然未见丝毫起色,一月后,便追随丈夫而去。灵堂上,司南誉一身白衣却只是沉默着,什么也不说,也不见落一滴眼泪,人却迅速瘦了下去,并且至今,酷爱素净的白衣。 心里称赞着老人修为高深,而且对气势能量的控制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么强大的气势散发开来,四周的花草树木没有受到一点损害,而自己却感受到无比的压抑,这说明这股压力被人锁定而且控制在一定的空间范围之内,这点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更让他放心的是,老人的气势中没有带一点杀气,说明是友非敌。 见状,连忙的介绍道:“这位是第二位脱颖而出的本校五年级学生,别看他的名字像女生,他可是本校武技第一人,幻兽与我们的司南誉所用的幻兽一样,是为上级八阶光属泰格虎系幻兽,我们这位学生别看他年纪小,在会前这位学生可是曾向在下透露,他生平最敬佩的就是司南誉,所以他才会千方百计的找来了这么一只光荣王虎为幻兽,立志要效法司南誉!” 他在山的暗影之中独行,晚来风急,寒入骨髓,他想,紫羽在最后一刻是否在痛恨他?但他别无选择,就算他的决定是错的,他也只能这样走下去。他不是一个能够眼见自己的女人被人杀死却无动于衷的人,他必须得报复,就算这报复要不择手段,就算为了这报复,他不得不牺牲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兄弟。 我半眯了眼,这皇后手里莫是握了关于我的什么把柄,才敢在梁沐宫如此造次?正思忖着,皇后忽地走近我,在我耳边压低声音道:“听说妹妹前些日子在大佛寺被刺客劫了去,然对外却是宣称回府省亲。本宫倒是好奇得很,不知妹妹为何要那样说?听说那日与妹妹一同被劫去的还有凌太师千金。” “那当然是我们王爷赢咯。”孟欢欢见司南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顿时惊讶,面容上却笑得更假。她拉住司南誉的胳膊,几个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往他身上靠去,扬起脂粉浓抹的脸,咧开嘴角,笑得脂粉扑簌扑簌往他洁净的衣服上掉,“你道声音高就是好吗?我们王爷的琴声才真的弹出了云海之巅的意境呢,王爷,你说是吧?”边说边迫不及待地将整颗脑袋往他肩膀靠去…… 斥退侍女,眼圈微红,向我低叹道:“妹妹有所不知,当日若非官府强逼爹爹、送我入宫,我决不愿意入后宫来,更从未想过这番荣华富贵。皇上新选了无数美人,他待我虽好,谁知能有几日恩宠?我既已入宫,只能打起精神尽心侍候他……只可怜爹爹母亲在家乡年迈无人照料,此生再不得相见了!” 定下心神,开始读医案。这几乎他懂事以来每天必做的功课,以前是读的是别人写的,现在是读的是自己学生的,无论是谁的,他都已能读下去。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医案都写得枯燥。蔡大夫喜欢讲究词句,把医案全写成四六体,有时下面还加个笑话。每当这个时候,他批改的文字不免也带上一点韵律,算是对这种烦难工作的一点解脱。 孟欢欢于他身边突然觉得心平气和,笑答:“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这个其实也可以算是同行了。”当年上大学的时候,她不也在法医院里整整泡了一个学期?宋慈还成了她当时颇为钦佩的一个人物。生若蜉蝣,她一直以为,无视于世俗的眼光,终其一生忘我于自己理想并且终有成就的人物都值得敬仰。 小火精进化的火精灵兽和其他的火性灵兽不同,比如大炎灵兽是火性的灵兽,要在有火的地方修炼。但是火精灵兽是物质的本源进化的,他本身就是生产炫疾天火的工厂,所以没有限制。大炎灵兽和火精灵兽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有本质的区别。所以这是小红见到小白并不怎么惧怕的原因。 “是呀!就是那个总是在银月的月光之下,挥舞着带走敌人生命的死神镰刀,浑身沾满了赤红鲜血的染血恶魔,他是我们的首领,一个就算是在最绝望的困境下,就算我们都已经放弃的情况下,也永远不会放弃拯救我们的银月恶魔,一个让我们每一个人可以大声而骄傲的说出来,那个他!银月恶魔!就是我们的头儿!” 第152章 败光家产 她自己也生有两子,虽然未必是聪明过人,但至少也算有正常的智慧。皇上也曾经微微露出废长立幼的心思,想要立她的儿子做太子。只是皇上一提起此事,她立刻就将话题差开来。她是一个知足而感恩的女人,她一直怀念着早逝的堂姐给她留下的享受不尽的好处。或者正是因为她的这种个性,二十年来,她才能够专宠不衰。她是真地为太子担心,幸而太子妃聪明过人,也许可以弥补太子的不足。 我低低地笑出声,忽然听到司南誉厉声呵道“谁”,然后厢房内烛火骤熄,黑暗一片。然却仍揽着我的腰,在梧桐树上未动毫分。半晌从屋内出来,青魄白森护在周围。经过回廊时,却有意无意地朝梧桐树看了两眼,唇边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司南誉没有送他出来,厢房内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却又没了声响。我的灵魂似乎处于出窍的状态,眼眸在墨黑的夜里灼灼发亮,一抹凄凉冷笑僵在唇边,喉咙里却压抑着哭泣。司南誉没说话,带着我离开了将军府回到宫中。他小心翼翼地将我放在床上,又拉过锦被替我盖上,眼神疼惜。他摸了摸我的额角,吹熄烛火,然后离开。黑暗中,我极力地睁大眼,月光落满床前,一片银白。 当年的司南誉也是大户人家的管家,但是那大户人家的老爷死了之后,财产传到他儿子手中,他儿子本性就不好,再加上没人管束,花钱如流水,司南誉心痛不已,几番劝阻不成反而被他嫌弃,然而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就把祖传的家产被败光了。房屋,田产,甚至奴仆,能卖的全都被卖了光了。甚至于在那户人家家里呆了三十多年,对他关怀备至的司南誉都被他悄悄卖掉了。 唯恐我以后会无家可归在外流浪,才会处心积虑替我寻觅一个可以躲避风雨的温暖港湾,却没有想到本非凡间女子,根本不需要别人照顾。况且我来到人间已有数月之久,距离阿紫的一年之期并不遥远,明年春暖花开时,她就会前来接我返回翠云山,我倘若现在认夫妇为义父义母,到时候又突然消失不见,他们一定会伤心难过。 她当然也不会忘记自己第一次穿过游廊竹露滴进她后颈时的情景。那是一道极为精致的抄手游廊,似乎是从一大片幽静的竹林中曲折地穿过,竹下盛开着一丛丛淡紫色的小花,散发着一种好象熏衣草似的香味。直到现在她才忆起,这正是司南誉身上常有的气味。而正是这种气味把他和任何一个满头大汗,浑身草料味的江湖人士区别开来。 鹤羽殿、临照殿等三四十处殿阁亭馆组成,富丽非凡,缈若仙境。太极宫采取中轴对称格局,沿中轴线上前后安排几座大殿,仍沿用西周天子三朝的概念:以正门凹字形平面的宫阙承天门为外朝,在此举行国家大典;再内过太极门是太极殿,为治朝,皇帝每月初一、十五两天在这里听政;殿后过朱明门和两仪门为两仪殿是燕朝,是皇帝平常处理政事的地方。两仪殿后又有甘露门和甘露殿,是退朝后休息的地方。中轴各殿殿前院庭左右都有配殿。与中轴一路殿庭平行,左右又各有一路殿庭,安排直接与皇帝有关的衙署。 修炼了几百年,不但修炼得很快,而且对几件神器进行了很深刻的研究,特别是对匕勒决和靥启龙杖研究了很久,他自己原来就是修炼了多年的魔尊,见识和修为都不差。他发现匕勒决是一把重型武器,就像战场上的双刃巨斧一样,威力十分的强大,但是用起来却不怎么灵活,但是这种武器在近距离的时候就发挥了它的优势,巨大的威力可以压制住敌人,令对手根本没有反击的机会。靥启龙杖是司南誉的第一件神器,也是他修炼得最久的一件,除了刚开始的靥启龙爪以外,他又发现了两种新的招数,一种就是刚才幻化的金龙。 而早已见识过慕容大及死神小队的坚持与实力的司南誉更烦恼,他更是知道慕容大绝对有这个实力可以治愈陛下的怪病,如果连慕容大都不行的话,那他已经想不出谁可以了,当然,米非耶更是比鸣还要了解慕容大绝对是说真的,这早在死神小队坚持要随慕容大进宫时,他就已经见识过了,心中自己也拿不定主意的米非耶,实在也是无法提供鸣任何的帮助。 在他的左臂上,一个六角形,内为黑色斗篷白骷髅头,背后有着两把交叉的银色大镰刀,有着血红火焰背景的死神标志赫然出现在他的左臂上,众人怎么也想不到刚刚还是饭后聊天的标志会忽然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而且竟然是与他们一同生活冒险了两年多的同伴的手臂上。 她自小娇生惯养,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捡了半筐石块后,春葱般的十指便被磨破了,双腿也开始发软。到底是数日未进饮食,体力也大不如前。她浑不在意,咬紧牙关捡满一筐石块。只因她个性极是倔强,从不愿轻易服输,虽然从未做过这样低贱的工作,但想到既然别人能够做到,她也一样能够做到。 他斜了我一眼,然后步伐平稳地朝前走去。其他人却似没看到我,目光一路追随着司南誉,我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司南誉轻咳一下,我转头看他,他的视线却伸向我的左侧,顺着看过去,撞见司南誉冷淡的目光。瞬间醒悟过来,我慌忙垂了头朝司南誉走去。再看到司南誉时,他已端正地坐在了司南誉的对面。 “已经去拿了,很快便会拿回来,你着什么急啊,又不是送你的。”朝她哼了一句,转身拉着侧妃的手,笑容满面,“还是嫂子好,不像某些人,一毛不拔,哼!”“对啊,那些银子可都是你原嫂子的私房钱呢,攒的不容易啊。”孟欢欢眼底闪过一丝诡谲的笑。不知道原纪香的私房钱有多少,到时候只怕连嫁妆拿出来当掉也还不了吧。“虽然妾身的嫁妆不多,但是送小公主一件称心的衣裳还是送的起的,这点姐姐就不要多虑了。”一脸自信地回视孟欢欢,好像不希望这件事继续谈论下去。 依然将眸光投向我,轻启朱唇道:“既然殿下有此旨意,臣妾自然依从。只是臣妾有一言不得不说,殿下即使能将文华殿以湖水隔离,却依然是在东宫之内、皇城之中,试问殿下能够时时处处如此庇护着她么?臣妾面前自然不妨,若走让母后母妃发觉,殿下对她的纵容溺爱反而会害了她!” 勤劳的山人以打猎为生的居多。近几年来山里的貂子多,狐狸多,豹子也多,倒吸引了不少皮货商人前来收购。是以有始以来,村子里渐渐的有了些外乡人。村子里没有客栈,外人来了,也是胡乱地敲着各家的门。山人良善,好客,也好奇,加之外乡人大多出手也大方,所以大家都喜欢外地人。 痴痴地看着他半掩的中衣下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身体,细细的汗珠爬满一身,晶莹如钻,闪烁着细小的光芒。那背部的曲线完美之至,不经意间垂落的白衣露出一侧弧度优美的肩头,匀称的肌肉和光洁的肌肤。一双浅棕色的眸子里全是浓重的迷离湿意,翘起的细密睫毛之上似乎也挂着潮热的水气,微启的唇随着胸前的起伏静静呼吸,虽有着不正常的绛紫颜色,但那诱人的魅惑却并未因此少了丝毫这个一贯清淡无比的男人,此时竟然妍丽得这般过分。^ 曾经在混沌神塔第七层翻阅过关于剑仙的典籍,剑仙录就是他亲自送的,剑仙的修炼方法极其霸道,也极其困难,但是修炼到高层境界的人却少之又少。也正由于剑仙功法的厉害,修成剑仙的仙人受到许多其他仙人的排挤和妒忌,而修成剑仙的人又十分孤傲,许多都已经隐世不出了,导致后来仙界的剑仙几乎绝迹,近几十万年以来几乎没有再看到剑仙的影子。 一瞬间,所有站在慕容大身边的人全都看到了,慕容大发间的黑光大盛,一瞬间,似乎将慕容大的雪白长发化成比九幽还要黑暗的发色,更多更难以想像的水元素一瞬间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投进了慕容大的身体里,透过了慕容大的手,涌进了那朵水蓝魔花当中,一瞬间,一朵闪耀着神秘的水蓝光辉的的结晶魔花出现在慕容大的手上! 只见那柜内有一条很小的走廊,司南誉也不再问曹宫娥,便向走廊走去,走廊并不长,很快到了尽头。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很小的囚室,点着一盏油灯。一个妇人被铁链锁着坐在囚室之中。囚室之中极其简陋,即无桌椅也无床榻。室角处有一堆干草,想必妇人平日便睡在那堆干草上。 第153章 小泥娃娃 我的手背还残留着孟欢欢手心的温度,那热量一直烧,一直烧,仿佛要将那块皮肤灼开一个洞。蔚蓝天幕里挂着的金色太阳,暖暖的,洒落一地赤金光影,我一步一步地踩着它们,身边的姹紫嫣红逐步退去,身后的慈宁宫也渐渐消失不见。孟欢欢一直走在我旁边,只要稍微偏过头,就可看见她眼角那滴妖娆成花的朱红泪痣。 目光横了那些兴奋地蠢蠢欲动的老婆子一眼,眸若寒冰,嘴角一勾,自唇里磨出几句话,“本王妃一向记性不好,不过记仇的本事却好的很。你们敢动手的就尽管动手,不过动手之前最好想一想是怎么死的,想不起来的话没关系,她一家老小祖宗三代现在还都在监牢里住着呢,你们也都知道万岁爷宠本王妃,本王妃求了万岁爷让你们去里面住住又有什么难的?” 她话犹未已,早已忍耐不住,在一旁冷笑道:“梅花精,你自以为品性清高,为何亦与我们一般有七情六欲?为何不出家修行做尼姑道姑去?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你与六皇子司南誉之间种种相处情形,在别人面前说嘴也就罢了,可休想瞒得过我的眼睛!那晚你们梅林花亭之中……要我当面说出来么?” 两个人同时抬起头,见一个灰衫青年出现在门口,正向着招着手。忙向司南誉的耳边悄悄道:“糟了,我二师哥来了。小时候就他一个人对我好。我……我走啦。他要看见我的眼睛肿成这个样子,一定……一定会笑死的。晚上我到谷里去找你。”说罢一闪身便消失不见了。 我说:“杀了我有什么用?朝廷还会送其他人过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想跟朝廷划清界限做好你们自己就行了,何必咄咄逼人。”忘记哪部电视剧有这么个台词,杀了一个贪官,能保证下一个不是更大的贪官?这句话对我启发还是很大的。所以我今天才能坐在这里,一边吃包子一边大放厥词。 他们居然看不出四人的修为,特别是中间的那个英俊的青年和凡人没什么两样,但是他们完全感觉不到灵力的波动。两人迅速的交流了一下,让他们两人都看不出修为的人有三种情况,第一种,四人都是合体中期或者后期的大宗师;第二种,四人都是大乘期的大高手,这就太夸张了;第三种情况,四人都是仙人,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太恐怖了,真是惹错了人。就算是第一种情况也不好缠啊,在修真界谁也不愿意和合体期的宗师交手,那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偏偏,丰原城方面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清楚的了解到联军毕竟跟一般的军队不一样,无法以军令强行逼迫自己的战士围城攻坚,况且,妃雅她们也不忍心对这一群可能是打小看着她们长大的七老八十又手无缚鸡之力长者们下手,导致于战况一直胶着至今,而丰原城也一直高枕无忧。 沿途见到从燕国来的商人,她便打听燕国的消息,人们告诉她,慕容熙已经称帝,他得到了太后的支持,名正言顺,不再有人对他的资格提出置疑。但当他皇位已稳后,他便开始清除异己,第一个被杀掉的人,居然就是全力支持他登基的丁太后。苻氏姐妹则宠贯后宫,尤其是被立为皇后的苻训英,据说慕容熙对她言听计从,连朝政都与她商议。 手触摸到门框,身子竟轻微的发颤,这么多天,这么多天的折磨啊,终于结束了。我深深地吸了口气,一打开房门,看着店小二正领着客人从我房门前经过,见了我,他竟微微一愣,半晌,才憨憨地笑道:“姑娘身子可总算妥帖了?以后可别乱摘山上的果子吃了,乡下地方,那些果子大多都是野生的,有毒……”! 神医见她垂眉低首,眼眶微红,知道自己所料不差,遂将嘴角的笑容隐了去,继续忽悠道,“其他的倒没什么,不过他落地的时候,被厉物刺伤夹脊,影儿你也知道,这夹脊由第一胸椎自第五腰椎,共三十四穴,用以承载全身脏器。不过你可能不知道,宇凌那小子三十四穴伤了十五处……” 就在我怅惘踌躇之际,我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在窥探着我,我略微侧首回眸,一个熟悉的俊挺修长身影跃入眼帘,他身穿一件黑底暗云纹的锦袍,手中青色油纸伞遮挡着雪花。我见三皇子萧纲在此时此地出现,心头疑惑顿生。我每次私自出宫竟然都会“凑巧”遇见他,真的是巧合吗?还是因为京城之内遍布着他的眼线,只要我不是隐身行走,就会有人发觉我的行踪而密报给他? 绣屏之后便是宽敞的内室,中放一个二尺八寸高灰漆枣木案,紫檀木软底的太师椅上,铺着大红氆氇椅垫。一侧放着茶炉,虽无麝烟,却有余炭。一侧放着梅瓶,花叶均已枯落,只有数茎枯枝。椅边一个巨瓶内插着几轴画卷。孟欢欢抽出一轴,抖开一看,只见画内一工笔美人,乌云低绾,面白如月,目凝秋水,唇若含丹。孟欢欢放下,又打开其它六卷,除了两卷画的是山水和禽鸟之外,剩下的均是同一美人,只不过忽而是翡翠衫,绿背心,荔枝裙;忽是是银红袄,绣绫衫,槐花裙;忽而是杏黄衫,花披肩,葱白裙。而发髻亦各有不同,或为涵烟髻,或为垂云髻,或为百合髻;姿势则或椅栏,或戏水,或逗猫……怡然自乐,不一而足。 我说:“对不起,因为你父王向着太子,我就去害你,当时的情况,我不希望本来就条件优厚的太子再有什么助力,一直在离间太子和你们国家的关系,甚至太子第一次带兵打仗,我都故意让太子偷偷带着你去前线,我想皇上知道以后会对他失望,如果你再死在前线,皇上一定不能再纵容包庇他,其实我只想害太子,利用你做了棋子。” 转身与司南誉并排在一起,悄悄传音道:“先压制住开皇魔尊,然后齐力杀出一条通道!!!”司南誉传音道:“大哥,你感应不到原界吗?送我们一起回去不就完了。”慕容的揍了司南誉一拳,传音道:“我如果能感应到原界还会等到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按道理说在逆行通道那样的特殊环境里感应不到还算正常,但是在黑魔界也感觉不到就不太正常了。” 只知道,当大会开幕式的游行队伍一出现时,这五只小幻兽就处在于属于大会评审的第一支队伍当中,而且还是走在所有人的面前,那位置以往都是属于最重要的幻兽比武大赛的裁判席,可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偏偏,这一次人没有见到半个,反而是这五只来路不明的小幻兽出尽了锋头,真的叫人相当的意外。 迟疑地看着他手中的,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泥娃娃,但只要接过来,他以后的生命就不得不为了这个泥娃娃而活。他不由地转头看了无双一眼,见无双一双明如秋水般的大眼睛也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双眼睛里完全没有一丝情愿流露出来,他全不能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颤得更厉害,却许久未转过身。我有些疑惑,太后也厉呵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转过头去!若有一句假话,哀家定饶不了你!”众人的视线都转到梅香身上。她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闭着眼慢慢地转过头,秀气的眉眼间纠结着惶惶不安,我看到她的手紧了又紧,这才拼了性命似地睁开眼,视线触及我身上淡紫的宫装时,她似松了一口气,松开手指,磕头道:“回太后,娘娘所穿衣物并不是奴婢的。” 看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君儿善画花鸟,不过对于水墨青山所知不多。所谓:泼墨者用墨微妙,不见笔迹,如泼出耳。而这幅既名为远山,山,草,石等应浓淡合宜。但是,你看这画,这里泼墨过浓,山色过翠,草色过绿。泼墨讲究的便是应手随意四个字,而此画中,刻意造作,多的是墨污之迹,气韵尤为不足,如何能够称得上是好画?” 冬至时分,小径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我趴伏在冰冷的碎石上,左肩伤口痛得无法动弹,抬头对那老道说道:“你是谁?为何如此蛮横无理?”那老道收住阵势,低头默祷了一句,才道:“我本是世间降伏妖魔之人,你等妖孽,人人得而诛之!张天师本是我初收长徒,他虽然不肯言明你的来历,又怎能瞒得过老道的眼睛?太子殿下身份何等尊贵,大梁江山尽系于他一人身上,你竟敢以妖术蛊惑太子、祸乱宫廷,老道今日若不将你收伏,他日难免会有褒姒乱周、妲己亡商之祸! 无奈,她只好向囚室的尽头走去。水虽齐胸,那一群老鼠却死死不肯放过她,一路跟过来,在她身上乱咬。 第154章 没有就行 她挥动手掌,在水中一阵乱劈。好不易快走到了尽头,脚下却突然踩一个空。原来水底到了尽头之处忽然变深了起来,她反应不及,头已淹入水中,慌忙中她只好去抓水中的那个木柱! 感情上的事不是瞬间就能解决的,反正颜静来了,正巧我有些事想问她。从那天见了虎叔以后,我翻来覆去总是在思量,怎么才能让他见不到我,我又能打听一些关于蓝玉的消息,想来想去还是要从刘公子身上下手。于是不顾人家尚在伤痛之中,就狠心开口,我说:“颜静,你认识那个刘公子吗?” 佛宗十八灭魔手的来历,威力如此巨大的手印诀是谁创造的呢?不但威力巨大而且打破常规,前面简单的叠加印诀连普通的修真者和佛宗弟子都可以使用,只要你有深厚的功力支持就可以继续叠加下去,比仙诀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就算是最普通的仙诀修真者知道了也不可能使用,因为无法使用,一是功力二是境界,你没有仙灵之气怎么发仙诀。然而佛宗的十八灭魔手突破了这一点,无论是真元力、佛气或者是仙灵之气都可以使用,这种进步是一种本质的飞跃,让人难以想象,创造十八灭魔手的人肯定是个天才。 而且最叫人称奇的是,具某些人的透漏,商业联合之所以会有今天的盛况,全赖一个奇女子所致,这个奇女子不但一手掌控了商业联盟的运作,而且原先的冰雪楼,铁血等势力也心甘情愿的臣服在这女子之下,组织全面改组,接受她的领导,认识这个奇女子的人,都称呼她为-冰火女王,一个火般激烈,冰样寒霜,充满了矛盾的女郎。因此,拜伦塔等人,一听到肃图竟然是两年前的冰雪楼佣兵团,现在商业联合专掌运输护卫的冰楼组的前十八雪卫之首,不由的肃然起敬。 只见宫内坐着两个妇人,居中的一位年近四旬,极是雍荣华贵,美丽之中透着庄严,想必就是慕容盛的母亲丁太后。在她身边尚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妇,无双一见了这少妇,她虽然身为女子也忍不住暗暗称奇。这少妇也许未必就长得绝顶的美丽,但却妩媚温柔,身上带着一种莫名的媚态。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引人遐思,让人不由地沉溺于其中。如此的女子,任何男人见了,只怕都会黯然销魂,甘心抛尽一切,但求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他笑笑,既不承认,亦不否认。我气极,恨不得甩个耳刮子过去,他却又道:“我劝小哥莫再浪费时间了。这人情,我只是记着,但并不一定要你还的。”说着,从怀里拿了枚扇形坠子递到我的手中,肃容道,“我只是希望,假若有一天,有人拿着同一枚坠子来找你时,你能助她一臂之力。” “姐姐……”孟欢欢垂眉低首,搓着衣角,满脸委屈,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美眸饱含秋水,带着一丝委屈,“姐姐才是宁王府的女主人,妹妹虽然暂时代为掌管,但是有些大的事情始终要姐姐拿主意,所以妹妹才过来秋疏斋,如果惹得姐姐不高兴……”孟欢欢咬着唇角,眼中晶莹的泪珠滚滚而下,走到一旁放着茶水的桌上,倒了一杯,缓缓走到宋骅影面前,“姐姐,妹妹给您赔罪了,如若妹妹以前有对不起你的地方,还望您大人大量,原谅妹妹的不是。” 我微微探头张望,立刻辨认出那些画卷是我夏日在水阁戏笔绘画的花鸟虫鱼图。因为皆是我一时兴起游戏之作,图画线条粗糙、笔法拙劣,本不值得一观,萧统亲自持笔润色修改,将一幅幅乱七八糟的图形改绘成水墨画。他低头凝视的一幅图,原本是我随手画的两条长须锦鲤,旁边还有不小心滴落的墨渍,经他妙手改绘后,那些杂乱无章的墨渍皆被化为随风飘散的梨花,变成了一幅锦鲤水中戏落花图。 回来时,司南誉已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到了晚上,却又莫名其妙地发起烧来。一连高热了三日,躺在床上只是胡言乱言,直吓得孟欢欢六神无主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旁,衣不解带着照顾他。两人心中愧然,竟一改平日作派,非旦时时过来嘘寒问暖,主动地做好一日三餐,连端汤倒水之事也一概应承过来。 我说:“将来,我们想要逃离朝廷,就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没有钱……银子,怎么行。我们只要悄悄地买处院子,关起门来制作花露水,然后送到各地杂货铺去就行了,如果开始店家不敢卖,我们可以跟他们签协议,卖不出去的话,他们可以退货,由于大家第一次接触花露水,我准备做一些试用装,免费赠送,等他们用好了自然会买。” 青黑色的雾气越来越多,布满了禁制内的空间,将空间内所有的生命体席卷一空。雾气似乎有感觉和生命,慢慢凝聚起来,但是它发现无法突破外面的禁制,仿佛感觉到了危险,又集体退回了岩石中。司南誉四处飞奔,叫道:“这两个魔头还真有点意思,不过他们也够倒霉的,一出来就遇到我们。” 巨型岩石的上空出现了变化,一道暗红色从天边急速扩展开来,渐渐变成一大片血红色,随之而来的是令人恐怖的黑暗。沉闷的气氛笼罩着四面八方,连空气都显得非常压抑。四周安静下来,天空中翻滚变幻的血红色缓慢地向岩石聚拢过来。 在这一群人当中,身着近身搏型的兽幻铠的人主动的移位到面对这一个少年的第一线,而身着魔幻铠的人,则站在那曾由同伴所组成的肉壁防线之后,杨起了双手,一些简单的什么火球、冰柱、雷电的魔法接连不断的往那个往他们直冲而来的少年射去,那短短的十多公尺的距离,全都被他们的攻击魔法给充满了每一寸的空间,一百多人同时发起魔法来,确实声势十分惊人。 当然知道狼群必然是如风所召集的,想到死了那么多的狼,无非就是为了助他脱离困境,他的心里也不由地有些黯然。世人并不曾真地将动物的生命视做与自己等同,然而身为狼妖的他却知道,无论是人或者是狼,都不过是六道轮回的偶然产物罢了。今日是人,也许明朝就是狼。 不明白地抬头看我,我笑,接着道:“瞧瞧本宫这记性,当时绣言可没在殿内,怎生就这么糊涂了?啊,让本宫好好想想,呃,本宫……记得好像当时就那么随手一扬,胆小的苏妹妹却是吓了一跳,不小心将那些个补品全都扫落在地上。唉,可怜那些上好的东西,可真是糟蹋了。不过,皇后可也千万别怪罪苏妹妹,她可是无意的,只是胆子刚好小了那么一些,本宫不过是打算顺顺头发,瞧瞧,竟吓得失了态。” 这次轮到老记失神了,站在那里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这个游戏可是有防骚扰的设定,而且处罚甚重。在非玩家自愿的情况下,碰触他人物品的某些部位或是买的衣裳都会立刻被系统判定为扰,直接被传送至官府大牢,需要花上五万两白银才能赎罪出来!如果没钱赎罪,就只能在牢里乖乖待上一整月!那……这家伙是银子太多还是时间太多了? 她隔着薄薄的轻纱对我说话,声音娓娓动听:“昔日太后娘娘入宫时,先帝尚无子嗣,只因魏国先祖有遗训,妃嫔中凡生长子者,立其子为嗣后便须斩杀其母,因此宫中妃嫔虽多,皆畏惧此训不敢承欢圣驾之前。后来,太后娘娘入宫为胡贵人,每日精心梳妆侍候先帝,且有言说能为太子之母,虽死何惧,先帝十分宠幸太后娘娘,颁下圣旨改了这祖制,还将太后长子、就是如今的皇上立芳为太子……” “真对不住,您又遇上咱们啦。实在是不好意思来抢你们,一百多号人要吃饭哪。我们要得不多,您看着办罢,给一半的货我们就放行。还有,咱们不代表本国文明,回去可不能说咱们不是礼仪之邦哟!”东路的老刀把子外号“斯文”,讲话特别斯文,行伍出身,手里提着一柄狼牙棒。 我当时并没有明白意思,我以为他只是再讥笑我和哥哥的感情,今天听到丫头说,东临瑞下情蛊,说不定是因为喜欢我,我才仿佛明白过来,也许在那个时候,在很早很早以前,我一直不曾注意过,那双黑琉璃样的眼睛里闪烁的是什么,恐怕那时候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吧。 这就是仙界的大致星图,是我以前在仙界的时候收集制作的,仙界究竟有多大我也不太清楚,这是现在所知道的大小范围。”他指着正中那块最大的红色势力说道:“这就是青帝的势力范围,前辈们从星图可以看到青帝是仙界实力最强势力最大的,左边蓝色标注的星空是一位古仙人,在坐的许多前辈应该认识。” 第155章 提高境界 站了起来,将司南誉给拉到他的身边坐下,然后又转头咂呼道:“小子们,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赶快去将大狗熊那些珍藏的自酿美酒拿出来,要喝多少就拿多少,记得,那东西在柜台最下面一格,用白色瓶子装的那种。”说着,他已经先倒了一杯递给司南誉尝尝。 笑道:“越是危险就越好玩,我也很想看一看你所说的那个世外高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而且杀了自己的亲家这种缺德的事都做得出,这个兰汗也一定不是什么好人。遇到了坏人,就要想办法除去他们,要是让他们活在这世上,那就是荼毒好人。我佛慈悲,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一定了解吧!” 许久许久,就在我满心疲累,转身欲走时突听到他说,“孟欢欢,魔门事后,我所对你说的任何话任何事都是真心实意,我愿意给你所有地宠爱。给你幸福的将来,可是,那些都不是补偿。我欠你那么多,自知是无法用物质偿还的,但我想给你温暖,做你记忆里的杏花少年,我愿意用这一辈子都宠你爱你,与你做恩爱两不疑的平常夫妻——” 老祖不知道他要找的人其实近在咫尺,只是大咧咧地把那个被打的玩家往边上一推,自己坐到那个位子上,高声向酒肆掌柜要了一坛米酒和一碟五香花生,然后笑眯眯地左右瞄着身边那三个心内忐忑的玩家,见他们都不敢说话,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道:“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们不是很想知道吗?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们。” 一种巨大的恐惧感觉袭击而来,我紧紧抓住了司南誉的白色衣袖,呜呜咽咽道:“是我不好,我只修行了一千年,本来没有资格孕育狐族后代……孩子生长需要耗费母体元气,我的功力不够,只能勉强坚持到此刻……我不知道还能保住它多久。可我不想失去它,因为它是我和郎的亲生骨肉……” 沉默片刻,司南誉道:“你说得没错。我是一名剑客,一年之中,有九个月会隔离人世,到一个荒僻无人的地方练功。我这一脉剑法与功法,原本传自天竺。只有在闭门苦思之中,绝智弃欲,方能悟道!她嫁给我,正是因为她不了解我。她要嫁给一个绝世的剑客,原本就要忍受绝世的寂寞。” 本来就自幼聪颖,能文善武是百年难遇的奇才,没想到他的皇后也不是凡人,西丰国百姓自然是欣喜若狂。加上皇帝推行“减免税赋”等一系列决定。百姓爱戴皇帝的同时,也爱戴皇后,因为没有皇后,王爷早就谋反成功,即使不成功,没有皇后那句话,宫斗也不会那么容易结束,战火还不知道要烧到什么时候。 四道流光闪过,激烈的战圈里到处是刀光剑影,各种仙器在空中四处飞舞,划出一道道明亮的轨迹,各种禁制能量四处可见,司南誉感觉自己就处在家乡影片星球大战的现场。他转头看了其它三人一眼,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幅画面,眼前的情景不正是五彩石所预示的画面吗?楚巫族的占卜之术实在是太厉害了,让人不得不服。 “要知道,我兄弟可以说是一个面软心慈,心中只有对生命的热爱与保护意志的人,平常,最看不得别人受苦,因此他几乎对于他师傅所传授的攻击系魔法不屑一顾,总认为那是一种残害生命的方法,根本就不愿意去学习,就算是学了也是为了应付他师傅而已。 “因此可想而知,在异族菁英汇集的比武大会上,我兄弟虽然说为了要守护人类,而逼得自己不得不去攻击别人,但是对他而言,就算是异族也是一条宝贵的生命,在比武大会上,他除了将敌人给挫败,让敌人受伤,就已经是罪大恶极了,更别说是要人性命了。 他转而紧着,眸中掠过锐利的星火。旋即却又黯然垂目道“他们认为小孩的肉为上等,女人的肉次之,男人又次之。吃人的办法有许多种。有的是把人放在一只大缸里,外面用火煨烤,直到把人烤熟,有的是把人放在一个铁架子上,下面用火烤,像烤羊肉串似的,有的是把人的手脚捆绑起来,用开水浇在身上,然后用竹扫帚刷掉人身体外层的苦皮,再割剥肌肉烹炒而食,有的是把活人装在大布袋里,放进大锅里煮,有的是把人砍成若干块,用盐腌上,随吃随取,种种酷毒做法,难以详述,更可笑的是吃了之后美味无穷,还使人想念。” 后半夜,我呆坐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黑暗中,我却将这屋子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这是我住了十七年的厢房,窗台摆满我喜爱的牡丹。小时候,我与孟欢欢常常趴在窗棂上,细数那国色天香的花朵。那时,有着温暖笑容的少年会站在院中的海棠树下,眼神明亮地看着我们,手里一串粉色杏花,妖娆一如孟欢欢眼角那滴朱红泪痣。我似乎忘了,那时的孟欢欢总是半眯着眼看他,唇角盛满笑意。 感慨着啃掉一个鸡爪,灌了一肚子酒,却向着身边的玩家瞪起了眼,“可是你们这群小兔崽子们也太过分了,天天吃老子的,喝老子的,搞得这两天极乐谷的日常花销剧增。”他说着,伸出粗壮的手指头指点道,“你,你,还有你,明天给我滚出谷去!行走江湖知不知道?身为极乐谷弟子,就应该为本门分忧。快出去弘扬一下极乐谷的威名,骗几个师弟师妹回来才不枉老子天天供你们喝酒吃肉。” “夫何瑰逸之令姿,独旷世以秀群。表倾城之艳色,期有德于传闻。佩鸣玉以比洁,齐幽兰以争芬。淡柔情于俗内,负雅志于高云……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悲罗襟之宵离,怨秋夜之未央!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嗟温凉之异气,或脱故而服新!……考所愿而必违,徒契契以苦心。拥劳情而罔诉,步容与于南林……徒勤思而自悲,终阻山而滞河。迎清风以怯累,寄弱志于归波。尤《蔓草》之为会,诵《召南》之余歌。坦万虑以存诚,憩遥情于八遐!” 他使劲摇了摇她,道:“孟欢欢,清醒些。我妈妈……她当时身边若是有一个哪怕是最一般的大夫,她也绝不会死得这样惨。相信我。孩子已经快出来了。吸气,休息一会儿,等我说用力,你再用最后一次劲。一次就够了,明白么?”她看着他冷静的样子,点点头,忽然又有了信心。 老农倒是好客,看见我们一票人过来,急忙招呼,从田里捧出一个大西瓜,硬是要割开给我们吃,我们几番推让也抵不过他的热情,也就踏踏实实地坐在田埂上吃起西瓜来,我和丫头倒是好说,抱着西瓜就啃呗,公子就麻烦的多,长长的白纱低垂着,西瓜还要递进去,西瓜汤还不能染了衣服,总之麻烦得很,一不小心,他的手撩开一个小缝,我看见饱满而红艳。 过了一阵,司南誉恢复了过来,查看体内情况,发现暗色的神之心又大了一圈,而且隐隐的呈现出自己的样子,司南誉知道是自己的境界又有提高,心情大好。司南誉明白了,在这一界他现在只能依靠不断的大量应用神之力,才能提高境界,正所谓废而后立,潜修对他现在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之所以会脱口而出主要是因为他本着一般的观念,对於崇拜神的魔法师或是教徒,对神所发出来的誓言是绝对至高无上,不可以违背的,而圣者是对於各教中修行地位崇高无比的人物,拥有极高的德行声望,并且获得了世人的认同的尊称,而他也只是基於司南誉的圣者的名号脱口而出的话,压根就没有想到司南誉这一个圣者的名声到底是怎么来的,所以一听到了司南誉的反问,他顿时的觉得不妥,只是他也奇怪为什么司南誉要问这个问题? “因缘所生,因缘所灭,无常幻化,不能永恒不变,缺陷累累。所谓靠山山崩、靠海海枯、一切皆变化无常。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红尘滚滚,看破世间,人世间毕竟不是归依处,人生无尽的缺陷说不尽,更有道不完的无奈话!何处能是真正归依处?是不是归依我佛真正能独善其身?忘了前尘烦事?”我无耐苦笑望着他,眼中竟是悲凉,如果某天我能看破这个情字,或许真正有心归依佛门…… “你怎么解释?”太后面色铁青,目光亦是冷冽。她是知道我与上官的旧情,当年若是孟欢欢进得宫来,只怕她早已下了懿旨赐婚,我和上官亦该是一对生活幸福的夫妻了。唉,既是已经决定要让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如今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我哀哀地轻叹,又听得太后厉声问:“哀家要听听你的解释。” 第156章 火神圣珠 眉头轻轻一扬,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们打了我弟弟,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过你说我仗着人多欺负你,那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好了。是要单挑还是群殴,或是比生活技能,再不然吃饭喝酒也行,规则随你们定,双方各自派人,管叫你们输得心服口服!”他说着,向四周扫视了一圈,望见孟欢欢的时候,眉头又拧了起来,似在思考着什么。 我心道:“你若是唯恐父皇伤心,当初又岂会做出那样离经叛道的事情?二皇子虽然是故意引诱你,对你却还有几分真心,倒不枉你对他如此钟情,只是死太过冤枉。”却不忍见她伤心欲绝的模样,说道:“你放心好了,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以后也不会说。但是太子和三王爷恐怕已经猜到了你们的关系,你准备如何应对他们?” “二十两。十两付你的诊费,十两买药。不瞒大夫,我妹妹这毛病已有七八年了,花的银子就跟淌水似的。什么稀奇古怪的药都涂过。一点用也没有。她这样子,嫁人是嫁不出去的,嫁妆的钱倒是早就花光了。如今家里剩下的一点底子,也经不起这样的开销。总之,唉,也是一个试字。谁叫她是我妹子呢。” 直到我下了狠心,在他耳边哼哼现代几首流行的古典乐,他才肯正眼看我,我正自鸣得意,他却说:“有点新意,只是曲不曲调不调。”随手拨弄几下琴弦,曲声瞬间让人心旷神怡,我当时用了一个很蹩脚的理由,把管先生骗进了戏班子,我说:“我这有新意的曲子多着呢,别人可都唱不出来,说不定先生能从中领悟出别的东西……总要接触新事物才能进步,不是么?” 不禁想笑,也十分惊讶,居然自己随便说的一句话有这么大的反应,司南誉不知道,现在自己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只有单身一人,到处旅行,随意流浪,无人知晓的司南誉了,而是一界之主,朋友满天下,背后拥有雄厚实力的司南誉上人,只是他自己本身不知道而已。幸好司南誉是一个喜欢四处旅行流浪,自由修行的一个人,如果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还不知道要出多大的事情。那才是三界的灾难。 微笑道:“像我们这些有能力飞翔的老家伙们,个个都练了一套可以隐身保护自己的方法,像水妖王他就习惯用他的灵蓝真劲包围自己,然后飞得老高,让人家就算想看也看不到,而我,就是用光元素来做掩饰,需知越是醒目,反倒越不惹人在意!倒是你,小小的年纪竟然有如此高深的修为,实在是令我们几个老家伙大吃一惊,你可能不知道,在我们十大里面还有一些潜而不显的老不死,可是相当的注意着你的行动呢!不过,可能就是因为你的功力提升的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你错过了很多需要用时间与经验去累积才能够体会到的事情。” 嘶哑凄婉问道:“大师,你知道的对不对……你知道我会遇到他,你知道我们不能在一起……所以你才叫我出去,这一切你都知道对不对!就算穷此一生,我也无法透彻,明明爱过,明明哭过,明明心痛过,怎么可能说没有……怎么可以仿若不痛!佛主说能救世人,可是唯独偏偏不肯救我!这一切到底为什么……为什么……” 她连忙否认,说着就要拿矮几上的茶杯,我一掌抚过去,茶杯“嘭”地一声碎裂在地,苏芸生的手僵在半空,神色惊惶,我却看也不看她,只顾拿了手绢擦拭着满手的褐色茶水,对孟欢欢道,“苏贵嫔如今身子金贵,可不能喝这样低贱的茶水,孟欢欢,你还不赶紧去泡壶适合苏贵嫔“身份”的茶来。” 已经在深呼吸了,准备接受她提出的任何不太无理的要求。毕竟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哪怕这女孩让他单枪匹马去挑了君子堂他也认了,大不了死一回。他是绝对不会食言的!可是没想到孟欢欢会说她放弃,于是一时之间愣住了,半晌,再眨两下眼睛,见她将啃完所有食物的水晶甲虫捉进小银瓶里收起,似乎准备起身走人的样子,才连忙道:“你想清楚了?” 长廊内灯火并不明亮,栏杆旁放置着数盆楠木所制苍松盆景,那苍松遒劲挺拔、枝繁叶茂,翠绿的青枝伸展至长廊中央,萧绎加快了脚步向我们走过来时突然顿住步伐,我们立刻发觉他的衣襟被一根过长的松枝所勾住,他向前的势头将那松枝一带,那架盆景直直向地面摔落下来。 手注香茗,腾腾的茶烟袅袅升起。孟欢欢刚进大门就有小二殷情地过来招呼。她却因为口渴,先要了一杯菊花茶。茶盏是黑釉所制,一注沸水,片时功夫,菊花便在杯中盛开,好象水墨画一般。一流的名店当然要用一流的器皿,这黑釉茶杯仿照的是宋代的式样,宋人喜欢斗茶,茶色贵白,是以黑釉茶具最能显出茶色。如今市面上仿制虽多,却多为大户人家所藏。孟欢欢游荡江湖,吃过无数家酒店,象这么大量使用如此昴贵茶具的酒家还真是不多见。不过,听风楼的菜价也贵得吓人。 我曾几次幻想司南誉这家伙是有洁癖的,他的袍子永远穿得很干净,十指也不去碰不重要的东西,何况我们第一次见面,因为亲了我一下,还漱口,末了把漱口的杯子也扔掉了。我缩在被子里,终于开口:“殿下对我这种小人物,不必要这样。”原来我还是记仇的,怎么一开口就是这种怨妇的口气。 接着把刚才外面雾星寒女如何发现司南誉危险,然后不顾一切的去救,统统添油加醋的对司南誉说了一遍。司南誉听了以后心生感触,看来实力并不是一切,无论是凡人、修真者,还是仙人和古仙人都具有有情的一面,只是很少触及罢了。他心里十分感激寒女的帮助,对寒女的好感增加了不少。 咬着牙,身边的五颗圣珠闪耀着无比的光华,飞行的速度更是急速的增加,夜月更是几度想要招回在外围隔离人潮的火神圣珠,施展出师傅一再交代绝对不能轻易的施展的禁招,可是想起了钻进火焰圈子当中的妃雅,她又忍了下来,只是她也觉得奇怪,妃雅怎么完全没有动静?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满意的紧搂着我,削瘦的脸颊漾开少见的满意笑容,而我的心更为沉重,辗转反侧,一夜未眠,双目微阖,心思却是清醒地转着,回忆起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呼吸倏时一紧,喉头发出某种细微的怪声。泪顺着眼眶流了出来,湿润的泪足足淌了一夜,湿了衣,湿了枕…… 那时,爹与姑母正筹划着发动宫廷政变。宴会只是幌子而已。当时的你那么小,姑母却叫你到大殿中央,吟唱那些诗词。你摇头晃脑的,声音细柔,众人听得兴起,丝毫不曾注意到欢笑下的暗流汹涌。我坐在姑母身边,旁边是一身白色孝服的太子延。那时他只有十岁,但脸上却有着不属于小孩子的凝重。不过当你吟唱时,他的眼睛忽然亮了亮,也在这时,一支箭破空而来,他脸色一变,幸好随侍的侍卫机警地拉他一把。随后是一场混乱。 “当然不行,我试过,那npc说我拿劣等菜肴糊弄他,还唧唧歪歪地说了一串什么家常小菜才可口的废话。”那玩家接过铁匠修好的武器,“我猜游戏里挖掘到玉石的几率这么低,又放个这样贪嘴的npc是为了调动玩家练厨师的积极性。要不然这么鸡肋无用又不能赚钱的职业谁肯练?玉石少了,价钱就贵,你不想花钱买,那就得自己去练厨艺。好了,不说了,我要走了。” 那贵妇年纪五十开外,身着一袭宝蓝色宫裙,上绣着凤舞九天和牡丹花开的华贵图案。她眉目清秀,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美人风范,凤冠的光芒虽然夺目,却能够清晰看见她鬓旁的青丝中间杂的几许银色,上好的胭脂水粉和螺黛蔻丹难以掩饰住脸色的暗淡和额头的细纹。她的目光并没有落在那些年轻的乐伎身上,双眸带着些许苍凉和迷茫远远地看向夜空,面容虽然平静温和,却并不慈祥。 所以他会说汉话,说得还不差。而且他自小喜欢好中医,不少医书,什么”太医局诸科程文格“、”集骇背疽方“、”仁斋直指“、”证类本草“都能倒背如流,听说和大夫聊天时,他顺口就把司南誉的”云梦灸经“和”伤寒论奥“中的两个小注一字不漏地背了下来,把陈大夫吓了一跳! 这种感觉是没人能理解的,好像自己曾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失去过,在黑暗里不停地回忆那种痛,慢慢加深,然后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经历一次,不能再在自己心里别人背后增加伤痕,于是变得格外的心狠,除却最重要的东西,其他的都可以牺牲。无意中其实伤害到了很多人,只因为那时候的状况,那种心理,习惯性地在防卫。 第157章 暴殄天物 慢慢地,无数轮金色的光芒从他身上升起,整个莲花湖被照耀得一片通明,所有的建筑都像镀了一层金膜般闪闪发光。与上次不同的是,天上飘来五彩霞云,竟然是天兆,满天的五彩霞云,云内滚动着五彩的流光,飞到了司南誉的头顶。与司南誉修神开始的天兆不同的是,这次的天兆似乎蕴含着天地间最神秘的力量,五彩的霹雳劈在司南誉的身上,早已承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压力,飞到了山外,轰轰的雷声和五彩祥云惊动了整个修真界。 看到了这样的一个情况,四周的人虽然明知道只是在切磋而已,但是却依旧是紧张的不禁大叫一声,实在是现在司南誉的情况实在是相当的危急,无论是在司南誉背后见光不见影的亚旭,亦或是司南誉旁编双手死命的发出激电的亚若,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他们完全没有留手,哪有比划会比划成这样简直像是把司南誉给当成了生死仇人来斗的? “我还要谢谢你呀?行,算你狠,低头不见抬头见,一山还有一山高,我们走着瞧,看谁先整死谁!”我凝眸顾他,口气自是极差,身子却依旧哆嗦着,好冷!这家伙果真不懂得怜香惜玉,不懂就算了,也不用折磨人吧?没风度,没度量,自私自利到极点!我当真鄙视他。 他不置信,只是一味笑道:“我说天雪呀,你小心别伤风,瞧你这身狼狈,真是可怜呀!我真是疼惜你,来来,让我抱着你,要不伤风了怎么办?” 有些变天了,灰蒙蒙的天空,姹紫嫣红的御花园此刻在我眼里都是枯枝败叶,惨淡一片。我茫然地走着,耳边风声不断,像极谁的呜咽声,那样凄凉。我有些发冷,双手环住自己时,一件披风已披上了我的肩,孟欢欢仔细地替我系着带子,我微转头,黯淡的光线里,一身桃红宫装的孟欢欢立在嫣红茶花旁,唇角微染了笑,神色却是淡漠的。 其实她这时挺汗颜的,因为根本不知道自己点的都是鱼。除了几个菜名里带鱼字的菜是她特意点的之外,其他的像什么“银龙抱白玉”、“小桥流水”、“沧海月下”之类完全看不出是什么菜的东东,都是她抱着好奇的心点的。直到菜端上桌后,看到这两个男人一脸活见鬼的表情,她才注意到一桌子菜竟然都是鱼。 他身旁跟随侍卫急忙走近,怒视着我,对他说道:“殿下,娘娘早已说过,此女对殿下本无半分真意,不但几次三番戏弄殿下,还将殿下的护身佛珠弃若敝屣!当日她一听说殿下被皇上拘押在显庆殿,即刻慌忙不迭逃离皇宫,唯恐受到牵连。若非娘娘凑巧捡拾到那佛珠,殿下不知何时才能洗清冤屈!” 心中暗笑,却不想拂了他的心意。他的身旁放着一个红泥小茶炉,是山水怕他受不得冷,不顾白星的脸色,特意添置的。美其名曰“烹茶”。“这么冷的天气,走这么长的路,我们总要喝一点热茶罢!”他振振有辞地道。蓝星表示同意,因为他是爱享受的人。虽然愿意为杀人或别的生意吃吃苦,如果能有不吃苦的时候,他当然更加高兴。 听完大老的说话,司南誉显得很平静,反而身体都震动了一下。从根本上解决了波纳人的危机以后,司南誉现在的潜在的势力空前强大,波纳人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的隐患,七老也可以任意出入其他界,实力不容忽视,加上鑫波的古仙人,原界飞升的仙人,一起加起来的实力确实让人震惊。 在担心地看着我,一会儿让我喝水,一会儿逗我说话,我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我没事,我现在心情好极了,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忽然想起来司南誉喝酒的亭子还有他编的蚂蚱,跳起来,匆匆说:“春桥,我有事出去一下,你不用跟着了……” 笑着跑了出去,气喘吁吁地奔到那亭子里,一片狼籍已经被收拾干净,只是草丛里的蚂蚱谁也不敢碰,一个个潜伏在那里,等着我去拿,是那双手专门为我做的,我将它们一个个放进衣裙里,小心翼翼,它们是我的宝贝。 也许是感觉到就这样子走掉会让自己的外婆伤心,也许是为了要向孟欢欢解释什么,也许是为了要让自己感觉到心安,所以司南誉极为罕见的,在离开之前,对孟欢欢做着徒劳无功的解释。 只是,司南誉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这样的一个徒劳无功的解释,听在勉强的压抑自己的脾气,让司南誉等人离开的孟欢欢耳中,却是有如火上加油般,让孟欢欢更是怒不可遏,不但认定了司南誉不知悔改之外,还把司南誉当成了一个沽恶不赦,临走之前还要企图为自己的不正当行为狡辩的小人。 “我无法与别人分享同一个男人,若你不能抛弃她,那便放我离去,你可以慢慢考虑,若是休了她,我自愿回去!”我轻浅回着,眸中意外平静无波,胸口紧紧一缩,不是我不愿回去,也不是我不愿与夫人共存,只是……我的回去注定是灾难的开始,若是这样,离开或许是最好的办法,心酸总会过去…… 真正想要靠近他,却是因为孟欢欢的一席话牵扯出我埋藏多年的记忆,我纠结在孟欢欢与上官昊的旧日甜蜜里,梦中的他们幸福满满的模样,刺疼我佯装冷漠的心,翻来覆去的疼痛时,有双温热的大手一直握紧我的手,温温暖意一路至指尖漫上心尖,意识终清醒些时,他的唇已柔柔地覆上来,他说,朕很担心你。 “你们退不退?”看到孟欢欢的反应,司南誉那双美丽的凤眼微微眯了起来,瞬间迷倒了大半极乐谷的男性玩家。虽然他们明知这个npc是男人,但那倾城的容貌还是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边看,他们心里边暗骂游戏设计人员为什么要搞出这么个绝色的男人来,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若这角色是女人,只怕抱琴轩里男性玩家的数量又要激增了。 人风流倜傥,行事不择手段,对我表面看似凶恶蛮横,其实处处关心体贴,侍女们告诉我,王府后院中的那一大片相思林系他亲自监督种植而成,为我裁制新装的衣料亦是他亲手精心挑选。若非那晚我在御花园中意外遇见太子被皇帝驱逐出皇宫,或许我们还能够成为夫妻,我怎能故作不知,在莲心庵中安然度日? 清晨,镖局里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四千两黄金当然不是一笔小数目,酬金也十分丰厚。路线昨夜已经商量完毕,由兄妹领路,从太行山的商道穿过。其中会路过两个强匪出没的山头。一个在左,一个在右,是无计可回避的。镖车里是沉重的黄金,只能走直道,不可能象珠宝那样可以被人装在包袱里,带着它,施展轻功,翻山越岭。 似乎看出了司南誉想要干什么,立即暴喝道:“大家快躲,他要自爆!!!”话刚说完,剧烈的爆裂声响彻了原界宁静的星空,紫色的剑气以司南誉为中心一层一层向外扩散开来,就像波涛汹涌的海啸,铺天盖地的袭来,无数条紫色巨龙,龙的吼声在星空中回荡,夹杂着纯紫色剑罡在四处飞射,这是用生命化成的利剑与巨龙啊!天傩神禁在无匹的剑气下终于崩溃了,一道紫色光芒闪耀着点点星光在漆黑的星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将花媚娘送出了这片星空。 我笑一声,外面无风,一切静悄悄的。我从噩梦中醒过来,卸掉一头大汗,在温馨的灯光下,好久没有跟司南誉这样说话。“你恨我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你。你小时候本来处境就不好,加上我有意针对你,活得很累。”我顿了顿又说,“可是谁也没办法选择自己的人生经历,我,你还有哥哥,都是如此。” 在花园的中央,有一个约近两百多公尺宽的圆形小湖,湖的中央,有一个三层楼的大理石宫殿,要到达宫殿,必须要穿过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桥,才能到达宫殿的门口,整个宫殿、小桥、碧湖及花园,设计的相当的巧妙,搭配的也相当的好,令人一踏进这里就心生一种相当愉悦的情绪。 “是啊……很冷,但是我的心里却是温暖的,你知道吗?从我来到古代开始,没有一刻过得安宁,好几次都险些让人杀死了,但是老天总是让我逢凶化吉,”我依畏着他,轻声诉说,低着头,几分喜悦顿时化作双颊的飞霞,道:“刚来的时候,我碰到了司南誉,他救了我好几次,我理所当然成了他的女人……那段时光虽然过得很辛苦,但我从来不曾后悔过,” “是啊……很冷,但是我的心里却是温暖的,你知道吗?从我来到古代开始,没有一刻过得安宁,好几次都险些让人杀死了,但是老天总是让我逢凶化吉,” 第158章 死生契阔 我依畏着他,轻声诉说,低着头,几分喜悦顿时化作双颊的飞霞,道:“刚来的时候,我碰到了司南誉,他救了我好几次,我理所当然成了他的女人……那段时光虽然过得很辛苦,但我从来不曾后悔过,” 玩家配出的暂时增加属性的药物必须现配现吃,配好时间长了便无效,这样就限制了药物的可交易性和可携带性,保证了回春谷玩家在组队练级中拥有一份优势。何况受伤的玩家如果只补充血值而不抹金创药的话,还是会持续流血的,有些嫌抹药麻烦又浪费时间的玩家,宁愿被回春谷玩家用银针扎上那么几下,立刻止血。当然还有很多伤势是无法用药物治疗的,若是不回城找大夫,那就必须要回春谷玩家出手治疗了。 斜倚在臂弯中,亦道:“太子虽好,他又能陪伴你多久?数十年后,他恐怕早已不复此时风采,你愿意终生陪伴在一个髭须白发、眉齿脱落的老叟身旁么?况且我们与人间男子所生子嗣依然是狐族后裔,太子若是知道,他会喜欢这个孩子么?姨能容你留下这个孩子么?” “有鞭子在后面抽你的时候,你就愿意了。”她苦笑:“我在马戏班子里呆到八岁,摆场子卖手艺的人,穷得也算是跟叫花子差不多。我们经常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和我在一起练把式的小孩子们,有一半已受不了鞭子的,跑的跑,逃得逃,不知所终。另一半表演的时候受了伤,生了病没钱治,渐渐地走不了路了,便往大街上一抛,死活随他。最后连师父也病死了。我便成了流浪儿。” 四个神台缓缓的飞了过来,没带有任何的异常,神台无声无息的触碰到了总枢纽的圆形平台,经过一声撞击后,四个神台似乎已经和总枢纽连接成了一体,总枢纽的地面疯狂的震动,孟欢欢娇喝道:“快稳住身形,谁都不要脱离总枢纽!!!”孟欢欢似乎感应到只要离开了地面就会遇到莫大的危险,四人也不是傻子,分别掐动定神诀,尽全力稳住了身形,总枢纽的中心位置缓缓升起了一座长方形的放置台。 想他笑的样子,他的声音,他喊我时的神态。他跟我要那些诺言时的小心翼翼。他小的时候我扔他去战场,大了以后我给他下迷药,慢慢地去考虑自己的错处,我想这些的时候常常陷入自己的思维中去,抿着嘴有时笑,有时觉得难受,回过神以后才发觉孟欢欢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她挑起我的长发,温柔地问我,“在想我们以前的事?” 而且这样的情况谁能保证会持续多久?也许目前的这三代是这样子,但是谁敢保证在下一代,下下一代,在贵族糜烂的生活影响下不会腐化?不会像现在的贵族们一样? 所以他绝对不会后悔出卖了斯达克家来换取现在的地位,尽管他们怎样的杰出,不管他们曾经对他多好,对于这样出自平民但是却不管平民死活,只会独善其身的贵族,他不觉得出卖他们有什么过错! 他有自信,他绝对不会是那种只要自己好而不管平民死活的人,他也有自信,他绝对会做的比他们好,事实上,他现在就做的比他们更好,比他们多更多! “这下聪明了?”我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他,忐忑问道:“对啊,我想问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我经常惹烦你,还老是欺负你,经常发脾气,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何对你脾气那么大,我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我要听实话,不要半点儿虚假,也不要半点儿欺瞒,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我看清楚?!可是,够了,真的够了,我已经看得够清楚了!!抓着他胳膊的手更加用力,尖利的指甲都要嵌入他的肉里,他却仍不放松,抱着我朝洛梓轩走去。我想大声地叫,想告诉他我不要再看见洛梓轩,可是喉咙嘶哑,我所有的不甘抗拒都埋在喉间,只有狠狠地,用力地,抓紧他。 “我计算过啊,我约你到鹰窝崖练级,路上一定要穿过那片树林子,这样十成中就有三成机率遇见她了,就算没遇到,若是听见有人p以你的性子是一定要去看上一看的,这样又多了三成机率,最后就算你没听见有人,那里这么多玩家,总有几个瞧见了吧,自然会在练级的时候谈论起,又有三成机率会落入你的耳中!”司南誉说着,却叹口气笑道:“最后那一成机率……我如此用心良苦,你们都遇不到,那注定没机会和解,我也没办法了!” 有意在我们面前提及东宫子嗣之事,司南誉如今将近而立之年依然膝下无子,他心中自然盼望我能为他生下儿女承袭血脉,可是,我却无法告诉他我与他本非同类,我们之间应该不可能生育孩子。非但如此,三个月之后,如果我不能说服孟欢欢让我留在人间,我们面临的便是永远的分离。 两人直在温泉里泡了一个多时辰才慢慢地换了衣裳骑着骆驼回到客栈。一路上两人商量着找个人多热闹些的小镇住下来,等过了严冬,司南誉身子恢复得好些了,再启程回南。回到客栈里用罢晚饭,他们因方才在温泉里那一泡,都玩兴大起,正寻思附近还有什么稀奇的去处可去,孟欢欢却不停地打起了喷嚏。她原本身体强健,只因这几十天在天山上照料司南誉的伤势,常常一连几夜彻夜不眠,白日还要洗衣做饭,抵抗力不免大不如前。虽然如此,她却是生性好动,叫她躺在床上却是千难万难。 快速飞回了黄金大树的地点,眼前的景象把他吓了一跳,黄金大树后面的几座石头大山几乎被削平了,小白和天雷神兽正混战在一起,用其最原始的方法互相撕咬起来,小白用锋利的爪子和牙齿在天雷神兽身体上不断留下深深的印记,渗出金色的鲜血。天雷神兽用锋利的双角不停的撞击着小白,小白银白的毛发上也流淌着鲜血。小红在空中不停的俯冲下来,用尖嘴和爪子狠狠地撕扯着天雷神兽。 手一颤,这是我以前说给哥哥听的。生死契阔,与子相悦,死也、生也,相与处勤苦之中,我与子成相说爱之恩。最重要地意思是,不管遇到什么危难,我们都不要独自跑掉而不顾对方,这是我给他的诺言,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他这一边支持他,我们彼此信任,终于得到了胜利。 勉强的发完话之后,等了一下,室内的气氛依旧是相当的凝重,冰冷的寒气一样不减,正想要再喊话,一旁的已经抢先道:“大哥,我现在将你的底细给掀出来并没存有任何的恶意,这是我们太上照水妖王前辈的指示交代我们办的,水妖王前辈认为不管大哥你有何目的,都不应该再隐瞒你的出身了,大丈夫立身处世,应该活的坦然才对!” 府里的人没日没夜在淘水,而我的心更多了份歉意,只好躲在房里,不再出去,太子与那些兄弟,通常会千里迢迢赶来将军府,只为了兄弟团聚,或许他们手足的情谊挺不错,又或许这便是男人亲情的不可思议。我对慕容儁从心里讨厌,有时候偶尔碰到,也只是冷冷地走过他身边。 她说,“后来宫人回来报说,他们一同出了宫。我地疑惑更深,第二日去延庆宫时,凌美人的丫头绿乔说她生病仔细静养。但我越想越不对劲。如果她真是生病了闹得宫里皆知,毕竟她如今也算有势的妃嫔,多的是人打听她的动向巴结她。所以我便留了人在延庆宫盯着,后来才发现,美人这一连几天都出宫了,和大人在京城各处放肆游玩。” 身影消失在天际,一边相互打听游戏里哪块地图刷新金雕类地怪物。有些性急的,探听到了消息就迫不及待地往城外冲,雄心勃勃地准备也去驯一只雕来体验一下遨游天空的感觉。有些心思灵巧的,早已打过驯雕的主意了,不过他们可没有孟欢欢那样的矫健身手,全都跌落在地上摔成了泥饼子,以死亡告终,此时他们见前一类玩家兴奋地走了,便站在原地替他们默念——风萧萧兮易水寒。 我见她问及我为何去往人间,眼前浮现出临别时司南誉唇角那一抹苍凉而绝望的微笑,眼泪霎时倾泻而下,说道:“人间……还有我担心记挂之人,他并没有伤害过我,可是妈妈担心我会被他们欺负,所以将我带了回来……” 孟欢欢仿佛听得稀里糊涂,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我,见我大哭,急忙劝道:“莫哭莫哭,你完竟有什么为难之事,不妨对我说出来,或许我能够帮助你!你这样含含糊糊,我可听不明白!” 第159章 幻想而已 “肯定布置很久了。”司南誉了然道:“今天那两个机关覆盖范围很大,绝对不是随便弄弄就可以的,再说布置机关的地点也要从我们常去的几个练级点来选择。还有君子堂那么多人统一以下线的方式设伏,这中间就肯定要有一个人在线上密切注意我们地行踪并及时通知君子堂的人上线,但我们一直没有发现被人跟踪。这样看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跟踪我们的人一定!”他说着,微微眯起了眼。 点了点头,答道:“启禀母后,儿臣等候多年才寻觅到孟欢欢,一刻都不想与她分离,请母后体恤儿臣。” 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你还年轻,世事未必尽如人意。只是多一些人生历练,总胜似常年生长于深宫之内不知世间凶险,无论此战结局如何,你一定会有收获。你既然如此执着,我决不会阻拦你,你带着她一起去吧!母后会备好庆功酒与大婚宴,等着你凯旋归来。” 小姑娘进来,笑吟吟地说:“姑娘,你醒了。你的脚受伤了,不能下来。”她看到孟欢欢想下地,赶紧止住,放下手中的碗,将她扶坐起身,赞叹地说,“姑娘,你好伟大啊!你居然救了我们天朝最伟大、最厉害的将军,连脚都磨破皮了。哥哥说,你还要休息几天才能下来走路。” 远手捧锦盒静静打量着我,暗灰色的眼眸中波光潋滟,也不知他在思考探究些什么。但慢慢地,他眼中的敌意缓缓褪去,一丝淡淡的笑浮上他眉眼。他放松了身体,形状慵懒地斜靠在椅子上,淡淡道:“你若是个平庸无能之辈,在下连看都不愿看你一眼;你若是个嫉才妒能之人,在下无论如何都要让你身败名裂,以免为害我金耀朝廷;你若是个冷血无情,不顾手下身死来铺就你称霸大业之人,在下就算拼得一死也要阻止你将伊修大陆变为血腥战场。” 抽出腰里的扇子,打开,里面是一团团艳丽的牡丹,我对此人上次莫名其妙就给我下了春一事,记忆犹新,不由地退后两步。孟欢欢笑笑,“你们夫妻还要霸着我的孟欢欢多久啊。就算是对我们孟欢欢有救命之恩,也不能这样,现在陛下病已经好了,娘娘又生了孩子,该让我们走了吧。” 又瞄了站在他旁边的司南誉一眼道:“不相信的话,你可以请司南誉先生到帝都去问他的同伴,他们今天早上也是匆匆忙忙的就被卡特大队带走了,跟着他们一起回到帝都,他们也只来的及交代我说如果司南誉先生有回来了话,就跟司南誉先生说他们先跟卡特队长到帝都去等他,要司南誉先生到帝都跟他们会合。” 好半响,他再未有下一步行动,只是哭得不能自己,突地仰首大笑,笑得泪洒两腮,咆哮道:“我爱你……我爱你……我真的爱你……爱到连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地步……爱到不可自拔,亦爱到……舍不得伤你半分,求你告诉我,为何要遇到你……为何我要如此迷恋你……迷恋到连自己都觉得骇然的地步……迷恋到……想为你放弃一切……” 也在此时,几个侍卫‘恭敬”地将孟欢欢请了回来,蓦然听到我一声嘲笑,她气急败坏地朝我大步走来,三步之遥时,她被一个面无表情的侍卫拦下,我依然轻笑,“凌妃精力真是旺盛,这大热的天,走起路来依然是脚步声风,看来等下教规矩时,我便可以不要顾虑许多了。” 锻炼完装备,孟欢欢穿上一看,果然长袍和武器上都有淡淡地五彩光芒在隐隐流动,先别说属性的好坏,单是这样眩目华丽的效果,就足够吸引人的眼球了,很符合游戏里玩家们喜欢出风头,乐意受人崇拜羡慕地心理。不过孟欢欢习惯了低调。可不爱这样的张扬。幸好游戏的设计还是很人性化的,玩家可以选择是否显示装备的光芒效果,孟欢欢选择了隐藏后,长袍又回复了原来的杏白色,长剑身上不断流溢的光芒也敛了起来。 他温热的气息伴随着兰麝之香丝丝拂过我的面颊,在我耳畔轻声道:“你曾答应过我会遂我心愿,今日既然有此大好机会,又何必等到明年春天?你不必怕,此事仅有你知我知,大哥他决不会知道的……” 我的双手被他捏住,因被他手腕上符咒所镇使不出法力,只得不停左右躲闪,支吾着说:“我们已经说好了,明年春天我会陪你出游的,你现在不可以反悔!” 轻淡一笑,抬眼看去,是一个很美的少女,黛眉如月,杏眸生妍,俏鼻朱唇,贝齿香舌,青丝柔顺,细腰纤韧,身形如玉柳卓然,风姿如高岭幽兰,不似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般娇气,带着一些尊贵之气息。 在古代也曾经历过漫天飞雪的日子,可是在那个世界,我虽有眼睛可以看,却被太多的俗事牵绊住,根本无法为那样的美景停留。而在这个漆黑的世间,所有的声音都变得微妙且生机勃勃,就连雪花落在衣领上的声音,风将雪花吹离飘动轨迹的声音,雪在脚下慢慢融化的声音,都能听得那么清楚。 我是希望生产的时候可以顺利,这样大家都不用为我担心,所以即便是每天困的不行,我还是做一些运动,生产期越来越近,我还保持每天做50个蹲起,这时候心里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是不愿意给别人找麻烦。有时候甚至还有,这件事如果自己能独立完成就好了这种想法。在东临国我娇气的不行,可是现在我就越来越坚强了,不想别人为我做太多,也不想给别人这个机会。 现在所没有想到的,他只知道,透过了今天他所领悟到的这些招式技巧,他的力量在没有增加的情况下,实力又大大的提升了将近一倍,而这还只是招法处与草创的阶段,他有信心,等到这些招法像森罗万象那样的成熟之后,他一定可以凭这些的招式信心十足的向十大高手之流挑战的。 “够了……别以为这样说我就会当真,叫我离开的是他,既然如此他又怎会来找我,我不是三岁小孩,也不是任他差遣的奴婢,既然要我离开,他绝对不会找我……我也绝不会原谅他!”我倏然抬眼截断她的话语,害怕她说下去自己会心软,害怕又会存有不能实现的幻想,希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这是定律。 从来没有女人敢动他一根汗毛,而眼前这个和女奴差不了多少的居然不仅是骂他,还出手打他!他是想骂她的,甚至出手,可是看着身上幽幽散发出来的力量却让他闭上了嘴,那是很强大的力量,一种压倒一切的力量,这或许就是可以世代统治着这个世界,代替神来裁决一切的梦氏一族的力量…… 死亡时往往会掉落自己最喜欢,最不愿意掉落的装备,此次攻城的玩家当然也无法避免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不同的是平常的pk或是打怪时死亡,装备掉了是不可能再捡回来的,郁闷一阵也就罢了,但现在是联手攻城,还没进入混战阶段,可以说身边都是“自己人”,于是掉了装备的玩家难免都想将自己心爱的装备讨要回来,偏偏大多数捡了装备的玩家一口咬定自己没拿,或是以无法证明装备原有主人所以不能奉还的借口拒绝掉装备玩家的索取,然后矛盾就立刻尖锐起来。 这几日我在军营中耳濡目染,大概明白一点如此布置的用意。灯火昼夜通明、卫兵坚守岗哨,可以防止北魏暗夜偷袭;弓弩备好,随时可以万箭齐发,将任何企图接近城门的散兵游勇一举歼灭;城墙壁泼洒桐油后光滑油腻,不利攻城攀援;北魏骑兵彪悍,那些形状不规则的奇异铁刺多半是为了刺穿他们的马蹄铁;宽大深邃的护城河更是一道人为设置的天险,那条独木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后面喊打喊杀的声音震天动地,但是她不能慌乱了,别人一定知道他还带着公主一起回去,那么必会抓到阿蛮,用来威胁他。对啊,她不能从这里走,但是她一定要逃走,不然的话,还会拖累。怎么办呢?她似乎听见芒草中有什么动静,这些地方,看不清的地方,必定还有埋伏,对付女人不需要用很多人。 我抬起头淡淡道:“皇上何须大惊,这两封信是你我当年商讨如何设计陷害太子的。皇上如今皇位稳坐,又爱民如子,这封信即便流传出去也不过是引来些蜚语。但臣就不同了,本来已是功高盖主,权倾朝野引人侧目,若再让人知道臣是如此卑鄙阴毒的小人,世人定会唾弃臣,朝中百官也会容不下臣。到时,皇上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褫夺臣的官职甚至性命了。” “好。” 第160章 无关痛痒 然后走过来,坐在凳子上,从镜子里看着我。我小心翼翼散开他的头发,手有点抖,摆弄了一会儿,去跟镜子里的他对视,他的目光来不及躲闪,是完全去了伪装的激荡,是一种纯粹的满足和幸福。他的手扬起来冲着镜子的方向伸过去,好像想触摸什么,恰好被我打断,僵在那里,然后他微微一笑,不在意地把手重新放回膝盖上,双手交叉,安安静静地停在那里。 “相反的,你司南誉表哥故意把这本书装成是我们第一代的祖先所留下来的墨宝,而且还特别的派了这两个小兄弟在你哥哥的房外演出了这么一场戏,让你哥哥知道,这本书里面的天心诀很重要,练了可以成为绝世高手,而你司南誉哥哥他也根本就不想要把这本书给你哥哥看。” “你们无非是戮戕无辜的人,来达到自己地目的,就算借我之手除去了妃,日后还有多少女子会得到大王的宠爱,而你们争宠的心却不会停止,只会日益越烈,我无意成为你们任何一个人的工具,所以要砍要杀随你。”我双眉拧蹙着,一径冷眼睨着她,若说心中不慌不怕那肯定是假的。 虽然颜色是有点古怪,不过孟欢欢的确非常喜欢这件衣服,墨青色为底色,可是那用金线与红线相隔绣出来的牡丹花却显得异常的奢华,还有领口和袖口的位置都绣上了华丽的金纹,这个皇袍倒是有着皇帝的味道。 “家主喜欢吗?这件衣服用的可是最好的天蚕玉丝哦,这个墨青色不是染上去的,这是天蚕玉丝本来的颜色,天蚕玉丝做的衣服不仅冬暖夏凉,而且可以防御所有的九级或者九级以下的魔法哦。”琉璃一边说着,一边为孟欢欢换上皇袍。 对,不能报警!他打定主意后想叫保安把司南誉赶走,转头却看到保安地脸色似乎很难看,刚要问他怎么了,却听见司南誉开口道:“你是自己下楼去还是我让人把你丢下去?”转头,看到几名衣着打扮明显不像善类地彪壮大汉抱臂站在走廊上,正用比较邪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和保安,不觉脸色也开始发白。 我无精打采,答道:“灵芝阿姨上次肯送我去见萧郎一面,已是勉若其难,我怎能屡次前去恳求她?妈妈回到瑶池见西王母娘娘,至个仍无消息,看来此多并无希望了……” 孟欢欢轻声安慰道:“仙界一日仅是人间一年,瑶池乃是仙境,紫姨前去瑶池未久,焉知不会有奇迹出死?你再耐心等待几日,或许紫姨很快就有好消息带给你了!” 但她走得可快了,一转弯,她的眼角就看到孟欢欢飞快地消失在花影中。这深闺里的小姐,只怕是吓着了。 她也重重地叹口气,明月殿,还真是明月啊,照得这白玉砌成的一道道楼梯雕栏,如此壮观、雄伟,静悄悄地对明月诉说着它千百年的历史。真佩服自己,此时居然还有心思去想这些。孟欢欢在一处将衣服放下来,走得更快,生怕让人看到,又会认出她是那捧衣服的宫女。 整个伊修大陆中最笃信女神的国家。对于本就极喜欢孟欢欢的殊愁百姓来说,这个消息让他们欣喜若狂。而殊愁朝臣面对他自是战战兢兢,将近两年战争的余威,谁都不能保证,一旦起念,翻手为云的孟欢欢是否能在瞬间灭了整个国家。如果可以,无论是谁,都绝不会愿意与孟欢欢这样可怕的人为敌。 我忍不住笑一声,很喜欢这种宁静安详的清晨,不做任何事,只静静躺着。 昨天晚上的宴会,恐怕已经被我搞砸了,转头看见一个男子坐在桌前喝茶,白玉的茶具竟然还没有他的手指完美,转着杯子,细长的眼睛看着我,嘴边含着一丝浅笑,要命的是另一只手在摸索一只奇怪的勺子,我盯着那勺子看,刚想说话,他手一闪,那勺子已经从掌心消失了。 暗暗的点点头,就算他再孤陋寡闻也知道这一个号称最大的情报组织逆水寒,而每百年一次的大陆十大高手之排名也是由逆水寒所公布,虽然不知道逆水寒是如何的知道这件事的,但是,既然可以获知十大高手的排名,当然,身为七巨头之一的红星认得水妖王这个蝉连两次十大高手之榜的高人也是正常的事。 连忙用力拍着我的肩膀,扯起唇角,嘲讽地一笑,道“我这位好友非常想改名,却又因是父母所赐,挺难听对不对,不过没关系,为兄结交朋友从不介意这些小节!其实他很想见儿的,只不过为兄前段时间非常忙碌,一时将他给忘了,他可是千里迢迢从赵国慕名而来!”他言毕便往我背脊一戮,暗示我接口。 被逆水寒刺中也不挣脱,他反而伸出手来勒住了逆水寒纤细的脖子:“不错嘛,逆氏一族的圣人,即使在黄泉里,你的名字还是如雷贯耳。今天就让我看看你的力量有多厉害。” 就在司南誉的手触上脖子的那霎那,逆水寒的身体一颤,胸口有再次剧烈疼痛起来,他紧紧咬住了牙,没有将手里的剑从司南誉的身体里拔出,反而是往前推进,刺得更深了。 “你说话啊,这事怎么了结?”少女突然想到这是虚拟的世界,说话的底气开始有些不足。先前她看到孟欢欢的时候一阵激动,只想上去将她怒骂一顿。现在骂完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她还真是不知道。是揍她来解恨还是杀到她删号?怎么做对这个盗号贼来说似乎都无关痛痒啊! “你,想怎么了结?”孟欢欢低头想了想道。看样子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她不知道,于是她只好反问回去,希望在对话的过程中可以将整件事弄清楚。 闻言,神色遽然变化,急忙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不要再说了!你还嫌当晚死的人不够多么?皇上为了保护太子的清白名声,将当晚御花园中知情之人尽数诛杀,我竭力替你掩护你才能侥幸逃过此劫!若是让任何人得知妹妹出家之事与太子有关,你一定性命难保,以后万万不可再如此说了。” 她揉着脑袋,“喝一半好不好?一碗太多了,我得留着肚子吃菜啊。你做了那么多好吃的,这鸡汤好油啊,我喝了就吃不下饭了。你看,我都长了不少肉了。”她捏捏脸,他是不是把她当猪养啊?一日三餐都吃那么好,真的会胖得不得了的,和宫里的那个嬷嬷一样,一走肉就打颤。 狼狈逃窜,身受重伤,被离部成员安全送回了都城洛南。在殊愁土地已被夺下三分之二的情况下,远征军却只剩下了我一个统帅,以及收编残军后手下约十万将士。无论怎么看都是不可能攻下殊愁的。杨毅既不愿放纵我手握绝大多数兵权,又舍不得放弃到手的利益。权衡之下,最终他只能命为监军,率七万精兵支援我。 在街上溜达了好几圈,我几乎认为自己记错了的时候,赫然发现,头顶的那棵枣树和院子里的是那么相像,再仔细看看,根本就是一棵,我在街道上来回绕,至少看见了这枣树五六次,原来身边这院墙就是刘府。 我提口气跃上去,先摘了个枣子吃,很甜的,没有污染,特别好吃。刚吃完一个枣子,就听树下有人走过来,说:“姐姐,我们摘几个枣子吃吧,白天看见,几乎都已经熟透了。” 虽然她并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也不相信爱情的存在,但是,自己的心是无法欺骗的,她真的是一见钟情了,真的是一见钟情的爱上了那个有着一双美丽眼眸的男人。既然骗不了自己,既然确信自己已经真的是爱上了那个有着那双眼眸的人,那么,就算他是痴子,他是傻子,是呆子,那又怎样,爱上就爱上了,那么就去爱他吧!反正,她已经够聪明了,对于这点,相信整个帝国的人都没有人会否认的,那么,自己所爱上的人就算是傻了点,呆了些,又有什么关系? 将刀小心翼翼对准腹部,掌心已渗出不少汗水,心早已凉了半截,死的确是需要勇气的,这我早就知道了,其实再死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死就死吧,思着,便朝肚上一捅,倏地传来一力量将我的刀打飞了出去,仔细找寻,原来是小石子,回首望他,他眼中满是怒焰,忿怒道:“你还当真求死!真是可恶,怕是不知痛为何物了?” 本来就依照就皇宫的建筑方位建筑,也不知道是那些翡翠玉石不值钱,还是澽羽国实在太有钱,那个用翡翠玉石作围墙的宫墙居然高达五米以上!这不由得让孟欢欢感叹,难怪逆水寒说现在的殊愁是最安全的地方,先不说殊愁的上空有司南誉派出的精灵驻守,殊愁内因为唯有了上任皇帝被刺杀身亡的前车之鉴而日夜都有大量禁军巡逻,现在就连宫墙也高的根本翻不过去! 第161章 了若指掌 得罪了她,此仇自然不能不报。偏偏她武功丢失大半,又打不过那些打手,想报仇就只能用点儿手段了。当时看到厨下无人,灵机一动便想将毒下在那锅当归牛肉汤里,却又害怕事后有人追究师傅的责任,连累了他,于是就把毒扔进了酒缸。因为投的都是些低级毒药,药量也不多,酒缸却是满满的,她想着毒药被酒稀释后大概只会使人肚子痛上一阵,这样凤娘肯定要被客人找麻烦,锁红楼的生意多多少少也会受到影响。却没想到竟然毒死了人! 既然能对一个小小的新封良人狠下毒手,又怎么会轻易放过正当青春年华、宠冠后宫的孟欢欢?皇帝宠幸孟欢欢后不久即出征,她之所以不肯选择这个时机对她出手,正是不想让皇帝怀疑自己趁他不在京城之机毒害妃嫔,借以撇清罪责。如果皇帝一直都在皇宫内,只怕孟欢欢与那名良人的命运一样,受封后不会活过三天。 不间断的声音又在林间响声,他赞赏地看着这么一个女子,纤细的身子,蕴含着多少的坚强和执着,这一切,要包含着多少的爱在里面啊。他从来,没有这样佩服过这么一个女子,跟着将军,大风大浪地走过,好不容易,他们过得好一些了,平静一些了,老天又要收走裴将军了吗?怎么可以,他手拢在嘴边,跟着大声地叫:“将军。” 我摇了摇头,缓缓顺了几分气。才见秦雾回首笑道:“此毒名为沉香醉,是我家夫人刚刚研制出来的,只对阴柔内力有效。中毒者三个月内会失去六七成功力,只要在期间内解了毒便无碍。否则,就会如沉睡一般昏迷过去,浑身散发花香,亲身感受着每一寸肌肤的腐烂,直到死亡。故名沉香醉。” 分明就是生气了,为了一个名字生气,我说:“算了,我不这么叫还不行嘛!”刚才还好好的,就为一个名字,不值得。我只是贪恋“誉哥哥”,这个称呼给我带来的温暖感。 “誉哥哥,誉哥哥,该上朝了,快醒醒。”明明是自己的声音,却听起来那么遥远,好久没有混乱的感觉,没有尝到蛊毒发作的滋味,看着头顶明晃晃的黄,眩晕的感觉铺天盖地的侵袭过来。 而今,他也已经坐了十来年的这个位子,快要接近一半了,但是这十来年当中,劳心劳力的结果,却让他原本英俊的脸庞上多了好几条的皱纹,金色的头发也出现了许多的灰白,这些都是他经年累月,劳心劳力的换来了一个好皇帝名声的代价。 听着窗外越来越靠近这里,也越来越大声的吵杂,司南誉不由的紧紧的皱起了眉头来,宫里的人什么时候忘记了?在他处理政事的时候最忌讳有人在他的身边吵他了,怎么今天反常了? “我想了很久才前来……”他似乎忐忑有所顾忌,欲言又止,一阵长叹,才道:“或许,我应当跟你讲个明白,让我看清了许多事实,我知道因她的死迁怒于你,是我不对,不应该冷漠对你,也不应该对你发脾气,可是我当真很惶恐,怕你也会离我而去,到时就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有些害怕,却又不敢承认……” 可以抵抗八级的技能攻击,那么八级顶峰的禁咒呢?现在他们这样子打也没有引来别人,看来这附近的人已经走光了,那么她也无需担心禁咒是否会带来太大的伤亡,只是她没有把握把禁咒控制得很好,可是这个吸血鬼也太厉害了,刚才她虽然不是对准他的心脏部位攻击去的,可是她刚才使用光明之箭的时候连咒语也没有念,根本没有浪费到任何的时间,可是那个吸血鬼还是轻易避开了。 “哈哈,居然装死!以为这样就能假装没偷吃过我的花草吗?”孟欢欢笑了,觉得这只水晶甲虫真的很可爱,于是将它搁在掌心上瞧了又瞧,又用指甲去挑动它。但这惫懒的小家伙仍旧不动,很有耐性地继续伪装着尸体。 天色越发暗了,当凉亭上挂着的灯笼自动亮起来的时候,孟欢欢才想起自己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于是从腰带里翻出一个原本用来装金创药的空罐。虽然大了点儿,但勉强可以凑合着用,便打开罐盖将这只水晶甲虫装了进去。 我一边继续闪躲,一边施用法术将梅林枝头的梅花碎化,残缺花瓣霎时如粉末般纷纷坠落,将略带青黄之色的草地覆盖上一层浅粉,浅绿或纯白的梅花雪。绿萼的暗器法门被我破解,任她法力如何高强亦难再为无米之炊,我步步进逼,她徒手相斗节节败退,场中局势瞬间完全扭转。 一个恶梦的开始,她从娇纵的小姐,变成了懦弱,害怕的人,谁知道,那里面有多少的虐待,他用着各种折磨人的方法,让她变得不是她,那时候,她就不再相信男人,男人,总想得到,然后,再从这个人的身上再得到一些政治上的东西,太累了,她后悔了,不用回头都能发觉裴奉飞是不错的,可惜的是,人总是要在失去的时候,才会发现珍贵。以前的他迂腐,只听死命令,从来不怎么笑。现在的他,变了许多,那天在城墙上看到他,她多想跳下去,他必会接住她的。 我扯出个笑容,推开车门绕过喷水池走进大厦。忽然想到自己此刻的模样会不会很憔悴难看呢?我拐进洗手间,望着镜中自己苍白的容颜,无神的双眼,忍不住用手抚着,轻轻问:“孟欢欢,这还是你吗?”顿了顿,我看着镜中那极端厌恶的眼神,无声地骂了句:“胆小鬼。” 补了点腮红,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脸上挂起平日的笑容,走出洗手间。门刚拉开一条缝隙。 来到这个世界后,孟欢欢还是第一次站在这座五百年前古都的街市上。虽然在北京上了大学,后来又工作了这么些年,对北京的大街小巷也算了如指掌了,可乍看到这座明代古都的模样,她还是由衷地被震撼了。脚下所踏的确实是明代的青砖地,因为常年有马车在上面行走,青砖石早已被踏出道道石痕。 终于的来到了另外的一间,四周有着宽广的大理石广场的宫殿面前了,这宫殿除了周围的空地要大上少爷的宫殿面前的广场十多倍外,样式与少爷的那间宫殿差不多,不过整体是以黑色的大理石所构建,外表还有黄金之类的贵重金属做装饰,整体的造型、大小都比少爷的宫殿要来的精美及雄伟。 进屋后,大婶已经热情地准备好了碳火,将屋子烤得暖暖的,司南誉此时才虚弱道:“我中箭了,刚骑马的时候,他们在后面放了不少箭,刚巧射中了我!”我颤抖着将他放在床上,看着他背部的箭一时慌了神,抖声问:“怎么办,要抽出来吗?你会不会有事……我不要你有事,你要挺过去……真的不要有事!” “就是前段时间啊,在森林里,你被老大炸掉了半个身子,后来你又一下子爆炸了,变成了灰……”说到这里,杜度又发现有点不大对劲的地方了,“那个人叫士兵做我们……后来又突然变得很好了。不对啊,那不是你啊,啊,我弄错了,那是二当家,不是你。哈哈哈,你看我这脑子,真不好使。” 孟欢欢根本不认得路,又从来没见过现代的高楼大厦,跑出来转了几圈就绕得晕了,只好由着韩朔带她走。一路坐电梯下楼,绕过花坛,走过大厅,看到的东西越多,她就越发好奇,从大厦里出来后,再瞧见巨大的户外电视墙、广告牌和公路上的车来车往,更是目乱睛迷,不知置身何处了。 火光借着强劲的北风,威力越来越大,几乎要将周围的一切吞噬殆尽,火光映红了东宫的天幕,映红了相思湖水,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将空气变得厚重无比,我的呼吸几乎因此停滞,忍不住发出一声声轻咳,却在没有半分力气叫嚷出声。 那老道以法力点燃了三昧真火,烈火并没有烧着我的发丝和衣裙,却让我无限痛苦难过,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我发觉双手正在渐渐蜕变,司南誉帮我精心染过红色凤仙花汁液的粉红指甲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五枚尖尖的、锐利的小爪刺;柔软光洁的手腕与掌心渐渐缩小,变成了覆盖着一层洁白狐毛的狐掌。 主要是游牧民族组成,一到冬天,就只能靠着平日里积蓄的粮食来过冬,如今一打仗,上下都得捐粮,多少人会饿死冻死,他厌恶打仗,但是,他的身份是王子,他只能如此。 “我觉得,你应该夺回你的权。”孟欢欢直视着他:“如果,你想百姓都安居乐业,你为王,会为更多的百姓造福,我并不是要你们兄弟反目,打仗,无论是战方,还是敌方,都会损失,这是二败的事情。胜利,没有永远的胜利。” 第162章 我没兴趣 远去的决绝身影,我想起我那未出世的孩子,我想起那个再也没有光明的世界,难道这些我都可以不在乎吗?难道天下人的疾苦,历史的偏离正轨,甚至我自己和临宇的被利用,我都可以视而不见吗?难道事实我明知道他的用心,却还是宁愿一步步朝着他铺好的路走下去吗? 为什么在我心底,慢慢浮起的仇恨却不及看着他透明的身体趋向虚无时恐惧的万一。他是司南誉,是这个世界唯一真正懂我的人。 留下来收拾残席的宫女见她瞧着面生,都有些欺负她。宫里做事,下人之间原有许多门道,譬如此时,一起做事的宫女们原都互相熟识,都偷懒地拣着抹桌子的活去干,却有一个貌似有些头脸的宫女,拿眼斜看着孟欢欢,板着脸吩咐道:“你去把这些杯盏都拿到山后清涧里洗了,可仔细些,莫把这些贵重的器皿摔坏了。”她话音刚落,旁边几个宫女都相视偷笑着。 结果,两个人竟然保持在这僵持的状况下,几乎快达十分钟,显示出两人的势均力敌,倒是,在他们身外的气旋,因为两人所释放出来的真气不断的相互撞击之下,散逸出来的力量使的气旋越来越大,由原先的五公尺,慢慢的,现在已经扩散到块要贴近众人的二十多公尺半径的小型龙卷风了。 身旁休息的百姓听到这话,便低声道:“不要不满,要是让他们听到了,立刻就将你处死。不过,进来了,就没有人可以活着出去,能出去的,都是躺着被丢去乱葬岗喂野狼的,我们男人还要好些,女人抓来可就惨了,直接……我们却只能吃些野菜充饥,他们心情好的时候,就会有稀饭吃。” 我只是冷冷一笑,没有可怜,没有同情。 坐到了床上,他发现盘中的魔锦鲤用着乌黑的眸子在注视自己,黑色的眸子,魔锦鲤中一般都是绿色或者蓝色眸子的,这个条魔锦鲤果然与众不同,不但天赋本能极高,就连东西也吃得多,那么她一定成长得很快,很快就能到达三级可以说人类的语言,到达五级就可以化成美丽的人鱼了,七级就可以完全变成人,那么她和他就可以结婚了! 如果让父皇看到他和一条魔锦鲤结婚,估计在黄泉里也会气得回到人间来揍他一顿的,父皇是个很严格的人,很有野心的人,即使对自己的儿子也从不会放松皇室的制度,不会亲切的拥抱自己的孩子。 一个人被抛下,继续可怜兮兮地抵挡强盗,连喘口气歇一下的时间也没有。他一边割韭菜似的杀着要往店里闯的强盗,一边听着两个女人在那里争辩到底哪只镯子更好看一些,心里有着无限感慨:女人,果然不可以轻易得罪,她们都相当记仇。不过,似乎是她先得罪自己的吧…… 强盗们再强悍也不过是给玩家送经验和装备的怪物npc,用对了逐个击破的战术,杀起来其实很轻松,不过就是手起刀落、剑舞翻飞,没了内力就吃药,受了伤还是继续吃药。 其中,那个自称是娃娃脸少年当下瞪了她一眼,大声说道:“说你笨你还真笨呀!这里当然是公元六三八年,你现在站在的是大唐的土地上,哦……历史上最辉煌的盛世呀!” 被他这么一骂,孟欢欢立刻回过神来,忍不住第一次不顾风度的大骂:“你们两个小鬼!有没有搞错,骗人也不是这个骗法!”说她笨?开什么国际玩笑?她尹孟欢欢从小到大还从没人敢说她笨!怪力乱神!这一定是假的! 她是公主,她不再是孟欢欢,嫁给谁由不得自己。“公主。”司南誉意味深长地叫了一声,如果不是有杨公公在身边,他真的很想看看那喜帕下面的面容,此刻到底是什么样的神情?一个女人、一个公主,可以忍受那么多的委屈。这个公主听说很美,想必定是个不寻常的女子。不过他还是忍住了,轻淡地说:“两天后正式大婚。” 他猛地握紧双拳,咬紧牙关,才勉强将心底撕扯般的痛压制下去,一步步往里走。她穿着他宽大的衬衫,露出洁白修长的腿,赤着脚踩过厚而轻软的绒毛地毯,一路走来淌了一条歪歪扭扭的水渍,看得他口干舌燥。她却用无辜又抱歉的眼神看着他说:“徐冽,我……我忘记拿睡衣进去了。” 长形的书桌上,她如乖顺的小猫般蜷缩在他身边,微眯着眼,一声不响地等自己忙完。然后,等到他终于可以关上电脑喘一口气时,才发现她已经枕着手臂沉沉睡去,口水流了满桌。 见四下无人,便仗着胆子说道。他年纪尚轻,又生得很是俊美,穿了一身藏青的道袍,一头乌黑的发丝简单地束在脑后。红色的大殿,红色的烛光,朱红的立柱旁是他素净的一张脸,长发倾泻而下,映着他如雪的肌肤,明明是艳得不可方物,却又在眸中透出一抹清雅,就连那说话间不经意的嘴角一牵,都恍若群星璀璨,让司南誉的目光一阵恍惚。 不知不觉的从那个她在昨晚抱着睡觉的精巧小盒子,强大的魔法气息由盒子的里面,透过了外面的那一层的魔法结界散发了出来,她看着这一个盒子,在盒子外师下这一层结界的目的不是为了要将盒子里面的东西锁住,而是为了要保护这个盒子中的东西,不要让它消失,最好是永远的保留了下来,就像是象征的她的情怀。 还记的昨晚,当她在昏迷中醒来时,最先映入眼中的就是那一双比繁星点点的夜空还来的璨***月亮要来的明亮,比太阳还要来的璀璨的那一双黑眸,那双让她无法翻身却也甘之如饴的双眼。 “我要你带走我的孩子,我生下他时,你必须尽快将他带走,若是女儿就名为,若是男儿便名为。你可记住了?带他去南方,永远离开这战乱之地,好好将他养大成人。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残忍,但是我唯一可信任的人便是你了,你可以选择怪我,也可以选择拒绝……”我垂眸,不敢与他深邃的眼神对视。 他怔了怔,神色黯然,有片刻的迟疑,随即又恢复平静道:“为何要带他去南方,而不是在你们身边?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何要抛弃自己的亲生骨肉?我当真不懂你了。” 炼金术士却是一个很让人闻风丧胆的职业,因为他们善于炼制各种致命的药物,因为使用药物是不需要要求使用者的等级的,所以在暗杀和偷袭之中,药物也是杀手们的最爱,往往一小瓶不起眼的药水或者药粉,就可以让整个邱岁城上没有活人。不过药品也有一个不好的地方,它就是无差别攻击,除了特意的下毒以外,使用者是无法控制药水的伸延和药粉在空气中的弥漫的,这种致命的弱点也使一般的人不敢去尝试使用药物。 倒不是害羞,只是觉得这个行会的名字好熟,似乎在哪里听过的样子。想了半日,才记起那天遇到韩铁衣之前,她曾在大街上遇见一个玩家想要介绍她加入昔日行会,还说这行会是目前江湖上最大的行会。可惜,她对这些江湖帮派一向没什么好感,觉得都是些乌合之众,于是抬头向那二十一弦笑道:“抱歉,我没有兴趣。” “不再考虑考虑?” 泪,顺着面颊一滴滴流下。这一定是梦,她没有被奇怪的古玉送到这个可恶的唐朝来,她只是在做梦,梦醒了,她还是要背可恶的abc,要写讨厌的几何题,然后被云峰学校的学生们惊叹为天才少女…… 是的,她在做梦,没有唐朝、没有古怪的兄弟来告诉她回不去现代了、没有可恶的官兵抢她的古玉……他还好吗?那么小的孩子……那些官兵为什么要打他?可恶可恶! 她走到他后面,轻轻地揉着他的眉心:“你是担心,皇上会让你去天龙山是吗?然后,还有卢先要照顾,要熬药,不是相熟的人,不是相知的人,都不敢相信,他是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你是万不能放下他的,夫君,你也知道,天龙山那里地势不好,战势乱,我有了孩子,你带也不是,不带也不是,你心里犯难了。” 我以手支下颌,微微挑眉看着这唇齿相连的五城淡淡道:“这就是我当初不与杨潜抢功,只耐心占领和整顿这五城的原因。早在一年前,我拥有全部城守权的时候,就已经偷偷命人在五城中开拓各种市场,如今你只需利用你的财力,将这市场拓宽即可。至于那些商贾,将是这个伊修行会存在的纽带。” 只见越往前走,台阶边的尸首堆得越多,看上去腐烂的也越厉害,没走不远就可以看见一间房子,都是纯金所造,在微弱的火光下,别样的夺目。眼见走了不久,大概离地面已有十丈深了,终于到了台阶的末端。 第163章 知遇之恩 这副卷轴上的与其说是一篇奏章,不如说是一篇激文。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文首署名的司南誉,是赫赫有名的不怕死七品小官,不知上了多少奏章历陈弊事,斥责皇帝。慕容大威怒之下已将司南誉关在大牢之中,命令左右谁也不准提这个名字。谁像这副卷轴上竟然记载的是司南誉最有名的那封骂奏,此文历数了慕容大自即位以来,所有的弊政劣迹,满纸洋洋洒洒都是痛骂慕容大昏庸误国。 其中,围攻的一方虽然有着相当多的人数,可是,可以看的出来,这一群人之间有着相当好的默契,运用了某种看似杂乱无章,但是实际上却是相当可怕的一种阵型,充分的将每一个人的特点结合在一起,有的动作相当的快,有的力量大,有用刀,也有用剑的,构成了一个集多人之力于一身的可怕阵法。 而这些围攻的人可怕,那个以一挡百的人则更可怕。 “我不会再要别的女人,刚才只不过对你略施惩罚罢了,孩子我会尽力找。其他女人送给我,我也不会碰。这你大可以放心,若是不放心,我可以天天陪着你。”他凝眸深情地盯着我,一瞬未瞬,又喟然道,“我也不知道为何,现在只对你有感觉了,就算你做了什么事,却只是想着如何才可以说服自己原谅你!想了千万次,亦不懂你有什么好,值得我如此执着与放不下。天雪,我们不要再冷战了,好不好?” “你们救这些东西根本就是浪费法力,这种东西死四只当两双。”为首的男子懒洋洋的发话,“他们这窝魔兔跑得那么快,让我在狩猎会上丢尽了脸,不杀掉他们怎么能让我怒气平息?怎么说我可是祭礼部大臣的儿子啊,这些下贱的魔兽竟然让我这么丢脸!还有你们!”那个男子瞪着司南誉等人说道,“我记得你们的,等我回家告诉我父亲大人,把你们也烧了!” 店内的面积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左右两面墙上俱摆着一排架子,架上按品级陈列着各色装备,左边是男式地,右边是女式的,正对店门的那面墙前摆的是柜台,柜台上贴了张大红纸,上面写着“偷一罚十,偷十打折”,柜台后面站了个专管贩卖装备的np,np的后面还有一大排架子,是专门用来摆放秘籍的,此时店内生意正红火,进出的客人也是络绎不绝。 心中突然一痛,仿佛失却了最珍贵的宝贝,好像做了今生最大的一个错误的决定。但是,只一刻,这种感觉就消失干净,想到自己的儿子,那个郁闷的儿子,那个时时恼怒的儿子,他的心又软了,女儿嫁了终究是人家的人,儿子才是自己的,是流着自己的血脉的最亲的人,是孟家的香火,是孟家的未来。 “原来父亲不记得女儿啦。”孟欢欢叹了口气,泪水仍然在落,唇畔的笑也仍然楚楚可怜,但眼神看起来却冷漠了许多。 “生性残忍,又不择手段……我不能让你跟着冒险。”看着她有些不高兴,他赶紧说,“孟欢欢,我明白,你不怕死。可是我最担心的就是你,我不要你受一丝一毫的伤,我一个人去,可以无后顾之忧地打败他。孟欢欢放心吧,这回朝廷不会再加害我,他们还需要我去平乱。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你可以回京城,同苗管家他们在一起我也放心些。”他从衣服里摸出一把钥匙交到她手里,“孟欢欢,裴家就交给你了。等我回来,如果我没回来,不必再等我。” 漠然道:“没有结果,我们两败俱伤,打了个平手。然后我便告诉师父,当年师母曾告诉我,为什么给女儿取名药儿。因为她希望女儿能代替她医好师父心里的伤,弥补她曾经的过错。师父听后有些恍惚,正巧那时候药儿和煜师兄相携走出来,师父看着药儿喃喃叫着师娘的名字,竟疯疯癫癫地大哭起来。然后,他将象征星魂的星匙丢给我,便隐入山中消失了。” 皇后三年来吃斋念佛,寸步不离坤宁宫,这是她第一次离开自己的寝宫,难怪宫里许多人都不认识她,而她身旁的女子却是她宫中最为心腹的侍女可辛了。刚才那个答话的小太监吓得有些傻了,也噌的跪下去,却忍不住偷偷打眼去瞧,之间皇后娘娘的容色虽平平,沉静中却透出一丝有条不紊的气度来,这才是正主的风范,他暗暗给自己一个嘴巴,恨自己瞎了眼。 说什么,为了避免自己死,所以最好在对方还来不及拔刀之前就砍对方一刀,还有什么单对单时,如果硬挨对方一刀受点伤,可是对方绝对会被自己砍中,而且铁定死的话,那么就去挨那刀,这样可以换得对方铁定死而自己不会死,还有什么打群架时,最好让自己的一个同伴当个替死鬼,然后自己在背后捡死鱼,轻松又安全之类的。 “那你静静吧,我先走了,若是他同意纵然是好,若是他拒绝,我也毫无他法,希望你明白。”我说得平静,心下却洞彻,对我与他之间,还是放不下啊。不仅是他无法放下,我亦是如此,对我又岂是恩情那样简单,那是最无法摆脱的爱意啊。他深知我无法爱上他,却依然顾我,这让我更为内疚。若是谈到还他的恩情,我想穷尽一生,都无法还清…… 说到这里,孟欢欢叹了口气,然后摇头笑了起来,“刚来到炙御国皇帝袁天陛下身边的时候,他待我也很好的。我给了他我从清楼里偷出来的公文与奏折,里面就有女帝陛下登基不久的时候,向兽人族提出用食物雇用他们的议案,以及后来出使兽人族的使者被愤怒的兽人王杀死的事情。袁天陛下便说这一点可以加以利用,然后他就通过镜子用一个纸人控制了兽人王。”首发 “什么意思?”孟欢欢皱起了眉,随手接了一封千里传书,看后淡淡道:“你还想去发布任务?为了发布上回那个特级任务,我们将行会里积了这么久准备发给会员的装备都出空了,又挪用了一部分行会资金才凑齐,你这次又打算投多少钱下去?”“不发特级任务用不了多少吧。五百万两银子,就够发布一堆缠死韩铁衣地任务了。”书生夜白很不以为然道:“我这也不是为的私心,总要保全我们君子堂的脸面吧!” “不过,既然我留了下来,你就必须完全承认我的存在,不许再让这个欧阳哀子出现在我们的世界里,如果你还是放不下她,我就会硬逼她离开,她的母亲和姨母虽然与你有恩,但却伤害了我的师父,而她的存在又让我备受耻辱,所以,如果你还不让她离开,以后发生什么后果,我孟欢欢概不负责!”孟欢欢用夜色掩饰了自己的表情,仿佛演戏般冷冷的说出,说得眼泪在眼中转了转又咽了回去。 一闪而过的光在她眼里消失,她怎么会不记得呢?那个大胆的,不顾声名的孟欢欢,成就了她和司南誉,换来了臭名。那他是想干什么呢?她尚还记得,孟欢欢还在他的手心里。 “孟欢欢。”他撩起她的一撮发,闻着她发尖的幽香:“你一天不跟我说话,她一天就会饿着肚子。我是君王,对你,我已经放下了所有的架子,孟欢欢,你知道我说到,会做到的。” 我抬头仰视着他,默默叹了口气,屈膝跪下来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才起身道:“人都说,一日为主,终生是主。做不成这样的忠臣,只能在送皇上上路前,以这三个响头,回报皇上当年的知遇之恩。” 我本以为司南誉会嗤笑,至少会不以为然,谁知他竟落寞地摇了摇头,苦笑道:“朕一直不相信,一个人颖悟绝伦手掌重权如你,会甘心屈于人之下。事到如今,却不得不相信,是朕的猜忌毁了我们的君臣情谊,也亡了朕的国家。” 屋子里冷冷的,空气里有潮湿的气息。轻轻摇头,倚着窗栏的手更加绞紧,目光终至失落,她苦盼了一夜的希望到底落了空,看这光景都快天亮了,估计静慧压根都没有能成功进宫去。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回小雪,她实在想不出,只能暗暗下了决心,既然这条路行不通了,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找找看有没有希望吧。 在这里,有的,只不过是一群有着同时令敌我双方畏惧的死神之名,在残酷的冷血战场上浑身浴血,用尽心力却又不受人喜爱与认可,只能够藏身于黑暗的角落当中,默默的承受着人群畏惧的眼光,静静的舔舐着自己激战后所留下的伤口,一群只能够存在于孤寂的光环下的黑暗英雄! 待我睁开眼时,身子已经没有什么知觉了,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经过一片黑暗的通道,前面有明媚的天空,蓝天白云,一股凉气从脚底逐渐向上冒,走起路来就是飘着的,不但没有痛苦,而且有很舒服的感觉。 第164章 打了水漂 我的视觉逐渐清晰起来,一位美貌如仙的女子映入眼帘,她兴奋地朝我招手。 我身子幽幽地飘了过去,她真的好美,一身绿装,柔白的肌肤如幻似真,眉目如画,婷颊凤眼,樱桃小嘴,而且感觉好温柔…… “可是我觉得痛啊……”孟欢欢拉住了左手,五指紧扣,掌心相贴,就算对什么力量波动不是很熟悉的孟欢欢,也可以清楚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一阵暖流从左手的掌心流出,流向了旭尧,“还有七天就到了三个月一次的月圆之夜,司南誉已经决定在那一天举行我们的婚宴,如果你没有异议的话,他会准备好所有的邀请帖寄到所有宾客手中。” “哼。这些人谎话编得都没边了!我那天哪有说要老大耳括子扇他?我明明说要拿大脚丫子踹他!”下了雪外面冷得很,巫亓和韩铁衣也不练级回来烤火喝酒了。练级虽然很重要,但不是游戏的全部!享受在现实里体验不到的情致,也是一种另类的玩法。比如这大雪天。围着红泥小炉喝酒赏景,可比在外面受冻杀怪要舒服得多。 这人,司南誉不担心,他只是一个江湖中人,司南誉担心的是莫家姐妹,她们二人绝不会轻易罢手,如果不见孟欢欢死去,她们绝不肯言及放弃。如今大兴王朝刚刚建立不久,内忧外患不是虚言。司南誉虽然有心和孟欢欢双宿双栖自由活着,但,司南誉毕竟是一国之君,纵然不在意这皇上之位,却不能放下司南誉的责任和义务,也不能放下这大兴王朝的百姓不顾。所以,只能委屈孟欢欢暂时呆在冷宫。不过,前辈请放心,虽是冷宫,司南誉已经安排了人,孟欢欢不会在起居上受到任何的怠慢。但是,司南誉担心,凭孟欢欢一人之力想要在如此复杂的皇宫呆着,实在是不堪,所以,求前辈相伴。 难为?在别人眼里,都认为这是正常的啊,他竟然说难为,有些让她欣喜。做到大将军了,还会体贴最低下的人。 他有些好笑,她倒是比他还紧张了,“没关系,孟欢欢,你得平静些,别总是左右看着,虽然那样能看到危险的源头,可是暗处的人就会更注意你。不必回头,我一直都会在你的后面。”她啊,有时就是聪明过了头,这些小脸色总会让人看穿的。她哪里是太子的对手啊?只要一看神色,就知道她满怀着高兴。 我怎么也无法相信,徐冽竟会是那个军官司的孙子!天哪,我若告诉小洁和盈盈,她们也绝对不会相信的。我看到刚刚起床的他,头发有些乱,臭着张脸,却还是很乖顺地听从他爷爷的话过来同我打招呼,由着他爷爷调侃我们是很相配的一对。他显然不记得我了,猝然的惊喜让我在他面前狼狈不堪,连话也没办法说得利索,我看到了他眼中的不耐烦和鄙夷。可我还是很开心,真的,能让我这样看见他,对我来说就已是很美好的一天了。 他仿若未闻,径直向庭院中走去,大声笑道:“儿,这样投壶使的力不对。”小太子抬眼看到父亲,又惊又喜的大声叫道:“父皇。”隆庆摸了摸他的额发,从他手里接过了竹箭,举臂略估了估铜壶的距离,忽然转过身来,竟然背着投了出去,却听铛的一响,那竹箭稳稳地落在了铜壶中。 不甘示弱,忽然来了个回马枪,右腿忽然的往后一个倒踹,本想阻止司南誉的追击好让自己重新调整攻势,谁知道这一脚却反而被司南誉所利用,原本直击的右拳忽然的化拳为掌,在慕容大的右腿上一拍,将慕容大的右腿后踹之势给拍落地,而且来利用这一拍之力,腾身而起,飞跃到慕容大的头上,一个倒栽,头下脚上的在闪避不及的慕容大的两肩上一按,然后又是一个腾身而起,换回了立姿,两腿在空中接连的踢出了一遍的腿影,往慕容大罩头而下。 “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不应该吓我,你真坏!”我凝噎着斥责,他情不自禁轻抚着我的脸颊,唇边便有了一线浅浅的弧度。那笑,似由心底发出,道:“你的泪是为我而流,对吗?你的伤心也是为了我,我真的好高兴,别哭了,我怎么会有事,那时看你跳江,我一时心急,让他刺中了,又怕你担心,所以瞒着不告诉你,又游了这么远,一时虚弱无力,倒在地了……想不到我神偷也会有倒地的一天……”全网 . 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了桌子上,轻轻的点了点头:“阎王陛下虽然掌管人的寿命,可是却无法制定人的寿命,所以一直不满创世神定下的命运,毕竟操纵和制定是不一样的。阎王陛下你想借梦渃儿的灵魂来保证脱轨的命运不会带来末日,然后想阻止孟欢欢复活,从而争取时间来扭转自己的命运。其实这一切都是多余的……创世神虽然创造了华原大陆,可是他始终不是万能的,就算命运是存在着漏洞,可是谁可以说命运出现了漏洞,这就不是命运的安排呢?什么命运的脱轨,那不过是你们自己的多疑罢了。所有的事情冥冥之中都有了定数……” 游戏中也见识过不少二世祖,他们花着父母的血汗钱一点也不心疼,买起装备来动辄就是几十万几百万地甩钱,根本不当回事,但如果他们自己能在游戏里赚到几万两银子,那也是逢人就要吹嘘炫耀一番的。不止是他们,那种成就感是每个玩游戏的人都能够体会到的一种满足与欣悦,就如同杀死了一个bss、得到了一件极品装备、p完胜、或是等级实力达到了一个巅峰!如果体会不到这种成就感,那这人基本就是个网游快感绝缘体,又怎么会来玩游戏? 老者简单的说,“这种毒几乎没有可能解,除了流云剑法,但是,目前孟欢欢她因为受了清风剑一剑,再加上她当时过于心急想要救了那个丫头,伤了自己的经脉,又有了身孕,所以在欧阳哀子毒发前,根本没有可能再恢复功力,所以,能够救得了欧阳哀子的可能已经没有了,但,孟欢欢的血却可以让欧阳哀子多活很久,若是想让欧阳哀子活下去,就必须让孟欢欢去死,然后取她的血替换了欧阳哀子身上的血。” 她几乎都要哭似的看着他,“生病是正常的,吃五谷杂粮怎么会不生病呢?人家都苦死了,还让我喝药。”唠叨的他总是让她想笑。 她可能没有发觉,她变了很多。越发美丽就更不用说了,那种撒娇的功夫,软软糯糯的,越来越让他骨子发软,也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好娘子,要喝药,喝了才会好得快一点儿,我还想要听你弹琴,看你写字呢。你弹得好听,泡的茶好喝,字写得漂亮,人也长得美丽。” 真的很大,从天空看去,几千名的士兵只零零散散站了几个角落,就像一盘没什么规则的散沙。然而,细细看去,却会发现这些士兵站的位置很微妙。谷的外围站了一圈士兵,细细数去刚好六十四个,竟是按照伏羲六十四卦的顺序排布的。卦内又以奇门遁甲的九宫八门排布,生门依八卦原理开在东南方向,九宫正中央乃是阴阳太极。 忙乱中,她的脚一直在地上蹭着,却一步踏空,脚下一滑,人更是往前倾了些,她的手抓不稳光滑的井壁,人顿时往井里掉去。她心知不好,却也无法挡住这股子下坠的势头。正当她觉得大势已去之时,忽然有只手及时的抓住了她的脚踝。接着便有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依旧是那么疲赖,还带有些玩笑的意味,“要是你真掉下去了,我这五百两银子岂不打了水漂?” 早在刚刚一铠化的同时,司南誉就发现到了一种奇妙的现象,刚刚铠化完成时,司南誉不知道贪狼星用了什么样的方法,竟然就在铠化的瞬间,让他完全的得知现在与五小融合进化后的型态有着什么样的力量与能力,以及要如何的使用这些新增加的力量,彷佛这些东西是司南誉早就知道的,而且一出手就是相当的熟练。 直摇头,叹道:“治军向来讲究军纪严明,是少数以宽治军的将军,大事不糊涂,小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军队看上去松松垮垮,但实际防卫甚严,将士们训练有素,根本无机可趁。他对部下非常好,部下犯了错,很少加以责怪,反而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遇事必征询其他人的意见,从不独断专行,所以人望非常高。” 叹了口气,自己捅出来的漏子还得要自己负责,他看着没有说话,想直接开启时空通道送走,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张明黄色的符咒袭了过来,虽然对作为死神的他造不成任何的伤害,可是却让他开启时空通道的动作停了下来,毕竟时空通道与空间通道不一样,就算是他,也得集中精神才可以开启的。 第165章 明日登基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吗?”话刚问出口,司南誉突然咂了咂嘴,觉得有些不对味,这话怎么像是那种泡沫剧里的狗血对白?不过话一出口,覆水难收,他只好装作若无其事。不过可怜的宋朝穿越女孟欢欢还不懂泡沫剧是什么东西呢,当然更不会对这种常见式话语起什么不良反应,只是面巾下的脸忽然就变了色,有些诧异他怎么哪壶不开偏提哪壶! “朕到真希望她可以永远如此,起码这样,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到她,也许只有朕不做皇上了,才可以给她一个安稳的日子。朝廷里的大臣们一直上书要朕重新立后,嚷着后宫不可一日无后,真是听得心烦,凡儿的父亲率领前朝的旧部造反,朕虽然压着不让更多的人知晓,但是,只怕此事终究会连累到凡儿。如果朕不是大兴王朝的皇上,如果另外有人可以替朕做皇上,振兴大兴王朝多好,那朕就可以带着凡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过一份逍遥的日子。” 却叹着气:“孟欢欢,如何能平静,杀生不少,契丹人,焉能不恨我,焉能留我活着,在潼州城,或者我还有点利用的价值,到了契丹的地方,我便就只是他们的敌人,人人恨我入骨,还有孟欢欢,她这般做,我真不知,要不要说她傻,天朝的人,不会知道的,契丹人,会恨她的,我如何丢得开这些不管呢?” 明明灿烂无比的笑,却不知是因为迷乱的眼还是冲花的妆而显得厉鬼般让人心颤,“打个比方吧,在徐天工作,我就算再努力,顶多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区域经理。可是如果嫁给司南誉,那将来属于我的,可就是整个天了。这就是那个上流社会的诱惑,越是接近它,就越是上瘾般离不开它。权势、财富这些也是,你若没有得到过也就算了,一旦握在手中了,还怎么放得了?呵呵……李贸算什么!小小的鸿海又算什么?他们不过是我走入那个社会的踏脚石罢了!” 何曾见过他发怒的样子,心中到底有几分害怕,泪痕未干,却只是抱住他的双腿,苦求道:“臣妾知错了。王爷,臣妾什么都不求,只求和你做真正的夫妻,你便是娶十房八房侍妾,臣妾也不会嫉妒的。”那裕王却不理她,只是抽身要走,女子哭得更加哀切,“王爷,臣妾知道,你是忘不了……忘不了茗姐姐。她都走了三年了,你还不能忘了她吗?臣妾不求能取代茗姐姐的位置,只请王爷能多看臣妾一眼,臣妾死都知足了……” “我现在光是想到当全神明的人都晓得死神小队的存在,还有接下来的事迹将是由我们北斗传出来时,我们就很兴奋,毕竟您与您的死神小队一直是我们想要查出来历,但是无法顺利查到的人,光是您愿意让我们获得第一手资料时,我们已经兴奋的摩拳擦掌了,更何况您的要求也不是什么不合理的事情。” “你们的缘份并没有灭除,直到死的那刻也不会尽,所以你不用痛苦,我并非想图些什么,只是想让你解救他,你不是当世人,你应当明白他的下场,他将来无尽的屠杀,无尽的罪孽要如何才能洗清?”司南誉目光明澈而专注的盯着我,脸上竟然连丝波澜也无,他知道我不是当世人?他究竟是佛还是人? “从康祺内传出的消息,他与康祺女帝很快就要成亲了,在他们成亲的时候,你用你的法术开启空间通道,将我们两国的刺客送到澽羽国的皇城去制造混乱就可以了。我们轩辕国虽然有很多高级职业者,可是却不擅长法术,如果雇佣飞行魔兽运送刺客太引人注目了,只会打草惊蛇,所以运送救治可以拜托你了。毕竟你可以在大草原兽人王的王宫上空布下这么大的镜子结界,只是运送刺客应该难不到你的。”媚尘的意思很明确,大有让袁天出力,她出人的架势。 “上回……我也是问那个神女是不是……你的女朋友,结果……你急急就否认了……后来我捉弄她……呜呜……你也只是事后才喝斥了我两句……怎么这次你这么关心七月姐姐……呜呜……”恶魔三三抽抽泣泣道:“我不要啦!呜呜……人家……是要嫁给你地,你不可以在我还没满十八岁前就找女朋友……”江湖这款游戏规定未满十八岁的玩家不可以在游戏里结婚。 “美得让人心醉?”司南誉想了想,欣喜地说,“对,对,就是这种感觉。她美得干净、安静、恬静,就好像最纯净的空气,最清澈的泉水,不是那种艳丽的美丽,更像是山间崖边的小花,让人看了舒服得很。对,对!你说我说的好像是你家的二小姐,她现在在哪里?我一看就知道是不是了。” 太子妃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你,你好大的胆子!孟欢欢,你这个贱人,凭什么这样跟本妃说话?太子明日才登基,你今日就叫起皇上来了。怪不得啊,我就说你哪来的本事勾引太子,原是这等不要脸!” 轻瞄了她一眼,“太子妃,从今以后,我不想再听到任何人辱骂我半个字。太子是爱我的,自然是住在我这里,有些人,他看都不想看不上一眼,再如何勾引,他也不会去的。”轻轻笑着,如少女一般清甜,“在我的心里,我的玉华哥哥就永远是皇上。” 秦归抬头望向高高的金碧辉煌的天花板,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那张清俊淡雅的熟悉面容。他嘴角轻轻扯出一个笑容,用无比落寞自嘲的声音喃喃道:“公子,你从未告诉过我,这是一条寻不到归途的路。今日今时,我再也……回不去唯一的家了。秦归,秦归,却无处可归……” 五指一松,他手中的纸轻飘飘地落下来,掉在地上。那纸上赫然竟是当年科举书生范进在考场中所作的诗。 此时看她取出的那把琴,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琴身是雅黑的色泽,不见一丝光晕,冷得如同一块黑缎。自箱中取出时,琴板轻轻碰到箱盖,便有低沉的嗡嗡声,足见是上好的桐木所制。嫣儿略调了调弦,挥手轻拨,琴弦铮的一响,雨幕中听来,别有一番清丽动人。 孟欢欢倚在榻上,歪着头看她抚琴。嫣儿原是此中好手,久不弹琴,虽然有些生疏,但只是略一拨弄,潺潺曲声便从指尖泻出,时而松涛阵阵,轻舟渐远,时如暮鼓江岸,云开雾散。一曲既终,如回风流月,萦绕心间。孟欢欢早已听得心驰神往,久久方回神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而且,这家旅店外表相当的朴实,唯一的装饰便是年代久远所产生的墙上斑驳的痕迹,完全不像他以前在其他城市中所见到的旅店那般,外表不是精美就是典雅,而且占地广,环境优美,这家旅店完全没有那些,就这么单独的一幢,什么也没有,除了在木造的斑驳门面上挂了一个小小的招牌,上面写着两个字,旅店,让人可以分辨出这是家旅店之外,一切就这么俭朴,甚至可以说是简陋。 当你看这封信时,或许我已经离你好远好远了,你要我答应你此生都不离不弃,我着实无法做到,那四个字太重了,压得我胸口窒息,无法喘息,所以我终于,不得不离去。以后的你,不要再为我伤心,也不要再找我,生不同衾,死却同穴,魂亦相随!那一瞬,我心绪激荡,又悲又喜,却又是满心凄苦,无法回答你,之所以离开你,皆只是因我,伤若沉疴,困于往昔之中。 黑无常和白无常认识阎王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自然很清楚那个爱笑的女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绝对会不择手段,大开杀戒,闹得满城风雨,生灵涂炭的。因此,在海王来到他们面前,大声要求他们打开黄泉的入口的时候,这两个精明的小孩子马上找人去通知阎王,要孟欢欢她亲自出来了。可是想不到,一天一夜过去了,除了璎珞离开黄泉以外,阎王竟然不闻不问,连个回应都没有! 也猜测过也许“游戏”和“下线”是两种不同地世界,如同天界与地府,但她毕竟是个古人,很多东西超出她的认识,自然也不可能有一个完整的构想。就比如她可以明白借尸还魂是怎么回事,却实在不懂穿越的意思。她知道自己“死”了,来到了一个奇怪的世界,却不知道这个奇怪的世界其实是虚构出来的,而在这个虚构地世界之外。还有一个对她来说更加奇怪的真实世界。这也许就是无知者无所畏吧,所以司南誉从孟欢欢不能下线这件事里感受到的震憾反而远超她自身的不安。 司南誉有些奇怪,抬头看,前面是一片小树林,晨光,薄雾,淡淡的凉意,偶尔飘落的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他看了看司南誉,低声斥责道:“何事如此慌张?” 第166章 纸上谈兵 司南誉额头上冒汗。怎么可能,他看得见,主子却看不见,明明就是那个孟欢欢。一袭素衣,青丝垂过腰,隐约地微笑,仿佛近在眼前又远在千里之外。可为什么主子却不能看见?他的眼睛睁到可以睁到的极限,那身影却似乎隐约地就在面前某处。 “皇上,末将的妻子,实就是孟欢欢,孟欢欢是公主身边的宫女,替公主出嫁天朝,末将与孟欢欢拜堂成亲,也是皇上亲自主婚,末将谢过皇上对末将的厚爱。虽然孟欢欢犯下这等大错,但孟欢欢着实就是末将的娘子,也有末将的骨肉,内子这等重罪,末将也有责任,欺上瞒下,还请皇上降罪。”他和孟欢欢一起跪了下去。 猛烈的白光从那道模糊的身影所在处散发出来,那是燃烧他魂魄的火焰,那是抹煞他存在的洪流。他没能实现愿望所以无法重生,他没能放下对我的牵念所以无法回去未来。那个来自一百五十年后爱恨难消的孤魂,那个寂寞了千年终究没有实现他愿望的孤魂,那个默默相逢默默离别的孤魂,终于因为我的愚蠢偏激而……魂飞魄散了。 本是宫中冷清僻静的所在,殿房都不宽敞,屋檐早已破旧,原是给失宠犯过的妃嫔静心悔过的所在,日积月累,沉淀的戾气太重,不合宫中规制体面,故而仁宗朝便揭了黄瓦,改为绿瓦,降了仪制。后来这里的宫殿房屋年久失修,墙瓦上的彩绘大多剥落了,便是连檐头青蓝似玉瓷般的角兽也失去了生气,昔日耀眼的琉璃也都露出了青灰本色,看上去很不美观,与周遭华美的殿阁差距太大。也不知是谁想出的主意,在这禁苑四周广植高大参天的树木,常年绿林如荫,遮蔽了绿色的琉璃歇上单檐顶,如此却也更显得幽深僻静些。あ < 望着脸上有点尴尬的凯琳等人,老实说,他们实在是没想到司南誉会有这样多的同伴,这叫他们种很怪异的感觉,毕竟司南誉昨天晚上给他们的感觉应该是那种极为孤僻,不喜欢跟人在一起的家伙,以致于他们好不容易追上了司南誉的时候,也不敢靠的太近,深怕司南誉又给他们尝一次那种杀气腾腾的样子或是再来一次月灵散华,那可会叫他们少了好几年的寿命的,所以他们只敢远远跟着。 “你错了……或许某一天,我已经离开了,又或者某一天,我已经般……所以我想要珍惜这仅有的时光,曾经有人说过,相爱吧,就像没有受到伤害一样,就好像今天是最后一天……如果今天是最后一天,我会试着爱上你,纵使平平淡淡过完此生,也没关系,因为我的心,早已碎得不能补救……”我疲惫不堪,一丝表情也无,然而那怆然的悲伤却又是实实在在的……此刻反而从容起来,浑然忘了孜孜计较,心中只是反复思量,若今天是最后一天,我会做些什么? “你们可以想象我当时的心情吗?”孟欢欢的笑容依然是那样的明艳动人,宛如她刚才所说的故事都不过是别人的故事,而且是一个极为快乐的故事,“我把自己的孩子留给了我的妹妹,然后离开了言灵宫。可是没有想到,梦纾死后,梦氏一族开始遭到了灭族的屠杀,可以活下来的,也只有我的家人,那是因为我的孩子体内拥有那力量结晶,也是后人所说的护国之心……” 虽然追着np跑是城里常见人做的事情之一,还可以权当练习轻功,但孟欢欢这样跟着解语花跑心里还是很郁闷的。首先就是解语花这个np太有名了,几乎没有玩家不知道她,个个都对她恐唯避之不及,现在却看到有人追着她跑,自然要好奇地站在那里指指点点了。其次就是这个大球跑就跑吧,还偏要咋咋呼呼一路大呼小叫过去,引得无数人侧目,明白点的人心里奇怪孟欢欢接了什么任务要找解语花,不明白的,还以为孟欢欢追的是解语花在追的那个男玩家。 “有,有照顾她的一位奴婢陪伴,沿途上江湖的朋友们也会暗中照应。”司马希晨顿了顿,说,“是我的失误,但我保证小凡她不会有事。范先生,如今王爷情况如何?” “王爷被皇上召进宫里至今未归,估计是被皇上软禁在皇宫中。”范晔忧虑地说,“不过,王爷手中掌握着朝中的兵权,目前应该无事,毕竟皇上也不想王爷手下的人闹事。” 莫非这将军还想要试探她?端饭菜来的是她陪嫁过来的人,都是新征入宫的,她们可以不知道公主的用餐规矩,但王将军绝对不可能不知的,她上报天朝的数据,他不是很清楚吗?居然给她用是绿色的玉筷子。孟欢欢冷声道:“你们将军是不是不懂规矩啊?公主用餐,岂能用绿玉筷子?娜娜,你去告诉王将军,不知道礼仪可以向你请教。我是苍国的公主,虽然国破家亡了,但我仍然是公主。嫁到天朝,也会是皇上的正妃。让他取双白玉筷子来。” 我惶然地看看司南誉,他正用悲伤到极点、恐惧到极点的目光凝视着我,我心底酸软,几乎要不顾一切地随他去了。可是,心底的声音却在此刻又响了起来,我知道,我是逃不过了,一辈子都逃不过那个柔情编织的网。里面有他的线,我的线,有他的血,我的血,丝丝缕缕,纠葛缠绕。 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青云宫里,总觉有些清冷怕人,她似受惊的兔子般竖着耳朵,神经绷得紧紧,窗外偶尔有雀儿扇扇翅,踏断一截枯枝,都如轰然钟鸣般震动着她的耳膜。眼看着窗外夜幕一丝丝落下,空中渐渐弥漫着一派霜冷的陌生气息,她忽然对身边的一切产生了一种不切实的难舍难分。伸手抚过檀香木几,上面摆着一张镂凤嵌碧妆奁,里面的胭脂盒早已空了数月。说起来早就想为嫣儿去讨盒胭脂,初起时是无人搭理,后来嫣儿位高权重住在永寿宫时,自然也不缺胭脂水粉用,一来二去竟延误到今。 而三人则是全呆住了,真的是有怎样的部下就会有怎样的头儿,刚刚从慕容的嘴中知道了司南誉那一套所谓的对敌杀无赦的理念,只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所谓的对敌杀无赦的理念竟然会是绝到这样的一个程度,竟然连对方跟自己有关系也是这样。 这一刻,他们了解到了,虽然刚刚在听到了慕容口中的司南誉那种对敌杀无赦的观念,曾经让他们感觉到无比的痛快,可是现在他们知道,那是需要多大的决心才能够办的到,又是需要怎样的一个觉悟、绝情才可以做到这样的绝? 我忽然想起父王说起的一句话来杀人于无形。父王常用这个词来形容皇朝使臣来我们玉城时那跋扈骄傲的眼神,说那目光一盯人,就好像要把人灼透似的,让人忍不住低声下气。我现在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境。作为夏族显赫的公主,从小我就习惯了被人注视,可是今儿这两个女人看我的眼神,却真真就像父王形容那般,虽说恶毒程度不及“无形”,但是我想如果我以前不是见过了世面,换个平常女儿家,早被这两个女人盯得手足无措了。 白发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形,然后他的背后出现了一双漂亮的蝴蝶翅膀,轻轻地从树上飞了下来,与他那俊美的“情人”相拥的画面,“他那双蝴蝶翅膀是电脑特效,不过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啊,一般的模特儿戴上这样的翅膀看起来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算是拍写真集的时候也让我找不到好的感觉,不过梦生就不一样了,他那种气质就是和精灵一模一样,神秘,高贵,圣洁,而且他和森铭一黑一白正好配合,再说了,现在不是很流行这种超越性别的爱情故事吗?” “你们……这个床……我刚买的……”巫亓原是瞧见孟欢欢的屋子布置得简洁清雅。便学着也去买了许多又便宜又实用的竹制家具回来,可是竹床相对来说还是不太结实,睡上去也会嘎吱嘎吱响,单人竹床更是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巫亓见他们站在断塌地竹床边上。顿时误会了,连忙边转身出门边道:“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下回我去买张结实的床来……” 孟欢欢轻轻摇了摇头,淡淡的说:“这个司南誉自小陪你一起长大,一直是个绿叶,如何胜得过你?若论用兵,他比不上吴槐,若论才学,他比不上何兴斌,若论武艺,他不及慕容泽;但也只是差那么一点点。他有的,只是一颗忠心。若是有合适的机会,应当给他一个正式的身份,或许,他有可能追上他一直深藏心中的女子。” 多少年了,有人跟她说过这些吗?从来没有。她只像是夜里的晚香玉一般,不受重视,她的坚强一直都被视为理所当然的。 第167章 露天小吃 听那马蹄声渐渐远去的声音,孟欢欢慢慢放下了轿帘,看她有些晦然的表情。仿佛也是知道了那个诞字,早知道不去做那个生辰锁了。我不由自主地摸着自己胸前挂着的生辰锁,突然觉得它有些火一般的发热。孟欢欢肯定也是料知了这件事情。所以一向镇定自若地她才会表现的如此黯然。 微微的点零头,然后挥手让那侍卫退下了,再看向了孟欢欢:“慕容大既然敢带领水族大军包围黄泉的入口彼岸之巅,而黑和白这两个鬼竟然不应战,而是找人来禀报给我听,就证明了他们绝对不会干涉慕容大的行为了。这样看来,慕容大不仅知道我杀了孟欢欢,而且还有足够的证据,否则他不会冒然带兵来这里的。如果我让你出战,你一定必死无疑。” 亲自来了外,后头陆陆续续的还有不少昔日行会的会员进来点菜吃饭,瞧上去场面倒也热闹非凡,没有因为菜价昂贵而出现孟欢欢害怕的冷场。毕竟是自己家的地盘,如果出了家名酒楼,他们昔日行会的脸上也有光,再肥水不流外人田,钱花在自己行会驻地城市的酒楼里,昔日也可以捞一部分税金,分一杯羹,所以这一开张,酒楼生意爆满。当然,免税而只收了房租这件事二十一弦没敢对别人,生怕被手下的鄙视他开后门。 “你像是一匹马,一匹在草原上奔跑的马,你最清高,你跑得最快,因为你很聪明,你知道怎样才能躲过驯马的人。我会驯服你的,连你的人、你的心一起,都会驯服。”他握手成拳,自信满满,“你又像是开在月光下,最美最美的晚香玉,美得深到我的灵魂深处,我不会再让你走。” 然而,成败之局虽定,我和慕容大的对决却远没有结束。琴声依旧在,箫声自然也不能停。琴声越来越高,箫声则越来越密,仿佛两道锋芒毕露却又完全不同的剑气飞扬直起,纠缠在空中,越飞越高,越演越烈。直到砰一声巨响从左侧山头和我自己身上响起,我只觉手掌唇瓣一阵麻痛,声音已是嘎然而知。 恩师一辈子清廉自律,独独这个儿子却养的很不成器,在京中欺霸威武,名声很是不堪。慕容大面色沉静的道,“不必提我身份,把轿子抬到路边,让徐公爷先过。”邢墨还想争辩,看慕容大面色不善,只得讪讪的徒一旁,指挥着轿夫把轿子让到一边。あ < 慕容大微微掀开帘子,见一匹高头大马抢先跃过,手中马鞭一扬。 低下头,有时候,她总是忘了司南誉已经是大兴王朝的皇上的事实,好像还是在傲林山庄,可以和他平起平坐,虽然在傲林山庄的时候,司南誉也只是在外人面前演戏的时候才会称呼她一声娘,但是私下里,她对他还是有一位礼数在的。只是,好像相处的还算融洽,起码不会有如此冷漠的神情和语气。 男的虽然有着一头的白发,脸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却可以给人一种相当冷漠,但是却又给人一种相当成熟稳重感觉,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孟欢欢总是觉得这个男的有着远比他那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沧伤年纪要的多的年岁,一身的黑衣,带给了人一种来自幽暗的气息,叫人不由的心中微颤。 那威严中透着霸气的龙袍衣摆,像是在和着我嫁衣的摆动节奏,与我嫁衣的裙衫,不时缠绵的纠缠到一起瞬时,我下意识的使出力气,想抽出自己的手,可是那双手的主人却像是早就料定到我的想法一般,握着我的手又用力了些,寒冬依然,那双手的手心却沾染了丝丝汗意,粘粘的依附于我的手背,突然有一种不能意会的尴尬逐渐延伸至我的全身。手的主人却依然像是没事儿一般,执着前校而被握在他手心里的手,因为他逐渐用力的缘故,有些麻痹聊痛意,顺着手心,慢慢延伸至心底。 一下子就拦在了梦渃儿和孟欢欢的面前,他还没有来得及话,孟欢欢就冲了上来,一掌就拍在司南誉的脑门上:“你这个笨蛋怎么又是这个样子了?我提醒过你,如果你的伤口恶化就让碧沁给你治疗一下啊,就算不能愈合,也不至于满身鲜血这种恐怖模样啊,还是你你的血很多,可以随便用来洗大街?” 在屋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脸埋进手心里。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他已经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去期待,可是忍不住,心里总是有些东西在萌动。如果孟欢欢还在游戏里……如果服务器的停机对她来只是一个黑长的梦境……如果他们还能够再次相见……如果…… 伸出手,让月光照着,想捧缕月光。细白手指上的线痕有些生痛。旁人只知她绣功出众,岂知她受了多少苦?从她就跟姥姥学,入了宫,更要学更多的东西。夜深人静时,她不是学这个,就是学那个。公主是幸福的,喜欢就看上一眼,不喜欢就扔给她,让她去处理好。她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交给公主,才能使公主高兴。替代得太完美吧,所以苍王一直都那么疼爱公主,引来了几个姐妹的疏远。 年轻娇丽的女孩手提缀满鲜花的篮子走在大街上接受青年男子们恋慕的注视,她们不时拿拿这个,看看那个,眼角余光却瞥向目光的主人。直到花篮终于满了,才恋恋不舍地自“后世”出口袅娜离去。贩们的吆喝声如编织在一起混而不乱的网,此起彼伏,纵横交错,吸引着来饶目光。露吃的摊位前散发出诱饶食物芳香,有馄饨,烧卖,面条各类不等。绸缎店门前总是花花绿绿的漂亮,既是新出的布匹花饰,更是那些爱不释手的姑娘们。 两人满屋目的地向前走着,忽而长街已到了尽头,眼前一座冰做成的水晶桥遥遥立在金水河上,这般绚丽繁花的夜里,看到这样一座冰桥,真真仿若人间仙境一般。一边是高大巍峨的帝阙,一边却是庄严圣地,常年都有全身戎装的锦衣卫庄严守候着,只有在今夜,所有的平民百姓才可以被允许走到金水河的彼端,尽情地享受节日的胜景。 “孟欢欢自就是一个神奇的女子,多少次死里逃生,她能够醒来,在我看,并不奇怪,虽然我们以为只有我们可以通过药物让她醒来,却没想到她自己就可以醒过来,也就是,她自由她的道理,她要怎么做,就随她去吧。看她此次醒来,可以勇敢的告诉司南誉她对司南誉的感情,她一定会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的,她一定会好好的陪着司南誉的,我们不必为他们再担心了,只要在他们需要的时候帮他们一把就是了。” “如果是死前造成的伤口,死后,会呈深红色,即使是致命伤。因为人死后,血液虽停止流动,但还是鲜的,因此,还是会呈深红色。人死后,尸僵会在半个时辰或一个时辰后呈现,六个时辰后慢慢消退。但是,即使尸僵消退,也会令尸体呈僵硬的后状态,血液会凝结,造成的伤口,就会呈黑褐色。这伤是致命之伤太过牵强,因为造成这赡力度不太,不可能置人于死地!你是仵作,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再者!”她加重了语气,“她不是投井而死,这投井,不是死者自己投井,而是死后被人投的井!” 我怔怔的看着在带领下千姿百媚的女人们摇曳着远去的背影,脑中似乎有火焰一瞬而过,孟欢欢刚才的话不停的萦绕在我的耳旁,是啊,就凭他们的身份,是断不敢另设一位请安的主儿叩安的。就算他们想要找茬,那蛮横惯聊皇后和惠应该也是不准的啊。难道,这事儿还要复杂? 关于人证被杀的事情,孟欢欢也很清楚,可是她自然有解决的办法:“我知道一二级的魔锦鲤无法人类的语言,而且现在就算把他们升级到三级,也不一定可以出人类的语言。可是灵魂那又如何?被杀掉的那条三级的魔锦鲤他的灵魂如果在黄泉之中的话,那么肯定可以出来作证。就算杀死那个人证的人不是阎王,可是能令他的灵魂都消失聊话……似乎只有黄泉的主人可以做到。所以如果他的灵魂不在聊话,那么不是更能证明杀死孟欢欢公主的凶手是阎王陛下吗?” 花样也挺多,不过他的钱似乎不怎么够他挥霍,所以处处束手束脚,搞不出什么大名堂,前段时间还被自己迫得撤消了针对孟欢欢的特级任务,但月舞狂轮不知道去哪为他拉到的这大笔广告赞助费,使他一下子嚣张起来,开始大肆扩张行会。一直原以为他折腾一阵子就要歇歇地,没想到他现在似乎还想建立驻地城市!看来他的野心不,目前对付昔日行会应该才是他的主要目标,至于自己和孟欢欢,他大概想等到“一统江湖”后再来慢慢收拾! 第168章 人情世故 掬起水洗着手:“他是一个将军,他从来不想什么虚名,他没有架子,他体恤百姓,他一身正气,不折不扣,他让人追杀,明明知道是谁,却是那般无奈也不气恨在身,他重情重义救过他的,他必然地重报,对他有恩的,他不敢忘了,我也不清楚为什么爱他了,我和跟他经历过很多,九死一生中,惺惺相惜就连在一起了,阿洁丽,或者是不清的,或者是看到他身上的某种气息,比如,刺杀他过程中,她会发现,他一个大将军,还可以下马帮人推车。当一个女人,想了解一个男饶时候,就慢慢的,沉迷到他了。” 苍白着脸退后一步,挽起那女子的右手衣袖,已被水泡得浮肿的臂上,有一个玫瑰状的烫痕。我认得这个烫痕,当年云颜想熔化一个质地很古怪的珍贵首饰入药,可是烧了许久,那首饰就是不熔化,她和孟欢欢还都被烫了一下,从此臂上就留下了这个用任何药材都去不掉的疤。 将一袭织金的大红猩猩毡斗蓬覆在太子身上,十分细心的道,“殿下,可还觉得冷了?”自打太子送进宫来,她就觉得接了个烫手的山药,时时刻刻的盯着孩子的一举一动,唯恐他冷了热了被照鼓不周。陈皇后遣人送太子来时,冷冰冰的递了句话,“希望你知道该怎么做。” 他不相信有什么药可以让他的孟欢欢忘记他。知道在自己征战的四年里,孟欢欢从没有离开过他一时一刻开始,他就知道了,这个女子用了怎样的心来爱着他,这样的日子她都一日一日的过来了,怎么可能仅仅为了一个与他们的爱情无关的女子放弃了与他的相伴呢?他明白孟欢欢的想法,孟欢欢是为了他,知道他始终欠着莫家姐妹的一份情,如果自己知道了杜若欣中了毒,一定会用尽一切办法去救,哪怕是用自己的性命也不会吝啬,但,绝对不是为了爱情,只是为了恩情,所以她宁愿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他的生命!あ < “并不!”她,俯下头去,认真而仔细地察看那伤痕,“颈部有勒痕,只能证明死者被绳索勒过,并不一定就是被勒死的。”她伸手去捧起那头,察看后颈,“死前被勒,或是死后被勒,这是有分别的若是死前被勒,勒痕在死后,初时会呈深红色,有血荫,久后会转为黑色;若是死后被勒,初时其痕无血荫,只有白痕,时间久后会转为褐色,你看这勒痕,是呈褐色而非深红色,这就明,死者是死后被人挂到树上去的!” “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皇上原本是好意,希望可以用皇朝之力威慑锦木,告诫其不要轻易攻城,可是公主您仔细想过没有?下人皆知玉城与皇朝关系,而且皇上又发了旨意,明摆着已经将锦木视为皇朝附属,这样的附属关系,反也是一搏,不反停在玉城城外也是一搏,早晚都是死,倒不如拼了命啊。” 毫不在意自己的脖子在司南誉的手里,他看着夫妇的镜子,然后双手结印,开始念着古怪的咒语,接着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些明黄色的符咒,看样子是要贴到夫妇的镜子上去的,可是就在符咒要触上镜框的瞬间,他一个转身,把符咒贴到了司南誉的手臂上去,然后司南誉消失了。 是呵。虽然江湖这款网游高度拟真,但按照官方地宣传来。也仅仅是运用了某种方式去刺激影响大脑,使之“看到”各种游戏中的景象,“感受”到味觉、痛觉、触觉等等不同的感觉,并非饶灵魂进入了游戏世界。而且,这种方式是简单可行又十分安全的,对人体绝对无害无附作用,要不然这世界还不乱了套?因为在饶传统观念里,灵魂离体那就是死亡!谁会愿意为了玩一个游戏而赌上自己地性命呢? 早上见到孟欢欢的时候,感慨于她的伤心。她似乎想改变方法,用楚楚可怜的目光想让裴奉飞回心转意。妩音的心里却已不怕了,没有什么担心的。因为他是裴奉飞,他不会再回头。他是有原则的人,他是一言九鼎的人,他是只宠爱她的人。而孟欢欢亦不可能回头,她是京城里人人知道的三王子的侧妃。 可是却不喜欢,这个外表单纯,面若桃花,聪慧伶俐的少年究竟有着怎样的心机,她无论如何也看不透。只觉一不心就会被他稚嫩的外表所骗,堕入陷阱郑常年周旋于尔虞我诈,习遍各种阴谋诡计的她尚且不能应付他,更何况是本性纯厚又有几分愚蠢的皇上呢? 被挟着急走,忍不住问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那两个太监却不答话,走在前面的一人忽然回身在李氏最终塞入一个麻核。眼见走的路越来越偏僻,转过了几道宫墙后,竟到了一处极荒凉的道上,脚下杂草丛生,周遭黑影重重,李氏从没想到宫中竟有这样僻静幽森的所在,连盏宫灯也无。 微笑着:“听司南誉,这是皇上亲自吩咐的,皇上,他有些政事在身,不方便过来,但由司南誉照顾皇后娘娘,他是放心的。皇上把司南誉指派到这儿办事,有他在,这皇宫里还真没有人敢欺负娘娘的,毕竟,司南誉是皇上派来名义上监督娘娘的人,哪里有人敢当着他的面给娘娘脸色看。” “什么?这么厉害?”司南誉一愣,随即道,“这种人,见人就砍,他不是虐待狂就是被虐待狂,虽是盗匪,但是,他知不知道什么叫留活口啊?知不知道什么叫官衙啊?他不会报官啊?他这一砍,那些盗匪都逃了,还不是逃到别处犯案?真是的!还是保佑他别到我们县,免得他眼一花,把我们当成盗匪给砍了,那我不冤啊?还挥起大刀咧!” 那些妃子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都离开,我无奈的扯开嘴角,原本就觉得宫中无情,却没料到竟然势力到了如簇步,只要看完热闹,那些平日里相处的姐妹们便仿佛如他们衣服上的浮土,无论是关系好与坏,只要轻轻一拂便再无牵连。我坐在孟欢欢的床边,那依然血腥的气息弥漫在整个房间,慢慢抚摸着孟欢欢的手,那般的冰冷,一如这宫廷淡漠的人情世故。 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孟欢欢轻轻抿唇,强忍下了心中的笑意:圣女殿下你不必担心,其实你被别人吸收的力量并无损于你的本源,因为就算你的力量不被别人吸收了,也会与你身边的元素同化,这就是你不需要使用道具或者咒语就可以随心所欲的控制元素的原因。不过也因为这样,你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力量,却随心所欲控制元素,也导致了元素的混乱和暴动。 “好!就在安全区比!”司南誉是真的被气到了,不过还没有失去理智。他认为自己学的那套影服务器第一剑法”之称的残剑法怎么也不可能被人比下去,就算是自创武功也不能。毕竟,凭着这套剑法,他已经打败过好几个自吹在现实里是使剑高手、还参加过比赛得过奖的傻帽儿了。 继续:“哥哥不介意她是有夫之妇,仍想得到她、囚禁她。哥哥,我和她其实没有什么分别,都是不干净的身子。曾经,我想给你的,可是你却叫我去陪他,我听你的话去了。现在我进宫了,你却不要我了。”她没有哭出声,可是泪却一滴滴地滑下了白嫩的脸颊,像透明的珍珠一般,美人泪,如何让人不怜惜? 可是,看到他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时,我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我怎么会以为自己可以忍受呢?我怎么可能忍受别的男人,我怎么可能忍受你在我身边,心里却想着其他男从?!我不是真的想掐死你,这世间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可我,还是被嫉妒冲昏了头。我觉得自己是底下最大的傻瓜。傻到居然会以为,感情可以分享! “这是皇上从前给娘娘写的词,”拿着玉佩认真的给系在腰间的贴裙上,注又结了个精致的百花穗子,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道,“娘娘生下太子那日,陛下亲手把这个玉佩交在娘娘手中的,当时连皇后娘娘在旁看了都羡慕不已呢。后来娘娘失踪后,这块玉佩下落不明,奴婢原以为也是随着娘娘去了,想不到仍然在皇上手郑娘娘,这个丝绦可要收起来?” 她想起了父母,他们总是吵架,总是不停的打来打去,家里整是乌烟瘅气的,除了骂人就是喝酒的父亲,总是与人赌钱不归的母亲,在外不回来的哥姐,能够到了这个时代,成为目前的自己,有时候她真是觉得很幸运。现在有些担心,如果真如先生所得,她只是一个灵魂,那现代的孟欢欢又怎样了呢? 第169章 弱肉强食 “司南誉,”她终于还是收住了笑,望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就你刚刚说的问题,我来回答。如果是真正的爱情,应是不分性别、不分阶级、不分年龄、不分国界的,男人与男人之间也是有可能产生爱情的,所以,美好的爱情,无论是怎样的爱,都是同样值得人赞颂的。但是,老实说,类似馆之类,以金钱为利益而进行的交易,我不赞成!”她的语气在加重,“因为,那些人的确是浑蛋!” 难产时,慕容陷我于不义,并将我关至大狱。他知道后虽是心痛无比,但也没有将我强行救出来,虽说故意诱引司南誉也是主要原因,但不可否认,他作为一国之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皇妃被皇后一族私自关进大牢也不是件荣耀的事儿。后宫之事虽有皇后作主,可往往定鼎天下的却是皇上。慕容没经过他便心急的将我扔进了大狱,这也算是为他们一族今日的末路埋下伏笔了。 “想不到殿下的身体内居然寄居着另一个人的灵魂,而且是有着强大力量的鬼魂……可是有着这样强大的力量的鬼魂如果和所寄居的人没有一定的力量联系,根本无法进行寄居的啊……”孟欢欢怎么想也不明白,一族的圣人梦生会和什么样的鬼魂有力量联系,如果他们有力量联系的话,那么就是说那么鬼魂也有一族的力量?! 看完那些传书,俱都一笑置之,随便他们怎么理解好了,他有自己的打算。说起来司南誉这家伙和他的君子堂的确不值这么多钱,但是必须要让他看到有人肯砸钱,甚至还能砸更多的钱下去,就只是为了和他过不去!要不他就灰溜溜退出这游戏不玩,要不就等着天天面对无止无境的骚扰,两者任选其一。 才两天啊,倔强的孟欢欢,不是该跪个三五天,然后体力不支,然后垂死吗?才两天,不是她不想坚持,是她怕司南誉那边坚持不住是吗?多可笑,他如她想的那般,卑鄙无耻的小人。一个不顾国家大事,一个只想得到一个女人的帝王,他都分不清这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态了,他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可是,他喜欢她那么久,那么久,她一点也没有动心,没有变色,还越来越是冷脸对他。让他心里,越来越多大的驯服。 见我一脸迷惘,于是又继续道:“传说,这是当年自行显现于伊修爱尔女神石像前的批言。两年前,公子和还是三殿下的皇上遭太子陷害,被光熙国围困于赤峡谷。光熙国元帅命人火烧此谷。公子想到用……滑翔之法,与皇上及属下,从天空飞越百万光熙国军队,在黎明天光中降临在彷徨国援军面前。领他们突破光熙国包围,救出其余将士。” 用一种近乎宠溺的信赖口吻和司南誉说话,他们只见仿佛贯连着一条看不见的暧昧丝线,司南誉旁若无人的反握住他的手,洁白如玉的面上闪过一丝魅惑的神色,口气亦是柔和而大胆的,“陛下,您忧心过甚了。他们都是您至亲至近的人,就像贫道一样……就算为陛下粉身碎骨也是心甘情愿的,又怎么会怨恨您呢?” 虽然孟欢欢的声音不高,听起来轻轻的好像只是说给面前的,但,远处的,却字字句句听入耳中,听得心里一阵阵发紧,身上一阵一阵发冷,她是个有武艺在身的,知道这样远的距离,孟欢欢如此心平气和的讲话,却声声入耳,根本就是说给自己听的,是在警告自己,也就是说,孟欢欢知道她在,能够如此清晰的把声音传入自己的耳朵,孟欢欢一定要有深厚的内功,但看孟欢欢的年纪,怎么可能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呢? 她笑了:“那当然那当然!哦——”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站了起来,开始自我陶醉,“想不到,我也有成为武侠小说的武林高手的一天啊!哈哈!”得意忘形地在榻上跳着,“太好了太好了!老实说,那个烈赤诀,我早就暗想很久了!只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而已!司南誉,你真聪明!哈哈哈!”她一蹦三尺高,“武侠小说中的武林高手耶!看我练会了神功谁能耐我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 他拧眉看向我,“对别的部落番邦或许朕就一鼓作气派去大军剿杀,可是这是司南誉,抛却你的原因不说,司南誉一直对我皇朝毕恭毕敬,你的入宫,又使我皇朝与其多增了一丝姻缘,朕今天又仔细回想了与你父王见面时的那一幕,怎么也想不出他是能杀使臣的糊涂之人……所以,”他不自觉的搓搓手,一副心意已定的样子,“朕想去了解清楚,是对皇朝负责,同时也是对司南誉负责,如果因为朕去使得你父王改变抵抗的想法,那也是对你有好处的。” 其实在很多的时候,孟欢欢面对国家大事总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没由来的,她要好好的思考自己是否真的是一个好皇帝,国家的赋税是不是太重了,军纪是不是松懈了,百姓的日子是否过得安稳,有哪一个将领拥兵自重,有哪一个大臣贪赃枉法,与邻国外交的时候会不会有某个地方处理得不好了…… 见她一脸迷惑,便解释道:“肉类切法不对做出菜来口感会偏老。还有这盘五彩萝卜丝,你切得长短粗细不一的话在炒的时候受热会不同,吃盐深浅也不同,味道就差了。厨艺说难不难,但基础一定要学好,刀工就是第一步。我看我也没什么可教你的,就指点一下你的刀工吧。” 她只是一个小女子,她不懂什么叫做男人事业、什么叫千古传颂的伟业。她的见识是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但她没有错,人总是不同的。你喜欢你的宏图大志,我喜欢我的独守田园。然而,这却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一千万的赏金来要他的头啊!她一想到这个,指尖都在战抖。如果是那时的她,只怕会拍手称快了。可是现在,她才知道什么才叫做真正的无奈。他也只是奉命行事的人,什么都由不得他。 眼泪“啪”一声落到书页上,陷出一个小“水坑”。我愣愣地看着书页上的泪痕,忽地抬手将脸上的泪狠狠擦掉,翻开历史书,认真听老师讲课。或许她们议论的都没错,当初若不是我自私渴望却偏偏犹豫不定,也不会害得司南誉与孟欢欢分开。如今,我已经是司南誉的妻子了,不管过去他跟孟欢欢发生过什么,不管他还爱不爱孟欢欢,我都要好好爱他。 离入宫的吉时不到一个时辰了,窗前坐着如花般娇艳的女子早已装束完毕,静静等待。她身着鲜艳的嫁衣,这条衣裙是用二十四块上好的缎料拼接在一起,每条彩缎上都有最好的绣娘绣出的金丝凤鸟,远远望去彩裙翩跹,裙上凤鸟如活的一般,真可招来彩蝶流连。这种二十四褶裙又名玉裙,是嘉靖年间最新的款式,京城里最好的画工绣娘不眠不休地赶制了三天才赶制出来,标准的限量发行款,站在一旁侍候的凤花也不免看呆了,就是现代也没见过这般精致美艳的衣裙。 火气早已经消了,心情甚好,好脾气地回答:“你瞧我可有事?没事,挺好的,马儿乖巧,一路下来平稳得很。刚刚碰到一个钓鱼的老翁,向他寻了几条刚刚钓上的鱼,他就住在附近,特意送来一些调料,允我在此烤鱼。看你如此担心我的安危,就请你吃,算是谢谢你的担心。” “啊~司南誉~”她大悦,叫着:“你太伟大了~!太了不起了~!你的师父一定可以解的,是不是?”她双手捧住他的脸,就是一阵乱摇,一时,竟摇得司南誉一阵头晕眼花:“你太好人了~上官~~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呢?请你大吃一顿?还是,你想要什么礼物?只要我能要得到的,我一定送给你~好不好?好不好?咦?——你的皮肤也好好哦?你用什么护肤品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突然有些心灰意冷。看到这几门披着红衣的大炮像是看到了景唐帝的脸庞,他微笑的站在我面前,骄傲的指着红衣大炮彰显其皇朝实力,然后温柔的将我揽在怀里,软言细语的安慰我大炮一定可以保证司南誉平安。我呆呆的看着那大炮上红色的缎绸在寒风中飘舞,内心却突然变得胀涩起来,只能迅速的低下头去,唯恐再看一眼那大炮,自己的眼泪就会如心底那疯长的思念,控制不住的奔涌出来。 “你不相信也没有关系,至少我今天不想伤害你。”对于孟欢欢的敌意,捷泠弛并不介意,他维持着非常绅士的微笑,继续说道,“一族拥有的裁决神力,是不能开启空间通道的。你开启空间通道的力量虽然也是来自自然元素的力量,可是与裁决神力并不一样。” 第170章 排除嫌疑 “你还不能很好的控制你的力量,所以你开启空间通道只会让你去到你潜意识中想要去的地方,所以你才会来到这里。因为在你开启空间通道的时候想到了苍,所以你才会来到这里。如果你还要使用空间通道,请先让自己的心冷静下来。或者说,你不需要以驱赶某一些特殊元素来开启空间通道。” 这样数次过后,孟欢欢才明白了司南誉一直说的“带”自己练级是什么意思。她什么也不需要做,只要捏着回血丹站在他的身后,在刷新幻月剑客的时候留神不要被打到,或是被打得只剩血皮时注意吃回血丹就可以了。 “谁说司南誉的天残剑法是江湖第一剑?我觉得你现在用的剑法比他的要好得多。”看到司南誉用的剑法,孟欢欢觉得他的招式虽然还是比较繁复,却比那天残剑法少了些花巧,威力也强大了许多。她自认自己现在是绝对接不下司南誉一招的。 “你要是放心得下,那你不是又像是火山孝子一样,总是冲在前面,总是不顾一切吗?”她不是没看过他打仗,他杀人,她不敢看,可是,一个人对付那么多人,如果顾左顾右,他早就没了命,她不希望他不顾一切,要他懂得保护自己。 “小东西这张嘴,越来越厉害了,说话有些味儿了,我要受了点伤回来,我任你打,我不逼你再喝你不喜欢喝的鸡汤。”女人啊,越来是越嚣张的。 我抬起头,看到司南誉有些复杂的面色,他的眼中映出我惨白憔悴的面容。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我便已找不到自己的身影。他淡淡道:“夫人意图毒害公主,罪在不赦。除非公主愿意不计前嫌,否则,就是朕也保不住她。临宇,你回去好好想清楚吧。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初八。” 那人翻身下马,身穿灰色长袍,腰间携了一柄长剑,眉间丰姿隽爽,双目湛然若神,举止间萧疏轩举,不正是数月未见的朱三吗?虽然上次分离时两人存了些隔阂,可她乍闻大变,心中早已是七上八下种种忐忑,此时见到熟悉的故人,心中激动,便欲奔过去问个究竟。“王爷……”她刚刚开口,招呼还未打完,忽然不知从何处落下了一个布袋,兜头便往安媛头上套去,她来不及呼喊求救,闷哼一声,眼前一黑,已是被人拖上了一辆守在巷子口的大车之中…… 传她十年武艺,却不及那个寂寞美丽的白衣女子谈笑月余的传授。那个在自己师祖和师父口中最最灵秀的女子,那个将爱深埋心中不肯吐出半字的美丽女子,那个将藏在心中最深处的江湖女子,爱了一生,藏了一生,痛了一生的美丽女子。当时已病入膏肓,却仍能谈笑将毕生武艺传授给她,并将那柄江湖人人只闻其声不见其容的“流云剑”留给她。 她抬起头来,望向他:“我并没有将自已置于危险中,只是对于我来说,从开始到现在,虽然我与他,不曾正面相对,但是,我与他却有着太多太多的仇恨,之痛,之死,他深深地伤害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爱人、朋友……”她闭了闭眼睛,咬咬牙:“单是这些恨,对于我来说,已是不共戴天,而现在,还面临着国难,你说,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我这才敢抬起头,眼睁睁地看着酒被撤了下去。唉,这酒应该算是御酿的吧?我一边认真盯着酒杯留下的水渍印儿,一边没出息地仔细回味着刚才的酒味。实话说这酒还是挺香的,属于悠远绵滑的那种香味儿,就算是烈了点儿吧,可是酒不烈喝起来能有什么意思?我贪心地看着别的王公大臣们手里的酒杯,不禁没良心地埋怨起司南誉刚才的措辞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就不能换个理由?这下可好,皇朝的酒怕是再也喝不上了…… 那是一条龙,不是博物馆里的那种恐龙,而是东方神话故事里的那种龙,像鳄鱼一样的头,长着鹿角,还有长长的龙须,还有那和鱼有点相像的尾巴,全身上下长着坚硬的鳞片。不过这一切都不至于可以让孟欢欢尖叫的,能让她彻底尖叫的是这条龙竟然全身上下正在腐烂外加鲜血淋漓! 拿眼四下里一扫,就见近岸处的一艘船上有骚动,一个拿着大砍刀,穿着淡青色衣裳的高个男子正在奋力劈砍那条船上的帮众,顺便还拿脚踹了一个下水,附近的鱼船在不断向他靠拢,刚解决掉一个帮众,立刻又有另一个从别的船上跃过来攻击他,有时候杀着杀着面前也会有帮众刷新,所以虽然他杀怪气势威猛,可是看来却丝毫不占上风。 是任性,娇惯了的小姐脾气,眼里揉不进沙子,脸上藏不住心里话。可您知道她有多单纯,就是个小孩。鹿三娘没来之前,她是家里的中心,别人把她捧在手心,事事围着她打转。如今来了个鹿三娘,年纪上也大不了她几岁,您的疼爱自然就分了些出去。孟欢欢又出生了,家的中心就整个儿地给孟欢欢了。她心里憋闷,总是不开心。她对您娶二房的事儿总是有不快。但是,她慢慢就会明白,如今日子稍长了她不也是习惯了么。再过几年她嫁了人就明白这份家业的继承是多么重要。再者……就姚小巧这件事来说未必是她的不对,她是我妹妹,是您闺女,她让人欺负了我是绝不能旁观的。 虽然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把穿得如此臃肿奇怪的我当成迎宾小姐的,但根本看不见来人的我还是不厌其烦地回应他们诚挚的祝福。在瑞士的这段日子,我除了不时听从网上下载来的各种兵法视频资料,也常常抽空学习英语和法语。现在已经能流畅地用英语和人交流了,也能说几句日常的法语。 红了脸,“我怎能穿您的衣服。”雪华的面上划过一丝愤恨的神色,咬牙道,“这是皇后娘娘的吩咐,快换上吧。”孟欢欢不明就里,见雪华脸色不好,也不敢多推辞。只得红着脸将自己的外衫除下,依言换上了雪华的衣裙。穿上他才发现,这件衣裙虽然看着素雅,丝质竟然是极好的,不知用什么丝线织成,通体轻薄如蝉翼,烛光下看去,却又隐隐泛着微光。 司南誉冷冷的说:“朕是说过,可那时朕心中除了复仇别无他念,并不知爱为何物,遇到孟欢欢后,朕才知何为爱,何为恨,朕心中只有孟欢欢一个,就算是娶了若欣,也只可能是放在冷宫,不去理会,你若是真的心疼若欣,就让她有个好的姻缘,或许放开朕,她会有更好的人来疼爱。” 雪,纷纷地落下,冬季的午后,没有一丝阳光,只是白天而已。听着马车碾过积雪发出瑟瑟的声响,他躺坐在马车里,已无力去感受那份身体的痛楚。闭上眼睛,寒冷无孔不入地侵入他的身体,他侧过头,低垂下眸,咬紧牙关,偶尔会闻到空气中那股寒冷的血腥的味道,使他全身开始冷冷地打着战。眼神一凛,他透出了丝丝恨意,但是,这恨,该向谁?不!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恨,因为这是他的命!一个卑贱的命! 孟欢欢傻兮兮地点点头,似懂非懂地垂下了脑袋。看到她这个样子我短短叹了口气,原以为孟欢欢也是皇后娘娘派到我那儿的奸细,可是看到她这近似于缺心眼的样子,便排除了她的嫌疑。想皇后那么善于谋算的人,就算是要派个探子监视着我,也没必要就这样自暴自弃地派一个呆乎乎的人执行任务。 本来就只醒来了一天,然后又受到了爆炸的冲击,虽然他的身体并没有受伤,可是他的脑子却乱成了一团,他现在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做过什么事…… 他知道自己饿了,就随便在森林里捕杀其他的魔兽,咬死、撕碎,血液的味道令他变得人性尽失。在那狩猎场的第三天,整个狩猎场中除了他以外,已经看不到一个活着的魔兽! 说实话,做这件事是非常考验她忍耐力的,因为她必须费好大的劲才能控制住自己将剑刺向暗影刺客而不是这个嚣张狂人。既然答应了带他,就要做到,做杀手的日子里没学到什么好品德,但诚、信两字却是每个杀手必备的职业道德。再说,杀了他还赚脏了自己的手呢!搞不好又要再次被通缉得进不了城,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不做为妙。 最后还是司南誉缓身站起来朝孟欢欢行礼:“我舅舅的事,给嫂嫂添麻烦了。我若知道他那些钱都是那么不干净,我是一定不会容忍的。只不过,现在为时已晚。虽然我有心想还清他的债务,只可惜我小店面一时间凑不起三万两银子,如果嫂嫂能宽限几天,我司南誉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我浑身一颤,抬头望向他,心底有些发冷发寒,总觉得这样的司南誉不是我熟悉的。只是触目望及他眼中遍布的红丝,灰白的脸色,又无法遏制地心痛。 第171章 大做文章 以那少说有两个足球场大小,由魔法水晶为原料建成,两米多高的练武台为中心,四周是一个环形的三层观众楼。观众楼和地球上罗马竞技场的观众席不一样,这里称之为观众楼,而它的确是楼房的模样,而非阶梯样的。练武台虽由魔法水晶为原料建成,可是却没有任何的雕刻装饰,反而那三层高的观众楼不管是屋檐、柱子还是栏杆,无一不是雕龙画凤,奢华至极的。 每一天人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就有催命般的牛角号在耳边呜呜地响。只有一眨眼的时间供他们穿衣、整理床铺。然后要赶在队长发飙之前冲到外面的操场列队,接下来就是将近二十里地的长跑。如果能活着跑回来,那么到达营地的时候天色刚刚放亮。他们有半炷香的时间可以吃早饭、休息。然后就是没完没了地滚泥塘、上蹿下跳……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常常是午饭还没有吃完又被赶回了操场,开始没完没了的器械训练:弓箭、刀、长枪、马术…… 酒席上,这手在他背后掐了一把,他对她便从排斥到了厌恶;书房里,这手在他身上推攘一番,他对她便从厌恶到了惭愧;花厅里,这手朝他扔点心,理账面,打算盘,托腮细想……一颦一笑,他对她便越发的喜欢起来。他回来济南,心里是挂念她的,却不知道为什么这女人会叫自己挂念。 眨眼的刹那,转念的瞬间,司南誉分不清身体里是被点了火,还是浇了冰水。他的面容痛苦地扭曲着,渴望和怜惜,嫉妒和愧疚纠缠在一起,让他全身每一寸血管都在一收一缩地痛着。他的声音因为痛苦而沙哑,却带着疯狂的执着:“孟欢欢,我知道这样做很卑鄙,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只怕来不及,等你想起了他,我就真的失去你了……” 十六岁是姐儿们见红的年纪,看来孟欢欢是等不到那一天了。她身体一直在抖,薄如蝉翼,又像是蜻蜓的翅膀。被子滑在了地上,也没人去捡,蜷缩着像个八九岁的孩子。孟欢欢感觉身子凉了,又慢慢热了,然后越来越热,最后滚烫了。两片脸颊像块炉里的炭,似是要冒出青烟来。孟欢欢觉得自己该想点儿什么,她皱着眉头使劲地想。可是她没有太多的回忆,连零星碎片都没有。只有雕花刻板印象的床,阁楼上的门缝,呼哧,滚烫的蜂蜜,姐姐…… 我曾听闻一个故事。爱柑者说柑橘酸甜适口,什么都是好的;不爱柑者说柑橘要么就是甜得发腻,要么就是酸得倒牙,什么都是不好的。如今倒真是好了,司南誉你真是好样的男儿汉,爱憎分明,对公主你就是那爱柑者,对我你就是那不爱柑者。自古以来那句大俗话你不也听说过吗,只闻新人笑,哪见旧人哭。公主落泪你觉得是温柔可爱,我若找你哭诉便是泼妇闹夫。虽说可怜人也有可恨之处,但你就从来都只抓住我的可恨,银林的可恨你是一丁一点都视而不见。你这选择性失明的功力委实炉火纯青,让我不佩服都不行。 “死者嘴唇发黑,舌头溃烂,口中有异臭,死前曾服用药物。”她把食指伸入死者口中,掏出了一些黑色的细小物质,放到鼻前闻了闻,这动作又让众人抽了口冷气,“这是红花药草的味道,也就是流产药物,也称堕胎。”她再从头发上拔下一支银发簪,这支银簪也是从那院出来的,呵呵。仔细想想,她当然不会心甘情愿两手空空地逃跑,当然会从中捞了那么一点点东西,没办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 终于停下步子,我试图从他的大掌中抽出手来,可是试了两下却终是无疾而终。他眼眸深邃幽黑,却是极其有着压迫感的看着眼前的弟弟,仿佛结起了千年寒冰,“朕早就说过,皖雅注定是朕的人,朕说了朕喜欢她,其他人若想拿此事大做文章,就先在朕的身上打主意好了。“可是皇兄会为今天的事情付出代价!”司南誉斜睨我一眼,黯然的表情一扫而过,“以皇兄对母后的了解,觉得母后是如此就肯罢手的人吗?” 微笑着摇了摇,伸手抬起了孟欢欢的脸:“陛下曾经和我说过,其实大家不应该区分种族、肤色,在灾难面前每一个人都会尽自己的一份力,哪怕在大自然面前微不足道,也决不退缩!陛下希望有一天,大家可以不分肤色,不分种族,我们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所有的人都可以和平共存,团结在一起,让国家成为可以让每个人都安心的大家庭。既然我们都是一家人,所以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明白的。” 摇摇头,“这都什么时辰了?再结实的人也经不住这么成日价打熬……”说着就上下打量司南誉,“怎么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这小伙子那天晚上进府的时候她见过,人长得英俊,嘴巴又甜,最重要的是:看见他,桂姐总觉得莫名的亲近。因此跟他说起话来也就分外得和气。其实算起来,都是托了天色昏暗的福。让桂姐只觉得面前的青年看起来眼熟,进而心生亲近,却没有认出他原来就是曾在秋府后院有过数面之缘的橘子姑娘。 他明白了,思量了一会儿。这孟欢欢开得条件太诱人,他这辈子翻身也指在此事上了。他定得做成了。想他的弟弟们最听他的话,乔五就算是不喜欢招娣,只要他做大哥的开口,这事情老五就得听。可是至于那招娣,是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一把好手,大少奶奶底下,也就是她了。这个就不好办了,总不能硬抢了。 我恍恍惚惚地冲他笑,也不知那笑是悲是喜,是痴是狂,缓缓地闭上了眼。漆黑中,还有司南誉宠溺的笑容,温暖的怀抱,以及那抹……青衫银丝残血红的身影…… 很久很久以后的今天我还常常想起,如果那天晚上以前司南誉真的叫醒了我,如果那天晚上恰好没有月亮,如果我没有再回到那个无边无际的地狱沙漠,那么,也许一切就会不同。无关乎好坏对错,只是,不同而已。 第172章 功成名遂 满满一屋子的红袖戏服,周周正正地悬挂着,像是每天都要穿到一样。那个雨夜小璃在阁楼里看到的那件戏服,就是这其中的一件。小璃猛然想到,那一夜她进了阁楼的时候,匆匆忙忙地躲进坛子里,在孟欢欢没有来之前,阁楼上是有响动的!难道,当时上面有人在晒衣服?就是那件她一开始就看到的戏服?可是,下雨天晒什么衣服呢?还是说,这些戏服的主人就住在这个屋子里? 看了,觉得她对自己还算有情,并不像是与野男人私奔的样子,只要不是私奔,做什么都好说。想着想着,就想到抽在她脸颊上的那个火辣辣的耳光。也许,真的是他的错,是他太冲动了,伤了她的心吧……可是再伤心也不能说出“夫君休我”这样的傻话啊,她一定是太伤心了,毕竟那还是他第一次打她。 “因为你是大人。”她将刀子在手套上一擦,擦出一路黑褐色的液体后,就探下身子,仔细地察看着,“你过来看看,这里,”她指向死者的从喉管处,“这是喉管,是人吃下食物后,由口进入体内的必经之路,刚刚我就看到了这根喉管上,有着不属于这个身体的利物,从喉管内刺了出来。”她用手中的刀,细细地切开了喉管,取出那管中斜刺出来的利器,利器上已被分泌物沾满。 所以很多人并没有听到司南誉叫我地名字,可是现在,就在这位皇帝刚赞赏过青年商杰的时候,众臣可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整个大殿虽然人如云集。但是却静谧地让人惊讶。司南誉刚才的那声皖雅,才如响雷一般,虽然语气轻缓,却还是慢慢的绽放在每个人的耳朵里。我心里一慌,猛地抬头,却见那青年炯炯有神的看向我,在我抬头看地那一霎那,一瞬惊艳在他眼里迅速流过,豁然瞪大的眼睛仿佛能迅速盘结出他内心最为复杂的感情。 “她说去对付围山的士兵了,我受了伤跟不上去,皇子已经跟上去了……”慕容说到这里他猛地想起一件事,那就是传说中血族皇室血统一旦觉醒便会出现异变,难道刚才的鸣叫就是司南誉发出的?!“森铭!”慕容猛地拉住森铭的衣袖,“扶我去找她们,司南誉皇子拥有血族皇室血脉,那么她一旦异变,就会给邱岁城带来灾难!” 密林中枝干交错,并不是十分理想的搏击场合。对手似乎也察觉了这一点,并不全力出手。只是如影随形般尾随在后。孟欢欢一路且战且退,竭力想把这人引到更远一些的地方去。当东边的天空泛起一抹蒙蒙的绯色时,孟欢欢发现自己已经退出了密林,正置身于靠近山崖边的一片缓坡上。纠缠一整夜,孟欢欢虽然没有受伤,却也渐渐力竭。直到这时,她才看清了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那个人。 自打出生起就是和这个家对着干的。……早些年,要是顺着他,由着他去学老庄,学先生,也没什么大不的。他不学生意也没什么大不的……可是偏偏就把他逼得离家不归。这些年,看人家儿孙满堂要多羡慕有多羡慕。儿子不回家,我空有些银子地契有什么用?……孟欢欢,我看的出他是喜欢你的,他喜欢的人虽多,可只有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孟欢欢,家不能没有后……你生个儿子出来,他是永远不能把你怎么着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我把藏在心底的事一一告诉他,他有时沉默地听着,有时会回答一句“我知道”,其他就什么都没有了。明明是那么单调的对答,在檀香飘溢的房中,在温热的被窝中,却有种松软如般的甜蜜轻柔。 当漫长的述说终于快结束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什么,轻轻一笑,翻了个身趴着:“司南誉,有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我低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眸,温柔的宠溺,笑道,“早在你还没发现我是女子的时候,早在你还没爱上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深深……爱着你了。” 很快发现自己到了绝路,山穷水尽,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孟欢欢叹了一口气,猛地从红袖里掏出一柄青铜匕首,在自己的脖子上划开一张嘴,声音如裂帛。这是她练习过好久的动作,杀人是需要练习的,即使是杀自己。血像浪一样喷涌出来,溅在冲上来的黑衣人脸上,诡异而残忍。 几个年轻人哈哈笑道:“他打赌赌输了,按约定……”说到此处,互相间看了一眼,仰天大笑,不约而同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又怕孟欢欢误会,连忙有人补充,“你放心吧,不是对他做了什么坏事,真的,只是在他屁股上刺了几个字,他以后回家给他家那口子看到了,得笑到死。” “应该说,是一个无奈的婚姻,女方家太穷了,当年家徒四壁时,只有司南誉伸出了援助之手,而唯一的条件,就是要钟氏嫁给他。于是,钟氏嫁了。”她说着,“但是,嫁过来的日子并不美好,司南誉五大三粗,或者说,他的爱情的表达方式,并不温柔,也不大方,邻居们都说,司南誉,是个不善于言辞的人。有些人或者就是这样,爱了,但是不敢表达,只有放在心里,所以,这并不是钟氏向往的那种生活,可以说,除了金钱外,这段婚姻,是失败的,而真正让这段婚姻开始走向死亡,是那个名叫旺财的人的出现!” 迷迷糊糊中依稀听见有人唤我,我茫然的抬起头,司南誉正锁眉看向我,漆黑的眸瞳像是要把我吸进眼里去。看着他的眼睛,我忍不住轻声笑了笑,意识却还是一片含混,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来这儿是为了什么。突然一阵夜风吹来,冰冷的气息调皮的钻进了我的脖颈,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脑子这才清醒了几分。 然后她在空中比了比护城河大概的需要的距离以后,双手虚按于空中,然后缓缓地往左右两边移开,那山寨前的地面也在一阵的震动以后便按照这孟欢欢的想法向左右裂开,露出了她所想要的距离。河道形成了以后,孟欢欢伸手往天空上一指,就在那裂开的河道上空,下起了倾盆大雨,那雨水是在空中突然出现的,上面竟没有聚集到一丝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