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仙漫漫》 和尚与老道 炊烟袅袅,秋风习习,暖阳西斜。 近处低矮错落的茅屋与篱笆,远处半坡地里与农田上一片片金灿灿的庄稼。此时,大落山下李家村,家家户户忙着收拾未收完的庄稼,赶回田地边、山脚边吃草的牛马。 “芃芃,去村口看看你啊爹回来了没,我把饭快做好了。”一身穿粗布麻衣,鬓角整齐,年约三十的妇人站在烧火的窝栅门口对着篱笆外喊道。 “娘,我这就去。”随着清脆的声音响起,竹篱笆外探出颗小丫头的脑袋,眼神雪亮,只是头发稍乱。 李家村万里外的碧蓝高空,一个巨大的圆球向着地面坠落。圆球里两个衣衫褴褛,面容疲惫苍白的人相对而坐。 “不悟大师,你要撑住。”说话的人声音醇厚悦耳,说完这句话咳嗽了好几声,嘴角的血迹更鲜艳了些。 “不悟大师。” “不悟大师。” “雪尘道友,咳咳,你再喊几声,咳咳,老衲诛杀妖魔不死,嗯唔,也会被你的声音震死,咳咳咳。”说话的人说的断断续续,声音微弱,若不是两人所处圆球里十分安静,那名叫“雪尘”的道士还听不清这位“不悟大师”所说话的内容。 又隔了会,隐约响起不悟大师粗重压抑的痛苦声,名叫雪尘的道士挪了挪身子,自己摸索了会身上,除了腰带还相对未破损以外,自己身上其余的衣物、头上的道冠、脚上的靴子都已损坏,变得与凡人的衣物一般无二,失去了法宝的特性。自己这一身虽说不是什么上品法宝,但也是极不错的了,若自己材料准备齐全,再请师门长辈出面,去那火域求得大师指点一二炼化为上品法宝,自己的实力必将更高。 而今因为妖魔来袭,各大宗门、世家皆尽全力以赴。无数弟子纷纷战死,小型的世家、宗门全部覆灭,中型世家、宗门十不存一。自己在苍龙山奉命接应掌门师伯所带领的门内师兄弟姐妹,未曾想遇到不悟大师他们六人围攻一头九阶大妖,那头大妖实力雄厚,不悟大师他们久攻不下,频频受伤,自己一怒之下催动师傅所赠的“月识”去困住大妖。哪知大妖存了必死之心要自爆妖丹轰杀不悟大师他们六人,自己凑了上去也成了送死之人。 因隔得远,自己侥幸不死和不悟大师凑在了一块。这些心思在雪尘脑中才一闪而过,他突然感到一阵剧烈摇晃,接着自己和不悟大师就像那妇人簸箕里的豆子,随着妇人摇晃、颠高、抛出,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你不想动也由不得你。可自己和不悟大师所在圆球内空间实在有点小,两人磕碰、互相挤撞了好一会才感觉圆球停了下来。 圆球坠落在大落山的时候发出轰隆轰隆的巨响,李家村的人都以为是打雷了要下大雨,吃着饭的、没吃饭的都赶紧拿着蓑衣、戴着竹帽、抱着草席跑往晾晒庄稼的大场里,堆起一个又一个金色的墩子,再盖上草席。 芃芃娘亲李段氏边吃饭边和芃芃说:“芃芃,明天吃过早饭你去山里捡些柴禾,我来挑。” 芃芃喝了口汤,答道:“好,捡了柴禾,时间早我就用爪耙爪些落叶。” 芃芃爹李朝道:“带着水和竹帽,别跑远了,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芃芃道:“爹,我知道了,不去远的地方,不去没去过的山洼和水边。” 大落山很大,李家村有个围绕着大落山的传说。很久以前,也许是李家村第一代老祖所生活的年代,也许是更久的年份。大落山上有神仙,神仙们有的御剑飞行,有的坐在灵兽上出行。每隔十年,山上的神仙会来村子里挑选有天赋的孩子上山,经过筛选留下来的就可以修仙,被送回来的会给一颗能治百病的丹药。 如今,李家村已经有上百年没听说过神仙来选弟子了,方圆千里也没有听说过成了仙的孩子回来或者路过曾经的家族,也看不到大落山周围的天空有神仙飞过,村民们也想爬上大落山看看。而每次进山,村民们要么在林子里打转,要么干粮用尽还没爬到山的半坡,实在是林深树密野兽多,还有防不胜防的有毒无毒的虫蚁蛇鼠、奇怪花草,久而久之村民们不再好奇山上还有没有神仙,也不再相约上山去看,只在熟悉的半坡山脚下活动,日子过得相对安逸。 “吱吱,吱吱” “咦,小猴子,你怎么独自一个啊。”芃芃放下手中的柴禾笑着问,问完看了看四周,心里想着这是自己经常来的地方呀,以前没看到过有猴子,今天看到有一只,真奇怪! 小猴子上窜下跳了一会,看芃芃没理它,也没打它。悄悄地挪向芃芃几步,又看到芃芃去找枯枝败叶,就尾随其后看了一会。 芃芃捡了会柴禾,看到有棵橄榄树,树枝上结满橄榄,一串串一枝枝,又圆又大。芃芃嘴巴里马上冒出一股酸水,咽了咽口水,想起不管是酸涩的还是苦涩的橄榄,这吃过橄榄以后,嘴里留下的那种甘甜,又使劲吞咽了一口口水。 芃芃摘了几个橄榄拿在手里,看了看没虫吃鸟啄过以后,立马丢进嘴里,吧唧吧唧嚼了起来,连吃了几个才歇下来。缓了口气后,芃芃看看太阳到哪了,又看看自己找的柴禾,心里琢磨了一下,找的差不多该回家了,又摘下竹帽,摘了一帽窝的橄榄打算带回家。 “芃芃,芃芃。” “芃芃,芃芃,你在哪儿。” 芃芃仔细听了听,是娘亲再叫自己,连忙答道:“娘,我在这儿。” 过了会,李段氏看到芃芃,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忙问:“芃芃,你怎么来这儿,这儿偏了。” 芃芃道:“娘,没事,我不怕,我以前和阿爹来过这儿几次呢。娘,你看,我摘了橄榄,又大又好吃,你尝尝。” 李段氏接过橄榄,吃了几口,摸了摸芃芃的头道:“芃芃,真乖,橄榄好吃,带回去以后吃不完的娘给你腌起来,以后你慢慢吃。” 芃芃笑嘻嘻道:“娘,罐子多的话,明天我再来摘。”说完看了看橄榄树,橄榄树长得大,结得多,有些自己摘不到的,抽空约着阿爹来摘。 夜里满天繁星点点,芃芃坐在院子里,手拄下巴,忍不住叹了口气。真希望自己醒来还在那个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科技发达的年代,而不是现如今不知当今皇帝是谁的朝代。 李家村太偏,也太安静宁逸,步行或者赶着牛车、马车去一次镇上要2个时辰,骑马出行那是村长或者村里富户才舍得的事,村里红白喜事所需物品都是提前商量好请人半夜就出门帮着购买。 去一次县城今早一早出发,路上稍作歇息赶着都是明早中午才到,县里或者省府里传达信息所使用的马匹,都是驿站专门饲养,每次使用都需经过大人和文书同时签字画押才行。 清晨凉风吹过,旭日东升,一只尾巴的毛色里有一小撮白颜色毛的小猴子从树上跳下来,捡了颗石子往地上躺着的人身上扔去,被砸中的人毫无动静,小猴子又捡了几颗石子依次往躺着的人头部,胸口丢去,那个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小猴子“吱吱”、“吱吱”、“吱吱”叫唤了几声,树梢上、草丛中又跳出几只小猴子。 待几只猴子围着地上的人上窜下跳一会后,这只去摸摸那人的脸,那只去揪揪那人的头发,又有一只去扯扯那人的衣物。这时,跑远的一只小猴子回来拉着同伴“吱吱”乱叫,一个劲的要同伴跟着它去另一个地方。几只小猴子蹦蹦跳跳相约而去,到了地方一看,原来是有一个光头的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小猴子们左看右看,又“吱吱”、“叽叽”抓耳挠腮商量了一会,几只小猴子使劲抬起地上的人。 穿过树林和草丛来到了一个山谷里,山谷里开满各色野花,有各类羽毛漂亮的小鸟飞来飞去,有低头“嗡嗡”、“嗡嗡”采蜜的蜜蜂,再走了一会,到了池塘边,有小鹿在喝水,小鹿抬头看到小猴子们,惊了一下马上跑开,又看到小猴子们把人丢进池塘里走开了,就返回来再次喝水。 过了一会,山谷口传来小猴子的“吱吱”、“吱吱”叫声,随着声音响起,惊飞了许多在水边嬉戏的鸟儿,而小猴子们则把一开始看到的人抬了来打算丢进池塘里。只听见“砰”的一声,小猴子们已把人丢进水里,丢完以后小猴子们手舞足蹈,“吱吱“”吱吱”在池塘边兴奋的叫了一会才出了山谷。 “朝兄”、“朝兄”等等我,我和你一快走。李朝转身一看,原来是自己相处的好的同村好友刘树生再喊自己,便说道:“树生兄,慢点,这太阳这么辣,你这样跑伤身体。” “朝兄,我这不是着急嘛,我也不和你拐弯子,为了我家小子的事我和你先探个口风,你说你闺女长得白白净净的,又乖巧又懂事,我家打算和你家定个娃娃亲,你说可好。”说完用袖子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又继续说道:“我知道我那不成器儿子比你家闺女小2岁,长得也不是多俊俏,我儿子那脾气一看就随我,再说了咱两家这么熟悉,我和我媳妇那脾气你也知道,这娃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以后再变化也变化不到哪儿去。” 刚听完刘树生的话,李朝心里暗暗惊奇,却不说孩子相貌脾气如何,这刘家家境比自己家好了不少,这娃儿在学堂读书,虽不是优秀的那几个,也是挨着那几个优秀的边的,以后那娃儿读书要是成器了考了个秀才或者童生之类的,说不一定就娶到个秀才闺女回来也是有可能的事,再说不一定考了更好的功名,这刘家就不是现在这样的了。这番心思在李朝心头划过,便回道:“你儿子那是好样的,脾气好,听先生说学业也是好的,我闺女那野性子,没去学堂听过先生的教诲,在家也没个正形,怕是配不上你家小子。” “朝兄,你闺女可好了,整村的人都知道啊,嘴巴甜有礼貌,这在路上遇到谁怎么称呼她都知道,从来没弄错过。这爷爷奶奶伯伯叔叔婶婶娘娘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你们教过一次她就记得了,可聪明了。” “树生兄,这事儿我得和孩子他娘商量下,要是同意了我改天和你透个气,到时候其他的事咱们再定,你看如何。” “也行,朝兄,你可得先考虑我家啊,我可是知道好几家有适龄男孩的人家都打算跟你家定娃娃亲的。” “好,不管娃他娘什么心思我都早早告诉你,你赶紧干活去吧,别耽搁了。” “朝兄,那就说定了啊,不管嫂子啥想法,你都第一个通知我。” 李朝看着刘树生边走边回头朝自己看,蹲在自家地边,用烟叶卷了根烟卷吧嗒吧嗒抽起,心里左思右想就不是个滋味。 无徒弟缘份 李朝心续一波又一波,却是无法排解,只得狠狠干活。 “芃芃,娘要去地里和你爹一块干活,你去山里捡柴禾可别再去远了。走路看着路,别东看西看的。”李段氏不放心的叮嘱着芃芃,又看了看她背的小背篓里有没有漏下东西,才走向田地里。 芃芃道:“娘,你放心,我绝对不跑远了。” 芃芃沿着山地间的小路慢慢走向山林里,树枝头叽叽喳喳的小鸟,路边不知名的野花,还有远处山涧里潺潺的溪水声,都使她心里愉快,抬头看看碧蓝的天空,白云悠悠,山风轻抚,想想现在的年龄又觉得实在是赚到了。 在那一个时空里总觉得自己不够努力,不够好,没有给父母好的生活条件,没有孝敬好他们,而现在对他们心存再多的愧疚与自责都无用了。这一时空里的父母只有自己一个孩子,那就努力做好自己,对他们做到应有的责任与爱,活的好好的,也许才不辜负上苍赐予的这份福缘。 “吱吱”、“吱吱”,小猴子蹲在树枝上,看着树下歇息的芃芃,想引起她的注意,哪知芃芃却懒得理它,带着竹帽喝着水靠着松树歇息。 小猴子想了想把手里的桃子往芃芃帽子上方一扔,随着树枝间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已跳跃到另一棵松树上,在松枝上坐稳后眼睛紧盯着芃芃的动作。芃芃本来在打盹儿,突然“咚”的一声,头顶一疼,帽子一歪滚下来一个青里泛白、白里透红的大桃子。大桃子落在芃芃的脚步,芃芃没想得起去捡,只是迷糊间抬头一看,一只小猴子正从树上下来,怯怯的往自己这个方向走几步又退几步,然后躲在松树后面了。 芃芃本来已经产生的一点点怒气在看到小猴子的动作后也没了,笑了笑开口道:“小猴子,这个大桃子你是要送给我的吗?一看就很好吃,谢谢你。不过我要是吃了你的桃子,你就没得吃了。”说着把桃子捡起来,打算送回去给小猴子,哪知小猴子却在那松树边比比划划、吱吱叽叽。 芃芃看了好一会都没看懂,小猴子也比划的累了,就跑过来使劲拉着芃芃的袖子不松手,眼睛眨巴眨巴。芃芃无奈只好跟着小猴子走,走出日常有人活动的松林,走进一小片十分茂盛的草地,若不是小猴子走过踩出痕迹,芃芃是不愿意走进来的,怕一不小心遇到蛇。 一阵风吹过,带来隐约的果香和花香,闻着就诱人,就不知吃的时候是否舍得下口。 站在草地边缘,芃芃看到一棵很大很大的桃树,那树上结满了桃子,那么大,那么红,那么令人心醉,一个个鲜红嫩绿的桃子挂在枝头,好像大姑娘似的,含羞答答。待走得近了,整个空气里都是桃香,芃芃眼睛都看的直了,不是没有吃过桃子,而是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景色,眼前就只有这一棵桃树,进来以后却觉得身在桃林中,一望无垠。 小猴子看着发呆的芃芃,一边搓手顿足一边眼睛叽里咕噜乱看,过了会自己哧溜哧溜的顺着一枝垂地的桃枝爬上了枝丫,顺手摘了个桃子啃了起来,吃完桃子桃核随手丢下。 芃芃终于回过神来,看了看地面,随意坐下,拿出先前小猴子给的桃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这桃入口后柔软多汁,甜津津的,好吃极了,让芃芃回味无穷。吃完之后芃芃伸手摘了两个桃子装在衣兜里,心里想着在这个季节在这座深山还能吃到桃子,实在怪异,今天是借了小猴子的光,要不自己肯定找不到这地方,自己这身板,也就带得了这两个桃子了。 小猴子吃饱了桃,从桃枝上滑下,来到芃芃面前,揪起芃芃袖子沿着来路返回。回到芃芃休息的松林里,小猴子找了棵松树爬了上去,几个跳跃之后消失在芃芃眼里。 傍晚,芃芃回到家中,把手里的桃子洗干净,然后递给自己的父母亲。惊得夫妇俩赶紧问怎么来的,芃芃只好把遇到小猴子的事说了一遍。夫妇俩又惊又疑的把桃子吃了,吃完洗手后整了整身上的衣裳,神色虔诚的往大落山拜了三拜。 这天早晨,天光微亮,李朝才起床就听到“当、当、当,当、当、当”的敲锣声,赶忙喊着媳妇杨段氏抱起芃芃小跑着去大场里,路上遇到同样赶去大场的人,都是匆忙打声招呼,各抱着背着自家娃娃,面带急色。 到了大场上,村长已经拄着拐杖站在高台上了,待村人齐全了,大声呼喝着让村民安静。村民慢慢安静下来,村长做了个“请”的手势,村民这才看到村长后面还有人,来人络腮胡子,膀大腰圆,一开口声音洪亮,只听他说道:“我乃咱们兰县衙门里的捕快,我姓张,你们可以喊我张捕头。一个月前,县太爷接到省府里的公文,现有两件事要告知大家。 第一,咱们大华王朝的各大修仙门派将派出管事和弟子来凡间挑选适合修仙的孩童,一旦选中,说明你们怎么也是有仙缘的,至于能不能成为内门弟子就看你们的造化了,这个年龄要求3岁-15岁之间。 第二,咱们大华王朝有些邪修或者恶人开始出来做坏事了。比如,某村的新下葬死者尸体不见了,又或者某村某个老实人开始杀人放火暴躁不安,拿绳子捆起来以后,第一二次还行,后面直接给你挣断了,拦也拦不住。只要有不寻常的事,大家务必小心,赶紧通知村长,村长赶紧告知镇长,县里会有各大门派派出的仙师来处理这类事情的。” 村长和张捕头走后,村民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修仙和邪修的事。芃芃一家却往家里去了,到家后,李朝却没出门,而是去厨房帮着杨段氏做饭,看着芃芃去后院浇菜水,便把前几日刘树生说要结娃娃亲的事说给了杨段氏听。 两夫妻聊了会觉得这亲现在结不合适,当下有仙师要来挑选徒弟,刘家肯定要把孩子送去给仙师看看的,如果刘家不再提这个话题,那就当没发生过,如果再提结亲的事,那还是拒绝了为好。 “有人吗?有人在家吗?”芃芃家门口来了一胖一瘦两人,胖的是个光头和尚,笑的十分慈悲,瘦的面无表情,好像别人欠他许多银子不还似的,一脸愁苦。 芃芃从篱笆里探头出来问道:“咦,两位大叔你们找谁呀?” “哟,小丫头,你们家大人不在家啊!”胖和尚笑眯眯的问道。 “在啊,你稍等。”还不等芃芃回头进屋去喊李朝,李朝已经来到篱笆边,李朝先看了看两人,然后立即开了篱笆门,走到两人身旁。拱手问道:“不知大师和道长有何事需要草民帮忙去做。” 胖和尚道:“我和这位道长皆是奉师命出门游历,途径贵地,觉得山青水秀甚是适合修行,想在此落脚一段时间。再者我们二人一进村第一眼看到你们家就觉得特别的有眼缘,不知施主可否让我二人落脚在贵舍。” “既然大师和道长不觉得寒舍简陋不堪,就请你二人移步。芃芃,快,快去给大师和道长准备热水去去疲乏。”李朝一边抬手请胖和尚和瘦道长走进院里一边吩咐自家闺女去做事。 “哎,我这就去。”答完李朝的话,芃芃小跑进屋里,洗净一个去年冬天她阿爹用粗粗的松树凿出的木盆,又接过她娘亲找出的新毛巾,端了热水到院子里。待胖和尚和瘦道长梳洗完毕,李朝已经把桌子和椅子搬到院子里,杨段氏和芃芃端上米饭、蔬菜、腊肉和汤。 “大师和道长请上座,今日不知大师到来,做了肉菜实在是对不住。蔬菜是用菜籽油炒的,汤是淡的,你二人简单用点。”李朝有点窘迫的介绍。 胖和尚道:“施主不必客气,对于我来说这些蔬菜已经足够了,而我这位道友对于肉类是十分喜欢的。” 用餐过后,胖和尚和瘦道长对李朝一家表示感谢。又坐着聊起周边村镇风俗和距离县城远近以及近来发生的事。胖和尚和瘦道长听说邪修的事后,当即表示就住在村子里,不在前往其他村子。 李朝道:“如果大师和道长不介意,那我就让小女和内子收拾一下东厢房给你们住。今日村长应该在家,不知二位可要前去一见。” 胖和尚道:“如此甚好,多谢施主。” 瘦道长也拱手表示了谢意,在去村长家的路上,胖和尚与瘦道长以传音的方式交流了几句。胖和尚说可惜自家寺庙不收女徒弟,不然那小丫头的心性他倒是十分喜欢。瘦道长说自己出门前师尊特意提示他,收徒得看缘分,近二十年内他的徒弟缘还没有。他悄悄用秘法偷偷看了小姑娘一家的生活片段,他十分羡慕和欣喜,也掐算了一下自己和小姑娘的缘分,实在是算不出,也许是自身道法不够精湛。 一年一年过 胖和尚和瘦道长就这样在芃芃家住了下来,吃的用的都和芃芃家的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胖和尚每日要念经、冥思、少许的劳作(心血来潮帮芃芃扫地倒垃圾),瘦道长每日打坐、舞剑、外出溜达。 慢慢到了腊月,村民们都不怎么忙碌了,开始变得悠闲起来,走走亲戚窜窜门,准备准备年货。而胖和尚和瘦道长更是受到李家村村民的热情邀请,每家都希望胖和尚和瘦道长能到自家吃段便饭,让他们尽尽地主之谊顺便再给他们讲讲仙家规矩和趣事。 为此,芃芃家每日都有人来往,渐渐的芃芃心里开始厌烦,每日火不灭、柴不停、水壶时时烧着开水,娘亲得在家看家并供应着水,阿爹去山上一会儿,柴禾没打多少就得归家,因为大师和道长不歇息的时候,阿爹这个一家之主总不能经常让娘亲招呼来客,不然村里的闲话一筐筐的听了总让人心里不舒服。 芃芃虽说做不了什么事情,可是这每日烧水、泡茶、打扫卫生、听着叔叔伯伯婶婶娘娘那些重复的鸡毛蒜皮之事,让她脸色越来越不好,对谁都没那么热情,芃芃爹娘以为自己闺女生闷气是因为他们今年没带她去赶集,这晚还商量眼看着要过年了,赶紧上街备年货去,今年多了大师和道长,得丰盛点。 芃芃知道柴禾还没储存够,爹娘要带她上街她就没去,说是路远不想去了,让阿爹和娘亲记得给她带糖葫芦,李朝和李段氏没多想就答应了。李朝临出门前还问过大师和道长需不需要他帮他们带点什么东西,二人皆说不需要了。 看着阿爹和娘亲出了门,芃芃就去找大师和道长说话。她先敲了敲门,待二人允许了才进屋,进屋了也不坐着,直接道:“大师和道长对于大家的邀请,去或不去早点回话,我家今年过年的柴禾还没储存够呢,你二位这免费的吃住也不带把主人家坑了的吧。”这话说的不悟大师和雪尘道长微微尴尬,对方童言童语,他们还没脸皮厚到要与芃芃计较这些。 以前在仙界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是因为天赋原因,他们只需要修炼再修炼,早日到达金丹元婴为师门壮大实力即可,出门在外有师门的派头,这些杂事怎么也轮不到他们去做,即便历练也是降妖除魔。此刻被芃芃一说,两人对视一眼,无话可说。 芃芃又道:“大师和道长应该是仙师吧,我不知道你们为何来到这里,但是大师和道长既然想过平凡人的生活,那就做做凡人日常生活的事,别一天发呆啊,走几步路就过了。我今天要去打柴,有人来劳烦大师和道长自个儿招呼吧。” 待芃芃出门上山去,不悟大师对雪尘道长道:“雪尘道友近段时间来可有灵气入体,老衲近来除了经文没背错外,心境还是不稳,内伤依旧原样。” 雪尘道:“不瞒大师,近来未曾感引到灵气,我每日练习师门心法与剑术,越练越烦。若不是还能出去走动,我怕是心境要崩溃了。” 不悟大师道:“如此说来,此地怕是灵气稀薄或者没有灵气,你我二人才会如此落魄,竟然感受不到灵气,那日坠落昏迷以后也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你我二人竟是在池塘里醒来,能走动的时候忘记了引领灵气,此刻也无他法。” 雪尘道:“大师说的是,既然性命无碍,这内伤应该有朝一日会恢复。” 不悟大师道:“如此甚好。我看以后就像那女娃说的一样,过凡人的生活,若有所悟,定是天意不可违。” 转眼到了除夕,天不亮李朝和李段氏就起床,没舍得点蜡烛,轻手轻脚起床后开始打扫卫生,芃芃听到动静后也起床帮忙打扫卫生。 吃过午饭父女俩开始贴春联,不悟大师和雪尘道长一个看正不正、一个扶着梯子顺便递着春联。晌午饭李段氏做的十分丰富,清早让李朝杀好的鸡,放了晒干的蘑菇和其他配料进去,炖的久入了味,闻着便胃口大开,腊肉、腊肠、腌制辣排骨等平常舍不得吃的今日都上了桌。又做了适合不悟大师吃的斋菜,待上完菜,斋菜摆在小方桌上,不适合不悟大师吃的肉菜摆在长方桌上。 李朝请不悟大师和雪尘道长先吃,他和李段氏还有芃芃得去堂屋里磕头。按照本地习俗,饭做好后,李朝便赶紧祭了天地、山神、灶君、圈神,又去大门外接了祖宗们,便在堂屋里摆了一桌饭菜给祖宗们享用,供了稍许之后烧些香钱纸火,磕了头便算是孝敬过祖宗们了。 又因今年有不悟大师和雪尘道长,李朝特意买了3挂鞭炮,今日除夕放了一挂,初一、初二再一天放一挂,不像以往过个哑巴年。所以,今年饭菜丰盛又有点热闹,李朝和李段氏心情很好,芃芃心情更好,因为不悟大师和雪尘道长吃的开怀,终于让人觉得有点人间烟火的气息。 吃完饭,趁着太阳还未落,早早洗漱好以后,一家人坐在火塘边说着闲话。不悟大师和雪尘道友一人一句的给芃芃一家说些修仙届的常识。 人类修士修炼的阶层分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渡劫、大乘,其中练气有十层,后面每个阶层分为初期、中期、后期三层。 妖类修士修炼阶层分为通灵、通智、锻体、炼骨、妖丹、化形、凝魄、渡劫、大乘。说完这些,突然不悟大师道:“李施主,为何今晚洗脚那么早。” 李朝道:“图个吉利,就是寓意明年什么都赶得早,比如出门办事、走亲戚赶得着主人家吃饭、福气来得早、好运来得早这样的意思。” 李朝想了想又说道:“不悟大师、雪尘道长,明日初一,我们这习俗是午时之前不动刀,不吹火、不泼水、不扫地,希望你二人多担待些。” 雪尘道长道:“无碍,入乡随俗,倒是好奇明日吃什么食物了。” 李朝道:“明早吃汤圆,内子用红糖熬了汤,把米面圆成球状,放入锅里,待汤圆飘起来就是熟了。我们这平民百姓没那么多花样,听说大户人家的汤圆是有馅的,内里包了什么铜钱、花生之类的,表示各种寓意。明日下午可以用刀,菜地里也有许多芃芃侍弄的蔬菜,如果不喜欢吃甜食,早上吃不爽快,下午倒是可以吃爽快了。” 不悟大师道:“李施主看来是不喜欢甜食了。” 李朝道:“是不大喜欢,不过内子喜欢,我怎么着也得吃两碗。初二吃饵丝,就是把米饭煮熟,在石臼里捣至粘稠可以捏成块,晾干再切成丝,蒸熟就可以吃了。这个饵丝我最喜欢放进鸡汤里或者凉拌着,到时候你们自己试一试。” 过了初一初二,对于芃芃家来说年算是过完了。有了不悟大师和雪尘道长的加入,这样的年过了8个年头,芃芃亦是到了及荓之年。 别时有点愁 这8年里,村子里来了仙师,根据他们自己的测试挑选了合适的孩童带走,仙师又按照孩童的父母选择给予补偿,有的选择金银,有的选择灵丹妙药。 刘树生家曾经要与芃芃结亲的男娃也被带走了,据说资质很好,有可能成为内门弟子,喜得刘家摆了流水席给村里人饱吃了三天。芃芃爹娘也想送芃芃去测试,说不一定能入选,可不悟大师和雪尘道长说芃芃心性不错、可惜资质一般,又是女孩子,除了女修门派,其他门派一般不会挑上她这样的。 芃芃听了后也不想修仙,只打算多赚点钱陪着爹娘,再挑个良人好好过日子,如此,芃芃就这样没去测试。 这年开春后,不悟大师和雪尘道长收拾好包袱告别了芃芃一家和村里的人,说是离师门有些年头了,得回去看看。 送走了不悟大师和雪尘道长后,李朝和李段氏回到家里还有点不适应,总觉得院子里空旷了许多。 而芃芃来不及忧愁,她心里更着急的是自己的亲事,以前大家敬重不悟大师和雪尘道长,又因为自己年龄小,就没有媒婆上门来说亲,如今就算媒婆不来,爹娘怕是也会去找媒婆帮忙相看人家的,虽然爹娘宠爱,但是古人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要自己挑选,怕是有点难了。 仙界,十年一度的门派、世家挑选弟子小会也开始了,这些被挑选的人来自散修、零星小世家小门派、或者门派世家派出的弟子去凡间历练时发现的好苗子。 大多数挑中的弟子都自愿加入门派和世家,也有不愿意去挑中的门派,而是想去自己心仪已久的门派和世家的,只要对方愿意收,这样的结果也成为历年来小会的一件美谈。 今年的小会也不例外,有一个小门派从凡间挑选来的弟子,名叫洪皓,资质甚好,参加本届小会剑宗和太华宗的管事弟子都挑中了他,相持不下时,问他愿意加入哪个门派。洪皓说:“我愿意加入太华宗。” 剑宗管事弟子有点不乐意的问道:“为什么,难道我们剑宗不够好,比不上太华宗?” 洪皓脸色微红道:“听说太华宗有女修弟子,剑宗没有,传说太华宗的琼梦仙子十分美丽,我要是加入了太华宗,说不一定就有机会见到了。再说了,我们村里人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为了能看见美丽的女修,怎么的也要努力修炼,不然不是白活了。” 这话传到了长老大厅里,恰好这次太华宗来的敬钦长老与剑宗来的羲和长老喜欢斗来斗去。大厅里的人听了外面洪皓的话后,脸色各异的看着二人。敬钦摸了摸胡须道:“羲和呀羲和,你们剑宗也会被人嫌弃,出人意外呀?”别看敬钦道长说话的语气特别惋惜和严肃,可脸上那看好戏的表情让羲和道长怎么看怎么讨厌,太想拿鞋子抽他了。 羲和道长道:“你很得意,哼,我羲和要是收个女徒弟,必定比过你们的琼梦,不信走着瞧。” 说完甩了甩袖子走出大厅,还顺手把才吃过一口的灵果丢到了敬钦身上,敬钦看着他气呼呼的走了,正暗自窃喜,一时不察被羲和的果子丢中,那果子上有羲和特意留下的口水,气的敬钦在后面一个劲的跺脚叫骂。旁人见此早已习以为常,也不开口劝说。 凡间,转眼入夏,今年的夏天特别热,屋子不通风就是闷热,树荫下虽说凉快但是老天不下雨,总是让靠天吃饭的村民担忧,村民担心发了芽的庄稼被晒死,还去河里挑水浇庄稼。 有的青壮年觉得身体好耐得住,顶着烈日舍不得歇息就去挑水,结果第二天就中了暑,被人抬回家找了赤脚郎中来看了后还抓了药吃。其他不死心的人也在烈日下挑水浇地,结果仍是中了暑热,这才都停了大家的心思,宁愿夜里不睡打着火把去浇地也不愿在白天下地。 因为夏天干旱,庄稼收成锐减,刚过了秋收,部分村民就把家里攒了的钱拿去镇上买粮食,想法慢的村民再去买粮食时,价格就贵了许多。 以往的年里,秋收以后陈粮是便宜的,今年贵的这么吓人,就有人走亲戚时说起这事,亲戚就说前几天从县城回来的人说其他地方干旱,已经饿死了人,百姓没得吃的有的就去做了山匪。又过了几日,又有人听说兰县周边出现了山匪,镇上米粮店的老板被砍了几刀,还是忠心的活计见势不妙背起老板跑命了,银子洒落在地也没顾得上捡。 芃芃家倒是因为芃芃老早吵着买粮食,秋收以后就没买。本来她心里想法是爹娘如果给她定亲,到时候来人多了,肯定要办几桌,今年一看收成就不好,村民都是菜吃的少饭吃的多,不多买些粮食到时候供应不上就闹笑话了。哪知今年竟然闹了旱灾,芃芃一听到有山匪这个事,就拾掇着李朝挖地窖藏粮食,光家里藏还不行,还去大落山他们熟悉的隐蔽的地方也藏了些。 当旱灾越来越严重的消息传到李家村,村里人就开始往大落山上找吃的,只要能吃的都往家里搬,新鲜的放不住就晾晒干或者腌制起来。村长又组织人手不管白天黑夜的巡逻,就怕有山匪到来。 当村民活动的轨迹到了大落山半坡,那些传说中会迷路在林里转圈、会遇到凶兽的事大家都忘记了,只是努力寻找能吃的东西带回家。直到有一日,村里最凶悍的王屠夫去了大落山找吃的没回来,他家里人从天黑等到次日天亮,实在心急担心害怕遇到山匪就去求助村长。 村长安排人去找,有的人说在哪里哪里见到过王屠户,结果一连几日都没找到王屠户。 这天早晨,村民都不愿意去找王屠户了,可村里有个脸上虽然带疤,但是为人实诚的中年赵光棍,突然想起他去过的一个地方,就去对村长说他在大落山半坡有块长满野草的地方看到一块巨大的刻碑,可惜他不识字,不知道说的啥意思,他觉得王屠户在那里歇息过。村长就让赵光棍带着村里的教书先生并着几个打猎好手去找那个地方。 等到晌午时分,赵光棍和教书先生以及其他几个打猎好手带着王屠户回来。王屠户已经饿得昏迷过去只剩下微弱的气息,赵光棍进了村就去请了郎中到王屠户家,王屠户媳妇忙着照顾王屠户,王屠户老娘就请了邻居家的儿媳妇来帮忙做了一桌饭菜招待众人。 芃芃是第二天起床,看到她阿爹和娘亲严肃的表情,才知道教书先生回来和村长说那块刻碑上的内容是:凡人止步,违令者格杀勿论。又注明了几个地方凡人不能去,有令人迷失心智的花草和野兽。 所以昨晚夜里村长召集了每家的当家男人去听了这件事,严重警告大家不许去,去了后果自负。而赵光棍他们能找到王屠户是因为王屠户那天又饿又累,没走到那些迷人花草的地盘上,虽然吸入了少许飘散的花草气味,但是没有生命危险。 中午时分,芃芃上山去打柴,到了她往年去的松林里,却听到“吱吱”、“吱吱”的悲鸣声,芃芃循着声音找了许久,才发现是白尾小猴子掉入猎人的陷阱里,受了伤爬不上来。芃芃把绳子扔到陷阱里,白尾小猴抓着绳子爬了出来。 出来后芃芃看到它精神萎靡,没有往日的神采,就拿出水和红薯给小猴子吃。小猴子慢慢的吃了食物,恢复了些许力气后,一只手紧紧抓着芃芃的衣袖,一只手指着松林另一个方向,它的脸色竟然让芃芃觉得是忧虑。 芃芃想了想,就把昨天放在山里的小背篓找了出来,把小猴子放进背篓里,给它一根细木棍,背起背篓,顺着小猴子所指方向而去。 福兮祸相依 随着小猴子的指引,芃芃到了第一次和小猴子摘桃子的地方。桃树上依然挂满桃子,那桃子白里透红、红里透粉端是无比诱人。 小猴子没有爬上树,而是随手摘了一个吃着,芃芃也摘了一个吃着,吃完想了想又摘了两个打算带回去给爹娘,小猴子吃了三个才满足的拍了拍肚子。 吃完以后小猴子一瘸一拐的在前走着,芃芃在后面跟着,一人一猴就从桃树的另一边走了出去。走过长满野草的山坡,顺势而下是个小山谷,山谷里鲜花怒放,丝毫没有受到天气的影响,还有鸟雀低飞,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暖风吹过,带来芬芳的花香,芃芃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十分满足。小猴子走的远了,回头看芃芃还在山谷口呼吸着花香,顺手捡了颗野果核丢到芃芃头上。芃芃回过神来,就看到小猴子那充满怒气的眼睛,不明白小猴子为啥生气,也没明白自己怎么糊里糊涂就跟着小猴子来了此地。 芃芃心想既来之则安之,认识这小猴子以来,它并没有害过自己,这几年来小猴子还是原样,既没长高也没长胖,除了每年带着芃芃摘桃子吃,其他时间并不常见面。 芃芃胡思乱想的时间里,已经跟随小猴子来到山谷里的池塘边。小猴子跳下水,泡的舒服的直哼哼,泡了一会,它的精神已经越来越好,芃芃就坐在岸边,摘了不知名的野花拿在手里把玩,并没有注意小猴子已经潜下水里。 而芃芃更想不到的是村子里现在已经乱了,山匪来了。这次的山匪来了100多人,他们面带疲色,头发散乱,衣服破烂,弯腰驼背,远看像乞丐,到了你眼前时那些表象却掩盖不住他们眼里透露出来的凶狠,也掩盖不了他们身上带着的血腥味。 他们先出现在村子的各个出口,等村里巡逻的人上去问做什么的时候,他们不答话,只是抽出藏在背后的刀开始捅人。当第一个村民发出惨叫,到其他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一声惨叫就是信号,各个入口的山匪们呼涌而入,杀人砍人抢东西,仅仅一盏茶的时间,村里就一片狼藉。 幼童惊哭声,妇人守在逝去的亲人身旁撕心裂肺嚎啕大哭声,受伤的人低声呻吟声。没被抢走的家畜到处乱跑,有的茅屋已坍塌,有的被山匪顺手点了火,火势汹涌。 等大胆的村民相约跑去村长家找村长时,村长小儿子扶着村长,刚从茅厕后面隐蔽的地窖里爬出来,从地窖里出来的村长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村长年少时文采过人,因家中没有关系,拿不到世家大族或者县令大人的推荐信错过了省考,村长心里不得劲,恰好那年匪祸横行,村长便参了军,跟随上峰剿匪几年拿了奖赏便回了村过上安稳的日子。没想到如今匪祸来到村子,伤了人、杀了人,还抢了东西。 虽然自家因为山匪没有仔细搜索,让自家在家的人没有人受伤,但是村民里有死了的,受了伤的,失去房屋的等等情况,都说明了他作为村长大意了,或者是岁月磨去了年少时的那份锐气而变得胆怯。不管心里如何翻腾,眼下后悔以无用,自己更应该做好接下来的事。 李朝夫妇今天上了大落山挖冬笋,这片竹林所在之处的山坡背对着村子,隔绝了远处传来的声音,山里又相对安静,夫妇二人并没有听到村里的哭喊声。 李朝围着竹林走了走探了探,怕李段氏担心,没走完竹林一圈就赶紧返回原地,夫妇俩商量回去的路上把标记做仔细了,吃了晚饭再告诉给村长,让村里人也来挖冬笋回家。 仙界,药修世家沈家,沈家虽然分了支,但是因为沈家传承的主要地方是平城,在历代家主、长老还有族内弟子的共同努力下,由一开始的百人小镇发展为十多万人的大城。 近来沈家家主秉承上一代家主的建议,招募了许多客卿,他们有的是其他门派的修仙者,有的是散修,也有的妖修,对于招募来的客卿,沈家的要求是懂医术还有人品端正。 平城的内城主要是沈家家主、长老、族内嫡传弟子、重要客卿所住,外城是族内一般弟子和一般客卿以及各个管事所住。围着外城所聚居的城区则是族内不学医的弟子,没有修仙资质的凡人以及其他各行各业的人等。沈家内城沈宅清歌院里,侍女端着药,劝着躺在躺椅上的白衣公子吃药,白衣公子有些无奈,却不得不喝,只得端起碗大口大口喝起来。 鸟语花香,无忧无虑,暖阳正好,芃芃背靠着背篓睡着了,突然听到一声巨响,池塘的水突然冲起一丈多高再哗哗落下,有的洒在了岸边,惊散了喝水的鸟兽,而芃芃则被淋了一身。 待水落坑出,才发现坑底有个石洞,芃芃看了看周围没发现小猴子,只隔了几个呼吸,石洞口就走出来了小猴子。小猴子朝芃芃招了招手,芃芃有些迟疑,但是耐不住好奇心驱使,终究移步到了洞口。顺着洞口往里看,隐约的光线下,石阶上有层微弱的荧光。 小猴子拽住芃芃衣袖,一人一猴开始顺着台阶往里走,大概是光线的原因,又大约是荧光下的台阶隐没了芃芃的危机心,芃芃没发现这台阶并非是直线,而是微微的弯曲,又或稍稍有个上坡或下坡。 走了一柱香时间,到了一个石室,些许灰尘充满整个石室,芃芃“咳咳”、“咳咳”的咳嗽好一会才适应,小猴子则一会摸摸地上的蒲团,一会摸摸石壁,看着空旷的石室,小猴子没找到有趣的目标,便生着闷气坐在蒲团上,芃芃也顺势坐了下来。 坐下之后,一人一猴开始眼睛四处乱看,手指无意识在桌面上比划。 怎一个乱字 芃芃坐不住了,因为衣服是湿透的,而且现在又想起是不是该回家了。 她站起来,想要在看看石室有没有暗室,找到暗室说不一定就有金银珠宝,要是有了自己就发了,可以去县城买个小院子,做点事,招个上门女婿,再不济有个几两银子让今年过个好年。 芃芃左摸右看,还把两个蒲团都拿起来捏了捏,仍然没有什么发现,气的芃芃连踢石桌好几脚,踢了几脚石桌纹丝不动,而自己却不小心撞到了石桌,又是一阵疼,揉了揉踢痛了了的脚,又憋着眼泪,心里各种气愤与委屈。 小猴子一看芃芃又气又想哭的,就自己又在石桌上上蹿下跳前摸摸后看看,也不知它按到哪或者踢到哪,石桌突然缓缓移开。 石桌移开后,地上有一个小坑,坑里有一个看不出材质的黑色的小匣子。不等芃芃反应过来,只听到“啪嗒”一声,小猴子已经动手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有两个白玉小瓶,有一把似铁非铁打造的小匕首,还有一本没有名字的薄书。小猴子打开其中一个小瓶,闻了闻,突然倒出里面的药自己咕噜咕噜赶忙咽进肚里,吃到肚里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巴。 芃芃看他吃药的动作,看的目瞪口呆,心里在想难道它不怕是毒药吗? 哪知心里各种古怪想法还未曾落下,小猴子就已经打开另外一个小瓶,闻了闻味道,十分嫌弃的皱了皱鼻子,又把药放进瓶里,抬眼一看芃芃在旁边看着自己,又把药倒出来迅速的喂给芃芃。 待芃芃回过神,那药已经在口里化开了,仿佛是又苦又涩、又甜又辣、又酸又咸、说不上到底是哪种味道,小猴子看芃芃要吐出来,一把捂住芃芃的嘴巴,眼睛眨巴眨巴。 芃芃无奈,这小猴子的手和她的一样,在石室里摸过一番,又灰又脏,无奈还是把药咽了进去。等芃芃咽了药,小猴子松开手,芃芃连忙拿着袖子,使劲擦了一番嘴巴,就差“呸呸”几声吐口水在地上了。 看着匣子里面剩余的两样物品,芃芃拿起装进背篓里,小猴子看到没做出什么反应,一人一猴走出石室,顺着石阶往外走。 芃芃以为石阶应该是原路返回,哪知才走出30多步路,又到了一个门开着的石室,石室里面有一张供桌,供桌上有一个香炉,香炉旁边有3支香。除了这一桌一炉和3支香,石室里面没有多余的物品。 小猴子这次特别规矩和安静,芃芃没有觉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她看了看石室,打算退出门外原路返回,却不曾想规规矩矩的小猴子一看芃芃要走,溜得竟然比芃芃还快。 哪知沿着石阶走了20多步,又到了一个门微微细开着的石室,芃芃到了石室内,还没细看,旁边的小猴子却不对劲了,它开始悲鸣,眼泪一颗颗往下掉。它来回在石室里走,到处乱摸,十分着急,没有搭理芃芃。芃芃无奈,只好帮着寻找有没有奇怪的地方,只因小猴子即便站起来也没有芃芃个高,所以当芃芃站着摸到一处冰冷僵硬的毛茸茸的似人的脚的地方时,立即吓得坐在地上并且惊叫起来。 芃芃的惊叫还吓得小猴子连忙跳进背篓里,一看没有奇怪的东西,又从背篓里爬出来,使劲抓着摇晃着芃芃的胳膊,试图让被吓到的芃芃安静下来。 芃芃惊叫以后,想起还有小猴子,就爬出来抱起小猴子,让小猴子去摸她刚才摸到的毛茸茸的地方,她心想毕竟小猴子和自己是不同的种类,自己怕的事,它可能不会害怕。小猴子摸了摸以后,使劲蹬开芃芃,还把芃芃蹬的倒退几步。小猴子在上面“吱吱”乱叫,芃芃在下面看不到小猴子怎么了,又急又惊。 正不知所措时,只听咔嚓咔嚓声,小猴子所在的那面墙壁开始下沉,墙壁慢慢的沉入地底,芃芃看到小猴子正抱着一只大猴子的尸体,紧紧的抱着,还有低低的呜咽声。大猴子约有成年男子高,成站立姿势,手里捧着一个白玉小匣子,脸上表情平静。 在它身后有台阶,台阶上隐约有光亮传来,小猴子哭够了,手朝芃芃伸来,芃芃却不知它要啥。小猴子见芃芃不给,直接到芃芃背篓里拿出一个桃子来吃,芃芃见状,也觉得饿就把剩余的一个桃子拿起来开吃,小猴子一看剩余的桃子没了,使劲瞪着眼睛看着芃芃,仿佛再说那是我的还给我,吓得芃芃三口变作两口赶紧吃下肚。 小猴子十分嫌弃的看了一眼芃芃,垫着脚从大猴子手里拿下小匣子,摸了摸瞧了瞧打不开,顺手递给芃芃。芃芃接过小匣子,摸了摸有没有按扣或者字迹,还真在匣子底部摸到一行小字,字的内容是:想打开匣子,大声喊“我是笨蛋”三声。” 芃芃面部表情略略尴尬,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但是禁不住里面如果有金银珠宝的想法,闭着眼大喊道:“我是笨蛋,我是笨蛋,我是笨蛋。” 果真喊完之后匣子自动打开了,有一阵青烟袅袅升起,青烟慢慢凝聚成一个人形,人形开始说话:“既然能打开此白玉暖匣,说明你我有缘分,我乃剑宗十代弟子,道号曦和,只因我结丹之时不慎被心魔反噬,如今身陷囹圄,不知还能不能达成大道,今日截取一丝心念之力,留待后来人。下面有一石室,你若能进去,石桌下方有一匣子,内里一颗洗髓涤心丹,一颗九灵丹,一把屠魔匕,一本贫道修炼剑术心得。” 芃芃想说粗话,臭猴子给她吃的什么丹药她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还有没有药效也不知道,再说了自己资质不行,有心性有屁用。 村里的情况 芃芃等了等,直到青烟消失,再也没有任何言语传出。这一人一猴出了石室,顺着石阶走出,出口的地方是茂密的一片竹林。 此片竹林,正是李朝夫妇挖冬笋的竹林,夫妇俩为了做好标记,挖了两背篓冬笋就走了,没有再探测竹林的大小。 而芃芃出来的洞口,是李朝不曾探及的地方,洞口旁边有青石所建的房屋三间,年久无人居住,小猴子进去跳动一番,惊起蛇鼠虫蚁簌簌蹿动,鸟雀扑翅高飞。 芃芃等到再也没有蛇鼠爬动、鸟雀惊飞的时候走了进去。第一遍初看三间房屋分别为一间卧室一间书屋,还有一间堆放许多杂物。第二遍芃芃从卧室开始搜索,卧室里一股淡淡的霉味,卧室里面竹床竹椅已经破烂,小猴子一把抓过去有许多灰尘飞起,呛的小猴子自己赶紧跑出房间,芃芃则拿袖子捂住口。至于床幔之类的其他布制物品,芃芃暂时没有发现痕迹,另有沉香木所制的梳妆台。 经历过石室的事后,芃芃现在特别希望能捡到漏,所以她打开梳妆台各个抽屉查看一番,除了有一个抽屉里面摆放着梳子、剪子、镜子,其他抽屉里都是空空荡荡的。芃芃不死心又敲敲打打查看一遍,才在一个抽屉里发现暗格,打开暗格一看,里面有一只表面上看是玉制的簪子和一只碧绿色的镯子,还有一张画卷,画卷里是一位紫衣女子,不知何人所画,画的栩栩如生,芃芃看的入迷,心里只感叹世上怎会有如此美人,实在让人心生羡慕却嫉妒不起来。 芃芃卷起画卷,口中喃喃自语道:“第一次看见如此动人心魄的仙女姐姐,我作为女孩子看的都差点流口水,要是被喜美色又下流的男子看到,肯定生出龌龊心思。这画藏哪里好呢,还有簪子镯子肯定是仙女姐姐所喜爱的东西,我的找个盒子装起来藏好。” 芃芃进了书屋,书屋里充满着轻微粪便的味道,书屋里两排书架,书架上装着少部分竹简,竹简正反两面皆刻满小字,芃芃初看一眼,看不懂啊完全看不懂。 不知何种绳索穿起的竹简依旧光滑如初,没有虫蚁啃噬爬过。芃芃走出书屋,抬头看天,金乌开始西斜,但是离天黑透还有两个时辰,她打算再仔细搜搜书屋和杂物间。于是她又进去书屋里细细搜寻,各种动物留下的粪便被她踩过,房间里味道变得越来越臭,实在是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她才顶着臭味去了杂物间。 杂物间里物品都被小猴子刨了一遍了,也不知道它有没有收获。芃芃坐下后一样一样的看,看到一个鸡蛋大小的石块,拿着顺手又顺眼就往背篓里装了进去。 看到一颗莲子,想着回家以后栽起来,明年就有美丽的荷花可以看,也放进背篓里。那边小猴子挑选好的东西已经放在一块,然后走到芃芃身边,刚蹲下就又跳开,捂住鼻子“吱吱”怪叫几声,十分鄙视又嫌弃的看了几眼芃芃。 芃芃懒得看小猴子,对于它的叫声充耳不闻。小猴子看着芃芃没有反应,只好去把它挑好的东西分作两堆,一堆抱起来放进芃芃背篓里,一堆它自己留着。见芃芃还在地上翻找,一把拽起芃芃,走出房间,指了指天空,芃芃迷糊看了一眼,心道糟了,今晚回到家肯定天都黑了。 再说李朝夫妇俩刚回到村口,就闻到村里飘来血腥味以及焦糊味,夫妇俩对视一眼,来不及再说什么,赶忙往家里赶,因为自家位置在村子外围,这味道这么近,吓得夫妇俩心里一个咯噔,都在琢磨是不是自家出事了,背着背篓就跑着往家里赶,额头上的细汗变成大汗,滴滴往下落,可夫妇俩根本没心思抹一把。 回到家中,篱笆大门外就看到正房的屋门大开,院里鸡和鸭看到主人回来,叽叽咕咕的朝着主人奔跑而来。夫妇俩放下背篓,三步并作两步,李朝往正房而去,走到门边,背有点僵,脚迟迟跨不进去。李段氏往东厢房而去,走的跌跌撞撞,待两人从屋里出来时,都微微松了口气。屋里虽乱,明显遭了贼,既没有血迹也没有打斗痕迹。 夫妇俩往厨房而去,一看东西掉落在地,没有血迹没有多出特别的东西,心就落了下来。李朝就近找了把椅子坐下,掏出口袋里的草烟开始卷,手有点抖,没卷起。李段氏扶着门框,缓缓坐下,手指甲刮着门框“滋滋”声响,也未曾察觉。 李段氏嘴巴动了动,没说出话。李朝定了定神道:“娃他娘,闺女没事的,她中午就出去了,一般这个时候她还在回来的路上,我们去邻居家问问情况再说。没事的,没事的。” 李段氏道:“对、对、对,我们闺女上山找柴了,她越来越懂事,这个时候说不一定才回来呢。” 夫妻俩了整衣服,往最近的邻居家去。到了邻居家,大门口就有血迹,李段氏赶紧喊道:“大牛娘,大牛娘,你家这是咋的了。” 李朝道:“大牛,大牛,这是咋的了,难道遭了山匪,所以院子这么乱。”此时屋里有个老妇人回答道:“是芃芃娘和爹吗,进来吧,大牛今天被山匪给砍了,砍到胳膊了。” 李朝和李段氏进到屋里,屋里充满血腥味,大牛躺在床上,胳膊放在胸前,眼睛睁着,虚弱的和李朝及李段氏打了招呼。大牛娘坐在床边,左手端着稀粥,右手抹着眼泪,看到李朝和李段氏,勉强挤了个笑容。李朝轻扶着大牛斜斜坐起,李段氏从大牛娘旁边拿起枕头给垫在大牛后背上。 大牛娘道:“今天大牛巡逻,我就在村里和刘寡妇她们在大槐树下乘凉纳鞋底,哪知突然听到一声惨叫,接着就有人喊山匪来了,大家都害怕极了,慌不择路各自找地方躲起来,不管我们往哪边走都有山匪,他们不光抢东西还杀人。大牛算好的了,只是受了伤,王家二郎可就被山匪杀死了。” 李段氏道:“大牛娘。你说王二郎遇害了,这可是要了王大娘的命哟!王大娘也是命苦,大郎下落不明,二郎就这样没了。大牛娘,我过去看看有啥帮的上忙的,就不在你这坐了。” 大牛娘道:“去吧去吧,今天村里乱的很,不光二郎,还有其他的人也没了,你们去看看能帮一把是一把,我这没事。” 李朝和李段氏越往村子里走越是心痛心凉,熟悉的邻居受伤,认识的人有的已经没了生命。夫妇俩直接去了村长家,也顾不上敲门什么的,看到大门开着,院子里有人,就直接走了进去。 村长正和几个上了年纪又经历过大事的人在屋檐下说着事,院子里有的年轻后生看到李朝夫妇,就亲切的打了招呼。等村长他们商量完了事,就点了几个人出去做事,看到李朝和李段氏,连问有没有受伤,夫妇俩都说没有,今天中午进山了刚回来,因为家里看着像遭了贼,去问了邻居大牛娘有没有看到陌生人进村,才听大牛娘说起村子遭遇了祸事,于是过来看看村长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安排。 村长一听夫妇俩是来帮忙的,连着说:“好,好,好,李段氏去厨房帮忙熬粥吧,李朝去帮忙破柴,今晚得多准备火把,以防万一。”接着又说道:“咱们村,现在得出的数,老年男女共计死了十一人,青壮年男女共计死了九人,孩童不知,家畜家禽粮食大多数被抢了,这日子该怎么过呀。” 李朝道:“李叔,总会有办法的,我们都还在呢。” 李段氏道:“李叔,你放心,我们都听你的,咱们村会好起来的。” 村长苦着脸道:“但愿吧,天灾人祸的事,有命在就已经不错了。” 黄昏时分,芃芃终于到了村口,因为身上有臭味,她就没注意村里的血腥味。又因为回来的晚,怕挨骂,就脚步轻轻的慢慢的往家里去,边走还边瞧有没有人看到自己。 终于挪到门口,家里很安静,芃芃也没觉察一下家里有没有什么情况。直接进了自己房间放下背篓,拿出捡漏来的东西,一股脑的装进自己平时装杂物的筐里。 装好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着气,缓过神来才赶忙去厨房烧水弄吃的,待芃芃吃饱又洗整一番,这时才琢磨着自家爹娘这个时候竟然会不在家,而且自己怎么老是闻到一股血腥味,这味道像是从村子里传来的。这才火急火燎的赶紧去其他屋子看什么情况,看了一遍自家没血迹,又看到阿爹阿娘今天背回来的冬笋,心里在想啊爹阿娘是不是因为谁家有事出去帮忙了,不行自己得去问问邻居奶奶,心里主意一定就出了门找爹娘去了。 师徒初相见 芃芃匆忙出门,看到邻居奶奶家暗着,没有灯光,便打算再去花婶家问问。这边芃芃往花婶家赶,那边李朝从花家出来,边走边和人说着什么,芃芃眼尖,大声喊道:“阿爹。” 李朝一听闺女喊自己,忙大声问道:“丫头,你啥时候回来的。” 芃芃脆声道:“回来一会了,我吃了饭以后,总闻到一股血腥味,你们又不在家我就出来找你们了。” 李朝走近看了看芃芃,衣服整洁,神色自若,不像遇到不好的事,便拉着她的手,往刚才说话的地方走去。 芃芃还未走近便听到他们低声谈论着,芃芃隐约听到“山匪”、“死人”的话语,待芃芃走近,他们就都住了口,齐齐看着芃芃,各自账芃芃打了招呼,芃芃一一喊过叔叔伯伯哥哥。 李朝道:“丫头,今天村里来了山匪,死了人,今晚我和你娘亲要帮忙做事,你娘亲在村长家帮忙,要不我送你也过去吧。” 芃芃道:“好,我先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李家村遭了山匪后,村子安静了许多,待死去的人后事处理完了,活着的人又开始为了吃饱穿暖过个好年忙碌着。李朝夫妇把冬笋的事告诉村长,村长十分高兴,组织了大家去挖冬笋,严格要求不能挖完,得留着些让它长大的,后续大家又发现有成片的可以吃的食物时,都这样做。 村子周围村长让人挖了陷进,做了标记后让村里人跟着标记走,又派人看守水源,还派人到远处盯着路口,以防万一。 山匪的事对芃芃没什么影响,她一边上山打柴找食物,一边抽空照着石室里得来的书上剑招比划着,至于匕首更是随身携带。 过完年,天气回暖,但是明显比往年更热,以前过完年老天会下点点雨,今年一滴雨也没下。偏偏更有不好的消息传来,镇上传来消息,大华王朝起了内乱,有一股山匪壮大起来,匪首姓赵,揭竿起义自立为王,所控制的地区越来越大,这大落山也属于他的范围,消息到了李家村这儿,赵姓匪首已经称王半年多了。 村里人听说这件事后,空闲时候不免三三两两讨论李家村未来会咋样,就这样慌慌不安中到了夏末。这天天微亮,村里的锣鼓就“当、当、当”响了起来,伴随着敲锣人的大喊声,村民听到敲锣人说村外来了大队人马,不知是山匪还是官兵,叫大家赶紧藏好,待村长查明是什么人再通知大家。 芃芃收拾好自己,带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干粮、水、火种和食盐,喊着李段氏赶紧走,李朝要留下来防守,李段氏心不安也无奈,只好跟着芃芃往山里跑去。 母女俩进了山,远远看到村子里进了许多人,没有喊杀声。李段氏紧紧抓住芃芃,嘴里想说点什么始终没说出口,芃芃自己也是心跳加速,腿有点软,面上阙缺不敢表现出来让李段氏担心。看了好一会,芃芃道:“娘亲,应该不是山匪。” 李段氏道:“我们还是等等,等你爹有空了来找我们,我们问问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了。” 芃芃道:“娘亲,我们去那边吧,弄点东西吃,再不吃东西会饿坏了的。如果天黑了阿爹还不来,我悄悄摸回去看看什么情况。” 李段氏道:“要回去也是娘回去,你不能回去。” 芃芃道:“好,我听娘的。娘,我们多做点,阿爹如果没吃饭来了以后恰好能吃到。” 白天时候母女俩惴惴不安的过着,到了黄昏时候,李段氏嘴里碎碎念着,脚不停走来走去,芃芃虽然勉强坐在一旁没有走来走去,但是坐的地方周边小草都快被她拔完了。等到天黑,李段氏忍不住往山下去,芃芃一把拉住李段氏道:“阿娘,我想了想,你现在回去不好。” 李段氏一急,打断芃芃道:“怎么不好了,芃芃你不能去,只有娘能去知道不。” 芃芃道:“阿娘,这会天刚黑,就算阿爹来,那也是趁着大家歇息了才能来。同样的,你要回去,也只能是大家歇息了,村里走动的人少了再回去。我们白天紧张了一天,现在需要休息一下,待会不管什么情况我们都有体力应对。” 李段氏想了想道:“你说的是,娘听你的。那我先眯会,你待会喊我起来。” 芃芃道:“娘你眯会吧,我待会喊你,我把火堆拢着,这林子密,外面看不到的。” 李段氏心焦了一天。这会疲倦袭来,竟是睡着了。芃芃拢了拢火堆,轻手轻脚往爬上旁边的一棵大树,仔细看了看,挑选了枝丫修整一番,打算今天夜里就和娘亲在树上兑付着过了。 夜里,大部分人家都洗洗睡了,李朝悄悄出了房间,仔细看了看院落四周,听了听周围声音,才绕到房屋后面,往山里走了去,边走边回头,即使看不到人跟来,也没听到声响,李朝还是占着对地形的熟悉绕了一个大圈,才往李段氏和芃芃所在的地方而去。 芃芃琢磨这阿爹差不多来了,就出了火堆照亮的范围,蹲在树丛背后看着前方,直到看到李朝熟悉的身影,才轻轻喊了句:“阿爹,阿爹我在这。”李朝听到芃芃喊声,急急的向芃芃走来,芃芃扶住李朝,轻声说:“阿爹,我和娘亲没事,娘亲累了在打盹,我想着你怕是要来了,就来这等着。” 李朝道:“你们没事就好。”说完抹了把脸上的热汗,父女俩走到火堆边,芃芃拿出水壶,递给李朝,李朝咕咕喝了几口,恰好李段氏也醒来。李段氏就着火光打量着李朝,发现只是气息不匀以外神色从容,心就放了下来。 李朝缓过气以后,才说出今天村里来人的意思。来人是朝廷的兵马,说是北边大金要打大华,当今皇上派出大臣和赵王谈判,谈判的结果是大华要征召壮丁入伍,赵王可以不出兵,但是不能阻拦朝廷招兵,来的这队兵马就是来挑壮丁的。 李段氏道:“那军爷有没有说要多大年龄的。” 李朝道:“他们要14岁-30岁的。不管是不是家中的独子,也不管有没有留下子嗣,只要被选上就得马上带走。” 李段氏道:“这是造了什么孽,要断人香火。” 李朝道:“我现在就回去,你娘俩明早再回去。” 李段氏道:“不行,我要和你一块回去。” 芃芃道:“我也要回去,明早看看什么情况再说。”李家一家三口摸黑下山,才到山脚下,就听见远处传来“哒哒”、“哒哒”的马蹄声。李朝一个激灵搂着李段氏赶紧往杂草丛后面蹲下,芃芃就着土坎爬着。只听到马上的一人说道:“大人,此地就是李家村,大约200来口人,村长姓李,村里两大姓乃是李和王。小人有幸来过此地,知道村长家在哪。” 被称为大人的人哑声道:“前面带路,办好差重重有赏。”说完话两人打马带着人走了,大约30来骑。过了一会芃芃爬起来,李朝和李段氏也从杂草丛中走出,谁都没开口说话。 芃芃心里乱,从没想过遇到这样的事,毕竟大华的君王历来是圣明之人,哪知一场旱灾就造成如此局面,难道是天意如此,还是有人背后再操作,可惜自己安于现状,也想的简单,现在想打听县里或者省里发生的事都找不到办法了。 李朝道:“都到这里了,那就回去吧,夜里惊醒些,我明早一早去村长家看看什么情况。” 半夜里,芃芃突然惊醒,静着心听到自家院子里有轻微脚步声,心里想道:若不是自己睡前抓了些干树叶撒在院里,自己此刻说不一定还睡的熟熟的。 芃芃悄悄穿好衣服,走到窗前透过缝隙往院子里看,院子里的人若隐若现,模糊看到手里应该是拿着东西的,就是不知道是刀还是什么了,这边芃芃偷偷看着。那边李段氏和李朝因为心里有事都是和衣而睡,一有点点动静就惊醒,院子里刚有脚步声,夫妇俩细细听了不是芃芃的脚步声,两人就找了趁手的木棍躲在门后。 来人推了推门,发现里面反销着,也不知怎么转动的刀,就把销子弄开了,他推门而入,李段氏和李朝拿着木棍劈头盖脸往来人身上打,来人大怒开始回击,刀刀都是往李朝夫妇俩身上致命的地方招呼,李朝闷哼一声,竟是受了伤,李段氏惊呼一声,也挨了一刀,伤在手臂上,木棍已拿不稳,哐当掉落在地,眼看贼人刀就要砍在李段氏头顶,哪知贼人突然一顿,竟是倒地不起了。 李段氏和李朝抬头就看到芃芃拿着匕首,那匕首上有血,芃芃心一松腿一软便磕在了门槛上。 李朝道:“丫头别怕,那是坏人,他要害了你爹娘,你做的好。” 芃芃心酸眼泪憋不住就顺着脸颊往下落,刚才的着急担心害怕以及那瞬间的冲动,还有那匕首插入贼人体内细微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李段氏爬到芃芃身边,抱着芃芃道:“芃芃别怕,娘在,娘在呢。” 李朝也走到芃芃身边,轻轻拍着芃芃的背。 次日,李朝从村长口里得知,夜里来的官兵是赵王的人,他们同样是来征壮丁的,他们要14-40岁的男子,没有男子或者男子达不到年龄的,妇人可以凑数。 这下村里炸了锅,人人气愤,恨不得杀了那些官兵,因为两波人凑在一起,还没商量出方案,村里人便乐得看他们狗咬狗,也稍微缓了口气。 李家村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一切被人看在眼里,只因为这人是位仙界修道人士,有的是道法隔绝气息。午后的大落山,知了叫个不停,山风习习,这位仙界修道人士正摸着自己光光的下巴自言自语道:“这丫头,资质这么差,怎么就去了我那石室呢,药吃了也没效果,难道老道当初炼的药没炼对。还有这李家村,走了狗屎运了,出了那么多修道苗子,还都被人抢走了。” 芃芃正常来大落山找些山茅野菜,背篓里陆续装着一种种可以吃的野菜,因为天热,芃芃抹了把汗水,抬头喝水时看到一棵松树枝丫上坐着个老道,吓得被水呛得眼泪都流出来,那边老道看到芃芃如此模样,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完全无视芃芃那时不时的“杀人”目光。 一二三四五 待芃芃缓过气,不再咳咳呛呛时,老道开口道:“哪来的丑丫头,丑就不说了,还这么笨这么蠢,也不知你爹娘得操多少心才能把你养这么大。” 芃芃气急道:“老爷爷好威风,爬那么高也不怕摔下时来个来狗啃食的姿势。最重要看你单独一个人出门,也不知道隔多久才有人发现你摔在这里。” 老道笑眯眯道:“丑丫头,老道可是会功夫的,这上个树算啥,搬山填海老道都有本事做得到。” 芃芃撇了撇嘴转身走开,心里想道懒得和一个疯老头说话。老道看芃芃转身就走,心里不得劲了,手指一指芃芃就动不了,芃芃刚好是左脚抬起右脚着地的姿势,一动也不能动。 芃芃这时心火就蹭蹭蹭往上冒了,开口就讽刺道:“老爷爷是不是出门忘记吃药了,为难我这么个普通老百姓很有趣呀,老爷爷这么闲怎么不去做好事留名千古,再不济回家含饴弄孙也是不错的,难道老爷爷孤家寡人一个,所以病了也没人关心。” 老道依旧笑眯眯的道:“丑丫头,嘴巴这么毒,难怪人这么丑,小心嫁不出去。” 芃芃已经懒得说话了,无缘无故被吓,无缘无故被说丑,芃芃的好心情完全没有了,干脆闭眼来个眼不见心不烦。老道一看芃芃这样就不得了,这么个丑丫头,以后要做自己徒弟,这还不得跟自己反着,剑宗里那几个徒弟已经够烦了,这还有个也是不省心的,气的他抓了抓揉了揉头上的发髻,却也不想想他自己先做了啥。 老道喃喃自语道:“罢了罢了,来日方长,只要拜了我为师傅,是搓扁了还是揉圆了就看我自己乐意了。”说完顺手一指,芃芃就可以动了,不过站了一会始终是脚麻了,只听“噗通”一声芃芃摔倒在地。这时远远传来李段氏的喊声:“芃芃,芃芃你在哪呢?” 芃芃道:“娘亲,娘亲我在这。”答完爬起来坐在一边枯草上,揉了揉脚和腿,整了整衣服。老道一听是芃芃娘亲来了,立马气质一变,完全是一位仙风道骨、超凡脱俗的仙家道长模样。 芃芃一看老道气质变了,心里更不爽了,恨不得丢把尘灰在老道脸上,看他还装不装。 李段氏来到芃芃所在的地方,看到一个仙风道气的老道,还吓了一跳,又看了看芃芃,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正打算向老道问好,老道就先开口了。 老道对着李段氏十分温和的笑道:“福生无量天尊。” 李段氏道:“道长慈悲。” 老道依旧温和的说道:“老道云游至此地已有些时日,原是被此地山水所吸引,认为此地甚是修道好地方。不曾想今日遇到令嫒,老道掐指一算,与令嫒乃是有一段天大的缘分,还望施主成全。” 李段氏连忙摆手道:“不敢当道长夸奖,敢问道长与小女是什么缘分。” 老道笑眯眯的道:“乃是师徒缘分。” 李段氏又惊又喜的道:“道长没弄错?” 老道摆了摆手道:“我自己要收徒弟,怎么会弄错。” 李段氏又道:“可八九年前,村里来的大师都说我闺女资质一般,除非是女修门派才收。” 老道气呼呼的道:“胡说八道,那是他们眼拙,没老道的本事看人就知道瞎说。” 那边隔着李段氏和老道几步远的芃芃一听,立马走到老道面前,动作十分利落的下跪并磕头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这番动作看的老道和李段氏目瞪口呆,老道微微一顿顺手扶起芃芃道:“吾徒甚得我心。” 李段氏回过神道:“道长,这拜师不是要挑日子,还要端拜师茶给你喝的么,这样就成了,会不会对你不敬。这丫头也是,头磕的这么轻,是我和她爹没教好。” 老道摆了摆手道:“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全看缘分哪。” 李段氏道:“那就听道长的,不知道长可有空,我想备一桌席面,让我和娃她爹当面向您道谢一番。” 老道微微一笑道:“如此甚好,施主前面带路。” 李段氏十分高兴的道:“哎,好,好。道长,我们这山间小路,杂草丛生的不好走,您老注意点。” 老道道:“施主心善。”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李段氏絮絮叨叨的说起近来村子里的事,说自己没思量好,也不知那些人会不会扰了道长的清静,老道说不碍事,我这把年龄了就是喜欢热闹。芃芃在后面听着,对于老道说的话撇了撇嘴。 李段氏居前走,老道居中,芃芃居后,三人漫步往李家村而去,老道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芃芃,那眼神里透露着挑剔、表明着以后好好收拾你,芃芃一个哆嗦,心想以后的日子定是“多灾多难”了。 老道在芃芃家住了下来,有时候上大落山走走看看,有时候出门一趟几天才回来,倒是村子里两方人马都没来芃芃家附近逗留,也没找李朝李段氏说话。 芃芃的生活唯一变化的是按照老道要求练习剑招和锻炼身体,别的老道什么也没教,芃芃也没多问,师徒俩相处的和谐,李段氏和李朝看的高兴和放心。 转眼一个多月以后,来村里的两方人马都走了,走时没带走任何人,也没说还来不来。不知道老道怎么驯服的小猴子,小猴子和老道的相处比与芃芃相处的还自然,芃芃有点点不开心,就像是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 这日,老道对李朝与李段氏说,这几日他就要带芃芃回师门,回师门途中顺便给与芃芃一些磨炼,让李朝和李段氏这几日该交代该说的都交代了。 剩下这几日李朝和李段氏就努力上山下河找些山茅野菜、山里野味,使劲给芃芃与老道做一桌丰盛的饭菜,吃的老道一个劲的夸李段氏贤惠、李朝厚道。 新路新心情 告别李朝和李段氏时,芃芃泪眼朦胧,依依不舍,反而是李朝和李段氏安慰她,说她可以修道,他们在家更放心。师门里包吃包住,修道了还能长生不老,至于他们在家里,羲和道长赠了一种丹药给他们,可以延年益寿,身体康健,他们夫妇又还年轻,说不一定过几年就给芃芃添了弟弟妹妹了,说的芃芃又哭又笑。 芃芃一步三回头的看,李朝和李段氏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她和羲和道长往村子外走。到了村子外面,四下无人时,羲和道长召出法宝带着芃芃往高空飞去。而李朝和李段氏直到看不到芃芃时,李朝那微红的眼眶终是盈满了泪水,李段氏早已憋不住啜泣起来,夫妇俩浅一脚深一脚相扶着回家。 羲和道长看着心情低落的芃芃,虽说对这个徒弟不甚满意,还是安慰道:“以后还能回来看看的,哭啥,只要你努力,金丹元婴那都是小事。” 芃芃抹了抹眼泪道:“师傅,仙界比凡间更残酷和现实对吧,只凭实力说话。” 羲和道长:“嗯,大多数时候是这样,但是也有实力低斩杀实力高的。” 芃芃道:“那样凭的是实力和运气吧。” 羲和道长:“知道还问,哎,肚子饿了。” 芃芃道:“师傅和我说说仙界各区域吧,以前不悟大师和雪尘道长只是简单说了下实力等级划分。交易修行需要用灵石、灵晶。练气期那是大多数仙人从娘胎出来就会的,筑基金丹遍地走。” 羲和道长:“金丹哪里遍地走,自从灭魔之战后金丹元婴少了许多。” 芃芃道:“师傅,我有几个师兄?几个师姐?” 羲和道长:“有5个师兄,没有师姐。” 羲和道长:“大师兄萧墨白,二师兄王哲,三师兄石迎,四师兄赵子,五师兄乌骏。” 芃芃道:“师傅,别的没有了?师兄们难道没有喜好,擅使的兵器,相貌如何,实力如何?” 羲和道长气哼哼道:“这种事你去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为师没空。” 芃芃道:“师傅,我总有种感觉,这次你不会带我回师门,而是把我丢在某个地方自生自灭。” 羲和道长撇嘴一笑道:“徒弟不要太聪明,为师怎么会让你自生自灭,怎么着也是让你好好体验仙界生活。” 说完也不管芃芃如何想法,又说道:“把你丢在康镇,2年后师门内部争夺排名赛,你必须自己找回来,为师是不会派人来接你的。” 芃芃道:“师傅,你这样会把徒弟玩完了的,难道师兄他们就这么忍受着你。没有套个麻袋下黑手揍你一顿。” 羲和道长斜了芃芃一眼道:“为师就那么弱,等着被你们揍。” 芃芃道:“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在沙滩上。” 羲和道长:“师傅我等着,徒弟呀,你现在就一凡人,引气入体都不会,练气弟子都不是呢,还有心情和为师逗趣?” 芃芃无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都不晓得灵气是什么,灵石是什么,怎么引。 羲和道长:“走,带你下去弄点吃的,为师要带你去的地方,就算为师日夜不停地驾驭法宝飞行,也得一个月。” 师徒俩缓缓从法宝里走出,芃芃看了一眼法宝外表,类似房子,羲和道长手指一点,法宝霎时变得巴掌大小,羲和道长收起法宝。带着芃芃走向小镇,小镇里人来人往,妖来妖往,芃芃看的稀奇,这里的妖怪外形还是妖形,不过是能口吐人言,不管是妖怪和人族交易,还是妖怪与妖怪之间的交易,人与人的交易,都没发生争抢打杀的事。 羲和道长看着芃芃目不暇接的观看着小镇各种妖怪,各样稀奇古怪的物品,忍不住提醒道:“这仙界的女修,长生路上要克服的困难实在太多。资质,你的资质不行,就算是女修门派收了你,那也是最外门最外面的记名弟子,还好有为师,怎么的也不能让你丢了我的脸。功法、丹药和法宝,散修为了一部功法、一颗丹药、一件法宝,可以潜伏算计别人许多年,少数有机缘的散修也许在某个大能修士遗留的洞府得到。至于你,作为我的弟子,我能给你的自然给,但是你要是不努力,被人杀了抢了那就是你的事,我是不会插手的。有些门派培养弟子,就像莽荒部落养蛊王一样,全是算计、暗杀、抢夺同门、同道的资源成长起来的,谁最强大谁就是掌门、长老的候选人。” 说完看着远方没有移步又接着说道:“在仙界里感情、友爱、仁善那是稀罕物。没有资质、功法、丹药和法宝修行会太慢,没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死得会太快。更甚者,作为女修容貌要刚好,智慧要不多不少。太美貌了注定要被高阶修士抢夺作炉鼎,太丑了就遭人嫌恶处处碰壁。?太聪明了就会成为被打的那只出头鸟,太笨了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 芃芃虽然想过仙界的残酷,但是还没见到,心想至少目前还是幸运的,有师傅顾着,如果离开了师傅,恐怕就不会有现在的轻松心情了。 师徒俩走进一家客栈,羲和道长要了壶酒,又要了些吃食。一只猴子端着酒菜送上桌,摆放好后轻声说道:“客人请慢用。” 羲和道长拿起酒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饭菜未动,只示意芃芃快吃,芃芃也是肚子饿了,端着碗快速吃了起来,羲和道长酒未喝完,芃芃已经吃光桌上饭菜。 羲和道长结账时,出口的言语芃芃没听不懂,跟在一旁略显茫然。羲和道长也不解释,继续带着芃芃在街上走动,直到到了一家卖杂货的店铺,老板十分热情,羲和道长和老板聊了会,老板抬头看了看芃芃,进屋翻找一番,交了个包袱给羲和道长。 住在莫宁镇 出了杂货铺,羲和道长带着芃芃左拐右绕,到了一座院落门前,敲了敲门,出来一个小男孩。打量了羲和道长和芃芃一番,用芃芃听不懂的话问道:“租房?长租还是短租。” 羲和道长回道:“长租,单独院落,待我进去看看,合适就付钱。” 男孩打开门请羲和道长进去,院里花草树木丛生,蜂蝶飞舞,却又十分安静。 挑好了院子,羲和道长自顾自在院里走走停停,停下来的时候随手再墙边、地上、树上、插入小木块,芃芃则收拾了屋子,羲和道长看了以后,丢给芃芃一本书,里面备注着大华王朝的语言怎么去读仙界的雅言,顺便说了一句,一个月内学会。 芃芃和羲和道长在莫宁镇住了下来,某日,羲和道长把小猴子从灵兽袋里放了出来,小猴子大概已经完全吸收了九灵丹的药力,实力已达到炼骨阶段,还会说些简单的雅言,羲和道长又给他找了一本妖修心法,还打算等芃芃筑基了再送它去妖域。 芃芃学了雅言,一开始在小镇里和人说话还结结巴巴,说的多了就越来越流利,又按照羲和道长的要求学习记住阵法基础、药理常识、本门基础心法、基础剑法和招式、还要承受羲和道长锻炼她体魄带来的痛苦。 日子一天一天过,芃芃每天忙忙碌碌,一开始学的焦头烂额,后面看的懂记得住。这日午夜,芃芃又在心里默记白天所学内容,想了许久还是不得要领,又记起师傅说过天地之间,有三种气存在,一种是清气,一种是浊气,最后一种,便是灵气。 这灵气与其他两种气一样,凡人看不到,摸不着,只有仙界修士,方能看见触觉。这天地灵气与那五行一样,也分为金灵气,木灵气,水灵气,火灵气,土灵气。还有那特殊些的灵气,像雷灵气,风灵气,冰灵气,电灵气等。 反正这天地间的灵气,是修士体内必有的气,与凡人练武体内经脉游走的真气一样,修士如果体内经脉的灵气存储越多,那么他的实力便越发强大,修炼起来也事半功倍。 心里想道这么久了,可惜自己还未曾引气入体,罢了,大概自己悟性实在太差又或者时机未到,还是认真打坐冥想吧。慢慢的渐渐的芃芃静下心来,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才发现在头顶的百会穴处附近,竟然开始有了一种似有似无、若即若离的东西往身体里钻,芃芃不由的大喜。 这便是仙界修士所谓得引气入体吗? 芃芃更加凝心闭气,身体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缓缓的感觉身体与那丝若有若无,若即若离的灵气产生了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亲切感。 若是羲和道长看到芃芃此刻的状态,定会惊讶不已,这就是凡人修仙的第一步,感悟天地间灵气,引导灵气进入身体该有的样子。 芃芃引导着那丝丝缕缕灵气慢慢的由百会穴进入了身体各经脉之中,那丝丝缕缕灵气一进入经脉之中,便如同鱼儿入了水,鸟儿翱翔在天空中,自由自在有了归属。 芃芃此刻觉得身子暖洋洋的,甚是舒服,过了几息之后这暖洋洋的感觉便没了,而身体也变得冷了起来,像是进了冰室里面,冷的人思维都停顿了,冷热交替旋环,真真是令芃芃又爱又恨。 那丝灵气在芃芃的身体经脉之中里畅快肆意的游着,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像是一个顽童,没有规规矩矩顺着经脉游走。因此,芃芃觉得这丝丝缕缕灵气已经不再受她控制,原有那种与灵气之间若有若无的亲切感已消失不见,只觉得那丝丝缕缕灵气在她经脉之中横闯直撞,使人痛苦难受的紧。 待那丝丝缕缕灵气在芃芃经脉之中闯的累了,便在芃芃胸口处停了下来。一动不动,使劲汇聚成一团后便停歇下来,芃芃见此也不由的松了口气。心里暗道:这小东西,可真折腾人。 还不等芃芃彻底放下心来,那丝停留在胸口顽皮的灵气又活跃了,它大概停留了十五息左右的时间,竟然就休息够了,开始笔直的朝芃芃头顶方向冲了上去,冲到了芃芃眉心处附近,它又开始旋转。 芃芃惊骇不已,心道:“不好,要出大事了!” 不等芃芃有所反应,就在那几息的时间里,那一丝灵气便笔直的冲进了芃芃的眉心处,那道灵气刚一进入眉心处,芃芃就觉得脑子轰的一声,头疼的似要炸裂开,直疼的芃芃恨不得想让人把自己打昏,自己睡一觉后便什么都好了,而不是此刻仍就坚持坐着。 芃芃身上、脸上满是汗水,心中更是后悔不已,满满当当都是认为自己太过莽撞。自己有了师傅,怎么也得仔细问过师傅,好让心里有底。本来凡人修仙,就不容易修得?今日怕是修仙不成,反被灵气所伤啊。 芃芃觉得时间太慢,像是过了许多年,就自己坚持不住的时候突然感觉脑子不疼了。脑中一片清明,突然之间好像自己与天地之间产生的一种说不出又道不明的奇怪亲切感,又好像自己与天地间隐隐的架起了一座桥梁。芃芃一时也想不清楚为何自己会产生这种神奇的感觉,只是把这一切归结是因为那丝灵气进入了经脉之中,才让她自己产生了这种奇妙的感觉。 奇怪莫宁镇 今夜这番情景,多年后芃芃才明白,不单单是因为灵气入体所引起的那番奇怪感觉,而是因为那丝灵气本来就是天地之间所蕴藏的带有混沌之力的稀有灵气,它与天地之间所暗藏的某种法则有关联,它可以吸收其他任何灵气化为自己所用。 本来不管是什么灵气,只要进入了相对应灵根比例大的任何有生命特征的个体体内之后,都会产生这种感觉,因为灵气本就是天地所生,进入了凡人的身体之后,当然会产生一种与天地之间说不出道不明的纠缠感。 而芃芃此时不知道,她能招来带有混沌之力的灵气,是因为羲和道长炼制的那颗丹药,小猴子在石室喂给她的那颗洗髓涤心丹。最重要的是,就算是其他的灵气就这么冒冒失失的进入到了凡人的经脉之中,没有长辈护法,那肯定会产生非常严重的后果。 轻者,会使人因为灵气冲撞头脑而变得神志不清或者走火入魔,重者,更会因为经脉受不了天地灵气的冲撞,而爆裂而亡。所以,芃芃是幸运的,误打误撞引气入体成功。 引气入体成功之后,芃芃也觉得疲累不堪,洗整一番之后很快进入睡眠状态,这一夜芃芃睡得香甜。 羲和道长并不知道芃芃引气入体成功,他夜里去了莫宁镇以北的莫宁山,只是因为那个方向隐约传来一股他熟悉的气息。 待他去到以后,仔细寻找一番后,终于见到那股气息的主人,他昔年的好友,妖修白然。虽然二人未曾在妖魔大战中交手,但双方有关联的人却是动了手甚至丢了性命,如今二人见面也是尴尬。 羲和道长从灵兽袋里放出小猴子,白然看到这番动作以后脸上浮现怒色,还不等他说话或者动手。羲和道长便摆了摆手道:“这小猴子是我在凡间偶然遇到的,若不是它和我徒弟有些渊源,而且它自己也有些来历,要不我才不带它来仙界哩。你要不放心你自己问问它,我可没说谎。” 过了片刻,白然和小猴子从一旁出来,小猴子来到羲和道长面前拱了拱手,又走回到白然身边。 白然道:“这件事我十分感谢你,我会手它为弟子,以后他与你弟子之间的恩怨我不会插手,你也别插手。” 羲和道长道:“你不插手我就不插手,我徒弟肯定赢过你徒弟。再说了,妖魔大战以后不光是你们死伤惨重,人族也是一样。这莫宁镇有些奇怪,你可查探到了什么。” 白然道:“不曾查探到什么特别的,不过这里的人和妖相处倒是十分平和,好像只要进入莫宁镇范围,心就会变得安宁,我查探许久也未找到原因,也观察过许多爆脾气的妖修、人修到了这附近就会慢慢安静,变得温和。” 羲和道长:“还有这等奇怪之事,不知是某位大能设置了某种阵法,还是有什么奇珍异兽。我很好奇。” 白然道:“我打算带着小猴子回妖域,让它熟悉妖域各类妖族,妖域也适合它修炼。这个铃铛你拿着交给你徒弟,小猴子这里有一只,以后两人相隔不远铃铛就会响,提醒着二人,免得见面就打打杀杀的。” 羲和道:“行,你自己小心点,现在暗处盯着你的修士可不少?” 白然道:“那也得他们有本事,走了。”说完卷起小猴子就朝高空飞去。 清晨,朝霞灿灿,芃芃看的兴起,便放下手中的书本,一心一意看着,羲和道长一回来就看到芃芃看着朝霞不动,心里想道:“果真是个笨徒弟啊。咦,不对劲,又仔细看了一眼,哟,这笨徒弟引气入体了,哟看个朝霞还会自动吐纳了,笨徒弟这是有福气嘛!这说明还是老道我本事高呀!” 待朝霞散去,芃芃还看的意犹未尽,刚才看朝霞的时候太过投入,竟然没发现师傅回来了,这是要被收拾的节奏了。 羲和道长上下左右打量了芃芃一番道:“徒弟,为师一夜之间不见你,你就引气入体了,这是走狗屎运了。” 芃芃撇了撇嘴道:“师傅,我引气入体你不高兴啊,难道你就不希望你徒弟给你挣脸面。” 羲和道长:“脸面又不能当饭吃,这个玩意给你,小猴子跟着白然那家伙去了妖域,白然制作了两个铃铛,一个在你这儿,一个在小猴子那里,以后你们见面就不会产生误会了。还有这只发簪,可以防御元婴期修士的3次击杀,至于金丹修士以下,完全防御得了,只要你灵力足够。” 芃芃道:“谢谢师傅。” 羲和道长道:“这几日你好好在莫宁镇逛逛,别惹事也别怕事,这小院里我设置了阵法,你只要不把屠魔匕丢了就可以随时进出。我这几日有事要办,遇到紧急事情就捏碎这个烟花,为师不来,附近剑宗的弟子只要看到信号就会赶来的。既然已经引气入体了,那些学过的心法就运用起来,别只会背不会用,不许偷懒,偷懒了为师一查就知道。” 芃芃道:“弟子遵命,师傅慢走。” 羲和道长说出去几日,其实已经去了半个多月了,没有按时回来找芃芃,却也写了信给芃芃。芃芃觉得这几日以来需要的灵气越来越多,总觉得体内缺少太多灵气,她都想把师傅留下的聚灵丹吃了。可她又不知道自己身体出了什么情况,所以就不敢乱吃。 “卖灵兽啦,卖灵兽啦,可爱活泼漂亮的灵兽,公子买一只送给你喜欢的姑娘吧,她肯定会喜欢的。仙子仙子漂亮的萌萌的灵兽买一只吧。” 被拦下的公子道:“去去去,什么灵兽,我看是骗人的。让开,不让开我揍你了。” 卖灵兽的小童眼泪汪汪,十分委屈,这只灵兽是自己家传的,因为家里穷,所以一直没给它吃饱过。如今,阿娘病重,虽要好多灵石去买丹药救治。 我名叫邵阳 越想越伤心的小童,蹲在地上呜呜嗯嗯哭了起来,有认识的邻居大婶就说道:“小阳也是可怜,他阿爹死的早,他娘又得了重病,虽要灵石救治。听说他家以前在大门派饲养过灵兽,懂得兽语,可惜到了他爹这儿传承断了。” 另一个大娘也说道:“是啊,是啊,他爹娘都是心善厚到的人,那晓得就出了这样的事啊,希望有好心的人帮帮他吧。”说完还把刚买的热气腾腾的包子给了小童。 小童接过包子对着大娘道:“花婶,我下午回去给你家砍柴,我在卖一会就好。” 大娘道:“不急不急,你阿娘的病重要,你这孩子就是实诚,往日你做的事就够多了。” 芃芃站在屋檐下,看着围观群众中那些对小童心存善意与恶意的人,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打算做什么,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她隐约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道:“姑娘难道不想帮帮这个小孩子嘛?” 芃芃无语,仍坚持要走,那个声音又继续说道:“如果姑娘帮了小童,我就告诉姑娘一个关于莫宁镇的秘密。” 芃芃这下走的更快了,心里道好奇害死猫,秘密这种事还是不要打听为妙,自己没本事,就老老实实过日子吧。 那个声音急切的道:“我以我的性命起誓,我如果有害姑娘的心,就叫我魂飞魄散,不得转世之机。” 芃芃无奈的道:“我不知道你是谁,可是你应该知道我的能力。我就是一普普通通的练气期弟子,而且是新手,你要找帮你的人,也得找个有实力的吧。” 那个声音道:“我是小童要卖的灵兽,是一只玄龟,从很久以前就跟着小童一家了,小童还没学会饲养灵兽,他年龄小资质不出众,莫宁镇又没有门派世家,现在他阿娘病重,不得已只能把我卖了。我求姑娘买了我,全了小童的一片孝心,至于莫宁镇的秘密,妖魔大战以前镇上还有几个老修士知道,妖魔大战以后,他们不见了,我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知道。莫宁镇下面有一块万年以前的暖玉,日积月累,已经有了灵智,也可以幻化成人形。千年前,来了个邪修,因为身受重伤,想要暖玉替他疗伤,就欺骗暖玉说他知道一门心法,适合暖玉这类天地灵物修炼。暖玉虽生心智,毕竟单纯,未曾想过人心险恶。其在替邪修疗伤期间,因为疲惫需要恢复,邪修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慢慢施展手段禁锢了暖玉。待暖玉发觉时,就拼着失去灵智也要杀了邪修报仇的心思,在邪修快要恢复的那一天,下了手重击了邪修。邪修死了,暖玉本来也要失去灵智的,在它即将失去灵智时,与其相识的另一天地灵物人参精,散去了一半的功力救了暖玉。” 芃芃道:“这秘密要害死人啊,我还不想死,你说了也白说。行了,我救小童就是。” 芃芃来到小童面前,笑着问道:“小弟弟,你这只灵兽怎么卖?” 小童到:“大姐姐,我娘的病需要药堂里的百草解毒丹和聚灵丹救治。药堂管事告诉我买到这两样丹药需要100块灵石,我……” 芃芃道:“那个,我们先去药堂吧,看看价格变了没。” 小童道:“好啊,好啊,谢谢大姐姐。” 两人到了药堂,药堂胖管事看到小童,就问道:“小家伙,你是不是凑够了灵石来买药了。” 芃芃道:“管事的,我们没凑够灵石。” 胖管事道:“没凑够灵石,我可不能把药卖给你,不然掌柜的会辞了我,叫我赔钱的。” 芃芃道:“管事的借一步说话。” 小童只看到芃芃和胖管事在一旁嘀嘀咕咕说个不停。最后胖管事给了小童百草解毒丹、聚灵丹、固元丹。 出了药堂,芃芃对小童道,我们去你家先让你娘服了药,看效果如何。 小童道:“大姐姐你真好,大姐姐,我名叫邵阳,你和我娘一样叫我邵邵吧,大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芃芃道:“李芃芃。” 芃芃跟着邵阳左拐右转,穿街过巷,终于来到了邵阳家。邵阳推开院门请芃芃进去,只见院子打扫得干净整洁,院内又栽了些草药,闻着有淡淡的药香。 小童欢欢喜喜去了正屋,芃芃在院子里看草药,边看边想这棵草药是医书里说的哪一种。屋里,妇人苏醒过来,邵阳拿出丹药,按照药堂管事的吩咐一一给妇人服下。 妇人服完药,觉得味道不对,不是平日里用的药,就抓着小童问道:“邵邵,这药哪来的,你是不是把玄儿卖了。” 邵阳低下头道:“娘亲,我是上街去卖玄儿了,玄儿是愿意的。可是大姐姐带我去了药堂,拿了药,没说要买玄儿。对了,娘亲,大姐姐还在院子里呢,我去喊她进来让娘你看看。”说完也不等妇人还准备再说些什么,急匆匆的出了屋子。 芃芃在院子里仔细看着,待邵阳来到她身旁喊她时,她才回过神。 邵阳低头缩着脚道:“大姐姐,我娘亲想见见你。” 芃芃道:“好,你带我去。” 进了屋,芃芃适应了光亮后,只见床上坐着个枯瘦的妇人,精神萎靡,浅蓝色的衣襟洗的发白,屋里家什干净,明显看得出用了许多年,漆色已变淡。 妇人泪水涟涟,手指紧抓床柱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民妇有个不情之请。玄儿是邵家家传灵兽,民妇实在不愿意传承断送在邵阳这里。请姑娘换个其他法子让民妇和邵阳赔偿,我知道我的身子一时半会痊愈不了,可是我愿意这辈子以姑娘为主,这条贱命姑娘如果不嫌弃以后就是姑娘的了。” 旁边邵阳看到自家娘亲这样说,边哭边跪下给芃芃磕头道:“大姐姐,不要要我娘的命,要我的。” 无奈的芃芃 邵阳磕了3个头后,芃芃打断邵阳的动作,她扶起邵阳温声道:“你磕的这三个头就是对我的报酬了,我不会要你们家的灵兽。夫人请放心,我虽不是君子,但是我也不会夺人所好。再说了,邵阳如此孝顺,乃是夫人的福气,夫人好好养病,待痊愈了,相信以邵阳的资质,无论学习什么都学的好,以后邵阳有能力了,我只希望他做个有原则有善意的人。” 离开邵阳一家,芃芃心气有点不顺,但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逛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待到天黑,酒楼的掌柜实在看不下去了,今天芃芃就像个傻子一样在他酒楼外面来回了5次,开始他以为是来吃饭的,这都天黑了,她还那样逛着。掌柜摸了摸心口想道,今儿老头我做回好人,请她吃饭,看着这傻样怪可怜见的。 芃芃还在走着,突然听到后面有人跟着自己喊道:“丫头,丫头,怎的逛了一天也不累啊,这都天黑了,没吃饭呢吧。走,走,走,老头我请你吃饭去。” 芃芃转身一看,是个干瘦干瘦的老头,正对着自己说道:“丫头,我请你吃饭,你肚子肯定饿了,我看你都在街上转了五六遍了。” 芃芃道:“谢谢老伯,我要回家了,改日我请你吃饭。” 干瘦的老头道:“额,好吧。那小丫头你快回去吧,这天都黑了。” 芃芃道:“嗯嗯,老伯慢走。” 芃芃回去路过酒店时,就听到楼上临窗位置上有个女子的声音,她说:“洛溪姐姐,你看那个傻丫头又路过酒楼了,这可是第7遍了。” 芃芃本不打算理会,哪知另一个女声道:“白芍,你莫不是看错了,白天来回走的那个姑娘穿的是青色衣服,头上只有一根简单的发簪。” 一开始说话的女声道:“没有看错,洛溪姐姐,我要把这件事讲给公子听,让公子也开心开心。” 名叫洛溪的女子道:“就知道胡闹,罢了。如果公子开心啦,也算是那个女子的福气。” 芃芃听完二女的对话,恨不得上去撕烂她二人的嘴,奈何自己实力不够,只好记住二人的名字,以后有本事了好好收拾二人。 夜里,芃芃正在练剑,她现在只是根据招式比比划划,还不曾懂得那份意境,也不懂剑技,她只想记住所有的招式,一遍一遍的记,一遍一遍的练,她想她总会有明白的那天。 羲和道长看着芃芃练剑,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他教徒弟,很多时候都希望他们自己理解并找到属于自己的学习方法,待不懂的时候再来问他,他会细细讲解,芃芃是他几个弟子中资质最不好的,贵在心性不错,也和他有缘分。 羲和道长随手折了根树枝,低声呵斥道:“笨丫头,看剑。”也不等芃芃反应过来,树枝就打在芃芃肩上,芃芃只觉得火辣辣的疼。接下来,羲和道长不在说话,而是压着芃芃打,那一招一式正是芃芃所练习的招式。 芃芃清清楚楚的看到他出招、变招,那出招的速度和她练习时的一样,可她就是被揍了,全身疼,来不及说痛,因为上一次的还没痛完,新的疼痛就来了,持续了一个时辰的挨打之后羲和道长停了手,丢给芃芃一瓶药,说是内服的有助于消肿化瘀,就转身回屋了。芃芃依言吃下去,稍作歇息就回屋了。 接下来的日子,芃芃每日功课里增加了一课挨打,挨打完吃药,羲和道长对她说:“要想不被揍,就要先学会被揍。” 这日芃芃趁着休息时间,和羲和道长讲述了那日遇到邵阳的事,以及玄龟说的关于莫宁镇的秘密。 羲和道长摸了摸光光的下巴道:“笨徒弟就没对那天地灵物心动。” 芃芃道:“师傅,我虽然笨,可是我也知道有命在,才有机会得到什么宝物、灵物。就我现在这状态,筑基修士一巴掌就能把我拍飞。” 羲和道长道:“笨徒弟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莫宁镇最近不太平,你别出去瞎溜达。为师前段时日出去得到的消息,就是各大门派、世家,以及妖修、魔修都有人来凑热闹了,目的就是这两样天地灵物。” 芃芃道:“师傅也想要?” 羲和道长道:“这天地灵物,谁都想要,得到了那就相当于元婴可以轻松修到分神,出窍可以修到合体。” 芃芃道:“那么厉害,师傅加油。” 羲和道长交代芃芃几句以后,芃芃就没看到他的踪影了,也不知道忙啥。 “白萝卜,你快走,不要管我,不然我们俩都会神魂消散在这儿的。”说话的是着绿衣的男童,他神情焦急,眼眶含泪,一个劲的催促身边的白衣男童快走。 白衣男童道:“你个傻蛋,闭嘴,我都计划好了,你就别叽叽歪歪的了。赶紧把你本体变小,我好带你走。” 绿衣男童还想再说什么,白衣男童一个眼神瞪过去,绿衣男童只好乖乖的把自己本体收好,变成玉佩大小,这番变化使他本来就少的灵力消耗过度,来不及问白衣男童怎么带他出去便沉沉睡去。 白衣男童嘀嘀咕咕道:“我从你老窝里挖了外面挖了一半的灵石,我自己身上割许多许多的肉,埋在浮尸谷下,灵气浓郁的把尸臭味都盖住了。我就不信那些妖修、魔修、人类修士不动心。” 浮尸谷上空,妖修、魔修、人类修士都齐聚一起,谁都没有先动手,谁都想捡便宜。羲和道长躲在高高的上空,小心翼翼的隐藏着,他发现许多熟悉的气息,他不是不想要天地灵物,只是觉得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搭趟顺风车 这时,一个皮肤雪白、口歪眼斜的邪修说道:“你们不动手我就动了哈,反正宝物嘛有能力者得之,我先下手为强,嘿嘿嘿嘿。” 另一个头生犄角的魔修道:“那倒未必,就你那见不得人的雕虫小技,还是滚回你的老窝去。” 这两人各自为战,邪修占着浮尸谷的尸气可以为他所用,不停歇的轰着浮尸谷下方,魔修倚占浮尸谷下枯骨不断撞击山谷两旁。 其他修士见状纷纷开始各自施展法术、法宝轰炸浮尸谷,一柱香的时间,浮尸谷已经没有原样,尸气枯骨全都消失不见,呈现出来的山谷上宽下窄,到了谷底,谷底宽度仅仅为一指,从谷口到谷底有百丈深。 众修士只见谷底有丝丝缕缕白气冒出,有人失声喊道:“竟然有如此浓郁的灵气。” 另有人道:“快看,都成水滴状了。” 还有人道:“还是说说怎么瓜分这天地灵物吧!”此话一出,妖修、魔修、人类修士各自聚居站在一块,其中妖修和魔修虎视眈眈的看着人类修士,只因人类修士来的人数比较多,而且手段繁杂,特别是邪修,更是不讲理什么卑鄙手段都有。 羲和道长看着下面的场景,已经没有欲望去探索天地灵物的事是真是假,他悄悄移到莫宁镇上方,屏气凝神,哪怕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他也要防备着。他担心得不到天地灵物的修士,受到刺激不分青红皂白对莫宁镇的普通修士和凡人下手。 “师傅,我们不下去看看吗?”说话的是只白尾小猴,它前面站着一位身穿暗金黑衣的男子。 穿黑衣的男子道:“不下去了,白虚,你自去黑山等我,你应该还记得路,我得去莫宁镇。” 名叫白虚的白尾小猴道:“知道了,师傅保重。”说完对着黑衣男子行了个礼,转身御气飞离。 黑衣男子自言自语道:“天地灵物出世,为了那渺茫的机会,有多少修士葬送了性命,又有多少凡人无辜遭殃,天道好轮回。” 此时,莫宁镇的人也感觉到了异样,修士觉得灵气逼人,一个一个回屋端坐着忙修行,凡人只觉得今天做事有精神,不疲惫。 芃芃只觉得心砰砰跳个不停,头晕脑胀,意识渐渐模糊,她只好一遍一遍默念静心咒,哪知越念心越乱,全身发热疼痛,若羲和道长在场,一看就知道她经脉开始紊乱,血液开始逆流,竟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嘭”的一声,芃芃倒地不起,正压在刚从土里钻出来的人参精身上。人参精被压的头晕目眩,嘴里骂道:“哪个混蛋不想活了,不知道小爷累了要休息么,小爷带着那傻蛋从浮尸谷底下千辛万苦才跑到这里,我容易嘛我。” 人参精越骂越气,又不敢使灵力把身上的人踢开,一使灵力把人踢开,说不一定它自己控制不住,使灵气泄露出来,逃命不成反招来其他修士。所以,它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各种声音,辨别了各种气味,觉得安全了才小心翼翼从芃芃身下爬出。 人参精把手搭在芃芃手腕上,十分嫌弃的道:“资质这么差,修什么仙嘛,浪费时间浪费灵气,长得还不好看,要不是为了逃命,我一巴掌拍死你,哼。” 暖玉现在也恢复了不少灵力,听了人参精的话,不耐烦的道:“白萝卜,赶紧救人,说不一定她还是我们的救星呢。” 人参精道:“她,你感受一下吧,练气期都有本事走火入魔,我第一次见到这么蠢这么笨的人。” 暖玉道:“她没得长辈在旁边,控住不住灵力,所以才没筑基成功,她资质是很差,可她吃过极品丹药以后,资质已经变得很好了,只不过每次修炼都需要太多的灵气。你今天搞出这样的事情,灵气突然变得浓厚,她受不了又没经验控制不住也正常。你快点帮她理顺经脉,我护住她的心脉。” 人参精道:“你个傻蛋,管她吃过啥没吃过啥,救她做什么,我们赶紧离开这里才是正事。” 暖玉道:“我已经使出我的魂力帮她了,你再不动手,我也快不行了,你也不想我又睡个几百年吧。” 人参精道:“傻蛋就是傻蛋,我服了你了,我救、我救行了吧。” 人参精道:“这又蠢又笨的丫头,真像话本子里面的女配角,要身段没身段,要容貌没容貌,一不小心就被女主比下去了,想嫁个良人都难,做什么都得非常努力。罢了罢了,如今我和傻蛋得附在她身上携带的物品里才能逃命,也只好委屈我自己了。” 想要打架吗 浮尸谷内,拇指宽的谷底已经被修士弄的很宽,谷底只剩下少数人族修士,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血腥味,有妖修遗落的残肢、断羽,有魔修留下的犄角与毛发,还有人族修士的尸体。 “敬钦道长,你说这谷底底下真的有天地灵物?”说话的女子,身穿绛紫色宫装,头梳坠马髻,环佩玲琅,肤如凝脂。她身旁的男子身穿白衣,手持白扇,剑眉星目,端的是温文尔雅,风流倜傥。 “月晴仙子,有没有天地灵物老道是不知的,我就是听说这里热闹,所以我就来凑热闹了。”敬钦道长一边说一边眯着眼打量着众人,其他修士一听这话,心里暗恨,只差有人开口明白的说:“若不是你太华宗实力厉害,和剑宗不相上下,今日剑宗羲和道长又没来,没有人打击你,你才这么狂。” “夫人,我们走吧,妖修、魔修走了,可是附近城镇还有凡人和修士,以防万一,我们还是顺路去看看。”白衣修士对着月晴仙子温柔的说,月晴仙子听了白衣修士的话,轻轻点了点头道:“我听夫君的。” 这边敬钦道长听了他们夫妇二人的对话,十分不乐意的道:“传闻离月夫妇琴瑟和鸣,夫唱妇随,十分恩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嘿嘿嘿。特别是离仇道友,想当年也是一方人物哪,我当初也是羡慕的紧哪。” 离仇道长轻轻摇着白扇,面带微笑温声道:“难为敬钦道长记得鄙人当年的薄名,离仇惭愧。” 月晴仙子手遮朱唇道:“敬钦道长若阴阳不调,可以随时来我们合欢宗,我们宗内元婴以上单身的师姐妹还是很多的,个个貌美如花,气质各异,就怕敬钦道长你不敢来。”这话把敬钦道长噎得老脸一红,开始闭口不言,其他人也闷头不语,一时场面竟然安静下来,沉默的有点可怕。 距此不远的莫宁镇上空,羲和道长与白然领主一同守着莫宁镇,他们对面有妖修、魔修、人类修士中的邪修,各个脸色严峻,他们有的在浮尸谷受了伤,有的受了气,正想找个地方疗伤或者发泄一通,莫宁镇便成了他们的首选。 正在僵持不下,爆发的临界点时,离月夫妇赶来了。离仇道长对着羲和道长和白然领主拱手道:“合欢宗离仇携夫人月晴来助羲和道友与白然领主。”月晴仙子倒是不曾开口说话,只是随着离仇道长的说话时对着羲和道长和白然领主屈膝行了个礼。 莫宁镇内芃芃还未醒来,她体内经脉已平稳,血液也顺着经脉缓缓流动。 洗髓涤心丹的药效还藏留在她体内,引气入体那次不过是把她体内细细的经脉扩宽,扩宽时留下的暗伤,芃芃未曾发现,就算发现也来不及修复。 这次经脉紊乱来的突然,把她身体内存在的问题一块引发了,治疗结束后人参精气的恨不得把芃芃剁碎喂狗,为了使洗髓涤心丹药效更好被芃芃吸收,人参精身体又瘦了一圈。 旁边的暖玉看到人参精的表情小声道:“她活的时间长,帮我们的隐瞒的机会越大。” 人参精道:“你还说呢,看看你,就是烂好心,光吃亏不长记性,要是这个也起了害你的心咋办。” 暖玉缩着头小声道:“不是还有你呢嘛。” 人参精道:“你个傻蛋,我要是不在你身边呢,别和我说话,我生气了。” 芃芃听到人参精和暖玉的说话声,知道它们救了自己,她很想对他们说声“谢谢”,可是她总觉得睡不够,好累。 浮尸谷内,以敬钦道长为首的修士,终于找到隐藏在谷底的石门,石门颜色和泥土差不多,若不是有位土系修士用灵力感知出二者内里材质的不一样,光眼睛看很容易就被骗过去。 敬钦道长打开石门,石门内通道一片漆黑,修士们拿出夜光石依次进去。蓝莹莹的光照在修士们的脸上,他们表情不一,有的严峻、有的兴奋、有的阴沉。可不管他们脸上什么表情,心中什么想法,这通道内厚厚的灵气就表明天地灵物离此不远了。 到达石室内,石室长宽约两丈。 “炎池道友,可察觉有什么不同?”敬钦道长皱着眉问着一旁矮胖的老者,老者小眼睛向四周打量了一圈道:“这里灵气的浓郁,倒是像天地灵物所散发出来的,传闻这莫宁镇的天地灵物乃一块玉石和一棵人参精。老道看这室内的玉石虽有灵气,可老道愣是没感受到神魂波动。再看那人参精,人参倒是在,怎么也是没有神魂波动呢?奇怪,奇怪。” 另外一个枯瘦老头接着说道:“你们快看,这人参怎么开始腐烂了,难道有高手隐藏在这里?” 敬钦道长道:“不知是哪位道友,既然来了还请现身一叙。” 众修士凝眉屏气,暗暗使用灵力探测四周,眼睛四处张望,眼看人参腐烂的只剩下一淌水,还是没有修士出来。敬钦道长使劲“哼”了一声,震的修为底的修士心田波动,一口气硬是卡着喘不过来。 “敬钦道长,你快看那墙壁上的字。”炎池道长口中惊呼出口,其他修士纷纷往墙上一看,只见墙上写着:“欢迎各位大能修士来此,小的人参精特意为尔等准备了一份厚礼。” 还没等众修士明白什么情况,石室开始剧烈摇晃,众修士使出各自防御法宝,拥挤着往通道内逃去。通道内尘土、石块簌簌下落,灰尘弥漫,众修士一阵狼狈不堪之后才出了通道。 刚出了通道也顾不得整理衣物,纷纷拼命御气飞向高空逃命去了,只因这番震动之后两侧高山开始坍塌,逃的慢的修士从坍塌的地方逃出来都已精疲力尽,只剩下一口气还在了。 回师门的路 莫宁镇上空,修为低的修士早已表明态度然后离开,修为高的又想着捡漏的修士还在和羲和道长、白然领主、离月夫妇对峙着。 直到浮尸谷方向传来山崩地裂的声音,又有衣物不整狼狈不堪的修士往莫宁镇方向飞来,当下对峙的状态才消失。 敬钦道长当先到达莫宁镇上空,一看到羲和道长站在前面便以为是来拦路看他笑话的,这一想在石室里受的火气就蹭蹭蹭往上冒,眼睛一眯十分不屑的道:“羲和道长这是来看我的笑话吗,不好意思哈,天地灵物我太华宗拿不到,你剑宗也拿不到,哼!” 羲和道长听了敬钦道长的话后嘴角微抽了一下,心里暗搓搓的道,敬钦肯定又吃大闷亏了,逮着人就乱发火,我在火上浇油一把气气他,心里念头转完,便开口道:“敬钦呀敬钦,看看你这狼狈样,不晓得的还以为你偷看了哪位仙子洗澡,被仙子的护花使者围追堵截着,狠狠的揍了一顿呢。哎哟,这下手也怎么不狠嘛,打你个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那才算是长记性呢。嘿呀,嗨呀,今日天气呀真是不错,我咋这么开心呢,得庆贺一下,老道要吃肉喝酒去了。”说完对着众修士拱了拱手,御气远去,也不管众修士听了他们的对话是什么心情,众修士只好拱手还礼。 敬钦道长今日连续被气了两次,觉得丢了颜面,当下理也不理众人就往另一个方向御气而去,众人愕然,回过神来又听羲和道长的声音传来说欢迎诸位道友到剑宗做客。 羲和道长回到租来的院子里,一进门就感受到异样,心里一个咯噔,暗暗想道:灵气这么浓,莫不是丑丫头走狗屎运了。 看了看院子里没有芃芃的身影,便去敲了敲芃芃的房门,嘴里喊道:“丑丫头,快开门,搞什么呢,为师回来了也不知道来迎接一下。”奈何芃芃进入睡眠状态,又被灵气包围成球状,这便是打雷也吵不醒了。羲和道长又用灵力探了探屋里,芃芃气息稳定,这下放了半颗心,于是开了门入内一看,一大个圆球在芃芃屋内。羲和道长看的一愣,顾不上其他,直接使用灵力查看球内芃芃如何了。 这一看不打紧,还气的想笑,这丫头筑基关头居然在睡觉。羲和道长想也不想,占着修为高,便用灵力包裹着自己的魂力刺向芃芃头内。芃芃正做梦和父母吃饭呢,突然自己师傅提着木棍怒火冲冲的要揍自己,父母亲在旁边乐呵呵的看着,也不阻止,只因师傅说要检验自己功夫如何。 芃芃睁开眼,入眼便是白茫茫的一片,耳边传来羲和道长严肃的声音道:“丑丫头,赶紧坐正运转心法,这都筑基关头了,你还睡觉,打算气死为师啊。” 芃芃无语,只好坐正一遍又一遍默念心法,突听体内传来细微的咔嚓声,全身经脉开始大量吸入灵气。 羲和道长坐在桌旁看着包裹着芃芃周身的灵气迅速减少,赶紧掏出自身空间里的灵石,才把灵石摆好,转眼灵石便失去灵气化成粉末,惊的羲和道长手一抖,赶紧掏出灵晶,又去院内摆了个聚灵阵。 自己飘在院子上空,释放出威压,吓得一行偷看院内情况的低修为修士赶紧跑路。恰好浮尸谷内灵气随风飘来了莫宁镇,喜得羲和道长手一卷就把灵气给拦在莫宁镇上空,没有飘向其他地方。 待芃芃筑基成功,羲和道长心里又酸又甜,这丑丫头只要以后肯努力运气不太差,元婴那是妥妥的,今日筑基就这么吃的,还好自己在,要不玩完了。 芃芃呆呆傻傻的坐着,还没适应体内变化。羲和道长一看芃芃的傻样,手指往芃芃额头一弹,疼得芃芃捂着头哇哇大叫。 羲和道长也不管芃芃叫不叫,自顾自拿出一张纸对着芃芃说道:“这是从莫宁镇去剑宗的路线图,经过的小镇、城池、高山、河流为师都标记了,路费嘛你自己去赚,为师呢就不提供了,对了这小院5天后到期。还有就是3年后徒弟你要到剑宗报到,这是剑宗弟子的令牌,总之徒弟可你别丢师傅的脸哈。”说完拍了拍芃芃的肩膀就出门走了。 芃芃深觉自己师傅不靠谱,喃喃自语道:“话本里别人家的师傅收了徒弟直接带回宗门悉心教导,等自己徒弟筑基了,法宝灵石丹药样样都准备好给徒弟,而自己的师傅,法宝丹药都给了,就是不给灵石,不给就算了还不带自己回宗门。” 等羲和道长走了,暖玉和人参精才悄悄从地里钻出来,暖玉拍了拍胸脯道:“吓死我了,道长好凶。” 人参精道:“的确很吓人,走走走,赶紧躲到丑丫头背篓里去。” 芃芃在剩下的几天里,上酒楼里端菜洗盘子,上药园里捉虫,仔细算了算真的是好不容易攒够灵石可以去往下一个城。 离开莫宁镇,芃芃一人上路,人烟渐渐稀少,不说修士,就是凡人城镇都没有个,夜里芃芃要么在树上,要么在山洞里度过,偶尔遇到破败的山神土地庙,也是拜过之后才进去歇息,歇息时候芃芃手里紧握着屠魔匕,周围撒着药粉,药粉能迷倒凡人及修士,也能迷倒蛇鼠虫蚁和妖兽。 自从芃芃离开莫宁镇没有遇到修士以后,暖玉和人参精就不管芃芃走到哪了,整日整夜呼呼大睡。 沿途风景甚好,芃芃偶尔停下来观看,却从不敢贪眼。 看到拳头大小的蚂蚁,开着艳丽小花却能合起来吞噬一头成年公牛的不知名野花,会说话的鸟兽和草木等等,各种稀奇古怪的事物,芃芃从惊吓惊奇到熟悉。从躲得远远的到听到突然开口说话的草木鸟兽,她还能和它们吧嗒吧嗒聊上几句。 有的草木鸟兽还想着迷惑芃芃,把她吃了增加修为,可芃芃就是不被迷惑,害得那些草木鸟兽都反省是不是自己的魅力下降了。却不知芃芃也不知道为什么,主要是芃芃背着的背篓被羲和道长偷偷使了法术,遮盖住了背篓泡过药水的味道,这药水就是特意准备为了防范这些草木鸟兽的,所以芃芃一路走来顺风顺水。 互相不顺眼 这日,芃芃来到了朔阳城,朔阳一年四季如春,百花齐放,蜂蝶环绕,鸟语花香,令人流连忘返,只因城主夫人爱花,城主便四处搜寻奇花异草供自己夫人栽培。 城中大多数凡人的生活就是栽种些花草卖到城主府,日子过得富足,即便修士偶尔也会栽种花草卖到城主府换取灵石。 栽种花草是个细致活,芃芃也想过栽种花草换取灵石,但是需要花费的时间太长后便果断放弃。 “琼梦,你输了。”说话的道人青衣黑发,自有一股威仪,压的对面的红衣女子额间冒出细密汗珠。 红衣女子立即跪在青衣道人面前道:“弟子愚钝,辜负了师傅的栽培,请师傅责罚。” 青衣道人一语不发,认真收拾好棋子。眼尾扫了一眼自己嫡传的弟子,这个弟子是自己亲自挑选的,心性资质上佳,只是办事能力还得磨炼。 红衣女子脊背挺直,就那样跪着,越跪心越沉,汗珠悄悄滑落在鼻尖,又滴落在青玉地板上。青衣道人拿出棋子一一摆好,才沉声道:“罢了,起来吧,去禁室思过三天,去把要做的事安排好,出去吧。” 红衣女子起身,行了一礼道:“徒儿谨遵师命,徒儿告退。” 这边红衣女子顺着小路走出去,那边小道上缓缓来了一人,来人道:“掌门师兄,你找我。” 青衣道人道:“敬钦师弟,你和我详细说说莫宁镇天地灵物的事。” 敬钦道长一一细说他到了莫宁镇后所发生的事,其中青衣道人重点问了羲和道长有没有和天地灵物不见了有关,敬钦道长说依他之见是无关的。这番话说完,敬钦道长告辞离开,青衣道人特意嘱咐道:“师弟,无重大事情就别出宗门了,3年后的中洲大陆各门派、世家弟子排名大会就要召开,你还是留在宗门多教导教导门内弟子。” 敬钦道长道:“好的,师兄。” 青衣道人又道:“你那弟子雪尘怎么回事,离开宗门十年了还不曾回来。” 敬钦道长道:“前几个月从凡间西月王朝寄了信来,说是要去菩提寺那边游历一番。” 青衣道人摆了摆手,低头看着棋盘。 朔阳城,芃芃找到了一份工作,跟着一队修士去猎杀妖兽,今天是芃芃第一天出工,她早早便来到集合的地方。 负责统筹支援的队长人称老卓,大胡子老石负责布阵困杀妖兽,英姿飒爽的剑师蓝素负责击杀,美丽温柔的药师琉璃负责后援及治疗,瘦的像麻杆负责探路望风断后又会处理毛皮的景雨,加上啥也不懂的芃芃一行人就这样去了朔阳山。 这次他们主要捕捉朔阳山深处的山猪、雪鸡,只因城主夫妇需要招待贵客,特意放出话来说需要朔阳山上野生野长的野物来做菜肴原料,不管是草木鸟兽还是水里鱼类,只要是朔阳山深处的就会高价收购。 例如:吃着灵果灵草长大的朔阳黑毛山猪,肉鲜味美,乃是朔阳城方圆千里的特色野味。只因朔阳黑毛山猪稀少又难捕捉得到,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景雨,什么情况。”队长老卓一边递水给景雨一边问道,旁边几人都急切的盯着景雨看,特别是芃芃,第一次跟着别人出门捕猎,这几天里跟着老卓他们几个学了不少东西,她又任劳任怨脾气好,还会做吃的,老卓几人都把她当后辈看,能教的都会教一点,他们几人组队已经七八年了,还是第一次招收新人,本来是抱着宁缺毋滥的心理,哪知一招便招到这么一个能吃苦耐劳又很好学又听话的新手,队长老卓一琢磨,多带几次这丫头,说不一定可以干一票大的。 景雨缓了口气道:“发现了山猪的踪迹,不过我也察觉到了其他修士的气息,应该是前两天留下的。” 蓝素站起来握着剑柄道:“要不咱们先下手为强,杀了装乾坤袋里,谁能保证我们杀的就是他们看到的那只。” 老石收好他布阵的材料道:“动手吧,咱们来了几天了,我的阵旗和丹药那些耐不住消耗几天了。” 琉璃温温柔柔说道:“如果能早些回去也好,下次我多带些玉匣来装草药,那样能更好保持药性。” 芃芃举手道:“你们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老卓道:“既然大家决定冒险一把,那就歇一盏茶的时间,还是老规矩。芃芃跟着我,我叫你干啥你就干啥,别乱动手。” 芃芃道:“知道了,我服从安排。” 景雨前面带着路,后面几人跟着,到了一个斜坡上,景雨指着下面山谷道:“我就在下面山谷发现了山猪,山谷里有小溪,地势相对平缓,里面不太宽,不过够老石布置困阵了。” 老卓道:“你们先等等,注意戒备,我和景雨再去看看周围有没有修士隐藏着。” 过了一柱香时间,老卓回来对着余下的几人道:“琉璃在这里看着,有任何不对劲赶紧示警,我带着老石、蓝素、芃芃下去了。” 到了谷底,果真看到几只山猪在悠闲自在的散步,老石悄悄在谷口一方布下阵法,然后给蓝素、老卓、芃芃一人一面小旗,蓝素小声对芃芃道:“别小看这面旗子,有了它待会我们才不会被阵法攻击,也不会被阵法干扰,你千万别弄丢了。” 老卓赶着山猪往阵法一方而去,山猪被吓着开始到处乱跑,芃芃也帮着追赶,追了几圈,芃芃盯着最能跑的那只山猪咬牙切齿道:“队长他们希望捕捉活的,不使用灵力打杀,所以才费劲的往阵法里赶。哼,你这么能跑,今日我就一拳打晕你,看你跑哪儿去。” 山猪在那边哼唧哼唧,芃芃悄悄移着步靠近,近了、更近了,芃芃一跃而出,算计着一拳轰向山猪,“嘭”的一声,芃芃拳头打在地上,打出一个坑,疼的她眼泪汪汪,打算起身时,才发现身下热乎乎的,原来她跌落时正好身子压在山猪上,山猪没晕过去,正使劲翻身打算逃跑,芃芃气急道:“叫你跑。”边说边揪住猪耳朵,摇晃着山猪的脑袋。那边阵法里老卓和蓝素已经收完山猪,那几只山猪都带了点伤,等他们回到朔阳城,还活不活着都是问题。 蓝素和老卓出了困阵便看到芃芃骑在山猪头上,表情狰狞。她身下那山猪被揪住双耳,一边疼的“嗷嗷”大叫一边在原地转圈试图把芃芃从身上甩下来。 蓝素看着此景也不前去帮忙只顾“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揉着肚子。老卓虽然没笑出声,但是那抖动的肩膀还是暴露出他愉快的心情。 芃芃看到二人在旁边只看不帮忙,连忙叫道:“素素姐,卓老大快来帮忙,我快拿捏不住它了。你们不是想要捉活的吗,就它了,又大又肥,快拿绳子绑住它,上去后找琉璃姐姐拿点迷药迷倒它,我们就可以顺利带它回朔阳城了。” 收拾完布阵材料的老石听到这话,嘴角抽了抽,实在看不下去芃芃还骑着猪,连忙过去帮忙捆猪,看蓝素还在笑,忍不住呵斥道:“女孩子家要温柔贤淑,你这样大笑怎么会有俊俏公子喜欢,只怕吓都把人吓跑了。” 蓝素撇了撇嘴,也不回话,默默过去帮忙捆猪。几人收拾好山猪往斜坡上赶,突听景雨的示警声急急传来。老卓道:“蓝素带着老石和芃芃快去跟琉璃汇合,我去接应景雨。芃芃呀性命重要,山猪没了可以再去捕捉,懂吗?”也不等蓝素和芃芃回答,交代完就急忙御气而去了。 三日后,蓝素、琉璃、老石和芃芃在福来客栈等着景雨和老卓归来。那天他们四人汇合以后,只听到山谷那边传来打斗声,接着他们四人也遇到了四个野修的追杀,要不是芃芃身上带着羲和道长赠送的簪子和那些乱七八糟捉弄人的丹药,几个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叩叩”的敲门声传来,几人对望一眼,蓝素示意芃芃出声,芃芃便开口道:“谁呀,大清八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门外的人低声道:“是我。” 蓝素急忙打开门,只见门外站着老卓一个人,老卓走进屋顺手关上门,老石着急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景雨呢?” 蓝素和琉璃还想问什么,老卓摇了摇手,拿起茶壶倒了杯水,喝完水才开口道:“那日我去接应景雨,本来我和景雨都走出朔阳山深处了,哪想到就被半路拦截的两个人追杀,有一个是筑基顶峰快结丹的,要不是那人受了伤,我和景雨还逃不掉。 景雨受了快结丹的那个人一掌,虽然没有性命危险,但是我怕再遇到那两个人,就把景雨安置在东城我们没用过的那个窝点。我这是来带琉璃过去看看的,蓝素和城主府里的管事也熟悉,你带着老石和芃芃去交山猪,价格你做主,别亏就成。”老卓交代完,就催促蓝素带着老石和芃芃赶紧去城主府,他则跟着琉璃去买些草药再去东城看望景雨。 进了城主府,跟着管事到了厨房后院,恰好城主府总管在交代事情,看到芃芃他们三人进来,点了管事的名问带人进来做什么。管事忙低头哈腰回话说是来卖山猪的,还有头活的,完好无损。 芃芃三人忙向总管行礼,行完礼蓝素开口道:“不瞒总管大人,我们捉了几头山猪,其中有一头又大又肥的山猪还活着。”跟随管事进来的路上,因着双方打过几次交道,彼此知道对方信誉,管事便透露了信息给蓝素。 因此,蓝素才敢大胆开口邀请总管查看。总管示意管事自行查看,蓝素得到管事示意就从灵兽袋放出三只山猪,众人看那三只山猪虽然还活着,毕竟受过伤看着没精神气,管事眉头一皱便要说话,芃芃便开口道:“素素姐,你还不过来帮忙,你和老石咋捆的,我怎么放不下来。” 素素憋着笑和老石一起帮着芃芃放下山猪,老石拿开山猪嘴里的布团,又拿出一个瓷瓶在山猪鼻子前晃了下。过了几息时间,山猪“哼哼”两声,摇摇晃晃要站起来。 总管看了看芃芃几人,示意管事跟他出去一下。院子里其余人看到总管走了,都围着大山猪议论纷纷。 过了一会管事回来,示意芃芃几人跟他走,到了一处没人角落管事才开口说道:“按照城主府发出的公告,你们提供了四头山猪,应该给你们四颗上品灵石,因为有一头活的,总管觉得你们能干,又给了两颗上品灵石,总的就是六块。另外,现在府里还没有收到朔阳山的水里鱼类,你们要是能够捕捞到,价格好商量。” 告别管事,三人欢天喜地顺着走廊出去,哪知刚拐弯芃芃便与一女子撞上,那女子捂着额头开口道:“怎么走路的,撞着人了不知道吗?”旁边女子温声劝道:“好了,白芍,人家小姑娘也不是故意的。” 名叫白芍的女子道:“她都不道歉,怎么就不是故意的,洛溪姐姐你帮着外人欺负我。” 芃芃捂着鼻子闷声道:“对不起白芍姐姐,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 名叫洛溪的女子咳了一声,白芍打量了芃芃三人几眼,跺了跺脚道:“真的是看着又丑又蠢又傻,还不给我让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城主府骗钱的呢。” 说完便气冲冲越过芃芃三人而去,那名叫洛溪的女子也不说话,朝三人点了点头便追着白芍去了。 待二女走远,蓝素便问芃芃道:“芃芃,你刚才干嘛拦着我,你不拦着我,看我不揍得她满地找牙。” 芃芃道:“素素姐,这是城主府,这打狗不还得看主人呢。再说了,你被狗咬了一口,难道你还要咬回去啊。” 旁边老石抬头看天,默默无语,心里想道:“惹着芃芃丫头,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气死个人也是有可能的事。” 蓝素愣了愣,心里转过弯来,只搂着芃芃笑个不停。 芃芃心里道:“真的是讨人厌的两个女子,有什么样的丫鬟便有什么样的主子,呸呸呸,流年不利。” 赚到了灵石 晌午时分,东城民居里,老卓对着芃芃道:“芃芃,厨房里有米粮、肉和菜,麻烦你给大伙做顿饭,庆贺咱们今日赚到了六块中品灵石,等会素素来了我让她给你打下手。” 芃芃喜滋滋的道:“好的,我去看看有啥材料,给你们露一手。” 芃芃走后,琉璃和蓝素也来探望景雨,屋内五人围着圆桌而坐。老卓道:“今日赚了六块中品灵石,我的意见呢是咱们六人一人一块,你们意下如何。” 老石摸了摸胡须道:“我没意见,芃芃那丫头不错,就是经验太少。” 蓝素想了想道:“我也没意见,有了芃芃,我才发现好吃的东西太多了。” 琉璃看了大家一眼道:“我没意见。” 景雨无奈道:“你们没意见我也没意见。” 琉璃道:“景雨你别生气,你要是觉得芃芃不应该拿一块中品灵石,我愿意拿出一瓶聚气丹给你,虽然丹药品质不高,但是,是我目前炼的最好的一瓶了。” 蓝素惊讶道:“琉璃,你干嘛呀!” 老卓和老石也看着琉璃,景雨生气的道:“琉璃,你以为我是那么小气又不讲道理的人嘛!” 琉璃温柔一笑道:“不是的,景雨。景雨你听我说,那日队长去接应你以后,我们四人返回朔阳城的时候,遇到四个人追杀,有一个是金丹修士,要不是芃芃替我挡了那人一击,说不一定你们就见不到我了。后来那金丹修士见一击伤不了我,便使出全力击杀芃芃,哪知芃芃仍然无事,后来芃芃扔出那些奇怪的药物,我们才逃脱了。我是感谢芃芃的,所以我是自愿拿出聚气丹给你的。” 老卓道:“既然如此,景雨你就收下吧,我们几个就占了琉璃的光了。” 景雨笑道:“好啊,那我收下了,我相信你们的眼光,说不一定芃芃还是哪个大能修士的徒弟呢。” 几日后,景雨的伤恢复的差不多了,老卓他们几个人也打听到了朔阳山深处大概哪里特产鱼类,以及怎么捕捉。这日,几人正在吃饭,芃芃便问大家哪里卖百宝箱或者乾坤袋,价格多少。 老卓道:“乾坤袋可遇不可求,要是有人卖,也是以物换物,百宝箱倒是一块中品灵石就够了。” 老石道:“芃芃,我那有一个百宝箱,没用过呢,你要我卖给你。” 蓝素道:“老石,你那百宝箱都放了多久了,可别长霉了。” 老石道:“我那百宝箱可是上等材质做的,防虫防水防火,耐摔耐砸,锁上后除非是金丹修士全力一击。” 琉璃道:“待会拿出来,我们替芃芃把把关。” 芃芃买了老石的百宝箱,又和老卓他们几个说,她要出去一趟。蓝素道:“你要卖东西还是买东西,我和琉璃会砍价,你要是愿意就带上我们俩。” 芃芃道:“好啊好啊,走我带你们卖东西去。” 老石一听,表示也要去。景雨道:“我不去了,我要去见莫愁姑娘。” 老卓道:“你们该做啥做啥去,我这几日有些心得,得领会领会。” 芃芃几人到了城里最大的药铺,有伙计过来问道:“姑娘,你是买药还是卖药,还是看病。” 芃芃道:“卖药,伙计你看看收不收。”说完拿下背篓,递给伙计,伙计大概看了背篓一眼便道:“姑娘请随我来。” 伙计带着芃芃上了二楼一间空房,请芃芃几人落座后,一一奉上了茶,便恭敬的对着芃芃道:“姑娘稍等,我去请我们掌柜过来相看。”说完几步出了门还顺手关上了门,芃芃几人喝了口茶,便听到“笃笃”的敲门声,芃芃道:“请进。” 掌柜进来后,对着芃芃几人施礼道:“小老儿见过几位姑娘还有这位大侠。” 芃芃几人还礼后,芃芃开口道:“今日到贵店,是因为我以前采了些草药,我也不知道保存方式对不对,麻烦掌柜相看看给个价。” 芃芃把背篓递给掌柜,掌柜当着几个人的面一一相看,边看边咽口水,看到后面双腿都有点抖了,芃芃几人面面相觑,琉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 掌柜看完后,摸了摸额头的汗道:“敢问姑娘这药都是要卖给我们药铺吗?” 芃芃点了点头,掌柜又道:“姑娘,小老儿斗胆问一下,这药你是如何保存的,因为这药草保存的十分好,药效没有丝毫损耗。” 芃芃无辜的道:“就是拔了放在背篓里,我以为放坏了呢。” 掌柜心里一突,急忙开口道:“姑娘,稍等,我去请我们东家,因为你这里有些药小老儿拿不准,我家二公子在城主府做客,他懂得比我多,烦请姑娘稍等。” 琉璃道:“芃芃你懂药理啊?” 蓝素道:“芃芃,你不会是哪个大能修士的徒弟吧,还是你是哪个大能修士为了修炼特殊功法,所以下山来历练的。” 芃芃苦着脸道:“我师傅名叫羲和,他叫我3年后到剑宗去找他,他走的时候就留给我一张路线图,还不给我灵石,叫我自己赚了灵石去。我以前在凡间长大,都没出过远门,师傅带我来仙界后,这还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哩。” 蓝素正喝茶呢,听了芃芃的话,惊的一口茶喷到老石脸上,老石气急指了指蓝素恨不得立马揍她一顿,旁边琉璃赶紧拉住老石袖子,又取了块药巾递给老石擦脸。 老石想了想这是在别人地盘上,只好默默到一边擦脸去了。这时门外有人敲门,蓝素怕老石找她麻烦,自觉的去打开门。那伙计端着个托盘进来,拿出三碟点心和一壶茶,摆放完后对着芃芃道:“姑娘,这是我家掌柜吩咐给你几位准备的,点心是我们药铺特制给贵客尝的,茶是外面买来招待贵客用的上好灵茶,你几位赏个脸当个零嘴尝个味就行。” 公子和灵石 伙计刚出门,四人就风卷残云般的把点心吃下肚、灵茶喝下肚。 蓝素用袖子抹了一把嘴巴,顺便还拍了拍肚子道:“好吃、好吃。”说完还“嗝”了一声,旁边老石道:“粗俗,你看看琉璃,再看看你,你怎么不学学琉璃呢!” 琉璃听了柔柔一笑道:“我那是毛病,炼药时候形成的习惯,难改了。” 老石道:“这点心和茶水灵气十足,我的打坐吸收一下。” 蓝素和琉璃也顾不上再说什么,双双落座开始闭目养神。芃芃看着他们这样,实在羡慕,她自己也吃了不少啊,也不知道吃进去的点心、喝进去的茶水所含的灵气跑哪去了,一点也没感应到。芃芃不想打扰到他们,就开门出去打算看看药铺里的各类药草。 这边芃芃出门下楼去看药草,那边上了楼梯的掌柜看到芃芃下楼的背影,急忙对着身旁的贵公子说道:“二公子,那位卖药的姑娘下楼去了,小的去看看什么情况。” 那公子开口道:“去吧,我在三楼天字间,你待会就把人带到天字间,记得让人奉上今年新收到的好茶,以及古老新研制出来的糕点。” 掌柜领命而去,一边走一边掏出怀里的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里想道:“二公子虽然没大公子那么威严,可是这散发的气势挺吓人的,还好不是来查账,要不肯定吓得我几个月睡不安稳。” 一楼,芃芃看着药铺里来往的人,上至修士下至凡人,男女老少,进了药铺十之八九都乖乖掏出灵石,要么购买丹药灵草、要么看病,芃芃摸摸自己的口袋,心里暗暗的难受道:没得灵石的日子好难过啊,想要买买买成了奢望。 掌柜的到了一楼,看到芃芃坐在大厅角落里,眼睛眨巴眨巴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心里一叹,这位姑娘也是个让人迷糊的人。掌柜心里想归想,这脸上却是笑容可掬,语气甚是和蔼的对着芃芃道:“姑娘,我家二公子到了,在三楼房间里,请姑娘随小老儿来。” 到了三楼天字间,掌柜的推开门请芃芃进去,芃芃进门便看见圆桌边坐了位公子。 那公子正在冲茶,壶托在他的手指间,轻巧得如一张薄薄的纸,他左手中指按住壶钮,便见水流悠然而下,手腕带动手指,恍如大师描摹着一幅精致的山水画,一点一滴,一笔一画从心底晕染而出。霎时一片清香,渐渐弥漫满屋,倒好两杯茶,公子抬头微笑着对芃芃道:“姑娘请坐,尝尝这茶如何。” 那笑容如春风拂面,暖人心间;那说话的声音抑扬顿挫,如玉石之声,温润迷人,刹那间那笑那声音勾的芃芃失了魂。待芃芃回过神,脸上一热,从未如此尴尬过,只得在心底默默念叨:蓝颜祸水,美色诱人、美色误人哪。 芃芃落座拿起杯子喝茶,实在她是个没风雅的人,心里恨不得一口就喝进肚里,却又不得不装着要小口小口的品着。那公子又开口道:“鄙人沈毅,家中排行老二,不知姑娘贵姓。” 芃芃道:“免贵姓李,小名芃芃。” 沈二公子道:“掌柜说姑娘带有上好的药草出售,不知药草现在何处。” 芃芃起身,放下背篓,准备递给沈二公子,沈二公子身后站着的掌柜赶忙接过背篓,二人到一旁闲置的八方桌上一一辨别药草。 芃芃自顾自倒茶喝,时不时偷眼看沈二公子。心里想道: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行走仙界也要一身好行头,这沈二公子身穿宝石蓝色衣服,此衣绣有青花、迎春、翠竹、丹鹤,也不知何人所绣何人所制,青花、迎春、翠竹、丹鹤绣的栩栩如生,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所处位置适宜,又有金丝银线勾出流云边,行走间隐约有银光粼粼,又有灵气波动,真是衬托的人越发飘逸仙气。 那边沈二公子看药草看的心中惊喜,边看边和掌柜略说一二,掌柜看着听的俱是心惊。这边芃芃喝着灵茶吃着点心,顺便看看沈二公子,越看越是面红心跳,不看又想看,纠结得芃芃一个劲的暗骂自己没见过世面。 点心吃完,茶水已过半,沈二公子恰好看完药草,面带喜色怡然坐在桌旁道:“不知李姑娘的这些药草,是要灵石还是丹药又或是其他的东西。” 芃芃眨巴着眼睛笑眯眯的道:“不知这些药草二公子开价多少,目前我主要想要一个乾坤袋,各种丹药我也想要,至于灵石我也缺的很。” 沈二公子笑道:“我这里有一个超级乾坤袋,姑娘若要就得抵掉大部分药草价钱了,当然这超级乾坤袋比一般的乾坤袋能装也比一般的材质好。” 见芃芃点头不语,沈二公子喝了口茶又道:“至于丹药,三品丹药聚气丹、聚灵丹、固元丹、解毒丹、补血丹各一瓶,这几种丹药五品的各两瓶,上品灵石十块、中品灵石十块,下品灵石两百块,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芃芃想了想道:“不知有没有辟邪破瘴之类的丹药,还有装药草的上好玉匣。” 沈二公子道:“我这有一瓶清心丸,免费赠送给姑娘了,至于玉匣,药铺倒是有,不过可是要灵石的。” 芃芃道:“那要两块上品灵石的玉匣。” 沈二公子道:“既然姑娘如此爽快,我就凑个整数好了,给姑娘十个上好玉匣,姑娘再想想要不要再调整一下需要的物品。” 芃芃道:“刚才我在二楼吃的点心甚是不错,不知道二公子可否赠送一些。” 沈二公子朝掌柜的点了点头,掌柜的便拱手行礼出去准备物品了。 待到二楼内的老石、蓝素、琉璃打坐醒来,芃芃已经和沈二公子交易好了,超级乾坤袋已经滴血认主隐入体内。 景雨和莫愁 从药铺回到东城民居后,景雨和老卓都在,景雨心情高兴,在城内最大的酒楼顺和楼订了一桌席面,就等芃芃几人回来就去吃吃喝喝了。 蓝素笑嘻嘻问道:“景雨,今日怎么想着请我们吃饭,莫不是有什么喜事要跟我们说。” 景雨嘿嘿一笑道:“去了就知道了,先说好,待会你们可得给我撑场面,别拆台啊!” 琉璃冷冷的道:“莫不是莫愁姑娘今日心情好,同意见见我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野修了。” 老石和老卓抬头望天,表示他们啥也没听到,蓝素站在一旁看好戏,顺便用手拐了拐芃芃,也不管芃芃一脸茫然不解的样子。 景雨可怜兮兮的祈求道:“琉璃姐姐,以前的事你就别计较了好不,她都不是程府的千金小姐了。” 琉璃道:“我不计较,别到时候我跟着去了,她看到我不好意思了,又影响了你们的心情。” 景雨道:“不会的,不会的,琉璃姐姐最善解人意了。” 莫愁姑娘,以前富贵的娇小姐,现在多了胭脂气的风情女子,眉间锁着淡淡的忧愁,就是这样的她吸引了景雨。莫愁跌落烟花之地的这几年,一直是景雨给鸨母灵石,让鸨母不要逼迫莫愁委身他人。 鸨母还算守约,没有逼迫莫愁,平时也只是让她给客人弹弹琵琶、唱个小曲。这些消息都是蓝素悄悄传音给芃芃的,到了顺和楼景雨订的包间里,莫愁姑娘早已等候着,大家分主次顺序坐好。 今日的莫愁,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一对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娇嫩的皮肤白里透红,薄薄的朱唇,盘起的青丝中漏下一丝增添妩媚。穿着粉红牡丹金丝镶边的红装,头戴镶玉金步摇,如此花容月貌好比出水芙蓉。芃芃看着如此美人,心里暗自庆幸自己身为女儿身,要不肯定消受不起美人泪。莫愁姑娘一一给大家敬了酒,到了琉璃时,她轻起红唇道:“那时年少无知,对不起,琉璃姑娘。” 说完这句话,仰头喝酒时大概想到过往种种,一点泪珠儿沿着脸颊落入衣襟不见。芃芃看的清楚,那刻她的表情绝不是欢喜,像是得到了解脱,又像是告别。 后来的席间,莫愁姑娘又表现的很正常,让芃芃以为那刻只是她自己的错觉。这顿饭,吃的最开心的是景雨,酒喝多时一个人对着莫愁痴痴傻笑,也不管在场的其他人。 饭后,景雨靠在老卓身上,口中不停歇的说道:“莫愁,我送你回去。莫愁,我又要好几天才能看到你了。莫愁,等我,我会赚好多好多灵石。莫愁,莫愁……” 听得蓝素眼泪汪汪,轻声跟芃芃说道:“以后,我的道侣有景雨一半贴心我就开心了,莫愁和景雨一定会幸福的对不对。”边说边拉着芃芃的衣袖摇个不停,突然前面走着的琉璃对与她错着两步走的莫愁道:“莫愁姑娘,景雨喝醉了,不如就让我、蓝素和芃芃送你回去。” 打架了打架 蓝素听到琉璃的建议,兴奋的说道:“可以可以,听说你们那有好酒,莫愁姑娘能否送一坛给我。”芃芃也点头同意,她是十分好奇仙界的烟花之地是何种模样。 莫愁姑娘皱了皱眉道:“那样的地方,琉璃姑娘、蓝素姑娘和芃芃姑娘真要去。” 琉璃声音平平的道:“自然是要去的,以后景雨不在,他让我们带东西给你,或者他有其他的事让我们告知你,我们才知道怎么去找你。” 莫愁姑娘福了福身道:“既如此,劳烦三位姑娘了。” 蓝素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 到了路口,老卓眯着眼道:“莫愁姑娘慢走,我和老石送景雨回去了。”旁边老石跟着点头,莫愁福了福身,温温的道:“景雨就劳烦二位了,莫愁感激不尽。” 两拨人各自分开各行其事,近黄昏,未到城里宵禁时,路两旁传来此起彼伏卖力吆喝的小贩声,芃芃看到摊位前言笑晏晏的娇姑娘,姑娘几步远的距离,小心翼翼做护花使者的俊俏公子,还有单独一人挑选东西的男女修士,也有稚童追逐嬉戏,身后的长辈焦急呼唤,婆子仆役紧跟着护着。 烟波楼,建在烟波湖上,清晨与黄昏,只见烟波湖上烟波浩渺,恰似娇娘半遮颜面,只露双眼欲语还休。 也不知烟波楼背后是何方势力,只知其与朔阳城一样年代久远,楼内既有娇娘也有小倌,只不过是一左一右相对而望,中间隔着一片烟波湖,湖上设有阵法,左边去不了右边,右边也到不了左边,彼此能看到对面的亭台楼阁,听到对面传来娇声软语、嬉笑怒骂,亦能欣赏湖景。 远远看到烟波楼三个鎏金大字,修为低的修士看的时间长了会耳鸣眼花,至于凡人只不过觉得金光刺眼,芃芃看的时候,只见字里行间灵气逼人。 芃芃本打算问问莫愁烟波湖有没有不属于烟波楼管辖的区域,突听一声怒喝声从前面传来,那话语内容是:“大胆狂徒,竟然带走我们门下弟子。”与怒喝声相伴而来的是一道剑光,四人中就数蓝素反应最快,她拔剑挡去剑光,两人你来我往对打起来。只听蓝素与其边打边问道:“你是哪个宗门的人,谁又是你们宗门的人,你要是不说出个原因来,今日倒叫你见识见识我这把剑的厉害。” 来人呵斥道:“笑话,你们大胆劫持我们门下弟子莫愁,还不束手就擒。” 蓝素怒道:“放你丫丫的臭屁,你出门被门撞到脑袋了,莫愁是烟波楼的人,怎么又是你们门下了。” 那人开始闭口不言,旁边他的的同伙也不多言,持剑冲着琉璃而去,莫愁心里着急,可她一个练气期六层的弟子,根本冲不进去战局帮上谁的忙。 现在就剩下芃芃站在她的身边,哪知隐藏在围观群众里的一个持刀男子,直直的冲着芃芃后背而来,芃芃当下正看着前面的蓝素出招变招,旁边莫愁一回头看到刀已到了芃芃背篓边,还来不及提醒芃芃,也不来及动手出招,那持刀男子就被芃芃身上发出的蓝光弹飞跌落在人群里。 莫愁又惊又喜,今日事因她而起,她们没事了自己才安心。她正打算喊“住手”二字,与蓝素和琉璃对打的人已经败了。 此时,只见人群中走出一年轻男子,冲着四人道:“在下太华宗内门弟子洪皓,见过四位仙子,莫愁仙子已经被烟波楼卖与我了,所以莫愁仙子现在是我个人的,她不在是烟波楼的人了,请三位仙子不要插手此事。” 蓝素和琉璃一阵气结,两人对望一眼,皆是拿不定主意怎么开口,哪知后面芃芃听到洪皓的话,翻了个白眼道:“你说你是太华宗的内门弟子,有何证据,莫愁姑娘是你从烟波楼买的,又有何凭证。刚才偷袭我的人是你同伙吗?” 洪皓脸上有一丝恼意转瞬即逝,待开口时已平静了下来,他说:“这是我们太华宗内门弟子的灵牌,姑娘可得看仔细了。”他边说边召唤出灵牌,高举在额前,只为让旁人看的清清楚楚。 哪知芃芃憋嘴道:“谁知道是不是你伪造的。”前面蓝素听到这话,不客气的笑出声来。 洪皓道:“姑娘莫不是想找茬。” 芃芃不客气的道:“是呀,你们都要杀我了,难不成我还欢欢喜喜的说欢迎来杀。”说完向地上躺着的持刀男子走去,洪皓见此,大踏步走到持刀男子面前拦住芃芃。 芃芃眯着眼道:公子想私了还是公了。” 洪皓憋着气道:“私了如何,公了又如何。” 芃芃无所谓的道:“私了就是我从他背后插他一刀,他从哪个位置下手我也就从那个位置下手。公了就是你们回去向师门长辈告状,咱们约个时间让长辈们出手打一架,看谁赢谁输啊。” 洪皓大怒道:“好个不要脸皮的野蛮女子,今日我就替你师门教你做人。” 芃芃嗤笑道:“本姑娘专治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伪君子。”说完拔出腰间的匕首,向着洪皓冲去,洪皓见此赶忙接招,两人你来我往,一道道刀光剑影闪过,围观的人看的眼花缭乱。 芃芃越打越兴奋,心想没白挨师傅那段时日的揍,今日第一次打架勉强可以,嗯,得好好试一试效果。与她对打的洪皓则是越打越心惊,越打越心凉,心里直呼这女的招式忒稀奇古怪,防不胜防,要不是自己修为比她高,今日是要栽了。 蓝素和琉璃开始时候还担心芃芃打不过洪皓,看着看着才发现芃芃是拿人家练手呢。洪皓满打满算等着芃芃灵力不济,哪知后面芃芃打的满脸通红,眼角带笑,就差欢呼雀跃了,洪皓一时不察,灵力跟不上剑招,被芃芃一个拳头打到脸上,打的晃了神,紧接着匕首就架在他脖子上,那丝丝寒意往他肉里心里钻去,使他清醒。 芃芃道:“服不服。”说着还晃着自己的拳头,脸上笑意不减,眼看洪皓沉默不语,直接一个拳头又打在洪皓眼上。这时地上躺着的持刀男子迷糊醒来,摇摇晃晃站起来,芃芃不待他站稳,就一脚踢在他胸口,又把他踢倒了。 洪皓当下回过神来,深深吸了口气道:“姑娘意欲如何。” 芃芃道:“拿出烟波楼把莫愁姑娘卖给你的凭证,并且答应不再找莫愁姑娘的麻烦。” 洪皓道:“不可能。” 芃芃嘿嘿笑道:“那我只好自己动手了。” 进入烟波楼 蓝素听了芃芃的话,急急的道:“芃芃,你不能杀他。” 莫愁听到蓝素这么说,更加焦急的道:“芃芃姑娘,今日之事因我而起,先前的事,谢谢你们。现在,我只求三位姑娘替我瞒着景雨,别让他知道。” 琉璃眼睛瞅了瞅周围道:“芃芃,我有化尸水,保管化得他连渣都不剩。” 芃芃笑眯眯的道:“我有个好主意,咱们去找个采阳补阴的姐姐,那个姐姐要胆大心细,敢用了他。至于他身上的东西,我们瓜分了,对了其他三个虽然长得还凑合,相信看在他们都没破过元阳的份上,那个姐姐也不会嫌弃的,劳烦蓝素姐姐和琉璃姐姐把他们捆好了,再来帮我捆这两个。” 蓝素和琉璃帮着把洪皓和持刀男子捆好,琉璃道:“芃芃,咱们去哪找那样女子。” 芃芃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烟波楼里肯定有啊,走我们去看看这烟波楼有什么有趣的玩意。” 芃芃扫了眼周围围观窃窃私语的众人,抬手行礼道:“让各位大叔大婶,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笑话了,只因在下学艺不精,不能一招就把他们给收拾了,实在惭愧,下次我能一招收拾了他们,再来请各位观看。” 众人不约而同想道:“这姑娘脸皮怎么这么厚,以后谁娶谁倒霉。” 洪皓还心存侥幸的以为芃芃不会带他进入烟波楼,哪知芃芃大摇大摆的走进去,对着老鸨道:“这位美夫人,不知我们这样带进来玩的,又需要清静的院落要多少灵石,最好助兴的小玩意要齐全。” 老鸨被芃芃这架势惊了一跳,待反应过来失礼时,赶紧笑的像朵喇叭花一样,福了一礼道:“姑娘,你要的院子嘛有是有,就是有点贵。”边说还边摸了摸自己的大红指甲,说完又抬起来仔细看了几眼。 芃芃顺手给了老鸨一块中品灵石道:“夫人前面带路,我得验验地方。” 老鸨道:“奴家这就带姑娘前去。”身后的蓝素、琉璃、莫愁完全找不到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芃芃到底从哪里来的,这架势活脱脱一个女流氓。 洪皓四人已经欲哭无泪,现在求饶还可以吗? 进了院子,芃芃一一看过后挑选了屋子,这才拉着老鸨到一旁谈话。洪皓几人看着老鸨往自己身上看,一会皱眉指指点点,一会低头不语,那个叫芃芃的在那里摇来摇去一点也不着急,摇的他们心里七上八下的。 老鸨出去后,芃芃又把琉璃和蓝素以及莫愁各自一前一后拉倒一旁低语一番,三女回来之后,看着他们的眼光就不一样了,像挑货物一样。 老鸨回到自己屋里,伺候她日常生活的丫鬟进来上茶,她摆了摆手,丫鬟便自觉退出门外且带上了门。 老鸨想起刚才那位姑娘所问的话,她问烟波楼是不是已经把莫愁卖给了洪皓,她当时回答说这是烟波楼的事,要想知道有没有这事,再过几天不就知道结果了。 哪知那位姑娘说:“如果莫愁姑娘不是身份上有秘密,那就是她知道什么秘密,所以烟波楼才会一直养着,也让景雨误以为是他苦心打动了老鸨你。其实,这都是烟波楼放出的烟雾弹吧!” 说完又自言自语的道:“莫愁姑娘也是笨,这么好的机会,抓紧要福利啊,怎么还傻乎乎的什么都听烟波楼的,烟波楼要是抵不住太华宗的压力,把你卖了你还帮着烟波楼数钱呢!” 后来那个芃芃姑娘又说:“我对秘密没兴趣,我只是觉得莫愁姑娘有性命在说不一定更有用处。” 老鸨揉了揉眉头,她的确是犹豫不决,如今是该决定了,像那个姑娘所说一样,莫愁还是有命在,留在烟波湖更好。 院子里芃芃和琉璃两人嘀嘀咕咕讲了一会,四人便开始各自挑了个人带着去屋子里,这时芃芃看到老鸨来了,嘴角翘了翘,心里想道:“老鸨来了,看来莫愁姑娘还是有秘密啊,今晚对太华宗的人就不用太狠了。” 芃芃的所作所为一直被两个人看在眼里,其中一个就是沈二公子,他不过是不想待城主府里,就出来逛逛朔阳城,却没想到芃芃的表现竟然与他所见过的任何女子都不同。另一个人是花夫人,她是正道修士所说的邪修,只因她修炼的功法,方法就是采阳补阴,而且她专挑帅气的世家公子动手,之所以能够成功,不过是她易容术出神入化。 再进朔阳山 老鸨对着芃芃道:“不知姑娘如何处置那四位太华宗的弟子。”芃芃对着老鸨耳语了几句,老鸨顿时乐的眉开眼笑,心想这位芃芃姑娘是个妙人。 芃芃刚和老鸨说完,蓝素便急吼吼的拉住芃芃问道:“芃芃。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不会真的要破了那几位的元阳吧!”话说到后面都低不可闻,旁边琉璃和莫愁也十分好奇。 芃芃翻了个白眼道:“我才不会那么做呢,不过是恶心一下那几个人,我叫老鸨去找迷幻药,让他们做上一夜春梦,说不一定他们明早醒来看见自己抱着柱子啊,椅子啊睡的香甜,那柱子啊、椅子啊说不一定还被他们擦的干干净净,这可是帮了烟波楼仆役的小忙,难得他们做回好事。再说了他们要是回想自己的梦境,嘿嘿,我就不信他们还能那么开心的来找我们麻烦。” 琉璃凉凉的道:“你这样人家只会更恨你,怕是自找了一个仇人还差不多。” 芃芃道:“据说修仙路上太寂寞,这养着个知根知底的对手随时切磋切磋也是好事,比凭空冒出来的不知底细对手好对付多了。” 琉璃道:“芃芃你该吃药了。” 老鸨拿来迷幻药所制的香给屋子里的人点了后,芃芃四人就随着老鸨去了后院老鸨待客议事的地方。 五人分主宾落座后,老鸨开门见山道:“当年有人把莫愁卖到我们这,是有凡间官府和仙盟出具的卖身契给我们烟波楼的。前几日太华宗那位内门弟子洪皓带着他的师弟来赎莫愁的身,按以往来说奴家是可以作主,不过呢奴家听说以前救过奴家命的恩人,正在招收徒弟,我眼光浅看不出莫愁资质到底如何,打算等恩人来看了以后再作打算。所以,我就和洪公子说,奴家要考虑几日,未曾想那位公子便等不急了。” 芃芃道:“那夫人现在打算怎么办?” 琉璃和蓝素也抬眼看着老鸨,至于莫愁,更是急切的望着老鸨。 老鸨道:“不管怎么说,既然芃芃姑娘都插手了,奴家自然不会把莫愁姑娘的卖身契给那位洪公子。只是奴家想知道芃芃姑娘师承何处,也叫奴家心里有个底,因此不会给烟波楼招来太多麻烦,不然奴家有多少命都不够赎罪。” 芃芃拿出令牌道:“我乃剑宗弟子,师承羲和道长,这朔阳城我是第一次来,只因师傅收了我以后并没有带我回师门。而是给了我一份路线图,让我照着路线走,在三年后中洲大陆各宗门世家弟子排名大会之前回到剑宗。我师傅没有给我灵石,我要想回师门,只好先赚灵石了。” 芃芃刚说完,老鸨便急急说道:“芃芃姑娘还是先把令牌收好,你这令牌对金丹以下修士不会造成伤害,对于金丹修士来说有一定的威压,老奴不才虽到了金丹境界,可实力实在太弱,可受不住姑娘令牌的威力。” 屋外各自偷听的沈二公子和花夫人也感受深刻,若不是芃芃收的快,他们二人必定承受不住露出痕迹来。 老鸨道:“莫愁姑娘,以后一个月内你只管安心等候老奴的救命恩人到来,老奴不会安排你去前面待客,若是景雨公子来了,自会有人带他前来见你。” 莫愁眼中带泪对着老鸨行了个大礼道:“莫愁多谢嬷嬷。”然后又对着蓝素、琉璃和芃芃一一行礼,便伏在桌上低声哭泣。 屋里没人说话,只听到压抑的哭声。还是芃芃先开口打断莫愁的哭声,她说:“莫愁姐姐,只要你努力,往后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我有礼物送给你,走,咱们去隔壁,我悄悄的给你,免得鸨母要和你分成。” 莫愁破涕而笑道:“谢谢芃芃姑娘,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我可不能在要你的礼物了。” 蓝素道:“要。必须的要,我也有礼物给你,走走走,我俩先去。”说着竟是一把拽起莫愁就往门外而去,一旁琉璃看着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口道:“夫人,可否让人带我去下净房。” 老鸨道:“红儿,进来带琉璃姑娘去净房。”老鸨话说完,进来个清秀的丫头,声音软糯,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琉璃出去了。 这下房里只剩下老鸨和芃芃两人,芃芃道:“我手里有一匣子点心,是和人讨要来的,也不知夫人喜不喜欢,夫人且尝尝。”说完递上一个白玉小匣,老鸨接过后才打开匣子一个缝隙,便飘出一股花香味,伴随着花香味飘出时有一丝淡淡的灵气跟着泄露,老鸨急忙盖上匣子,顺手收了起来。 芃芃闻到香味,心里也是一震,未曾想到那位沈二公子如此慷慨大方,看来自己的那些药对他来说极为重要。 老鸨道:“奴家受了姑娘的这份礼,便会做好分内的事,姑娘是有大志大福的人。能为姑娘做事,说明奴家还是有福气的。” 芃芃笑了笑道:“在下以茶代酒,借夫人吉言,先干为敬。” 老鸨笑容满面道:“祝姑娘心想事成。” 蓝素推门进来,看着屋内二人在喝茶,也觉得自己口渴了,拿过杯子倒了一杯,咕嘟咕嘟喝了下去。喝完对着芃芃说道:“你待会再去,我出来那会琉璃在院子里,她接着进去了,话说我今日心情真是好,好想喝酒呀。” 老鸨道:“奴家那里有一坛前些年一位酒友所送的梅子酒,是她自己栽种的梅树结的梅子熟了后,她自己所酿造,若蓝素姑娘不嫌弃,奴家这就去取来赠给蓝素姑娘。” 蓝素道:“不嫌弃不嫌弃,多谢夫人。” 琉璃推门进来时,就看到蓝素和芃芃,有些奇怪的看了二人一眼。 芃芃道:“那我过去了,两位姐姐稍等一下。” 芃芃推门进了莫愁所在的屋里,莫愁听到开门响声时抹了抹眼角。所以,芃芃看到她眼眶有点红。芃芃坐下道:“这盒点心是我和别人讨要的,据说他们家的厨子手艺不错,你尝尝。另外这瓶聚气丹你拿着,说不一定有用到。” 莫愁眼泪哒哒往下流,语气哽咽道:“芃芃姑娘的大恩大德,莫愁实在不知道如何报答,但凡姑娘有用到的地方,莫愁在所不辞。” 芃芃道:“你目前为止能做的事,就是好好修炼早日筑基,如果夫人的恩人能收你为徒,也许以后真的能帮到我。” 莫愁道:“多谢姑娘,我会尽力。” 三人与莫愁和老鸨告辞后,趁着宵禁前回到了东城民居。 翌日清晨,金乌东升,六人收拾整齐,带好必备物品,再朔阳城门刚开的时候就往朔阳山方向而去。 芃芃不曾想昨日她去烟波楼之时,有暖玉陪同,暖玉全程见到芃芃所作所为,它虽成精时日已久也能化为人形,但是仙界和凡间诸多事情他没见过。所以,晚上回来后,它就把它所见到的原原本本告诉给了人参精。人参精一听,直拍大腿后悔不跌的道:“我不就是没跟着去了半天,竟然就有这么精彩的热闹没看到,错过了啊、啊、啊、啊!” 暖玉急得赶紧捂住它的嘴道:“你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了,还敢大吼大叫。” 人参精道:“我设置了阵法的,没事的。”话才说完,两只精怪就感觉到好几股魂力往他们这边探过。 人参精道:“等我恢复了,看我怎么揍他们。” 暖玉道:“别说了,洗洗睡吧。” 为什么而来 景雨气喘吁吁的道:“就这里了,这处水源常有飞禽走兽来喝水,待会我下水摸摸水里情况。” 老卓道:“你先歇歇,不急于这一刻,芃芃找个地方做饭,琉璃警戒,我带老石和蓝素到四周看一看。不能一不小心留着大家伙坏我们的事。” 众人吃完饭,景雨也摸了下水里的情况,里面的确是有鱼的,只是这鱼只在水潭中间游动,既不游到潭底也不游到水面来。 这下众人倒是伤脑筋了,怎么捉鱼是个问题,老卓想了想道:“这下潭捉鱼的事就是景雨、老石和我负责了,蓝素、琉璃、芃芃你们三上山找些灵物带回去,别管是药草、灵果还是雪鸡,我们不能空手而归。待会你们收拾收拾就出去寻找吧,明天天黑前来这里集合,一切小心。” 两拨人就此分开,琉璃道:“芃芃应该认识药草,素素你呢?” 蓝素尴尬的道:“你院子里栽的我就记得,别的记不得。” 琉璃道:“那我们三别隔太远,不然遇到事来不及支援。”蓝素和芃芃各自点了点头,三人便开始寻找药草灵果。 芃芃正打算摘一颗朱果,这朱果对于人修来说没什么作用,但是对于饲养灵宠的人来说,却是给灵宠进阶的好东西,比一般丹药效果好多了。突然觉得头皮发麻,断时顾不得仪态,来个懒驴打滚巧巧躲过来人的羽箭,来人身穿灰衣,戴着斗笠,并不开口说话。 灰衣人见芃芃躲过一枝羽箭,接着便连续射了两枝羽箭。芃芃撑起灵气罩,哪知灰衣人射出的箭上也附有灵力,芃芃撑的灵气罩虽然挡住了羽箭射入体内的可能,毕竟事出突然,灵气调用的不够熟练,仍是被羽箭上的灵力震得踉跄后退,喉咙一紧,一口气血随之而出。 芃芃眯了眯眼,随手捡了地上不知年月的果核附上灵力向着灰衣人疾射而去,这果核呈“品”字形去,灰衣人使出外形类似盾牌的法宝躲在里面,只见果核打在盾牌上,掉落在地,芃芃气急,一只手捡一只手射,奈何灰衣人就是龟缩不出,芃芃左手不小心碰到了腰间的锦囊,这才想起锦囊里还有些残余的麻药类药粉。 灰衣人见芃芃停顿便慢慢挪向前来,芃芃故意露出呼吸不匀的声息,左手悄悄摸出锦囊里的药包,右手捡到了了小石块,打开药包倒出些许药粉附在石块上,便迅速射出石块。 此时,灰衣人距芃芃不过两臂距离,芃芃也不管药粉有没有效果,拔出匕首猛扑向灰衣人,匕首“哧”的一声扎进盾牌里,芃芃拔了一下没拔出,灰衣人反应过来后便出拳打向芃芃面部,芃芃眼看先机已失,便使出全身灵力集于右手拳头中,迎向灰衣人的拳头。 只听“嘭”一声,两人灵力对碰以后,芃芃倒退两步,心神一阵激荡,气血翻涌。再看灰衣人,灰衣人大概没想到芃芃灵力那么厚,他自己并未使出全力,这番撞击后整个人都有些眩晕。 芃芃见灰衣人脚步不稳,头也摇来摇去,不管不顾心神上的伤,脚尖一点,灵力聚与两只脚掌,趁着灰衣人摇晃时双脚使力踢到那灰衣人心胸之上。 灰衣人被踢倒在地不起,芃芃此刻已经力竭,便控制不住自己身体,整个人狠狠摔倒在地,脊背上传来一阵麻和痛,芃芃动了动手和脚,转了转头,这才小心翼翼翻身侧着,嘴里“嘶嘶”的吸气,心里把灰衣人从头到脚骂了个遍,颤颤抖抖站了起来。东倒西歪的向着倒地不起的灰衣人走去,走到灰衣人边上,芃芃用脚踢了踢灰衣人,灰衣人一动不动。 芃芃这才松口气,一下跌坐在灰衣人身旁,芃芃寻摸一阵没发现灰衣人身上带有百宝箱之类的藏有他身家的东西,又想起该探探灰衣人的鼻息还有没有,探了探已经没有。这才放下心来拿出乾坤袋里的丹药服下去,开始默默运转灵气和心法修复体内心神之伤。 芃芃心无旁骛修复伤势,而跟着她来的暖玉和人参精见她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两只精怪悄悄爬出背篓,来到灰衣人身旁。 人参精道:“你确定他身上有对我们俩神魂修复有帮助的宝物。” 暖玉点了点头。 人参精道:“那就搜身吧,我就不信找不出来。”于是两只精怪来回在灰衣人身上爬来爬去,人参精见暖玉停在那人腰部就不动了,就开口催促道:“赶紧找,别歇着了,待会那丫头醒来就麻烦了。” 暖玉道:“白萝卜,你说他是不是把宝物装在他肚子里了,怎么找不到呢。” 人参精拍了拍头道:“肯定是乾坤袋,他们修士的乾坤袋就是隐藏在体内的。等我用魂力感知一下,把乾坤袋挪出来。” 两只精怪找出乾坤袋后,翻了翻里面的东西,暖玉感受到的东西是两个果子,外表紫黑,暖玉打算一口吞了,人参精一把抢过果子,对着暖玉道:“赶紧回背篓里,她快醒了,你顺手把乾坤袋丢到一边去,别让她轻易找到。” 暖玉一听芃芃要醒了,吓得一个激灵,哪顾得上把乾坤袋藏好,直接把乾坤袋往灰衣人靴子上一塞,麻溜的躲进芃芃背篓里去了。 芃芃醒来,打算把灰衣人尸体藏起来,再去找蓝素和琉璃,芃芃提着灰衣人的脚,使劲拖着往旁边杂草丛里丢进去。正要丢时,乾坤袋露出来了,芃芃心一喜,打开袋子,里面下品灵石几十块,中品灵石大概七八块,其他杂七杂八的杂物也有一些,芃芃懒得理,直接把灰衣人袋子里的东西倒进自己乾坤里,打算抽空时再整理。 芃芃找到蓝素时,蓝素正扶着琉璃与两个灰衣人对峙,两个灰衣人显然在蓝素与琉璃的手上没有讨到好处。 芃芃才不管灰衣人怎么样呢,持着匕首直接从站不稳的灰衣人后背刺入,这个灰衣人哼都没哼一声便倒地不起。另一个灰衣人感觉不对时干脆往旁边躲了一下,所以芃芃拔出匕首准备再刺余下的灰衣人时,余下的灰衣人不管不顾直接驾驭法宝跑了,原来在他和同伴打不过蓝素和琉璃时,他就想逃跑了,只不过如果同伴不愿意逃跑也没有死的话,他独自逃跑了以后被首领知道了,他就要受到刑罚,想到刑罚,他忍不住打了个冷噤,许多人宁愿自杀也不想受刑罚,他现在只想活命,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一波又一波 芃芃跑到琉璃身旁上上下下看了一番后才问道:“琉璃姐姐,你的伤严重么?伤到哪了?” 琉璃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是被人偷袭受了一掌,待会我坐下运功疗伤就可以了。” 芃芃又对着蓝素问道:“素素姐,你怎么样。” 蓝素疲惫的道:“没事,我是来找琉璃的时候遇到那个逃跑的灰衣人的,然后和他打了起来,打的时候听到琉璃的惊呼声,琉璃是被你刚才杀的那个人偷袭的,不过琉璃反应也是极快的,我过来时他们打在一块,琉璃临时出手扔出的迷药凉轻了,所以打的时间有点长。芃芃你有没有遇到灰衣人。” 芃芃点头道:“我也是在摘灵果的时候被灰衣人偷袭,不过那人用的是羽箭,然后我和他打了一场,我把他杀了,偷袭我的那个灰衣人头戴着斗笠,我忘记看他长什么模样了,这两个灰衣人没有戴斗笠。” 蓝素惊讶问道:“那芃芃你就没受伤?” 芃芃道:“我和那个灰衣人打的时候,心神还是受到震动的,我杀了他之后就在原地恢复了伤势后才来找你们。还好来的不晚,不然我肯定懊恼后悔。” 蓝素皱了皱秀眉道:“也不知队长他们怎么样,对了,我先搜一搜这个家伙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 蓝素说完话就站起来朝躺在地上的灰衣人尸体走去,一个人边翻找东西边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待琉璃疗好伤,蓝素也整理好她在灰衣人身上找到的东西。琉璃看了看蓝素和芃芃道:“我们回去找队长他们,看看他们有没有遇到危险。”芃芃点头,蓝素道:“嗯嗯,回去的路上我在前、琉璃居中、芃芃殿后。” 芃芃道:“好。” 琉璃道:“可以,你当心。” 三人按照来时留下的记号开始往回走,到了潭边,只见一地狼藉,就是不见景雨、老卓和老石。蓝素和琉璃仔细寻找着任何可能是老卓他们留下的标记,找了好一会也没找到。 这时,芃芃突然感觉这潭边太过安静,如果蓝素和琉璃不在周围走动的话,芃芃会觉得自己待在一个密闭房间里。 如果芃芃回头看,定会发现她背后的草地地面在缓缓移动,芃芃凝神静气,她听到远处蓝素和琉璃脚踩在枯枝上面轻微的摩擦声,感受到近处树上蚂蚁在爬来爬去觅食。 突然的芃芃提气高飞至一棵树杈上,芃芃四处张望,不见怪异之处,心里却始终感觉不安。无奈之下,她只好折断一枝树枝,打算落地后插入泥土里看看地下有没有什么古怪之处。 在她离开树枝距离地面三尺多高时,异变横生,藏在草地下面爬着的人一跃而起,手持长剑直直刺向芃芃胸口。 芃芃眼睛被那剑光闪过,下意识闭了起来,胸口突然一痛,那剑已当胸穿过,芃芃“嘭”的一声落在地上。杀她的人待要再次出手时,远处的蓝素和琉璃已经御气而来。芃芃痛的晕了过去,不曾看到蓝素与杀他的人交手时处处处于下风,最后被那人用剑架在脖子上,琉璃冲上去帮忙也被那人一掌打飞,琉璃当即口吐鲜血脸色惨白。 来杀她的人嗤笑着对三人道:“原来像你们这样的筑基修士,杀起来是这么好杀。” 蓝素气得脸红脖子粗,却反驳不了,她真的没感受到那个人有运用灵气,琉璃听了那人的话若有所思。 藏在芃芃背篓里的暖玉急得团团转,一边转一边对着人参精道:“你快想想办法,救了她们三人啊,你不是说芃芃很有趣吗?” 人参精道:“别转了,我在想着呢。” 琉璃对着杀手道:“你是不是凡人楼的刺客,只有凡人楼才训练不是修士的凡人来杀人,这些凡人杀手能躲开修士的灵力探测。凡人楼的凡人刺客虽然不会使用灵力,也不吸收灵气,但是他们也有特殊的心法,特殊的招式和身法。只要他们出手,十次有九次是成功的。” 杀手道:“你到是知道的不少,可惜了,三位长得如花似玉,若在平时我定然要好好疼惜一番,今日是任务中我可不会怜香惜玉。”杀手说完话已经暗自使劲将剑锋压入蓝素脖子皮肉里,琉璃看着蓝素脖子上丝丝血迹渗出,十分焦急却移动不了。 蓝素此刻心里是平静的,她想起她的阿娘,那个西月王朝皇帝最宠爱的贵妃,一生痴情于西月皇,奈何生蓝素时伤了元气,身体慢慢的不好,容颜不复,终究失去了帝王欢心。 在蓝素十岁那年的冬天,在白雪皑皑的西月圣山下的皇家行宫里闭上了双眼,离开了蓝素。蓝素记得她阿娘悄悄对她说:“素儿,若能离开皇家,便离开吧,去过那平民百姓的日子,没有锦衣玉食,但是有贴心的夫君和暖心的孩儿。” 后来,她在皇家行宫里待到了十三岁,那年大雪纷飞,师傅就那样随雪花一样无声无息落在了她的眼前,师傅脸上带着面纱,后来她才知道师傅脸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师傅还有一双似天上星辰一样耀眼的双眼,她就那样被师傅带回了仙界。 一路上师傅指点她修行,日常生活中又十分照顾她,那是没有了娘亲以后最开心的日子。可惜,师傅因为元婴无望又失去了容颜,在宗门中不受重视,妖魔大战时,师傅就像是早有预感此去不会再归,给自己留下了许多丹药以及护身的法宝。 如今,到了下面应该能见到娘亲和师傅了,只是活的仍是不够精彩,大概是要让她们失望了。 还好来得及 人参精道:“暖玉,你去唤醒她的神魂,我去护住她的心脉,止住血。哎哟,我可真正是英明神武,早早就学过人修这些简单的治疗方法,还知道丹药怎么用。” 暖玉撇撇嘴道:“还好意思自夸,还不是刚有灵智那会怕被人修挖走炼药,悄悄摸摸地下山找了个疯癫老道瞎学的。” 对于暖玉的话,人参精纯粹当没听见。两只精怪只顾忙乎着芃芃,根本没有想过要帮忙救救蓝素和琉璃。 杀手看着蓝素那等死的模样,更加的开心,他本来长的就属于歪瓜裂枣那类型,许多女修都嫌弃他,特别是他笑的时候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嘴里还有一股腐肉味。 蓝素是心神已经游远了,根本没意识到眼前。而琉璃隔的不算远,看着杀手的那口大黄牙以及飘来的腐肉味,立即感到一阵阵恶心,为了不引起杀手的注意,她一次次压下到了咽喉口的酸水。 杀手本来要开口说话,哪曾想道自己会被尸首分离,记忆最后一刹那,是他想着这次完成任务后,可以去烟波楼寻那个看不起他的小倌了,他已经想好了众多折磨他的法子。 琉璃惊讶的喊道:“老石,你怎么样了。”蓝素这时已经回过神,一眼看到老石全身血迹斑斑,摇摇欲坠,顾不上其他,一把抱住老石缓缓坐下道:“老石,你怎么伤的这么严重,老卓队长呢?景雨呢?” 老石晕了过去,蓝素急得眼眶含泪,无奈只好放下老石,让他平躺着,再起身去把琉璃扶过来。琉璃在老石旁边坐下,手搭在老石手腕上,凝神闭目,细细思索,待把完脉,立即吐出一口鲜血,精神都有些萎靡不振。 蓝素急急巴巴的问:“琉璃,你怎么样了,老石怎么样,需要什么丹药,我这里有一些,没有的我去给你们找。” 琉璃摆了摆手,虚弱的道:“老石中了毒,我查不出是什么毒。另外,如果有上好的固元丹和补血丹那就更好了。” 蓝素抹了把眼泪道:“固元丹和补血丹要几品的,我这有四品的,如果要三品的我只能带着你们回朔阳城买了。” 琉璃拉了拉蓝素的袖子道:“四品的药效不够,如果要救我和老石,必须要三品的,你找个地方把我和老石掩藏起来再去朔阳城。” 蓝素急吼吼的道:“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们不管,我怕你们坚持不到我回来。” 琉璃握住蓝素的手道:“你一个人行事方便些,带上我和老石的话一方面不方便行走,另一方面只会加重我和他的伤势。素素,你要相信我的医术和意志。” 这时候芃芃在两只精怪的共同治疗下苏醒过来。 蓝素和琉璃只听道到“嘤嘤”的轻微出声,蓝素这才反应过来,她忘记看芃芃什么情况了。琉璃松开蓝素的手道:“你快去看看芃芃怎么样了。” 芃芃睁开眼,看到碧蓝天空上白云朵朵飘过,耳旁传来急急地脚步声,她偏过头就看到蓝素匆匆忙忙跑到了她眼前。蓝素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蹲下紧紧抱住芃芃,眼泪滴滴落在芃芃发间。 芃芃闭了闭眼,隐去眼泪问道:“素素姐,别哭了,我没事。真的,不骗你。” 蓝素哽咽道:“芃芃,琉璃和老石受了伤,我要去朔阳城给他们买上好的丹药,我待会把他们藏好,你守着他们,一定要等我回来。” 芃芃道:“好。” 蓝素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扶起芃芃。芃芃捂住胸口,紧咬嘴唇不出声,疼的额间大汗滴滴滑落。 此时的琉璃虽然还是坐姿,但是已经渐渐陷入昏迷。芃芃随着蓝素的脚步移动,身上出的汗浸湿里面的衣物,分别贴在前胸和后背上,因为疼痛,腰背弓起,仿佛只要她一使力,心疼的就要停止跳动。 好不容易走到琉璃和老石旁边,蓝素扶着芃芃慢慢坐下,蓝素看到琉璃紧闭双眼,唇上毫无血色。忍不住伸出手,颤颤巍巍的伸到琉璃鼻孔边,感受到还有轻微的鼻息,顿时深呼出一口气,瘫软在地。 芃芃轻声道:“素素姐,琉璃姐姐有没有说过她和老石需要什么丹药。” 蓝素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咽了咽口水说道:“她说需要三品的固元丹和补血丹。她还说老石中了毒,她查不出来是什么毒。” 芃芃露出个虚弱的笑,伸手从乾坤袋里拿出固元丹、补血丹和解毒丹。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这几瓶药就是三品的,瓶上有标签,你喂给他们吧。” 夜里,朔阳城内达官贵人区域内,灯光点点。城主府内客院里,一黑衣人对着沈二公子道:“二公子,属下查到凡人楼和乌衣盟派出杀手进入朔阳山内,抢劫修士捕获的猎物。” 沈二公子手指扣在桌子上“得得”的响,闭眼思索,沉默不语。黑衣人站在身后安静站着,尽职尽责做好隐卫的本职。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沈二公子道:“派人进入朔阳山,隐蔽调查卖给我药的那位李姑娘,他们有没有遇到麻烦,只要不危及性命就不要出手。” 黑衣人拱手道:“属下这就去办。” 朔阳山深处,因为灰衣人和杀手的的出现,打破了朔阳山以往的宁静。像芃芃他们这样被袭击受伤的修士不少,丢了性命的也有。因此,平时有利益冲突的个人或者小队开始合作,一起对付灰衣人和杀手。 下午蓝素分别喂了老石和琉璃药后,就在水潭附近找了个山洞,四人便栖身在这个山洞里。琉璃气息渐渐平稳,老石忽冷忽热,蓝素一直在一旁照顾。芃芃在一旁自顾自疗伤,忽明忽暗的火光下,这山洞内气氛有点暖。 吃饭是大事 翌日,天光微亮,虫鸣鸟叫。 芃芃睁开眼,看到琉璃、老石和蓝素都还未醒。她便起身到了水谭边,杀手的尸体还在,芃芃也没打算搬走他。 梳洗完毕,芃芃取出果蔬进行清洗,又拿木桶提了桶水后返回山洞。 蓝素是被肉的香味尝醒的,她醒了之后立马坐起来,皱着鼻子使劲呼吸香味,芃芃看到她那尝样,捂嘴偷笑。蓝素看到也不在意,走到锅边,一把抢过芃芃手里的筷子,瞬速从锅里捞起一块肉丢进嘴里,一边哈气一边跺脚,吃完才说:“烫伤我了,呼呼,好吃好吃。” 芃芃笑道:“素素姐,快去洗洗吧,肉多呢。” 蓝素一边搓手一边吞咽着口水道:“好,我去洗,洗完吃肉。”嘴里答应去洗手,可眼睛还在盯着锅里。 芃芃也不说话,只是起身去看琉璃和老石怎么样,刚蹲下就看到琉璃醒来。芃芃还来不及问琉璃怎么样,琉璃就先开口说话了,她说话时声音有些沙哑,并且十分焦急的问道:“芃芃,这是哪儿,蓝素呢?老石呢?” 芃芃轻轻握住琉璃的手道:“琉璃姐姐,蓝素姐姐去梳洗去了,老石昨夜怕热怕冷,蓝素姐姐照顾到后半夜他的情况才稳定。应该是太累了,到现在还没醒来。” 琉璃道:“扶我起来,我去给他把把脉,看看怎么样了。” 芃芃轻轻的温柔的使力扶起琉璃,待琉璃坐在老石身边后,琉璃伸出手开始把脉,芃芃只看到琉璃的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缓,紧张得芃芃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待琉璃放下手,芃芃便急急问道:“琉璃姐姐,老石还好吧。” 琉璃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以我目前的的医术来看,它体内已经没有毒了,脉象内息也稳定,就是不知道怎么还不醒来。” 这时蓝素恰好进来,听到“还不醒来”这几个字就问道:“谁还不醒来。”因为山洞里火已熄灭,所以光亮不足,蓝素没有看清谁醒了谁未醒。 琉璃道:“自然是老师还不醒?” 蓝素兴奋的问道:“琉璃你醒了,你知道吗你昨天突然昏过去,急死我了。” 琉璃道:“谢谢你蓝素,最后还是你救了我们大家。” 芃芃突然开口道:“老石,你醒了,要不要喝水。” 老石眼神有些呆滞,吓得蓝素尖叫一声道:“老石,老石你不会傻了吧。”说完还竖起老拇指问老石是几,老石不语,眼光从芃芃、琉璃和蓝素脸上一一划过,最后眼睛一闭又晕过去了。蓝素待要说话,被琉璃瞪了一眼后安稳的坐在一旁,琉璃又开始屏气凝神把脉。 把完脉琉璃才古怪的开口说道:“我还是把不出他的脉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怎么他就是不醒呢。” 芃芃道:“不会是饿晕的吧。”旁边蓝素听了后也点头表示赞同。 琉璃眨巴双眼道:“要不我们给他吃点东西。” 蓝素道:“他不醒来,我们只好灌给他了,嘿嘿嘿嘿。” 回到朔阳城 老石醒了后,带着芃芃三人去找老卓和景雨。 路上老石说那天他们三人走后,他们捕了许多鱼正打算收起时。来了四个灰衣人,灰衣人也不说话,上来就开打,老石和景雨为了护住老卓收鱼受了些伤,老卓收好鱼就喊着老石和景雨赶紧跑路。 三人慌不择路进了沼泽地,在老卓的带领下磕磕碰碰出了沼泽地。为了避免灰衣人对他们紧追不放,老石掩护着老卓和景雨另找地方躲藏。老石带着灰衣人兜圈,灰衣人追了一路才发现追错了对象,就对老石痛下杀手。 所以,现在老石也不知道老卓和景雨躲在什么地方,得到分开的地方查看他们留下的标记才行。 蓝素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想起回来水潭边找我们。” 老石没好气的道:“我又不傻,你们出发前老卓不是说了么,要求你们今天天黑前必须回来到水潭边。再说了,我提前来水潭边等着也是防着灰衣人的埋伏,哪知灰衣人没埋伏着,竟是有其他势力埋伏着。” 琉璃冷冷的道:“我们四人还是分开些距离,免得被一锅端了,灰衣人和凡人楼的杀手都是为了劫财而杀人。” 老石点点头道:“大概这次城主府给的灵石太过诱人,所以他们想不劳而获。哼,大爷我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老石带着三女在朔阳山转了两天后才见到老卓和景雨,路上多次与乌衣盟的灰衣人和凡人楼的杀手相遇,双方有时候会主动避开,多数时候都是互相追杀。 见到老卓憔悴的模样,四人十分惊讶,待老卓让他们看到景雨时,四人都沉默了。琉璃坐下把过脉又看过伤口后,眉头就没舒展过。 蓝素受不了低沉的气氛,低声问琉璃什么情况。 琉璃叹口气低声回答蓝素道:“你也说了,上次我和老石是用了芃芃的三品丹药才好转过来。要救景雨也得三品丹药,可问题是景雨他好像吸入了些阴邪瘴气。” 老卓和老石对看一眼没有说话。 老卓面上虽有些窘迫,而心思却早已飘远,他并没有听见蓝素和琉璃开头说的话,只听到后面“三品丹药”几个字。 老卓一直的想法是:老子赚到的灵石除去生活所需,余下的那就是积累了以后拿来买法宝。买一瓶三品丹药可以买两瓶甚至三瓶四品丹药,自己干嘛要去买一瓶三品的。 至于老石,他是知道自己有多舍不得去买三品丹药的,日常他宁愿去黑别人的丹药,或者央求琉璃同意和他以物易物,换取他需要的丹药,也不愿用他所赚来的灵石去药铺和集市购买。他的灵石唯一用途就是购买一件好的法宝,所以在小队里他的外号是“铁公鸡”。 眼下他心里想道:“我知道芃芃有三品丹药,上次为了救我和琉璃,她自愿拿出丹药。这次要救景雨和老卓,也得她愿意才行,我是不会主动说出她有三品丹药的,否则就是忘本了。” 蓝素想的却是芃芃还有三品的固元丹、解毒丹和补血丹,可是她不一定会有驱邪破瘴类的丹药,这类丹药在世面上因为用到的机会太少,并没有多少人去买,所以也没有几个药师愿意制作。 琉璃则是苦恼自己修为低还缺灵石,好多丹药她知道方子却炼不出来。比如,清心丸的主要药材很便宜也很常见,但是,药师要想制作出来,除了修为高,更重要的是记得每一步的指决和手势。 芃芃看着表情各异的几人,走到琉璃身边,略带犹疑的轻声问着琉璃:“琉璃姐姐,清心丸是不是可以解了景雨中的阴邪瘴气毒。” 芃芃这番话惊得琉璃目定口呆,回过神后身子晃了晃没站稳,后退了一步才勉强站稳。芃芃无奈只好扶住琉璃,又再问了一遍:“琉璃姐姐,清心丸是不是可以解阴邪瘴气的毒。” 琉璃拍拍胸口点点头,她曾经在医书里看到过这个名字,也试图学习指决和手势,可惜那本书记录的简单,自己那时处于练气期,为了早日筑基,当时看了就过了,如今只记得药效和作用。 芃芃一一取出丹药给琉璃,琉璃化了水之后给景雨服下。直到景雨服完药,旁边的老卓、老石和蓝素才齐齐松了一口气,回过魂来。 蓝素惊喜万分的道:“芃芃,你要是男的,我肯定对你以身相许,是你给了我希望。” 芃芃听得脑门冒汗,这说的都是啥。 老卓抹了把脸上不存在的汗道:“幸好芃芃有三品丹药,否则救景雨这件事就麻烦了。” 老石点头称:“是啊!” 芃芃对着大家笑了笑才开口道:“老卓队长,你们还是好好休息一下,警戒和放哨的事让我和蓝素姐姐做就可以了。” 老卓点头道:“也好,你两去吧,我们赶紧休息和疗伤。” 两日后,众人悄悄回到朔阳城。 景雨已经苏醒,身体恢复了大半。刚回到东城民居里,大家就收到莫愁留下的信。信里说她已经顺利筑基,若大家有空,她请大家吃顿便饭。 看到这个消息,最开心的莫过于景雨,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乱世妖魔现 “师傅,凡人楼和乌衣盟在朔阳城外朔阳山杀人劫财。”说话的人年约二十出头,相貌平平,却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凤眼,说完话他无奈的看着坐在对面大吃大喝的羲和道长。 羲和道长吐完嘴里的骨头,左手又抓起鸡腿,正准备啃,眼看自家徒弟又要叨叨个不停。连忙说道:“杀人劫财咋的,做修士就要有被杀被抢的觉悟。” 年轻道士还要说话,羲和道长右手迅速抓起一只鸡腿就塞进他嘴里。等年轻道士把鸡腿取出,吃下嘴里含着的肉时,羲和道长已经啃完一只鸡腿了。 羲和道长开口道:“小赵子,朔阳城外那芝麻谷子大点的事,自然有朔阳城主管着,你没事老盯着做啥,是不是太闲了。” 赵子连连摆手道:“师傅,我忙的很呢,这不是大师兄去妖域了,二师兄去了西月,三师兄又去了大华,五师弟去了火域,留下我一个人守山门,宁和师叔让我做事,他又不在,我拿不定主意嘛。”说完还来到羲和道长身边,殷勤的捏肩敲背。 羲和道长哼唧哼唧的哼声道:“啥事,说来,为师给你指点一下。” 赵子蹙眉道:“师叔让我查苍龙山灵气稀薄,瘴气横生的原因。我进入苍龙山大概查了下,其地形地势和当年大战之后我们去看的有了很大变化。就像有人把整座山旋转了一个方向,原来的左边变成了现在的右边,右边变成了左边。” 老道眉头跳了跳,手指凭空一抓一画,就把以前苍龙山的大概地形地势惟妙惟肖的演示出来。师徒俩一人画一人说,一柱香的时间就把现在苍龙山的地形地势演示在眼前。 赵子道:“我特意到当年不悟大师他们打杀九阶大妖的山谷查看了一下,九阶大妖当时自爆留下的碎骨都已经消失不见,山谷里到处是灰蒙蒙的雾气,在外面看只看到雾气凝聚在谷里,像是有人设置了阵法防止雾气飘出,徒儿不才,没找到阵法存在的痕迹。” 老道思索了一会,将要开口,便有弟子来报说:“师叔祖,信房同时收到四位师伯发来的雷信。” 老道一个挪步,人就在二人眼前消失,赵子对那名弟子摆摆手,那名弟子告退后他也移步消失在原地。 赵子看着师傅剑眉不展,脸色不虞低声问道:“师傅,师兄他们是不是遇到什么大事了?” 老道叹了口气道:“乱世出,百姓苦哪。” 赵子不解的问道:“师傅,有那么严重?妖魔大战不是才堪堪结束几年?” 老道将手中雷信转给赵子,赵子看完之后脸色凝重,当年的妖魔大战剑宗死伤惨重,许多弟子的遗骨如今都未找到。 老道一一回复雷信后,交代赵子去其他门派打探一番,回来后与掌门回禀即可,赵子应下转身御风而去。 掌门办事大厅,剑宗现任掌门箬竹道长正愁眉苦脸看着桌案上的书信。看见羲和道长进了大厅,立即换了个欣喜的表情迎上去。 羲和道长见此也不说话,自顾自找了椅子坐着,翘起二郎腿,隔空拿了箬竹道长刚泡的灵茶喝起来。 箬竹道长走到羲和道长边上开口道:“师叔,现在各大宗门世家都发书信来问你收的那个女弟子的事,你倒是给个意见怎么处理呀!” 羲和道长语气平平淡淡道:“怎么处理,要怎么处理。老道收个徒弟又没他们什么事,这些人真是的,多管闲事。” 说完脸色一变,站起来拍拍箬竹道长的肩膀道:“关于我收的那名女弟子的事,你该怎么回复就怎么回复。现在我要和你说的是你几个师弟在妖域、火域、西月和大华都发现一些怪事。” 箬竹道长听了羲和道长的话,袖子一挥关上了门,门外值日弟子见怪不怪,以为又像往常一样可以听到里面摔椅子凳子的声音,或者听到掌门大声喊着:“师叔,这事不能这样做,这事你在考虑考虑等等。”没想到到了黄昏时,他和其他师弟换岗了,他既没见到掌门和师叔祖出来,也没听到二人有争吵声。 对于剑宗内发生的事芃芃一概不知,她只知道再过不久她大概又得去下一个城镇了。 这次朔阳山之行,大家都受了伤,虽然现在恢复的差不多了,但是,凡人楼和乌衣盟的出现注定是要影响许多修士的一生。 老卓和蓝素去城主府售卖雪鸡和水鱼得了不少灵石,出门时被管家特意嘱咐“谨慎出行、注意安全”等话。老卓和蓝素谢过管家后,一一打听才知道朔阳城的散修死了不少,受伤的也不少,都是与凡人楼和乌衣盟相关。 这一次分别 夜里,东城民居里,六人坐在桌前喝茶。 老卓说:“这次城主府收购朔阳山的山珍野味,有很多修士遭到凡人楼和乌衣盟的追杀,死伤许多,令人堪忧。” 老石附声道:“我也听到些消息,说是苍龙山有邪修在作怪。” 景雨皱眉道:“看来世道越来越不太平了。” 蓝素也唉声叹气道:“我现在最大的愿望,最想做的事就是早日结丹。” 琉璃道:“我家里给我来信,我得回去了,以后怕是不能和大家并肩作战了。” 芃芃有些惊讶,其余四人则是愕然,他们谁都没想到琉璃这么快就要回去。 芃芃道:“我也得按照师傅的计划去往流水镇,看来我也得和大家分别了。” 老卓搓了一把脸道:“琉璃要走,也不急于这一会,明天大伙给你送行,景雨去把莫愁也叫来。” 琉璃道:“队长是怕我偷溜么?其实这几年来承蒙大家照顾,我过得很是开心。” 老石道:“哪有什么照顾不照顾的,都是互相帮助。说来惭愧,我这人小心眼又抠门,感谢大家对我的包容。”说完起身对大家抱拳行礼。 景雨道:“这么说来说去,我也得说说我自己了,我知道老卓和老石肯定对我早有怀疑。实话说来我是妖修和人修结合的后代,妖魔大战我爹娘没能幸免,两边的都不欢迎他们,都觉得他们是耻辱,所以两边都在追杀他们。反正,最后他们死了。”他说到最后拳头紧握,声音哽咽。 老卓道:“大家都有故事,蓝素呢你就不用说了,除了芃芃大家都知道。” 蓝素道:“我们现在不知道的就是队长你了,神神秘秘的。” 老卓道:“我当年被阴鬼宗宗主罗小邪收到门下,后来妖魔大战他也参加了,单枪匹马的早早就被魔修杀了。”老卓说起罗小邪时,脸上一片哀戚,眼睛泛红。 老卓拳头捏的咔嚓咔嚓响,咬牙切齿道:“当年魔修围杀我师傅,敬钦那个老匹夫见死不救也就罢了,它还特意告诉我师傅的仇人,我师傅人都死了,尸体还被他那个仇人侮辱,要不是羲和道长路过,打了那个人一掌,我师傅死后还得遭受更多罪孽。” 老卓停了一下,喝了口水道:“我师傅能把阴鬼宗打出名声,他用来修炼的尸体和魂魄大多是生前或死后商量好购买的。他也犯过错,而面对外敌他没有做错。” 琉璃道:“我们修士这一生面对杀与被杀,都是人心的一念之间。” 芃芃道:“不管以后怎样,今日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我们能从凡人楼和乌衣盟的追杀中逃脱出来,说明我们并不差。我以茶代酒敬大家,感谢大家不嫌弃我,在我什么也不懂的情况下带我入行,教我好多我不知道的事,带我赚灵石。” 众人道:“干。” 蓝素道:“芃芃,认识你很高兴,虽然有时候嫉妒羡慕你傻乎乎的竟然有好运。” 其余四人皆点头,表示赞同蓝素的话。 烟波楼里,老鸨丽娘跪在离仇道长与月晴仙子跟前,一一细说着关于莫愁的事,从太华宗洪皓到芃芃。 她说完之后,仍旧低头跪着,久久得不到离仇道长与月晴仙子的吩咐,她心里七上八下,各种心思翻飞,她的额间与脊背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月晴仙子看了自己夫君一眼,离仇道长轻微点头。 月晴仙子抿了口茶道:“你既然觉得她适合做我合欢宗的弟子,那就带到隔间去,我自会相看。至于其他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以后务必谨慎小心。” 老鸨丽娘道:“谨遵长老旨意,老奴告退。” 确定老鸨丽娘走了,周围也没有人能够听到他们夫妇的谈话。 离仇道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斜靠在椅背上,看着自己夫人坐在一旁椅子上愁眉锁眼,他也不说话安慰一下,只是依旧摇着手中折扇。 月晴仙子回过神,看到离仇这副模样,忍不住抱怨道:“我在这愁眉不展,你倒是逍遥自在。” 离仇道长道:“我可是遵守规矩,一切都听夫人的。” 月晴仙子道:“哼,说来说去,你就是清楚我自己早已决定,所以连作态都懒得作了。” 离仇道长笑嘻嘻的走到月晴仙子面前蹲下道:“夫人是合欢宗的长老,一切以合欢宗为重。我毕竟还有宗门,就像夫人说的,来之前夫人就有决定了,为夫也只好做个懒虫,背靠夫人这棵大树乘凉了。” 月晴仙子抱住离仇道长的头,下巴抵在离仇道长头顶悠悠说道:“羲和道长承认那个芃芃姑娘是他的弟子,那么在莫宁镇引起灵气波动厉害的应该是她。不然,羲和道长也不会释放威压警告宵小了。” 离仇道长接着说道:“虽然羲和道长给人的印象是只知吃喝玩乐的老头,仔细想来这些年发生的种种大事,他都处理的很好并且护住了剑宗。” 月晴仙子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找个机会见见他新收的弟子,看看有何不同。” 城主府,沈二公子手里拿着书已经很久没有翻页,旁边的侍女洛溪轻声道:“公子,夜深了,歇息吧。” 沈二公子道:“无碍,明日我们就要离开朔阳,让你准备好给陆伯伯和陆伯母的礼物,你可准备好了?” 洛溪恭敬的答道:“公子要来朔阳城时,老夫人就派戈嬷嬷教导奴婢该怎么准备了,奴婢还把礼单给了戈嬷嬷一份。戈嬷嬷后来和奴婢说,老夫人看了礼单后甚是满意。所以,奴婢就照着礼单准备了。” 沈二公子道:“既然奶奶看过单子认为你准备的礼物好,回头爷重重有赏。好了,我这里没事了,你下去吧。” 洛溪福了福身道:“奴婢告退,爷早点歇息。” 沈二公子见自家婢女走了,这院子里没有别的生人气息,这才对着横梁打了个手势。从横梁上跳下一个黑衣人,对着沈二公子行礼后,默默站在阴影处不说话。 沈二公子道:“家里传信来,仙界和凡间许多地方出现怪事,你们先去苍龙山查探一番,五日后我们在流水镇汇合。” 黑衣人拱手行礼道:“属下这就去办,公子保重。” 琉璃结金丹 芃芃伸了个懒腰,敲着琉璃的房门道:“琉璃姐姐,琉璃姐姐,在吗?” 琉璃压抑着痛苦的声音道:“芃芃,我还未起,等下我梳洗好再去找你好吗?” 芃芃道:“琉璃姐姐,怎么你的声音不对劲,你再不开门我就要进来咯。” 这时屋内的琉璃仍未出声,住在琉璃隔壁屋子的蓝素恰好走出房间,看到芃芃站在琉璃门前,好奇的过来拍拍芃芃肩膀道:“芃芃你干嘛呢?” 芃芃一看是蓝素,赶忙道:“蓝素姐姐,我刚才过来找琉璃姐姐,敲门时候她和我说话的声音不对劲,我正打算破门而入呢。” 蓝素一听也是急了,也顾不得什么一掌拍开门走了进去。只看到屋内的琉璃一身狼狈,已经失去意识瘫晕在地。 蓝素正俯下身扶准备起琉璃,只听一声“且慢”传来。此时门口站了一对夫妇,男才女貌,说话的是那貌美妇人。 芃芃也是听到身旁有人说话时才发现身边多了两人,虽说看不透他们是什么修为,可心里只觉得他们很是和蔼,就恭敬行礼道:“见过两位前辈。” 男子微微点头,女子开口道:“不必多礼,你且等会,我进去看看你朋友怎么样了。” 蓝素警惕的看着走进来的美妇人,美妇人温和的笑了笑道:“不必紧张,我乃莫愁的师傅,听莫愁说起过你们,就过来看看。” 美妇人看着蓝素没那么警惕时又开口道:“我看你这位朋友大概是在冲击金丹之境时,因为灵力不济,她又心急,所以已有走火入魔之兆。” 蓝素听完之后恭敬行礼道:“晚辈蓝素见过前辈,我一时鲁莽,冒犯了前辈,请前辈责罚,只是还请前辈救救我朋友。” 美妇人道:“就算我出手,很大程度上还是得看她的意志和运气。” 蓝素走出琉璃房间,房门关上后,芃芃依靠在柱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蓝素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老卓、老石和景雨坐在台阶上,那位随同美妇人来的男子摇着折扇依旧站在屋檐下。 一个时辰后,美妇人从屋内出来,男子大步走向前看着美妇人,美妇人回望着男子,一时两人之间情意绵绵,蓝素急得跺脚,有心问琉璃怎么样了又怕打扰到二人。芃芃看她这样,走到蓝素旁边,扯了扯她袖子走到一旁。 蓝素低声问芃芃道:“你干嘛把我拉到这儿来,我还没问前辈琉璃怎么样呢。” 芃芃道:“前辈出来时神色自若,不见疲态,说明琉璃姐姐无碍,她辛苦一番,另一个前辈肯定心疼不已,你要是凑上去打扰他们岂不是不知趣。” 蓝素道:“你说的有理,难怪他们三人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原来是像你一样有眼色。” 话说完时琉璃已打开门,没和众人打招呼就御气飞上晴空,往朔阳城外飞去。老卓、老石和景雨见此紧随其后御气而去,蓝素看着还没动作的芃芃,一把拽起芃芃也追了上去。 朔阳山一块寸草不生的平地上,琉璃坐在地上,身边摆着瓶瓶罐罐和一把伞。 芃芃刚落地,莫愁和老鸨也到了,那对夫妇倒是没来。 众人还来不及彼此打招呼,只听见晴空一声雷鸣,碗口粗的雷电照着琉璃所坐的位置劈下。开始时候琉璃还硬撑,到后面受不住口吐鲜血时,雷电刚停。 因为白日突降紫雷,众多朔阳城有经验的筑基修士都相继而来观看,筑基修士结金丹的看头虽说比不上金丹修士结婴。 可这样能增加阅历和眼界的机会,众修士是不会放过的,如果运气好说不一定还能参悟到一些东西。所以,围在琉璃周围一定距离外的修士眼睛都不眨的看着。 趁着雷电没降下的时候,琉璃赶紧打开身边的瓶瓶罐罐,倒出药后,一把一把的吞进肚里。刚吞完药打开身边的伞,天上第二道紫雷已经劈下,这道紫雷来的快去的也快。 众人只见雷电停了后,琉璃周身气势一变,有的修士受不住这股气势开始后退到能承受的距离。芃芃本没什么感觉,只是被蓝素拉着后退。 过了一会,琉璃身体被一个气团包围住。 蓝素悄悄对着芃芃道:“那个气团是琉璃金丹将要吸取的灵气形成,只要金丹吸够灵气,气团就会消失。” 芃芃道:“蓝素姐姐,你觉得琉璃姐姐的金丹实力怎么样,不是说同是金丹初期,有些金丹初期还不如筑后期的修士。” 蓝素道:“琉璃的金丹初期肯定比一般的金丹初期厉害。” 芃芃看到莫愁走了过来,主动迎了上去道:“恭喜莫愁姐姐。” 莫愁道:“托你的福,我吃了那匣子糕点后,顺利的筑基。师傅要带我回师门了,我央求师傅给我两天时间,和你们告别一下,没想到能见到琉璃顺利结丹,真是惊喜若狂。” 蓝素在一旁听了后,笑眯眯的看着莫愁道:“看来是可以宰莫愁一顿了。” 琉璃金丹既成,莫愁又拜入了师门,众人心里十分欣慰,送别琉璃和莫愁时并没有多少离别的忧伤。 因为芃芃要去流水镇,老卓和老石、景雨以及蓝素商量了一番,一致决定先跟随芃芃去流水镇看看,如果那里有事做,就在那停留。 一行五人到了流水镇郊,就看到流水河上许多渔家姑娘正自由自在撒网捕鱼。姑娘们看到陌生人来,一边继续做着手里的活,一边娇声议论着某位公子长得如何、某位姑娘的发髻衣服又是哪个城里流行的。 到了河边渡口,早有渔家老翁排队侯着,等着客人到来。 芃芃几人上了一艘渔船,老翁默默划着小船,他的孙儿坐在船尾,手里拿着莲蓬,小脚伸在水里,时不时偷眼看看芃芃几人。若是被芃芃几人发现,就羞红了脸转过头去看着河面。 小河弯弯绕绕,微风吹过,芦苇荡漾,时不时有其他船只从芦苇丛里划出。老翁看到熟人就会大声打招呼,也许双方话还未说完,彼此就看不到对方的船只了。 流水镇遇劫 一行人到了流水镇,找了家酒楼吃了饭租了房,老卓、老石和景雨要歇息,蓝素和芃芃则出门逛街。 蓝素边走边看还时不时买些吃食,芃芃实在佩服她的肚子,能装得下那么些食物。 “主子,这俩女的今天刚进的流水镇,随同她俩的还有三个男的,三个男的在酒楼后院休息,咱们要不要动手。”说话的人一身店小二打扮,说话的时候一双小眼睛机灵的转动。他的主子双眼微凹,脸色蜡黄,一双修长白皙的手。 “黄小六,去告诉麻二爷,把小狐狸放进她们住的客房,记得让二爷给足药。” 黄小六道:“主子,那小的去了。” 黄小六走后,从隔间走出一个又瘦又矮的人,身上一股淡淡尸臭味。那人道:“周大公子这次又物色了什么好货色。” 周大公子瞥了眼来人道:“尸老三,上次的灵石你还没结清呢,你还好意思来爷跟前晃。” 尸老三道:“上次的灵石和这次的一同结清,只要周大公子提供的美人是绝色,价格好商量。” 周大公子道:“怎么,上次那个修仙世家的嫡小姐不够味?” 尸老三舔舔嘴唇道:“别说了,那女的够是够味,可我也差点栽了,传闻说是不受宠的嫡小姐,没想到她还有法宝护身。” 周大公子道:“正是不受宠,这才成了你花圃中的一朵美人花。” 夜里,繁星点点。 芃芃一如既往摆好简易防御阵,这是当时在莫宁镇,羲和道长搜搜刮刮弄出来给芃芃练手的。芃芃因为缺灵石,还没去购买新的材料来摆防御阵。 此时,芃芃窗外来了只小狐狸,它刚从蓝素房间出来。小狐狸初生灵智,浑浑噩噩,麻二让它做啥它就做啥。 自它有记忆以来,只要它没做好主人交代的事,主人就拿带刺的皮鞭打它,主人打一次,它都要需要修养半个月才能走动。如果伤势没好,主人又有事要它做,主人就会喂它丹药,这样它就有力气替主人做事了。 蓝素已熟睡,完全不知道小狐狸偷偷在她房间里放了药。 芃芃刚睡下,就听到窗子“咯吱”一声轻响,她起身去看窗户,发现窗户开了个缝,恰好一阵风吹过,芃芃也未多想,合上窗子就上床睡觉了。 深夜,一阵如泣如诉的萧声隐约在流水镇上空飘过。蓝素打开房门,走到院子里,脸上带着痴痴的笑,她仔细听着萧声,辨别了方向御气飞出院子,转眼消失在黑夜里。 蓝素走后一柱香时间,又有如泣如诉的萧声传来,听到萧声,芃芃眉头微皱,磨蹭着不起床。眼见芃芃不动,传来的萧声变得又急又高,芃芃听到后,嘴里嘟囔着什么,还是不起床。 这时,躲在芃芃房间里的小狐狸好像听到了什么命令,它走到芃芃床边,用嘴把爪子咬伤,爪子出血后,它把爪子放在芃芃嘴唇上方,等血落在芃芃唇上时,它舔了舔伤口。转身跳下芃芃的床,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萧声又一次响起,这次芃芃听了后就翻身起床,僵硬的下床,慢慢的走到门前,打开门跨过门槛,到了院子里,踟蹰不前。 小狐狸在芃芃开门时,已迅速出了房间。看到芃芃在院子里并没有离开,小狐狸也不管,默默的上了墙头,刹那间不见踪影。 小狐狸离开后,丛墙头跳下两名女子,她们动作有些僵硬,身上有一股呛人的胭脂水粉味,二人不言不语,架起芃芃飞上墙头,几个跳跃之后也隐进了茫茫黑夜,只余下空气中一股淡淡的胭脂水粉味。 清晨总是热闹的,鸡鸣狗吠,孩童嬉戏,货郎走街串巷吆喝声,妇人之间谈笑声。 老卓、老石和景雨挑了个酒楼靠窗边的位置喝着灵粥,看着街上的热闹喧嚣。喝完粥,景雨道:“芃芃是个勤快人,不会睡懒觉,就算出去办事也会留个话给我们的,蓝素倒是有可能在睡懒觉。” 老石道:“我去敲门看看,是个什么情况,可别出了什么事哟。” 景雨横了老石一眼道:“你个臭嘴,大早上的说啥瞎话呢。” 老卓皱眉道:“一起去看看吧。” 三人走到芃芃和蓝素租住的小院,看见门还关着,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老石和景雨两人默契的退后一步,背手站在老卓身后,老卓见此暗自用力推开门。 待三人走进院子里,一眼便看到左右两边,蓝素和芃芃的房门都开着。 景雨去了蓝素房间,仔细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到了芃芃房间里,只看到老卓和老石两人一脸严肃的盯着地上的防御阵看。 景雨不解的道:“这个防御阵又没摆错,你两看啥呢。” 老石道:“蓝素的房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景雨摇了摇头道:“啥也没有,一看门就是蓝素那个傻妞自己开的。” 老卓不说话,就那样盯着防御阵看。 景雨皱着鼻子吸了几次后开口道:“怎么有股血腥味。”说完之后,他从桌子下面开始找,门背后、床下面等卡卡角角,他都找了一遍后没找到可疑血迹。 老卓出了芃芃房间,老石随后跟着,两人去了蓝素房间细看一番,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 老卓在院子里皱着鼻子来回闻,老石在四周的院墙上看,突听景雨大喊,总算找到了。 老石道:“在哪找到的。” 景雨道:“床幔下面,你看这里。”随着景雨的说话声,许久没人动过的床幔下面,些许灰尘上有脚印和一滴血迹。 老卓道:“我再去院子里看看,我总觉得院子里有股我闻过的味道。就是时间长了,想不起在哪闻的了。” 老石道:“我刚才在院墙上也发现了印痕,我的再看看是啥脚印。” 景雨道:“你们去吧,我得闻闻这是啥妖兽的血。” 与此同时,蓝素依旧痴痴笑个不停。 冰冷美人院 芃芃悄悄转动眼球观看四周,却发现这是个宴客的大厅,大厅里站着一排排女尸,她们双眼紧闭,神色各异,服饰多样。 突然有风吹了进来,白幔随风飘舞,烛光摇曳,随后萧声响起,众多女尸开始僵硬的走动,若不仔细观看,根本发现不了她们早已死去。 芃芃心下骇然,却只得站着一动不动。待女尸排成左右两排,门口突然传来说话声。 “红如,你跟本公子好几年了吧,待本公子重现宗门往日荣光,定让你当个大长老,替我管理门派。” 红如道:“多谢公子,红如定不负公子所托。” 那公子来到芃芃面前,仔细看了看芃芃,对着红如道:“好生伺候。” 红如道:“是,公子。” 等那位公子走后,红如摇动手中的铃铛,带着女尸们走了出去。 带芃芃来的女尸仍是一左一右站在芃芃身侧。 芃芃倾耳聆听院里动静,只听到压抑着的“咿咿呀呀”声,夹杂着哪位公子兴奋的吼叫声。 红如进来后,找了把椅子坐下,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昔年一见公子误终身,进了宗门才知道公子早已下落不明。” 说完之后红如沉默不语,大厅里就这样安静下来。 过了会,红如走到芃芃面前,既不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就那样站着。 芃芃闻到一股异香,心里还想着这味道不算难闻。哪知意识开始渐渐模糊,又是悄然入梦境。 客栈里,老卓、老石和景雨查了一夜客栈的入住人员,毫无收获。 景雨揉着眉头道:“奇了怪了,这幻狐可是妖族的王族,怎么会有遗留在外的。” 老卓接口道:“当年我师傅逝世后,宗门里面三位师兄为了躲避正派修士的追杀,都是各奔东西,我多方打听都没打听到他们的消息。如今,总觉得这尸味里含着的胭脂水粉味是师门特制的。” 老石叹气道:“蓝素和芃芃事活人,你师兄他们不是只要尸体么?” 老卓道:“都过了几年了,谁知道他们癖好会不会改变。毕竟我三位师兄里,最让人无法理解的就是三师兄。” 景雨道:“难道你三师兄喜欢尸体,不喜欢活人大姑娘。” 老卓点了点头道:“正是,想当年我师傅好不容易从西月得来的花魁尸体,被我三师兄看见后,软磨硬泡求着师傅让他和花魁成亲。” 景雨道:“真的成亲了?” 老卓道:“成了,花魁肉身已死,可魂魄进入轮回有些晚,被我师傅用秘法追捕之后,又安置在她自己体内。” 老石道:“那你师兄应该懂得控魂术。” 老卓道:“是啊,这方面我们其余的师兄弟谁也比不上他。” 景雨道:“那咋办,老卓你好几年不接触这些东西了。再说了,你师兄那么不正常,吓都吓得死人的。” 这边三人愁眉不展,无计可施。那边人参精呼呼大睡,暖玉急不可耐,左说右劝让人参精别睡了。 人参精道:“你个傻蛋,她是死是活管你什么事,咱们不正好可以另择新欢。就她那又丑又蠢的模样,迟早被人骗了还替人数钱。” 暖玉道:“你不救我救,你不喜欢我喜欢。我不想以后的日子除了修炼还是修炼,除了东躲西藏以外别的什么也体会不到。” 人参精道:“你是去送死你知道吗,这世间对于我们天地灵物来说,除了信任自己,别的谁也不能信,包括同类,因为我们是他们最好的最珍贵的猎物。” 暖玉道:“我不管那么多,我知道你早就想去找那个琼梦仙子了,你走吧。” 人参精道:“走就走,你又不是没看到过信报上琼梦仙子多漂亮,一看就是有前程的。” 暖玉气急,一脚踹飞人参精,还顺手关上了芃芃昨夜所住的房间的门。 人参精在门外掐腰大骂。 摔的真是惨 红如道:“奴婢红如,见过芃芃姑娘。冒昧打扰姑娘,只因我家公子先前偶遇姑娘,心觉一见如故,他若上前问好又怕姑娘恼恨。因此,才派奴婢前来请姑娘到前面茶楼一叙。” 红如站在芃芃面前轻声说着,眼睛紧盯芃芃表情变化,哪知芃芃脸上一如先前那般平静。 幻境里。 芃芃想要拒绝婢女,可是看着婢女的双眼,她却无法说出“不”字,只好点头跟着婢女走进一家茶楼,到了二楼,临窗桌子边已坐着一位公子。 芃芃看着桌子边的公子,不管她怎么想,看了这第一眼后,她想到的词都是夸奖他的。比如:俊俏、温和、儒雅、稳重。 那公子起身道:“姑娘请坐,鄙人史三,以前见过姑娘几面,我偷眼观看姑娘时,姑娘应该未曾察觉。” 芃芃无奈落座,带她来的婢女奉上茶后站在一旁。 史三公子道:“我今日大胆邀约姑娘见面,只因家里催着要我尽早归家。我左思右想实在舍不得放下这份心动,才出此下策,望姑娘海涵。” 芃芃笑了笑,不语。 红如道:“请姑娘不要生气,奴婢这里有几句话不吐不快。虽说是替我家公子辩解,但请姑娘先听上一听,若姑娘听完还再生气,就请姑娘惩罚奴婢。” 芃芃道:“红如姑娘请说。” 红如道:“我家公子在家里排行第三,深得老爷、夫人及大公子和二公子宠爱。所以,有时候我家公子行事难免不合世俗情理,可他的心意是好的,请姑娘不要辜负我家公子这一份赤诚之心。” 史三公子急急忙忙道:“芃芃姑娘,我知道我这样很唐突,可是我真的心悦于你。” 芃芃笑咪咪的道:“公子心意芃芃收到,可芃芃还是有些许话想问问公子。” 史三公子道:“姑娘请讲。” 芃芃道:“公子可订过亲。” 史三公子道:“没有。” 芃芃道:“公子可有妻妾,公子可有红颜知己,公子可有除了芃芃之外仍旧心悦的人。” 史三公子道:“都没有。” 芃芃眨了眨眼道:“既然都没有,难不成公子有龙阳之好。” 史三公子无奈道:“没有,我只是一直在等像姑娘这样的人。” 芃芃道:“公子可知,小女子最是贪财贪吃贪玩讨厌所谓的世家名门规矩。” 史三公子道:“我有足够的灵石供你吃喝玩乐,至于规矩,合理合法合情的我会劝你陪你遵守,不合理不合法不合情的我陪你踏过。” 幻境里,芃芃随心随意和史三公子天南地北的聊着。 幻境外,屋子里红如额角青筋突起,汗珠滴滴下落,口干舌燥,苦思冥想回答芃芃提出的各种古怪问题。 红如非常后悔,以前她给人下药后,再施展幻术,自己只要稍稍提示,那些女的就自己羞红了脸,娇娇弱弱、规规矩矩听从安排。这一次自己是踢到石头了,这个芃芃姑娘太满搞了,希望公子早点完事。 屋顶上,沈二公子听到芃芃问“龙阳之好”时差点笑出声。他本是路过,突然听到芃芃的声音一时好奇就留了下来。他当然看出芃芃入了幻境,眼看芃芃没有生命危险,他也就懒得动手。又看到属下发出信号催他见面,他起身离去。 虽说史三公子回答的令芃芃满意,话里话外妙趣横生。芃芃心情愉悦,也就渐渐放下了戒心。 可这些表现,总是引起芃芃心底间那一丝丝的不情愿、不乐意还有不安,她想了想,这大概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作为女子应该矜持点,而她却太过自由。 红如终于等到她的公子办完事来到屋里,她松了口气,悄悄抹了抹汗。这时,离尸老三和周大公子约定的交接时间不到一柱香。 尸老三交代红如看好院子,他则匆匆带着芃芃去了周大公子驻地,刚进门就看到蓝素拿剑指着一身伶人打扮的周大公子,所以他才敢开口调侃周大公子。 蓝素听到他们买卖芃芃,而且芃芃才值50块中品灵石,眼下那个尸老三就要带走芃芃。 再也顾不得隐藏自己已经清醒的事,蓝素怒声道:“你们几个歪魔邪道,看剑,本姑娘不把你们打得口吐鲜血、跪地求饶,本姑娘跟你们姓!” 开口说话时本是指着周大公子的剑已变成刺向他脖颈,周大公子也是生死边走过许多次的人,对于蓝素的杀招,他轻松化解。 两人打的旗鼓相当,边上尸老三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喊道:“踢他裆部,袭她的胸,揪他的头发,抓她的脸。” 芃芃仍旧沉浸在幻境里,幻境里她和史三公子纵马江湖,笑看仙界风云。 蓝素心焦着芃芃会被尸老三带走,她知道只要她现在泄了一点点她拼着的那一股气,她就立马败了。 剑灵知道蓝素的担心,它知道蓝素就算打得过周大公子,到最后她也打不过尸老三。它和蓝素本就心神想通,它的所思所想蓝素一一感受得到。 只见蓝素故意露出破绽,给予周大公子击中她的机会,在生生受了周大公子一掌后,她口中吐出心血滴在剑上。 吐了血之后不见颓废的蓝素,一脸的兴奋,口中喊道:“沧溟剑,血祭沧溟,血战。” 语毕剑光起,周大公子身上的的护身法宝有了破痕,跟着身子一晃呕出一大口鲜血,脸色白了青、青了白。 尸老三身影越转越快,一身尸味越来越浓,整个人脸色越来越白,指甲越来越长,头发越来越白,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整个人和干枯尸体差不离,他忙着稳定伤势,便也顾不及芃芃。 芃芃倒退几步后,喉咙一甜,张口吐血,心思却依然在幻境里。 蓝素昏迷过去,周大公子踉跄着走向蓝素,便要出掌拍向蓝素头部,哪知心口一凉,竟是有匕首尖露出。 周大公子倒地后,芃芃抱起蓝素上半身,急急取出身上带着的各种丹药,一一喂给蓝素。 芃芃放下蓝素,面色沉静的走向尸老三。尸老三看着芃芃,不等芃芃有所动作,他便出招,招式狠厉,芃芃仓促应战,凭的是在莫宁镇时羲和道长一次次揍她后,让她身体上产生了本能反应。 芃芃没有多次徘徊在生死边缘的经历,就目前来看上苍还没有给她有那样的机会。 芃芃顾不及其他,她一心一意的盯着尸老三的破绽,只为有机会击杀他。就算杀不了,让他流血也是好的。 暖玉循着它留在芃芃身上的那一缕魂息而来,一开始它还回头看人参精有没有跟来,多看了几次后,没看到人参精,它就不再回头看。 尸老三坐在地上斜靠着一棵树,眼睛盯着芃芃道:“你是我见到过的男女中,第一个不怕死的。呵呵,还是个女的。” 芃芃站着靠着大树讥讽道:“那是你没见识。” 尸老三道:“我又没把你怎么样,你怎么就追着我不放。”说完竟是十分气急败坏,心里恨不得辱了芃芃后再杀了芃芃,杀了后用秘法把魂魄留在体内,以供以后日日夜夜受他折磨取乐他,至于送给魁王的礼物,再多费心思寻找也是可以的。 芃芃看着尸老三变幻莫测的脸道:“我幼时练过飞镖,劳驾你试一试我这扔飞镖的准头还准不准。”开口时飞镖已扔出,正中尸老三心口。 尸老三咬牙切齿道:“就凭你筑基初期就想杀我,白日做梦。哈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断魂崖。” 芃芃道:“断魂崖又怎样。” 尸老三道:“好大的口气,果真是啥也不懂的新人,我都舍不得杀你了。”说完缓了缓气,气氛就这样沉默了。 尸老三忍不住先开口道:“我在这辛苦经营了四五年,全毁在你手里了,你说我要怎么惩罚你才好。” 芃芃道:“那有本事过来杀啊。” 尸老三道:“你这把匕首有古怪,可惜,还是杀不了我。我出了周大公子的院子就给红如发了信号,她应该要到了。” 那边蓝素醒来,看到周大公子躺在地上不起,使劲撑起身爬到周大公子身边,探了探周大公子鼻息,发现没了鼻息,眉头一皱,往室内四周一看,没有芃芃和尸老三的身影。 一条胖黑蛇 蓝素低头想了想,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找到老卓他们,然后大家一起寻找芃芃。 周大公子的院子并没有设置着阵法,蓝素的剑光波动自然引起众多修士的注意。再蓝素离开之后,第一波打探消息的修士就已到来。 老卓、老石和景雨跟着第三波修士来到屋子里后,没看到蓝素和芃芃。但是,老卓在屋子里闻到了那记忆中的尸味,心里更加担忧蓝素和芃芃。 三人对看一眼,悄悄顺着看完屋子的修士退了出去。 蓝素本来是急着出去找老卓他们的,后来又想到小镇就这么大,这里的动静一会就有人来查看,不如先找个地方隐藏起来。 第一波修士来了又走了,蓝素焦急的等着来更多的修士,只有人多的时候,她才能混在其中逃出去。 蓝素耐心观察着时机,直到她认为合适的时候,她才从隐藏的地方出来。 蓝素小心翼翼随着大部分修士往大门口去,老卓三人则是一边走一边暗暗寻找蓝素可能留下的标记。 “尸老三,怎么你做事这么拖拉了,这个女的本就该死。”芃芃听到这个声音如此说后,心底一凉,今日难逃一劫了。 尸老三听了后,连忙跪地求饶道:“左使大人,属下一时糊涂,请左使大人恕罪。” 左使大人道:“罪无可恕,你该死,不过今日本使给你个机会,你将这女的杀了,便能将功赎罪。” 尸老三道:“谢左使大人,属下遵命。” 芃芃还在心想着怎么样才能逃脱,尸老三已经开始出招,招招往致命地方攻击,芃芃心想怎么也是死,拉个垫背的也不错。 边想边慢慢带着尸老三往崖边打去,眼看着芃芃就要抓住尸老三一起跳崖。左使大人慢悠悠的道:“尸老三,还不赶紧杀了她,难道你想陪她跳崖殉情。” 尸老三一惊,却已躲不开芃芃的匕首,芃芃也不多想,拽住尸老三左胳膊就往悬崖下跳。 尸老三也是个狠的,当即砍下胳膊,右手又抓住左使大人丢来的绳子。芃芃眼睁睁看着尸老三离自己越来越远,又看了看手里还抓着半条胳膊,心里无比后悔。 左使大人蹲在崖边道:“尸老三,本使已把这绳子一端系在树上了,这生的机会可是给你了,能不能爬上来就看你的了。”说完也不等尸老三想说什么,直接御气离开。 尸老三一听左使大人的话,心里一个激灵差点就晕了过去,要不是肩部传来的痛楚提醒着他不能就这么放弃,他大概一不留神就松了手。 红如是在左使大人说杀了芃芃时赶到的,为了不暴露自己,她十分小心的掩藏着。 直到左使大人离开一盏茶的时间,她才来到悬崖边,大声喊着:“公子,公子。” 尸老三意识迷糊间,听到红如喊他。扯着嗓子回道:“红如,快将本公子救上去。” 红如听到尸老三的回话,又说道:“公子稍等,奴婢这就救你上来。” 芃芃听着耳边呼呼刮过的山风,身上传来的阵阵寒意,心想着怎么不晕过去,要是摔下去后一时半会没有嗝屁,自己不得生生疼死。 心里各种心思还没想完,就“嘭”的一声摔在一块柔软的泥地上,摔的芃芃头晕眼花,疼的芃芃龇牙咧嘴,眼泪像忘记关了闸门的水,哗哗的流,想活动手脚,一动就钻心的疼,想开口说话头痛不已。 芃芃这会也懒得想死不死活不活的事了,她只想睡一觉,哪知身下突然传来声音。 那声音道:“我的小蛮腰啊,快断了,死女人赶紧爬气来,你还要躺在我身上多长时间。” 芃芃惊叫道:“鬼啊。”说完眼一闭晕了过去。 那声音道:“鬼个屁,大爷是条帅蛇。” 另外有一个声音道:“帅蛇?我看了这么多年,明明就是一条胖黑蛇。” 就这么过了 蓝素回到租的房屋里,不多一会老卓三人也回来了。几人见面后互相说了发生的事,讨论一番后决定先找到芃芃,若找不到再去剑宗求援。 芃芃是被饿醒的,睁眼看到天都黑了。肚子叽里咕噜的叫,全身又疼,令她真真是欲哭无泪。 还不等她再东想西想,只见眼前突然出现两个绿油油的灯笼。伴随着灯笼的到来还有“嘶嘶”的声音,以及一阵腥臭味。 芃芃这下吓得肚子也不饿了,全身也不疼了。心跳急速,眼睛瞪得圆圆。只听一声嗤笑后,有个声音道:“小丫头,怎么从上面摔下来的,也不知道使用法宝护身,或者使出灵气罩护住自己,难道你师傅没教你这些。”说完还“啧啧”几声,芃芃听的哑口无言。 这时芃芃眼前的灯笼又凑近了些,有声音道:“刚掉下来那会还喊鬼呢,晕过去醒来就成哑巴了,还是吓傻了。” 芃芃挤出几点泪,声音闷闷的道:“蛇大哥,蛇大爷,求你能不能离我远点,我被你吓得鸡皮疙瘩起,腿也软了起不来。”心里却在想,光眼睛就那么大了,身体得多宽多长。 那声音又道:“你就压在我身上,我怎么离你远点。还有,我不叫蛇大哥,也不叫蛇大爷,我叫墨墨。” 芃芃听了后,马上改口道:“那个墨墨啊,咱商量下呗。那个你的头能不能离我远点,你那么大,我很是有点怕。” 墨墨道:“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我要是打算吃了你,再你掉下来那会就吃了,女孩子就是胆小事儿多。” 芃芃有气无力的道:“墨墨啊,我肚子饿了,我先找找看我自己身上还有没有吃的。” 墨墨道:“快找快找,最好有什么烧鸡啊烤鹅啊,也给我吃点。” 芃芃打开乾坤袋一看,还真有烧鸡烤鹅之类的肉食,也有点心果子之类的零食。 芃芃扔给墨墨一只烧鸡,自己则开始吃点心,这点心还是当日卖药给沈二公子时,和沈二公子要的。 芃芃才吃了两口点心,就听到墨墨问道:“小丫头,还有没有啊,这一只还不够我塞牙缝呢。” 芃芃道:“还有几只,你等等啊。” 墨墨吃着烤鸡,芃芃吃着点心,共同忽视了一开始出声的那个人。 那人气呼呼的道:“胖黑蛇,吃好吃的也不孝敬我一点,是不是想让我把你烤了吃了。还有小丫头你,不知道尊老爱幼吗?” 墨墨无辜的道:“前辈,那个我都吃完了。” 芃芃道:“晚辈见过前辈,我以为前辈已经不需要体会口腹之欲了。我这里还有些许吃的,不知道前辈要吃哪样。” 那人道:“别前辈前辈的叫,我道号檀柘,老道以前黑白通吃,让你个小丫头占个便宜,叫我师叔好了。至于吃的,只要是吃的都行。” 芃芃顺口道:“檀柘师叔,你在哪,这些个吃的要怎么给你弄过去。” 檀柘道:“你准备好,我自会拿的到。” 芃芃取出点心、果子和肉,才刚刚摆放好,一阵风吹过,食物就不见了。芃芃心里嘀咕道:“高人。” 檀柘道:“小丫头赶紧疗伤,明日一早等你醒来咱们再细说。嗯嗯,你带来的东西不错,老道甚是喜欢。” 清晨,芃芃打坐醒来。虽然体内的伤还没全部恢复,但是,她自我感觉好多了。她努力站了起来,放眼一看,山谷宽约两丈,至于长她估算不出。 等芃芃想起自己身下还有条蛇时,低头一看,真的是又胖又黑,叫“墨墨”真的是贴切。 墨墨的身体是盘着的,等芃芃小心翼翼挪到边缘,墨墨睁眼看了一下又闭上了。 芃芃拍拍胸口长吐了口气,心道:“还好,没吃了我。” 檀柘看到芃芃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撇嘴道:“小丫头过来,我看看你的伤势。” 芃芃往前后左右都看了看,就是没找到檀柘在哪。只好开口问道:“师叔,你在哪呢?” 檀柘道:“抬头看看,我这儿你上不来,让胖黑蛇托你上来。” 芃芃抬头一看,果然在峭壁上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他的身躯被铁链拴着,只有头和四肢可以活动。 墨墨看了眼芃芃道:“小丫头叫啥名字。” 芃芃行礼道:“在下姓李,小名芃芃。” 墨墨道:“上来坐好,我把你送上去给前辈看看你的伤势咋样。” 檀柘给芃芃把了会脉,眉头皱了一会,也不开口说话。 墨墨和芃芃对看一眼,各自又回头盯着檀柘。 檀柘道:“丫头身上若还有补血丹和固元丹就在吃几颗,我传你一道心法,你自己没事练练,保证你一个月以后内伤完全好了,筋骨更加契合你的修炼。只是,其中的痛苦就得看你自己熬不熬得过了。” 芃芃眉开眼笑的回答说:“谢过前辈,我一定能做到。” 檀柘道:“这几日你先吃丹药恢复一下伤势,等胖黑蛇冬眠以后不占用水池了,你每日前去泡一泡,边泡边修炼我传你的心法。” 墨墨接口道:“芃芃,你别看是个水池,其实很浅的,就是宽了些。就在前面,待会我带你去看。” 芃芃道:“好啊。” 檀柘又问道:“小丫头师从何人,来自哪个门派呀。” 芃芃道:“回前辈的话,家师乃是剑宗的羲和道长。我是师傅在凡间收的弟子,我还没回过宗门。” 往事可不提 檀柘想了想道:“剑宗的羲和,啧啧,那小子贪吃贪玩的,最不上心的就是收徒弟了,没想到他会收了你这么个资质差的当徒弟。” 芃芃道:“师叔,咱能不这么打击人么,你也不怕我受不了你的打击翘辫子了。” 檀柘道:“就你这丫头,会受不住打击,我琢磨着你这脸皮有时候可厚了。” 芃芃道:“脸皮厚,也没你的厚。” 转眼过了几日,墨墨进入冬眠。檀柘便吩咐芃芃早早去水池泡着。还说这几日芃芃怎么着也该围了个帐子了,就算有摔下来没摔死的男修也偷看不到芃芃。 芃芃道:“师叔,能不能教我几个小法决,什么去除衣物上的污物的,衣服湿了后马上能弄干爽的,最主要是简单实用。” 檀柘道:“这些小玩意都是练气期修士必会的,你都筑基了还不会。羲和怎么教你的?金丹以上的修士,衣服怎么也是件法宝做成,它自有这些功能,已经不需要了。” 芃芃道:“师叔,你老就教教我呗,以后有好吃的好喝的我多多孝敬你。” 檀柘道:“过来点,我教你,看好我的手指变化,学会指决我再教你口诀。” 一个愿教,一个愿学。一个愿意吃苦耐劳受得住伤痛,一个闲的无聊愿意找事做。一年以后,芃芃已是筑基后期。 这日,芃芃在谷口抓了两只野鸡,正烤的香气四溢,只待取下来送给檀柘一只以后,剩下的归自己饱餐一顿时。哪知一阵风吹过后,横在柴火上的烤鸡就不见了,芃芃气的头顶快冒烟,就差破口大骂了。 谁知背后传来吧唧吧唧的咀嚼声,芃芃转头一看,反被吓得倒退好几步。 墨墨急吼吼的道:“芃芃,快快快,在弄些吃的给我,我快饿死了。” 芃芃道:“墨墨,你这是算化形?人身蛇尾,脚呢?” 墨墨无辜的道:“我这样子就能维持一个时辰,要想彻底化成人形,还得你帮我啊。” 芃芃指着自己鼻尖看着墨墨道:“我,就我这三脚猫的道行,能帮你,你忽悠谁呢,檀柘师叔那样的大能能帮你还差不多。” 还不等墨墨再说什么,芃芃就听到檀柘特意喊出的刺耳声音传来。 他说:“芃芃,我的烤鸡呢。哎哟,人老实就是容易被欺负,说过的有好吃好喝的会孝敬我,今儿就说话不算话了,可怜我一把老骨头哟。” 芃芃叹气道:“檀柘师叔,烤鸡被墨墨吃了,要不你开了它的膛破了它的肚,看看还在不在。” 墨墨气急败坏的指着芃芃道:“芃芃,不带你这样的,你又没说是给前辈吃的。” 芃芃道:“你一来就吃了,有问过我吗?” 檀柘的魔音又传来道:“墨墨,你给我滚进来,就知道吃吃吃,你少吃点早就化形成功了。芃芃,你赶紧给我弄吃的,今儿我不好过了,你两谁也别想好过。” 墨墨眼巴巴看着芃芃,等着芃芃做好吃的。 芃芃笑眯眯的道:“檀柘师叔刚才喊你进去,你要是不进去,被扒皮抽筋了,可别怪我把你其他值钱的部位拿出去卖了换灵石。” 墨墨道:“芃芃,别啊,我这就去,求你做好吃的时候,也给我准备一份,我以后天天给你当跑腿的。” 芃芃道:“想的美,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这日,檀柘对着芃芃道:“芃芃,你身上是不是带着羲和的屠魔匕。” 芃芃道:“一直带着的。” 檀柘道:“你上来,把灵力灌注在屠魔匕上,全力砍向这铁链上。” 芃芃道:“好,我试一试。” 待芃芃全力一击,之间匕首与铁链之间擦起一阵火花。火花过后,铁链没有砍痕,屠魔匕也没有受损。 檀柘道:“惜灵这个臭娘们,真是够狠,这是要生生折磨疯我啊。” 说完一看芃芃还在身边,提脚踹向芃芃,芃芃早有准备,借势飞了出去,眼里闪耀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檀柘道:“臭丫头,偷听老道的秘密,该打。” 芃芃道:“是你自己愿意说的,又不是我逼迫你说的。” 檀柘道:“哼,臭丫头还狡辩。” 芃芃想了想,转了个话题问檀柘道:“师叔,为什么墨墨说他化形需要我帮忙,难道他要吃了我?” 檀柘道:“吃你,就你那几两肉。还不够他塞牙缝呢,你没看到那边的白骨小山包么,那就是他以前吃过的修士。” 芃芃道:“我以为这山谷是从你这儿开始的,顺着水池那边出去就有出口。” 檀柘道:“墨墨一开始修炼那会,把谷内能吃的动物都吃光了,就差来吃了老道我了。” 说完好像是在追忆还是在缅怀什么。过了会才开口道:“有天突然掉下来一个修士,那修士浑身带血,眼看出气多进气少了,也不等我问话,墨墨一口就把人给吞了。” 芃芃道:“难道就没遇到受伤不严重的?” 檀柘道:“掉下来的修士多了,有时候凑巧遇着伤不严重的,又是贪生怕死的。我就问他们外面的事,他们说了,慢慢的我才想起来。这悬崖其实并不深,想当年我还是金丹初期时就下来过一次,那会只听说山谷里有天地灵物,找了许久没找到,我就又上去了。” 墨墨的杰作 芃芃翻过小山包一看,对面崖壁下白骨累累,阳光不曾照到的地方,隐隐有荧光闪烁,地上各类法宝、宝剑遗落在地。 芃芃心中大喜,恨不得立马奔过去捡起装进乾坤袋里,还要喊上一声:“嗷嗷嗷,又可以捡漏了。” 像是知道芃芃的想法一样,檀柘打了个哈欠道:“就算捡到了,你也要出得了山谷才算赚到了。” 芃芃不解道:“师叔,以前你不是也上去了吗?” 檀柘道:“那是以前,那会外面是密林和毒瘴,荒无人烟。现在是小镇,还有人设置了阵法,进的来出不去了。” 芃芃道:“所以,现在外面的人才叫这里为断魂崖。” 檀柘道:“这个我倒是不知,不过设置这个阵法是为了困住我,防止我逃跑,都已经五百年了。虽然到了现在,这个阵法已有漏洞,但是,一般的修士是找不到的。” 芃芃好奇道:“师叔,你当年是多招人恨,才会有人想出这招收拾你。” 檀柘望天大呼道:“以后,我宁可得罪小人也不愿得罪女人!” 芃芃道:“师叔,墨墨不会是那人放进来养着慢慢吃你的吧。嗯,应该是,要不干嘛特意用玄铁拴着你。再说了,这里灵气那么浓,吃了你一口,你一时半会也不会翘辫子。” 檀柘老脸一红道:“小丫头,知道就行了,说出来干嘛,还不赶紧练功去。” 芃芃道:“我这就去,这就去。师叔,你歇息一会。” 剑宗客来居,老卓、蓝素、老石和景雨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就连平时咋咋呼呼的蓝素都正襟危坐。 几人历时一年才来到剑宗,只因人穷又不走运,没得灵石时几人为了一块灵石,软磨硬泡硬是把收货物的掌柜说的额头冒汗,心里叫苦不迭,只差跪下说:“几位祖宗,你快走吧。” 为了省钱搭便车,老石都剃掉了胡子,好生收拾一番。特意搭上灵舟管事的闺女,把他近百年以来遇到的稀奇古怪的事讲了个遍,还说了自己从小到大的糗事,那女孩听了后笑的花枝乱颤,少女心事渐起。后来,终究咬牙坚持带上了老石一行四人。 四人到了剑宗,跟外门当值弟子说明来意,当值弟子禀报了外门执事弟子。那执事一听几人说的有板有眼,赶忙禀报了内门管事弟子。 内门管事弟子一听,这人名好熟悉,旁边当值内门弟子插嘴道:“听说羲和师祖收了个小师叔给我们,还是个美女,只是没带回来。” 内门管事弟子拍拍脑袋道:“是呀,是呀,有这么一回事。得,我赶紧禀报给萧师叔去。” 等他们口中的萧师叔萧墨白听了这事后,那眉头皱的像小山包似的,嘴角紧抿,一张俊脸拉的像驴脸一样长。吓得那内门管事弟子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 萧墨白回过神看到内门管事弟子还站在一旁,就摆了摆手。 内门管事弟子如同得了大赦一般,眨眼就躲得不见踪影。 萧墨白心里暗骂:“师傅办事越来越不靠谱,从凡间收了个小师妹,才筑基期就丢在外面不管,连师门都没带回来,如今下落不明还是她的朋友来告诉的。” 被骂的羲和道长此刻正在剑池里玩着,嘴里啃着油晃晃的鸡脚,手里截住一把已生出剑灵的宝剑,用油乎乎的手指夹着剑锋。吃一口鸡脚后,又把剩下的那半鸡脚往宝剑上凑。宝剑里的剑灵一看那油光,还有羲和道长的牙齿印,心吓得一阵一阵悲鸣。 羲和道长道:“你说你们,天天呆在这,也不觉得无聊、寂寞,还好有老道我时不时来看你们,就这样,一个个的还不领情,气煞我也。” 这时,终究看不过剑灵被欺负的萧墨白开口道:“师傅,一年前小师妹遇险,她的朋友找了许久没找到,现在才来到剑宗报告。” 羲和道长道:“那几个都是散修,穷的不得了,难得他们有心。费尽心思辛苦来到我们剑宗,你去好好招待一下,就说为师留了芃芃的魂灯在知魂堂,魂灯没动静,大家都以为她没事。” 羲和道长停了停又道:“老道替芃芃算过,最近几年没大劫。” 萧墨白道:“小师妹真的没事吗?据说掉下断魂崖的人都死了。” 羲和道长道:“那丫头虽说不是有大运的人,可是耐不住她脸皮厚又能吃苦耐劳,我担心她还不如担心你呢。” 萧墨白暗暗皱眉,口中依旧温和道:“让师傅操心,是弟子的过错,弟子定好生改正。” 羲和道长道:“去去去,臭小子,就不能说些正常的,一天天板着个脸。赶紧走吧,别耽搁我和剑灵谈心。” 萧墨白无奈道:“那弟子告退。”说完看了眼众剑灵,无视它们的哀求。 蓝素喝了些许灵茶,吃了些点心,正打算问剑宗当值弟子净房在哪,就看到一冰山气质般的俊男走了进来,顿时心湖里一阵潮起潮落、波涛汹涌,眼里全是粉红桃星。 萧墨白走进大厅,便看到蓝素炽热的目光,吓得他以为今日着装有问题,恨不得立马打发完几人回去检查一番。 萧墨白抱拳行礼道:“感谢各位道友,历经千辛万苦来到剑宗告知小师妹的消息。在下萧墨白,是芃芃的大师兄。” 老卓四人赶忙还礼,见萧墨白居主位后,老卓四人一一落座,又纷纷介绍自己。 萧墨白道:“关于小师妹的事,让诸位奔波劳累烦忧,实在是剑宗愧对几位。” 老卓道:“萧道友客气了,说来惭愧,是我们能力不够,因此救不了芃芃。” 萧墨白道:“这事诸位为小师妹做的已经足够好了,当时家师只想着让小师妹自己历练一番。未曾想,小师妹会下落不明,因此劳累着几位。只是,几位也知道,家师一向事多,当时交代了小师妹自行其事后。匆匆赶回来做了一盏小师妹的魂灯放在知魂堂,留下话语说,只要魂灯没事,大家就不必操心。他算过小师妹近几年没有大劫,让我们不必派出弟子照应。说来也是我们剑宗没有派出外门弟子在那边历练,要不也不会让几位这般焦心。” 说完起身向大家行礼,老卓四人又起身赶忙回礼。这一过程中,萧墨白说了什么,蓝素全程未听进去半个字,她心里一直盘旋的念头是:“原来,他就是青衣剑客萧墨白。原来,他长得如此英俊温柔,最重要的是,他还是芃芃的大师兄。” 萧墨白道:“几位若没有要紧的事,不如留在剑宗一段时日。让我们尽下地主之谊,我们会安排门内弟子带几位游玩一番。若几位不要本门弟子带领,除了本门禁地,剑宗内外方圆几百里,几位都可随意走动。” 老卓几人对视一眼,老卓便回答道:“既如此,一切听从萧道友安排。” 蓝素听了萧墨白的话后,心里一阵窃喜,暗中握紧自己拳头。心里计划着要趁机多打听些关于萧墨白的事,为此还立了目标。她以后所有的努力,只为可以嫁给萧墨白。就算萧墨白此生不找道侣,她也要做萧墨白最好的朋友之一。 太华宗。 琼梦正吩咐洪皓继续监视流水镇的一切,最好能够确定芃芃已死。 洪皓不解道:“师姐,这个芃芃很重要吗?烟波楼那次是我失误,可是后面并没发现她有特别之处?” 琼梦叹气道:“我也不知她有没有特别之处,可是师尊吩咐下来盯好她,我也只能分派给你了。” 洪皓一听是掌门敬正吩咐的,原本打算蒙混了事的心也收了起来,郑重的对着琼梦道:“师姐请放心,我定详细查实有关她的一切。” 琼梦嘱咐道:“再你未结金丹以前,遇上羲和道长的五大弟子,一定要特别小心,不可让他们察觉到你再调查芃芃的事。” 洪皓点头道:“我明白,师姐可还有要嘱咐的。” 琼梦又道:“下山之前,把这两年你不在门内的弟子月例领了,我早吩咐过管事给你备好。” 洪皓行礼道:“多谢师姐,我这就去。” 待洪皓走后,琼梦揉了揉眉头,又手拄额头想着手里的事是否已安排妥当。过了会,走进里屋的梳妆镜前,细细观看自己整张脸,特别是眼角间。看完之后才在美人榻上斜靠着,也不知她想到何事,去掉了高傲漠然后,她整个人都变得温和起来。 断魂崖下,墨墨等到芃芃练完功,这才和芃芃说要去看白骨。 芃芃白眼道:“白骨有啥好看的,不都是你吃了之后拉出来的。” 墨墨气哼哼道:“要不是吃了他们我的灵力增长的快,你以为我愿意吃啊!再说了,那些人又不是个个都是好的。” 芃芃无语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好是坏。” 墨墨洋洋得意道:“那可是我的天赋神通之一,就不告诉你。” 又开始捡漏 芃芃不高兴的道:“还是说说你为什么要去看白骨的事吧。” 墨墨甩着尾巴道:“你和前辈说捡漏那会,我也听到了。我也好奇那些修士的法宝还能不能用,走吧,我们去看看。” 芃芃道:“走,去看看,能用的都捡了,以后可以出去了,卖成灵石我请你吃好吃的。” 墨墨急道:“不是你一个的,我也有份,我们平分。” 檀柘道:“见着有份,你两别争了,要分就平分成三份。” 等芃芃捡完众修士的遗物,又是几天过去了,兵器有刀、剑、弓、枪、棍、矛、盾、斧、鞭、锤、叉,有些已经生出灵智。 另有未曾打开的百宝箱几十个和各式丹药几百瓶,灵晶三块。至于披风、腰带之类的衣物法宝,都已破碎不堪。 各式小巧精致品质中上的的法宝几十件,比如:玉佩、扳指、扇子、抹额、铃铛、耳坠、发簪、步摇等。 檀柘也看的心动,毕竟被困五百年,许多东西他都用完了,当下眯着眼睛道:“芃芃先把这些东西收好,待出去时再拿出来分。” 墨墨突然开口道:“前辈,我突然感觉我要化形了。” 檀柘张口结舌道:“你要化形了,怎么会这么快。” 墨墨平淡无奇的道:“芃芃掉下来的前两天,我就心有所感,感觉能助我化形的人不几日就要出现。” 檀柘道:“所以,芃芃掉下来时你才去当肉垫,还撑起灵气罩。” 墨墨点头,然后怯怯的开口道:“见到是芃芃时,我还有点失望,毕竟我还是能感应的出她不是大能,甚至金丹期也没到。” 芃芃一听,捡起石子块就要打墨墨。墨墨急急解释道:“芃芃,你不能打人,这样不文静,我说的都是实话,你那会筑基后期都没到。” 檀柘也帮腔道:“筑基中期修为,长的一般,穿的一般,身上一点修道之人的灵气也没有。墨墨要是吃了你,肚子里为了消化你所耗费的灵气,都比吃了你所吸收的灵气还要多几倍。” 这下芃芃不得了,瞪着眼看着檀柘道:“师叔,你就这么嫌弃我。” 檀柘不管不顾的说道:“说的就是事实,你这丫头本就是凡人之体,要不是机缘巧合服了上品洗髓涤心丹。强勉着把资质弄成了一般的修道人士资质,走上了修仙之路。所以,你才能站在这儿和我说话。” 芃芃叹气道:“说的是事实,要不是走上修仙之路,我大概愁着怎么赚钱,怎么挑选夫婿呢。哎,这么一说更加想我爹娘了,也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 檀柘皱眉道:“大概就是你有一颗凡心,没有所谓的道心。所以,墨墨遇见你之后才能够提前化形,这大概就是上苍的安排。” 芃芃和墨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听的无比迷糊,这人心还分凡心和道心,实在是第一次听说啊。 檀柘看着芃芃和墨墨的傻样,接着说道:“墨墨你对仙界的观感,很多源自于你吃下去的修士,他们心中对仙界的所想大同小异,都是不惜一切成为强者。而芃芃来自凡间,他父母教育她的,她在凡间经历的,她来到仙界后所经历的,都与他们不一样。” 檀柘说完看了眼还迷糊着的墨墨,指尖弹出一股灵力击中墨墨头顶。墨墨痛的在地上翻滚哀嚎,眼中凶光越来越盛,芃芃看的心惊,眼看墨墨张着血盆大口要把自己吞下肚。 芃芃恼怒不已,拔出屠魔匕,施出自己所学的各种招式,配合着已能够熟练运用的灵力,与墨墨越战越酣。 最后芃芃和墨墨都已疲惫至极,芃芃很高兴,打了这一架后,已经把她积攒了一年的郁结之气都打出去完了,当下她全身轻松。 墨墨一点点的恢复清明,待疼痛传来,它还十分疑惑自己身上的伤从何来。 墨墨化形了 檀柘看着他们打完架,要发泄的发泄了,要受罪的还没受完,心里就在琢磨着怎么磨炼这一人一妖。 芃芃突然回头看到檀柘眼神,突然一个激灵,心想师叔不会又要作梗吧。 芃芃看完檀柘后,又看了看墨墨,人家正甩着尾巴闭目养神呢,这一对比,自己是瞎着急了。 檀柘道:“从明日起,芃芃开始每日吃素,等到墨墨化形那日,你还要沐浴焚香。” 芃芃问:“为什么呀师叔。” 檀柘道:“既然你命中注定是助墨墨化形的人,修为实力不够,诚心诚意一点不为过吧。” 墨墨在旁边不说话,一个劲的甩着尾巴,隐约有附和檀柘的意思。 芃芃道:“难不成我还要帮它抵挡雷劫。” 檀柘道:“这倒不用,只是化形时候有问道和问心两劫。问道它自己会答,至于问心,你既然是他的助道人,怎么着也会牵连着你。你可别乱说,害了墨墨也害了你。” 芃芃听了檀柘的话,一下子心就悬了起来,自己要是把话说错了,自己和墨墨就要被打回原形,想要再有出头之日,难了。 芃芃讨好道:“师叔,以前的前辈们都遇到过哪些问题?” 檀柘道:“不知道,我当初一心修道,这些事听听就过了,没详细打听过。” 芃芃脸上一垮,这助道人要怎么当哟,墨墨心底一暗,这劫能渡过吗? 檀柘一看一人一妖备受打击的模样,心里暗戳戳的想,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磨炼两人了。 流水镇上,沈二公子又来了,过去一年里,他有意无意路过这里好几次。 这日,沈二公子又带着两位侍女前往断魂崖附近的雾山。 雾山终年环绕着一层雾气,你在雾山里,就算有风正吹过,有阳光正好照射进来,也只是那一眨眼的功夫,雾气又遮住了阳光。 沈二公子闲情逸致的在前面边走边看,偶尔停下脚步摘些草药。 他的两名侍女在他身后不远不近跟着,一人手里拎着一只竹篮,两人皆穿灰衣,不过是一人裙裾处绣有芍药花,一人绣有梅花。 裙裾出绣有芍药花的女子转头对着旁边女子道:“洛溪姐姐,这么久了,你说公子到底在找什么啊?” 旁边名叫洛溪的女子回答道:“你这些日子都没从公子口中打探出什么事,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先前开口说话的女子不依道:“洛溪姐姐,你一向比我聪明伶俐,又十分懂得公子的心思,怎么也能猜的到七八分。” 洛溪低声怒斥道:“白芍,慎言,公子的心思岂是你我做奴婢的可以猜测的。” 名叫白芍的女子被洛溪斥责后,眼眶微红着憋嘴道:“洛溪姐姐教训的是,是我忘了尊卑之分,以后定不会再犯。”说完扭身越过洛溪就往前走去,沈二公子不是不知道身边侍女起了冲突,但只要不过分,不影响到他所做的事,他历来不会约束也不机会。 洛溪在后面看到白芍这样落她面子,气的心口发疼,无奈只能快步跟上。 待太阳将落山时,沈二公子才带着身边的侍女往流水镇走去。 未到镇上,就听到空中传来雷鸣声,抬眼一看,伴着雷声还有闪电划过天空。 雷劈下时,就有熟悉流水镇周边地形的修士大声喊道:“那雷降下的地方肯定是断魂崖,走,快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他话语刚落,就有人附和道:“我看着也像是断魂崖那边。”话说完,人就跟着第一个御气离去的修士方向飞去。 芃芃看着天空降下三道紫雷后,仅有的夕阳和晚霞也被雷劫时的黑云赶走。又看到墨墨挺过后还没什么不好的反应,心里想着今天应该很顺利。 哪知念头还未落下,远处的檀柘便喊道:“墨墨,快来我身边,这第四道紫雷要酝酿一会,待会你把那颗雷石放到我胸前,我要借助你这一次紫雷之力,破我这身上这玄铁链的坚固。” 墨墨听了后摇头:“眼中含泪道,这样做前辈你会死的,当年你救我的那一命,我还没报答呢。” 檀柘道:“那就借你今天的雷劫机会,使我脱困此地,便当报答了。” 眼看着墨墨还在犹疑不决,檀柘道:“你不能看着我一辈子就被困在这里吧,再说了,你化形成功后。这里的阵法也就破了,外面会进来许多修士来搜刮宝物,你打得过一个,打不过一群哪。” 芃芃听了两人之间的对话,也不劝谁,只提醒二人这一次不是单一的一道雷,而是一片雷云。 檀柘听了芃芃的话,抬头看了眼天空道:“这次怕是你我二人一妖皆在劫难逃了。” 芃芃道:“不就是雷劫嘛,这次就当先体验雷劫的威力了,毕竟我以后是要做大修士的人的。” 檀柘听了后,开怀大笑道:“不错,不错,巾帼不让须眉。” 墨墨听了两人的话,虽然不懂后面檀柘所说话语的意思。但是,他就是开心。 来断魂崖围观的修士越来越多,眼看雷云一直不降下,有受不住这压抑气氛的修士便悄悄躲的远些。沈二公子带着身边的侍女未回流水镇,而是转身返回雾山。 白芍有心想问自家公子为什么不去断魂崖,而是来到这里。一看身边的洛溪只是安静的跟着公子,又想到自己中午才被洛溪训了一顿,当下便压下好奇心闭嘴不语。 第四次紫雷降下后,因为是一片雷云,所以威力过大,檀柘身上的玄铁刚遇上紫雷就像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的炸碎了。 檀柘被雷打得脸色一阵白一阵紫,胡须头发乱舞,身上传来股污臭味,只不过那眼神是越来越贼亮。 墨墨被打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只不过它那头颅仍旧高高抬起,表明它不服输,芃芃隐约闻到他身上传来一股烤肉香。 芃芃只觉得像是被电流击过,一阵一阵的酥麻酸爽。又像是被人同时击打着全身,灵气使用不上,灵力召唤不出来。 二人一妖还未曾歇息够,第五道紫雷已降下,这次的紫雷范围更广,时间更长。站在断魂崖边的修士,跑的慢的,轻则皮开肉绽,重则当场晕迷不醒。 芃芃疼的牙齿打颤,全身发酸,骨节间咯吱咯吱响,渐渐地疼得全身麻木起来,意识已经模糊。突然间有声音问道:“为何助黑蛇化形,黑蛇化为何形。” 芃芃愣愣的道:“墨墨是好妖,化为人形。” 雷停。天空中霞光万丈,有鹊鸟轻飞过,声音清脆婉转。 这就是心悦 墨墨化形成功,明明外观就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郎,偏生穿着一身黑,显得有些古板。 围观众修士见是妖兽化形,大部分贪婪的心里都把肠子悔青了,早知道在化形那会下手好了,能修炼到化形的妖兽不管是哪一类全身可都是宝贝。 檀柘把众修士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暗笑不已,得等会,等那帮捡漏的元婴也来了才好玩。 芃芃看到众修士的眼神,身上一阵阵冷汗冒出,看看旁边懵懵懂懂的墨墨,心里着急不已,再看看檀柘师叔,虽然檀柘师叔满不在乎,可是他被困那么多年,也不知道实力是什么层次。 沈二公子看到芃芃出现,心底慢慢浮现着一点点的开心,说不上为什么,他们只是正式见过一次面而已。 洛溪悄悄看了眼自家公子,虽然公子脸上是没什么明显的变化,可是,她就是觉得公子心情比平时好。 白芍没注意自家公子和洛溪的变化,她只是觉得雷劫以后出来的那个女修有些眼熟。 场面就那么沉默着,有个戴斗笠手拿大刀的修士看不惯大部分人的虚伪龌龊心思,便开口道:“小姑娘,这个妖魔大战还没过去几年,我们这样的低修一般倒是打不过你俩,可是高修里面就不一定个个都是正人君子了。” 芃芃心思一转,对着说话的戴斗笠修士笑道:“多谢大哥,除非是元婴修士来,一般的金丹修士,说难听的,就是来给我送宝贝的。” 有人听了后不服气的嚷道:“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说话口气那么大,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芃芃道:“我要是想结金丹,现在就可以结,我保留筑基期修为,就是要在一年后的中洲各大宗门世家弟子排名大会上勇夺第一。” 说完扫了众修士一眼,又接着说道:“我就不信为了那个第一,就没有人像我一样压着修为的。不过是我敢说出来,你们不敢而已。” 又有人桀桀怪笑道:“小姑娘,打打杀杀的不好,不如跟我回去,咱们阴阳双修体验鱼水之欢。” 芃芃等那人说完,手一抖,指尖飞出一根针,极速向那人射去。那人感觉不好时,针已插进他的心房。那人本来就是伪装成筑基期的金丹修士,为了渺茫的生存机会,它施展秘法护住金丹打算等同伴来救。 旁边围观的修士看到芃芃如此嚣张,立马叫嚣着要杀了她。哪知背后突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道:“芃芃姑娘,许久不见。” 听到沈二公子的声音,芃芃心里都快乐开了花,说话的声音都带了点甜,她行了礼后温温柔柔的道:“见过沈二公子,却是许久不见了,没想到在此能见到二公子。” 众修士一看芃芃那样子,心里想道:这姑娘变脸太快了。 洛溪看了眼芃芃,没说话。可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思索着自家公子何时对外面的女子如此通情达理了。 白芍才不管那么多,也不管自家公子在不在旁边,嘴里小声嘟囔着道:“不要脸的狐狸精,上次是骗钱,这次是不安好心骗公子,太可恨了。” 这时有人认出沈二公子来,知道沈家医馆药铺遍布中洲大陆,都侥幸想着刚才没做出头鸟。 檀柘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开口道:“你们这些元婴期的,老不要脸的躲在云层后面这么久了难道还没看够,难不成还等我请你们下来。” 喊完没人出来,他哼了声道:“太华宗的,躲个屁,一股子臭屁味。” 他说完,那云层上跌跌撞撞落下一个人来,还不等其他人说话。 檀柘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敬钦你个二楞子。” 就是有靠山 敬钦道长行礼后苦笑着道:“敬钦见过前辈,没想到几百年不见,前辈依旧风华正茂、宝刀未老。” 檀柘听了后,笑眯眯的道:“这马屁拍的舒服,我也就不找你麻烦了。” 敬钦道长无奈道:“谢前辈。” 两人说话间,又有几个元婴修士从云头落下,几人来到檀柘面前行礼后,纷纷自报宗门或世家打招呼。 檀柘一听,这些宗门和世家名字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只是这些人自己不认识。只好笑眯眯摆摆手道:“没事,没事,老道五百年不出来溜达,一出来就遇到你们这些小辈,老道甚是开心,这是我徒弟墨墨,刚化形成功,以后大家多担待。” 墨墨一听,虽然不知前辈为何这么说,还是恭敬上前向各位元婴修士见礼。 芃芃一看这架势,也上前向各位元婴修士见礼。只是到了敬钦道长这里,敬钦道长不大乐意搭理,芃芃也不恼,行过礼后又站回道檀柘身后。 这时又有声音远远的传来,芃芃一听,便知道是自家师傅来了,可是这话语的内容怎么那么怪呢。 只听羲和道长道:“哟,老不死的,怎么还没死,躲哪个卡卡角角去了。” 檀柘气呼呼的道:“呸呸呸,羲和你个小瘪犊子,老道又不欠你什么,每次见到老道都不会说些好话给我听听。” 众修士从敬钦道长的出现,到羲和道长人未到声音先到,尤其那说话的内容,心里已被惊得如同深海里漂泊的小船,早已找不到方向。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这时众修士终于看到羲和来了,羲和来了后给众元婴期修士见了礼,到了敬钦面前时,似笑不笑的道:“敬钦道友有礼了,许久不见,我怎么觉得你老了些呢,都快老过我了。” 敬钦道长气鼓鼓的道:“羲和道友就是会说笑,难怪收了个徒弟也是会说笑的。” 羲和听了敬钦的话后也不理,只是来到芃芃面前道:“徒弟啊,你说你怎么就那么不懂事呢,吊打筑基期多没意思,要吊打绝大多数的金丹期修士那才有意思。” 芃芃有气无力的道:“师傅,这要求太高了,徒弟穷啊,没那么多法宝。” 檀柘笑呵呵的道:“芃芃啊,不是师叔说你,你师傅筑基期那会还不如你呢,你要不要改投到我门下,好歹老道当年筑基期那会也是黑白通吃的主,比你师傅厉害许多倍。” 羲和道长道:“老不死的,我徒弟才看不上你呢。” 檀柘眼神也没给羲和一个,抬眼扫了扫修士一眼道:“老道檀柘,回去告诉你们长辈,当年欠老道的,有恩的赶紧来还恩,有仇的赶紧来找老道报仇,老道在此十日,过期不候。” 听了这话后,包括元婴修士在内的众修士,赶紧逃之夭夭。 在场的只剩下檀柘、墨墨、芃芃、敬钦、羲和、沈二公子及他的两名侍女。 沈二公子对着檀柘、敬钦和羲和一一行礼道:“晚辈沈毅见过三位前辈。” 檀柘摆了摆手道:“你们年轻人去一边玩去,别打扰我们三个老头叙旧。” 墨墨与沈二公子见了礼后,两人不知聊什么,倒是聊到了一块去了,芃芃见此便不顾形象找了个地方坐到一边去了。 洛溪和白芍对看一眼,默默走到一旁待着。 风清月朗,芃芃入定醒来,推开窗看着夜景。见这月色实在撩人芃芃突然起了想喝口小酒的念头。 芃芃出了屋子,跃上屋顶,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着,取出一瓶在朔阳城买的适合女孩子喝的果酒。 才喝不过两口,身旁就有人坐下,芃芃转头一看,竟是沈二公子。 沈二公子微微一笑看着芃芃道:“芃芃姑娘,我这样冒昧前来,是不是打扰你了。” 芃芃懒懒的道:“没有,只是觉得有些惊讶。” 沈二公子道:“芃芃姑娘不请我喝酒么?我闻着可是十分醉人的。” 芃芃斜了沈二公子一眼,从乾坤袋里取出一瓶果酒递给沈二公子。沈二公子接过后,尝了一口道:“嗯,好喝。如此夜景,酒不醉人自醉。” 说完也不理芃芃是何反应,自顾自头枕在左手上,翘了个二郎腿,右手拿着酒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芃芃看他这样,只觉得他离那谦谦君子的形象越来越远,又觉得他越来越平易近人,心里慢慢的多了些她自己也不曾发现的欢喜。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二公子突然问:“芃芃姑娘,一年后的中洲各宗门世家弟子排名大会你是否如约而至。” 芃芃心里划过不解,口中却平静的回答:“自是去的,听说金丹和筑基期的第一到第十名,奖励丰厚,我自然要去抢一抢。” 沈二公子起身,把手递给芃芃。芃芃拉住沈二公子的手,随即起身。 沈二公子看着芃芃的眼睛道:“期待一年后的中洲大会,能见到芃芃姑娘大放异彩,勇夺魁首。” 芃芃笑道:“那是必须的,我也期待一年后的中洲大会,你我功成名就,与二公子再赏月色。” 晨光熹微,芃芃站在路口听着自家师傅与檀柘师叔的叨叨碎语。无聊的数着地上的石子,旁边的墨墨认真听着二人的对话,时不时皱起好看的眉头。 回到剑宗 待羲和道长与檀柘道长两人絮叨完,两拨人拜别之后。羲和拎起芃芃的衣领,带到一处荒野。 羲和道长设置了阵法后,气呼呼的看着芃芃道:“还不好好给为师解释一下,为何大放厥词。” 芃芃跪下后,望着羲和的眼中已含泪,她说:“师傅,徒儿。徒儿自知资质平凡,能走上修仙之路已是不易。师傅给了徒儿进入仙界的机会,也指导徒儿如何走的更好。” 羲和道长听了后,望着芃芃直叹气,芃芃哽咽了几声后又道:“徒儿在朔阳城能结识到好友,在这里能遇到檀柘师叔和墨墨,实在是幸运。可徒儿从不觉得这样的好运会一直伴随着徒儿。” 各种心思和话语一一浮过心头,都被芃芃压下,最后只说了句:“请师傅成全。” 羲和皱眉想了想,扶起芃芃道:“你既已做出决定,为师便不再说什么,切记不管到了怎样的境地,都要沉静面对。累了便回剑宗,我们等着你回来。” 芃芃泪眼朦胧点头称“是”。 随后的日子里,芃芃在被追杀与追杀中度过,面对追杀她的眼神越来越犀利与漠然,身手越来越老练与简洁。 第一次被追杀,她足足躲藏着修养了半年。到了现在,只要对方逃的慢点,除了性命不保,全身上下的财物也落进她自己的口袋里。 中洲大会前三日,芃芃回到剑宗,没有惊动任何人,外门弟子看过令牌之后就放她入了宗门。 过了门是巨大的广场,广场由白色玉石铺成。广场正中央有一影壁,上刻有剑宗二字。芃芃看了一会,就觉得有万千剑光刺入她的眼里,整个人的心神都被吸入其中。只听“哼”的一声,芃芃才醒过来。 芃芃对着影壁恭敬行完礼,才往广场后面而去。 芃芃根据令牌上的地图指示,选择先去了充满各种剑意的剑池。即使是烈日炎炎的中午,那玄冰之下的剑池,也给人一种冻得人发颤的感觉。芃芃还想多走多看几个地方,转身离开突然看到眼睛瞪圆的羲和道长。 芃芃心想,师傅这眼神……,该叫做诧异吗? 芃芃躬身,给羲和道长行礼后,说:“徒儿拜见师傅。” 羲和道长慢慢地将几乎快被自己咬断的鸡脚骨头,从嘴里扯下来,围着芃芃转圈看了好半晌。 芃芃只觉得师傅这目光隐约有些吓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问道:“师傅,怎、怎么了?” 下一刻,剑池边,便陡然爆发出一串猖狂的大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吓得剑池内的剑灵齐齐缩进剑里不出来。没有生出剑灵的剑战战兢兢摇晃不已。 这笑声惊得芃芃合不拢嘴,待整个剑池回荡着羲和道长的笑声后,终究捂住耳朵不想再听。 羲和道长笑够了,又走到芃芃身边,左看右看,看的芃芃心里发虚。说话的声音有些抖,软软的问道:“师傅,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看大夫。” 准备出发 羲和道长抬手拍了拍芃芃的肩膀道:“为师这是高兴,吾徒甚得吾心哪。经过这一年多的磨练,你越发从容不迫、淡定自如。待为师和你几位师兄把你筋骨再打磨一番,就可以妥妥的结金丹、练元婴,出窍、分神亦不在话下。” 芃芃福身行礼,心里欢喜,脸上却是平静的说道:“徒儿谢过师傅,谢过几位师兄。” 羲和道长点点头道:“你们还不快快现身,愿赌服输。” 一行六人出现后,当先的宁和道长脸色一红,原先的肤如凝脂已不见,恼羞成怒的说道:“小人得志便猖狂!” 羲和道长梗着脖子道:“老道我就猖狂,就猖狂怎么了?师姐你有本事你也猖狂一个给我看看啊!” 其余五人一听,脑门冒出细汗,对视一眼,心里共同想道:“师伯说的不错,师傅现在就是典型的小人得志便猖狂模样。” 羲和道长也不管几人的心思,伸手道:“别说那么多废话,我赢了就是赢了,你们都拿来吧。” 拿来吧…… 羲和道长悠悠的声音,在一行六人的耳边不断地回荡。 宁和道长苦笑的看着眼前这手里拿着鸡脚的师弟,越看越觉得像那长着血红的眼睛、血红的嘴巴、有着干枯苍白的面颊、尖锐的獠牙,蛊惑着要她奉献身上血和肉的妖怪! 宁和道长默默的想:“好想揍没脸皮的师弟一顿啊!” 其余五人看着宁和道长的神色,心里想法大致是这样的:“师伯,揍他。” 羲和道长一见自家师姐的表情,还有其余自己五个弟子磨磨蹭蹭、拖拖拉拉的动作,立刻不耐烦了起来,只将手朝着宁和道长及五人一摊,简直跟个大爷一样道:“给不给啊!” 胆子最小最怕自家师傅的乌骏哆嗦着嘴唇,道:“师傅,等下,这就给你,给……” 伸手进怀里一阵掏摸。 掏摸,掏摸……,最终手指一拉,摸出了一个金色的小箱子,犹犹豫豫,挎着脸,实在是舍不得! 羲和道长直接劈手将那小箱子夺了过来,十分不耐烦的看着乌骏,又带着点训人的气势道:“别磨蹭了,拿来吧,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你怕个屁啊!” 这原本是稀松平常的一句话,可听在宁和道长耳里,却忽然一怔。 过了好半晌,她才叹了口气,道:“师弟啊,有将近三百年没听你说过这句话了!” 萧墨白和王哲暗暗点头,师伯说的不错,师傅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开怀大笑过了。 那一个小箱子里,静静的躺着一只白色小玉瓶,玉瓶里装着的乃是传说中的龙血,玉瓶外面雕刻着古老的图纹,因为保管妥当,所以整个玉瓶依旧如初,隐隐有灵气护在其周身,端的是越看越有仙宝模样。 羲和道长把玩了一会,这才把白玉小瓶放回金色小箱里,合上盖子。原本看得直流口水,眼睛里都像是放着金光一样的其余六人,念念不舍的收回目光。 羲和道长待要再说什么,萧墨白已奉上一把剑,羲和道长接过之后,砸吧砸吧嘴巴不说话了。 王哲奉上的是一小块泥土,一眼过去稀松平常,没什么特别之处,羲和道长接过之后,嘴里依旧砸吧砸吧也不说话。 石迎奉上一株幼苗,只见幼苗栽在蓝色玉瓶中。幼苗有五片叶子,每片叶子上皆有灵气环绕不散。 赵子嘴里嘟囔着道:“都送那么贵重的东西,这是逼死人的节奏啊,你们还要不要人活了。” 羲和道长眉头一挑,有些不耐烦的道:“别跟为师诉苦,愿赌服输,为师不和你多要几件就是好事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攒起各种宝贝来最快,半点也不带含糊的!” 别看赵子长得平平,可他生就一双毒眼,什么东西是不是宝贝,他 一眼就看得出来,若说这里面没有什么关窍,羲和道长是不会相信的。 所以,羲和道长的态度,漫不经心。 赵子狠狠的叹了口气,从袖中摸啊摸,脸上表情一会一个样。最后,咬牙切齿拿出两块极品灵晶。其中一块,似要生出灵智来。 羲和道长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对着芃芃道:“收好了,这是你师兄他们给你的见面礼。” 芃芃对着五人行礼后,欢喜的道:“谢各位师兄厚爱,我很喜欢。” 宁和道长走到芃芃身边温和的说道:“师伯给你准备了一身衣物,就在这匣子里面,待会你回去之后换上,若是颜色不喜欢,师伯便替你重新炼化一番。” 芃芃低头行礼道:“谢师伯。” 羲和道长一把拎起芃芃道:“为师先带你去你屋子,你赶紧穿上你师伯给你准备的衣物,让我们看看你这丫头有没有靠着衣装就变得漂亮了些。” 芃芃满头黑线,其余六人嘴角一抽,恨不得立马离开。 稍后片刻,芃芃换好衣物出来。一身红衣,简洁大方又不失婉约,硬是把芃芃的气质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羲和道长打量了一番道:“果真应了那句老话,人靠衣装马靠鞍。徒弟啊,为师终于可以放心的大胆的把你带出去见世面了。” 芃芃忽视自家师傅,笑容得体的对着宁和道长行礼道:“师伯好厉害,你送给芃芃的礼物,芃芃很喜欢。” 宁和道长温和的回道:“喜欢就好,女孩子就该穿的漂亮些。你师傅那个大老粗,带个徒弟都带不好,着实委屈你了。你师兄他们是男孩,只要穿的干净整齐就行。你不一样,我们剑宗女弟子本来就少,要是都像他们那样打扮,才是淹没了你的才气,没得白白失去了把你打造成我们剑宗女弟子典范的机会。” 羲和道长嚷嚷着道:“别磨叽了,该出发了,穿的好看有屁用,不能当饭吃,被揍了还不是灰头土脸、丑吧啦叽寒酸不已。” 羲和道长待要再去拎着芃芃飞向宗门停放灵舟的码头,宁和道长早已扶住芃芃越过他飞走了。 灵舟名青冥 剑宗停放灵舟的码头,名叫云栈。羲和道长一行人来到时,剑宗众多参与大会的弟子已排好队静静等待着。 芃芃看到巨大的灵舟,不得不感叹仙界物资之富饶与灵秀。 宁和道长偏头看到芃芃那直勾勾的眼神,唇角一动带出些笑意。她轻轻的说:“芃芃,以前没见过这么大的灵舟吧。” 芃芃只顾点头,也不说话。 宁和道长也不介意,接着说道:“我们剑宗的灵舟,大多数的灵舟外观都像剑。你眼前这一艘灵舟,是我们剑宗最大的,只有重要的外出才会启用它,它名叫青冥。” 羲和道长听了后也不插话,直接面对整个云栈,朗声一喝:“都给老道我规规矩矩排好队,上灵舟。” 待众弟子上了灵舟,羲和道长再度喝道:“咱们,即刻出发!” 瘦削的身体里,陡然爆发出一团巨大的灵力,羲和道长经年累月不曾更换的道袍迎风荡漾,飘飘摇摇,像是要将他整个人的身躯都要带飞起来。 “出发”两字,如同晴空霹雳,响彻整个云栈。 所有的弟子,包括宁和道长,不由自主的直了直自己的身体,站在地上的两脚像是落地生了根,稳稳站住。 云栈上所有弟子的目光,都落在了铸剑台上羲和道长瘦削的身影上。 只见羲和道长平摊开一双粗糙的手掌,高高扬起,狠狠压下! 轰隆隆! 澎湃的掌力,如同火山爆发,一重又一重的灵力,从羲和道长手中轰出。 整座铸剑台,整个云栈,整个剑宗,都跟着这汹涌的一掌颤抖起来! 轰隆隆声不绝于耳,脚下地面剧烈颤动。 羲和道长咬紧牙关,明亮的眼睛,如同光束,他抬起头,注视着碧蓝的天空,而后竭力地将双手抬起! 灵舟拔地而起,稳稳飘在空中。 整个云栈,空气中灵气波动的声音,震动每个人的身躯,所有人耳中都再也没有第二种声音。 剑宗附近诸峰峰顶上,无数不准备去看热闹的剑宗弟子,都站在峰顶上,痴痴望着这一幕。 有多久了? 有多久没看见过这样宏伟的场面了? 整整两百年了! 剑宗弟子,又要乘着青冥参加中洲大会了! 无数人,心神激荡。 同样激荡的,还有羲和道长的的心怀…… 他粗糙的手掌,握紧成拳,拍了拍胸口,一个跨步,轻飘飘的十分逍遥的落在了青冥上。 青冥开始缓缓移动,渐渐驶离云栈。 峰顶上,所有人极目眺望。 白玉广场上,还在比斗之中的剑宗弟子震骇地抬起头来。从来不曾见过青冥的弟子,眼神灼热。见过青冥的弟子,感叹着都两百年了,终于见到青冥升空了。 青冥上。 羲和道长眼角划过泪,他闭上眼,语气沉沉的道:“青冥,许久不见,你我都老了。” 青冥气吼吼的道:“老个圈圈啊老,我青冥正年轻,可不像你未老先衰。” 羲和道长叹气道:“千年王八万年龟说的就是你。” 中洲大会一 青冥哼了哼道:“不和没见识的小王八犊子见识。” 青冥飞出剑宗,不疾不徐。 地面上,剑宗范围内某个不知名小山村里。有一庄稼汉子一边抱着自家小娃正在逗弄,一边与村里人说笑。 忽然间,他抬头一看,顿时惊喜地大喊道:“吾儿,快看,那是羲和道长驾着青冥灵舟过去了!” 江边,一垂钓的白发老翁带着瞎眼妻子将破破烂烂的鱼篓收拾起来,准备离开。江面上一下划过一片巨大的阴影,老翁顿时一怔,连忙抬头起来,在看清那阴影形状的时候,手紧握住妻子的手,忍不住热泪盈眶! 他的妻子一愣,问他怎么了,他说:“老婆子,你可还记得昔年来咱们家,吃过你亲手做的野味的那位道长,他可是剑宗的仙人,我刚才看到他们驾着灵舟出去了。” 老太太一听,竟是颤颤巍巍的松开老翁的手自己走到一旁,整理了衣物,双手合十,嘴里呢喃个不停,过了一会才说:“老头子,咱们回家,我今日给你做我的拿手菜。” 老翁道:“有许多年没吃到了,今日还得搬出那年我俩埋在桃树下的酒,咱两喝一个,才能不浪费你的拿手菜。” 两百年了…… 杂草丛生的山道上,一名胡子拉碴的汉子挑着一担重重的柴禾,朝着前面山路的尽头走去,那边有片草地,穿过草地,翻过半坡,他离家将越来越近。 “滴哒。” 汗水从脸颊旁滑落,溅在脚下的杂草上,微风拂过。他忽然一愣,天阴了? 抬眼一望,那是剑宗传说中的青冥灵舟,他一下就露出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来,朝着那一片阴影,朝着那不可能看得见的站在灵舟上瘦削的身影,伏首一拜! 羲和道长负手立于青冥上,眼前汹涌而来的云气,身旁刮过的阵阵烈风,似山、似水、似剑、似魔……似我心! 他深邃的眼眸里,过往种种如在昨日,而今心下却觉得疲惫沧桑。 两百年来,脾气减了不少,心气却没有。 却不知敬正那伪君子,担任太华宗掌门多年,如今心思又如何? 还有他那传说中仙界第一美女的徒弟,又是什么脾性…… 清晨,红日东升。 霞光粼粼的湖面,湖边有参天古木,古木下是人为修建青石大路,一行人沿道路行走。路的尽头是一座高台,登上高台。便能看到太华宗七座主峰,在明媚的阳光之照耀下,云雾苍苍,巍然屹立于中洲大陆中部。 围绕着各主峰所在的山脚下,已经有密密麻麻的人影。 有的站立在地面上,有的高坐于树枝上。也有的御器或驭兽,悬浮在半空之中。 有的人独自静坐,有的人拉上三五好友成群地围在一起交谈。 不管他们身处哪个地方,又在聊着什么内容,每个人的目光,都无一例外聚焦在山前那一条通向山顶的长长栈道上! 山顶被隐藏在云雾深处,隐约间能看见一座巨大的塔楼。塔楼顶有一口巨大的古铜鼓,古铜鼓前肃立着一名太华宗弟子,身材挺拔,气质沉稳。 待到正午时分,他抬手,使出了自己全身的力道,鼓槌狠狠地撞响了那一口巨大的铜鼓! “咚” 铜鼓一响,刹那间将这环绕着山峰的朵朵白云,全数震荡开去! 以整个太华宗主峰为中心,所有的白云都消散一空,将太华宗七座山峰的轮廓,清晰地一一显露出来。 敬正道长与羲和道长的身影,则完完全全显露在金色的阳光下! 山脚下,一身粉蓝色衣裙的琉璃,眼神微微扫过周围,心里估算着自己这次能有多少机会进入那排行榜。 与之不远的地方,一棵古树下方,蓝素坐在石块上,无聊的吃着零嘴,有修士往这边看时,老卓和老石尴尬不已,景雨开始时也不吃,耐不住蓝素吃的欢快,就和蓝素讨要了些,自己陪着蓝素开吃。 还有抱着长刀猥琐的站在人群中偷偷左看右看各个女修的无名男修。一脸冷傲的琼梦,站在月晴道长身后,看到景雨后满心欢喜的莫愁。 无数修士,或是早已名传万里,或是依旧寂寂无闻。在鼓声响起的那一刻,在那两道身影出现的那刹那,都平静下来。所有人,仰头而望。 芃芃亦站在山脚下,站在剑宗众弟子之中,平静的目光望向高台。 白云悠悠,青天苍苍。当下中洲大陆各风流人物,已尽汇于此。今年,又是何人能力敌群雄、斩尽英豪、夺得榜首? 角落里,一个小童正咬着笔杆皱眉思索怎么落笔。他旁边的老头吸了吸酒糟鼻子,看了眼小童,继续挥舞笔杆,只见他手中厚厚的白色书卷一页页的翻过,不一会竟已写了半本,大概是下笔千言,才有如此速度。 太华宗外路边一棵小树下面,暖玉正在其下乘凉。若有人在旁边,定能听到它在絮絮叨叨抱怨着:“讨厌的太华宗,都开大会了,还把山门阵法设得那么严密。我好不容易来到这找芃芃,我容易嘛我,太讨厌了。呜呜、呜呜,太讨厌了。”一边哭一边摸了摸不存在的眼泪。 太华宗琼梦居住的梦居,人参精被阵法困在院里花圃上,它已经恢复本身,幻化成的外形早已不在。 它来到太华宗找琼梦时,恰好琼梦外出办事,人参精就自己巴巴凑上去找琼梦。 琼梦在外给人的清冷孤傲气质,一下就迷住了早已对琼梦心生向往的人参精。 琼梦作为敬正的嫡传弟子,所经历所见闻的,自然一眼看出人参精的不凡。既然人参精自愿跟随她,她自然要带回自己的屋子里好生照顾。 一开始人参精过得很惬意,慢慢的等它放松了警惕时,就跌进了琼梦早已给它挖好的坑里,琼梦禁锢了他的修为,封锁了它大部分意识,等它恢复一部分意识想要逃跑,想要向暖玉求救时,已经无能为力。 中洲大会二 对于暖玉和人参精的处境,芃芃不知。对于他们曾经对她的帮助,她仍然还不知道。 过了这么多年,突然看见太华宗的高台上,多出一个人站在那里,许多年轻一辈的修士,都有些不习惯。 半山上,不知何时悄悄多出一圈平台,上面的修士们或坐或站,都是中洲大陆各大门派的掌门和长老,以及各大世家的族长,他们踏入修行已经有些年月,现在亲眼看见敬正道长与羲和道长并肩而立,心底悄悄有种感叹:“又回来了”。 剑宗长老宁和道长正在此列之中,她抬首而望,瞧着上面依旧站没站相站着的羲和道长,露出了一个难言的笑容。 宁和道长旁边站着的是药修世家沈家的族长沈酌,沈酌转头对着宁和道长道:“多年不见,宁和道友魅力依旧如此亮眼。” 宁和道长颔首微笑道:“担不得沈道友夸奖,倒是沈道友风采依旧。” 眼见着宁和道长脸上微笑不变,他又凑过来道:“如今宁和道友心里这悬着的一口气,该是松了些吧?” 宁和道长苦笑着道:“算是松了一半吧。” 沈酌奇怪道:“一半?” 宁和道长反问道:“沈道友难不成忘了,这一届大会的规则,虽说是太华宗敬正掌门约同各大宗门掌门、长老、世家族长所定制出来。可最后我这位师弟进去看了看又折腾了一番,师弟出来后对着众人说大方向他没动,小方向上他动了。我现在只担心这一届要参加大会的年轻修士们……” 说完后心底暗暗叹了口气,有句话她没说:只盼着,小辈们别被折腾得太惨才是? 沈酌听了后也陡然无话,抬眼看了山下的那些后辈们,忍不住心底一抖。想想那些年有羲和道长在的中洲大会,几乎都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不过想归想,就算同情后辈们,他也是有点期待他们的惨样呢。虽说下面的后辈修士,大半都是最近十年或者二十年,才踏入修行之路的,只怕对于三百年前那么久远的故事,一无所知。 可惜,若是他们的师门长辈只记得给他们各种丹药法宝,却忘了给他们多一些磨砺,特别是那些沽名钓誉之辈。那么,相信他们往后的数十年都会对这届大会记忆犹新。 尤其是看到这些后辈们,满脸的期待和热忱…… 沈酌闭了闭眼已是不忍心再看,而后转头往上看去,得,太华宗的敬正道长一如既往地一身威严的道袍,与平日没什么区别;羲和道长身上的袍子还是那样油腻腻脏兮兮的感觉,并没有因为中洲大会这样的大事,就变得干净几分。 也是,每五十年一次的中洲大会,对新近的修士们来自当然是难得一遇的大事。 可是,对于羲和道长和敬正道长这种上千年的老怪物来说,真是觉得毫无新意,跟平日里喝水吃饭一样平常。 羲和道长还好,好久没回来做小动作了,敬正道长却是越发觉得这两百年以来的中洲大会没意思。 就算下面每个人都在注视他们,敬正道长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乃是整个中洲大陆最德高望重的强大修士之一,也是太华宗所有修士的精神领袖。 在那一声鼓声渐渐减弱的时间里,他的声音,也清晰悠远地传遍了太华宗七座山峰整个范围。 下方的修士,不管是站着的还是坐着的,不管是仰望着他们的还是低头入定的,都清晰地听到他说: “五十年过去了,各大宗门、世家以及各位散修,今日诸位道友能再次汇聚于太华宗,贫道心甚感念。中洲大会由来已久,至今已是第二百八十六届……” “得,得,得,客套话还有完没完了!” 原本敬正道长说得好好的,大家也听得好好的,没想到冷不防地插了道十分不耐烦的声音进来。 下面众人被吓得魂都要飞出来了,心里同一个声音再问:“这谁啊?竟然敢打断敬正道长说话,不要命了!” 虽然众人觉得这一道声音有些无礼,可也是在自己耳边响起的,看来看去看了好半天,最后才发现,说话的竟然就是站在敬正道长身边的羲和道长。 哎哟哟,吓死个人了,这是要干什么啊!众人傻眼。 下面以萧墨白为首的剑宗众修士,脸皮厚的不是嘴角抽了抽就是额上青筋跳了跳,脸皮薄的有的恨不得捂住脸,以后出门遇到不知底的修士来问这事,我要怎么回答。 羲和道长这秉性,他们早就无比清楚。尤其是芃芃,第一眼就觉得自家师傅站在敬正道长身边,怎么看怎么都透着一种怪异,下意识就觉得自己这非常不靠谱的师父只怕是要搞事。 没想到,敬正道长还没说几句话呢,他就直接等不及了。 站在高台上的羲和道长插完了话,还转过头去瞧了敬正道长一眼。 敬正道长看了他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来吧。” “老道我来就我来。” 羲和道长把手往袖子上抹了抹,直接就踏前了一步,扫了一眼下面,那眼神里虽带着笑,那嘴角虽往上翘,可怎么觉得有阴谋呢。 “咳咳,咳咳。” 羲和道长清了清嗓子,正式开口道:“想必当下的很多年轻人不知道我是谁,老道我就自我介绍一二,我呢,来自剑宗。说到剑宗的羲和道长,看好了那说的就是我了,没听过的不要紧,现在听过就好。每五十年办一次的中洲大会,客套话你们没听厌烦,我可听厌烦了。看看这天也不早了,咱们还是直接上正题吧。” 说的是“客套话”,都听“厌烦了”,要“上正题”了, 下面的无数修士心底忍不住抖了抖,见识浅的可能没听过羲和道长,可是应该听过“剑宗”啊! 能与太华宗敬正道长站在一起的,能是简单人物?不消说,大能啊! 果然,一听到说“正题”,大家都兴高采烈的特别想听。可是,您看也不能那样的拆台啊,您老就不怕出了太华宗的门后,被人套麻袋打一顿。 芃芃在下面已经麻木了,脸上不见任何表情。 站在她身边的是一名身着银色劲装的青年,身负一把银色长剑。他便是如今剑宗掌门箬竹道长的师弟,已故明和道长的关门弟子,与萧墨白一同被人称“剑宗双侠”。前面一些站着芃芃的五个师兄,他们听了羲和道长的话也是满脸的无奈…… 师傅(师伯)真是什么话也敢说,他自己不担心他自己的安危,也担心一下剑宗的其他人啊。 就怕这届大会之后,太华宗的人收拾不了他,转头来收拾他们这些池鱼。到时候,丢脸的可就是剑宗了。 眼见下面一句话也没有,羲和还算满意,心里想着没人抬杠就好。 于是他继续说道:“本届大会规则,大体上与以往没啥变化,可是呢,小变化还是有的,你们最关心的也就只有这个了。所以,现在老道一条条为你们解释。相信,诸位都已经瞧见这周围的高台了,每一座高台都仿了太华宗主峰的形状,太华宗四方每方四座,每座内都有四季变化,又名四季台。” 四季台。 芃芃的目光,不由移了过去,仔细地瞧着高台的轮廓,的确是很像缩小版的太华宗。 她怎么觉得额上有点冒汗,背上也冒凉气呢,芃芃看了眼高台上上的敬正道长。 敬正道长脸上淡然,一副平静泰然的表情,胸怀之中若有天下,又似虚怀若谷,半点不与羲和道长计较。 芃芃心底一时又想起在自家见到的雪尘道长,还有在朔阳城与洪皓争执莫愁的事,芃芃这心里也是起起伏伏,然后归于平静。 中洲大会三 太华宗众人所在的位置,其实离剑宗也不远。 琼梦与另一名太华宗的青年带头,一样站在最前方。不过在听见羲和道长那一句句话之后,琼梦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心里对这位曾经一巴掌拍飞自己的老头子,却是半分也不喜欢。 剑宗,再厉害也不该来抢太华宗的风头!这样想着,她不由得看向了侧面,那站在前面的萧墨白等人。 哼,萧墨白,当年要不是你,我也不会错过了后来的排名大会。今年,听说你们剑宗那位小师妹竟然放话要力争筑基期的榜首,真当我太华宗没人了,我太华宗得不到的东西,你剑宗也休想得到。 琼梦又看了眼所谓“名声在外”的剑宗小师妹,越看越觉得不过尔尔。 琼梦压下心底这些心思,终于觉得这口气松了许多,这才转过头继续去听扶羲和道长说话。 “本届大会,与会者众多,可榜首只有一人,榜首的奖励也太丰厚。这人又太多,难免费时费事多了些纠纷。这一百多座四季台,便是衡量诸位是否有资格参加大会的标准所在,总规则就是……” 羲和道长此言一出,所有人顿时精神一震,各个凝神静气,等着重中之重的来临! 羲和道长也没卖关子,手指直接在空中一点,那半空之中竟然就浮现出了一座高台的虚影。 就着那虚影,羲和道长朗声道:“三日后,只有能站在这一百多座四季台上的一百多修士,才能获得入场资格!” 众修士心道:还真与以往不大一样啊,一百多人的选拔?各自看了看身边的修士,还有远处看不到的修士。 羲和道长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道:“至于具体的规则,如下。” “第一,以前的规矩照旧,任何出窍期以下且从未参加过大会的修士,都有资格参加本届大会。” “第二,若想夺取榜首,需从太华宗诸执事长老处领取一枚令牌,一人一枚,不可多得。令牌,乃是开启四季台的钥匙,让修士顺利进入四季台,共有十次机会。” 说着,他手指再次一点。 悬浮在半空之中那巨大的接天台虚影之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凹槽。 这便是令牌插入口,入口周身满布着古拙的花纹,十条从中心处延伸出来的长线,将凹槽划分出了十个小格,每一个小格都有青色的灵光闪烁。 “哒”的一声,羲和道长打了一个指诀,只见凹槽忽然缓缓下沉,接近着四季天台。 “凹槽靠近四季台,则自动开启。” “每开启一次四季台,灵光熄灭一次。凹槽完全熄灭,则令牌背后所代表的修士再也没有开启四季台的资格。” 他话音刚毕,那虚影之中的令牌,果然触发了四季台,在一阵强光过后,落在了四季台上,最上端的一格灵光果然已熄灭。 众人一下看明白了,只是心底也有疑惑升起来:一枚令牌,拥有十次机会,那到底又是怎样的规则? 芃芃已经隐隐有些猜到自家师傅的想法,顿时心底暗骂了一声:“真能折腾人。” 果不其然,下一刻,羲和道长脸上就露出了恶劣的笑容。 他悠然自得的随便点了两下,那四季台之上竟然就出现了两个人的虚影,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是敬正道长。 羲和道长缓缓开口道:“想必你们也都好奇具体的用法。很简单,本次大会入场的考验,就是守擂!” “持令牌者,可开启四季台。当一个人进入四季台后,四季台还可容纳第二名修士的进入,随便你们怎么斗,胜者留下,败者被四季台自动驱除。若连败十次,自然也就跟本次四季台说告别啦。” 半空中的虚影上,羲和道长自己的虚影晃动着拳头,一拳把站在对面的敬正道长的虚影打飞,然后露出了一个胜利的笑容,一脸占了便宜似的站在四季台上。 飞出去的敬正道长,露出一脸十分痛苦的表情,头顶上还悬着的令牌上,还可以清晰地看见,仅有九格还亮着灵光。 众修士一片沉默,许多人听懂了规则,却在悄悄擦掉额间的冷汗! 您老这展示规则的虚影,真不是在挑衅太华宗、挑衅敬正道长本人吗? 山脚下的众多太华宗弟子脸上一片潮红,手按住腰间长剑,简直就是只等一声令下后,就要立刻开打的架势。 这边剑宗的众人却都恨不得捂上自己的脸和耳朵:郑重表示不认识这个在上面丢脸的长老! 半山腰平台之上,诸多宗派掌门人和长老以及世家族长,看了那画面后霎时腿软,就差给羲和道长下跪了。 这心里为什么突然就觉得剑宗太华宗两派大战,就在眼前? 也许,不幸中的万幸,是羲和道长仿佛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坏事,而敬正道长仿佛也不觉得羲和道长做了什么坏事。 在目睹了刚才“自己”被英明神武的羲和道长一顿暴揍的“惨状”之后,敬正道长依然是面不改色,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众人忍不住在心底感慨:“这才是高人风范。” 羲和道长摸了摸自己光光的下巴,满意地看着自己英武大气的形象落在那四季台上。 欣赏完自己的“得意之作”后,羲和道长接着说道:“只要你们能在三天期限结束之前,仍旧能站在这四季台上,便能顺利进入下一轮。当然,一百多的四季台,想挑战哪一座是你们的选择,什么时候挑战也是你们的选择。” “这里唯一的限制就是,每日日落之后,当时占有四季台的修士离开四季台后,仍然保留他占有的权利,令牌不会熄灭任何一格,四季台自动对其余一切人关闭。” “当然,如果这修士没心没肺,一直留在四季台上,其余人还是可以选择继续挑战的。关闭的状态,会持续到次日日出时,四季台会自动开启。若占有者未归,四季台尚可等待旧的占有者一个时辰,过了此时辰之后,占有者不归,则四季台易主。” 众修士心里暗搓搓的想:“谁大晚上的还留在四季台上,留在那上面的不是傻子就是白痴!” 想归想,谁也不敢说什么,只得悄悄翻了个白眼。 这规则好是好,就是很变态,果真是羲和道长的风格! 尽管有日落之后关闭四季台的规则上限制着,可整个规则明摆着的就是丧心病狂! 晚上也许一片平静,可白天,修士们要面临的是不断的被挑战战和不断发起挑战! 四季台只有一百一十二座,并且是只有白天才开启,三天时间只剩下一半,可是这里有多少修士?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全是修士,成千上万,甚至数万,旷且每个人有十次机会。占有四季台,还要坚持到最后…… 不用等到正式开始,所有人都已经能够预见这一场入场资格争夺战会有多惨烈,多疯狂。 可同时,他们心底也都明白,也许会有那么一两个运气好到爆的可以幸运地站到最后,但大部分留下来的人,绝对都是实力超绝的强者。 太华宗山下,四季台即将变作修罗场。虽然依旧是一片静默,但是,这种静默,却带着不同寻常的味道。 在这样的规则之下,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对手会是谁,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会遇到怎样的事情,就连众多实力强横的人,也都皱紧了眉头。 若真有倒霉蛋运气比较差,连战强敌,即便是实力强横,也未必能坚持到最后。 这次,一套富有挑战性的新规则,对每个修士造成的效果,羲和道长十分满意。 他嘿嘿干笑了一声,直接用手肘拐了拐自己身边的敬正道长。 敬正道长看他一眼,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于是,羲和道长扬起了手,一把蓝色长剑陡然出现指向四季台,他朗声道:“四季台,开!” “开”字落下的瞬间,敬正道长人几乎与他同时起手。“唰、唰、唰”, 一道道天青色的光芒,一道道血红色的光芒,分别从羲和道长和敬正道长两人手中发出,像是从太华宗主峰高处洒落的流光,准确又猛烈地砸到了四季台上! 刹那间,只见每一座四季台上,都冒出了一缕炫目的白光,将四季台笼罩在内。 此刻,所有人都明白,入场选拔,正式开始。 “咚”,又是一声古铜鼓敲响! 羲和道长和敬正道长朝着下方略一颔首,便直接飞身落在了各大宗门掌门、长老以及世家族长聚集的半山腰平台上。 同时,太华宗长老敬钦道长自高台另一侧,带领着一群长老走了下来。 敬钦道长一脸严肃的道:“大会正式开始,请有意参与的各位道友,到我太华宗诸位长老处领取令牌。” 八位长老,分别站到了太华宗主峰山脚下的四个方向,准备开始为诸多的弟子发放令牌。 下面诸多的弟子中,有心急者,几乎立刻蜂拥而上。当然也有半点也不着急的,慢吞吞观望一番才去排队,毕竟有三天时间呢。 从规则上讲,越是早早下场的越是吃力,不过从长远来看,实力不强的也未必能留到最后。 一百一十二人虽多,芃芃皱眉想想,自己不早不晚去好了,排在最后一个未必就有胜算。 她看了一眼与敬正道长一起在半山腰上,正与中洲大陆各宗门掌门、长老以及世家族长寒暄的羲和道长,收回目光后又看了看周围的修士。 银色劲装的青年已经有些跃跃欲试,看了芃芃一眼道:“小师妹不去领取令牌吗?” 芃芃看了他一眼答道:“我现在还不急着去。” 他是箬竹道长的师弟——陈澄,算是剑宗近几十年来的新秀。他与芃芃算是第一次见面,虽然与芃芃不熟。可瞧着倒像是个古道热肠的少年郎,似乎想立刻去领取令牌,可碍于自己一个人去,又有些不好意思。 芃芃微微一笑,看了看前面的萧墨白五位师兄在闭目养神,又看了看后面有些激动的门内其他弟子一眼,愉悦的道:“如今我们剑宗弟子数十人,因为我还不急着去。所以,便就请陈师兄带着大家去领取令牌吧。” 陈澄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芃芃,抱拳行礼道:“既如此,小师妹就先歇着,我们这就去了。” 芃芃点头,眼里看着陈澄怎么掩饰不住他自己脸上的笑意,一挥手就带走了剑宗数十弟子。 众人与芃芃告别后,便毫不犹豫的挤进了拥挤的人群之中。 “我、我、我拿到了!”一声惊呼,从山脚下一位络腮胡子的大汉口中发出。 这才刚刚开始发放令牌,作为第一名拿到令牌的人,这大汉竟不由得狂笑了起来。 笑完之后他大声说道:“就让我第一个来尝尝首登四季台的感觉!” 说完,大汉毫不犹豫的踏空而起,将圆形之状的令牌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座四季台一扔! “哒”,在令牌距离四季台仅有两丈高的时候,那一道之前隐没的蓝色光芒立刻亮了起来。 “哧”一声过后,令牌一碰那光幕,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直接飞入了光幕之内。 那大汉也随之直接入内,一下站在了四季台上。 “轰隆隆”一阵巨响之后,整个山脚下,所有人都听见了,都不由得带着惊骇的目光转头望去。 芃芃原本已经远远看见了蓝素几人所在的位置,正待去找蓝素他们叙旧。听到这一阵响声,芃芃同样对四季台投上了惊诧的目光。 在这一片惊骇的目光之中,方才还安静的四季台,在大汉进入之后,竟然剧烈颤抖了起来,缓缓脱离了地面,朝着虚空之中浮起,越升越高! 巨大的四季台,眨眼之间就不同于其他一百一十一座,它离其他的四季台整整八丈! 那大汉大概是没想到,眼睛瞪得浑圆,大声嚷嚷道:“开启四季台竟还有这样的效果?哈哈哈,爽快,太过瘾了!” 手紧握着令牌,那大汉爽朗的笑声传出很远。 下面的人听了他的话后,顿时有人认出他来,惊讶道:“是火域的火方!” 火域的火方,排行榜上排名第十,仅次于御兽宗关璋之后的那个! 当下,众人只对四季台的设置比较好奇。所以,暂时没人上去挑战他。 继大汉之后,立刻就有旁人连忙领了令牌,直接飞身上了四季台。 紧接着,整个山脚下又响起可“轰隆隆”的声音,四季台再次离地飞起,高悬于半空之中! 一座又一座, 许多人领到令牌后,都开启四季台。 太华宗四方,顿时出现一副宏伟壮观的景象。 一百一十二座四季台,竟是一座接着一座,陆续升高了大半,如同大海上漂浮着的一座座孤岛。 无数人见了后,都目露惊叹。 高高悬在半空之中的四季台,所有站在下方的人都只能仰头而望。 北面第十一座四季台上,琼梦一按令牌,直接飞身落在了四季台上,四季台徐徐升了起来。 下面,顿时有一片议论声道:“是太华宗的琼梦仙子!” 有人道:“我的天老爷啊,琼梦仙子竟然这般早早上了四季台,想必对自己的实力很有把握。” 又有人道:“此次琼梦仙子排名第五,大概可以笑到最后了吧?” 在随着四季台升高的过程中,琼梦的视线,也随之广阔起来。 她自然听见了下面关于她的议论之声,可她却半点也不在意。 如今她已突破了金丹后期,又是太华宗弟子,乾坤袋里有许多法宝丹药,为何就不该狂妄一次? 琼梦努力控制住心里的惊喜,脸上依然是得体的微笑,尽显太华宗大门派弟子的风范,更赢得了下方男修的一片赞叹之声。 中洲大会四 远处的树林里。 六名身穿粉衣的美婢,玉足离地一尺,悬浮于地面之上,并未沾染地上半分的泥土。 她们环伺在一架浮空的花轿上,精心搭配了五颜六色的鲜花,堆放在一起,散发出迷人的清香。 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子,身上穿着的白色衣袍上也绣着各式各样的花纹,这花纹甚至比堆在这花轿上的鲜花,还要娇美、生动几分。 这女子赤足散发,额间一朵红色牡丹花钿,她侧仰在花轿上,一只手肘立起来,慵懒地支着自己的头,看着已经沸腾起来的太华宗山脚。 一名美婢望了前面一眼,声音有点甜又有点疑惑的问道:“姑娘,我们不去吗?” 那女子狭长的丹凤眼微眯,额间花钿霎时鲜活起来,竟生生露出慵懒魅惑之美,同时又带了丝她也不自知的纯真。 她手指在自己粉润的薄唇上一点,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怡然自乐道:“我还没瞧见叫我入了心的人儿呢,不急、不急。” 关璋在领了令牌之后,忍不住朝着四面望去,他只是御兽宗今年派来参加中洲大会的众人之一。 犹记得师傅在出门前叮嘱他,名次不重要,平安回去才重要。他自然知道师傅的意思,可惜,他那位师兄不领情。 此刻,御兽宗弟子所在之处,被众星拱月一般围在中间,笑的自负且身着灰色长袍的少年。他的手在抚摸着怀里的灵宠白狐,那灵宠也极是乖巧。有弟子奉承道:“大师兄的修为越来越精进了,今年我们御兽宗定能扬名中洲大会。” 灰色长袍的少年道:“不是还有关师弟呢,说起来,关师弟更有扬名的机会不是吗?”说完这句话,手狠狠掐在白狐身上,那白狐身子抖个不停,嘴里却不敢发出声音。 他身边的其他弟子见状,有心疼白狐的,却不敢开口求饶。大多数则是低头沉默,谁都知道大师兄不喜关师兄。所以,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灰色长袍少年的目光朝周围一转,最后落在了高台上火方身上。他微微垂眸,忽然开口道:“听闻关师弟与火域的火方道友有约定,要在大会上比试一场,怎么?关师弟不准备上去比试,打算失约。” 正准备独自离开的关璋,听了这话后,一下子停住了脚步,看向了灰色长袍的少年。 人群之中,老卓也看到了关璋,眼看着他要往自己这边过来,却不知怎么了竟然停止住脚步,他微微有些担忧。 也有人一手摸着自己的两撇小胡子,一手拿着个小算盘。嘴里嘟嘟囔囔道:“小爷好不容易有机会参加中洲大会,可这规则怎么就变了。哎哟,我要想得到好的名次,除了挑准机会下手,还得下大本钱才是。咝,我的小金库哟。” 旁边的随从一脸嫌弃,心想道:“少爷,你那么懒,能花灵石买到的东西,你坚决不动手。老爷的小金库都被你洗劫一空,这次回去还不知道老爷咋收拾你呢。”想完这些,恨不得望天长叹,自己怎么就跟了这么个不靠谱的主子。 旁边有人看出这位金主,纷纷过来打招呼道:“玉少爷,你也来了,不知这次玉少爷可有财路关照我们。” 玉少爷“嘘”了声,看了看周围道:“你们可别坏了小爷的名声。” 那一开始打招呼的人道:“玉少爷说笑了,你可是我们的财神爷,我们求着你都来不及呢,怎么会坏你大事。” 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玉少爷请放心,我们做事可是有讲究的。” 玉少爷笑呵呵道:“好说好说,常联系啊。” 玉少爷说完后,打了个马虎眼就告别与他说话的那些人,一直走出很远,他才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心里暗暗得意道:“我的亲娘诶,虽然知道在这么多人之中,被上面的大能发现我还不上场就用灵石买名次的几率太低,可还是很胆战心惊啊!” 随从看了眼自家主子,悄悄掐了一把自己大腿,眼泪都疼出来了,却顾不得擦。心里松了口气后,默默念叨道:“还好,少爷总算是逃过这一劫,没被发现。” 蓝素吃不动了,这才抬头看了看,心道:“好多人嗷,排队都要排一会儿,要不,再等等? 另一边。 一名时不时从衣袖里拿出镜子,照照自己脸孔的少年,皱皱眉头、吸吸鼻子、咂咂嘴巴自言自语道:“娘和爹都说自己笨的不得了,堪比阿花婶婶家的大黑。可是我看了这么多次,真没看出来哪里笨了。” 他甩了甩脑袋,挎着肩膀又愁眉苦脸道:“大黑那么懒,根骨虽好,可等它修炼到能口吐人言时,我都老得不成样子了。可不管怎样,到时候我还是的好好问问它,凭啥娘和爹那么喜欢它。” 想完这些,少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白白的牙齿。重新照了一次镜子,满意的点点头,便往领令牌的地方走去,规规矩矩排起队。 人群隐蔽处。 酒糟鼻子老头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唰”、“唰”几笔就在那白卷上写了一页字。墨迹未干的几个字内容是:“啊钰,呆傻爱照镜子,” 随后,他又思索了片刻,又增加了几个字在上面。 各方人物 “冰域,世家子弟。武器,未知。” 写完,他收好笔,掐了个指决,纸上的内容就传到远方。只需一盏茶的时间,《仙界趣事》所有各地的新版就会出现他刚才书写的内容。 无数购买了《仙界趣事》之人,几乎立刻开始翻看起来。 有人开口道:“咦,修订过了!” 又有人道:“哈哈,终于对新进排行榜的修士们做了个简单介绍了啊。” 也有人道:“这也算是最新消息?武器未知?” 芃芃忽然听到了一片议论声,她转头一看,便看见不少人手捧着一本小小的本子,一边翻看一边和身边的人讨论。 芃芃心道:“要不我也去买上一本玩玩?看看都有谁、谁、谁上榜。 “芃芃道友。” 一声招呼,忽然从芃芃斜前方响起。芃芃抬头一看,竟是洪皓从太华宗弟子聚居那个方向走来。 芃芃笑呵呵道:“洪道友。” 洪皓来到芃芃身前,顺便看了周围一眼,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眼看着四季台要开始热闹起来了,我就过来看看,实在是想知道芃芃道友什么时候上台,请芃芃道友勿见怪。” 芃芃依旧笑呵呵的道:“只怕是要让洪道友失望了,今日我还不打算上台。” 芃芃嘴上这么说,心底却在想:“我实在是不想搭理这个不怀好意的人。” 自打那一日在朔阳城与洪皓一战,洪皓战败,在烟波楼里被芃芃捉弄之后,芃芃与洪皓就不曾再见过面。 芃芃知道烟波楼那次,自己把洪皓给得罪了,未曾想到洪皓后面本应该紧接着对她出手,却一直未出,一直等到现在。 洪皓冷冷的道:“我会在四季台上,等着芃芃道友一展风采的。芃芃道友,切莫让我失望。” 说完转身离开,也不管周围人什么态度,芃芃还有没有要说的。 芃芃只觉得脑门疼,看来他的四季台她不上是不行了。本来还想着给他留面子,既然他不要。哼,我就打到你服为止。 芃芃刚把心思压下,就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转身一看竟然是琉璃,芃芃看到琉璃,十分开心的喊道:“琉璃姐姐,好久不见。” 琉璃依旧温柔的道:“是啊,好久不见。” 说完过来挽住芃芃的手,轻轻的道:“走吧,咱们去找蓝素他们,我有看到他们来了。” 芃芃一听,立即眉开眼笑,嘴里大声的说道:“咱们去找蓝素姐姐、老卓大哥、老石大哥、景雨大哥、莫愁姐姐。” 琉璃边走边往四周看,遇到有宗派、世家弟子聚集的地方,会给芃芃介绍一下该派名字、位置、弟子服饰、武器等。 芃芃听到最后,一脸佩服的看着琉璃道:“琉璃姐姐,你太厉害了,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琉璃平静地道:“在我家里,这些东西是必备的常识,若是连这些东西都记不住,那就只能在外面做最苦最累的事。” 芃芃听了琉璃的解释,点头不语,两人一路沉默着,直到看到蓝素他们。 远远就看到蓝素舒服的躺在躺椅上拍着肚子,翘着二郎腿。旁边景雨絮絮叨叨围着她说什么,老卓一脸淡定的看着,老石则是十分嫌弃。 虽说蓝素是躺着的,可眼睛却是尖锐的,她一抬头就看到琉璃和芃芃来了。一个挺身就起来站好,笑嘻嘻的看着二人走过来,她这番动作她自己没觉得什么,可吓到了其他三人,他们还以为她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了。 还是景雨反应快,回头看到琉璃和芃芃来了,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 老卓和老石则是后知后觉,等他两抬头看到琉璃和芃芃时,琉璃和芃芃已来到近前。 几人一番寒暄之后各自落座,相谈甚欢,直至接近日落时分,琉璃所在家族几次给她传讯即归,几人才不得不结束谈话。 琉璃走后,景雨也离开去找莫愁。老卓和老石也分别去找各自的好友。 剩下孤家寡人的蓝素和芃芃,蓝素可怜巴巴的问:“芃芃你不会也有约了吧,你要是走了,可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芃芃笑眯眯的道:“蓝素姐姐,我可没有约,只不过蓝素姐姐要是有约,那我们改天再聊。” 蓝素急急的道:“没有约没有约,要约也是和你约。” 芃芃看着蓝素丢在躺椅上的小本子,走过去翻开来一看,竟是最新修订的《仙界趣事》。直接翻开到最后一页,筑基排名之中“第十,火方”那一行,随后关于火方的介绍就一一浮现出来。 “火域火方,火域第一世家嫡子,善火,炼丹天分极高,脾气暴躁。” “自出生后一直生活在西月王朝,他二十岁那年,其家族长辈寻到他父母,多番劝说他父母同意他回归家族。最后,他花费十日时间在凡间筑基成功。实力初判——金丹初期。” 各方人物二 “第九,关璋,孤儿,其师在他五岁那年误入苍龙山,是在雪豹窝里捡到的他。当时喂养他的母雪豹与另一只雪豹争夺地盘时身受重伤。实力初判——金丹初期。” “第八,玉少爷,出生于冰域最大的灵矿家族。口头禅,爷有钱爷任性。实力初判——筑基后期。” “第七,柳百灵,百花谷少谷主,喜养美女俊男。实力初判——金丹初期。” “第六,陈澄,剑宗。擅使剑,实力初判——金丹初期。” “第五,吴越,太华宗。敬钦道长弟子,擅使刀。实力初判——金丹中期。” “第四,周荫,太华宗。敬正道长弟子,擅使剑。实力初判——金丹中期。” “第三,张尧,太华宗。敬钦道长弟子,擅使剑。实力初判——金丹中期。” “第二,折冰,合欢宗。月晴仙子弟子,擅使媚术与幻术。实力初判——金丹中期。” “第一,秦浅,太华宗。敬正道长弟子。实力初判——金丹后期。”批注:实力异常,天眷之子,现游历于莫测海,暂未进入大会。” 望着这一行一行的字,芃芃垂眸,慢慢合上了小本子,站在原地想了想,心里暗暗叹气,果真是卧虎藏龙。 前方,一名华衣公子与一名魁梧的持斧壮汉结伴而来。 在看见芃芃的一瞬间,那华衣公子眼前一亮,心里顿时高兴起来,嘴角弯曲的角度也高了些,快步走到芃芃身前,说道:“芃芃姑娘!” 依旧醇厚温和的声音在芃芃面前响起,芃芃抬头一看,脸上有了浅浅笑意,她道:“沈二公子,别来无恙。” 沈毅温和的道:“托芃芃姑娘的福,我很好。倒是一年多不见芃芃姑娘,芃芃姑娘越发有气魄了。” 魁梧大汉自沈毅前来与芃芃说话时,就在后面停下脚步。一双鹰眼灼灼的看着沈毅,沈毅被他盯的脊背僵硬,无奈只好装作他不存在。 两人相顾无言时,芃芃只见一魁梧大汉满面笑意望过来,芃芃一时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反而红了脸。 那魁梧大汉呵呵一笑,自顾自走上来行礼后道:“在下元安,见过芃芃姑娘。” 芃芃见此,回了一礼,柔柔的道:“见过元安道友。” 元安悄悄打量了芃芃一番,手肘拐了拐沈毅才开口道:“芃芃姑娘,关于你的传言,我早有耳闻,一直想拜访姑娘,奈何没有机会。今日,这中洲大会倒是圆了我的心愿了。” 旁边沈毅听着元安的话,假咳两声,元安依旧口不停,他只好对着芃芃歉意的笑了笑。 元安说完那番话,提着大斧头,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憨厚地笑了笑。 芃芃见此“噗嗤”一笑,这倒笑的元安不好意思了。 元安看了看芃芃,又看了看沈毅,见着二人颇有些尴尬,他自己也觉得尴尬,就开口说道:“我去合欢宗找熟人叙旧去了,不打扰你们二人叙旧了。” 沈毅看着芃芃,眼睛里全是温柔。芃芃恰好看到,顿时耳根子都红了,只好低下头,嗫嚅道:“你不去参加应酬。” 沈毅道:“这次大会,你们筑基榜争夺激烈,我们金榜的争夺也不逊于你们。谁都知道这次中洲大会是难得的聚在一起的比试机会,先不说上不上榜,光那二人相斗一决高下的过程,就能增加阅历和见识。对了,你可领了令牌了。” 芃芃看了眼太华宗长老发放令牌处道:“我见人多,打算等等再去领,你呢?” 沈毅也看了眼发放令牌的地方道:“那我们一起吧,早拿晚拿都是拿,有备无患的好。” 芃芃点头,二人就往领令牌的地方去。此刻那领令牌的地方,人已经相对少了起来。 二人到了后,制作令牌的昆吾长老多看了芃芃一眼,手指一捏,在空白的令牌上轻轻一画,将令牌递给了芃芃。 令牌,与之前在虚影上所看并无二致。 芃芃拿到之后,沈毅也很快就领到了自己的令牌。 此刻,周围的一百多座四季台上,一部分四季台上已经陆续开始有人发起挑战和被挑战了,下方都是围观的人,更有甚者直接浮到了半空之中,以期待看得更清楚些。 芃芃抬眼一望,一下就听到了东面第三座四季台下,传来一阵阵惊呼声! 原来是一道褐色身影,被人以凌厉地一掌拍出四季台,一下就摔到再下方的地面上,褐色的身影顿时口吐鲜血,胸口湿了的一片! 有人道:“哇,赢了!” 又有人道:“不愧是排名第四的太华宗雪剑郎君,好厉害啊!” 也有人道:“雪剑郎君,名不虚传啊!” …… 芃芃心想:排名第四?若没记错的话,第四乃是太华宗一名叫做周荫的修士? 芃芃凝神看去,四季台上站着一名身着靛蓝长衫文质彬彬的修士,手里持着一柄长剑,他欠身朝着那被自己拍下四季台的修士行了一礼,悠然开口道:“承让了。” 太华宗的微风,吹着他的长衫。 眼看他流露出一身的温文尔雅书卷气,眉星目朗,怎么看怎么着都像是个潇洒至极的太华宗高手吧? 只是,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这模样瞧着也好像是在哪见过。 沈毅站在芃芃身边,顺着芃芃的目光望去,小声道:“这是今年太华宗派出的夺榜大热门之一,他是太华宗敬正道长的嫡传弟子,虽不及那声名在外的天眷之子秦浅,却也是非常厉害的角色。旁人唤他雪剑郎君,只因他身居冰灵根,被他剑伤了以后,伤口难以愈合。” 这时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元安走上来道:“我还听人说,雪剑郎君对每一个他看上的女子,都会使用自身灵力,亲手雕琢一朵雪花送给那个姑娘。每个喜欢他的姑娘,都痴心等着他的归来。可惜,许多姑娘直到逝世也没等到他。” 芃芃站在下面,白皙的手掌握着那一枚令牌,微微眯着眼睛瞧着上面的周荫。 芃芃心底的想法:嗯哼,我怎么就是有那么一点,一点点的看不顺眼呢,好想揍他一顿。 沈毅看了看芃芃的表情,轻声轻语道:“我记得半年前幽泉宗发生了件大事,幽泉宗宗主的女儿未婚先孕,据说足月生产的时候差点母子不保。” 沈毅看了看周荫又道:“幽泉宗宗主的女儿经此一事之后,仔细想了想当初她遇到的那人。那人说他乃太华宗内门弟子,奉师命下山历练,认识的友人多了,友人戏称他为‘雪剑郎君’。那人对她很好,还说要和她结为道侣。哪知洞房时他打晕了她,伤了她父母,盗走他们幽泉宗的镇宗之宝。” 芃芃终于想起来她在哪见过听过周荫了,就是在幽泉宗内。幽泉宗主那会病重,放出消息,重金求医。她那会被人追杀,不得已冒充医者上门。她才知道那位幽泉宗小姐,事发后悔恨交加,一夜白发后心结难解,时常对着周荫的画像哭笑谩骂发呆。 如果这样也就罢了,哪知雪剑郎君听了这事后,修书一封给幽泉宗宗主,嗤笑他们痴心妄想攀上太华宗。幽泉宗宗主见了此信,一气之下病了,同道中人听了这事后,有同情的、有幸灾乐祸的,施出援手的极少。 看着周荫高高站在四季台上,生就一副好皮囊,又摆出一副风流姿态,还带着那么一股子清冷的书卷气。难怪,迷倒了那么多女修。 此次大会之前,周荫在探险时有了一次奇遇。不曾想百晓生竟然将他排在第四,实在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想,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夺了榜首,想要什么样的女修都会有。 周荫这样想着,眼神底下便藏了几分得意。一时,无人再敢上前挑战这排名第四的太华宗天才。 面对众人的夸赞,周荫依旧是面带微笑,竟别有用心地谦逊了一句道:“诸位过奖,周某幸得师门栽培,眼前的虚名不值一提,当不起诸位这般夸奖——呃?” 周荫还说着呢,忽然一道带着冷冽气息的身影,飘落到了他面前。 她手指轻勾着令牌,令牌已经灭了一格,在他说话之时出现的这一名女修,手里握着把长剑,虽说容貌平平,可她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正用一种盈盈的目光望着自己。 四季台下面,顿时一片哗然!纷纷议论道:周荫刚才才经历了一场战斗,当下气焰正,竟立刻就有人敢傻大胆到再次跳上去挑战,好胆气啊! 要知道周荫排名第四,按理来说能胜过他的只有排在他前面的张尧、折冰和秦浅, 周荫看着眼前的女修,脑里想的是,这女修什么来头? 芃芃对下面的议论声充耳不闻,她对着周荫和台下观众各行了一礼,笑得和善又灿烂的道:“剑宗门下,李芃芃,请太华宗雪剑郎君赐教了。” 周荫懵了,剑宗芃芃,没听说过啊! 下面所有人也齐齐一怔,随后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嘘”声! 李芃芃,就是排名一百以后的那个傻妞,一年前就放话争夺榜首的那个姑娘,羲和道长新收的女弟子。 哎哟,一来就挑战排名第四的周荫?是不是真的傻了,还是得了失心疯了。 巨大的“嘘”声,险些将四季台一起掀翻。整个太华宗山脚下的视线,几乎就在这瞬间全数汇聚到了此处! 众人心里暗道:这大会才刚刚开始,至于这么刺激吗? 下面的沈毅跟元安,完全傻眼。 这是一不顺眼、就上去了…… 如此而已 看着台上沉着冷静的芃芃,沈毅眼中闪过担忧、心疼,最后又变成浓浓的信任。他喜欢的姑娘,说的不恰当点,就像那路边最常见的野草,韧性十足,生机勃勃。 他相信她能够胜利,就像在朔阳山里,她遇到凡人楼与乌衣盟的杀手能够全身而退一样。他喜欢的姑娘,实力绝对不应该被排在第一百名之后。如果自己压制修为和她比试,自己还不一定就能稳赢。 只是,他喜欢的姑娘。不管怎么说,从一百以后直接挑战第四,会不会太彪悍了一点?会不会再她大胜之后,自己的情敌又多出来一些。 沈毅站在下面,眼里瞧着上头两个人的身影,这心底便生出一种淡淡的心颤感。 沈毅忍不住在心里叹气,自己这一百多年的风度翩翩,遇到了芃芃后,在她的面前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身后被惊得目瞪口呆的元安终于回过神来,他拍了拍沈毅的背,语无伦次的道:“这姑娘怎么这么冲动,要是输了咋办。这姑娘这么凶残,我好喜欢。毅兄,咱两竞争吧。” 沈毅回头,凉凉的看了一眼元安道:“你要是打得过我,我便给你机会。” 元安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沮丧着脸道:“那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当你明正言顺的出气筒。” 蓝素望着芃芃淡然站在四季台上的身影,她居然豪迈的对着老石和老卓道:“我赌芃芃赢,你们堵不堵。”蓝素还没有说的话是:兴许,很久很久以后,我们都只能仰望着这一道身影了。幸运的是,我们是她的朋友。 老卓想了想道:“不赌,我相信芃芃肯定会赢。” 老石接着说道:“只要这场她赢了,而她的新对手,会是一个又一个更强的人。以后,我们和她比试时,恐怕十次八次我们输。” 那边的山腰上。 “诸位掌门、长老和族长正在交谈,有的说着合作的事,有的互相猜测着本次比试花落谁家,有的趁机互相结识一番……” 月晴仙子正和自家夫君离仇道长谈论莫愁比试事宜,话才说到一半,便已经被山脚下传来的喧哗声打断。 众人回头看去,几乎同时露出一脸惊诧的表情:那不是太华宗的周荫吗?只是他对面的那个,没看错吧?竟是羲和道长的女徒弟? 羲和道长看到芃芃那样,差点把自己给噎死。那一口肉不上不下的卡在嗓子里,还好宁和道长坐在他旁边,看到他被卡的脸红脖子粗。又想着毕竟是自己师弟,虽说难得看到他吃瘪,可是毕竟场合不对。 宁和道长心里想道:“哎!罢了罢了。”想完这些,她拍了一张羲和道长,给他顺了顺气,这才开口道:“你这徒弟怕是要上天呢!” 羲和道长有口难言,听着无论是半山腰还是山脚下的议论声,都是说:“还要不要命了!一上场就直接跑去挑战第四?” 敬正道长一听,也是微微皱了皱眉道:“周荫此子,素来实力一般,不过是前几次略有奇遇,悟得了几个绝招,这才颇有胜算罢了。所以,被排到了第四。不过也不必担心,此次大会才刚开始,他不敢轻易使用。” 众人附和道:“哦。” 众人心想:“也该如此行事,毕竟大会才开始不一会。” 羲和道长一听,忍不住扬了扬眉。 敬正道长淡笑道:“因此,羲和道友大可不必担心他对手的安危。” 羲和道长用袖子擦了擦手,又用袖子抹了把嘴,对着敬正道长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就懂了。” 周围人都以为他是放心了,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弟子太早对上别家太过优秀的弟子,太早对上了对自己来说可不是好消息。 就算不小心对上了,如果能没有伤亡当然是最好了。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下一刻,羲和道长的作为直接让他们全都傻眼。 只见羲和道长一个转身,两手拢在自己的嘴边,毫不犹豫的朝着芃芃所在的东面四季台大喊道:“芃芃丫头揍他!把他揍下台你就是第四了!这会儿,他有绝招都不会轻易使用!嗯,揍得他找不到北,灰头土脸,伤筋动骨,半身不遂!” 羲和道长洪亮的声音,飘荡在整个太华宗上空,回响在这一片山林之中,余音袅袅,纵使你不想听也不得不听。 芃芃丫头揍他……半身不遂…… 就是这一瞬间,下面无数围观的修士,全都呆住了。 张扬跋扈 这一刻,所有人僵硬的转过头去,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半山腰平台处,不断朝着下面挥手的羲和道长。 众人:“他们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站在羲和道长身边,才说了周荫有绝招不会轻易使用的敬正道长,很多年来一直平静的脸,这一次也有了一点点的波动。 旁边站着的宁和道长,心一突,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心里直叹息:师弟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光明正大”的没脸没皮,你怎么可以教芃芃那样做。 至于月晴仙子和离仇道长二人,这愣了一会神之后,细细思索羲和那番话后,二人抬头对视一眼,心道:是不是我们的脸皮还不够厚,所以,教出来的弟子没人家的厉害。 他们三人心思如此,其他的掌门、长老和世家族长,在全都傻眼了回过神后。都在想:“有这么一个不靠谱的老东西当师父,剑宗那一位小师妹也才会那么疯狂,这师徒俩真的还能好吗?” 那一声响彻云霄的呼喊,如同惊雷一样,从周荫、从芃芃的耳边,呼啸而过。 周荫持着剑的手轻微的抖了抖,看着对面芃芃的目光,忽然就古怪了起来。 芃芃在听见羲和道长那句话的瞬间,腿一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四季台上。 芃芃心里悲呼:“师傅,不带你这样坑徒弟的啊!什么叫揍他个找不到北、灰头土脸、伤筋动骨、半身不遂啊!” “师傅,我没有这种癖好,我只想好好修行,有空回家看爹娘,再看看这仙界的万水千山。” 纵使芃芃心里的血和泪,已经流成了一条河。 可剑宗小师妹的名声,从这一刻,已经毁了,已经不可能往正常的方向发展了。 芃芃:“我不就是一个冲动,我不就是看周荫这么假惺惺的样子不喜欢吗?不就是一个脑子一热,上了四季台吗?” “呜呜呜。师傅,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还没有风光一战,您老人家那疯狂的一句话,已经足够让我扬名仙界了。” “咳咳。” 听到周荫的咳嗽声,芃芃抬眼看着周荫。只见对面的周荫望着她的目光,已经充满了一种奇怪的探寻。 芃芃心底话:“好想骂人。” 周荫道:“芃芃师妹,你没事吧?” 芃芃有气无力的道:“没事。”说完这句话后,勉强的微笑了一下,僵着一张脸。 周荫:“呵呵,周某早就听说过剑宗小师妹的威名,毕竟小师妹与我太华宗洪师弟有过交际。周某的这位同门小师弟,虽说入门晚了点,却是个修炼的好苗子。这为人处事也是彬彬有礼、稳重大方。可小师弟从朔阳城回来后,约莫觉得我实力不错,屡次向我请教,我和他比试过后,也觉得他很不错。只是小师弟同我说过,若是我有机会能与小师妹一较高下,且我赢了小师妹你之后,他定会向我讨教一些与你对战时的小技巧小方法,芃芃姑娘意下如何?” 就是揍你了 周荫三言两语之间,便将芃芃与洪皓放到一起比较。 下头顿时发出一片嗤笑之声,谁都知道在朔阳城时,芃芃赢了洪皓,还把洪皓送进烟波楼给人调戏了一番。 只不过经这周荫这么一说,这一年来他们听闻洪皓的修为涨了不少,而且为人的确谦和有礼,排名比芃芃也高出不少。再者,自从芃芃放话争夺榜首后,鲜少露面,加上《仙界趣事》给予的排名在一百之外,可见虽然同为凡间来的修士,这实力和涵养表现明显差了很多。 周荫这是既维护了同门又表现了自己的修养,同时贬低了芃芃。 众人听了这话,都听出了话里有些损人的意思在里面,于是开始窃窃私语。 自然下面的动静,逃不过芃芃的耳朵。 她抬眸注视着周荫,心里鄙视自己道:“自己还是太嫩了,倒是有些没想到眼前这一位打扮文雅的修士,也能说出这般有心机的一番恶言。” “不过嘛,来到这仙界以后,许多事都超出了她以往的认知。比如:杀妻证道,弑子、弑父母证道的,一言不合灭人宗门的。世间想不到的事情那样多,眼下这一件又算的了是什么?” 忽然间,她发现羲和道长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像周荫这种人,揍个半身不遂是对的,就该往死里揍。 问我意下如何,我的意思自然是揍你丫的。 芃芃突然对着周荫露出灿烂的笑容道:“能得周师兄不吝赐教,幸甚。” 此言一出,下方默默看着的沈毅,低低笑了一声,心道:“我喜欢的姑娘,真是与众不同。看来,还的努力攒家当才是。” “赐教?幸甚?” 周荫就那么突然的愣了愣神,待回过神来,看到芃芃脸上的笑意时,却霎时萌生了一种危险至极的感觉。 “刷”的一声,一阵蓝光暴涨过后。 方才平平静静的站在周荫面前的芃芃,竟然一瞬间就催动了美人扇,那一面扇子竟是霎时迎风而涨,从一面仕女把玩大小的扇子,直接扩大到八尺! 突然一道巨大的碧蓝光芒,由扇面上发出,顺带着风声直直的向着周荫砸去! 这一刻,下面的所有议论声,全数戛然而止! 这、这刚才不是还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动手打起来了? 仓促间,周荫想要破口大骂,奈何眼下根本没空。 在那一道光芒来到面前的瞬间,他毫不犹豫的挥剑,宝剑发出“凤鸣”声,接着一道白色光芒迎上蓝色光芒。 “滋滋”声一过,周荫退后一步,芃芃上前一步又再次扇动扇子。 周荫不退反进,持着宝剑刺向扇面,两物接触之时,竟然发出金铁之声,铿锵有力! 周荫身上的气势陡然为之一变,由文雅书生气,变成锋芒毕露的凌厉。 他脚下一跺,借着芃芃扇来的光芒之力飞向空中。然后变换身形,持剑直直劈下,眼看着芃芃将要被劈成两半。 芃芃硬是扭动身躯堪堪避过那自头顶上方劈下的剑,“哧啦”一声,剑穿过扇面,“嘭”的一声芃芃提起的拳头打到周荫脸上。 周荫虽然被打的瞬间有点晕头,可多年来的实战本能反应,使他再次持剑刺向芃芃。 芃芃为了躲避这一剑不得不后退。周荫手指在剑柄上轻轻一点,再一甩,那一柄宝剑便一分为二。周荫一只手持一把剑,那剑更薄更利。 下面的年轻女修看到此,惊讶的喊道:“天,双灵剑!” “雪剑郎君的双灵剑!” 完胜 长剑迎风,雪白的剑身上,一道道灵气凝结的灵线缠绕在剑身上,如同风吹动了波浪,一圈圈的开始在剑身上游走,幻化出一朵又一朵的水花之纹。 若是平常时候,周荫必定要长剑一指,再摆出个忒风流潇洒的姿态。 可如今眼看着那美人扇扇出的光芒快要逼到了自己的面门上,哪里还有那个闲心? 他咬了咬牙,双剑在间不容发之际,一上一下交叉着向美人扇攻击而去! 他心想刚才已经刺破了美人扇一次,再好的法宝,加上他这次的全力一击,必定受损严重。 四季台下,已经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口。不少人目光急切,只等着双灵剑斗上美人扇,来一场精彩绝伦的战斗。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预想之中的猛烈撞击没有到来。 周荫只觉得自己挥动双剑刺去时没有遇到阻挡,心里咯噔一下,待看清看本该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美人扇,竟突然开始变小,到了后面已恢复成原样,且迅速朝着后方缩去! 于是,原本已经在眨眼间被周荫注满了灵力的双灵剑,在眼前无物阻挡的情况下,就呈现了一种用力过猛的态势,想收回已太难。 刷啦啦,双剑的剑气如同一道流光狠狠击在了地面上。 “嗡”,四季台上顿时冒出一阵雾蒙蒙的光,霎时将这一片汹涌的剑气吸收掉。 周荫来不及看清具体的情况,芃芃已经手持美人扇狠狠地扇了他一扇,待他慌忙间稳住身形。抬头一看,只见芃芃对着惊诧的周荫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笑容的背后是芃芃极速出击的拳头,这一拳严严实实的击中周荫胸部。一时之间,周荫承受了远超他自己预料的一股澎湃汹涌而来的巨力。 这一刻,周荫想的是:“怎么可能,这么刚猛霸道,狂暴到没边的强大力道,哪会是一个女修该走的修行路线?” 心思刚落下,他只觉得被击中的那一瞬间,自己的整个胸部都被拍扁了。纵使有灵气护身、纵使有法宝护身,竟也觉得心肝脾肺肾都碎了,挤到一块疼到了一起,口里更是一片血腥味道。 在众人惊骇的注目礼中,原本风流倜傥的翩翩佳公子,竟然被这一拳打飞,落在了四季台边缘,摔了个结结实实,发髻凌乱。 双剑这时候自动合一,发出了一声悲鸣,“哐当”一声掉落在主人身旁。 沉默,除了沉默再无其他声音。所有人都傻眼了,这样也能赢?那美人扇,如果他们中有的人没有记错的话,当初制作扇子的人可是设置了一个小小的幻阵。只要催动了美人扇,十有八九幻阵也会起点作用的。 众人心道:“一言不发就直接开打不说,还故意使用美人扇的幻阵,引得周荫出神,再立刻一拳把人打死,真的是不要脸的打法?” 四季台下的无数修士对于结果实在是震惊,甚至隐隐开始同情起周荫。 然而,在那一群沉默的人之中,也有眼界、见识不俗的一些人。他们从这一种堪称无耻的战斗方式里,看出了一些隐藏的东西。 比如:算计、阅历、反应、实力。 一言不发直接动手,不管是不是巧合,总之结果是打了周荫一个措手不及。 不管是发动美人扇攻击周荫,还是出其不意的使用拳头。她都恰好做到了位,没有给周荫翻盘的机会。 “精彩,有趣的人儿。”旖旎软糯的声音,从那堆满鲜花的花轿上响起。 不知何时,林间那一名身着绣满花纹华袍的女子,已经走出了花轿,眼里遥望着那一座四季台。 周围的六名女修,全都呆愣住。她们从来没见过她们姑娘,这么重视过谁的比试。 虽说女人心海底针,若这针太细了,可就防不胜防了。 花轿边的女子,微微眯了眯眼,手遮红唇打了个哈欠道:“这剑宗的小师妹就算不精于战斗,可这战力和反应能力也不容小觑。好喜欢她的笑啊,那么有生气。哎,可惜她不是男子,要不我俩结成道侣倒是可以生个漂亮孩子。” 剑宗的剑术、剑意、剑招,本就横绝九天。剑宗修士,从来战力惊人! 却不曾想到,这一位入门不久的剑宗小师妹,竟然也不例外! 摔在地上的周荫,他的伤并不算太严重,只不过是气血翻涌,口吐鲜血,看着格外狼狈罢了。 他尽力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抬眼望向芃芃。只见芃芃拎着美人扇,她的目光十分平静,看着周荫时,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波动。 好剑 周荫咳了咳道:“你,你根本就是偷袭!” 芃芃歪了歪头,笑得满脸和善又平静的道:“我已经站在了四季台上,自然可以随时出手。难不成,周师兄竟以为你的敌人对你出手时,还要先给你递上拜帖、等你换好衣物、喝好茶不成?” 众人愣了愣神,:这话好毒辣。待回过神来他们才发现,这一位剑宗小师妹,不一样,跟所有人想像中的大不一样。 众人心思才落下,又听到芃芃道:“周师兄可要下去休息休息。” 众人:要不要直接,要不要这么干脆利落。 周荫听了芃芃的话后,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他狠狠瞪了眼芃芃咬牙切齿的道:“多谢芃芃小师妹,告辞。” 周荫手一用力,就要从地上起身来。 这会儿,眼看着结局已定,芃芃也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只是看到周荫捡起双灵剑时,她又好奇那把剑。 所以,她开口道:“周师兄,可否借宝剑一观。” 周荫听后,勉强一笑道:“小师妹请。”说着,他已把双灵剑递给了芃芃。 芃芃接过宝剑,“唰”的抽出宝剑。剑身上灵气环绕,因为这一刻并非对战之时,双灵剑十分安静,那灵剑身上竟然出现了一幅幅极小的山水画卷,芃芃看一了眼那些画,就觉得心旷神怡! 芃芃手持着双灵剑,心底有个声音叫嚣着:“抢了它,抢了它。” 芃芃压下心里的欲望,淡淡一笑道:“是把好剑啊!” 芃芃把双灵剑还给周荫,周荫左手接过双灵剑,右手同时启动令牌。 令牌启动后那一刻,周荫左手的持着的剑斜刺向芃芃。 芃芃避不开这一剑,眼睁睁看着剑刺来,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周荫感觉到剑没刺入芃芃身体里,而是被挡在外,立马换成掌拍向芃芃。 那一剑刺向芃芃时,芃芃没有防备。这一掌拍来时,芃芃虽然仓促出手,仍然是接住了周荫的拍出的大部分掌力。 周荫原地站着冷冷的看着芃芃退后几步,芃芃退了几步后闷哼一声,抬眼看着周荫,心里想着自己还是大意了。 四季台下众人看到这一幕,心道:“不要脸,好不要脸,臭不要脸!” 也有人想着:“台上这两个,一个比一个脸皮厚,以后遇到了,得万分小心才是。” 又有人皱眉实在想问一句:“上面站着的那个男的真的是雪剑郎君吗?你怎么学人家剑宗小师妹了?” 下面羲和道长座下的几个徒弟,芃芃的几个师兄,老早就等着芃芃大出风头,没想到她刚算计了别人,这会人家又还给她来了。 为什么别人家的小师妹乖巧可爱惹人怜,自家小师妹给人的感觉就是妥妥的女汉子。一点也不用担心她吃了别人给的暗亏,因为别人给她的亏她必定是双倍的奉还回去! 周荫阴沉沉的道:“小师妹,要不要下去歇息一会,师兄我给你足够的时间歇息。” 芃芃笑呵呵的道:“多谢师兄好意,咱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听了芃芃呢话,周荫眼里凶光一闪而过,开始出掌。他出的这一掌,去势汹汹。 与以往他给人的文雅温和感觉完全不同,在他不使用自己的剑之后拍出的这一掌,竟然给人一种炽烈灼热之感。 若说一开始这一掌所含之力像温水的话,那么,在此掌距离芃芃只有六尺的时候,他这一掌所过之处激起的掌风,已经尤如焚风,而掌心之处却像是聚着一泉炽热沸腾的岩浆,只待他送出。 略带金色的赤红,一点点的从周荫手掌之中绽放。 看到此景,芃芃眼孔一缩,躯体不退反进了几步,而心里对于此掌所含之力倒是有点点惊艳与欣赏。 名列第四,到底还是有一些实力的。 他的手掌里,像是托着滚滚岩浆,又像是托着一轮炎炎烈日,若是把它直直投入河水之中,它将烤干整条河流。 这一掌里所含的力量,使得周荫的眼底开始露出点点欣喜。像是看到方才被一拳打飞在地上的耻辱,被问及是否需要歇息的嘲讽,到了下一刻仿佛都将不复存在。 这一掌是他一心一意所悟的一掌,是他意气风发的一掌,这一掌出去后,他能输给谁,谁又能承受的住? 周荫的这一掌,陡至芃芃眼前。 芃芃略微纤细的身子,在这炽烈的一掌之下,仿佛下一个眨眼就要湮灭。 所有人都以为,面对这样锋芒毕露又含怒击出的一掌,芃芃怎么也应该暂避锋芒,又或者避不及会受些伤,却没想到,她竟然也出了一掌。 一掌对一掌! 周荫的一掌是火,芃芃的一掌也是火! 芃芃手指一伸一缩间,周身窍穴霎时打开,无数的风灵气被她吸引,迅疾如闪电一般流转在她身体的经脉之中。 “唰唰唰”,立刻就有一道又一道赤红色的火焰密集地从芃芃的手掌之中弹射出来,又被她的掌力给虚虚的拢在手掌心。 一人一掌,半步不让! 芃芃就那样站着,脚下竟然一寸地方都没挪动,直接抬起手掌来,跟周荫来了个硬碰硬。 那一瞬间,周荫觉得眼前这女子是在找死。 “轰”,那是两掌碰撞时发出的声音。 芃芃手中的火焰霎时弹出,一刹那间就烧向了周荫的五指。 周荫手中汹涌的掌力,也在接触到芃芃手掌的那一瞬间澎湃而出! 他在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剧痛无比的一瞬间,惊骇地睁大了眼睛,同时也看见芃芃随着这汹涌的一掌而飞舞的衣袍,像是被大火吞没。 以两人交掌处为中心,热浪乍起,向着四周爆射开去。 不少悬浮在半空之中观看的修士,无巧不巧的与热浪所扩散出去的高度一致,几乎是瞬间这些修士就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浪一震,像风吹落叶一般从空中掉落下去。 无数人面露惊异,好威猛的两掌。 “噗。” 一小口鲜血一下吐出来,芃芃稳稳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但是衣襟之上却多出了一点点鲜血的痕迹,还举在半空之中的手掌,却是一片被烧灼之后的红肿伤痕,远看堪比红烧肉的颜色。 反观周荫,则是噔噔噔难以控制地连退几步。 “咔嚓”,再他一个强行顿步后,一只脚的鞋底已深深陷入四季台的岩石之中,这才堪堪将退势止住。 “滴答,滴答。” 鲜血顺着指尖坠落,就在他停止的这一小会儿,那血竟然就已经在他身侧染出一小片血泊来。 他看着芃芃,芃芃也看着他。下面的所有人也都已愣住。 谁不曾动情 沈毅看着芃芃的目光,欣喜、信赖、佩服,还有他也不曾察觉的宠溺等情绪一一闪过,喜欢她就像喝到了梦寐以求的陈年佳酿一样,处处是惊喜。 平心而论,这一战,他不希望芃芃输掉,他希望她夺得榜首,战胜一个又一个对手,哪怕是他,他也心甘情愿。 对普通人而言,周荫与芃芃的交手,谁胜谁负都无所谓,他们看的不过是战斗的过程,亦不过是战斗的结果。 只是二人的这一掌相交的锋芒,实在是太短也太快。 即使是那样的短和快,也足够他们中的许多人看清交战双方的性格。 周荫懂得变通,不会打肿脸充胖子,可芃芃却不一样。 即便是拼着受伤吐血,芃芃宁愿死站在原地,也不肯后退一步。 有人说这才算是有脾气、有性情。 也会有人说这是自大自狂。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骨子里隐藏着这样的骄傲,这样的骄傲会让某一部分修士,生出一种奇怪的淡淡敬畏来。 谁不向往英雄? 英雄——那是所有人心中的一个梦,一个永不退却的梦。 纵使千军万马来袭,也当纵马长歌勇往直前。 所以,这一掌又算得了什么。 芃芃的心中,也有一个有关英雄的梦。 自从芃芃上了四季台后,她一直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注视着她。这一道目光不同于其他人或善意或恶意的目光。 那一道目光一直温和坚定的在她身后,为她喜为她忧。芃芃不知道别人对于感情是怎么理解又是何种态度,她只想在这一次大会上尽力做到最好。大会结束后,对那一个人说:“我心悦于你。” 所以,当芃芃的那一掌对上周荫的那一掌这个过程中,她心底坚持胜利的信念,从未停歇,一直跳跃。 于周荫而言,芃芃绝对是一个不弱并且难缠的对手。 当下才是入场选拔的第一天,甚至才刚刚开始没多久,如果他不尽快搞定芃芃,那么等待着周荫的,无疑是一场苦战。与芃芃的这一战必定会精疲力竭,最后即便赢了只怕也是惨胜如败。 那时候,多的是人想上来捡漏,趁着他虚弱的时候给予重重一击。 很可能他没有败给剑宗的这位小师妹,却最终败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 所以,不能再等了! 芃芃给他的威胁感,可远远不是什么排名第一百以后的修士可以造成的。 周荫在心里狂骂大会附近《仙界趣事》的主笔人。 周荫打定了主意,手上便不含糊,他袖子直接一抖,一只碧玉酒杯便从他袖中浮出。 小而巧的酒杯身上刻有青竹,细看下竟然给人一种古老悠远的感觉,一根又一根竹节花纹被刻在酒杯外部,有一种庄严与朴素并存的自然美感。 此酒杯一出,整个四季台霎时为之肃穆。 芃芃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眼底一片平静,只有内心深处,有一点一点星尘一样的光芒,从心室处漫散而出,汇入了她掩在袖口的手掌里。 打到你服气 似乎是因为那一片的山水画,芃芃微微眨了眨眼,眉目间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很自然地,她抬起手腕,陡然出拳。 拳头带起得风在空气之中划出了一道气浪,隐约有灼热感。 “嗬”,周荫忍不住怪笑了一声,花把式! 抬手,周荫毫不犹豫地将那碧玉酒杯轻轻一握。 “轰”,空气里似乎飘来一阵醇醇的酒香,众人视线之中的周荫,仿佛是那戴着高高冠冕的文士,在那山林之间与朋友痛饮,潇洒不羁、侃侃而谈。 无数的灵气在他身体各处之中奔流,汇成一条磅礴的大江,尽数倾入这小巧却又有无尽容量的酒杯之中! “一杯清酒,但请芃芃师妹,满饮此杯。” 朗朗的声音,在这苍穹之下清晰无比。 周荫仿佛就是刚才的那一名文士,只在那刹那间,在即将握不住酒杯的一瞬间,将手腕一转,灌满了灵气的碧玉小杯顺势朝下一倾。 “哗啦啦”。 众人仿佛听见了无数酒液从酒杯之中滚滚倾泻而下的声音。 然而,落入众人眼底的,却是一块碧色。那一道被倾出的酒液,竟然化作一片磅礴的湖泊,围绕湖泊的周边是一片青翠竹林。 整个四季台上,湖水的美、翠竹的雅交相辉映。 一根根的翠竹,一片片的竹叶,随风摇摆,连成一片的竹海。随着周荫的手腕一转,酒杯一倒,湖水波光粼粼,阳光下粼粼波光惹人注目。 看到四季台上面这亦真亦假的湖泊与翠竹,众修士已目瞪口呆。 这一刻,不管是四季台下,还是半山腰之上,无数人将目光投了过来,全数骇然! 就连羲和道长也露出了凝重的表情,头也不回且咬牙切齿的说道:“这就是你说的绝招?” “不会用的绝招”,这句话终究没说出口。 敬正道长站在旁边,没有说话,只是将平静的目光投向了那一道站在这一片竹海之中的身影上。 满饮此杯,湖泊与翠竹。 在周荫一手倒出酒液时,芃芃便被完全笼罩了。 她像是被包裹在一个巨大的碧绿蚕茧之中,就连周荫的身影,也变得隐约起来。 旁人眼中,湖泊与竹林覆盖了整个四季台,甚至朝着周围的虚空延伸。 而在芃芃的眼中,这一切更加恐怖起来。 极目远望,只有竹林,只有竹海。 风吹来,竹叶与竹叶摩擦,一片沙沙的声响。 她站在一片覆盖满了干枯竹叶的地面上,袖里的拳头握紧了松、松了又握紧,收回眸光,开始细细打量着四周。 这是幻境,或者是阵法。再不会有其他的可能。 芃芃不认为目前的周荫有搬山镇海、举手投足之间可以改换空间的能力。所以,她不应该着急。 周荫想要打败她,只困住自己是不行的。 若这是个幻境,周荫必是有引导幻境的引子;若这是个阵法,又不是杀阵,周荫也必须入阵;若这是个杀阵,周荫此刻留出的生门又隐藏在哪里? 芃芃静下心来,目光从入目能见的每一根翠竹上划过去,这一片由翠竹构成的竹海世界,除了竹,再无他物。 风,依旧在静静地吹着。 隐隐的,有几分杀机藏在它的痕迹里。 芃芃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先前的拳头架势,已悄悄的换成持剑姿势。此剑乃芃芃大师兄萧墨白所赠,当时芃芃接过剑后,心里就突生欢喜。后来空闲时间里,她仔细观看了此剑,剑名“弱水”。为了遮住此剑的光彩,她特意请羲和道长给此剑使了个障眼法,并随身佩戴着。 突然一阵白光大起,而后一道紫气如同闪电,顺着剑的剑柄,朝着剑尖处盘旋而去! 在紫气盘旋游走之间,剑身上一个个光纹明了灭,灭了又明。 “呼”一阵狂风平地而起,芃芃劈出一剑,整个竹林为之一颤。 一颤之后,竹林重归寂静,静的骇人夺魂。芃芃差点心魂失守,就在那失与不失的一线间,突听一声叹息在耳边响起,这声叹息犹如晴空霹雳,震醒了芃芃。 芃芃开始严守心关。 过了一会儿,隐隐约约间,芃芃仿佛看见了几名文人墨客,在竹林里提笔作诗或写文。他们嬉笑怒骂,恣意洒脱,或背靠竹竿,或扶着竹竿,提笔落墨时,无尽自如的挥洒。 而后,她眼前的世界,是一片黑暗。所有的光,都被她遮挡在了外面。 她听到风吹过竹林的声音,它们仿佛带有一种虚无之感,轻飘飘的无处着力;她也听见风吹过虚空的声音,呜呜咽咽地作响,一次次振动着空气,透着悲鸣般的尖锐;她又听见有人,穿行在风中的声音。 那是——杀机! 滴答,一滴晶莹圆润的露珠,从尖尖的竹叶边缘坠落。 就在这一刻,芃芃豁然睁眼。 她的目光有如实质,投向了虚空中的某一处。在那虚无的人影朝着她冲来之时,她也毫不犹豫,断然挥出了刚刚悟出的一剑。 紫色如虹,蟠龙潜出,霎时划破长空! 一点雪光,一点紫光,全数倒映在那一点晶莹露珠之内,剑影惊鸿。 一条条线,一个个点,开始明显显现出来,接着整个竹林开始奔溃,直至消失不见。 周荫闷哼一声,狠狠吸了口气开始稳定阵法。芃芃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只知道竹林消失后出现了一片湖泊。湖水波光粼粼,粼光却是刺痛了芃芃的双眼,芃芃无奈闭上双眼,任由泪珠滑落,实在是痛的厉害,犹如被浓烟熏过,又似切了许久洋葱,完全止不住眼泪流出。 眨眼之间,竹林像是从未出现过,只余下一望无际的湖泊。 四季台外众修士还来不及适应这番变化,只见湖泊开始一点点慢慢变小。 芃芃手中的长剑,发出一阵龙吟,龙吟过后芃芃背后的虚空隐隐有青龙盘旋,湖泊里的水就是这样被青龙吸走。 察觉到内里的变化,原本悬浮在半空之中的周荫,在芃芃完全消失的那一瞬间,也直接朝着蚕茧之中一隐而入,消失其中。 死寂,一片的死寂下,众修士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就在此刻,却有一道雪亮的剑光,扶摇而起! 剑声长啸,随着啸声,剑光霎时间穿透整个蚕茧。 “噗嗤”一声,虚空之中,那厚厚的蚕茧,竟然被破开了一个孔洞。 像是一道千里长堤,毁之于蚁穴一样。于是紫光如长河之水奔流,汹涌而来,霎时冲破整个孔洞,笼罩整个四季台! 那是一片纯粹的紫光,占据着众人的整个视野,然后盛放。 忽然之间,一道身影,被夹杂在这滔天的紫光之中,被抛飞出去。 “砰”,一声巨响。那一道身影从蚕茧之中飞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直到撞到了另一座四季台上,才缓缓停住在四季台边缘。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半空洒落,接着一道人影也顺着那一座四季台边缘,摔落在了地面上。 碧玉酒杯失去了控制后,“当”的一声砸落在他身侧。 众修士定睛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先前还风流潇洒的周荫,此刻,“呼、呼”的大口喘着气。 周荫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这是他筑基之后,第一次被揍了依然觉得没有形象的这样躺着,竟是那么舒服。 研究了半年多,他绝不相信那一只酒杯上的术法,竟然真的可以施展出来。 可是,就在今天,他被芃芃揍了一次之后,不顾一切的就那样使用了。他后悔没有早早地多加练习,完善使用的步骤。因此,给了芃芃可趁之机。 其实,就在他进入竹海中,隐匿身形准备偷袭的那一瞬间,剑宗的这一位名不副实的小师妹,已经给他带来了不妙的感觉。 真的是大大的不妙呢,时间万事皆有可能。 无力改变结局的周荫,疲惫地翻着白眼,朝上一望,东面第三座四季台,正好倒映在他眼底。 这一刻的周荫,只能遥遥望着那四季台。 四季台上芃芃持剑的身影,在紫光退去后,身着红衣的她,一步一步走向四季台靠周荫这个方向的边缘。 其实,芃芃移动着的脚步是虚浮的,只是她脸上的表情太过镇静,以至于台下的众修士根本察觉不到这小小的一点细节。 酒杯我要了 芃芃慢慢走到了四季台的边缘,隔着中间无数的修士,她看不清此刻周荫到底是什么表情。不过呢,管他什么表情,待会必定是要勒索他一番的。 芃芃遥遥望了一眼山腰上站着的羲和道长的身影,突然觉得头晕眼花。 芃芃定了定神后,才就地盘坐下来,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站着。待将双手往膝盖上一靠,才将头顶百会穴打开,周围的灵气,终于一丝一缕地进入了她疲惫不堪的身躯。 芃芃闭上眼睛,便直接在这四季台上打起坐来。 四季台下,一片静默。第四对第一百多,败了。 留在四季台上的,乃是仅有筑基中期的剑宗小师妹芃芃。而且,还是一不顺眼就上去打的,打就打了吧,看这架势是还有后手。 众修士只觉得此刻心尖儿颤啊颤、抖啊抖,看着四季台上芃芃的身影。这个时候上台,绝对是一个最佳的时机。 刚刚那场短暂却激烈的恶战,肯定耗费了芃芃大半的气力,此刻上台挑战,几乎必胜。 可惜,众修士中有此想法的,你瞟了我一眼,我示意了你一番,就是没有一个人上台。 那惊鸿一剑的影子,那打败了第四周荫的余威,以及老僧入定般的打坐,在众修士的眼中,多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而在《仙界趣事》主笔这里,却只有咬牙切齿道:“萧墨白、赵子你两个王八蛋。呸,亏我和你们还是这么多年的挚友。” “只说是从凡间来的,只说是资质不好,只说是长的一般,只说是筑基中期,只说是在断魂崖的那番话可信度只有一半。” 手指紧紧地握着笔,《仙界趣事》主笔恨不得把笔化作一把刀,把萧墨白那一张脸给划烂了,把赵子那双眼给弄小了。心里直叹道:“两个黑心肝的东西,气煞我也。” 只可惜,萧墨白和赵子不在眼前。就算在眼前,他也不敢动手哪! 《仙界趣事》主笔磨着后槽牙,原本气色正常的脸上,此刻,气的通红,配上他的酒糟鼻,真真是比得过红红的炭火。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猛而出现了苍白的颜色,吓得他旁边的小童悄悄挪了几步,直到小童自己认为是安全的距离。 芃芃睁开眼,扫了一眼四季台下众修士,见无人上台,便继续打坐。 周荫恢复了些力气,正打算起身离开,想到今日脸面都丢光了,又觉得没力气了。深深叹了口气,“唉”流年不利,罢了罢了。想完这些也不管其他围观修士什么表情,竟然开始打坐。 日落时分,四季台关闭,芃芃利落的下了四季台,走到周荫身边。 周荫从打坐中醒来,抬眼一看是芃芃,嘴角动了动,实在是笑不出来,话也不想和芃芃说一句。 芃芃也不管他什么表情,也不管地面上是否洁净,就正对着周荫坐下。 看周荫不想理自己,便自顾自开口道:“周师兄,初次见面,虽然我上去打擂台驳了你的面子。可是,你也不能那样吓我呀,我被你吓得现在腿还在抖嗦个不停呢,周师兄是不是该表示表示一下。” 周荫不语,恨不得捂住耳朵不听芃芃说话,更不想给芃芃一个眼神。心里想着自己修仙以来,遇到的每个人都说剑宗的人温和有礼,就算冷着脸也是礼貌的拒绝。 哪知,今日被刷新观感了,羲和道长是前辈,自家师叔都斗不过他,自己就受着吧。可是,为什么他新收的徒弟竟然学他那样——脸皮厚,而且他的这个徒弟还是个姑娘。 芃芃捡起地上的碧玉酒杯,轻轻把玩了一番。这才开口道:“周师兄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这碧玉酒杯我甚是喜欢,多谢周师兄相赠了。” 说完起身行了个礼,手中暗暗用力,心中心念一动,抹去了碧玉酒杯上周荫的一切心念。 周荫本想开口拒绝,哪知芃芃竟然隔断了他和碧玉酒杯的联系,顿时一阵气血翻涌。 “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心血,吐完血,他实在是没心思搭理芃芃,他连动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 这时,琼梦来到了周荫旁边,看到周荫如此模样,她心里一酸,把眼底的眼泪憋了回去,看了眼芃芃,也不和芃芃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琼梦扶起周荫,轻声细语的道:“周师弟辛苦了,今日才是第一天,你且回去好好养伤,伤好了什么都好说好做。” 语毕,琼梦扶着周荫到了修士少的地方,手中一道蓝光闪过,竟是召唤出她的随行法宝“蓝逍”,带着周荫往太华宗后山飞去。 芃芃看着已离开的周荫,脸上很忧伤,自己还想再要点赔偿呢。 这一瞬间,没有离开的大部分修士突然觉得,剑宗的小师妹好像很可怜,可她又用实际行动说明了她脸皮够厚? 明明是你自己上台去打赢了人家,又还打伤了人家,最后还要赔偿,要赔偿就不说了,还觉得要少了。 赵子抄着自己怀里的剑,摸着自己光光的下巴道:“大师兄已经赠送给了小师妹一把剑,小师妹还要去拿人家的酒杯,难道是缺灵石?” 乌骏附和道:“是啊。” 王哲依旧一副憨厚的模样,摸了摸自己后脑勺之后,竟说了一句:“但是,那个酒杯就一般般吧,也卖不了几块灵晶?” 有站在剑宗弟子周围的其他门派修士,刚把耳朵竖起来,竟然听见了王哲的这一句话。 心里气不过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暗暗想着:“简直了,卖不了几块灵晶。碧玉酒杯啊!那是用灵晶来衡量的吗?” 中洲大陆修士的法器,大体分成三种,法宝、灵宝、玄宝,各分上中下三品。一个等级的法器,对应一个等级的修士。 如今的周荫虽然压制在筑基期的修为,但手中这一只酒杯,不是与他修为相当的中品法宝,而是高了整整两个境界的下品灵宝。 这碧玉酒杯到底是不是太华宗赐予给周荫,众人是不清楚。可他们也是听说过碧玉酒杯的传闻的,碧玉酒杯在这一类别的法宝之中,算是相当出名了。 即便是一名元婴期修士,拥有了一只碧玉酒杯,也不会觉得面上无光。 而今,你听听,剑宗的这几个家伙说什么?他们说也就一般般? 真是,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法器与法器相比,他们想劫宝杀人。 浑然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的一句话,已经得罪了周围一片修士的王哲,只觉得自己背后一冷,似是被阴风吹过。他有些奇怪地四处看了一眼,却见人人都认真盯着其他四季台,一时竟有些奇怪起来。 王哲摸了摸胳膊道:“四师弟,五师弟,刚才没有阴风吹过吧,为什么刚才我竟然觉得有点冷呢。” 赵子摸着自己的光下巴,咕哝了一句道:“二师兄,这是我第一次发现,你说的话竟然挺有道理的。”说完又将目光放到芃芃身上。 乌骏看了看王哲和赵子,摇了摇头道:“没吹风啊。” 芃芃没有理会周围修士的目光与议论声,她只是将目光投向沈毅所在的地方。两人对望一眼,沈毅对她挤了挤眼,无声的开怀大笑。 芃芃抿了抿嘴角,心底却是一片欢喜。 她没有看到远处的蓝素他们,每个人都是一脸笑意。 各人各心思 来大会纯粹观看比试的,或者走走过场的,对于芃芃跟周荫对战,对战后又索要赔偿的事,看过听过也就过了。可有的人就不一样,特别是想上榜的那些修士。 刚照完镜子的少年,还来不及收起他那灿烂的笑容,也还没把他手中的镜子存放好,就听到都赢了的芃芃跟周荫索要赔偿,并且还要的那么理直气壮。 一个愣神间,“啪”的一声,手中的镜子落在地上摔成了好几片。对此,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心疼得要死要活,而是喃喃自语道:“芃芃姑娘好生猛,阿娘阿爹肯定就喜欢她这样的性格。” 御兽宗众人中心的那一名灰色长袍的少年,看到芃芃出剑,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平静又森然的微笑道:“原来她不仅有拳头,也有剑。” “剑宗,芃芃。” 灰色长袍少年呢喃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似乎惊叹、忌惮、更多的是敌意的味道,从他薄薄的唇瓣之中溢出。 然后,原本俊秀的一张脸,突然变得有些扭曲,带着浓重的阴沉压抑,围绕在他身旁的同门弟子,看着灰色长袍少年如此表情,心里一阵阵恐惧。 关璋就站在御兽宗众人之后,沉默地望着灰色长袍少年。 作为一个修炼了三五十年,也才刚刚摸到金丹门槛且又天赋平庸的人,对所有的天才或者福缘比他好的人,关璋都只能仰望。只是对于门内这一位“叶师弟”的实力来源,他想不到,甚至摸不透。 叶师弟闭关六年,一朝出关,便击败了门内所有同辈修士,在整个御兽宗留下了新一辈中无人能与之抗衡的神话。 年轻,阴沉,看似有礼,实则强大到冷漠。 当下,《仙界趣事》留言竞猜区排名上将其预测为会夺得本届大会筑基榜第三,来得不是毫无缘由。只是御兽宗远在中洲大陆西北角,地域颇为偏远,很多消息传出来并没有那么快,加之御兽宗故意封锁消息,只有《仙界趣事》实在是神通广大能得闻一二,由此才有如今的排名。 只是,很多人认为就算预测了他会夺得筑基榜第三,却不一定认同此人有排在第三的实力。 关璋忽然觉得喉咙里一阵发苦,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顺着那被众人环绕在中间的叶召的目光,朝着四季台上的芃芃望去。 那时,芃芃刚打赢周荫,然后静静地盘坐在原地。 下方兴许有无数蠢蠢欲动的修士,却没有一个冲上去,在这个时候将芃芃打败踢下四季台。 “有贼心没贼胆的废物。”嘲讽的声音,从叶召口中发出,语气中却带着一种平和。 是个明白人都能看出,此刻的芃芃已近力竭,只要三拳两脚就能将她撂倒。只是他们担心撂倒了芃芃之后,不一定有能力保住四季台的位置罢了。 叶召深深地看了芃芃一眼,眼底带着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好奇,她到底是法宝多呢还是实力雄厚? 眼珠微动,叶召扫了一眼御兽宗周围的其他门派修士。又看到芃芃都索要赔偿完毕了,周荫都走了。其余的四季台上之人,也没有一个再能引起他的注意,而他也没必要留在这里。然后,他转身便走。 御兽宗众人则还要观看一会儿其他四季台上的比试,并不打算离开,因而只能跟叶召告别。 没想到,便在此刻,周围传出了不少修士的惊呼之声。 有人道:“天,《仙界趣事》变了。” 又有人道:“疯了吧?《仙界趣事》主笔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还有人道:“那谁,你掐我一下。看我是不是眼睛有毛病了,看错了?” 一片不可置信的声音此起彼伏相继响起。 出事了,这是所有手中没有《仙界趣事》之人,都能想到的答案。大概是预测夺榜的排名修改了,或者是筑基榜实力排名变了,却不知道到底修改成了什么样。 即将离开的叶召,脚步也一下顿住,看了过去。 跟随在家族长辈之侧,听着长辈们议论碧玉酒杯的厉害之处,又看到芃芃被困在蚕茧内时。眼底露出了几分遗憾几分悲悯之色的琉璃,脸上带着淡淡的苦笑。待最后芃芃赢了时,刚才脸上的表情忽然僵硬了下之后,原本暗淡的眉眼之间,又焕发出一种夺目的异彩。 太华宗山脚下,原本便是人山人海,以每一座四季台为中心,无数人在此聚集。 东面第三座四季台下,对战结束之后已经有不少人散去,可因为先前围观之人甚多,散了一会儿,也没散去多少。有的人嫌这会出去会很拥挤,干脆就在原地盘坐下来,似乎对芃芃的下一个对手是谁很好奇。所以,打算不走了。 因此,在《仙界趣事》被修改完毕的这一刹那,四季台下一声惊呼,霎时引来无数议论。 无数修士连忙翻开了小小的一个本子,点开那留言竞猜区预测排名,霎时间便看到第一页,前十排名! 第一行内容就是: “第一,剑宗芃芃,无限潜力、无限战力、护身法宝数量未知。” 开、开什么玩笑。 幽幽的光芒,照亮着方寸之间, 众人瞪着眼睛看,看了后的结果是眼珠子都要出来了。 有人喃喃自语道:“如果这个竞猜是真的,有没有赌坊赌啊,买了芃芃赢,说不一定我就一夜暴富了。” 与此同时,仙界各大赌坊内也开始赌芃芃是否得第一。输赢的比例是10:1。 洪皓的心思 众人在想: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原本这一位剑宗的小师妹是被排在第一百之后的吧?那时候他们还笑话她呢,怎么这一战之后《仙界趣事》主笔说翻脸就翻脸,一言不合就改了预测排名呢? 好吧,你改就改了,毕竟方才这一战虽然表现出来的就未必是两人的全部实力,却也能看到冰山的一角了。 但是,直接从第一百多改到第一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 好想问一句:“那一个‘百’字是不是被你们主笔吃了?还是你们《仙界趣事》这次的预测排名是是倒着排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实在是无法接受《仙界趣事》的这个预测排名。 可是等他们继续往下看,原本就算是黑马一匹的御兽宗叶召,这会儿已经变成了第四了,合欢宗折冰第三,那位从未出现过的爱照镜子的啊钰排名第二,其他人基本顺序往后挪动了两位。 真是晕了,太华宗那位在莫测海的秦浅可是筑基榜第一,妥妥的榜首,现在完全不在大会排名上了,难道不参加了还是咋的了? 看来目前的这个排名,就是实打实的最新排名。 也就是说,在《仙界趣事》主笔的心目之中,剑宗的芃芃便是本届中洲大会筑基榜的榜首人选。 一时之间,众人都觉得太匪夷所思。 太华宗内门弟子居住的院落里,洪皓看着最新出炉的预测排名。忍不住低吼道:“怎么可能?” 因为极端的愤怒和不解,洪皓的表情变得异常阴森可怖,旁边路过的同门师兄弟见此,都悄悄的改道而走,就怕一不小心成了他发泄怒火的对象。毕竟,洪皓是琼梦师姐的得力助手、眼前红人。 “第一”。她的排名原本是一百以后,是不是《仙界趣事》主笔老眼昏花了,把排名写错了。 即便是芃芃击败了师兄周荫,至多也只能排到第四,凭什么碾压了张尧师兄和合欢宗的折冰。只要带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此刻的芃芃也不过才筑基中期,还没到金丹,凭什么跨越两个小境界,压在那么多高手的上面? 芃芃的名字,就这样高高悬在第一页的最上方,而他洪皓的名字,却在倒数第二页的第一。 两个“第一”,却是天差地别! 明明方才还远远被自己甩到了身后去的死对头,此刻却像是登上了天梯一样,霎时间就踩在了他的头上,高高挂在了第一的位置。 一定是《仙界趣事》主笔写字写疯了, 手指紧紧地攥住那一小本《仙界趣事》,洪皓的身子在颤抖。从他看到芃芃排在第一开始,他就像无头的苍蝇一样焦躁的来回在院子里走动。 种种的不平、不甘心在他的心之中积蓄,只待开花结果。 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忽然落在了他的肩上,带着一种平和。 洪皓诧异了片刻,回头看去:“师姐,你……” 走上来的,乃是带着周荫前去歇息的琼梦。 都是算计的 琼梦脸上略带疲色,看了眼周围没人,便对着洪皓道:“你且随我来。” 琼梦带着洪皓到了自己住的院子,拿出一个白瓷小瓶,对着洪皓道:“这里面是三品的聚灵丹,不到必要时候还是别吃,免得身体受不住。” 洪皓接过瓶子道了谢,又坐下等着琼梦吩咐。 琼梦似乎终于拿定了主意,这才开口道:“在李芃芃没被人踢下四季台之前,你尽力别输。若你与李芃芃对上,就算赢不了也必须重创她。我们太华宗的弟子,都要尽量留到最后,就算一个一个的上去和李芃芃打,也要耗尽她的灵力。属于我们太华宗的东西,别人休想拿走一点点。” 洪皓听后,心底的怒火虽然下去了一点,但是用力捏着《仙界趣事》的手指,差点就将那一本小本子给捏碎了。 洪皓看着琼梦,眼底划过几分迷惑。 琼梦则是淡淡的看了洪皓一眼,这才开口道:“你以为排名高了,就是好事。高处不胜寒这个道理你应该听过,为了那个位置和那些奖励,你知道私底下会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你排名与她相去较远,心思尚且如此,那些排名离她近的呢?再说了,大会还有两日,大会上设置的那些关卡还没出现,谁又知道谁会笑到最后。师弟,当下何必挂怀呢?” “离得近的。” 洪皓脑子里闪过预测排行榜上的那些名字,忽然就明白了琼梦的意思。 李芃芃不过是打败了排名第四的周师兄,就直接被《仙界趣事》的主笔排到了第一,而且就连理由也不写个清楚明白,模棱两可的写了“无限潜力,无限战力”。 有几个人会信?又有几个人服气? 原先排在李芃芃前面的修士,个个差不多都是金丹期。现在李芃芃一个筑基期排在他们前面,就算是个玩笑,那也不好笑? 且待明日,自然会有人要试探一二,看看李芃芃这第一是不是真材实料。 中洲大会上,从未有过的事,便是预测的第一名是筑基期修士。为了拔掉这颗眼中钉肉中刺,相信许多人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 洪皓想通这些,脸上的表情缓了缓后才露出了个淡淡的笑容,他起身对着琼梦行了一礼道:“还是师姐想的周到,是师弟我莽撞了,师姐放心,我会做好分内的事。” 琼梦笑笑,点了点头。 送走洪皓,琼梦来到院子里,找到人参精所在的地方,使了个法术唤醒人参精。 整个太华宗主峰之下,有关于这一份最新预测排名的消息,已经完全传开。 人人都在议论芃芃凭什么排在第一,当然之前被莫名其妙排上榜的“叶召”,也被人质疑是不是也是这样胡乱排上去的。 有人悄悄的道:“买排行榜这种事,只有冰域的玉少爷会做,难不成这两位也有这样的本事。” 玉少爷听了这话,心里很受伤,你们不是再说剑宗小师妹排名的事么。怎么可以扯到他这儿来,关键是还莫明其妙就躺枪了。 很好的开始 天黑透时,送走蓝素、琉璃、老卓、老石和景雨。芃芃梳洗一把,打算好好休息恢复一下体力。 又听见“叩叩”的敲门声,开门一看,原来是自家五位师兄前来。 六人落座后,大师兄萧墨白一脸严肃的先开口道:“恭喜小师妹首战告捷,只是后面的挑战小师妹万般小心才是。” 芃芃微微看了一眼自家大师兄,挺严肃的,只不过眼角边的笑意没藏住,还是被她看到了。不过,她也不敢多问什么,只好点头答“是。” 二师兄王哲外表虽然看着老实,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小师妹威武霸气,巾帼不让须眉,好好打,干翻他们。” 芃芃听后只好点头。 三师兄石迎看看萧墨白又看看王哲,这才开口道:“小师妹,大师兄和二师兄说的对,听他们的没错。” 芃芃又点了点头。 四师兄赵子看了前面说话的三位师兄,接着道:“他们说的都对。” 芃芃忍住笑意道:“四师兄说的对,我听你们的。” 五师兄没说话,朝着芃芃比了个大拇指。 萧墨白扫了眼自家师弟,慢悠悠的说道:“咱们师傅有时候做事不靠谱,我们做徒弟的可不能学他这样,只要上了四季台,就要拿出真本事和家当往赢的方向拼。” 芃芃听了心里想道:“师傅的不靠谱,看来师兄他们深有体会。” 芃芃的几位师兄离开后,沈毅来了。 他看到芃芃呆立在门前,温柔的问道:“怎么了,难道我身上有什么不妥。” 芃芃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请他进了屋,实在是她此刻心跳的厉害。 沈毅进屋坐下,芃芃随后坐下,两人隔着桌子,芃芃看了看屋子里,茶具虽有可没有热水,正打算说点什么。沈毅已拿出一个小匣子,放在桌上推到芃芃面前。 沈毅看着芃芃道:“这匣子里面是我新得的糕点,还有灵果,你尝尝,若喜欢,我再给你找来。” 芃芃打开匣子,拿出糕点吃了起来,入口即化,灵气充盈。芃芃挑了块递给沈毅,眼睛亮晶晶看着沈毅道:“很好吃,我很喜欢,你也吃一块。” 沈毅接过后吃了起来,芃芃看着沈毅吃糕点,看的眼睛都不眨一下。她只觉得看着沈毅吃东西就像看美丽的风景,赏心悦目。 沈毅看着芃芃道:“你今天那一战打的甚是辛苦,早点休息,我走了。” 说完起身往门外去,芃芃看着沈毅的背影,心里那句:“沈毅,我很喜欢你,想和你一起走未来的日子。”在心里沉沉浮浮始终没说出口,正懊恼时,沈毅停了下脚步。他转过身,芃芃只看到他目光里的温柔宠溺,他定定的看着自己,他身背后的星光衬得他越发俊逸。 芃芃看的一脸羞红,实在是那刻的沈毅太吸引人。芃芃听着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总担心这颗心会不会蹦出来。芃芃定了定神,抿了抿唇,捏了捏拳头鼓起勇气坚定的望着沈毅道:“沈毅,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我会努力的。” 沈毅听了后,“呵呵”的低笑几声后,他开始说话,说话时他的眉眼间全是笑意,他道:“李芃芃,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不知不觉间就喜欢上了,我们一起努力。” 一缕缕灵气,被引导着汇聚到了芃芃头顶百会穴之中,一丝炽烈的感觉,渐渐蔓延到她周身窍穴之上,将之前身体里枯竭的灵力,缓缓填满。 芃芃感觉到她筑基中期的修为,一点一滴地回来了。 她的修炼,已经隐隐约约到了一个关卡上,只要捅破那一层如同膜状的东西,便能跨入筑基后期。 可就是那么一点点,却成功阻挡了她。 灵气充盈之下,芃芃整个人都像是在泡温泉,四肢百骸舒服的她忍不住想哼哼。 她的意识,仿佛也跟着安静了下来,慢慢的来到了一片璀璨的星空之中,隐约有一颗一颗的星星从眼前划过,芃芃想要伸手触摸它们,却发现中间好像隔着一层纱。 无论她怎样努力,那层纱依旧顽强的挡住她。她看到有些星星划过去之后就暗淡了,有的却越来越亮。 隐隐约约,她只觉得差了一点点什么。只要那么一点点,她就能打破这一层隔膜,触摸到另外的世界。 到底,是什么?这样的思考,终于触动了她的心弦,心底一颤,芃芃睁开了眼睛。 月落日升,黑夜慢慢消失,芃芃睁开眼后往所居住的屋子后山里走了一圈。此刻,来到四季台上时,她身上还带着些露珠。 四季台周围也很快热闹起来,修士们三三两两重新来到了太华宗山脚下。 听说有喜事 “芃芃。” 琉璃的声音在台下响起来。芃芃走到四季台边缘看向琉璃的方向。这一次她完整地看见了老石、老卓、景雨、蓝素、琉璃和莫愁六人。 这是她还没回到师门的时候遇到的朋友们,如今六个人并肩从远处走过来,倒一下叫芃芃生出几许莫名的感动来。 景雨与莫愁待走近了些,一齐抱拳道:“多谢芃芃,今日我们为你助威。” 芃芃道:“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 莫愁一下子脸就羞红了,昔日在烟波楼里隐约有的烟花风尘气已消失不见,不知是功法原因还是什么,如今越发变得往倾国倾城的美人模样方向发展了。 莫愁道:“琉璃说下午她们金丹期的要领取令牌,我师傅下午要我带着景雨去见她。所以,我们就来了。” 芃芃微微一笑道:“琉璃姐姐她们也要比试啦,可惜我不能去看。至于你们俩么,好事定了要早点告诉我。” 莫愁脸又红了一片,眼里略有羞意,轻声道:“这个要看景雨了,我是没意见的。” 景雨摸摸鼻子,看着莫愁,一脸愧疚的道:“我们还是先见过你师傅他们吧,我怕我现在出不起聘礼,委屈了你。” 莫愁听了后,心里微酸,面上却不变,拉过景雨的手道:“听你的,先见过师傅他们,不论如何,你还有我。” 后面四人往前走了几步,芃芃笑着道:“预祝我们大家都心想事成。” 琉璃道:“那就借芃芃的吉言咯。” 其余几人点头称是,只有蓝素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对着莫愁和景雨道:“你两还腻歪人呢,没看到我们都是孤家寡人啊。” 景雨翻了翻白眼道:“你也去找个啊,不过你这么凶,怕是没几个接受得了。” 莫愁扯了扯景雨的袖子,又看着蓝素道:“蓝素你别生气,景雨就是这臭嘴巴惹人生气,回头我找好针线给你,你把他嘴巴缝上,他就老实多了。” 蓝素笑嘻嘻的道:“好啊,好啊。哪天景雨真惹到我了,我就这么做,针线太血腥了,还是找琉璃要点泻药吧。” 老卓和老石也不说话,就在旁边憋着笑。 芃芃见此,干脆坐在四季台边缘看着。 景雨见此,赶紧转移话题道:“除了芃芃,我们都还不曾上去过四季台。昨天毕竟只是第一日,今日我们要上四季台只怕就得要好好谋划了。” 但凡是昨日上四季台的,要么是实力超强之人,要么是实力很弱,上去过一过瘾的。事实上,依旧是很有大部分的人还没上四季台。 对此,在场其余几人心里都是一清二楚的,只不过是没有说出来讨论而已。 老卓摸了摸腰间的佩刀笑道:“我算了下,此次排名前十的修士里面,也就四位出过手,其余的六位里,有的不是掉出了排名,就是人不在这里,或者根本就还没露面。我们几个呀,运气好或许能入大会外围,运气不好么说不一定就被扔在门外了。” 老石一听,想起了《仙界趣事》后面的排名,御兽宗那一位强得奇怪的天才,还有冰域那位看着傻乎乎的照镜子少年。便微微点头,对于老卓说的话十分赞同。 老石抬眼看了一眼芃芃,眼神微微一闪,没有开口说话。 芃芃见此便问道:“不知老石你又是如何打算的?” 老石看了眼在场的人,很谨慎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他道:“每名修士都有十次机会,我等排名虽然不在前百,但只要我们瞅准机会,不至于夺不到留在那一百多座四季台上的资格。留下了入大会是不必担心了,最难的是后面的关卡,要一关一关的留下来,运气和实力皆要具备才行,我们却不一定有那样的机会。” 芃芃看着老石一本正经的说完后,他手里端着阵盘,倒是给人不曾有过的沉稳感。 在芃芃看来,排名前两百的修士,都是拥有平等的十次机会,如果黑马不多。修士本身都是真材实料,那么,小心谨慎揪住机会就上。大浪淘沙之下,运气好的排名、在两百左右的不至于连个入场的机会都拿不到。 更何况,老卓、老石、景雨、蓝素几人,虽说曾经的宗门已不在,可作为散修,能活到现在,只要机会到马上就可以结成金丹,他们的经验与应变能力那绝对是强悍的。 芃芃抬头看了一眼老卓他们身后,已经有不少的修士围了过来。 第二日开始 看到有不少人开始围在自己所在的这座四季台周围,有些人正低声议论着什么,想必是好奇会有什么人会来挑战她吧。 芃芃忽然叹了口气道:“其实迟些上四季台也好。” 蓝素听了后,“噗嗤”一声笑出声道:“你是怕打得太累呢?还是怕打不过?” 芃芃苦笑道:“怕打的太累,也怕打不过硬茬。哎,自作自受。” 芃芃摇头苦笑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景雨与莫愁对望了一眼,却是苦笑。 尽管剑宗小师妹李芃芃莫名奇妙被排在了第一,让许多修士不理解不明白,但是打败了太华宗周荫却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真正上台挑战芃芃的能有几个人? 而且,不论是天才还是为之努力筹备许多年的平凡修士,眼下都有一种默契:目前不过是入场选拔,在这个时候暴露了自己的底牌,等到遇到最强的对手时,才是悔之晚矣。 因此,也许有人会对芃芃的排名不满,但要上台打上一场也是真正进入大会之后的事情了。 至于现在的四季台之战,很多人心里已有底,芃芃百分百会拥有一个进入的名额。 毕竟,站在他们眼前的这一位剑宗小师妹,从放话说要争夺榜首以后,能从那一路上的暗杀、截杀中回到剑宗,怎么会是个好相与的。 老卓曾想,她会成为一个对他们而言,触不可及的名字,却没有想到,这个时刻会来得这样快。 巨大的差距已经明显出现,幸好他们是朋友。 老卓的目光之中闪过一分暗淡,慢慢的又重新明亮起来。他的变化,身边几人并没有注意到。 琉璃乃是如今几个人之中修为最高的,她看了看那些四季台,收回目光后说道:“家族长辈交代过,在金丹期修士中,我修为并不算顶尖,也不知道金丹修士的比试是不是筑基期这样的方式。如果是这样的方式,领了令牌后我就得揪住机会上去挑一座接四季台,正好可以磨炼磨炼自己。所以,今天下午领了令牌后,恐怕是不能再回来看芃芃你与人比试了。” 琉璃的言语间,竟然还透出一种遗憾来。 芃芃道:“我等着琉璃姐姐的好消息。” 说着,她便将目光转向了其他几人。 老卓点了点头,算是认同。老石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蓝素听了后,长长叹了口气道:“你们一个一个的都这样,这是要逼我拼命的节奏啊,就算拼了命,我也不能落在你们后面了。” 老卓道:“蓝素,你的排名也不算低,何必妄自菲薄?” 蓝素心道:“拿到入场的机会,对于她来说,还是有困难?” 芃芃微微一笑,还想要说什么,眼角余光一闪,却忽然瞧见了不远处的身影。 沈毅。穿着一身深灰色的长袍,带着一种潜藏着的力量感,给人一种芝兰玉树之感。芃芃昨夜与沈毅表白过后,两人互留了一丝灵力在对方手上。因此,对他的气息已经无比熟悉。 被当了师傅 “咚——”的一声鼓响,从太华宗主峰的高处传来,太华宗各主峰山脚下所有的喧闹立时不见,一时之间环绕着各主峰的薄雾也被震开,清晨的阳光温暖的普照开来。 新的一天早已开始,新的战斗,也该开始了。 有人道:“今天不知又有多少人要出手了。” 又有人道:“剑宗的小师妹早已经上去了啊。” 还有人道:“快看那边,剑宗的陈澄来了。” “合欢宗折冰也来了!” …… 不断有人惊呼着,只因发现了之前没有出现的众多排名靠前的修士都来了。 芃芃耳边尚回荡着鼓声,不曾想鼓声刚过就有人上来挑战了。 来人剃了个光头,两只耳朵上各自挂着一个小巧的白玉环。 来人抱拳行礼道:“昨日见了芃芃姑娘与周公子的那一战,在下心里对芃芃姑娘的风采实在佩服。所以,今早你所在的四季台一开台我就上来了,请芃芃姑娘赐教。” 芃芃回礼道:“道友请。” 光头眯着眼打量着芃芃,芃芃一动不动随他打量,全身紧绷暗暗做好准备。 光头大喝一声“去”,开始出拳冲向芃芃。芃芃眼见拳头袭来,没有后退也没有躲避,直接出拳与之相撞。 两人拳头对上时,激起一阵拳风,风吹向二人面颊。光头咧咧嘴,芃芃却觉得风刮得脸颊疼。 光头摇摇头大喊道:“再吃我一拳。” 说完撤了拳,蹬蹬蹬往后退了几步。芃芃收回拳,手有点疼,为了面子,还是忍住按摩一下手指的念头。 光头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再次大喝一声“去”。然后整个人跟着拳头冲向了芃芃,芃芃蓄力接下。 芃芃心想:“若不是灵力充沛,全身力量集于拳头上,我不一定能接不住这一拳。看这架势,这光头是要和我比拼灵力了。” 过了几个呼吸,光头“啊”的一声,已是面红耳赤青筋暴起。忽地一阵白光过后,台下众修士只觉得眼睛一花有一阵热风吹过。 待众修士抬头再看四季台,只见光头的衣物已经有些破烂,单膝跪地口中溢出鲜血。而芃芃却是再一旁轻抚着拳头,面上一层薄汗。 台下的蓝素是个闲不住的,也不等别人说什么。她自己已经大喊道:“芃芃好样的,又干掉一个,噢耶。” 老卓悄悄地移步打算离蓝素远点,旁边的老石看到后,也默默地移了几步。 台上芃芃看着几人的动作,眼底浮现一片笑意。 待蓝素回头找老卓和老石时,才发现二人又是一致退后几步。气的蓝素瞪着眼叫道:“你两个干嘛呢、干嘛呢,不帮忙就算了,还躲起来呢。” 旁边有的修士看到此番情景,忍不住发笑。 这时,光头的声音从台上传到台下,打断了蓝素的进一步动作。 众人只看到台上的光头双膝跪地,手中抱拳对着芃芃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芃芃在他跪地那会,已经挪步离开光头的正前方。听了光头的话后,芃芃嘴角抽了一下,心里甚是无言。可嘴上却十分客气的道:“当不得道友如此厚爱,小女子能力有限,阅历、年龄都比不过道友。道友还是请起来吧,中洲大会上群英荟萃,等比试完毕后,你定能找到合心合意的师傅。小女子实在是接不住道友的托付。” 光头稳稳的跪着不动道:“不必等大会结束,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师傅的能力。” 芃芃眉头突突的跳,实在是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四季台下有人起哄道:“不通大光头,你都拜了多少次师傅了,每次都把人吓跑了。连菩提寺的大师都怕了你了,要不你这光头是谁给你剃的。” 听了那人的话,名叫不通的光头又急又怒道:“我每次都是认真拜师的,我不就是太能吃了点吗。每次看到我能吃,就都不要我了,我资质又不算太差,至于吗?找个师傅这么困难。” 又有人道:“你那是一般的太能吃吗?你一年就能吃穷一个小型宗门。” 芃芃…… 不通急得也不跪了,站起来道:“那不是那会我修为低,又不会赚灵石,又恰逢妖魔大战,才把碧泉宗给连累了嘛。” 蓝素上场了 下方的莫愁等人,见状也都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芃芃这才一开场就遇到这么个奇葩,接下来还不知道会遇到些什么怪人呢。 眼看着台下的人还不知要把多少不通的过往爆料出来。 芃芃对着不通道:“就算我和你有师徒缘分,当下我也不可能答应你。我入门不久,门里许多规矩还未学习,我师傅对于我收徒有什么要求我也未知。再者,这三天里我要做的是努力夺取榜首,如果你确定要拜我为师,就该等我打完四季台,而不是让我为难,让下面的人看你笑话。” 不通摸摸自己油亮亮的光头道:“好,我听你的,不管打不打得过,我也不去打其他的四季台了,我就看着师傅你打了。” 说完抱拳道:“师傅我下去了。” 芃芃满脸黑线,也管不了其他,当下坐在四季台上歇息。 四季台下众人看不通自己下来了,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就静待有人再次挑战芃芃。 蓝素四处扫了一圈,一下看见了某一座接天台,便笑了一声道:“看样子真是要等到,拿到入场机会之后我们才能见面了,老卓、老石、琉璃、景雨、莫愁我先去了哟。” 老卓与老石顺着她目光看去,便知道她已经选定了对手,便一拱手道:“预祝我们的未来的剑仙蓝素仙子旗开得胜了。” 蓝素捂嘴咯咯笑笑道:“算你俩识相,就借你们俩的吉言。” 说完直接飞向了东方第九座四季台。 这第九座四季台上的修士,是名普通小宗门的男修,筑基期修为,昨日运气好,勉强保得了这一座四季台。 蓝素抱拳道:“散修蓝素,请师兄赐教。” 对方还礼后亦自报家门,笑着开口道:“明阳宗明宇。” 二人比斗开始,一招,两招,三招…… 蓝素耐心等着对方露出破绽,突然,蓝素剑招一变,手腕一翻,剑气逼人。对方仓促躲开,蓝素揪准时机左手拍出一掌,恰好拍在对方胸口上,将人拍了下台。 那修士并没有受到多少伤害,在地面上踉跄了几步后,终于停下。他诧异地看着台上的蓝素,摸了摸自己胸口,调动了一下灵气,除了胸口有点闷外,没有什么不适,这才松了一口气,赶忙抱拳道:“多谢蓝素师妹手下留情。” 蓝素大大咧咧的道:“承让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有点得意有些粗鲁,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着明宇微微一笑,脸颊也有些发红。 老石对着老卓挤眉弄眼道:“完全想不到,蓝素多年的厚脸皮也会有变薄的一天。” 老卓摇头道:“你也就现在敢说,要是她在,你怕是不敢。” 老石砸吧砸吧道:“怎么会不敢,不过是说完又得和她打一架,费些神罢了。” 有人道:“这姑娘好厉害。” 也有人道:“这姑娘倒是直爽的有点可爱。” 又有人道:“真给我们散修长脸,这才五招就击败了同境界内的筑基期修士,怎么感觉是金丹期修士呢。就算是金丹期,也是货真价实的。” 有人悄悄地道:“这个蓝素是不是朔阳山那个蓝素啊!” 四季台下起了一片惊叹之声,惊叹过后顿时议论纷纷。 身处众人议论中的蓝素,不由得咬了咬嘴唇,似乎有些尴尬。可她心里却暗暗骂道:“呸呸,尴尬个屁啊。不就是我这脸皮,还没得芃芃的厚而已。”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向芃芃那座四季台。芃芃那座四季台始终冷冷清清,无人去挑战。 芃芃四季台下的众人,眼见没人上台,都在想她可能就这样直接坐到第三天去了,毕竟眼下没人愿意冒险挑战她,万一被打成重伤怎么办? 相比起心地善良不出狠手的蓝素,芃芃明显不好惹。。 芃芃调息完毕,见没人上台。她也乐得清闲,只盘坐在四季台上,看着四周。对于蓝素的那一战,她当然也注意到了。 芃芃犹记得,当初的蓝素在朔阳城里帮助自己时的情景。就算自己对于仙界的常识再白痴再菜鸟,每每问及她,她从不曾生气和摆架子,始终微笑给她讲解。 第一次跟着他们去打猎,一路上耐心的给自己指点。所以,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眨巴眨巴着眼,暗示了自己中洲大陆的法则:“强者至上。” 彼时的老卓与蓝素,乃是五人之中最强。 只要他们俩说“可以”,景雨、老石和琉璃就不会反对。 蓝素性格虽然大大咧咧,有时表现的很“粗俗”,但却对中洲大陆的法则无比了解。 如今的蓝素,只要她愿意,立马可以再药物的辅助下结金丹。但是她压住了这份心思,一心一意踏踏实实修行,就算已经有金丹期的修为,再挑选第一个对手时,她依旧选择了筑基期的修士,稳稳的执行着自己心里的计划。 也许在有的人看来,这有些柿子捡软的来捏的味道,可这不就是法则吗? 实力至上,强者为尊。挑选任何对手,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能不能赢,有没有资格赢。 此刻,蓝素看过来,正与芃芃含笑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原本她是担心芃芃的,却没想到被芃芃那温婉柔和的目光一看,反倒是一颗心越发不受控制了,如小鹿般乱撞,兴奋得恨不得从台下拽个人上来给自己练手。 蓝素原本想要说什么,也忘了。 最终,她只能对芃芃微微笑了一笑,按耐住心里的兴奋,轻轻举起了拳头。 蓝素明白自己毕竟是散修,有些时候她的克制。 这一幕,当然被无数的人看入了眼底,不由得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来。 东面第十八座四季台上,还空无一人。 手拿镜子自照的少年坐在下面,时不时照一下自己,做个表情,嘟囔着什么,偶尔出一下神。 “抱歉抱歉,叫诸位道友久等了,一时忘了时辰。”忽然之间,一名高个子修士急匆匆从远处赶来,脚步飞快地从照镜少年身边经过。 他一时没注意,竟然撞到了少年的手肘。 少年本在出神,对此没有半点的防备,手中的那面镜子直接砸在地上,摔了个稀烂! “啪”的一声响,清脆悦耳,少年一下回过神来,两手已然空空:镜子? 那离去的修士回头看了一眼,见只是面镜子,便道:“对不住了,小兄弟,走的急没注意。” 说完,他直接纵身一跃,落在了四季台上! “哇,是排名第二十三的来自南城兵器世家的海沛师兄!” 他一上去,立刻就有人道出了他的身份,惊叹不已。 啊钰出场 海沛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情,傲然地站在了四季台上。 下方,少年低头看着地面上一片一片碎开的镜片,每一片破碎的镜片映照着少年的稚嫩脸,斑驳琉璃。 他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终于慢慢拉了下来。 抬首看向那一座四季台,他突然站起身来,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之中,一个飞跃,也稳稳的落在了四季台上! 有人道:“呀,这小子是谁啊?不要命了!” 又有人道:“怎么感觉像是个不知轻重的傻小子……” 海沛听着四季台下面的议论声,也是颇感诧异,仿佛没想到自己今日的对手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少年。 他神情古怪的看了眼少年,咳嗽了一声道:“这位小道友,你这是?” “轰。” 海沛被打了一拳,猝不及防的一拳,霸道凶猛到极点的一拳。 海沛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见一个硕大的拳头,忽然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不断放大后,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瞬间,砸到了他的胸口上。 凶猛狂霸的力量,带着一股野蛮。 海沛只觉得胸口处像是被人砸了一座山下来一样,心里诧异着像他这样的实力到金丹期的修士,竟然没有半分反抗之力,便在拳头落到他身上的瞬间,直接被打飞了出去。 “砰。” 海沛的人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飘飘摇摇坠落在地,地面上顿时散开一淌血迹。 落地后海沛痛得翻着白眼昏死过去。 台下众人一时吓得下巴都快要掉下地,这一拳就轰晕了海沛。 这是谁啊!这傻小子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众人僵硬着脖子,回首一看。 一身短装打扮的少年,拳头已经收了回去,双手叉腰站在四季台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晃花着众人的眼。 有的人还感叹着少年应该不傻,就听到他说:“我娘说过,撞坏了别人东西不赔的都是坏人,坏人就该挨打。” “坏人就该挨打”,哎哟,那不就是一面普通的镜子吗?结果你把人家海沛揍成了重伤,这到底谁更坏啊。 少年你,不带这样的。 众人已经没话可说了,只有一些机敏的修士,颤抖着手,翻开了《仙界趣事》。找到了,找到了。 冰域,啊钰! 排名第十六,爱照镜子爱傻乎乎的笑。这简直是坑人啊,海沛的对手竟然是他。 众多在霎时间内明白了少年身份的修士,都忍不住为海沛默默抹了一把心酸的泪。 那边,那么大的动静,自然也吸引了芃芃的注意。 芃芃心底清楚啊钰那一拳打出去后到底会有怎样的威势,心里默默感叹:“好强的一拳……” 感叹过后想到自己,只怕是用尽全力也不一定能有这么恐怖的一击。 这少年,应该榜上有名才对。望着那一张灿烂至极的笑脸,芃芃忽然有些心痒痒,好想和他对打一拳。 芃芃从四季台上站了起来,看着那个方向。 心底想道:“嗷呜,反正还有好几次的机会,要不要去跟这少年过上两招?” 说漏嘴的话 芃芃正左右摇摆不定时,原本喧闹的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 芃芃回过神:“嗯,发生什么了?” 自打大会开始,这太华宗山脚下就少有这般安静的时候,尤其是自己的周围。 芃芃一下抬眸看去,有一行十余人,女的都统一戴着粉色斗笠,男的统一手持折扇结伴走来。 周围人一见,竟然都纷纷避让出一条道路。 带头的一名青年,被众人拱卫其中,脸上带着一股傲气,端的是气宇轩昂一表人才,一行人来到了芃芃这一座四季台下。 芃芃瞧着对方这模样,一下就想起他们的身份来。 这样“花枝招展”的出场,身上又有一股奇怪气质的人,也只有飘渺阁的弟子了。 只是这样一个念头闪过后,芃芃眉梢微微一挑,还未说话。那一名青年便走到前来,拱手为礼,面含微笑道:“飘渺阁张柳,今日来请剑宗小师妹赐教。” 飘渺阁张柳,排名第十八,芃芃一下怔住,有些意外。 可四季台周围的一群修士,他们的眼神已经变得急切又热烈,心里都是差不多一个念头:“刺激的事情来了!。” 这两天之内,排名前五十内的人里面,压根儿就没几个人出手,个个都拿捏着架子。 打的最有看头就是太华宗周荫,与剑宗小师妹之间来了一场揍得你死我活的大战;到了今天,高手们又开始端着架子了。 眼看着剑宗小师妹坐在上头都没人敢挑战,众修士心里这个着急啊,嘴巴都快急起泡了。 没想到的是,他们还在心里嘀咕着,剑宗小师妹会不会就这样坐着过关,这新的戏份就来了。 飘渺阁张柳,那可是实打实的盛名在外,可不像不通那个光头虚有其表,花架子一个。 好戏来了,只不过,与所有人的激动不同的是。 半山腰平台上,羲和道长的懒腰才伸到了一半,就停了下来,俯视着下面芃芃那一座四季台。 萧墨白就站在他身边,见状也不由得一挑眉。 羲和道长啃了一口鸡脚,手上一层油光在阳光下泛着光,他指着下面已经站在了芃芃面前的张柳问萧墨白道:“张柳?这人怎么样?” 两百年不管中洲大陆的大小鸡毛蒜皮事,对于这些小喽啰,羲和道长的确是半点也不清楚。 萧墨白看着自家师父油腻腻的手指一眼,又把目光落回了芃芃的身上。 他淡淡笑一了声道:“张柳啊,小角色一个。” 羲和道长拿袖子擦了擦手,思索了片刻,才“哦”了一声。 萧墨白不知他脑子里又在转悠什么念头,只好接着道:“飘渺阁这几年都没几个能看的。唯一一个能看的秦不易,也是可惜了。应了那句话,自古雄才多磨难。” 羲和道长翻了个白眼道:“飘渺阁有没有能看的干老道我屁事!” 羲和道长嘴上这么说,脸色也没什么变化,可心里就不高兴了,暗暗骂道:“他爷爷的,个个都当我们芃芃好欺负不成?什么小角色都敢挑战上门来了,不是折冰不是那什么叶召,也敢在我们芃芃丫头面前晃悠?” 萧墨白喊了声:“师傅。” 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还来不及说,就被不耐烦了的羲和道长打断。 尽管背后还有无数门派的掌门和长老以及世家族长,羲和道长还是把鸡脚骨头朝天上一挥,拍了拍手道:“等他们打完,你下去找个没人的地儿,把那个什么叫张柳的,给老道往死里揍上一顿,最好揍得他娘都不认识了才好” 萧墨白脸上的微笑,就那么一点点的僵硬了,他不确定的问道:“师父,这样不太好吧?” 羲和道长瞪眼道:“哪里不好了,你以前不也揍得很开心吗,叫你去你就去,在这儿矫情个屁!” 这一刻,萧墨白有一种叛师的冲动,一点也不想要这个师傅了。 半山腰上,来参加中洲大会的许多掌门和长老以及世家族长,都在这一刻望了过来。 听羲和道长你的意思:太华宗当年那些无辜被打的弟子们,凶手就是你指使去的。冤有头,债有主,这下可算是知道凶手是谁了。 合着这两百年来,你还揍得挺开心哪! 太华宗的几名执事长老,共同扭转头,看向了萧墨白,咬牙切齿恨不得当下就合揍他一顿。 当下,有苦说不出的是萧墨白,磨刀霍霍的是诸位太华宗长老。至于罪魁祸首羲和道长,在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之后,他心里咯噔一下。直接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壶酒来,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这才僵硬的扭转头去,佯做惊讶的道:“哎呀,飘渺阁那个小角色要对我家芃芃动手啦!” 羲和道长那一脸聚精会神的模样,将目光定在了四季台上,只当是半点没感受到背后隐隐约约飘过来的寒气。 四季台上,见愁已经退后了一步,倒是挺礼貌的请了张柳上来。 张柳拱手谢过,便直接踏空而上,显示出自己“御空而行”的金丹期修为来,顿时引得周围一片惊叹声。 在落到四季台上的一瞬间,他便朝芃芃露出了一个看似温和的笑容来。 只是,芃芃却从这样的笑容里,看出了一种倨傲和别样的挑衅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那也就不必废话了。 芃芃手势一比,开口道:“久闻飘渺阁的术法,有别于中洲大陆大多数门派修士的术法,甚是精妙绝伦。今日,张师兄既然声称来请我指教,我虽不敢当这指教的名,不过也想见识见识飘渺阁的术法,便请张师兄先来吧。” “咝。” 四季台下众人听了这话后,立刻有人被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有的被自己口水呛得咳嗽了一会。 众人心里:“这话,也就是剑宗小师妹你敢说了。” 只要脑袋正常的,谁都听得出来,这什么指教赐教的,压根儿就是客气话,您别当真呀! 芃芃对面的张柳,心里真是万万没想到芃芃会给自己来这么一句,原本脸上还算是完美无暇的微笑,堪堪破裂。 张柳道:“既然师妹有请,那张某便却之不恭了。”后面那句话:要挨打,也是你自找的忍住了没说出口。 谁给你的自信 飘渺阁虽为中洲大陆大型宗门之一,只因靠近莫测海,又因为修炼的方法与别的门派略有不同,在所有人眼中都带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只是这所谓的“神秘”所带来的后果,便是鲜有人知。 近百年来,飘渺阁中真正出名之辈,数得出来的基本只有一个“秦不易”,在上一届大会上直接被《仙界趣事》排在了第一,顿时轰动了整个中洲大陆。 没想到是,后来秦不易修行上出了差错,硬生生错失了除了中洲大会以外的其他小会。当然,也失去了进入这一次中洲大会的机会。 从那以后,飘渺阁再也没有以前的风光。 后来,有人听说:“飘渺阁的长老们提起秦不易,皆言此人乃是飘渺阁有史以来最天才的一个人。只可惜,命途多舛哪。” 听了此事的人也感叹:“只怕是飘渺阁的后来者,再无一人能有他昔日的荣光了。” 作为飘渺阁新一辈之中的第一人,张柳听了这话,又如何能甘心? 他心里想道:“这天下谁不知道秦不易已经是废人一个,就是这样一个废物,凭什么还要压在他的头上?” 所以,张柳非常不甘心,他一直等着在中洲大会上一显身手。 原本他被排在了第十八,也细数了自己前面的那些人,只道打起来怕是都有难度,还以为自己应该没有机会了。 哪里想到,只在昨日过后,天大的好机会便出现在了他眼前!。 排名一百多的剑宗筑基期小师妹,击败了排在第四的堂堂太华宗弟子周荫后,竟被《仙界趣事》调整排到了第一。 第一,那可是第一啊!放在其他任何时候,第一都只是让人仰望的存在。 而如今,如今排在第一的,不过是一个筑基中期的修士。 张柳相信自己的判断,她与自己没比起来,实力悬殊太大。 昨日她击败周荫,纯粹就是取巧,仰仗的不过是下了先手,打了人家周荫个措手不及而已。今日自己不给她机会,她又拿什么来赢自己,拿什么来耀武扬威? 所以,他有理由相信今日的张柳,绝无失败的可能。功成名就,就在眼前! 而芃芃,便是成就他无上荣光的垫脚石。霎时,他胸中生出一股豪气。张柳看着芃芃的目光,都是一片胜券在握的自信。 他忽然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手腕一抖,五指张开,像是中间牵引着一条条丝线一般,空气都轻轻波动了一下。 芃芃站在原地,在看见对方动作的瞬间,已经将所有了解到的有关于飘渺阁的事情,都从脑子里过了一遍。 飘渺阁,一切术法根源就是引灵,或者说是通灵。“引灵”二字绝非虚言。万事万物,有灵者居上。 所以,世间的人因为生而有灵才排在了第一,而其余万物是模仿人类之后生智,才谓之有了“灵性”。 飘渺所引之“灵”,并非是指人的神魂,而是指世间万物有灵者。 不过,这到底怎么个“引”法,芃芃却一无所知。 芃芃的目光落在了张柳的五指之上,她眉头一皱,隐隐感觉出似乎真的有一道一道的丝线,从他五指之间牵引而出。 只见他的手指一动,无形的丝线一伸一勾,地面上瞬间就起了一片涟漪。 “嗡”的一声,芃芃与张柳之间,像是有大能修士在搬山倒海一般,突然搬了什么东西放了下来,放下之后那东西也就随之现出了原形。 那是一根根线,像是连接着每一颗星子的线条,将星空划分成了无数小格,小格连成了一片网。小格有的暗淡、有的明亮。 那张网停在了张柳身前的三尺之处,网的中间有一圆环,圆环由十枚圆球环绕而成,勾连着这十枚圆球的线亦有数条。那些线此刻竟然凭空从网上抽起,朝着上方延伸出去,直到勾在了张柳的五指之上。 五指勾着线,线连着圆球,圆球构成圆环。 在这张网显露出来的一瞬间,芃芃就感到十分的危险。明明眼前什么也没有,可芃芃却直接一抖手,一阵银光过后,芃芃身上穿了一件乌黑的马甲,马甲护住了前胸与后背。 在她刚刚穿上马甲的那一刹那。 “砰。” 猛烈的撞击声响起,有什么东西在芃芃胸前爆炸开来! 就像是有什么让人无法捕捉行迹的东西,没有任何预兆就一下撞到了马甲上! 在气浪爆开后,四季台下霎时起了一片震惊声。 爆炸的那一刻,四季台下所有人都仿佛听到了“吱”地一声尖叫。也有人隐约见到一道雾蒙蒙的虚影,忽然从撞击处倒飞而回,砸到了张柳那五指牵引着线连接着的圆环上! “砰。” 又是一声闷响,那一枚圆环的光芒忽然亮起,又霎时变成一片灰暗。 “咔嚓,咔嚓,咔嚓。” 张柳五指之间勾起的一根根线,全数崩断。 他顿时诧异地看向了芃芃,嘴角抖嗦着问道:“你看得见?” 芃芃依旧站在原地,手持弱水剑,皱紧了眉头。 若有人仔细观看,便能发现在方才那突如其来的一场碰撞之后,芃芃身上乌黑的马甲,颜色已经有些隐约的变浅。 作为护身类型的法宝,乌黑的马甲虽然看着丑,可比芃芃挑战周荫时首次使用的美人扇好多了。乌黑的马甲在芃芃手中,给她的感觉是没什么用武之地。 想想当初墨墨送出这一份见面礼时,曾言它可阻挡金丹期修士的全力一击,还特意嘱咐说这件马甲可以把对方攻击出的灵力吸为己用。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这马甲用一次少一次,到了颜色变白时就是它完全破损时,这世间没人可以修复它。 一直以来,芃芃都是选择性的把它放在乾坤袋里,只有在打不过逃命时才偶尔拿出来挡挡攻击,却从没有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颜色变浅,唯一的解:只能是方才那一瞬间的攻击太过强大。 即便是乌黑的马甲可以阻挡金丹期修士的全力一击,就在那一瞬间,也险些没能够抗住。 打啊打啊打 芃芃对着张柳笑了笑,然后活动了一下手脚,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番动作下来,站在她对面的张柳,莫名地,心间生出些许不安。 只可惜见过芃芃这样做动作的人实在太了少,也就很少人有人会知道这一个动作背后的含义——对你感兴趣,打上一架,这一架会让你毕生难忘。 芃芃微微一笑,持着弱水,盯着张柳的网,绕着张柳走了两圈。 然后芃芃说:“飘渺阁果真与众不同,下可沟通生灵,上可借助点点苍天之力,役使有灵万物为己所用,实在厉害。” 三言两语,一下道破了飘渺阁术法的本质。可惜就算能借到那一点点的苍天之力,也不是一般修士能借到的。借助成功的代价,实在太大,只有苍天厚泽之人花费的代价才小。 张柳见她没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脸色不由得难看起来。 索性也不在遮遮掩掩,两手同时伸出,十指轻轻弹动,那指尖的轻灵之态,让芃芃作为女修都十分羡慕。 随着他手中的动作,他身前的网里,便有无数的线弹了起来,自动吸附到他手指之间,被引动着不断的颤动。 一点一点的星光,顺着线,在他指尖与网之间来回移动。 一枚又一枚圆球,终于全数显现! 中洲大陆的飘渺阁,只要其弟子能够沟通生灵,那每一枚圆球内便有一“灵”。 飞禽走兽能修成妖者可为灵,树木花草成精者可为灵,奇山怪石异水成怪者也可谓灵。 只要这些有灵的万物愿意,便可以用特殊的法术,将自己的某一种或者是某部分力量借助给修士,妥善保存于某种物品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能借助到这些有灵万物力量的修士,多少都是苍天在厚泽的人。只是,这份厚泽就看你抓不抓的住,承不承受的住,又经不经得住诱惑。 芃芃本来已遇到暖玉和人参精,只要它们愿意,自然也可以把其身上的力量借助给芃芃,又或者和谐相处共修。只可惜芃芃对仙界诸多秘事了解的太少,修为又低,入不了它们的眼。 当然,只要芃芃的实力足够,福缘也厚,他日也有可能得到它们的相助。 而飘渺阁的“灵印”却不一样,再厉害,也不过只是原主借给他的那一部分能力。再者,这力量还得是有灵者愿意将能力分享给修士,双方订立相关的契约才成,结果便是修士能借到的力量受限极大。远远没双方共修所能借助的力量那般强大和纯粹。 芃芃早在那一道虚影从张柳的圆球之中飞出,撞向自己之后,就大略明白了这飘渺阁特殊的修炼法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毕竟如今仙界之中对共修了解之人甚少,可若是知晓,再一想飘渺阁之事,也就明白其中道理。 不过,明白归明白,也不能解决眼前的问题。张柳的攻击才刚刚开始,他的网上统共有十数枚圆球,每一枚的圆球的外观都不相同,此刻一道又一道的虚影从圆球之中飞出,逐渐幻化出不一样的形状来。 一时之间,四季台下人人惊叹。 有人道:“好多的妖兽。” 台下众人只看到张柳身前站着一只威猛的雪豹,头顶处停歇着一只巨鹰,手臂上缠绕着一条巨蛇,巨蛇正嘶嘶地吐着猩红的蛇信…… 最让人不解的是,竟然还有一本书。书也成灵了,这世间关于书可以成灵的事迹记载实在太少,许多人都十分惊讶。 芃芃看到这些飞禽走兽、花草及古书,也是看得眼花缭乱。当然,接下来便是一通手忙脚乱了。 张柳手指轻轻一翻,便有一枚圆球闪动,随之便会有一道虚影朝前飞出,猛烈地朝着芃芃撞击而去! 巨蛇蛇信一吐,一道带着腥臭味的黑气从它的信子上冒了出来。 “呼” 芃芃毫不犹豫地拿出美人扇,扇子一扇,霎时将这一道黑气驱散。 可同时,美人扇的光芒再次暗淡下去一分。 “嗖”,又是一道虚影袭来,这一次来袭的是雪豹。 芃芃才将美人扇收回,看到雪豹来袭便又急急挥出,扇子扇出的光芒恰好打入那雪豹张开的血盆大口中,那雪豹的虚影被打得倒飞了回去。 然而,这样的攻击不过是刚开始罢了。 张柳额头已有薄汗,口中已是紧咬牙关,竟是半步不退。修长的手指不断跳跃弹动,无数的虚影围绕在他身边聚拢呼啸,而后朝着芃芃飞扑而去。 一时之间,整个四季台上,只见芃芃挥舞着美人扇,扇出一道道璀璨光芒,不断阻挡着来袭的虚影。 若是有人仔细看去,便可发现美人扇扇出的光芒越来越弱,美人扇本身的扇面光泽也越来越淡。 “呼呼”两声之后,一条灵狐,一头莽牛。两道虚影在芃芃手中的美人扇光芒交替不接的那一瞬间,齐齐窜出。 “轰”,两道虚影,几乎同时扑向了芃芃的美人扇上。 扇出的光芒已经越来越弱,扇面的光泽也越来越淡的美人扇,在这一轮重击之下,终于不堪重负。“咔嚓”地一声之后,美人扇化为灰烬飘散在空中。 这一刻的芃芃,走了一个呼吸的神,待她终于在这一片灰烬中回过神时,她的身躯也显露了出来,还没来得及唤出弱水剑。 张柳在门中也算是经历过不少场的战斗,见有如此绝佳的机会。 几乎没有任何的停顿,直接大手一挥,身子往前稍倾,摆出一个大鹏展翅的动作来。 “呼呼。”那是风声呼啸而过的声音。那一直停歇在张柳头顶的巨鹰,终于将羽翼一展,向着芃芃俯冲而去。 它出动时,灰黑色的旋风霎时间就环绕在了它的双翅之上,巨鹰的虚影迎风而展,刹那间已经覆盖了大半个四季台,气势汹涌,来势凶猛。 芃芃的身影与巨鹰的身影相比,顿时显得十分渺小。 芃芃抬眸注视着巨鹰,脚下微动。召唤出弱水剑,真想一剑就把这傻鸟一劈两半。 只是,如今自己与弱水剑之间的沟通,实在是有些不顺畅。一人一剑协同作战的机会少了,做不到心有灵犀一点通。 芃芃强压下那种冲动,眸光微微暗沉,瞄准了那一只巨鹰的脖颈。 还不等芃芃盘算着怎么砍了巨鹰,扑来的巨鹰已准备啄向芃芃的头顶。 而此时的张柳,额头已是大汗淋漓。只因他的意念,控制巨鹰的举动。他的动作,影响着巨鹰的动作。他的眼神,导引着巨鹰的眼神。 所以,这一击,是他必定要下的狠手。若这一击能成,芃芃就算不死,整个人怕是要废了。 芃芃怎么着也不会让巨鹰得逞,所以便出现了众修士所见的惊险一幕。 那一刻,所有看向芃芃所在四季台的修士,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心跳骤停。 几乎所有人都确定,芃芃如今的血肉之躯,必定无法承受这一击,她定会朝后退开。 众修士却不曾想到是,下一刻,芃芃的动作便让他们忍不住瞪圆了眼睛,惊得倒抽一口凉气。 只因芃芃不退反进,她大大地跨前了一步。那一步,跨的无比地坚定,隐约之间,那气势竟似山岳屹立于天地间,有种无怨无悔、无比厚重之感。 仅仅只是一步,豪迈之气顿生。 这样的情景,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也超出了一般人的认知。 这位剑宗小师妹会不会是疯了。 她手持的美人扇虽毁了,可护身的乌黑马甲依旧在身,就算,这个时候的张柳与巨鹰合作的如同一体,攻击力会大得可怕。而你退后了,他不一定能攻击到你的头部。再说了,你那身马甲应该能抵得住他的狂猛攻击吧。 可你在这个时候偏偏不躲开,竟然还要上前一步。 大多数人的内心都快咆哮起来了,你是不是缺心眼啊! 就连那站在芃芃所在四季台附近的,观看着其他四季台上比试的修士,都被这边的气氛所吸引,也不由得被芃芃迈出的这一步给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剑宗小师妹的这一步,完全是不讲道理,不合常规的一步。 芃芃凝视着巨鹰,灼热的视线,仿佛穿透了这虚影,看到了巨鹰背后的张柳。 就在这一瞬间,巨鹰猛然低头一啄。众修士像是已见到巨鹰尖利的喙,穿过了芃芃的发髻,划破了芃芃头顶的皮肤,然后带起皮肉以及有血花散开。 哪知想象中的血腥场面没有出现,反倒是一阵紫光之后,巨鹰凄厉的叫了一声。 这下,众人才发现芃芃的目光之中没有半分的惊,也没有半分的痛,只有一种计谋得逞的狂热。 巨鹰之喙即将碰到芃芃的头皮时,先触碰到的是隐藏在芃芃发丝里的小巧发簪。 当巨鹰发现时,它眼里立刻出现了一片骇然之色,这时就算它想立刻飞离也是来不及了,只能承受发簪带来的攻击。 其实,发出骇然之色的眼神,那已不是巨鹰的眼神,而是张柳透过巨鹰之眼看见芃芃头发里隐藏着发簪时传递出来的眼神。 不是故意的 那枚发簪并不是多精美,只不过是式样简单大方,又胜在小巧。 也不知出自哪位大师之手,发簪上镌刻着古老的符文,符文组成小小的阵法,使得这枚发簪可攻可防。只要认主成功,这枚世间难得的法宝,可以给予主人极大的助力。 看到那古老的符文,张柳瞳孔一缩,立马生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下意识地,他心里浮出一片巨大的恐惧。 就在那巨鹰之喙即将触碰到发簪之时,张柳便想抽身而退,直接将网一撤,便想要将自己的心神从巨鹰身上抽离。 只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唰”地一下,一点灵光一下就从发簪上飞出,在尖锐的巨鹰之喙还完全来不及离开时,炸向了巨鹰之喙。 只这一瞬间,就这一点灵光,立刻生成了一层薄薄的火焰,顺着巨鹰之喙朝着整个巨鹰身上蔓延而去。 可怜的张柳,抽身不及时,刚抽到一半,那灵火已经全数覆盖了整只巨鹰,他顿时惨叫一声,仿佛连灵魂都被灼伤,再也无力控制着巨鹰。 也就在这一刻,芃芃劈出了一剑,这一剑够稳够准也够狠,终于将那巨鹰劈成两半。 巨鹰发出一声悲呖,然后化为了乌有。 与之相反的,却是张柳。 在巨鹰消失的一刹那,他手指间的所有线,几乎全数崩碎,就连网上的圆球也立刻变成一种灰白的颜色。 巨鹰毁,线断,圆球没,圆环消。 “噗”,只因那一瞬间带来的巨大伤害,叫张柳立刻吐出了一口血来。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响起,一步,两步。芃芃的脚步,迈向张柳所在的方向。 在一剑劈了张柳的巨鹰之后,她竟然还阔步朝着张柳易而来。而后,“唰啦”一声,剑光大涨。 明明是筑基中期的修为,竟然拥有几乎与张柳这个金丹期差不多大小的实力。而且,那明晃晃的亮瞎眼的剑光,竟然一直闪耀着。 下方无数修士都忘了自己之前在想什么,之后要干什么,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瞪圆了眼睛看着芃芃,看着芃芃手中的剑。 真是的,你那样一直持着剑,还让剑光不灭,真的是要亮瞎我们的眼吗? 芃芃还在朝着站在四季台边缘的张柳走去。 张柳两眼充血,满面的狰狞与痛苦。 巨鹰意外被灭,他更有一部分附在巨鹰之上的灵识也随着巨鹰一起,被烧了个干干净净,神识受到了极大的损害,整个人看上去已与先前完全不是一个模样。 这样的惨状,换了任何一个人,只怕都要动一动恻隐之心。 只是,这里面不包括芃芃。 一上四季台,便没有道友,只有对手;没有生死,只有输赢。 更何况,若非他要先对她头顶百会穴出手,她又何必来这样一场绝地反击。 芃芃走动间,剑光依旧。到了张柳跟前,众人以为芃芃会对张柳出剑。不曾想,芃芃提起脚,一脚踹了出去。那一脚看似平平无奇,然而,随着“嗡”的一声响之后。 整个太华宗南面,所有的灵气像是受到了什么强大的力量的吸收,在芃芃这一脚踹出的瞬间,朝着她疯狂涌来。 只一瞬间,无数的灵气便聚拢到一起,在她身前形成一道巨大的虚影,并在芃芃抬脚的这一瞬间,轰然撞出。 受到重创的张柳毫无反抗之力,被虚影一撞,像破麻袋一样飞了出去。 “砰”的一声,狠狠的砸在了距离芃芃很近的南面第六座四季台下,直接昏死过去。 站在第六座四季台上的,乃是一名身形壮硕的汉子,肌肉遒劲,手中拎着一对流星锤,正是排名第十二的七星宗柳江。 他原本正看着芃芃那边的战斗,为剑宗的名不虚传而啧啧惊叹。 哪曾想到,芃芃那勇猛地一脚就把张柳踹飞了出来。这气势倒是把柳江吓得一愣,然后,下一刻,祸事降临。 一道恐怖的气息,破开了第三、第六两座四季台之间那窄窄的虚空,几乎瞬间就来到了柳江的面前。 柳江抱头怪叫道:“操你大爷的!不就是多看了一眼么,要这么吓人么。” 骂归骂,这恐怖的气息差点就快把柳江吓蒙了。 柳江欲哭无泪,心里暗道:“你们打你们的,怎么还杀过来了。” 那股气息到来的那一瞬间,他真的是有种亡魂大冒的感觉。顾不得再想些什么,匆匆提起一对流星锤狠狠往前一甩。 流星锤爆发出的气浪如同一道长龙,气势汹涌着撞向那一脚的虚影。 “哗”,这长龙般的气浪竟似泥牛入海,不起半分波澜。 “我勒个去,你大爷的!” 柳江只来得及骂了这么一声,便觉得有如那排山倒海一般恐怖的力道朝着自己撞了过来,像是一个头顶天脚立地的巨人给自己踹了一脚过来,手中的流星锤顿时被撞飞。 这一下他也不知该如何反应了,急得眼睛一翻,嘴巴一张,白沫一吐,两腿一软,就被气浪掀翻在地,昏死了过去。 紧接着柳江这一座四季台后面的,同在这一脚攻击路线上的,还有两座四季台。 那两名修士,眼睁睁的见证了柳江这前人的“尸体”已经铺开,哪里还敢再有一点反抗之意。 毫不犹豫地,两人直接抽身而退,将两座四季台让出。 恐怖的虚影擦着四季台上方,畅通无阻,终于朝着太华宗正南方那一座山峰撞去。 一道光幕在那一脚虚影到来的刹那打开,将这一脚的威力全数挡在了山峰之外。 “轰”的一声巨响过后。几乎抽空了整个太华宗主峰南面灵气而形成的那一脚虚影,终于重新化作了无数暴烈的灵气流,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唰唰唰,吱吱吱,咔嚓咔嚓…… 主峰之外,一片墨绿色的森林,全数被轰平,露出肥沃的黑色土壤来。 一眼看去,就像是一张好好的美人脸,被人削了一块皮一样,立刻丑得血淋淋。 这一刻,呈现一种诡异而骇然的沉默。 所有人的脖子,都僵硬着望着远方那一片遭殃的森林。 太华宗啊太华宗,这是作了什么孽哟? “啊,啊啊啊!” 打破这一片沉默的,是不通,只见他手舞足蹈,抱着身旁的人一阵乱亲。 然后,在别人还没回过神的时候,放下别人。原地跳着吼道:“师傅威武,师傅霸气,师傅最棒。” 再然后,被他亲了的修士回过神来,开始胖揍不通。哪知,不通还是那样喊着,后来喊声里带着些呜咽声。 一阵风吹来,微微的冷意,惊醒了还揍着不通的几名修士。不通真个脸都变形了,唇角有淤青及血迹,全身衣物破烂。就算是这样,他周围的人还是看出他很高兴。 芃芃看到那片被夷为平地的森林,愣了愣神。 太华宗山脚下所有观战的人愣了,山腰上的长老们也愣了。直到不通的叫声响起他们才回过神。 芃芃回过神后恨不得捂住脸,要不找个袋子套着头也行,然后遁走。可惜,想法可行,实践不可行。 芃芃只能站在台上,接受着各位修士发出的各样目光。 突然,四季台下的众修士听到从半山腰的平台上传来了一阵笑声。伴随着笑声还有“啪啪”的拍打声,笑声是羲和道长的,拍打声是羲和道长拍在萧墨白肩膀上的声音。 紧接着众人又听到羲和道长的声音传来,他道:“小白白啊,为师给你们师兄弟收的小师妹不错吧。为师觉得甚是不错,不骄不躁,结实又耐打。” 萧墨白翻了翻白眼道:“师傅,小师妹是不错,可是你的手能不能收回去,不然你徒弟我怕是还没上场,就被你打成重伤了。” 羲和道长啃了口鸡脚道:“徒弟啊,为师今儿高兴,这鸡脚赏你了。” 说完把刚啃过一口的鸡脚递给萧墨白,萧墨白无语的看了看自家师傅,没伸手。羲和道长见萧墨白没接鸡脚,又收回去自顾自的啃了起来。 敬钦道长见不得羲和道长那嘚瑟样,只听敬钦道长道:“啧啧,从没见过哪个门派的姑娘这么粗俗不堪又无礼,台上比试就比试嘛,怎么还破坏别的东西,而且破坏的东西还不是一般的东西。” “啪嗒。”一只还没啃完的鸡脚,从羲和道长嘴里滑落在地,沾了一片尘土。 他现在终于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打断了他继续看着险些把自己狂霸傻了的芃芃站在四季台上的身影。 羲和道长那沧桑又悲怆的目光,落在了远处。 南方主峰的护山大阵已经收回,只留下山前无数抛飞的巨石,被拦腰撞断的巨树,无数掀开的泥土,以及失去生机的花草。 看着那一片狼藉,羲和道长迎风流泪,带着哭腔哽咽道:“这是要赔掉老子的裤腰带啊……” 萧墨白听了这话,嘴角抽了抽,心里想着师傅你就装吧,哪里种植了什么,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你恐怕比敬钦道长还清楚。 账要怎么算 其他各大门派的掌门、长老和世家族长听了羲和道长说的“裤腰带”后。各个一脸嫌弃,都这时候了谁还会去在意你的裤腰带。 明明跟赔钱相比,你徒弟拥有这么丧心病狂的战力这件事更重要好不好! 咱们能不能关注一下中洲大陆修士应该关心的大事,关注关注你徒弟。 半山腰上众多其他门派长老,听见羲和道长那一句话,简直险些气得吐血。 太华宗诸位长老原本还在磨刀霍霍,只等着今日太阳下山,就拉上人直接去找萧墨白好好干上一架,哪里想到今天这太阳出来,才刚斜了没几分呢,下面就炸了。 这一回,是真的炸了。 剑宗的小师妹李芃芃对上了飘渺阁这一辈的新秀,对上也就罢了,还直接一脚把人给踹了下去。 一脚把人给踹下去也就罢了,你至于闹出这么大动静来吗? 连远处的太华宗主峰都险些遭殃,还把主峰前面的一片森林直接夷为平地, 除此之外,其他几座四季台上的倒霉修士,为了避免被你这位剑宗小师妹的那一脚余威波及,也都自动离开了四季台。 好吧,离开的也就不说了,毕竟性命无忧,可是那个晕死过去的呢? 太华宗这边,负责日常主持事务的敬平长老,咳嗽了一声后,开口问羲和道长所有人最好奇的问题,他道:“羲和道长,不知这被吓得主动离开四季台的修士这个情况怎么算?” 羲和道长这会儿还在心里默默的算着,那片森林里到底有没有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如果没有,他是不会掏出一颗灵石的。 听见此问后,他都没回一下,便道:“原本是为正式的关卡设置的规则,没想到被人先打破了,罢了罢了,那几个倒霉的这会就算是中场暂停吧,待修复了四季台他们在上去继续打。” 羲和道长这么一说,众人也都明白了过来。敬平道长生有一张严肃死板的脸,还保留着修仙前的中年人容貌。他听了羲和道长的话后,摸着有点花白的胡须,眉头紧皱,又看了下面一眼,迟疑道:“既然如此,还请羲和道长动手吧!” 羲和道长翻了个白眼气呼呼的道:“有这么个不省心的徒弟,当师傅的太累了,哎!” 敬钦道长袍袖一甩站起来准备说点什么,被敬平道长拉了拉衣袖。敬钦道长“哼”了一声,终究闭嘴压抑着怒火坐下。 突然,一道森然的白光滑了过来,直接落到了羲和道长的身后。 吴越落下来后,直接对着羲和道长行了一礼后,才开口道:“和师伯,大师伯有请。” 众人听了后,心底起了疑问,实在好奇:敬正道长有请,羲和道长去了后,这二人会不会打了起来? 羲和道长“咔咔”地扭过了自己的脖子,用一种近乎杀人的目光看着吴越,一字一顿道:“老道我还要去修复四季台,就不去了吧。” 吴越无奈说道:“师伯说有要事相商。” 至于什么要事,下面发生了这么的大事,连吴越都知道了,敬正道长人又怎会不知? 这种时候,只怕是要找羲和道长谈谈心了。 吴越心里感叹了一番,仍是彬彬有礼的请羲和道长前去。 羲和道长真的是要哭出来了,有种立刻跪在地上去叫敬正道长一声大爷的冲动。 他哆哆嗦嗦地摸了摸自己的腰。这里放着这些年来“省吃俭用”节省下来的灵石和宝物,有些还没捂热乎呢这就要没了。 哎!真是收徒不慎。 用一种近乎悲壮的姿态,羲和道长最终还是朝着山巅望去,梗着脖子道:“大不了就是砍价,老道我怕什么,这就去也!” “咻”的一声,流光一道,飞速划过,原地霎时就没了羲和道长的身影。 萧墨白站在原地,没说话。旁边的吴越站在原地,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开口问道:“砍价是什么意思?” 太华宗的地皮被剑宗小师妹给破坏了一大块,按理的确是应该赔偿的。 只不过么,敬正道长怕不是要跟羲和道长掰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只怕是,对芃芃的修为有质疑。 萧墨白淡淡一笑,并不回答吴越的问题,只答道:“字面上的意思。” 他目光放远,看向了下方。 跟别的四季台相比,芃芃的那一座四季台又恢复了冷冷清清的模样。 此刻的芃芃,依旧站在四季台上。她很想下去看看那个无辜的柳江伤的严不严重,至于另外两个没受伤的,她到不着急。 其实这一脚踹过去,踹飞了一个人、吓跑了两个人这件事,是芃芃没有想到的。 再过去的一年里,为了躲避追杀,每一场打斗,芃芃都是全身能用的关节部位全都用了。特别是来不及出剑出刀的时候,芃芃只好“拳打脚踢”。 一直以来芃芃都想好好用剑,做不了剑仙剑修,那就做一名剑客好了。也想好要慢慢来慢慢学,可惜,大多数时候他都在逃命,就没好好练剑。倒是“拳打脚踢”这最直接的方式被她炼的炉火纯青,也是她最强的攻击之一,只是芃芃对于这一击的掌控力实在不高。 修为太低,灵力淳厚。因此,芃芃对体内的灵力便变得难以控制。 如今不过只有筑基中期修为的她,能顺利打赢周荫和张柳。凭借的不过是逃命时候练出的直觉、技巧和随身携带的法宝。 芃芃甩甩头,慢慢走到了四季台的边缘,朝下看去。 这一眼看下去后,四季台无数的视线,凝聚而来,全数落到了她的身上。 芃芃看到飘渺阁的门人分开了人群,挤到了昏死过去的张柳身边,着急地围拢成了一圈。 七星宗的修士们,也都冲了过去,将倒霉的柳江扶了起来,折腾了半天,柳江终于悠悠睁开眼。 一个白胡子的老头顿时喜极而泣道:“江儿没死,江儿没死!” 旁边不远处,两名才躲过了一劫的修士,丢失了自己的四季台,此刻也傻傻地看着那倒霉的两个人,然后露出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那脸上就差明明白白的写上:“能保住一条命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无数人还在议论她刚才的那一击。 有人道:“那一脚的力量怎么会那么强?” 又有人道:“难道他脚上有什么法宝?” 也有人道:“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有增加脚上攻击力的法宝啊!脚上穿的靴子最多就是防御的厉害些嘛,没听过还能增加攻击性的。” “不愧是剑宗啊,连羲和道长新收的徒弟都那么凶悍。” 太多太多的人,太多太多的声音,太多太多的视线。 芃芃慢慢扫了过去,她看见了默默看着她的沈毅,嘴角含笑。看见了压抑着激动满面通红望着自己的莫愁和景雨,也看见了沉默的老卓,笑容满脸的老石,还看见了人群之中淡然如菊的琉璃,还有四季台上手中举着拳头对着自己傻笑的蓝素。 当然,她还看见了御兽宗的众人,那站在人群中心的叶召。即便隔着这么远,她似乎也能感觉到他目光中的压抑与阴沉。 以及半山腰上,看着自己的大师兄,两人对视一眼后,都有些微的惊讶。 只这一眼,芃芃便知道,大师兄应该是不讨厌自己的。 芃芃松了口气后,才觉得自己有些疲惫。当下也不再观看台下众人的表情,自顾自盘坐在四季台上,慢慢恢复灵力。 元安这会儿闲不住了,他看着芃芃在打坐,便拐了拐沈毅悄悄的道:“兄弟啊,不是我说你,你确定要选择芃芃做道侣?你看看她,那么生猛,对人不是拳打就是脚踢。” 沈毅对此充耳不闻,眼睛看向远方。 元安撇撇嘴道:“不说话那是啥意思,哎,真的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一见钟情咯。” 沈毅拐了元安的胸口一拐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沈毅说完话转身就走,留在原地的元安缓了口气道:“下手真狠,不就是说中你心思了么,喜欢就喜欢呗。芃芃姑娘实力又不弱,以后谁保护谁还不知道呢。” 元安说完也紧追着沈毅而去。 芃芃一脚踹飞张柳,又波及了柳江以后,就没人再来她所在的四季台挑战。 倒是柳江和那两名倒霉的修士听说自己所在的四季台保持暂停状态,等修复完后还可以再上台,顿时一阵高兴,高兴完之后都趁机下去休息了。 金乌西坠而去,碧蓝的天空边缘,一层又一层的金色云霞,美丽到极致,绚烂到了极点。 这一个白昼,将要结束了。 芃芃所在的周围另外一百一十一座四季台上,除却暂停中的三座。其余的,有的人已经结束了战斗,有的人还在坚持今日最后的一场恶战,大多数人都显得无比疲惫。远远近近的人们,都在议论着发生了的,或者还在发生的战斗,倒是少有几人注意到芃芃竟然睁开了眼睛。 我就是路过 除了,因为对芃芃实在好奇,特意站在正前方极近处,一手摇着手中小算盘,一手摸着自己两撇小胡子正在沉思的青年。 夕阳的光芒,照射在他手中的小算盘上,一阵一阵的金光从算珠上亮过。 他从沉思中醒来,像是得到了宝物一样,满意地擦了擦自己口角边的口水。然后,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牙,他的笑容堪比天边的云彩。待他抬眸一看,恰好一下就对上了一双乌黑沉静的眼眸。 那一瞬间,青年毫不犹豫地怪叫了一声:“哇,吓死宝宝了。” 因为过于激动,险些把他手中的小算盘也丢了出去不说,还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他身后的随从看到自家主子的窘样,无奈的翻着白眼撇着嘴,真想远离这么二傻的主子远点。 青年心里的一直念头便是:“她,睁、睁眼了,阿甲怎么不提醒我啊?” 芃芃已经默默看了他有一会儿,只是没想到他会忽然大叫这么一声,倒是差点被他给吓住了,顿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莫名地笑了一下。 目光放远,周围不少修士听见青年这一声怪叫,全数望了过来。 在这四季台上打坐了一个下午的芃芃,此刻眼底神光奕奕,给人一种精气神都达到了完美巅峰的感觉。 因为无人上台去挑战芃芃,以至于,整个下午都出现了一个奇景:别的四季台上打得一片火热,就芃芃这里,一片死寂,似乎成为了这一场选拔之中的禁区。 此刻,每个人看着芃芃的目光,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芃芃尚不知这样的复杂从何而起,便见下方的那位青年,在初时的震骇之后,已经毫不犹豫的收起小算盘,直接对着芃芃行了一礼后,大叫了一声道:“我只是找了个风水好的地方想事情,绝对不是有想要挑战你的意思,我、我、我、我我立刻就换地方想去!” 话音还没落地,这青年便拉过一旁还呆站着的随从,一溜烟的跑远了。 芃芃颇为无奈的想道:“喂,我有说要跟你打吗。” 芃芃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打了一场后,就长了一张多么凶神恶煞的脸。 夕阳的余晖,将她纤瘦的影子,拉长到了身后。 一百多座四季台的影子,也都被投落到地面上,形成一片恢弘的阴影。 在金乌终于沉入地平面的那一刹那,太华宗主峰之上,一阵缓慢的擂鼓之声,传遍四野。 “咚、咚、咚、咚……”一声,一声。 像是敲击在人的心脏上,也擂响每个人浑身的热血。 第二个白昼,在这一刻,终于结束了。 “啊啊啊!” 有兴奋的人忍不住欢呼起来,直接从四季台上飞身而下。 一天的战斗,越是到了后面,越是难以支撑,而夜晚便是他们难得的恢复时间! 一时之间,只见无数的人影,在夕阳最后一道的艳影里飞身而下,投向各处! 也许是去看朋友,也许是回归师门,也许是独自找一个人去修炼…… 之前所有还聚在山脚下围观之人,也都朝着各方消失,眨眼便冷清了下来。 芃芃就站在四季台上,看天边云霞慢慢变暗,斜月渐挂梢头。 “啪嗒,啪嗒。” 有轻微的脚步声,并未有半点遮掩,从远处的林间传来,芃芃一下看了过去。 一身银白色的衣袍,暗金色的图纹,在这一片昼夜交织的黑暗间,有些些微的清晰。 萧墨白的身影,从微黑的阴影之走了出来。 若不是他穿的明亮,若他掩饰掉自己的脚步声,芃芃也未必一眼就发现他。 一步一步的走着,很快,萧墨白便来到了这一座四季台下,抬首望着芃芃的身影,微微一笑道:“小师妹如今越来越有争夺筑基期榜首的机会,恭喜了。” 芃芃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根由,只以为萧墨白这一句话只是客气话而已,也没回他,只是直接从四季台上随风飞身而下,一时衣袂飘摇,远看倒也有美人之姿。 芃芃落地,目光落到她身前的萧墨白身上,芃芃躬身一礼道:“拜见大师兄,以我目前的状况,并无什么值得恭喜的地方吧?” “昨日你与周荫一战后,《仙界趣事》将你排名在第一,今日还未改变。” 萧墨白口气淡淡,将这事实告诉了芃芃。 芃芃惊讶道:“还在第一?” 芃芃心里想道:“《仙界趣事》主笔会不会是傻了,今天好多高手都出场了呀。” 她原本想笑一声,因为自己并不很在意,可下一刻,她便像是想到了什么,原本些微的笑意,渐渐沉了下去,消失不见。 见她这般脸色,萧墨白便知她心思灵活,已经猜到了。 排名第一,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真不知道这一次是他坑了那老头,还是那老头为他所坑? 想来,一半对一半吧,排名不变也不算什么坏事。 萧墨白并不很在意,也半点没有要指点一下,接下来的麻烦应该怎么解决的问题,只道:“小师妹似乎快筑基后期了。” 听到萧墨白说“快”,其实芃芃心底也不清楚到底是还是不是。 这段时日以来,她总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屏障所在,至于就快要筑基后期,她心里还是有点不乐观? 芃芃摇了摇头:“似乎总差了一点,大概缺临门的一脚。” 至于这一脚什么时候到来,天知道。 目光在芃芃脸容上逡巡了一圈,萧墨白似乎想要开口说什么,最终又奇异地停了下来。 月儿圆圆,一时两人相顾无言。一阵风吹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诡异安静气门。 芃芃看了眼萧墨白,轻声道:“师兄。” 萧墨白回道:“嗯。” 像是想好要说什么事了,萧墨白盯着芃芃的眼睛道:“小师妹,可有兴趣陪我走走。” 芃芃平静的答道:“师兄请。” 萧墨白带着芃芃,绕着太华宗各主峰,时而御空飞行时而落地轻轻的走。看着前面带路的萧墨白,芃芃心里嘀咕着:“看师兄这架势,怎么觉得他熟悉太华宗的各处布置呢。这哪里有阵法,哪里有陷进他都避开了。” 不过想归想,芃芃也没敢开口问,仍旧老老实实跟在萧墨白身后。直到萧墨白把她带到一个院子里。两人隐藏在院内一棵大树上,只见屋内灯光明亮,有人轻声说着什么。 过了一个时辰,屋内灯光熄灭。萧墨白对着芃芃传音道:“我下去取一株药草,你待在这里别动,取好了我们在出去。” 芃芃看着自家师兄犹如在自家后花园里闲逛一般,东边蹲下去一会,西边站着摘一会。心里实在佩服的很,明明是月黑风高盗宝夜,她大师兄偏偏做的轻轻松松。 萧墨白本就与琼梦不对付,两人成名时间差不多,又因为他探出一些蛛丝马迹表明琼梦并非表面上这么简单。所以,对于能抢了琼梦的东西,大到机缘福泽小到一棵平常的药草,他是抢的毫不愧疚。 对于今夜带着芃芃来琼梦院里盗宝,一是想看看芃芃的反应,二是,今日他心情好说不一定会少拿点东西。 萧墨白挖起药草、摘取灵果毫不手软也毫不胆却,倒是芃芃越等心越急,就差追上去拉着自家师兄快逃了。 人参精看到萧墨白来到眼前,心里十分惊喜,终于有外人进来了,自己求救有望了。哪知萧墨白十分嫌弃的看了人参精一眼,自言自语道:“这人参精怎么看着这么怪,难道是被琼梦一边养着一边吃着。还是有什么猫腻,算了,时间紧凑,以后有空再来看。” 人参精听了后,气的直想哭,奈何它被琼梦下了禁止,修为也被压制。 待芃芃与萧墨白顺利离开琼梦的院子,芃芃回道到屋里,连连喝了好几杯水,才坐下平息心中的紧张。 第三日开始 第三日天还未亮,太华宗各主峰的山脚下,已经起了一片喧嚣。 眼见着便是最后一日了,先前没有出手的高手们,也都终于不再保留,先后出手。 所以鼓声一响,随着一个又一个人上台,不断有欢呼声,低喝声,哀叹声,议论声…… 四季台上争斗不休,众人都看得眼花缭乱。 只是依旧有不少人的目光,落到了芃芃所在的那一座四季台上。都过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没人来挑战芃芃,倒是御兽宗叶召所在的四季台,甚是引人注目。 只因叶召所挑战的对手黄柏,乃是剑宗的弟子,师承宁和道长。昨日他上了四季台,可是实打实的,把所有与他对战的对手打下了台。再者他本身排名第十五,在仙界的风评一向极好,只是就算在同门师兄弟面前说话或做事,脸皮显得有些薄,更别说在外面了。 看到叶召,芃芃就想到昨夜,她回屋后,正打算歇息。没想到,前面不一会儿她刚和大师兄分开,后面一会儿其他的几位师兄就来找她说事。 几人刚进屋,赵子就直接掏出了一本小册子,对着芃芃道:“小师妹,你快来,先看看这个。” 芃芃看着赵子那急吼吼的模样,有些诧异,接过了小册子问道:“这是什么?” 赵子有些得意的道:“师妹你看了就知道了,这可是咱们剑宗独家所有,别的地方没有。我与几位师兄弟,遵循我剑宗的传统,为师妹搜集了这一份东西,想必师妹日后会用到。我们敢保证,这上头写的东西,绝对比《仙界趣事》那个主笔写的更好更多!” 芃芃听了后,迷迷糊糊的想着:“比《仙界趣事里》写的更多更好?” 芃芃接过小册子后,拿起来一翻,便有一行一行的文字随之显现了出来。 “第九,百花谷柳百灵,修炼百花残杀心法,对应百花残杀阵,百花残杀阵分春夏秋冬四季,如今此阵已修炼到第三层。” “无排名,千月世家冷香,绰号“药女”,精通丹道,除身负丹药无数外,修炼千月独门秘术凝香心法,以药为引,能控制或影响别人的心神。” …… 后面,还有更多更多的人,更多更多的信息,甚至包含了每个人修炼的心法,以及出身经历,甚至战斗的风格和弱点! 即便是没有更多信息的,也根据其师承分析过了每个人最有可能的战斗方式和弱点,以及其师门的特点! 芃芃顿时一怔:“师兄,你们……” 赵子炫耀道:“小师妹是不是感动了,这事做起来可费力了。” 芃芃正要道谢,王哲在后面憨厚地补了一句:“是啊,自打师傅离开师门游历,没再关剑宗的事也不收徒后,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种东西了,以前都是大师兄带着我们做,现在他人又不知道哪里去了,我们做起来的确有些不熟练。” 赵子:“二师兄。你个二傻子!” 如果目光可以吃人,赵子直接想把王哲给吃了,也不用选是煎、煮、炖、红烧、黄焖、凉拌了,直接生吞活剥好了。 真是要被气死了,本来想要主动在小师妹面前表表功的,结果现在这二傻子直接说这是剑宗羲和道长人门下的传统,那还表个屁的功啊! 石迎之抱着剑,则是露出了无奈的微笑。 芃芃将他们的对话听在耳中,倒是有些没想到。原来是每一届大会,羲和道长座下的弟子们都要齐心协力搜罗这样的一份东西出来。 而她是这两百年来羲和道长收的唯一一个徒弟,所以他们的确是第一次主动来做这件事。 望着这一本薄薄的小册子,芃芃只觉得拿在手里有些分量。 芃芃眼中多了些湿意,躬身行礼道:“多谢诸位师兄为我费心了。” “咦,小师妹竟然这么感动,这么诚挚的道谢了!” 赵子一下忘了跟王哲的对视,有些惊诧地转过头来。 他看到芃芃正用一种难言的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他们,眼底暖意绒绒,唇角轻轻勾起,竟给人一种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喜气盈盈的感觉。 那一瞬间,赵子有些恍惚。 芃芃并未察觉到赵子的这种恍惚,只是看了一眼外面斜斜挂着的月亮,又听着周遭偶有浅浅的虫鸣声,知道时间已经不早了,便温声道:“明日便是最后一天了,我会好生看看这诸位师兄为我准备的这一份小册子,以备不时之需。那诸位师兄……” “小师妹不必挂心,我们呀,还准备去太华宗四处逛逛呢。” 赵子一下就明白了芃芃的意思,大大咧咧表示他们早就有自己的“夜生活”了。 芃芃听到“去太华宗四处逛逛”,心里想着,师兄们果然是把太华宗吾当自家后花园了。 再一想想自家师傅羲和道长,在太华宗,随时吃鸡脚随地乱扔鸡脚骨头,也没被太华宗的森逮起来的“待遇”,芃芃心下多了几分难言的复杂。 她脸上笑容不变,只点了点头,便道:“那师兄们慢走。” 《仙界趣事》预测中,排名第四,御兽宗,叶召——万兵之主! 芃芃想起在小册子上所见到的《仙界趣事》注语,只这寥寥四字,万兵之主! 赵子等人也为她做过一份小册子,可这里面依旧没有与“御兽宗叶召”相关的消息。 中洲大会开始已有两日,此少年曾与芃芃有过一面的交道,只是那会芃芃根本没想到他那么厉害。 虽然曾在御兽宗众人之中见过此人的身影,那时只以为他御兽厉害。众人对他虽有议论,也只是猜测他能御使什么级别的妖兽,或者说能否召唤到神兽后裔。 芃芃这才知这一直没有出手的少年,是本届除了自己之外,最出人意料的一匹黑马。 可惜,谁也没想到御兽宗竟然出了个万兵之主。如果他再御兽方面也有好的天赋,这还要人怎么活啊! 眼下,芃芃怎么也没想到,黄柏竟然会这般倒霉,竟会撞上了叶召。 看当下这情况,怎么也不像是黄柏主动去挑战旁人,倒是有十之八、九是叶召上来,为他所戒备。 芃芃站在台上看着萧墨白站在台下一字也不言,可眼神直直朝向黄柏所在四季台之处,便是很明白地告知了芃芃:这个叶召很棘手。 对这一位“第四”的实力,芃芃也实在很是好奇。 如今的她以区区筑基中期的修为排在第一,实在不是很符合常理。 御兽宗叶召的第一次出手,很显然,这才是关键。 在众修士一片的目光之中,黄柏显然不是很适应。 然而,更让他不适应的,是站在对面的少年,那面无表情的脸。 阴郁之气缠绕在他眉眼之间,只让这秀气俊美的面容,都变得难以捉摸起来。 叶召的目光给人的感觉,就是冷的没有任何温度。 上台之后,他没有动手,始终只是垂手站在上面。 长久的敌不动我不动,让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众修士都在想:他怎么就能不动呢? 黄柏知道这样下去也不是什么办法,便一咬牙,直接顿步而出,手一提,便拔剑而起。 他使的是一柄剑柄为明蓝色的长剑,名为“湛蓝”,起剑时便有三道光芒从空气之中凝结而出,附在剑身之上,咻地一下流过整个剑身,在他出剑之时汇聚到剑尖。 这三道光芒,谓之三才之气,一旦汇聚到一起,便立时炸出一道扎眼的强光来,朝着眉眼间尽是阴郁之气的少年前心口偏左三分袭去! 剑势迅疾,眼见着湛蓝剑便要刺入叶召前胸。 观战的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叶召一直拢在袖中的手凭空一抓,空气之中立时有一片涟漪般的波纹隐现,一柄通体黝黑的长剑被他随意信手拉出。 苍白的少年,在那持剑的苍白手掌露出之时,众人竟已经分不出到底是手握着剑,还是剑带着手。 他的人,与他的剑,竟似融为一体。 台下剑宗众人,几乎在瞬间露出了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 剑宗弟子素来使剑,所以比寻常人更能清楚地感受到——人剑合一。 因而在他出剑的这一瞬间,已然明了。 叶召的目光,从黄柏的身上收回,原本毫无温度的视线,在落回黑剑身上的一刹那,竟似乎有了一点难得的人味儿。 他注视着剑,像是注视着自己最心爱的女子,带着一种刻骨的深情与缱绻。 黄柏的湛蓝剑已到眼前,叶召眼睫微微一颤,终于重新抬头,对着直冲而来的黄柏,挑起了唇角。 他的唇角有一抹,讥诮的讽笑。 笑蚍蜉撼树,谈何易。笑螳臂当车,不自量。 手腕一转,那一瞬间竟似有电闪雷鸣之势绕他手腕而行,一段乌黑的剑光在他纵剑一劈之刻,倏忽拔起!。 这一刻的叶召,仿佛化身他掌中的黑剑,变成一座凶神。 “当”的一声,乃是精准至极的一剑。 剑尖对着剑尖,以一股磅礴之力,在出手的瞬间,将湛蓝剑死死往后压去。 名不虚传呀 湛蓝剑柔软的剑身霎时弯曲,原本凝聚在剑身上的剑气,在弯曲的瞬间崩碎。 “砰”的一声,黄柏手腕剧震,只觉对方这一剑着实力道骇人,稳准狠辣,凶气四溢,他竟迫不得已,在这一往无前之势下后退了一步。 只一步,已失去这一战。两剑原本呈僵持之势,黄柏这一退,已弱了三分。 叶召眼底微光一闪,手腕再抖,竟在那瞬间催逼着黑剑,光芒大放。 一阵剑意袭来,黄柏竟似感觉到了此剑本身带着强烈的意志,又或许是,叶召赋予它们的意志。 此剑,有灵。 在叶召第二次催着黑剑袭来的瞬间,黄柏只觉自己都要握不住湛蓝剑。 湛蓝剑在颤抖,在害怕。 叶召不退反进,持着黑剑朝前进了一寸。 湛蓝剑一震,剑尖的三才之光陡然爆开。 然后,黑剑朝前进了第二寸。 再然后,一道一道细小的裂纹出现在了湛蓝剑的剑身上。 黄柏竟隐隐有一种湛蓝剑将脱手朝着叶召飞去的错觉。 剑身已有损毁,如今又出现这般古怪的感觉,实在让黄柏无暇他顾。 就在这一瞬间,黑剑再进第三寸。 神秘莫测的浩瀚之力,几乎立时袭来。 “砰”,黄柏的半边身子被这黑剑带起的巨力一撞,像是岸边一块礁石被狂浪所撞一样。 湛蓝剑顿时难以握稳,朝着后面倒飞出去。 黄柏潮红的面色,霎时转为惨白,顿时其身形也如同一叶小舟,直接被这巨力拍飞出去。 四季台下,遍地沉默。 黄柏背后是无数的观战的修士,此刻,他浑身经脉剧震,再也没有余力调动一丝一毫的灵气,眼见着就要砸在地上,灰头土脸。 一道充沛又温和的力道,却在这一刻落在了他的背后。 萧墨白站在前方,伸出手掌来,朝着被击飞到半空之中的黄柏轻轻伸手一抓。 虚空之中似乎也幻化出一只手掌来,搭住了黄柏的肩膀。 那神秘莫测的力量,被萧墨白轻轻挥手一挡,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萧墨白脸上没什么表情,带着黄柏,直接让他平缓地落到了近处。 “噗”,几乎就在双脚接触地面的一瞬间,黄柏便立时喷出了一口鲜血来,染红衣襟。 “黄师弟”,赵子等人立时惊骇道,纷纷走上前去。 萧墨白站在原地没动,只静静看着,芃芃也站在原地没动,眼底带着一种难言的神色。 两剑,三寸,击败剑宗黄柏。 四季台上,叶召的身形一动不动,似乎也不觉得自己震裂了黄柏的长剑,是何等狠毒的一件事。 他只是转过了落在黄柏身上的目光,转而注视着萧墨白。隐隐约约的打量了许久,然而,他唇边的那一抹讥诮的笑容,仍然没有收回的意思。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芃芃的身上。 那一刻,芃芃有种被毒蛇盯住的感觉,全身一阵一阵的鸡皮疙瘩起。 这样充满了电光石火的对视,自然落入了众人的眼中,同时也落入了萧墨白的眼中。 无人不在猜测,这样针锋相对的敌意之下,若是剑宗众人碰上叶召,又当如何? 黄柏面色惨白,带着些许灰败。 原本充满了朝气与活力的少年,这一刻竟然像是一个垂垂耄耋的老者一般虚弱,那飞回他手中的湛蓝剑,更是满身带着恐怖的裂痕。 若是一把剑伴随修士已久,除却顺手之外,往往还心意相通。 长剑出事,修士又怎会不受到任何伤害。 黄柏身形委顿,险险就要倒在地上。 赵子出手一扶,面色已然沉了下来。当下手中输出一道温和的灵力,直接给黄柏喂了两颗丹药,声音低沉又急切的道:“黄师弟静心调息。” 丹药入口,药力立时化开。 黄柏却回首看向了那高高的四季台。 心里想道:“到底,是他太弱,还是对方太强?” 谁也意料不到,御兽宗今年出了个这么叫人骇然的怪物。 也许眼前一切,都不过是冰山的一角。 黄柏拢起袖子,擦去自己唇边的血迹,声音因为无力而断断续续的道:“纵使我全力以赴,也不能胜他。我的剑,不听我的话……” 芃芃在台上凝聚灵力听到此言,浑身一震。 她霎时看向了黄柏,而黄柏却像是无意之间呢喃出这样一句话。 他说完后便直接闭上了眼睛,盘坐在原地,调息起来,吸收着温和的药力,修复着自己身上的伤势。 萧墨白的目光,从芃芃身上一扫而过。 他平静的道:“此人修行的心法,甚为古怪。小师妹日后若对上他,当万般小心了。万兵之主,自然不止会剑。” 芃芃还是第一次听见萧墨白如此说话。 在萧墨白话音出口的一瞬间,赵子便诧异地看了过去:大师兄先前叫他们给小师妹做小册子,他自己借口有事走了,现在又开口补充提醒小师妹。哎,大师兄就是大师兄,做什么都不需要理由。 只是芃芃是不会知道这些事的。 芃芃听了萧墨白的话后,凝重地点了点头,稍稍想了下才开口道:“我与此人曾有一个照面之缘,他似乎对我有些嫌弃。若不是《仙界趣事》的排名,他不会注意到我。只是,就目前来看,早晚得有一战了。” 萧墨白微微挑眉,笑得和煦。芃芃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胜败乃兵家常事,虽则人人都觉得御兽宗叶召出手太过狠辣刁钻,半点不给人留余地,可输了就是输了。剑宗上下对叶召再不喜,也只能强忍。 唯独石迎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句:“这孩子要倒霉。”后面一句话没说出口,那就是——但愿事后你不会被打得很惨。 连中洲大会的怪谈都不曾听闻过,便敢上四季台,还直接伤了剑宗修士。啧啧,果真是年轻气盛啊。 石迎摇着头,不知从哪里学来的阴阳怪气声,他道:“看着他们,我就觉得自己老了啊!” 剑宗众人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只感觉他有些莫名其妙,谁也没搭理他。 芃芃也只觉得这一句话似乎影射着什么,不过并未细想。 叶召与黄柏的这一战,几乎只在两个呼吸之间便分出了结果,实力差距极大。 并且因为与之交战的黄柏伤势颇重,在后面的半个多时辰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挑战于他。 一剑之威,竟强悍至厮。 如今连叶召都已经出手,芃芃所在的四季台还是没有人上台去。剩下的诸人中,还有哪个高手没出场。 太华宗预测排名前十的修士中,还有三人未出场。 而之前败在芃芃手下的周荫,今日早早的就上了四季台。 就目前来看,周荫现在所在的这一座四季台,他还是守住了。可也不知是不是前天被芃芃教训的狠了,这一回倒是收敛了他那一股耀武扬威的气,便是赢了也不多言。 剑宗除却芃芃与黄柏之外,另有一个排在第八的陈澄。 今日一身白衣,也的确有几分温文儒雅的气质,在前两日的四季台之战中便立于不败之地,去挑战他的大多中等水平,无一例外被他斩下台去。 芃芃顺着余下的这一百一十一座四季台一一看去。 蓝素姐姐,实力她很清楚;飘渺阁的张柳,曾败于她之手,一脚就能搞定,没什么威胁; 太华宗的洪皓,两年前曾经败于她之手,不知道现在实力如何。不过芃芃对他的实力有不同于寻常的暴涨,实在很感兴趣。 前日,周荫还为他说话,藐视自己。况且洪皓也对她说过,会与她交手。 其后,照镜子少年啊钰,在芃芃注意着他的这一会儿里,正好有人来挑战他。 与那日打海沛的时候没有任何不同,一拳头砸出去,毫无花哨的恐怖力量,砸沙包一样直接将人砸飞。 芃芃隐隐叹了一声:“哎,难道他都不会换一下招式吗?” 那边,西面第二十一座高台上,是御兽宗的关璋。 也许是因为有了他那恐怖同门叶召的映衬,与众人观感一样,芃芃竟然觉得关璋看起来还像是一个正常人,除了出手太狠,动辄叫对手割肉见血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不好。 还有那个使一对流星锤,曾被她误伤的柳江,也换了阵地,似乎觉得芃芃那一座四季台附近太过危险,直接换了更远的地方,一对流星锤使得出神入化,博得了台下一片片的叫好声。 呃,那个拿着小算盘,又长了两撇小胡子的家伙,不是玉少爷吗?他怎么不动手,而是站在台上说着什么,他对面的修士则是一脸的无奈。 芃芃心底不由疑惑起来,想不通,索性也就不想。 她一看,另一侧,合欢宗的莫愁姐姐,轻松地击败了来人,虽然筑基时间短,出手却半点也不含糊。 就连景雨也占据了一席,不过在此刻的战斗之中,战的有些艰难。 这些都是在芃芃意料之中的,至于意料之外的。那就是当下四季台下众人正在议论的,纤手坊的弟子江芝与明珠,竟然站在同一座四季台上。 芃芃站在台上无聊,便坐下来听着台下部分修士议论。芃芃东一句西一句的听了后,大概知道二女同在一台的前因。 原来这江芝和明珠从小一块长大,又拜在同一师傅门下。如今,纤手坊有意要选明珠联姻千月世家嫡次子,把江芝当作下一任掌门人选之一培养。 可惜的是,二女同喜欢同门师弟安凡,至于安凡喜欢谁,谁人也不知。这江芝倒是如愿了,明珠就不如愿了。为此。二女私下闹的动静不小,还被师傅责罚。虽然责罚以后再也没听说二人为此闹事,想必是积攒到今天了。 芃芃心里想道:“啧啧,蓝颜祸水,同门相残啊!” 芃芃顿时兴味地一挑眉,瞅了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情和权使得二人之间连往日的情分也不顾,渐生了仇恨。 明珠出手格外狠辣,招招不留情面。 外人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是多大的仇人,一问才知道这竟然是同门“相残”,顿时咋舌。 江芝被明珠一剑逼得狼狈不堪,实在避无可避,只问了明珠一句:“明师姐为何如此逼我?” “逼你?” 周宝珠冷声一笑接着道:“在四季台上,我当然要逼你!” 话音落地,便是凌厉的一剑扫出! 江芝的肩膀顿时被她一剑划过,鲜血长流。这两个娇滴滴的姑娘打起架来,竟然也这般豪不留情,着实让人眼界大开。 此刻虽是江芝落在下风,不过,芃芃却觉得那江芝是在维护纤手坊的名声,所以,才处处避让着明珠。毕竟,芃芃看到她脸上偶尔浮现出来了一丝刚强与坚毅。虽然只是一丝,但就是这一丝,才让人觉得江芝隐藏之中的性子,不该如此柔弱。 果然,芃芃念头才一出现。 江芝似乎已经被逼到了极致,在听得明珠一句“四季台上无同门”之后,她终于咬紧了牙关,长剑一荡,肩头血流如注,却挡不住她近乎惊艳的反手一击。 “砰”的一声,先前还耀武扬威的明珠,竟然直接被她一剑击中,倒飞出去,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这下,吐血的换成了明珠。 明珠瞪大了眼睛,近乎不敢相信地看着四季台上的江芝:“你,你……” “你”了半天,什么也没“你”出来,明珠实在是气急攻心,又伤在了往日表现的懦弱的本门师妹一击之下,竟然白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四季台下,顿时一片的哗然。 有人道:“嘿,这纤手坊真是有意思啊。” 另一人道:“同门之间下手如此之狠,令人不敢相信啊。” 顿时一片“啧啧”声起。 倒是有人说了句:“兔子逼急了也咬人。” 更何况,这修仙之人,有几个的皮下会是那柔弱的小白兔。 芃芃自言自语道:“看这江芝,关键时刻倒是有些担当,这心性比其师姐明珠倒是好了千百倍。” “若纤手坊都是江芝这种人,何愁不会成为前五的大宗门?” 站在芃芃四季台下的萧墨白听了这话,淡淡扫了她一眼道:“纤手坊除却五十年前杀上排名榜前五十的程了了,剩下的几乎都不堪一击,小师妹有闲暇,不如看看那边的两位。” 芃芃脸上一红,心道:“大师兄怎么不去参加金丹期的比试,竟然在这留神听我说话。咦,他说的那两人是谁啊,我看看!” 芃芃看过了江芝之后,又看了几座四季台,这才看见了纤手坊的那位弟子安凡。 看了眼安凡,芃芃也没看出安凡有什么特别之处,怎么那江芝和明珠竟然为了他不惜在中洲大会上翻脸。 芃芃这番念头才落下,这才想起刚才师兄萧墨白说的那一句话,顿时奇怪。 萧墨白道:“就是那两位。” 芃芃顺着萧墨白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这一看可不就是刚才她看的安凡所在的四季台嘛。咦,那人是谁。 他手里捧着一沓小册子,远看之下,可以看出小册子的材质不同。有纸质的、有木质的、还有瓷质的、玉质的。只见他捧得小心翼翼,可他满脸都是猥琐气,也不知他和安凡说什么。他脸色未变,还说的口沫横飞,而他对面的安凡却一脸通红,气的剑都拿不稳。 芃芃很想问萧墨白他在说什么,可看到安凡所在那座四季台下观战的大部分修士脸色不对劲,就压下了这份好奇。 只听安凡大吼道:“无耻之徒,看我怎么收拾你。” 而安凡对面的修士,听了这话后,那猥亵的模样一收,立刻变成一脸无辜的模样,那表情像是再说“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说了会话而已,为什么你那么凶!” 他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衣裳,一张平平淡淡的脸,看着年纪似乎不大,下巴上留着一小撮胡须,给人的感觉有些怪异。 他腰上挂着一个灰扑扑的包袱,包袱的带子上挂着一串木牌,每一枚木牌上好像都刻画着什么。 此刻他看着对面来势汹汹的安凡,甩着那破锣嗓子道:“你,凶什么凶,再矮矬穷的爷们也会有春天!你不要小瞧了我,来来来,打上一场,让你看看小爷的本事。啧啧,这个木牌送给你了,就当是见面礼。” 兴奋的声音,又带上了那满面的猥琐之气,一双眼睛里此刻全是兴趣盎然,说完把木牌往安凡方向一扔。那木牌爆出一道灰色烟雾,安凡以为只是普通的烟雾,剑气一扫就不在了,哪层想烟雾是飘散了,可那味道,奇臭无比,着实让人心生厌恶。 那修士他两手一收,那一沓各种材质的小册子已被他收了起来。两手再一拉,竟然有一道狭长的红色风刃在他双掌缓缓拉开之时生成。 风刃如一轮弯月,足足三尺长。 这一场比斗,以一种所有人都万万想不到的方式,正式开始。 四季台下,已有人鄙夷的道:“这个小春宫,私下卖春宫图也就算了,还卖到中洲大会上来。” 又有一人“嗤”了一声接着道:“最让人鬼火的是,他推荐给你好的春宫图,你也选择好了,待你付灵石时,一个不注意他马上给你换成差的。你要找他算账,他早就脚底抹油走了,想抓到他,可得费一番心思。” 有人好奇的道:“兄台,他本名叫什么,你咋知道他卖春宫图时搞鬼。” 先前那人道:“他本名钱枫,名字不错吧。至于知道他以次充好,临时换货的事。” 那人叹了口气道:“还不是生活所迫啊,有些宗门和世家的浪荡子,就喜女色,听说钱枫那里有品质好的春宫图,就去找钱枫买。然后不长心眼的主不就被钱枫骗了,那些浪荡子又不缺那点灵石,就发了通缉令,我就接了。哎,追捕钱枫真是累,我追过一次就不追了,钱枫比那泥鳅还滑溜。” 钱枫的风刃,竟然直接辟出,挡住了安凡劈出来的一道剑气,这一挡,剑气就被砍了个七零八落,余下的剑气虽然已经不能对他产生大威胁。 可还是有残余的剑气落在钱枫的血肉之躯上,隐隐有血迹渗出,顿时把他那花花绿绿的衣物变得更加花哨和破碎, 安凡皱着眉头,颇为无奈,看来就算他不想露出底牌也不行了。 安凡在中洲大会之中,不过名列中等,不能与人才济济、天才辈出的大型宗门相比,只是他所在的宗门,也曾有弟子在往年的大会之中,夺得过各榜的第一。 不过据说白日领了奖赏后,夜里就被人套了麻袋,揍得差点毁容。 不管怎么说,纤手坊也有几分底蕴在。 这一门的修炼重点在于一个巧字,不论是他们制作的衣物,还是平日里的生活用具,又或是修炼的剑法,都在一个于“巧”字。最出名的就是他们有位老祖制作了一副牌符。所含法术千万般化,最是适合逃命和迷惑敌人。 至于安凡,虽然是三十多岁才踏入修行之路,多少也有些晚了。在纤手坊,他是近几年以来的新秀,不但剑法出众,就连制作那牌符也有自己的心得。只不过作为纤手坊的弟子,制作衣物是必修技能,若是独自一人制作出下品的法宝类衣物。便可以主动提出拜何人为师,只要拜师成功,就可以成为内门弟子。 安凡曾经在师门内制作出一件中品法宝类衣物,因此,是纤手坊重点栽培的对象。只因大多数法宝类衣物既要有法宝的特性,又要美观好看,才能售出好价钱。安凡便嫌制作衣物这事繁杂,然后毅然改为研究牌符。 原本他与众人都是一个想法,在中洲大会的前期,被必要暴露自己太多的实力。 可没想到,竟然遇到钱枫这么个奇葩。 主意一定,安凡出手便不再留情,纵使当下砍了对方满身的鲜血,他也全然当没看见一样,一拍袖口,拍出四张牌符,牌符环绕在他前后左右。 然而,就在他即将激活牌符,又要劈出一剑时,钱枫又开始语出惊人了,他道:“看我这个矮矬穷吊打你这个小白脸,哼,就是不服气你长得比我好看,看招。” 然后,钱枫毫不在意对面安凡的表情,欢天喜地地拉出了一道狭长的红色风刃,而后两手一捏,风刃顿时变形,霎时间剑气纵横。 “唰”的一声,一剑落下,直接将安凡劈倒在地。 安凡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样被劈了摔倒在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会这样?” 四季台下面的所有人也都傻眼了:“天老爷哟,这什么情况?” 钱枫半点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骇人的事情,只兴奋得手舞足蹈。大喊大叫道:“安大哥,你不是嫌制法宝类衣物这事繁杂,才改为研究牌符。嘿嘿,我一开始用的那个牌符咋样,是不是对你有启示。” “啊,不用谢我哈。想当初我去你们纤手坊学艺,你们嫌我长得丑,赶我出宗门。还好,我死皮赖脸的待了一段时间,把藏书阁里的书看了个大半,然后才发现一本破书里有制作牌符的说明,我才有所领悟。”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我没学到你们的心法唉!如果当初我再厚脸皮一点就好了。安凡大哥,咱们再打一场,你再来一招,再来一招呗,就像刚才那样的剑气,再来一道,给我一点启示。” 才从地上起身的安凡闻言,面色一沉。他激活刚才护身的牌符,然后再次出剑。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你想要,我就给,打死你个偷师学艺的王八羔子。” 台下众人吓了一跳,继而幸灾乐祸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钱枫到底是怎么领悟的,但众人心里都以为不过是巧合,再者这样的好戏不看白不看啊。 现在安凡毫不犹豫换了护身牌符,一次四张,每次的法术都不一样,看你钱枫还能怎么办!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轻松的他们,根本不相信钱枫这样的散修能打得过安凡。 只是,对于这一切,芃芃的观点却与众人完全相反。 安凡的牌符只是防御着钱枫的攻击,却不攻击不了钱枫。再者,安凡只是筑基后期,又要控符,又要出剑,灵力难免分散,又被钱枫刺激的心神不宁,落败不过是迟早的事。 安凡也意识到自己的缺点,便收了剑,开始用牌符。 安凡扔出一张牌符后,这张牌符在空中立刻变成一道火龙。钱枫发现的有些晚了,一边躲避一边大叫了一声“嗷”。 紧接着众人只见他那花花绿绿的衣物被火龙吹没了半边,露出里面补了好多回次的破布衣裳。 “噗”的一声,钱枫张嘴吐出了刚才吸入的黑烟,等他用袖子抹了抹嘴角又抹了抹脸时,整张脸都变得极其与身上衣物相配的花脸。 看着他的花脸,台下众人又一阵哄笑,而安凡则趁机缓了一口气。 钱枫瞪圆了眼睛望着对面的安凡,眨了眨眼。然后他想了想,召唤出风刃,两只手左拉右扯。竟然也有 一头巨大的火龙从左流双掌之间飞出。 安凡气的想吐血,自己怎么就惹了这么个怪葩。忍了忍,到了口边的脏话终究没出口。 安凡匆匆一拍袖口,唤出一枚白色牌来,待他把白色牌符激活后,只见白色牌符变成一块巨盾,他毫不犹豫朝巨盾后一躲。 刚躲好,钱枫派出的巨大火龙刚好冲在巨盾上。白光一闪,“啪”的一声,火龙向着周围溃散而去。 安凡此时也变得狼狈不已,心中邪火渐升。他换了个威力更大的牌符,再次催发出一道澎湃的掌力。 毫无防备的钱枫直接被轰倒在地,下一刻,钱枫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只听他大声道:“这一道好像很厉害。” 还不等他思索一番然后再次施展。 “轰”的一声,安凡发出的第二掌已经到来。 钱枫鬼哭狼嚎道:“疼、疼、疼、疼、疼啊!” “轰”的一声响起,安凡发出的第三掌又已经到来。 钱枫一边抹着眼泪鼻涕,一边鬼哭狼嚎的叫道:“疼死小爷我了,嗷嗷嗷,我要吊打小白脸,我要变强。小白脸,看招。” “轰”的一声,钱枫照着安凡发出的那一掌拍向安凡。 钱枫的这一掌,汹涌澎湃,安凡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不管安凡怎么变招和出招,钱枫在疼痛过后,依旧像模像样的学着,并且拍回去给安凡。 最气人的是,每一次拍回去给钱枫,他还问一问道:“安凡大哥,你看我这招耍得怎么样?” “安凡大哥,是这样的吗?” “安凡大哥,你刚才那个再来一下,我好像学的有点不对劲。” 安凡大哥,你真是好人。” 钱枫正掰着手指头算刚才领悟的一招有哪里不对,结果便看见对面的安凡擦了擦自己脸上的鲜血,然后转身就走。 钱枫立马大喊道:“喂,安凡大哥你别走啊!你还没说我学的如何呢?我再也不说你是小白脸了!” 话音落地,他毫不犹豫直接离开了四季台,追着安凡而去! 安凡才匆匆找到一座四季台,正准备上去。 心里想道:“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这念头才落下,没想到,钱枫竟然在后面尾随而至。 安凡破口大骂道:“你大爷的,这还怎么玩?” 然后他毫不犹豫的,再次一转头跑了。 钱枫急道:“让一让,我要去找安凡大哥。” 就这样,两道身影开始在这一百一十二座四季台上奔跑飞驰,追逐了起来。速度快得,只有两道残影。 众修士见此,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对于钱枫这样的怪葩,真的是无话可说啊!” 此刻,角落里的《仙界趣事》主笔,嘴里叼着笔。抬头望天,简直欲哭无泪啊,赚灵石不容易。这届中洲大会,出的这些事,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你们一个个这样变来变去的,到底藏着多少底牌,到底要干啥? 他刚压下心里的愤懑,恢复正常的心情,打算再观察观察几座四季台的比试情况,就看见了那堪称丧心病狂的一幕——安凡与钱枫的追逐。 那一瞬间,《仙界趣事》主笔只想晕过去。 看着安凡在前面不停的逃跑,钱枫在后面不停的边喊边追,全场修士都有些傻眼,心里沉浸在一片难言的震撼之中,难以自拔。 芃芃好歹有个心理准备,却也没想到会有这样逆天。 难怪大师兄叫自己注意,方才交手的两个人,不管是安凡还是堪称妖孽的钱枫,都强得可怕。 牌符之变化莫测,芃芃第一次见到。 萧墨白叹了口气道:“本届大会杀上台的修士,得天眷者甚多。” 芃芃接口道:“他应当还无门无派。” 听了此话,萧墨白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然后点了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芃芃不语,心里想道:“钱枫这一朵怪葩,真的适合剑宗吗?” 一想道不知什么时候他就会拿出春宫图售卖,芃芃太阳穴就突突的跳。 芃芃放下钱枫这件事,看了周围的四季台。都是无比的热闹,而自己所在这一座四季台,依旧没人来挑战。 芃芃实在无聊透顶,只好将小册子翻出来,趁着眼下有机会,将小册子上的人名与下面的每一个人对应起来,再顺便顺便观察一下他们的战斗,也算是未雨绸缪了。 在日到正中的时候,一直处于追逐之中的安凡终于忍无可忍。 再这样追下去,鬼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他重新挑选了一座四季台,将原来的修士干掉之后,直接拍出了威力骇然的一张牌符,激发出了一道惊人的刀气,又正与钱枫的风刃相合。 于是,只用了三次,钱枫就领悟了几分,然后一一施展出来。 早有准备的安凡毫不犹豫的直接抽身一退,离开了刀气的攻击范围。 他一退,他背后的那一座四季台也就暴露了出来。 “轰”的一声,一声巨响。 在钱枫惊讶的目光之中,他拍出的那一道刀气竟然遥遥劈中了对面四季台上的修士。 那倒霉修士直接被撞飞了出去,众人一看竟然又是柳江。 柳江怒道:“贼老天,你是多么不待见我啊,这回怎么又是我?” 之前芃芃的一脚,他首当其冲,立刻被波及;没想到正以为自己安全了,怎么也不会遇到芃芃这样的猛人了,谁料老天没眼,竟然又出了个坏心的安凡。 柳江根本来不及反应,流直接被一刀劈翻在地。 好不容易守住的四季台,竟然又成了无主之台。 站在四季台上的钱枫自己也有些傻眼,视野范围内,渐渐开始出现另一座四季台,接着是放在四季台上的花轿,最后是一道横卧在满轿香花之中的旖旎身影。 那一瞬间,钱枫腿软。 柳百灵撑着头,盯着钱枫,眼神儿媚,身段妖娆,特别是柳百灵还朝钱枫勾了勾手指。 钱枫连忙使劲儿摇手,吓得面无血色道:“柳、柳、柳仙子,小、小、小、小、小小人绝无冒犯之意!我、我、我、我、我我长得这么丑,就不碍你眼了,我也不想跟你打架。” 柳百灵轻声道:“嗯?” 柳百灵眯着眼,只留一条眼缝,注视着钱枫,粉舌划过嘴唇,轻哼道:“仙子有那么面目可憎吗?” 钱枫使劲摇头道:“有,啊,不、不、不、不,有个屁啊!” 柳百灵咯咯笑道:“到底是有呢还是没有?” 钱枫都快要哭晕在四季台上了,之前追着安凡大哥到处跑,哪里想到一不小心被算计到了这里来,现在他既不能下去追安凡大哥,更没办法冲到自己旁边这一位柳仙子的四季台上去售卖什么春宫图。 眼前这一位,百花谷少谷主,外面传言她好养美女俊男。尤其是俊男,被她看上的,带回去之后是生是死都没个消息传出来。 钱枫缩到了一边去,就怕对方对自己出手。他虽然售卖春宫图,可他还是童男呢,最主要他长得也不俊。还有就是以他这么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美丽的女人惹不得,尤其是美丽又有本事的女人。 柳百灵默默看了他许久,过了好半晌,才忽然畅快地大笑了好几声。 他笑一声,钱枫就哆嗦一下。 不过还好,笑完了之后,柳百灵竟懒洋洋的道:“瞧你瘦瘦的脏兮兮的,长得又不俊,本仙子也没兴趣,放过你好了。” 钱枫心里道:“谢天谢地!柳仙子是大好人哪?” 钱枫有种要感动得泪流的冲动,为了不再引起柳百灵的注意,他默默的摸了摸包袱里的春宫图,开始假装自己不存在。 下方的安凡看到这里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暗暗道一声晦气,轻松地随便选了其他的一座四季台。 心里道:“总算是安定下来了,不用到处乱跑了,也不用担心那个怪葩再追上来了。” 安凡松了口气,芃芃却无奈了。 芃芃心里后悔了,谁让你前面嘚瑟了,你看看现在剩下的四季台。 一个是排名第九性情极其古怪的百花谷少谷主,一个暂时没啥排名但是已经用变态的实力证明了自己的钱枫。 没有这两个人在,她也要坐到今天结束,但是没几个人会关注她啊。 自从有了他两个人在后,台下的修士看自己的眼光怎么看怎么就那么诡异。 好吧,见识过柳百灵那诡异脾性的人,不会愿意跟柳百灵交手;见识过钱枫那变态本事的人,也不会愿意跟钱枫交手。 可是自己很正常的好不,你们倒是来一个人和我打一场啊。 对于没有挑战者上来的三座四季台。芃芃心里明白,下面不会再有修士上来触什么霉头了。即便是原来想要上来的,这会儿也都打消了念头。 冷冷清清的 日升日落。于旁人来说是精彩至极的一天终于将要结束了。 于芃芃来说是无聊至极又异常折磨人的一天,也终于要结束了。 暮色里,场中还在战斗的人寥寥无几。 芃芃环视四方,在心里想着什么。 一时之间,突然特别思念在凡间的父母,三年不见,也不知他们过得如何,对于不能陪伴他们左右,只觉得甚是遗憾。 压下心中的思念,芃芃突然好奇飘渺阁的那位秦不易会不会出现。 下方,飘渺阁的张柳,也在这最后的时刻里,环视一圈。没有人,那个人没有来。 他心中一直沉着的一块石头,似乎终于落了地。 张柳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转头便要望向山顶,只待红日坠落,今日便要结束。 一道浅淡的嗓音,忽然在张柳背后响起:“张师弟刚才是在找我吗?” 听了这话,张柳的身子,一下子就变得僵硬。 他转过身来,只看见了一道暗红的身影,在这西坠的落日衬托下,忽明忽暗,十分骇人。 张柳脸色阴沉着道:“秦不易,你果然还是来了。” 几乎是在瞬间,便唤出了自己的法网,蓄势待发。 秦不易轻笑了一声道:“秦某一介废物,张师弟不必如此紧张,我很少记仇的。” 话语刚落下,他双脚也落了地。 张柳毫不犹豫,双手十指便要往法网之中的圆球上一点,可下一刻他就发现了异常。 圆球十分的热,如同被烈火炙烤。 然后,张柳只觉得一股粘稠的灼热,从脚底升起,几乎刹那间燃遍全身。 他骇然低头,脚下竟然是一片燃烧着的烈火。 若从空中往下看去,此刻秦不易与张柳所在之处的四季台,竟然变成了一堆燃烧着的红红的烈火。 原本仰在花轿上的柳百灵,豁然起身。 静静盘坐在一旁调息的叶召,两眼睁开,阴郁的眼神之中,首次透出一分锐光; 蓝素、景雨、安凡、钱枫、陈澄,还没有离开的众多修士,都骇然望了过去,这当中也包括芃芃。 早在注意到秦不易出现在四季台上那一刻,她便已经站了起来,静静注视。 烈火——秦不易,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五十年的天才,重新出现。 也许有人不记得他了,但总有几个人记性好。 《仙界趣事》主笔对自己排过的每一个人都了如指掌。 此刻骤然看见秦不易,他竟有一种老泪纵横之感:“眼见得天才惊世而现,又见得天才泯于众人消失不见,甚至被人蔑为废物,心意到底难平。” “没想到,今日竟又能看见秦不易重回天日的机会。” 主意一定,他就准备改排行榜。 改,一定要改。 《仙界趣事》主笔毫不犹豫的将柳百灵的名字划掉,添上了“秦不易”三个字。 四季台上,张柳已是一片的骇然。 他入门的时间,绝对没有秦不易久,却眼见到他在师门中穷困潦倒,平日里多被人辱骂嘲笑。只因他忍受不了师门长辈提起此人时候的一脸惋惜。所以,他便对秦不易动了些心思。 一个半路夭折的天才,也配称之为天才?那他张柳又算什么?嫉恨,因此而生,下作的手段因此而出。 第三日结束 可他绝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一日。 双脚被烈火焚烧,近乎刹那就有一种烧灼灵魂的痛感。 即便是有灵气护体,竟然也无法阻挡烈火的炙烤。 一张血红色的网,伴随着熊熊烈火,自在旋转。 红色的火光,从秦不易脚下的网中串出,霎时顺着灵线蔓延,最终缠绕在了张柳的身上。 周围的人一眼就看出,此刻的张柳毫无还手之力。 秦不易看似普通的一击,却是真正的杀招。 有一道红线缠住了张柳的脖子,他使劲地伸手拉扯,却怎么也无法挣脱,一阵阵窒息感来袭。 秦不易迈步走近了张柳,似有感慨地望着他,然后伸出了自己黝黑而粗糙的手掌,一把掐住了张柳的脖子。 台下飘渺阁众人,目睹此情此景,只觉一片毛骨悚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虎落平阳被犬欺。 如今,他已翻了身,幸得苍天厚泽,偶然得到这世间幸存不多的一丝天地异火——地狱之火,又何必与张柳这样的蝼蚁计较。 秦不易冷冷的道:“放心,我不杀你,只是看上了你这一座四季台。” 说完这话,秦不易拎着张柳的脖子,走到了四季台的边缘,使其双脚悬空,而后,他轻轻一抛。 张柳的身影如一道优美的弧线,离得四季台远了才轰然坠落。 张柳不是不想挣扎,奈何秦不易封了他的周身穴道与灵气,使他如同凡人一般,这一抛是生是死全看造化。 “砰”的一声,张柳的身体摔落在地,也就在这一瞬间,红日的最后一丝光线,终于缓缓落下。 秦不易脚踏着那一座仍旧燃烧着烈火的四季台,抬首望天。金色的晚霞,似是在恭贺秦不易王者归来。 芃芃呢喃着:“自古雄才多磨难。” 而脑海之中却回想着方才秦不易拎着张柳的脖子,然后又把张柳抛飞的动作,沉淀着他五十年的艰辛,也许那一抛之后,与他的瓜葛已不再。凡人的五十年,已是半生。 “咚、咚、咚”鼓声响过。 众修士还在奇怪今日的鼓声,为何不再是一声,而是接连的三声。且这鼓声悠长,从山巅响起,回荡在整个太华宗所辖境内。 暮色照耀着站在四季台上的每一个人。而每一个人,都转过了目光,望着从山道上徐徐走下,站定在半山腰处的敬正道长与羲和道长。 太华宗负责主持事务的执事长老敬平道长,站在山道之下,朗声宣布:“四季台初选之战结束,恭喜各位还留在台上的修士,你们将进入下一轮的争夺战。” 敬正道长站在高处,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身上掠过。 这里面有中洲大陆的修士,也有从外域而来藏得很深的修士,有正义之心修道之人,亦有心怀不轨之辈。 但是在这一刻,天地之间的光芒尽管暗淡,却都将荣光给予了他们。 万物众生,天地一视同仁。 敬正道长道:“自此刻起,太华宗不分晴雨、寒暑、昼夜,直至,四季台上站着最后的胜利者。” 语毕,敬正道长便徐徐抬手从山巅上一抓。一道夺目的光芒就被他抓在了手中,如同一轮烈日。 他五指一放,那一团光芒便冲天而去,高高挂于夜空另一端,恰似日月同辉,照的遍地光明。 若在此刻,从高空俯视太华宗,便能看见这里如同一片小天地一样自成一块,独立于整个外面世界。 众修士心里想道:“传闻太华宗敬正道长乃中洲大陆明面上修为最高之人,又是正道领袖,如今一见果然厉害。” 芃芃遥遥望着,只觉恍然如梦,明明是黑暗即将到来,却被这一轮烈日驱走,世界又是一片光明。 站在敬正道长身边的羲和道长,看着眼前一切,目光隐隐有几分复杂。 他亦负手而立,摸了摸自己光光的下巴,笑了那么一声道:“两百年不见,修为已至合体期了。” 第一件礼物 敬正道长回首,却并未说话。 本届大会一切规则都是由羲和道长拍板决定,此刻,也由他宣布,羲和道长朝前走了两步,站定,在一片目光之中,朗声道:“本次大会规则,皆出自于老道之手。想必你等早已听闻老道恶名,自当知前路艰险。 若有心生退意者,速速离去。否则,开弓没得回头箭。一旦最后争夺战开始,再无回头之路。只有一往无前,才有活命的机会。” 听了羲和道长的劝诫,无人离去。 每个人都稳稳站在他们各自的四季台上。 羲和道长扫视了全场一眼,眼底露出几分慨叹道:“离开中洲大陆两百年,世事变迁,唯有中洲大会,绝无一人退却不变。” 敬正道长也难得露出了一点点笑容。 羲和道长道:“有志者一百一十二人,四季台榜首只有一人。前路艰险,幸运与磨难兼而有之,知己与仇敌相伴而行。” “第一轮比试之前,老道便送你们一份礼。” 羲和道长一字一念,清晰异常,传遍四野。 话音落地,他手中突然出现一柄锈迹斑斑的无名长剑。 一剑扫出,横绝当下。 炽烈的蓝光过于强烈,一时竟灼亮如白昼。 轰然一剑,扫遍全场四季台。 芃芃怔怔站在四季台上,剑光如同狂浪,笼罩了每一座四季台。 四季台内,安然无恙。每人眼前出现三粒圆润又饱满的珠子,散发出三团柔软又温和的光芒,带着一种静谧之感。 四季台外,壮阔的异象,才刚刚开始。 羲和道长惊险的一剑,像是横断了天河,万里剑浪倒倾而下。 以芃芃目光所及之处的四季台,每一座四季台内外都是流光溢彩的剑光。 每个人的身前,那三粒圆润饱满的珠子,静静地悬浮着。 羲和道长的声音,从高高的半山腰传到四季台下,他道:“此珠名为如意珠。这三粒珠子触碰之后,可以封存文字、术法、器物、灵识,一切你想封存又能封存进去的东西。文字灵识传递消息,器物可交换,术法可善可恶可治愈可攻击。” “半盏茶之后,一百一十二人,三百三十六粒如意珠,将无序交换。” “以此刻为始,半盏茶后为止,请诸位小友各封心意!” 各封心意,望着眼前这三粒圆润的珠子,柔和的光芒微微闪烁,明灭在芃芃的眼底。 可传递讯息,可攻击,可治愈,可交换器物。 最终这三枚如意珠将汇聚到三百三十六之中,无序交换,天知道自己的“心意”会到谁手里,天知道自己又会收到怎样的“心意”。 这便是羲和道长为众位入选者送上的第一份“礼”吗? 幸运与磨难兼而有之,知己与仇敌相伴而行。 芃芃隐约明白了此举的用意。 那么,她要封什么呢? 在羲和道长话语完毕后,流光溢彩的剑光,就在每一座四季台外形成了一块白色的幕布,它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也隔绝了灵识之间的交流,就连通讯灵珠,在这一刻也将失去作用。 都封了些啥 除了四季台上的众人自己,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他们到底在如意珠之中封入了什么。 只是羲和道长只给了半盏茶的时间。 芃芃一时陷入了踌躇之中,如芃芃一样,剑浪笼罩之下的其他修士,也是如此踌躇。。 正如羲和道长所言,“知己与仇敌相伴而行”,这一百一十二人之中,有的人素不相识,有的人是点头之交,有的人互为知己,也有的人结怨已久。 若将善意封入如意珠中,最终它到了仇人手中要怎么办? 若将恶意封入如意珠中,最终它到了朋友手中又要怎么办? 一切的一切都是不确定,似乎只能凭借各自的“运气”了。 羲和道长送的这一份“礼”,还真是够惊喜的。 “幸运与磨难”兼而有之,不少四季台上已经有资格进入大会的修士,都在心中破口大骂。 在思索自己到底应该往如意珠中封存什么的时候,他们同时也在祈祷,等到无序交换如意珠的时候,千万千万不要碰到什么全是“恶意”的珠子。 当然,也有人一点也不在意。比如,东面第二十八座四季台上御兽宗的叶召。 今日他穿一身暗红色长袍,如同染过鲜血。 虽然他的身子看起来还带着一种单薄的感觉,但笼罩在袖袍之下的手掌,却平平的伸了出来。 羲和道长的话,对其他人来说,或许都有用处,会让所有人开始思考到底应该封入什么,可对叶召而言:“什么知己?什么朋友?他统统没有?” 对于他来说,这世间仙者都是他的敌人。善与恶,没有什么差别。 抬手,便是一剑;抬手,又是一刀;再抬手,则是一枪。 三种法器,不同的样式,相同的是惊人而强悍的攻击。 三道惊人的攻击,先后朝着三枚去意珠奔袭而去。 “唰。” 在它们接近如意珠时,珠子外表柔和的光芒,忽然变得炽热起来。它唯一的特性,就是那种海纳百川一般的包容。 白光大放,霎时将所有的攻击全数吞没。 刀光剑影,在这一刻悉数消失在了白光之中,被收拢封入如意珠里。 叶召静静站在无穷剑浪之中,他苍白得面容之上,终于露出了一局微笑。 而百花谷柳百灵所在的四季台内一片花香,花轿上的花,似乎永远不会枯萎,一如既往地鲜艳。 柳百灵慵懒地坐在花台上,望着这悬浮在自己身前的三颗如意珠。口中喃喃自语道:“如意珠啊!” 兴许,其他人会觉得很难抉择。毕竟在这中洲大会上,最后只有一人胜利,于有志于争夺榜首的她而言,多干掉一个对手就多一个机会。更何况,她最喜欢看别人狼狈的样子了。 嗯,做个伪装好了。 柳百灵脸上霎时露出了倾倒众生的微笑,直接从花轿上捡起了一朵鲜艳的牡丹,手指在牡丹的花蕊上轻轻一点,留下一道看似平平无奇的灵光,便直接放在了第一枚如意珠里。 其后,是一朵梅花;最后,是一朵山茶花。 三朵花尽数放入,柳百灵便伸了个懒腰,开始等待半盏茶的时间过去。 继续放东西 飘渺阁秦不易坐在四季台上,他所在四季台上原本燃烧着的烈火,在羲和道长劈出的剑浪威势之下,已隐隐熄灭。 秦不易面对眼前的三粒如意珠,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相信自己的实力,无论善与恶,他也懒得往里面封什么心意了。 他抬手一甩袖子,便直接将三粒如意珠推开,闭目养神起来。 至于蓝素,她看着面前的三粒心如珠,一开始也有些傻眼,后来则是欣喜。既然羲和道长说封存心意,可以是灵识,可以是物品,也可以是攻击等等一切可以封存的东西。 那我就好好利用这个机会,揭穿你们的真面目,看你们还装模作样,道貌岸然。 蓝素皱着眉想,怎么用最短的词语说出那几人恶毒的心思,思索了好半天,她忽然眼前一亮,直接在如意珠中留下了三道灵识:“苍穹派,梅悠,阴险狡诈,弃同行道友于危险不顾,暗中加害,栽赃嫁祸。” “一线天韩楚,下流无耻,上至高门女修下至凡人女子,只要姿色入他眼,必无所不用其极骗财骗色。” “此二人实为我一百一十二四季台上最下作之鼠辈。” 蓝素封完两个如意珠,最后一个如意珠里她放了颗补灵丹进去。 再看爱照镜子的啊钰,他照完镜子,有点茫然的看看眼前的如意珠。 他心里琢磨着:“额,到底放什么进去呢?虽然阿爹阿娘说是让自己出来多见见世面,但是没有教他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做?再说了他身上也没什么物件啊!” 心里想不通,就又照了照镜子,突然他灵光一现,有了。 想到自己想的好主意,他认为他的主意定是最新鲜的。于是喃喃自语道:“就这么干!” 苍穹派梅悠对于“封什么”这种事情,于她而言是半点不需要考虑的。 对手能少一个是少一个,若能将四季台上的对手击出四季台,当真是两全其美的事。 关于羲和道长的这一件“礼”,她认为还算是送得合她心意。 至于一线天韩楚,他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闻了闻。他心里道:“哎,人怕出名猪怕壮,他不就是喜欢和妹子谈心,谈心谈深了点,他又不是故意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使得许多女修都讨厌他了,让他清心寡欲了许久。” 这些年,他身上倒是攒了许多法宝,自然也有很多厉害的手段,只是这些他都不想放。 韩楚眉眼间带着恶意的笑,最终放了一块女子用的手帕,一枚含着春药成分的补灵丹,画在纸上的一张巨大春宫图。 幸运与磨难兼而有之,就看看谁倒霉了。 …… 一座座四季台,一名名入试者。时间已流逝过半,台下观战的修士,都在焦急地等待。 千月世家冷香打开了手中一只玉质小匣子。 小匣子里面躺着三枚圆润玉雪的丹丸,乃是她之前曾花了半年时间炼制的碧月雪丹,服之可治愈普通伤势,温养灵台,清心明性。 幸运与磨难兼而有之,知己与仇敌相伴而行。 善意恶意,都是心意,可她只选择前者。 芃芃收到的 如今被人算计,那也是有来有往,没有什么是被冤枉的。 芃芃的目光,从许多人的身上掠过,叶召、秦不易、啊钰等人都受到了攻击,只是那点攻击对他们而言,都不痛不痒,轻而易举就可以解决掉。 这时候,不少修士开始朝着芃芃这里看了过来,想要看看这个在《仙界趣事》排行榜上的剑宗小师妹,到底收到了怎样的心意。 芃芃也不再犹豫,只绷紧了身体,手指轻轻一点。 “唰” 白光大放,一片平静,没有任何攻击。 白光渐渐散去,露出了漂浮在空中的一面玉质的圆形镜子。 这一瞬间,所有关注着芃芃的人们,都愣了一下。 接着,爆笑出声:“哈哈哈哈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有人道:“哎哟,笑死我了!” 又有人道:“你这纯粹是在逗人玩呢。” 也有人道:“是哪个缺心眼儿的干的,哈哈哈,笑死我了。奇葩,绝对的奇葩啊。” 某个脑袋依旧清明的人开口道:“我怎么觉得这镜子有点眼熟呢。” 旁边的人接口道:“那个啊钰不就是时常拿着一面玉质的镜子。” 芃芃只觉得嘴角一抽,刚才的什么防备什么期许都是扯淡,她默默望着这一面镜子,听着下面陡然爆发出来的一阵大笑,真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啼笑皆非的感觉。 不仅为自己,也为旁边那个爱照镜子的少年。 方才得了丹药的少年啊钰,正照着镜子,看看自己到底傻在哪里。突然听见下面这一片笑声,不由得抬起头来,朝着四周看去,直到看到芃芃那边。 在看见芃芃身前漂浮着的那一面镜子时,他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桃红,好像是因为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 他挠了挠头,咬了咬手指,然后对着芃芃腼腆的笑了笑,露出了自己白白的牙齿。笑过之后,原本有些羞红的脸,那抹红慢慢的淡了。 芃芃见状,心里狠狠地叹了一口气。 别人打开如意珠,至少能收到攻击,自己居然开出一面镜子来,还好那啊钰看着有些单纯,没让人产生多余的想法。 芃芃有些忧郁地看向了第二粒、第三粒如意珠,正琢磨着要不要一起打开。 没想到,下面又爆出一阵笑声。 有人大笑着道:“哈哈哈,你们快看,好大一张春宫图哟。” 接着有人道:“我的娘嘞,这是谁干的。” 有人道:“这也太得罪人了吧!” 他旁边的人道:“嘘,别笑了,在韩仙子那边呢。”他才嘘完,想想又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梅悠看着这从第二粒如意珠之中开出来的春宫图,脸色更加铁青,眼底一片冰霜。 她侧过眼眸,看了看四周,不知怎么的眼神就落在韩楚所在那座四季台时就不动了。偏偏韩楚还对她抛了个媚眼,梅悠看到后,直接劈手便是一掌。 “啪”的一声,掌力拍在了四季台上,韩楚在给梅悠抛了媚眼后,早就做好准备避开梅悠的攻击了。 梅悠看到韩楚避开了自己那一掌,顿时一怔,气的又连续拍出几掌,一掌比一掌凶猛。 韩楚一一避过,看了眼梅悠,忍住了再调戏她一番的心思。无奈的皱了皱眉,心道当下还是以大会为重。 “哼”,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你。 早知道会是这女人接到春宫图,他就该放好几张画的精妙的进去,而不是这一张含蓄的。 芃芃看了看梅悠,又看了看韩楚,暗自摇头。 她伸手把镜子拿起,放入乾坤袋里。然后,直接打开了第二粒如意珠。 “桀桀桀”,一阵刺耳的怪笑声响起。隐约间,带着几分熟悉。 芃芃只觉得耳朵已经听不到别的任何声音,因为她一直听到的是不停歇的怪笑声。 幸而,她立刻封住了穴道,这才觉得舒服了点。 怪笑声持续不久,约莫只有三息的时间。三息过后,芃芃依旧没有解开穴道。 待她抬眼一看,第二粒如意珠中,已经空空如也。 芃芃的目光里,陡然带了那么一点点的森冷。 当初自己放话要争夺榜首后,遭到一波又一波的追杀。其中,这怪笑声的主人追杀了她半年,她费了许多心思,始终没发现怪笑声主人属于何方势力的一点点痕迹。 当下,这笑声再次响起,这笑声的主人必定在剩余的一百一十一人中,除去自己的好友,查起来的范围比当初没有方向时好多了。 待大会结束时,《仙界趣事》必定会出一份排行榜出来,届时,自己对比着好好查探一番。 就在芃芃开出第二粒如意珠的时候,其余人也都差不多打开了第二粒,甚至第三粒。 柳江打开第二粒如意珠,这一次开出了一朵牡丹花,他顿时吓得怪叫了一声:“额的亲娘呀!” 喊完他拔腿就跑,只可惜那一朵牡丹花比他跑得更快,鲜艳的牡丹瞬时化作了一只白鹰,白鹰在柳江的后背一啄。 “噗嗤”一声,血花四溅一片。 如意珠如意 柳江欲哭无泪,叫道:“我靠,你大爷的。” 柳百灵见了柳江的惨状,心情极其愉悦,口中“啧啧”了几声。 柳百灵抬手一点,也放出了第二粒如意珠中的东西。 “咦”,有点意外,没有出现像打开第一粒如意珠时那样有剑气劈出,只有一道灵识化作的一股清风。 柳百灵轻轻一握,那清风顿时散开,在她面前形成了一行行文字。 “苍穹派,梅悠,阴险狡诈,弃同行道友于危险不顾,暗中加害,栽赃嫁祸。” “一线天韩楚,下流无耻,上至高门女修下至凡人女子,只要姿色入他眼,必无所不用其极骗财骗色。” “此二人实为我一百一十二四季台上最下作之鼠辈。” 在看清这上面所写之时,柳百灵不由得有些诧异起来,对于韩楚她早有耳闻,倒是那个梅悠,柳百灵忍不住朝着梅悠一方望了过去。 梅悠未感觉到柳百灵的这一道古怪注视,只因方才抵挡第一粒如意珠之中出来的攻击,已经让她身负轻伤。第二粒如意珠又开出一幅春宫图,着实惹她生气。如今开启如意珠的时间也只有半刻,还必须抓紧,根本没有太多给她恢复的时间。 一颗丹药含进口中,梅悠朝着第三粒如意珠伸手。 “啪”,轻轻的一声,如意珠顿时光芒大放。梅悠浑身警惕了起来,可是这一次居然无比平静。 在看见是一道灵识化成的一股清风时,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心道:“真好,不是攻击。” 放轻松了的梅悠,随意握住了这一股清风。待看清那一股清风所形成的一行行文字时,她有所放松的神情霎时消失不见。 “苍穹派,梅悠,阴险狡诈,弃同行道友于危险不顾,暗中加害,栽赃嫁祸。” “一线天韩楚,下流无耻,上至高门女修下至凡人女子,只要姿色入他眼,必无所不用其极骗财骗色。” “此二人实为我一百一十二四季台上最下作之鼠辈。” 面色,一点一点阴沉下来,一张俏脸都变得有些扭曲。 梅悠咬紧牙关,用一种狠厉的眼神,朝着周边的四季台看去。心道:“不知是哪个下作的鼠辈,竟然如此污蔑她?若叫她查到了,必剥皮抽筋,抽取其魂魄点灯。” 缓过神的柳江,心有余悸地打开了第三粒如意珠。 想象中的攻击没有出现,只见一团青色的灵气漂浮在他眼前。 他顿时长舒一口气,捏开来一看,却是一颗补灵丹。然后,下一刻,围在他所在的四季台周围的修士便听到他惊喜若狂的喊道:“时来运转,大爷我发了,补灵丹啊补灵丹。哈哈哈,可见贼老天还是看不过去我那么霉的。” 洪皓正打算打开第二粒如意珠,看到柳江开到一颗补灵丹,他心里顿时产生一阵妒意。 他打开第一粒如意珠时,里面是一道刀气,那刀气凶猛沉重,他费了些心思才把刀气打散。如今,他只希望这第二粒如意珠里就算是藏着攻击型的术法,那术法还是不要像那刀气那样凶悍才好。 洪皓稳稳心神,点开第二粒如意珠,只见一阵柔光过后,一块带有女子脂粉香气又绣有鸳鸯图案的手帕静静漂浮在他眼前。 见到此,洪皓额间一滴冷汗划过。而他所在的四季台下,围观的众修士看到此情景,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有人酸溜溜的道:“也不知是哪位女修放的,倒是胆大又热情。” 又有人道:“未必是女修放的,要是哪个男修无聊了想逗人玩呢?” 一开始说话的那人道:“也是啊,台上的那些修士,没几个是好的。” 洪皓挥手把手帕拍开,继续点开第三粒如意珠。 一朵带有芬芳气味的粉色梅花出现在他眼前,顿时爆出一阵恐怖的气息。 “嗷”,一想道柳江开到牡丹花,还被牡丹花追的情景。洪皓立刻觉得死亡如此近,毫不犹豫,拔剑而起。 同一时间,芃芃也打开了第三粒如意珠。 第一粒是一面镜子,第二粒是一道怪笑声,这第三粒怕是也没那么幸运。 手指指尖一触如意珠的刹那,芃芃便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花香,一朵洁白的茶花,出现在了她面前。只在这一瞬间,芃芃就想到了柳百灵。 百花谷柳百灵能够扬名中洲大陆,手段可不简单。 芃芃毫不犹豫的召唤出弱水,凝神静气劈出一剑,剑气对着那朝自己飞来的茶花劈去。 “砰”,意料之中的一声炸响。 剑气与茶花撞在一起,顿时爆出一层恐怖的气浪,甚至在空中荡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受到这气浪的冲击,芃芃顿时吐了一口鲜血。芃芃抬手擦去嘴角边的血迹,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一颗丹药吞下肚。 芃芃抬眼看向柳百灵所在的四季台,对方似乎也看见了她的惨状,朝她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芃芃顿时脸一黑,收回目光。 此刻芃芃的三粒如意珠已经全数开出,虽然第二粒第三粒如意珠里是攻击性的术法,可她还是稳稳的站在这四季台上。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可以恢复一下灵力了,有时间看看别人如何,以及仔细找找自己那三粒意珠到了谁的手里。 柳百灵看到芃芃打开如意珠,收到的是她那一朵茶花后,不管芃芃实力怎样,终究还是受了点伤。 心里一阵高兴,嗯,自己不需要提心吊胆拖着了,毕竟拖着也不是办法。 还是直接打开第三粒如意珠好了。神色冷凝,柳百灵毫不犹豫,直接打开了第三粒心意珠。 她绷紧心神,已准备好面对术法的攻击,却不曾想是一颗丹药。还是带着淡淡桃花香的丹药,柳百灵又吸了一口药香,这才惊觉不对劲。 蓝素打开第三粒如意珠,她本已经准备好了接受一切攻击和应对的方法,却没想到,迎接她的却是一片平静。 如意珠里空空如也,这一枚如意珠之中,什么也没有。 一瞬间,所有的紧绷都已卸去。 蓝素竟然忍不住失笑了一声,心道:“对啊,她竟然没想到,羲和道长只说让所有人封存心意,却并未说一定要封存心意。空着,也是可以的。只是不知,到底是谁人有这般难得的豁达了。” 如意不如意 陈澄的第三粒如意珠,打开来是一道水蓝色的剑光; 周荫的第三枚粒如意珠,打开来却是一道仿佛能刺破人灵魂的枪影,周荫还不及抵挡,霎时就被这一枪撞飞出去,成为了第一个被如意珠里的“心意”击下四季台的倒霉鬼。 有人道:“哎,可怜啊可怜!” 又有人道:“这个周荫难道是被剑宗小师妹揍了一顿后,伤势还没恢复?” 再有人道:“嘿嘿,这叫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 众修士才感叹完太华宗周荫被心意攻击下了台,另有一名一线天的弟子,被迎面而来的一张巨大的藤网一盖一卷,顿时像是裹粽子一样,被扔下了四季台,成了第二个倒霉蛋。 四季台下,顿时有人悚然。这上了四季台,又被这如意珠之中的“心意”撵下台去,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芃芃沉默着,继续看了下去。 “啊,竟然是丹药。” 纤手坊江芝忽然惊喜地叫了一声,这是她的第三粒心意珠,打开后里面竟然漂浮着一颗的丹药, 四季台下面顿时又是一片哗然。心道:“这是爱照镜子的啊钰和七星宗柳江之后,竟然又有第三个人从如意珠之中得到了丹药,简直是叫人嫉妒羡慕恨!” 芃芃远远的看见后,微不可见地拢了拢眉。这一粒丹药与之前啊钰得到的丹药,一模一样,如今修士之中能出手便是这样丹药的可已经不多了。 而且,这江芝的运气,似乎并不差。 第一粒如意珠是空的,第二粒如意珠里是一面破碎镜子的框架,第三粒如意珠居然还得了一丸丹药。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大的用处。 芃芃不再关注这方,而是侧头看向东边方向的四季台,这一看还真看到有过一面之缘,说自己是“路过的”玉少爷。 玉少爷已经安然无恙的打开了两粒如意珠,当下,他注视着那第三粒如意珠。在心里祈祷不已,把他们家族过往各位杰出的老祖念了个遍,这才伸出手去,战战兢兢地打开了如意珠。 “唰”,一片柔和的光包裹着一张阵盘忽然出现在他眼前。玉少爷一愣,下意识想跑,可那阵盘比他更快。 “砰”,猝不及防之间,一座阵法已经轰然展开,将玉少爷笼罩其中。 玉少爷顿时破口大骂:“你大爷的,这还给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了。”骂完直接将那小算盘横在了身前,警惕地四处观望。 观望了一会,才惊讶的“咦”了一声,心道居然没有攻击,居然是一座困阵。 玉少爷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刚要露出笑容来,脚下的地面上,就忽然出现了一行字。 “问:冬瓜、黄瓜、西瓜、南瓜都能吃,什么瓜不能吃?” 玉少爷破口大骂:“你、你娘啊,你叫我打算盘我还会,你叫我拿灵石买东西我也会。你给我弄这么文绉绉的题,我脑仁疼。” 玉少爷骂完犹不解气,简直是欺人太甚,越想越有种吐血的冲动。 参加个中洲大会竟然还能遇到这种奇葩事,问题是人家还特意备注了有五道题,这一题答不上,另外四道题是不会出现的。 一时之间,玉少爷满心都是悲愤,恨不能跪地求饶。心里那个憋屈啊,往常能用灵石搞定的事,这一次没机会了。 玉少爷内心咆哮着:“是谁?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这么坑我?出来,看我不拿灵石砸死你!” 芃芃见此,顿时绷紧脸强忍住内心之中的那一点笑意,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心道:“看来,这位玉少爷还是有不擅长的地方呢!” 对于玉少爷被困在阵法里,芃芃心里半点愧疚感也没有,继续去找自己那一颗丹药和“知交信”的去处。 抬眼扫了一圈,突然发现柳百灵眼前有一颗丹药,看着像是自己放的那颗,又仔细看了一眼柳百灵的表情,有点不太对劲。 芃芃心里一阵快意,暗道:“哼,不是只有你会伪装。” 太华宗张尧,两手垂在袖中,收回了落在已经被打开的第三粒如意珠之上的目光。他似乎感应到了芃芃的目光,在这一刻,也转过头,朝着芃芃看去。 两道平静又隐晦的目光撞在一起。张尧看见了芃芃脸上的轻松,眉心微微一蹙,脸色便有些阴郁。 明明是暖阳般的少年郎,偏偏在右脸上画了一只蝎子,使他脸上多了几分别样的艳丽和恐怖。见过他的女修,对他是又爱又恨,爱他一身儒雅气质,恨他不解风情事事以太华宗为重。 许多与他打过交道的女修,听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我的一切都是师傅给予的,这世间只有我们太华宗的琼梦师姐才配称“仙子”,至于其他的女修,称“仙子”是对我师姐的不敬。 看过张尧的表情后,芃芃便知道他可以稳稳的站在四季台上了。 芃芃没来得及看到他应对来自如意珠的变化,不由觉得有些无趣,略略一笑便移开了目光。 “知交信。” “知交信。” 芃芃心里念叨着,一路看了过去,只怀疑是不是在自己集中注意力打开如意珠的时候,其他人就已经打开过那一粒如意珠了。若是,自己可能没办法找到了。 眼角余光一扫,她一下看见了一道银亮的刀光。定眼一看,咦,原来是太华宗的吴越。 吴越第一粒如意珠开出了一捧沙灰,第二粒如意珠开出了一个鸡蛋,第三粒如意珠竟然开出了如此可怖,充满了毁灭气息的刀光。 吴越抬眼一看,此刀光中带着的毁灭气息,与中洲大陆他所知的各宗门、世家的丝毫不一样,尤其是那气息中带着的古怪味道。 吴越先前看着自己封入如意珠之中的剑气袭击了一个又一个人,而自己却没有被其他人的恶意伤害着。特别是他的师兄周荫被心意攻击下台后,对于自己目前的状况,他心里还存在着一丝侥幸。 他没想到他的好运已经没了。 刀光银亮,威风凛凛,带着一种骇人的杀意。 杀意犹如实质。这一道刀光的气机,一开始就已经锁定在了他的身上,让他避无可避。 抬手,狭刀劈出一道刀浪,劈完之后迅速的将狭刀横在胸前,试图挡住那道刀光。 “轰”一声之后 刀光与刀浪相撞,吴越被击飞了出去,鲜血长流,摔在四季台上,滚落到了边缘,眼看着就要掉下去。 关键时刻,他强忍着浑身经脉的剧痛,伸出五指,在四季台上留下了五道深深的血色划痕,才勉强止住了自己的去势,停留在了四季台最险的那一线边缘。 芃芃看到吴越没有掉下去,眼里顿时露出了失望的目光,心里一阵叹气。 远处的黑衣修士,脸上的络腮胡须遮住了他的面部表情,可眼里露出的光芒却是带了几分不悦,似乎对自己存进去的那一刀,竟没能瞬灭吴越感到不满。 不少人也都觉得吴越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死死抓住四季台,实在是“毅力可嘉”。 一共就三粒如意珠,前两粒都是那么平和,只有这第三粒,一出场就这么凶残, 啧啧,也是够倒霉的。 有的人觉得他可怜,有的人在一旁幸灾乐祸。 芃芃注视着缓缓爬起来的吴越,只觉得参加本届中洲大会的几位太华宗修士,各个都是极难缠的主。自己打一个周荫已经够精疲力尽了,在遇上其他几位,能不能保命都是问题了。 不过现在么,还是找自己的“知交信”比较要紧。 第一轮结束 如意珠的开启,基本已经走到了尾声。 场中不少四季台上的修士,已经把三粒如意珠都打开完毕。 有幸运的修士开到了一粒空的如意珠,也有修士打开如意珠后收到了一只臭鞋,倒霉一点的修士基本都是收到各式各样的攻击,三轮下来后轻的灰头土脸,重的被攻击下了四季台。 只是,芃芃依然没发现有谁拆开了自己的“知交信”,也没发现有哪个修士看自己的目光变得奇怪。 她的第三粒如意珠,到底在谁的手里? 很快,场中各座四季台上都相对的安静了下来,只有一座还没结束。 秦不易平静的伸出手去,打开了他的第三粒如意珠。如意珠被打开后,只见那一片柔和的白光之中,有一颗圆润雪白的碧月雪丹,秦不易轻轻取下放好。 只见他眼角眉梢,忽然都带了一点点的笑意。似乎拿到这一颗碧月雪丹,正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转眸看向了冷香所在的四季台,在所有人都安静的等待着羲和道长宣布结束的时刻,他朝冷香微微一拱手,竟开口道:“秦某猜测,一百一十二座四季台上,唯有千月世家医女冷仙子有此妙手仁心。在下早先看到了其余两颗碧月雪丹出现时,秦某就猜测仙子一定放了第三颗,却一直没有看见,便猜它可能在秦某这里。没想到信手一取,果然成真。仙子仁善心意,秦某谢过。” 整个太华宗上,忽然一片的寂静。每个人都在听到了秦不易这一番话后,将目光投向了冷香。 那千月世家的医女,只是静静地站立在四季台上,就有一种雍容大度的气质。她听了秦不易此言,似乎也有微微的讶异,而后同样拱手还礼,淡笑道:“秦道友客气了。” 那边照着镜子的啊钰一偏头,看到冷香后,心道:“原来是这个仙女姐姐送的丹药啊,老头子说有恩就要报,我的想想怎么做才好。” 所以,少年啊钰想了一会儿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对着冷香道:“仙子姐姐,我也收到了你的丹药,以后你就是我啊钰的好朋友了。” 众修士闻言,都翻了个白眼。心里嫌弃道:“人家千月世家的医女,会稀罕你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傻孩子?看你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没事只会自言自语的照镜子,拜托你别来勾搭冷仙子好不好?” 令人没想到的是,冷香听了后竟然也不怒,只微微点了点头,也不说话。 另一个得了冷香丹药的,乃是纤手坊江芝。 她听得那边两人都感谢冷香,又想想对方竟然在三粒如意珠之中都放上了丹药,竟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自己对手的问题,再想想自己的三粒如意珠,一时之间,心底竟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复杂情绪。 复杂之后,便是一种不高兴和卑微。 只是秦不易与啊钰都道了谢,她也不能装着。毕竟自己以前太过“懦弱”,这一次鼓起勇气把师姐明珠打了下去,回去后还不知道师门如何对待自己。在未回去之前,自己能多结交一些宗门或者世家年青一代的带头人,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就算结交不上也要混个面熟。 第二轮开始 江芝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有点激动又有点别扭地一拱手道:“江芝亦得冷香姐姐一粒碧月雪丹,在此多谢了。” “冷香姐姐”,冷香平日为人虽然平和,其实骨子里还是有些冷漠的。平日里别看她对谁都随和客气,只有亲近的人才看得出那份随和与客气不过是处于礼貌,真正入她心的亲朋好友人没有几个。 冷香从小到大还没遇到第一次见面,第一口就叫她“冷香姐姐”的人,两弯柳叶眉轻轻一蹙,脸上的笑意不变,只淡淡的道:“江道友不必客气。” 江芝一听,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尴尬有些绯红,不过很快她就镇定下来,心里想着毕竟是第一次见面,人家没有甩脸子,没动手就是最好的了。 “冷香姐姐,江道友。谁都听得出问题来?” 那边的芃芃见此,心里想道:“她以后遇到这位冷医女就称呼她冷道友吧,一次生两次熟,说不一定以后的以后会喊人家一声冷香姐姐呢。” 此时此刻,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冷香一人的身上。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位妙手仁心的医女。 重伤的吴越,此刻才勉强地从四季台边缘上爬起来,待他把数枚丹药吞下后,便听见了这一番你来我往的言语,回首一看,几乎所有人都对冷香露出了一种敬佩或是赞赏的神情。 一时之间,吴越心底产生一种难言的不平。不过是在如意珠中放了三颗丹药,竟然就能得到这么多的好感,凭什么自己竟然落得如此下场。千月世家与太华宗相比,不管哪方面都比不上,以往谁不对他们师兄弟几人赞赏与奉承,当下他们竟然对那医女如此赞赏与敬佩。 吴越被这场景一刺激,险些因为自己钻死牛角尖气的差点就晕了过去! 半山腰上的羲和道长与敬正道长,都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敬正道长斜了羲和道长一眼,轻声一叹道:“这便是你的目的吗?” 羲和道长甩了甩袖子,朝前面走了一步道:“人善人恶自有人分别,年轻人嘛,多受些磨练,免得日后吃亏。” 说完,他懒得再搭理背后的敬正道长,也只当没看见他那感慨无奈的眼神。只朗声开口,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这边来。 “半盏茶的时间已过,四季台上修士剩余者,九十二人!” “九十二人”,之前有一百一十二人,现在竟然只剩下了九十二人。 众修士一听,再一看周围许多已经空无一人的四季台,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在方才的如意珠一轮之中,竟然有十个修士没能挺住,被刷了下去。 “现在开始第二轮,这第二轮会把诸位的四季台划分成四块区域。四块区域各对应春夏秋冬四季,四季随机而定。四季分攻守两方,也许春和秋是攻方,也许春和夏是攻方,又或许春和冬是攻方,半盏茶时间季节和攻守方变换一次。只要确定开始,攻方头顶上方气罩为红色,守方头顶气罩为蓝色。至于结束时间,那就是直至每块区域最多剩下十人,然后,才会进入下一轮比赛。” 羲和道长说完后,袖子一甩,霎时便见飞沙走石原地起,那些空无一人的四季台,竟然都在这一瞬间快速移动起来。然后,往太华宗主峰背后飞去,只在眨眼之间,消失不见。 还不等四季台内修士做好准备,羲和道长长剑一挥,四季台便围成圆圈旋转起来。然后,台下的众修士只听见有人叫道:“冷死我了。” 又有人道:“热死我了。” 待四季台停止旋转,只见划分为冬季的修士,大部分人已经穿起厚厚的衣物,没穿厚衣物的人都是原地不动运转灵气抵御寒冷。反应慢的修士,眉毛头发上已有薄薄的一层冰霜,抱紧胳膊身子哆嗦个不停。 那划分为夏季的修士,各个都是大汗淋漓,就算有那修炼冰系术法的修士,额间也是冒出一层薄汗。 芃芃是幸运的,至少她现在所处季节为秋季,不像其他划分为夏冬两季的修士那样,因为节气的一下子反差太大而影响了自身反应能力。 待划分完区域后,芃芃所在四季台与其他同区域修士的四季台并列一排。只见她身边多了御兽宗叶召、火域火方、冰域玉少爷、飘渺阁秦不易等人。 再看她认出的其他修士,各个区域都有。他们对面是太华宗吴越和洪皓、纤手坊江芝、满脸络腮胡子的黑衣修士、爱照镜子的啊钰、合欢宗折冰等人站在前排。 此外,百花谷柳百灵、七星宗柳江、剑宗陈澄、千月世家冷香、穿着花花绿绿衣物的钱枫、蓝素等人又并列在一排。 余下太华宗张尧、一线天韩楚、苍穹派梅悠、纤手坊安凡、御兽宗关璋、老卓和老石等人又在一排。 眼下这一片格局,在羲和道长的眼中,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而已。而在四季台上和台下修士眼中,那就是暴风雨前的的平静而已。 羲和道长心中觉得:“对于这些个小家伙会变得如何,说不期待那是假的,若说很期待,那又是骗人的,只希望他们中有些人不要无下限到底,否则会后被人收拾惨了,或者大道无望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那一个酸爽 羲和道长慢悠悠地拿出了一只鸡脚来,轻轻摇晃着,也不管其他修士什么目光。自顾自的道:“这九十二人,现在才算是真正进入第一关。雄关漫道,很多人还没开始走,就冤枉地死了。不过也怪不得谁,如意珠,恶意善意,一念之间。” 说到这里,他看了下面的秦不易一眼,眼底露出了几分赞许之色。 能一口道出冷香封丹于如意珠,不仅心思与观察到位,更是心有一分善念之人。 中洲大会,原本就比寻常人想的要残酷那么一点。 秦不易这一说,至少对于大部分修士而言,冷香已经得到了他们的好感,纵使有生死相搏之时,亦会手下留情,点到为止。 或许,就连心有善念的冷香自己,也不曾会预料到,善行竟能得善报吧! “经过刚才如意珠这一试,余者九十二人,何者为友?何者为敌?何者曾施君以善?何者曾降君以恶?相信你们自己自有分辨。” “被施以善者,不知施善者谁;降人以恶者,却知被将恶者谁。” “天下善恶,时隐时现;天下敌友,有分有合。” 羲和道长一笑,啃完一口鸡脚,意味深长的道:“所以,这一轮四季变化,也相当于是组队搏杀。不过是要你们的队友要从二十三人降到十人,至于你们会不会嫌弃受伤的拖后腿,或者不想让你的仇人和你同在一块,所以不等比试就把他们踢下四季台,全在你们的一念之间。” 听了羲和道长的话后,四季台上的大部分修士已变了脸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对无言。 芃芃转头看向身侧的叶召等人,叶召看了同一区域的周围众修士一眼皱眉道:“我们现在处在同一队中,当然是一致对外,若有人暗中捣乱,别怪我心狠手辣。” 秦不易温声道:“就算你们想扯后腿,暗中下手报仇或者给其他区域的同门减轻对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 玉少爷摸着小算盘道:“要是谁敢暗中使坏,等我出去后,必用灵石送他上悬赏榜一百年。” 火方瓮声瓮气的道:“我们还是先把对手搞下台再内斗吧。” 芃芃见此便说道:“各位道友都比我先修道,见过的经历的都比我多,当下这种情形,最重要的是一致对外。” 台下的修士看着台上的情景,身上莫名的一个哆嗦,特别是才过了一个攻守对打,一下子就淘汰了十个人。 芃芃看了看身后的修士,先前有的修士因为受了伤,经过这一次对打,竟然被打下了台。点完人数,还好只少了两个人。 下一刻,芃芃所在的区域立刻进入冬季,一众修士立刻穿上厚厚的衣物及运转灵力抵御寒冷。熬过了冬季熬夏季,半盏茶的轮换,忽冷忽热,还要注意自己是攻是守。 如果不注意攻守,误伤了友方,对己方是极不利的。有的人不注意,以为上一次是敌对关系,这一次还是敌对,结果就误伤了友方。 你说是就是 四季台内一片寂静,谁都不想当那出头鸟。直至半盏茶时间将过,才有人开口道:“各位道友,在下冰域玉少爷,我就是想说一句,凡人楼吕蒙你个龟孙子,上一轮没把你打下台,这一轮小爷怎么着也得把你踢下台。” 吕蒙虽然脸上一片愁眉苦脸,可嘴巴上却是得理不饶人的道:“玉大财神爷,我好怕啊!啧啧,你的那位眉儿呀我可喜欢了,玉大少爷不如成全我们这对苦命鸳鸯。” 玉少爷摇着手里的小算盘道:“怕就过来送死,死了小爷会给你多烧些纸钱的。成全,嘿嘿,自然是要成全的。眉儿可说了,你的那位相好言儿,可是把你的那些灵石啊宝贝把都拿出来二人平分了。” 吕蒙怒道:“你们合起来算计我,我今日必杀了你。” 玉少爷笑嘻嘻的道:“你不仁不义在先,又怎能怪我们合起来算计你。” 众修士一听,才懒得管他们的破事,赶紧在时间未到之前跑到其他区域躲起来才是正事。 “剑宗的小师妹,久仰大名。” 芃芃转头一看,只看到梅悠手里持着剑,俏脸带笑,若不是芃芃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还以为她只不过是好奇才打的招呼。 芃芃笑嘻嘻的道:“不知梅姑娘有何指教。” 梅悠脆生生的答道:“指教谈不上,不过是要你的命而已。” 梅悠话音刚落,剑气已向芃芃劈出,芃芃一边接招一边答道:“有本事你就拿。” 芃芃一边与梅悠对打,一边放出一丝灵识留意着周围有没有捡漏的人。 梅悠和芃芃越打越心急,毕竟她在四季台上受的伤还没恢复。所以,揪准机会梅悠便跳出和芃芃对打的范围,大声喊道:“韩道友难道想违约么,你我可是以心魔起誓立约的。” 韩楚怪叫道:“你以为我不想帮你,我这也被人缠住了,打不过不会赶紧跑啊。” 芃芃一听韩楚的声音,别说,还真是气喘吁吁中带着不甘。 眼看梅悠想逃,芃芃也不追,只是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铁球,把灵力灌注在铁球上,眯着眼朝着梅悠丢了去。 梅悠不是躲不过芃芃丢来的铁球,而是在她逃跑的前方有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那个人也不说话,只是在芃芃的铁球来到梅悠身后时,拍了梅悠一掌。 前有掌力拍来,后有铁球相击,梅悠身上虽然穿着护身的法宝,也使出全部灵力护住心脉。原以为那人不过是阻挡她逃跑而已,那知那掌上的力量会如此可怖。 台下修士只见梅悠被拍下了四季台,也不知还有没有气,哪知心里念头还没落下,就看到摔倒在地的梅悠支起上半身准备爬起来,没等她爬起来坐稳呢,又有个铁球从空中落下砸在了她的身上,这一次直接把她砸得不动了。 本来以那人的掌力肯定的把铁球打回到芃芃那边,不曾想那人在把梅悠拍飞后,手一招又把铁球勾走了,他问道:“剑宗小师妹敢不敢在十人榜内与我一战。” 芃芃淡淡的道:“既然叶道友有邀,芃芃自当皆力一战。” 叶召听芃芃同意后,就把铁球顺着梅悠掉落的方向一扔,转身离开芃芃所在的区域。 待叶召走后,又有几人出现在芃芃身边,来者都不曾带着善意,结果自是被芃芃打下了台去。 芃芃遇见秦不易时,秦不易正与黑衣络腮胡子修士对打。那黑衣修士看了芃芃一眼,借着秦不易打向他的掌力飘远几步后开口道:“不打了,你二人若进入前十,我自有机会与你们比试。现在,我还是去把那些碍眼的杂鱼给清理了。” 那人走后,秦不易未说什么,拱手与芃芃行了一礼后转身就走。待芃芃回礼后,那人已不见踪影。 “钱道友这是要与我打一架?”陈澄平静的问着钱枫。 钱枫皱眉委屈的道:“不是,我就是想请你教我刚才你使用的那一剑。” 陈澄笑了笑道:“钱道友不是我剑宗的弟子,恕难从命。” 钱枫抬头看了看周围,无奈的道:“好吧好吧,那我不学了。等我进入前十,我找你们小师妹学去。” 柳百灵听了钱枫的话,咯咯笑道:“这位钱道友,你不用去找剑宗小师妹啦。因为,我现在想和你打一架,我对你很好奇啊!” 听了柳百灵的话,钱枫小幅度后退了几步道:“柳仙子,你就饶了我吧,我打不过你,我认输。” 柳百灵也不说话,直接攻向钱枫,钱枫嘴里嘟囔道:“蛇蝎美人就是这样的了,一言不合就开打,我的天老爷呀。” 柳百灵在后面看着钱枫逃跑的姿势,以及钱枫说的话,越发确定钱枫就是几年前偷入百花谷,盗了她辛苦研制的百花香的那个小贼。于是,柳百灵也不管周围是谁,只顾追着钱枫打。 钱枫一边逃一边叫道:“柳仙子,你怎么老是追着我跑,你不进前十啦。” 柳百灵道:“比起其他的,我先揍你一顿再说。” 啊钰看着一追一逃的两人,又看着周围围上来的修士,一拳又一拳打向围上来的修士,直打的围上来的修士四散逃逸。 所有遇到冷香的修士,有的礼貌的主动离开,有的远远就避开了。自然有的修士以为冷香战力不行,三三两两合起来围攻冷香。冷香本打算小惩一下他们,哪知那几人不光出口粗鲁,连着眼神也是赤裸裸的,就像是打量货物。 台下的修士只见自从梅悠落下四季台后,就接二连三有修士被打了下来。伤势轻的半空中就飘然落地,伤势重的本来就被打的鼻青脸肿,伤痕累累,还被砰的一声砸在地上,好大一会不见动静。 若不是有同门师兄弟或者好友看见赶忙抬走,说不一定就倒霉的当了后来被打掉下来的修士的垫背了。 等没有人掉下四季台来,最终留在四季台上的前十人已经确定。 争夺榜首始 这十人分别是太华宗芃芃和陈澄、御兽宗叶召、飘渺阁秦不易、千月世家冷香、冰域啊钰、太华宗吴越和张尧、合欢宗折冰、百花谷柳百灵。 看到最后站在四季台上的十人中有芃芃时,羲和道长嘴角悄悄的扬起了一抹微笑。下一刻,他的声音传遍整个太华宗内,他道:“既然最后留下的是你们十人,想必还是有一定本事的。接下来就是十进一了,你们早打完老道也早点休息。” “这都到了最后了,你们也别休息了,开始接着打吧。诸位小友且看那边,谁最先到达最高处那座四季台上,拿到石桌上的盒子,谁就是榜首。” 台下众修士一看,都倒吸了一口气。最高处那座四季台飘在半空中,四季台下面每隔十尺左右漂浮着一层石板,从上到下有十层。每层的石板只有六块,每块石板长宽不过三尺,而且石板与石板不衔接,两块石板高与低之间相距两三尺。最重要的是还有乱石块飘散在空中,还有电闪雷鸣和四季变换。 羲和道长像是没看到山脚下众修士的表情,他道:“榜首争夺战正是开始,请留下来的小友进入战区。” 进入到高高的四季台所在范围内的光罩后。谁都没动,谁都在思量着怎么做最有利于自己。 冷香看着大家的表情,很平淡很温和的说:“以前的对战中,承蒙大家手下留情,我才能进入前十。当下,各位道友就成全我坐在这第十的位置上吧。” 啊钰惊讶的问道:“仙子姐姐,你不上去啊,你不去我也不去了,我陪你。嗯嗯,那各位哥哥姐姐成全我坐在第九的位置上呗。” 说完眨巴眨巴眼睛,拿出镜子照了照。又补上一句道:“其实我是想和芃芃姑娘打的,一拳定输赢那种。如果芃芃姑娘不介意,会后和我比一场怎样。” 芃芃道:“可以。” 叶召扫了大家一眼,冷冷的道:“既然啊钰道友和冷香道友不上去争夺,那余下的我们几人各凭本事吧。” 说完一个飞身,稳稳落在了第三层的一块石板上。他还未有下一步动作,台下众人就看到原本静静漂浮在半空中的碎石块开始移动。待有烈风吹过时,还隐隐看到叶召的身体摇晃了一下。 折冰看见叶召的状态后,依旧摇着折扇,声音温和笑容满面的对着大家道:“各位道友稍后,我先去追叶道友了。” 语毕,芃芃只看到他衣袂飘飘,无比潇洒的落在了第三层的一块石板上。 秦不易见此,对着大家点了点头,一个飞身,也是稳稳的落在了第三层石板上。 柳百灵手里拿着一枝花,闻了闻花香道:“各位道友,我可没他们的本事,我呢就从第一层慢慢往上爬好了,你们随意啊。” 说完,身姿妖娆的走向了第一层石板。 啊钰看着没有动身的芃芃和陈澄,还有太华宗的张尧和吴越。他悄悄靠近冷香道:“仙子姐姐,我怎么觉得他们四人气氛好诡异。” 冷香平平淡淡的道:“是挺诡异的,我们还是靠边站吧,这几人可都不是善茬。” 争夺榜首中 张尧冷冷的道:“你们师兄妹这是想拦着我们上四季台了。” 芃芃不语,只是盯着张尧和吴越看,陈澄笑嘻嘻的道:“我倒是想和张师兄你切磋切磋。” 吴越怒道:“就凭你,也想和张师兄切磋,还是我来教教你怎么切磋吧。” 吴越说完直直扑向陈澄,两人便缠斗了起来。倒是还没动作的芃芃与张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转头各自看向别处。 眼看着叶召、秦不易、折冰三人已到了第五层石板上。张尧终于开口道:“小师妹难道要在这里等结果嘛,小师妹愿意等,我可不愿意,告辞。” 芃芃对此毫不在意,张尧说完便借着在地上狠狠跺了一脚的力,飞身到了第四层石板上。 第三层石板上的柳百灵见此,眯着眼娇笑道:“张师兄,跑那么快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 张尧蹙着眉道:“柳师妹还是别逗我玩了,难道柳师妹对榜首不感兴趣。” 说完也不等柳百灵说什么,一个飞身又上到了第五层石板上。 原本还算和谐的三人,突然增了一个张尧,气氛顿时一滞。一阵烈风吹过,四人同时动起手来。这边一会是折冰与秦不易对打,一会是秦不易与张尧对打。那边叶召一下对折冰动手,一下对张尧动手,时不时还要拍向他对面的秦不易一掌。 秦不易对于叶召的动作,要么就是轻易躲开,要么就是原样拍回去。剑气、掌力、烈风搅动着空中的碎石块到处乱飞,飞离了原本所运行的轨迹。 芃芃看向啊钰道:“啊钰要不要助我一拳之力。” 啊钰撇嘴道:“我才不要帮你。” 芃芃笑眯眯的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炼体的好方法,并且免费陪练一个月怎样。” 啊钰嫌弃的道:“空口说白话,当我傻啊。再说了,你一姑娘家,学的是剑,怎么会懂拳。” 芃芃无奈的道:“怎么就不相信我呢,哎。” 吴越擦去嘴角的血迹,阴冷的看着陈澄。望着陈澄脸庞上看似灿烂的笑容,它眼中也是掠过一抹寒芒,他紧紧的盯着陈澄,吐出两个冰冷的字音:“无耻。” 随着他这两字的脱口,场中的气氛瞬间变得紧绷了许多,谁都知道,今日的事,恐怕是无法善了。 陈澄望着冷笑中的吴越道:“不过是先你一步出手而已,你以为你的那点伎俩我不知道。” 听了陈澄这句话后,吴越眼睛却是微微一眯,但却并未对此做回答,冷笑道:“陈澄,少唧唧歪歪的废话了,不敢打就滚一边去,让你小师妹和我打。” 嘴上虽是冷笑着,吴越心中却是有些惊意的,这几年他虽然性格狂傲了些,但毕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对着陈澄嚣张,而之所以会如此,也正是如同陈澄所说,他本来要出的招被陈澄出了,剑宗小师妹年纪轻轻,就把周师弟打下台,尤其是太华宗弟子和剑宗弟子之间,别看表面上一片和谐,其实暗地里存在着极其激烈的竞争,他今天确实想探一下他们究竟有些什么本事。 来而有往 “既然这样,那咱们继续吧。”陈澄轻轻一笑,然后便是踏前两步,淡淡的道。 “哼,陈澄,今日我便好好与你讨教讨教。” 吴越冷笑出声,不过很显然的是他属于那狡诈之徒,就在他声音尚还未完全落下时,数道寒芒便陡然自其袖中暴射而出,闪电般的射向陈澄。 “叮叮!” 面对着吴越的突然袭击,陈澄却是纹丝不动,屈指轻弹,数道黑芒同样是自袖间射出,轻易的将吴越的攻击阻拦了下来。 而在阻拦下吴越的攻击后,旁人这才发现,那寒芒乃是三柄锋利的短匕,短匕通体雪白,甚至是有着一股股寒气渗透而出,而且,在陈澄的短剑与那短匕相碰时,他惊异的发现,他覆在之上短剑上的的灵力,都被那种寒气震散开。 “冰灵晶。” 陈澄瞥了一眼那三柄雪白,而且布满着锋利锯齿的短剑,倒是将其认了出来。冰灵晶,一种生于冰域极寒之地,天生带着一种惊人寒气的灵石,一般修士碰到它会被其寒气所伤。 陈澄有些没料到,这吴越竟然还有着这等宝贝,难怪敢在此处嚣张。 虽说陈澄吃了那寒气的一点小亏,可吴越心中更是大惊,在撞击的霎那,他惊愕的发现,他特意覆在短匕之上的冰灵晶,竟然差点被陈澄的灵力震散而去,显然,陈澄的修为,绝对比他还强。 再说芃芃没有忽悠到啊钰来帮自己,又看到陈澄打的轻松,当下也不在拖拉,直接一个鹞子翻身落在了第三层石板上。 芃芃抬头看了眼第五层上的柳百灵,心中警惕了起来。 柳百灵看到第三层石板上的芃芃,有心想将她打下去,又觉得浪费心神。毕竟,第六层上那四人可是硬骨头。 柳百灵站在第五层石板上,看着也站在第五层石板上的芃芃。嘴角微翘,声音温柔,她道:“芃芃姑娘要不要歇歇,此刻上面那四人可不好惹。” 芃芃温声细语道:“谢过柳少谷主,咱们这年轻一辈中,能出现这么多的厉害角色,是仙界的一大幸事。当下,既然遇到了,我倒是想去与他们切磋一二。” 柳百灵听了芃芃的话,旋即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右手中暗藏着的花瓣忍不住就要撒向芃芃。 柳百灵想了想,就目前的情形,芃芃对于她来说,没有半点的威胁,还是让她上去和他们斗吧,反正自己若能坐收渔利也是不错的。 芃芃顺利到达第六层石板上,原本打的激烈的四人停下了攻击,一致看着芃芃,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芃芃见此,笑嘻嘻的道:“各位道友继续,我只是路过的。” 说完左右手同时出招,一掌拍向折冰,一掌拍向叶召。台下的人看着芃芃得动作,心里俱是颤颤抖抖的,恨不得闭上眼不看此景,就怕亲眼目睹了芃芃被二人打得面目全非。毕竟,芃芃这匹黑马,打破了以往他们对于女修的惯有观念。 再说芃芃出招后也不等他们什么表情,借着折冰和叶召回拍的掌力,提气纵身跃到了第七层石板上。虽然这二人的掌力超出了她的想象,但是,她还能勉强接受。 争夺榜首终 刚落在第七层石板上,芃芃的心就变得凝重了起来。越往上烈风像是有灵智一样,稍微的动静都会引起它凶猛吹刮。 刚才在第六层,她既忙着脱离他们,又忙着借助他们的力量上来。上来是上来了,这会怕是惹众怒了,哎! 芃芃心里的念头刚落下,突然听到一声冷笑,这笑声在这紧绷的气氛中显得尤为刺耳,因此当那道身影在出现时,芃芃的目光便是在第一时间投射了过去。 “叶召。” 随着叶召的出现,折冰、秦不易、张尧相继来到第七层。 “芃芃姑娘,剑宗小师妹。” 叶召不紧不慢的整理着袖袍,淡淡的道:“我不会与人切磋,一旦动手,便是下手极重,你若是没有准备的话,早点离去,或许更好。” 芃芃笑着拱了拱手,却并没有后退,一伸手掌道:“多谢提醒,请!” 秦不易抬起头,看了芃芃一眼,神色略有点古怪的轻叹了一声,然后沉默。 叶召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莫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听到叶召的话语,折冰与张尧刚欲说话,眼瞳便是陡然一缩。只见得芃芃腰中的剑,在挣扎着离开芃芃腰中的剑鞘。 芃芃见此抬手出拳,拳风宛如刀锋一般,快若闪电般的穿透空气,凌空对着叶召胸部疾射而去。 在芃芃的拳头上,雄浑的灵力在波动在凝聚,一道道细小的风旋肉眼可见。 “好凌厉的拳风!”旁观的三人见到那芃芃的攻势,也是不免有些惊讶。 面对着芃芃的攻势,叶召也是面色略显凝重,他的双目,紧紧的盯着那暴掠而来的拳风。先前他要唤出芃芃的剑,让她的剑伤她自己。 不曾想,芃芃竟然出拳。当下,待得拳风近乎抵达他面前尺许距离时,他方才如同蓄势待发的豹子一般,陡然出手。 叶召的手掌,在灵力的包裹下,立即重重的拍向芃芃的拳风,这拳风与掌风相对,好巧不巧,直接将芃芃的攻势化解。 他们二人没受什么影响,旁边的秦不易、折冰和张尧却受到了波及,前有拳风掌力攻击,后有碎石块和烈风袭击。 很显然的芃芃与叶召并非是寻常人物,一招被化,一招又起。你来我往,打的十分激烈。掌风凌厉、拳风霸道,如同那阵阵暴雨一般,都是当头对着彼此周身要害而去。 “噗嗤”一声,有碎石块击中张尧背部。旁边折冰与秦不易都发现了张尧的状况,各自出了一掌拍向张尧,张尧就这样被打出了四季台。 台下围观的众修士,只觉得这张尧甚是倒霉,而张尧却觉得自己无比无辜,心中憋着一口闷气无处可去。 眼见芃芃与叶召的攻击陡然间变得凶猛起来,秦不易与折冰二人一边退避一边也是不甘心做二人的陪衬。念头一起,两人也开始对打起来。 待芃芃把她所学的拳一一施展开来,隐约有一种登峰造极的感觉,那拳风滚滚,朴实无奇之下,竟是有着一些特别的韵味。 这种韵味,看得台下众修士,都是目露惊讶之色,虽说芃芃出的拳只是寻常的招式,可能够将其修炼到这种地步的人,还真是少之又少。 拳影在空中漫天滚动,宛如组成铁壁铜墙一般,任由叶召的掌力如何攻击,兵器如何刁钻狠辣,竟然都是未能取到半点的好处。 柳百灵刚上到第七层,就被叶召凌厉的掌风拍到,虽说这伤势并不严重。然而,先前四人的对打,已经把空中的碎石和烈风搅动的混乱无序。碎石和烈风相互碰撞,带起刺耳的吱吱声响。 这时,又有一股碎石和烈风组成的乱流划过柳百灵的身躯,只因还未适应这第七层的古怪,柳百灵就这样被乱流所伤,虽说身上的衣物是法宝,可还是留下了一股浅浅的痕迹。 而且,芃芃的拳风又至她身前,虽说柳百灵身上的法宝替她抵挡了不少力道,但依然让她的身躯摇晃几次。 “砰”的一声,原来是柳百灵被打出了四季台,落在了地上。 落在地上的柳百灵还迷糊的想着自己被谁打了下来,就听到众修士的惊叹声。原来是折冰被秦不易打了下来,然后秦不易攻向了叶召。 落在台外的折冰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与秦不易之间实力相差虽然不过是一个小阶层。但是,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折冰拉起柳百灵道:“刚才实在对不住了,柳仙子。” 柳百灵温柔体贴的道:“无碍,我知道折冰道友有必须那么做的理由。” 叶召看了看芃芃和秦不易,舌头舔了舔嘴唇,眼中竟是有着嗜血之色涌动。 而就在他眼中嗜血之色浮现之时,一股宛如被压抑了许久的雄浑灵力波动,几乎是在顷刻间从叶召体内爆发了开来。 这种灵力的波动以及气息,带着毁天灭地气势。 见到叶召这突然间暴涨的实力,芃芃与秦不易却是面色大变。台下的不少修士都是失声惊叫道:?“果然是隐藏了实力。” 秦不易眉头紧皱,他最不想见到的情况,果然还是出现了,这个叶召不光是万兵之主,而且身上还隐藏着上古神兽的血脉力量,看来叶召对于榜首的位置那是势在必得。 芃芃因为叶召的这种变化紧握起了拳头,心头也是下沉了不少。 她的眼神微微波动,倒是并没有感到有任何的意外。紧接着,一股异常凌厉的灵力从她的拳头间凝聚成形,宛如剑锋,眨眼间,便刺向那实力大涨的叶召。 旁边的秦不易,也召唤出了一只烈火火灵,那烈火火灵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朱雀,那朱雀攻向了叶召的后背。 “砰!”面对着二人的进攻,叶召却是冷笑一声,丝毫未曾退让。叶召强横的灵力波动几乎是在霎那间爆发开来。 “嗤”的一声,却是芃芃唤出弱水剑直直刺向了叶召。这一剑如同闪电,快若奔雷般的击向叶召。 “好强的神识。”感受着那剑的威力,叶召一惊,急忙催动体内灵力在身体表面凝聚成防。 不过虽说及时设下了防御,但叶召显然是小看了芃芃的神识强横程度,那道宛如针形般的神识带着弱水剑的剑灵。在接触的霎那,便强行撕裂了那层灵力防御,虽说最后叶召也唤出了本命剑抵挡。可芃芃所剩余的神识冲击,依然是传进了叶召脑海之中,一股剧痛,立刻涌上了叶召的脑海。 脑海中传来的剧痛,让叶召又惊又怒,他这才明白,原来不仅是他隐藏了实力,对面的剑宗小师妹,同样是留着后手。 “嘭”的一声,叶召被打出了四季台,摔倒在地。 原来在叶召脑海剧痛的时候,秦不易又召唤出一只烈火火灵,攻向了叶召。而叶召那股刚欲催动的灵力,就这样夭折了。 芃芃唤回弱水,整个人精神疲惫,若不是咬住舌尖,舌尖传来的剧痛使她清明,恐怕她也会跌出四季台。 见到这突然逆转般的一幕,台下的众修士顿时爆发出惊喜之声。虽然第七层上还有芃芃和秦不易,可是不管谁胜谁负,他们都十分佩服。 芃芃眼见秦不易没有任何动作,自是十分惊讶。哪知秦不易对着芃芃拱手行礼道:“愿芃芃姑娘所言所行如同那信上一样,秦某就不虚此行了。” 说完飘然落在第六层石板上,待芃芃反应过来,已经看不见秦不易的身影。 芃芃踏上了第八层石板,只见石板上劈出一道道雷电,空中烈风一阵阵的吹,四季变换的节奏越来越快。 芃芃已经没有什么发型可言,也顾不上姿势是否不雅。她只知道必须得上去第十层,不能辜负所有对她寄予厚望的人。 芃芃运转全身灵力抵抗着攻击,半蹲着拔出靴子上的屠魔匕狠狠划向手掌心。 屠魔匕发出森冷的光,一滴滴的血迹从匕尖落下。 在没有后顾之忧后,芃芃一口气飞身上了第十层。在经过第九层时她明显感觉到第九层很平和很安宁,给人一种回到母亲身边的安全感。若是她一层一层的上来,第九层必定会困住她许久。 看着桌子上的盒子,芃芃轻轻拿起。 突破到后期 台上台下的修士眼见着芃芃已拿到盒子,不管虚情还是假意,都面露喜色一派欢喜,若是遇到剑宗的弟子,不论熟不熟悉,都会热情的上去打声招呼。 四季台内吴越与陈澄已经停手,冷香与啊钰看着有些狼狈的吴越,只见他目光阴森的盯着陈澄,声音嘶哑的道:“能把我逼到这种地步,你还真是有本事了。不过是当下时机不对,也只好到此为止了,咱们来日方长。” 说完一个跨步就离开了四季台,冷香和啊钰对视一眼,也飞身离开。只有陈澄还在原地等着芃芃下来,哪知芃芃有心想下来,却是下不来。只因她觉得她突破筑基后期的契机已经来了,当下便是能够顺利的突破的好时候。 突破了她的实力又增加了一分,以后对敌时更是能够多一点把握。所以,这个关口她必须得提升实力。想到此处,芃芃眼中也是掠过一抹坚定之色,手掌一翻,便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玉盒,掀开玉盖,一股浓浓的果香之味,便立刻在四季台上弥漫开来。 为了不被四季台外的修士打扰,芃芃传音给陈澄说了她目前的情况。陈澄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虽然听芃芃说只是突破一个小境界。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在这不知隐藏了多少高修的中洲大会上,若是有人要出手不利那可就麻烦了,人太多,防都防不住。 陈澄一边想着这些一边着急的发了一枚紧急传音符给羲和道长。羲和道长站在半山腰上,原本还奇怪自家丑徒弟怎么还不下来。一看陈澄给自己发来了紧急传音符,接了一看后,原来是自己的丑徒弟要破个小境界,陈澄在问自己怎么办呢。 旁边的宁和道长见此,好奇的问道:“芃芃怎么还不下来。” 羲和道长撇着嘴道:“懒人屎尿多,哎!” 宁和道长听得一头雾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还是发现了羲和道长嘴角的笑意。当下她也不问了,只是静静看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陈澄很快收到羲和道长传给他的传音符,也没说什么,只叫陈澄在四季台内摆个简单的隔音阵就成。陈澄也是个通透的,一听就知道羲和道长的意思,当下从乾坤袋里拿出阵盘及灵石摆弄起来。 四季台外的众修士一看芃芃在上面坐着不动,还拿出一个匣子打开来看。心里也是疑问丛生,就算好奇这榜首的奖励——盒子里有什么,难道不是要打开石桌上的盒子吗,怎么反而是打开自己的匣子。 有人忍不住嚷嚷道:“剑宗小师妹你做啥呢,都成为榜首了,还不下来。” 旁人一听纷纷附和道:“就是就是。” 又有人接着道:“我们又不会抢了你的盒子,就算敢抢也抢不过啊!” 陈澄摆好阵法,一个飞身离开了四季台。待陈澄稳稳落在四季台外没人处,有认识陈澄的修士就凑上来问道:“陈道友,你刚才是在摆阵法吗?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陈澄笑容可掬的道:“没什么,没什么,各位道友没事接着看下去就是了。” 围着他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想要问出些什么,哪知陈澄就是闭口不答,只摆出一脸的傻笑面对他们。 再说芃芃所打开的玉盒之中,安静的躺着一枚碧绿色的圆润果实。这果实乃檀柘道长所赠,当日只说这果实名叫望月,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不过是筑基期修士破境时可以凝神静气、补充灵力。 而且当年他是好奇才去采摘这望月,只因有个传言说,若谁采到了已生长了千年的望月,吃了以后便可以悟得这天地间的一丝道。檀柘自己也不知道这枚望月是多少年成熟的,他也不需要去悟那一丝道,就把这望月放进玉匣里保存了下来。 望着这枚碧绿色的望月,芃芃深吸了一口那浓浓的幽香,脸上浮现了一抹满意之色,比起三品丹药来,这望月的确是要强上数筹。 芃芃伸出手掌,悬浮在望月之上,紧接着,那藏于芃芃丹田之内的混沌灵力,便开始像那饥渴了许久的庄稼遇到甘露一样,发出细微的颤抖,一丝丝奇异的灵线,自掌心之中交叉着射出,将那枚望月尽数包裹。 芃芃因为修为不到,从来不知也不曾探查自己的丹田,自然也不知丹田内隐藏着混沌灵力。虽说往日她受伤恢复的快,是这混沌灵力的功劳,可是她体内的混沌灵力就那么点,要把其他灵气转化成混沌灵力中的一份子,在当下的仙界,以目前芃芃的能力,实在是难。 “嗡。”在灵线的包裹下,望月则是缓缓的悬浮起来,它表面上的果壳开始出现枯萎。 望月果壳枯萎的速度极为缓慢,就像药师在提炼三品灵药的效率一样,需要耐心也需要静心,芃芃就这样慢慢的等待着望月逐渐的枯萎。 而这一等,便是将近一个时辰。这时望月已是枯萎到了极限,而后,它的表皮开始化为粉末飞速的洒落而下,待得这些粉末完全消失时,芃芃手中已空无一物。 芃芃自是感觉到了其中所蕴含的那种恐怖灵力,心中狠狠的赞叹了一声,闭目微微感受了体内的变化后,这才面色凝重的睁开眼。看了台下的众修士一眼,又看了半山腰的羲和道长一眼。 这才闭目凝神静气,?那果实的灵力自丹田出开始,在顷刻间化为滚滚洪流,以一种惊人之势,向着芃芃四肢百骸暴涌而去,甚至在芃芃的身体表面,都是荡漾出了一层层灵力薄雾,将芃芃的身体尽数包裹。 深吸一口气,芃芃急忙催动心法。全身经脉穴道快速的疯狂的吸收着那在体内蔓延而开的灵力,没吸收完的灵力最后又源源不断的回到丹田之中。 周而复始,最终没吸收完的敬力在丹田处迅速的旋转起来,慢慢的压缩成一团,就像是秋收时老农收获了粮食,要储存起来一样。 “嗡嗡。” 这响声却是丹田突然增大后突然发出了细微的嗡鸣之声。 芃芃睁开眼,心里默默想着:“难道这就是筑基后期?” 芃芃在四季台上不下来,有的修士大概猜到内里会有什么变故,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就回去休息了。 当然也有的修士势必要看个结果,就原地三三两两谈天说地,或是独自沉思。 老卓、老石、蓝素、景雨和莫愁因为比试早已结束,要办的事也早已办好。五人就静静等着芃芃下来,几人站不住了就坐下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本次大会各自的见闻和收获。 沈毅也早早的到了,他身后依旧跟着元安。 又是分别时 芃芃飞身下了四季台,经过突破后,她整个人的状态完全恢复,身上隐隐约约有一种神采,让人觉得十分的安然祥和。 芃芃先和陈澄打了声招呼,陈澄看她还要去与蓝素他们说几句话,就主动告辞离开。 芃芃与蓝素他们聊了几句后,几人也知她还要去回禀羲和道长,就说一时半会他们也不会离开太华宗,有空再约。 眼看着周围没有熟悉的人,芃芃打算回屋歇息一会,整理一下思绪。哪知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下,接着便听到一个半熟不熟的声音道:“芃芃姑娘,我这好兄弟可是等你好一会了,刚才看到你有许多朋友,他就躲着不出来。现在,他就在那边树脚下站着,你要不要过去。” 芃芃转身,就看到元安一脸坏笑看着她,边看边晃着他的大光头。芃芃对他笑了笑,接着,就看到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把元安的光头拨到一边。然后,芃芃便看到沈毅正温和的看着她。 芃芃看到沈毅后,嘴角眉梢都是甜甜的笑意。旁边的元安看不过去了,直嘟囔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没看到我这么个大活人在此吗。你们就算不要面子,你们也顾及一下我这个孤家寡人的感受啊!” 沈毅就当没听见元安的抱怨,轻声的问着芃芃道:“打的很辛苦吧,有没有受了暗伤,累不累。” 芃芃摇头道:“不辛苦,不累,刚刚破了个小境界,暗伤都修复了。” 沈毅拉过芃芃的手,芃芃挣了挣,没挣开。抬眼斜了沈毅一眼,沈毅也不说话,只顾着宠溺的看着她。 元安没看出两人的小动作,他只顾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说实话他也不想这么做,奈何他在金丹期修士争夺战中,斗胆挑战了沈毅,然后输了,又在赌输赢时输了。 要不是他自以为是,大放厥词的逼着沈毅同意输了的人帮赢了的人做两件事,他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明明输给沈毅许多次,他偏偏还是要和他赌,每次输了都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可自己就是下不了手。 只因两人的衣袖宽大遮住了相牵着的手,旁人都以为二人是并排着走低声谈论事情。 沈毅传音给芃芃道:“芃芃,有些话我想现在就和你说,我怕待会你去找你师傅,我去找我父亲以后,他们有什么安排,咱们就不能见面了。” 芃芃回道:“你说吧,我听着。” 沈毅道:“我们修士虽说筑基了就有两百年左右的寿命,结成金丹了就有三百多年的寿命,元婴期就有五百年的寿命。” “但是,许多修士,就算闭个小关眨眼几年那就过去了,闭关几个月那算是快的了。若是金丹期少则几十年多则一两百年也是有可能的,至于元婴期闭关几十年那都不是算是闭关。” “再者,我们为了修炼,到处历练寻找灵药、灵兽和福地等。再没有结成道侣前,你我相聚的时间真的太少太少了。” “有时候我在想要不把你困在身边,我有能力助你轻松结成金丹。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如果我这样做,我和你这一辈子也许到了金丹后期,想突破元婴期那是幻想了。” “你有你的想法和应该做的事,我也有我的想法和我应该要做的事,我不能过早干预或者替你决定什么。所以,你无论做什么,都要小心,有时候生死边缘会有大彻大悟,可是我还是自私的希望你不要有这样的境遇。我很愧疚我现在只是金丹期,就算知道你有什么事,我想从远处赶到你所在的地方,助你一臂之力也是太难。” 芃芃握紧沈毅的手道:“你放心好了,我不管做什么都会小心的,我会好好的照顾自己,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我相信我们的修道之路会很长很长,我会踏踏实实的尽力修炼,早日结成金丹。” “我很高兴你能替我着想,我认为我很幸运,竟然这么早就遇到你。你这么优秀,我还担心是我高攀了你。” “就算高攀了你又怎样,我终究会用最快最短的时间努力赶上你的脚步,与你并肩而行。” 沈毅低声笑道:“这样啊,要是有朝一日你比我的境界高了,那就是我高攀你了,光那样想想,我也认为我很幸运。走吧,我送你回去。” 繁星点点,风清气爽,虫鸣伴花香。 羲和道长躺在芃芃所住屋子的房顶上,只见他摇晃着二郎腿,嘴里说道:“丑徒弟呀,快把沈家那小子送你的好吃的孝敬给为师来。” 芃芃无奈道:“师傅,你都吃了好多了,也不怕嗝着。” 羲和道长嚷嚷道:“哪里吃的多了,不就是2壶小酒,两匣子点心么。” 芃芃道:“还有10多个灵果的好不,5个大的有盘子那么大。” 羲和道长道:“你就说大的,小的才指甲盖那么大,还不够塞牙缝。” 芃芃:“师傅,你不是喜欢啃鸡脚的嘛,怎么吃素了。” 羲和道长:“我都啃了一百多年了,现在该换口味了,咋的,不服气。” 芃芃无语,自己怎么就遇上了这么个师傅。 羲和道长道:“那个想拜你为师的傻小子呢,他要是还坚持拜你为师,你就和他说,你会带他回剑宗,他若能过了咱们剑宗的三关,那我就给他机会。” “对了,遇到沈家小子,多和他要些糕点,你丫头精明些啊。沈家小子虽然不错,可你比他更不错。” 芃芃点头道:“谨遵师命。” 羲和道长走后,芃芃继续坐在屋顶发呆,直到身边有人坐下她才回过神。 沈毅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件披风,温柔的给芃芃披上。接着说道:“我父亲明天一早就要离开太华宗了,我也得跟着回去。今年家族内弟子的选拔,父亲和各位长老决定让我做负责人,这些年我大哥一直在着手接族长的位置。” 芃芃眨眼道:“能者多劳。” 沈毅拉过芃芃的手道:“我还想多陪你几天呢,想带你去看这附近云雾山的云、清溪谷的百合花、牛头山的竹海,还有星月谷的夜空。” 芃芃道:“这么多地方啊,是不是你以前采药去过的地方。” 沈毅道:“作为家族内的弟子,筑基期历练时必须是一个人独自出门去完成任务,那会觉得终于可以出门了,就到处看和玩,怎么不务正业怎么来。” 芃芃道:“那一定是一段很愉快的时光,不像现在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对吧。” 说到后面,芃芃都捂嘴偷笑。 沈毅道:“笑的那么欢,那会真真是年少轻狂。” 芃芃咬了咬嘴唇,蹙着眉似是有点害羞,又似是觉得自己一直在接受沈毅的所给予的一切,自己什么也不做,这样很不好,犹豫了一下道:“我师傅让我多和你要些糕点,他换口味了,要吃素。” 沈毅刮了一下芃芃的鼻子道:“就为了这事你就愁眉不展啊,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芃芃嘟着嘴道:“我觉得我现在都没付出什么,既没送给你什么礼物,也没帮过你什么忙,都是一直接受你所给予的,是不是很不厚道,是不是太过贪心了。” 沈毅转过芃芃的脸,凝视着芃芃的眼睛道:“傻丫头,怎么会这么想,这都是我愿意为你做的,不要多想。我相信,等你比现在更强的时候,你给予我的定然不比我给予你的少。” “不管谁多谁少,都不可能改变我心里有你,你心里有我。更不可能改变的是,我们都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的那份心。” 芃芃笑嘻嘻的道:“这情话说的我多不好意思。” 沈毅道:“我现在发现你的脸皮越来越厚了,嗯,非常好,这样才能显出我们是天生的一对。” “差不多傻丫头也该休息了,这是我乾坤袋里还剩余的各式糕点,原本还想着挑出你没尝过的送给你,尝过的我拿去送给别的长辈。既然前辈要吃,我也就不挑了,下次我一定带更多的好吃的给你。然后,准备着比送给你那一份还多的送给前辈。” 芃芃无语道:“你会惯坏我师傅的。” 沈毅道:“孝敬长辈义不容辞。芃芃,下去歇息吧,我要回去了,明早不要来送我,我怕我会舍不得走。” 芃芃道:“那我现在看着你离开。” 沈毅道:“好。” 说完御风而去,芃芃看着沈毅离去的背影,呢喃道:“沈毅,万事小心,下一次见面,也许我已经变得更强了。下一次,我给你做好吃的。” 回师门闯关 次日,剑宗的弟子们都登上了青冥,开始返回剑宗。 宁和道长看着站在身旁的芃芃,好奇的问道:“那日不是有人要拜你为师,怎么就没后续了。” 芃芃道:“禀师伯,我也不清楚后来他去哪了。夺了榜首后,下了四季台我就没看到他,我也没问过别人。我想,他大概是一时兴起吧。” 旁边的王哲插口道:“小师妹啊,要是你们有师徒缘分,不管怎么着他也会拜到你门下的。” 芃芃道:“借师兄吉言。” 羲和道长落在青冥上,顺口吐出嘴里的果核在太华宗的地面上。手指一指,便有灵气注入果核中,慢慢的那果核就开始破壳、发芽、长大。 羲和道长对着送他上青冥的敬平道长道:“劳驾敬平道友派个弟子把这小树苗栽在你们太华宗的空地上,等老道有空了来摘灵果吃。” 敬平道长心里无比鄙视羲和道长,口中却是一派谦和的道:“羲和道长的吩咐,老道必定派弟子妥善的做好。” 羲和道长笑呵呵的道:“别小看这棵小树苗,等结果那会儿我来摘,只怕你还心疼呢。好了,老道走了,留步啊留步。” 说完催动青冥飞速离开太华宗,敬平道长要出口的那句“慢走”被青冥起飞时刮起的大风一吹,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 待风停时,早已看不到青冥的踪影。敬平道长回头一看,跟随自己来送行的弟子都被大风吹的东倒西歪、灰头土脸。 敬平道长无奈的道:“都回去歇息吧,这树苗我先带走了。” 众弟子道:“喏。” 青冥停下后,宁和道长带着陈澄等弟子下了青冥,只剩下羲和道长和自己的六位嫡传弟子。 羲和道长看了眼萧墨白几人,瞪着眼睛道:“你们几个臭小子怎么还不滚。” 赵子厚着脸皮道:“师傅,你不能有了小师妹就不要我们了呀,不带你这样厚此薄彼的。” 羲和道长眯眼问萧墨白四人道:“你们几个也是这个意思。” 萧墨白等人道:“弟子不敢。” 羲和道长道:“给我赶紧滚一边去,我带芃芃去闯关,你们要是还想在闯一次就跟着来。” 说完一甩袖子带着芃芃御气而去,只留下萧墨白几人无语的大眼瞪小眼。 羲和道长带着芃芃落在了河边的一座高台上,高台乃是用一整块的大石雕刻而成,历经风吹雨打日晒,已看不出大石原来是何材质。当下只看到它表面上是一片青黑色,偶有青苔生在细小的石缝上,亦有不知名的小虫在上面爬来爬去,它们在寻觅食物又或者只是路过。 过了河边的浅滩,便是一条奔流不息的长河,只见一条长长的索道悬在河面上空,索道上铺着颜色暗沉的木板,一看就是铺了有些年头。 长河对岸,则是一座青翠的高山。?芃芃极目朝上远眺,却看不见山巅到底在何处,白云漂浮在山腰上,阻隔了旁人的视线。 羲和道长站在芃芃身边,看了许久,许久。 师傅不靠谱 羲和道长揉了揉眼睛,心想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 他慢慢地向前面走去,伸粗糙的手掌,搭在索道旁长了青苔的木桩上,仰头一声长叹:“从索道过去,便是剑宗了,这一条道,叫问心道。作为一名真正的剑宗弟子,此道才算是真正入宗门的路。” “收你为徒后为师就把你一人放在外面历练,然后又定了时间让你匆匆回到剑宗,时逢中洲大会,我并没有带你来此。” “作为老道的弟子,入宗三关是必闯的,至于哪三关,自然是老道说的算。” 问心道。?芃芃顺着索道望去,河对岸,便是剑宗。 这一座山,太高,太险峻,面对着河岸的部分,远看就像是一道光滑直立着的绝壁,细看上面似乎隐隐有些建筑,不过隔得太远,芃芃始终看的不太清楚。 羲和道长没有解释更多,他只是当先提脚朝前走去。?待走了几步后,他停下脚步,芃芃一时不察,差点就撞上了羲和道长。 羲和道长迅速的点了芃芃的身上的几处穴位,禁止她用灵气护体,又拿出一道符贴在芃芃的额头上。 这才满意的说道:“徒儿啊,你几位师兄都是练气期的时候走的索道,你现在都筑基了,为师只好压制你的修为了。再说了,你好歹也有些拳脚功夫,不用灵气护体也能轻松走完索道的。” 隐身在暗处的赵子与王哲互相看了一眼,各自撇了撇嘴,开始传音聊了起来。 赵子道:“二师兄,当年师傅也是这样带你过索道的?” 王哲道:“不是,师傅那会只顾往前走,走的很快,我在后面跌跌撞撞根本跟不上。” 赵子道:“我那会走索道,师傅可唠叨了,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索道很长,一眼望去,到了河对岸时并没有停止,而是接着穿过河对岸的低矮山丘,又往山丘上空延伸出去。 到了这时芃芃发现,这一条索道,竟然是朝上的。 一路走过去,脚下的大河奔流,浪涛滚滚,有细蒙蒙的水雾弥漫起来,扑到芃芃的脸上,润湿了脸颊,十分舒爽。 人在索道上走动,难免有些晃动。?芃芃有许多次都在怀疑自己就要从这桥上摔下去,那样自己大概会是自剑宗建立以来第一个落入河中的内门弟子。 好险,幸好。 芃芃抬首远望,索道倾斜着向上,最后竟然连接到了对岸那一座山的山腰位置上,索道尽头被白云掩盖,让人产生一种这一条索道乃是天梯的想法,只因它像是直入了九天一般。 问心道,很长。 在最初羲和道长说了那几句话后,后面的这一路上,羲和道长再没有多说一句话。 直到,他们走到了对岸河滩位置的时候。 芃芃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她怔怔地望向了河滩:“师傅,有好多鱼……” 羲和道长一挥袖,芃芃所看到的鱼全数消失。只听羲和道长指着河里骂道:“好你个大头鱼,叫你好好修行你不修,没事就出来捉弄人。我还没来得及找你算账呢,你就自己凑上来了。” 大头鱼道:“仙师你骗人,你个大骗子,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 “呜呜呜” 芃芃听着大头鱼这如泣如诉的哭声,心中暗暗想道:“师傅又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坏事了,看这鱼精哭的那个惨。” 只见鱼精坐在河面上,双脚拍打着水面,双手揉着眼睛,泪珠从指缝间哗哗的往外流。又或者在河面上打着滚,拍着胸口,嗷嗷的喊着羲和道长骗了他。 不管怎么哭,那鱼精的眼泪从未停止过。这看的芃芃十分好奇,是不是水族精怪哭起来都这么能哭,都这么能流泪。 芃芃仔细看了看河水的水位线,还好这河水没有上涨,不然怕是坏事了。 羲和道长听着大头鱼呜呜咽咽的哭声,额角青筋直跳个不停。想当初,他怎么就心软指点了这条傻鱼呢。 羲和道长手指点了鱼精一下,那鱼精就保持着张口坐在河面上的动作不动了,可眼泪还稀里哗啦的流着。 羲和道长抹了抹额角道:“你个傻鱼,当年我说你好好修炼,必能踏上修仙之路,我又没说要收你为徒。” “我每收一个徒弟你都要哭一场,你都要捉弄他们一次。好吧,这个不怪你,毕竟我遇到你那会你灵智有限。” “你以为这些年你没事去下游捉弄老百姓,还打着剑宗的幌子欺负其他小精怪。我不知道吗?我那些弟子不知道吗?只不过是看你本性不坏,又有自己的分寸,才没有管教你。” “你是不是以为一直没有其他修士打杀你,还是你以为这是在剑宗范围内,只要你说你是剑宗门下的鱼精,就没有修士会动手,所以,就胆大妄为了。” 羲和道长说完,又点了鱼精一下,鱼精扭了扭身子,看了羲和道长一眼,收了眼泪不哭了。嘴角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出口。 羲和道长从怀里捞出本小册子,丢到鱼精身前道:“这本水族精怪通用的修炼心法,是我从莫测海那边水族修士中得到的,你自己好好领悟吧,什么时候可以离水几天也不会难受,又想通以后该怎么做了,再到剑宗拜师学艺吧。” 鱼精朝羲和道长拜了拜,一个闪身入了河里面。 然后,芃芃继续一步一步的走,像是要登天一样。 羲和道长仰头向着索道尽头望去,伸手一指,让芃芃跟着抬眼看去。?在那万仞绝壁之上,在那索道穷尽的山腰之处,竟然在绝壁内凿出了一条横向的狭窄道路,那道路像是一条带子,勒在山腰上。 忽有云雾缭绕,挡住了芃芃的视线。又有风吹过,然后,芃芃隐隐约约看到有其他的栈道和石梯连接着那半山腰上的道路,端的是奇险无比。 而在山腰上的这一条道上方,模糊能看见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的影子。 突然,芃芃听到一道嘹亮的鸣叫声,响彻群山万壑。芃芃循声望去,便见更高的绝崖边缘,有一只雪鹰展翅从崖边的山石里飞出,朝着另一方险峻的山峰飞翔而去,它原本巨大的影子霎时就变成一枚小小的黑影。 此刻,芃芃觉得踩在这索道上,就像是踩在浮云上一样,有些头晕目眩。羲和道长手指着那一条横着的绝壁之道,胸中似有千万的豪气。?一时之间不吐不快,他道:?“那也是问心道!” “你脚下这的一条索道,乃是无数剑宗先辈用骸骨撑起来的,可让剑宗门下弟子畅行无阻;可修炼之事,却艰苦卓绝,险峻异常,如前面这一条剑宗绝道,一不留神就要摔下万丈悬崖。” “剑宗是中洲大陆修士最大最光辉的一条坦途,亦是最险最难熬的一条绝道。徒儿,为师郑重的问你,你想好了吗?” 是坦途,也是绝道。?芃芃的心神已为这一条长长的问心道所慑,听了羲和道长的话,她遥遥望着前面的群峰上的剑宗大殿,仿佛她也是那剑宗大殿的一瓦一石。是啊,作为剑宗的弟子,就是剑宗的“一瓦一石”。 芃芃慢慢的朝前面走了三步,然后停住,她的目光渺渺。?所谓的“坦途”或者“绝道”,对于她来说都不是,这只是她的路。 芃芃坚定的道:“想好了。” 羲和道长目露赞赏,哈哈大笑道:“好,有气魄。”?而心里却在想,这不愧是只有我才能培养出来的徒弟。 想想剑宗里面那几个不中用的,他觉得自己曾经“受伤”的心灵已经得到了安慰,随即微笑道:“既然你意已决,便去吧,此乃剑宗弟子的必经之道。” 芃芃点了点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终于向着云深处走去。 此时,山腰绝道之上约五十丈之处的一座大殿内。大殿上雕梁画栋自不必说,只见殿中燃着八个雕刻着古拙花纹的巨大铜炉,铜炉里面火光熊熊,仿佛自荒古燃烧到当今。 殿中,掌门箬竹道长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下方的云气。?下方有一条长长的索道,从河对岸延伸而来。 他瞧着那两道越来越近的身影,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 “剑宗的各位先祖哎,羲和师伯总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这烂摊子本座真的管不了了!” 站在他身后的四个白发白须的长老,听见这箬竹道长的话语,无奈的摇了摇头。 “唉,人人都说剑宗好,他们却不知道,这剑宗的掌门压根儿不靠谱。有一个不靠谱的掌门也就罢了,偏偏这不靠谱的掌门还指望着一个不靠谱的羲和道长。” “唯一靠谱的宁和道长,因为伤了道心,除了教导弟子,对于其他事却是装聋作哑。唉、唉、唉,咱们剑宗到底还能不能好,还能不能好啊!” 担忧地看了看外面蔚蓝天空,四位长老无奈的一声长叹:“这天,怕是要塌了。” 心里欢呼了半天的箬竹道长,终于想起了正事来,于是他问道:“对了,那个师伯新收的弟子,就是匆匆的回来剑宗就去参加中洲大会,夺了筑基榜首的那个,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一名长老出列答道:“听说乃是大华王朝的一名凡人女子,出生于羲和师伯昔年金丹期修炼的地方附近的村子,羲和师伯此次故地重游,见了她后说与她有缘,就收为弟子,乃是咱们剑宗的小师妹。” 箬竹道长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就没话了。 长老一愣,还以为掌门要问什么,没想到就这样完了。 他想了想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掌门,这样是否有不妥?” 箬竹道长问:?“哪里不妥?” 长老道:“师伯他把人家姑娘收为弟子后,就把人放在外面自己历练。也不先带回来过问心道,进祖师堂接受考验,学学门规。听说在中洲大会上还特彪悍,有人说要拜她为师,最后也不了了之。还有就是,和沈家那小子不清不楚的。最离谱地是明明她资质不好,羲和师伯还弄了洗髓涤心丹给她吃。那丹药咱们剑宗甚至整个中洲大陆只有一颗哎,就一颗啊!” 其实几位长老从当初听到羲和道长收芃芃为徒,到现在中洲大会结束这期间所发生的事后。原本还觉得剑宗又多了一个女修,是件好事,毕竟剑宗女修太少了,少到每次招收到好多优秀的弟子,人家本来要来剑宗的,一打听剑宗女修甚少,人家不来了。 这下,女修是多了一个了,就是太彪悍了,也不知道明年还能不能招收得到新的弟子,想想就一个头两个大啊。 剑宗什么都好,就羲和道长不好。?偏偏羲和道长还是眼下剑宗辈分最高的兼之战斗力最强的一个老不死之一,收了好几个徒弟,掰着手指头算算辈分,都跟现在的掌门长老等人相同! 宁和道长那个老不死的,是除了羲和道长以外剑宗辈分最高的另外那个之一,剑宗当下的两个之一。一个不靠谱,一个惯会装聋作哑。 想当年宁和道长那么的凶残,凶残到她的凶名在整个中洲大陆排在前十,偏偏经过那事之后,真的就成了只吃饭不做大事的老不死了。 如今来了一个小师妹,他们真的担心她被羲和道长带得不靠谱又凶残,顺带还坏了剑宗的风气。毕竟,羲和道长和宁和道长对她极好,还有那几个师兄弟对她也极好。 原本是几位长老心里无奈又担忧,想要找掌门讨个说法,没想到,掌门竟然无动于衷! 此刻,在外人眼中高高在上神神秘秘的剑宗掌门,只轻飘飘地朝着他们一摆手,半点不在意的道:“我说你们呀,在意这许多虚名干什么?本座还巴不得整个剑宗都是能力比我强的人呢。唉,千万不要得罪羲和师伯,也不要去求宁和师伯。不然回头我这掌门之位的烂摊子甩给谁去?你们都通通给我闭嘴!谁要敢坏了我的‘禅位’大事,我……” 箬竹道长似乎思索了好久,最后眼前一亮,像是有了个极好的主意!他道:?“谁敢坏我大事,我就把掌门之位传给他!” 四位长老一听,顿时冷汗直冒,什么话都不敢再说一句。?心道:?“掌门之位,我呸,做了掌门那就是累死累活的命,谁要谁倒霉。” 眼瞧着掌门望着下面的索道两眼发光,四位长老心有余悸地再次对望一眼:可怜的羲和师伯啊! 绝崖上调侃 “阿嚏”?,剑宗绝道上,羲和道长打了一个喷嚏出来,惊得石道旁边浮动的云雾都舞动起来。 正踩着一块石头的芃芃被身后猛然出现的声音一吓,脚下一滑。 “哗”?的一声,?芃芃踩着的石块猛然被她这一滑,待她脚一松。石块已是稍稍的偏离了原来的位置,然后便直直滚落了下去。 芃芃险些惊叫出声,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在关键时刻,她脚下一错,借了一把力,才急忙扶住山壁上突出的石块,站稳了脚跟。 这开凿在山壁里面的石道,宽阔时如一条畅通无阻的小道,狭窄时只如羊肠一般宽,连踩过去一只脚都极困难。 阳光只能照到石道外部的边缘,不太明亮的光线下,依然可以看清石道里面刻着剑宗祖师、历代掌门、长老和出色弟子的浮雕,一个个被雕刻的栩栩如生,芃芃一眼望去,只觉得极为恢宏。 芃芃呼呼地喘息着,僵直的脊背紧紧贴在身后不知哪位祖师爷的浮雕画像前,小心翼翼的稍稍探出头去,朝下面一看。 深深的绝崖下面,是一片一片浮动着的白云。而刚才落下去的那块石头,在云层里打出了一个小洞。风吹过来,云层渐渐流动,慢慢的又将小洞给填补上了。 只有芃芃脚边的那一块陷下去的缺口,昭示着方才的惊险。 羲和道长揉揉自己的鼻头,说着风凉话道:“真是的,一个喷嚏就把你吓成这样,至于吗?” 话说完,他心里也在奇怪,到底是谁在背后说自己坏话,还这么灵验的让自己打了个喷嚏。 芃芃听了羲和道长的话,心里恨不得一脚就把羲和道长踹下绝崖下面去。 芃芃咬牙切齿道:“还不都怪你!” 羲和道长笑嘻嘻的道:“是你自己定力不够,怎么能怪为师呢。” 芃芃心道:“我忍,我忍。若不忍,还不知道羲和道长还要巴拉巴拉说出些什么呢。” 躲在云层里面的赵子和王哲互看一眼,都十分佩服芃芃的机智。自家师傅就是你越与他巴啦吧啦的,他越得劲。 赵子对着王哲道:“看着师傅原本还有一大堆长篇大论要说,然后就被卡住了,我就开心。哎。还是小师妹厉害。” 王哲看着羲和道长在那干瞪眼,有些郁闷的表情。也是一脸兴奋的对着赵子道:“同感。” 赵子拐了拐王哲的胳膊,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开口问道:“师兄,你说在大会上要拜小师妹为师的那个光头,是不是被太华宗的人给拦截了。” 王哲顺口接道:“你怎么不想着是其他门派的。” 赵子眯眼道:“我们剑宗和太华宗私下不对付快一千年了,偏偏小师妹在大会上又那么厉害,折了人家的面子。啧啧,人家不出口气才怪呢。” 王哲哼了哼道:“你都知道是谁干的了还问,嘶,别说小师妹了,大师兄也是个狠人。” 赵子道:“大师兄本来就是个狠人,你说咱们金丹期的比赛,他虐其他门派的就得了嘛,偏偏连带着咱们也要虐。咱们要是不努力把其他门派的比下去,回来他要变着法的收拾咱们。咱们努力把其他门派的比下去了,就剩咱们剑宗的留着了,我想直接认输下台都是奢望。反正到最后,还是咱们自己被他虐惨了。嘶,想想我就心疼头疼全身到处疼。” 王哲道:“得,快看,师傅要憋坏了。” 芃芃平息了胸中那份紧张,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手指摸索着抓住石壁上突出的石块,一步一步开始往前走。 羲和道长看着芃芃往前走,眯着眼,心道:“这做徒弟怎能比我这做师傅的镇静。不行,不能让这丫头顺利走过去。不然,以后像那几个臭小子一样欺负我老人家就麻烦了。” 羲和道长拿出个灵果在手里看了看,打着主意。心道:“嗯嗯,不错不错,这灵果果香四溢,老道我再吃的香甜些,我就不信这丫头还能这么淡定。” 想完就在后面吧唧吧唧吃个不停,一边吃的香甜,还一边特意用灵气把果香驱散至芃芃四周。 芃芃闻到果香,得,肚子里的馋虫被勾引了起来。“咕”的一声,肚子在抗议了。 芃芃咽了咽口水,稳了稳心神,继续往前走。哪知羲和道长道:“哎,好吃啊好吃,沈家小子就是会做事,这灵果这么香甜可口。得,我在看看他送的点心怎么样。咦,这点心光看着就这么诱人。嗯,真的好香,好饿啊好饿,老道等不及了。” 前面走着的芃芃磨着牙道:“师父,我现在后悔了。” 正吃的欢快的羲和道长听了后,咽下口里的点心,好奇的问道:?“后悔什么?” 芃芃压下心里那股刚刚窜出来的火气道:“后悔让沈毅早早的送了那么多好吃的给你,应该送晚些。这样,你就不能影响到现在的我了。” 羲和道长看了看手里的点心,又看了看前面的芃芃,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可出口的话却表现的十分无奈又可怜。他道:“徒弟啊,你也太没毅力了吧!师父一路上这么辛苦,不就是怕你一个人害怕,在想着法子的和你说话嘛。” “再说了,为师还不是为了锻炼你?你现在所走的路,正适合锻炼你的心性,更何况还是这样的悬崖峭壁上。我现在努力的分散你的注意力,就是为了让你以后跟别人打架的时候不受到干扰。我容易吗我,为了你,你看,我瘦了多少。为了你。我都不吃荤改吃素了。你怎么可以不领为师的情,你怎么可以这么伤为师的心。为师这都是为了你好啊!徒弟。” 羲和道长说完,又吃了口点心,这次没有发出响声。 芃芃鼓着腮帮子道:??“我都要被你折腾的没命了!” 芃芃还从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又会装可怜坑自己徒弟的师傅。要不是自己现在不能转身,芃芃真想抓他个现形。明明是他自己吃的嗨,又想作弄一下自己徒弟,偏偏还说的那么好听。 芃芃深深的呼吸几口气,可怜巴巴的道:?“求师父你离我远点。” 羲和道长憋着笑道:“你这徒弟,真是记性不好。” “刚才你还跟我说什么这是你的路,自己选了自己就要走到底嘛?居然还说什么后悔?你以为现在还能后悔?我看你这丫头啊,退一步就要掉下这万丈悬崖去了!” 芃芃翻了个白眼,无奈的道:“师傅,这一刻,我真想下点药把你毒哑了。” 芃芃内心中已是各种念头翻腾,有种要崩溃的感觉,她都快压抑不住要说出那些听过的骂人的话。 还有,她就应该做那忘恩负义的小人,以后逮着机会就“回报”羲和道长。 想归想,芃芃还是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她说:“总之,请师父你安静一会儿。” 这账,等她过了问心道,再跟他好好的算。 后面的羲和道长听了芃芃的话后,那眉眼之间的笑意怎么也停不下,若不是他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他就差点做出掐腰拍腿放声大笑的事了。要是那样做了,他还怎么保持住严师的形象。所以,有些无理取闹的道:?“我不要,我不要,我就不要安静。” 羲和道长脚步轻松,如履平地,仔细看的话,便能发现他两只脚根本没落到地面上。?他不紧不慢跟在芃芃身后,边吃边欣赏着她艰难前行的姿态。 吃完点心,羲和道长似是有感而发,他道:“想当年老道第一次带着你大师兄走这条道的时候,他可比你惨多了,外面下着鹅毛大雪,你现在踩在脚下的这些石头,全都被雪给盖着,时间长了,就压成了坚冰,那才叫一个坑人。” “还有你五师兄,那会又瘦又黑,个子还没你高。那天外面下着倾盆大雨,石道里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冷的他直打哆嗦,惨白着一张脸,他也没抱怨什么,安安静静的走了过去。你和他们相比,现在还有太阳晒着,走起来可轻松了,你就知足吧。” 芃芃抬眼看了前方的石道,闭了闭眼,静了静心。有细密的汗珠从额头开始顺着脸颊滑落下去,直到落在了干燥的石道上。一刹那就已看不到半点湿润的痕迹,那是被蒸干了。 芃芃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她怎么忘了,就像羲和道长所说,灵力不能用了,可她还有拳脚功夫。最起码,从小到大在山野之间行走,而这两年生活在生死边缘间。比起从前,她的反应能力和动作技巧已经变得灵敏不少。 即使眼前是她走过的整条问心道上最狭窄的地方,即使边缘似乎有垮塌的痕迹,石块之间也有裂缝。 若是这时候下脚,只怕逃不脱掉下去的命。可是,?在这一处极窄极险的地方几尺之外,便是坚硬又厚实的石质地面。?只要能过了这里,前面的路怎么也比现在好走。 芃芃没有说话,开始思索怎么走过去才好,才不会掉下绝崖。 羲和道长见她半天没动,有些奇怪的问道:“徒弟呀,你不会是真的不敢走了吧,还是你想着怎么后退。不是我说你,徒弟啊,这人呢该冒险的就冒险。你再犹豫下去,我担心你会成为一个被摔死在问心道上的剑宗弟子。” 这么一想,羲和道长又有些幸灾乐祸起来,他道:“那什么,哈哈哈。徒弟,要不你告诉师父,你喜欢什么样的墓碑,什么材质的棺材,师父一定按照你的要求去做。” 羲和道长还在大笑着,然而下一刻就瞪大了眼睛。 原本还待着不动的芃芃,竟然直接松开双手,猛然蹬了一脚在后面石壁上,然后向前面一跳。 这千丈绝崖上,?她那纵身一跃。那一刹那,芃芃头上挽好的青丝,突然被凛冽的山风吹散,头上的装饰不知吹向何处,秀发被吹的狂舞起来。 洁白无瑕的云朵,一下子涌进了她的视野。 羲和道长、隐藏在云层里的赵子和王哲看着芃芃那堪称疯狂的举动。?想要说的,想要做的都被惊得突然停止了。 然而,芃芃心底却是冷静的。?在身体开始下坠,下面的云层开始涌动的时候,她已经把身体的状态调整到最完美的状态。 就在那一瞬间,芃芃一脚踩在了绝壁上一块凸起的地方,轻轻借力后,她略带单薄的身躯立刻腾起,竟然像一片羽毛一样轻轻的飘起。 下一刻,她一个利落的翻身,稳稳的落在地面上,就在那落在地面后的瞬间,为了将落下时的巨大冲力缓解掉,她不得不抱头快速的连续翻滚几次,手掌和膝盖等关节处有些疼,衣物也有些乱。 可芃芃终于缓缓的吐出了压在心中的那一口气,她站起来,回头一看。 隔着中间的几尺断裂处,羲和道长站在那边,张大了嘴巴,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 方才那一幕,只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羲和道长根本还来不及反应。直到此刻芃芃回望,他才讷讷的道:“你,你,你……” 芃芃笑嘻嘻的道:“师傅,墓碑和棺材,您就不必给我准备了。” 说完抬起袖子,擦了一把头上那不知是冷是热的汗珠。接着她平静的道:“倒是如果师傅您想要,您老尽管吩咐,徒儿定会按照你的要求先给您备上一块墓碑和一口棺材。”??说这话的时候,芃芃脸上的笑意真诚无比。 羲和道长刹时大怒道:“你……” “你”字才出口,他直接一步跨出,身形一晃,竟然直接到了芃芃的身边。 羲和道长急切的道:?“你、你、你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快告诉我,刚才你怎么弄的?” 芃芃眨眼道:“还不是师傅你禁止我使用灵气,说我有些拳脚功夫,没办法我只好赌一把了。” 芃芃想想,也是心有余悸。幸好,她赌对了。 羲和道长听了芃芃的话,沉默着。其实他心里实在有些纠结,关于芃芃说他不让使用灵气这事,的确是他忘记问心道这里有这一茬了。不然,他怎么也得留点灵气给芃芃用一用,他在庆幸芃芃自己赌对了。不然,他的一世英名啊!要毁在芃芃手里了。他在心里念着阿弥陀佛,还好,还好。” 芃芃不明白羲和道长怎么突然沉默了。然而,下一刻,羲和道长便对着芃芃痛斥道:“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一幕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你吓到你师傅我了,你知不知道你师傅我有心疾,最是受不得惊吓和刺激啊!” 芃芃心道:“是么?” 她雪亮的眼睛,从羲和道长那一张略带气愤又有些担忧的脸上划过,原本还想随口开个玩笑,可话一出口,不知怎地就变了。 她道:“徒儿这不是仰仗着有师傅在身边,所以,就放心的往下跳了。反正就算徒儿真的掉下去了,师傅你肯定会去救我的。” 羲和道长一愣,看了一眼芃芃,他只瞧见他这丑徒弟脸上带有浅浅的笑意。?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觉得自己的老脸有些红。 羲和道长干咳了一声道:“那是当然。” 说完,他心里暗暗的夸着自己:对,我就是这么负责又尽职的师傅。 旁边的芃芃,此刻已经彻底放松下来。整个问心道乃是环山腰而修,他们从索道上来的时候,便直接选了右边的路走,此刻越朝前面走,芃芃便越能感觉到索道在朝左边方向弯曲。 羲和道长道:“剑宗前山的白玉广场只能算是门面。后山的问心道和其他殿台等才是真正的剑宗,转过前面的弯你就能看到掌门所在的大殿了。” 芃芃心想:那里,就是今日的目的地。 心里安定下来,芃芃便点了点头,朝前面走去。 羲和道长眼见着芃芃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他转身朝云海里一吼:“王哲,赵子你两个小王八蛋,跟了一路,偷听了一路。怎么,待在云朵上待舒服了,还不打算滚下来。是不是为师好久不在剑宗,你们皮痒痒了。” 王哲和赵子急匆匆的从云朵上下来。王哲憨厚的朝羲和道长笑了笑,他道:“师傅,你别生气,是我硬拉着师弟来看师妹走问心道的。” 赵子听了王哲的话,心道坏了。二师兄又要我背锅了,明明是他想看,撮合着自己来的。自己经受不住他的蛊惑,就屁颠颠的来了。哪知被师傅逮到了,这下师傅肯定认为是我要看,是我要拉着二师兄来的,是我想要找个人一起受罚的。 羲和道长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二人,围着二人左看右看,只看得二人心里发毛,额间冒出细汗。 羲和道长笑眯眯的道:“你们师兄弟之间感情如此好,我心里甚是欣慰。” 所谓剑宗事 王哲和赵子一听这话,身体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心里同时想到:“完了。” 羲和道长很和蔼很慈祥的对着自己的两个徒弟道:“为师不管剑宗的事呢差不多有两百年的时间了。但是,收拾你们几个小王八蛋的世间还是绰绰有余的。” 赵子对着羲和道长谄媚的笑道:“师傅,你老最英明神武,你老最最睿智无双。师傅,你能不能当我们是个屁,放了就过了。” 羲和道长道:“不能,为师最近想考察你们的修为如何。所以,你俩去剑池那里洗剑一个月吧。我会去问剑池的剑灵,你们表现的如何的。” 羲和道长说完,也不管他二人什么表情,自个儿拿出灵果啃着往前看芃芃去了。 王哲和赵子二人互相嫌弃的看了对方一眼,各朝一边离开原地。 再说芃芃,很快她就走到一座小小的亭台边,亭台另一边有石道延伸出去,像是一条栈道,尽头处是无尽云海。 亭台无名,?只是所处位置极高,放眼望去皆是云海。 芃芃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心里想的却是夜晚若在此处,约莫是能瞧见满天星斗的。不然,这么优秀的位置就浪费了。 就在此刻,一名沉稳的青年穿着一身灰扑扑的旧袍子,就站在那石道旁,一直不断地朝着问心道上望去。 突然看到芃芃已站在亭台上,那人立刻露出一脸笑意,待看见芃芃身后不远处的羲和道长的刹那,他的眼底掠过一道惊喜:“师公,你真的回来了!” 走到芃芃身边的羲和道长,那脸上原本一派云淡风轻的高人表情,立刻就变得僵硬起来。 那一名青年见此,疾步走上前来,直接袍子一掀,就规规矩矩地跪了下去,磕了个结实的响头道:“徒孙北寒拜见师公。” 羲和道长咔嚓咔嚓几口吞下灵果,吞的急还干咳了几声道:“哎呀,不就是快两百年没见吗?瞧你这样儿!赶紧起来吧,别在你小师叔面前丢脸。” 芃芃见此,不由悄悄咋舌,这个是啥情况。 芃芃偷偷瞅了羲和道长人一眼,若论当师父,这位还真不够负责。两百年不在剑宗这种事,师兄们大概是习惯了,只是看看这徒孙,还没习惯吧,要不怎么会都激动成这样。 这徒孙的表现,分明是这两百年来根本就没跟羲和道长说过话,见过面啊。 刚起身的北寒,听见羲和道长提到“小师叔”,于是朝芃芃看去,仿佛这才反应过来有时间打量。 他只看了一眼,便立刻规规矩矩、长身一揖到底。然后喊道:“北寒拜见小师叔。” 芃芃客客气气的答道:“北寒师侄客气了。” 北寒抬头,望着芃芃那没有多余表情的脸,心里也觉得奇妙。?小师叔这姿态,还挺淡定! 听说眼前这一位“小师叔”是师公才收的徒弟,年纪小小,修行却不算低,尤其是中洲大会一行,可谓是扬名立万了。 这样的剑宗 北寒心道:“不愧是彪悍的小师叔啊!” 北寒眼底露出一种异常真诚的赞赏,微妙的目光看得芃芃头皮有些发麻。 芃芃还未从北寒那莫名其妙的目光中放下心来,就听到北寒继续说道:“小师叔真是北寒所见剑宗新弟子中最镇定淡然最英勇善战的人,果真是要小师叔你这般优秀能干的人,才能征服师公这种眼高于顶不学无术的老混蛋,才能让他结束两百年的风流浪荡生活,老实回到剑宗啊。小师叔,师侄替剑宗上下,上至掌门长老下至诸位新老弟子,谢过您了。” 说完,他恭恭敬敬,又一个长揖到底! 芃芃听了北寒的话后懵了,懵得彻彻底底。 北寒的话语不断回荡在她耳边,让她有一种做梦的感觉。?那句“眼高于顶不学无术的老混蛋,两百年的风流浪荡生活,替剑宗上下谢谢她”。越想越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忍不住慢慢转过头去,看着旁边的羲和道长。这时候,羲和道长的脸已经黑如锅底。 羲和道长咔嚓咬了一口灵果,嚼的咯吱咯吱响,然后,他阴森森地对着北寒道:“你、说、谁、是、不、学、无、术、的、老、混、蛋,还有那什么风流浪荡。” 北寒竟然半点不惧,抬头挺胸,义正严词、云淡风轻地开口道:“当然不是徒孙说的,都是掌门师傅说的,还请师公勿怪。掌门师傅还说你两百年离宗,不理世事,把有关中洲大陆联盟执事长老的摊子撂下。听闻中洲大陆上许多宗门都到太华宗说过您的坏话。要不是十年前妖魔大战你出现过,人家更要说的难听。掌门师父还说您是根老油条……” 羲和道长低吼道:“闭嘴。”?他第一次产生要装晕的想法,这太损他的面子了。 可惜,羲和道长没晕,他只是握紧了拳头怒骂道:“不行,不行,两百年没好好待在剑宗,老道我的威信都没了。箬竹这小王八蛋竟然也敢在背后编排我了,好,好,好的很!” 说的那是杀气腾腾,脸上表情那是一个凶狠。 芃芃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她在想剑宗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难道我以前了解的,还有中洲大会上我所认知的一切观念都要被颠覆吗。 当下听着,怎么觉得师傅跟这个叫箬竹的剑宗掌门的关系并不好。可是好像还有别的一层意思在里面,好像还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 她正犹豫要不要上前劝说一二,免得羲和道长一个忍不住,就拿眼前这位师侄出气。 哪曾想,她想到的话还没说,就突然听到“啪”?的一声。芃芃一看,原来是羲和道长自己拍了一下自己脑门,刚才的满脸愤怒凶狠表情一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羲和道长大笑道:“嘿,北寒你个小王八蛋,老道差点就被你这龟徒孙给带进坑里去了。我怎么能去找箬竹那老王八蛋呢,等我一去,他铁定要把掌门之位的烂摊子甩给我。哼,老道差点就中计了,差点啊!嘿嘿、嘿嘿,还好老道我聪明伶俐啊……” 旁边的北寒顿时露出一个失望的表情,芃芃这下彻底迷糊了。 眼瞧着羲和道长大笑着朝前面的石道走过去,立刻又变成那个猖狂到了极致的老混球,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声问北寒道:“北寒师侄,这到底是个啥情况?” 北寒看了看前面走着的羲和道长,朝芃芃一侧头,压低了声音道: “小师叔,你初入剑宗,可能不知道,我们剑宗上下从来没人愿意当掌门。当了掌门啊,就期望着把掌门这个烂摊子到处甩,能甩了那就是大幸了。唉,我还以为师公会中计呢!” 说完,他也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芃芃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怎么听上去还是有种觉得自己在做梦的错觉呢。 芃芃摇了摇有些昏沉的头,她想了一阵也没想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干脆就直接放下了。 眼见着羲和道长已经没有了身影,芃芃还没动脚,北寒一摆手道:“小师叔请。” 芃芃回过神点了点头道:“多谢北寒师侄。” 她迈步朝前面走去,慢慢的跟上了羲和道长的脚步。 石道两旁的山壁上一边雕刻着粗犷的人像浮雕,一边雕刻着精致的图纹壁画。 祥云仙鹤,远古瑞兽,古剑古刀,武学招式,皆在眼前。 就连石道顶部,也绘制着各种仙草,还有各种丹药详解。 石道的地面因为长年累月行走变得平滑如镜,仿佛被修士用灵力一刀削平。为了方便让人看清楚两壁和顶部的图案及花纹,每隔几里就有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镶嵌在顶部。 芃芃看到此景,一时之间有些惊叹,便放缓了脚步,边看边走。 又行进了约半盏茶的功夫,芃芃便彻底惊住了。?剑宗后山,清晰地呈现在了她眼前。 此刻,她站在开凿在山腰上的问心道内,朝外面一望,便能看见一座巨大的圆形广场,地势比问心道所在的位置略低。?圆形广场由一块块巨大的青石铺成,从上面往下看,隐隐约约可以看出广场中间,由小一些的青石铺成了阴阳鱼图案。 在问心道与广场之间,有东西南北四座石梯相连,供人上下。 芃芃又仔细看了看,圆形广场周围修建有不少房屋,每间房屋前面或种有树木,或栽有花草。一阵风吹来,芃芃闻到了花香、果香和淡淡的药香。 就待芃芃好奇是不是剑宗的弟子都要学会栽种某种作物时,忽然听到一道陌生的声音,从问心道下方响起。那个声音道:“出来了。” 芃芃乍一听这声音,只觉得不像是才认识的北寒的。待她一低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正对着问心道的广场下方,竟然聚集了近百人,每个人都抬起头来看着她。 有的弟子开口道:“真的是个女弟子耶!” 这句话一出口人群顿时有些沸腾。 又有一弟子道:“我剑宗两百年来的冤屈终于可以洗刷了,谁再说我们剑宗没有女修,我必定揍得他连他亲娘都认不出来。” 还有弟子道:“这个就是羲和师祖收的小弟子,啊、啊、啊,看着就像邻家小妹一样。” 其他弟子接着道:“拳打太华宗,脚踢的还是太华宗,干掉琼梦,仙界第一女修落在咱们剑宗指日可待啊!” 先前第一个开口的弟子接着道:“琪师叔要是回来了,仙界双姝就都在我们剑宗了。以后咱们可以光明正大的,把其他门派的女弟子都抢过来了。” “对对,还是师兄说得对,这样咱们剑宗的光棍可以少了许多,我再也不要听到有些半夜不睡觉的人对月狼嚎了。” 芃芃心道:“我没来错地方吧。” 这一眼望去,全是男修,而且,气氛十分热烈。 耳听着下面乱七八糟,尤如煮了一锅热粥一般的议论声,芃芃僵硬地扭过脖子,去看旁边只顾着吃灵果的羲和道长。?无辜的喊着:“师傅。” 好想直接问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剑宗跟她想的有点不一样? 虽然,芃芃觉得自己的脸皮还是有点厚的。可是,下面广场上站着的剑宗弟子,就像是看稀有妖兽一样看着她,她也会觉得脸皮有点热的好不。 广场上的剑宗弟子,大多数是没有一同去参加中洲大会,被留守在剑宗的弟子。虽然去参加中洲大会的弟子,还有那日芃芃回来时看到芃芃的弟子,都说羲和道长收了一名女弟子。 他们还是有点半信半疑,毕竟,羲和道长早就说过要收一名女弟子。可是,前几次他偷偷摸摸回来待个几天就走了,等他们想起来去找他时,他早就开溜了。 所以,这次,在众多弟子都确认羲和道长真的带回来女弟子时,没见过的都齐齐涌了出来,等着看热闹。原本他们都觉得没有哪个女弟子愿意加入剑宗,就算有也是塌鼻瞎眼、外观有瑕的,是那种得上天福泽道心纯粹的女弟子。 没想到,现在一看,还真是个正常的女弟子。在这种情况下,不少人都开始兴奋起来。 羲和道长一看广场上的众弟子状态,真是正中他下怀,笑的他乐不可支。好歹也是快两百年没这么正儿八经的来过这一出了,如今来上这么一出,怎么这种让他们所有人都刮目相看的感觉,很不错啊! 羲和道长装模作样地走上前来,摆了摆手,咳嗽两声。咳完后他又特意“嗯哼”“嗯哼”?的出了两声。 当下整个广场上有一瞬间的安静,接着便是震天的欢呼。他们大声喊叫道:“差点没认出来,这不是师伯祖师叔祖吗!“ 有弟子道:“师伯祖师叔祖回来了!” 也有弟子喜极而泣道:“太感动了,师叔祖这么正式的回来,看样子掌门可以放我们一条生路了!有生之年竟能看到师叔祖这么光明正大的出现……” 羲和道长听到那些言语后,那个气急,心道:“这群小家伙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生怕这一群小家伙再喊出什么不得了的消息来,羲和道长偷偷看了一眼芃芃,便瞧见芃芃脸上的表情那个严肃,吓得他连忙将手抬起来,朝下面一压,扯着嗓子大声开口道:“才两百年不见,就认不出老道了不成。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不就是老道收了个小徒弟吗嘛,至于这么激动吗?没见过女修是不是,宁和师姐和思琪难道不是女修。” 下头所有人都听出了羲和道长训斥的意思来,可是,他们真的好委屈啊!宁和师祖那么祥和,就像外婆一样。思琪师叔出去历练快两百年了,也不知去哪了。 人群之中大家面面相觑,也不知是哪个混小子胆子大,竟然咕哝了一句:“我在剑宗这么多年,真的没见过女修嘛!” 听了这话,下面的人顿时“哈哈哈哈”的笑成一片。 羲和道长一看芃芃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这小弟子怕是要和自己算账了。目前这情况,他也只能破罐子破摔了,只见他手一指芃芃道:“好了,好了,都别吵吵了,从今天开始,我们剑宗又多了一个女弟子了!” 下面的弟子顿时一片欢呼。 羲和道长顿了顿,继续说道:“她,便是老道新收的弟子,行六,名芃芃。在中洲大会上一举夺得筑基期榜首的桂冠。” 话音一落,所有人便仿佛约好了一般,两手抱拳在身前,朝着问心道上站着的芃芃一拜,声震云霄。 “拜见芃芃师叔!” 芃芃感叹大家真是热情,她嘴角上弯三分,十分有礼地朝下一拜后道:“诸位师侄,芃芃有礼了。” 羲和道长见时候也差不多了,又怕芃芃找他算账,便开口道:“好了好了,都别客气了,起来起来!” 所有人这才陆陆续续收了礼,起身来。?只是他们都很奇怪地站在原地,没走。 芃芃并未注意到这一幕,她回转头去,露出纯善的笑意,淡淡看着羲和道长道:“师傅,你是不是还有好多众所周知的事情瞒着徒儿,。” 羲和道长退后了一步道:“啊,哪有很多,根本就没有事情瞒着你。你可别瞎说,你怎么可以冤枉师傅呢?” 刚说完那句话,羲和道长又一巴掌拍向自己的后脑勺,眼珠子骨碌碌乱转起来,他接着开口道:“哎哟喂,坏事了,老道我忽然想起,两百年前我在无影峰下种了人参,这时候怕是该熟了,也不知有没有哪个小王八蛋去偷了。不和你说了,我要下去亲自看看去,若是熟了,师傅采摘后给你炼丹药。那什么,剑宗的事情,自有你师兄师侄们给你介绍。” 说着,羲和道长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喊道:“北寒啊,带你小师叔去找你萧墨白师叔,剩下的事就交给他了,给老子赶紧地传话做事去。” 话音落地时,人已御空而去,初始还能看到一道残影,慢慢的就消失不见了。 芃芃见此愕然不已,她还没来得及追上去,便忽然瞧见,一道纯紫的影子,带着淡淡药香,飘飘然落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一刻,芃芃忽然觉得大师兄萧墨白很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那手中提着的药篮与他竟然毫无违和感,尤其是大师兄面带微笑,朝着芃芃一欠身,风度翩翩的道:“欢迎小师妹正式入宗。” 声音轻柔和缓,如琴音淙淙。?芃芃听了刚才那句话后,突然觉得中洲大会上那个严肃又莫测的大师兄,还有如此令人心动的一面,真正是让她脸都有些热了。 待芃芃正要说谢过大师兄的时候,突然又有一人飘然落在三人之间。只见来人身着银白色长衫,身负长剑,嘴角带着迷人的笑。他直视着芃芃,十分和善,近乎深情地道:“在下萧墨辰,见过芃芃小师妹,不知,小师妹可有道侣?” 芃芃:“……” 她很想问一句:我们剑宗的修士,都这么直接的吗? 她还没有回答,下面一直聚集着没走的剑宗弟子们,立时群情激愤起来。 某弟子大喊道:“作弊。” 他身边的同伴接着道:“萧师伯好不要脸!” 有人附和道:“就是啊,萧师伯太过分了!” “怎么可以这样?” “明明说好了有师妹咱们一起追的,他居然作弊。” …… 如今,芃芃只想长叹一声,问一句:“到底什么情况??” 眼瞧着大师兄的表现给人的感觉就出乎意料了,怎么来了一个不认识的师兄,更是让人不知怎么如何形容了。 尤其是他在问完芃芃是否有道侣这个问题之后,竟然遭到了下面还聚集的所有剑宗弟子的反对。 而且,他们说出来的话,着实让人有种冒冷汗的冲动。 若非羲和道长真是她师傅,她又独自在外历练了一番。让芃芃对剑宗在外的名声还是很清楚的了解过,只怕她要认为这是个土匪窝子了。 一开始出现的萧墨白,对后来出现的萧墨辰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或表情。而此刻还保持姿态优雅的萧墨辰,听见了背后传来的大片质疑之声后。 他朝着芃芃抱歉的一笑,然后他道:“芃芃师妹莫怪,我们剑宗的弟子向来是这中洲大陆上最痴最纯的一群人。所以,他们不怎么通晓人情世故,待师兄为你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下面立刻有弟子不给面子地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道:“屁。” 还有弟子道:“你他娘的忒不厚道了,你怎么可以仗着你长得比我们漂亮,就先下手了。” 萧墨辰那一张堪称完美笑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芃芃见他缓缓转过身去,站在石道上,面向下面沸腾的众人道:“刚才是谁大喊着要追芃芃师妹的,给我站出来。” 下面顿时一片的寂静,有几个愣头青觉得奇怪,终于还是站了出来:“我们……” 萧墨辰唇边浮出异常纯善的几分冷笑来,他两手往胸前一抱道:“你们,你们是什么辈分?你们也有资格追求芃芃小师妹?你们两个,还有你们几个都要叫她师伯。要不要我把这件事告诉掌门,看看他怎么说,看看长老他们怎么说。” 剑宗,挺好 “告诉掌门,告诉长老。”明明是青天白日的,他们怎么感觉全身冷嗖嗖的呢。 众弟子一瞬间没了话,这个时候,大家那发热的头脑总算是冷静了。 他们扬言要追求新来的芃芃师叔万一成了,辈分怎么算?难道回头自家师父见了自己还要低头??那种情况,想想就可怕,到时候他们还能不能活都是问题? 要知道,掌门和四位长老见了芃芃小师叔,那也得喊一声“小师妹”。 所有人被萧墨辰这么一提醒,总算是醒悟过来了。 眼看着萧墨辰唇边还带有那一点点纯善的笑容,所有人只觉得脊背冒汗,头皮发麻。?他们怎么能忘了,萧墨辰师伯,那是比萧墨白师叔还要可怕的存在。 剑宗上下,只有宁和师祖和羲和师祖能让他乖乖听话乖乖做事。 萧墨辰师伯,那是你说他是伪君子他就是伪君子,你说他是真小人他就是真小人,你说他是大好人,那是你没被他整过。 剑宗上下谁都知道他欺人太甚,可问题是斗不过他啊! 有的弟子反应过来后道:“芃芃师叔明明是我们大家的,你凭什么先追!” 萧墨辰笑嘻嘻的道:“凭什么?” 接着他转了转自己的脖子,抬起手来,指着自己的一张脸道:“是你们说的,我比你们漂亮,你们怎么就忘了呢?你们记性这么差,要不要我给你们长长记性,活动活动筋骨。走、走、走砺剑台上比试比试去。” 说到最后“比试”二字,萧墨辰的声音忽然铿然起来,那一刹,他忽然拔出自己背后的剑。 一阵银白剑光陡然出现,在这炎炎烈日之下,仍旧耀眼,清晰而夺目。 剑气飘扬,带动着周边的灵气开始旋转起来。衣袍猎猎,翻飞舞动,一张脸被这剑气一衬,越发俊美起来。 站在广场下的众弟子,抬头便瞧见拔剑后威风凛凛的萧墨辰,顿时没了声音。 他们都知道如今的萧墨辰虽说是金丹期修士,可人家有元婴期的实力。去砺剑台,他们哪里有资格跟他去。就算有,他们也不要去,一去就是被打的份,被打的轻重完全在于他的心情好坏。 这是明目张胆的欺负他们,实在是变态,实在是可恶至极。可惜,众弟子无人敢置喙一句。 眼瞧着自己拔剑后的气势震住了广场上的众弟子,萧墨辰自己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这次回来,他是回来养伤的,不是回来教他们打架的。 他转过头,看了芃芃一眼。而芃芃的目光落在他手持着的剑上,仿佛对剑很感兴趣。 萧墨辰回头面对着众弟子,放缓了语气道:“好了,诸位师侄还是先回去吧。在这么烈的日光下,今日诸位为小师妹接风,想必小师妹也是很感动的。再说了,咱们白白嫩嫩的小师妹,可不能被你们这么热情的接风,给晒的乌漆墨黑了。师叔还交代了我弟弟要安顿好小师妹,可不能再耽搁了,大家还是明日再见好了。至于你们还有什么不服气的,咱们砺剑台上见啊!” 有弟子道:“算了,还是散了吧。” 又有弟子道:“原本我也就是凑个热闹,咱们剑宗又有一个女弟子,距离有一群女弟子的路,还远吗?不远了。” 也有弟子道:“哈哈哈,是啊,是啊。” 再有弟子道:“看芃芃小师叔好像挺和善的,跟羲和师伯祖和另外几位师伯完全不一样啊。” “对啊、对啊,我也奇怪,师伯祖怎么会那么好运,收到了这么个正常的徒弟?” “会不会芃芃小师叔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和善啊?” 有人哀嚎道:“不会吧,怎么可能。” 在一片高高低低乱哄哄的议论声中,人群终于散得差不多了。 芃芃站在原地,从中听出了不少的东西。?她看向萧墨白和萧墨辰,目光里带了几分探究。 这两位师兄,貌似都有那么一点点的与众不同。 萧墨辰见人都散了,得意地吹了一声口哨。他姿态优雅地走回了芃芃身边,笑呵呵的道:“这一下他们总算走了,我们也清静了。师叔将小师妹你交给了我弟弟,不如,弟弟你先带小师妹在这剑宗后山之中转转?” 芃芃暂时没说话,她朝着旁边的北寒看去。?北寒看到芃芃的目光,嘴巴动了动没敢说话,它自己当下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芃芃收回目光,心里对比了一下,终究觉得大师兄萧墨白应该比这位从天而降的萧墨辰师兄靠谱些。所以,她期待的看着萧墨白,喊了一声“大师兄”。 萧墨白顿了顿,把药篮递给了萧墨辰,然后转头对着芃芃道:“小师妹,咱们走吧。” 芃芃跟在萧墨白身后慢慢走着,已走出了好几步的她。突然就感觉到背后的萧墨辰正用一种奇异的视线盯着自己,伴随着视线传来的是他那抑扬顿挫的声音,他道:“果然不愧是能把师叔带回来的芃芃小师妹啊!” 然后,他又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向北寒道:“师侄啊,你师傅是不是又甩烂摊子失败了。哎,可怜的箬竹师兄,就目前来看,掌门之位依旧后继无人。” 北寒额间冒出细密的汗珠,心道:“过了这么多年,萧师伯依旧是很吓人啊,我怎么觉得小腿肚子在抽筋。” 直到萧墨辰不在看着芃芃,芃芃才觉得后背上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消失了。这个萧墨辰师兄,无缘无故的总让她觉得有几分危险。想了一下,她还是假装好奇的问道:“大师兄,萧师兄怎么没去参加中洲大会。” 萧墨白皱了下眉头,然后又笑了笑道:“小师妹对我这位哥哥感兴趣?” 芃芃明显听出萧墨白在说“哥哥”二字的时候,字音咬得很重。虽然觉得奇怪,芃芃还是摇了摇头道:“只是对萧师兄有点好奇罢了,毕竟,我在外面从未听说过萧师兄的事。” “不过是今日回到剑宗,突然发现剑宗里面,竟然还有萧师兄这么个风趣幽默又有点神秘的人。”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芃芃觉得有点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毕竟,众弟子对这位萧师兄可是又敬又恨的。 萧墨白面无表情的说道:“出了门派里面的比试,外面的比试哥哥一次也未参加过。他性子洒脱,自从师伯不在了之后,他便下山历练,一去便是几年甚至几十年。若不是师门里面留着他的魂灯,魂灯一直都正常的亮着,我们还担心他会不会怎么了。” 芃芃听完后“哦”一声,然后二人便相对无言,默默走着。 萧墨白听着后面芃芃的脚步声,突然就想解释一下刚才广场上的事。他道:“小师妹,今日那些师侄们所说的,其实都是说着玩的居多,并没有什么恶意,实在是在我们剑宗女修太过稀缺。” “咱们剑宗目前只有三位女修,宁和师伯你已经见过,还有一位思琪师姐,两百年前前往妖域历练,一直未归。看守她魂灯的弟子回禀过掌门师兄,说她的魂灯将要熄灭。我们大家都祈求它不要熄灭,一直等啊等,除了一开始的半年她的魂灯有些微弱外,后面就恢复正常了。” “如今,你又新进我们剑宗,就是那第三位女修了。对于他们来说,见到你,是件很稀罕的事情。可能小师妹觉得上次见过了许多弟子,他们表现的很正常。这次回来,突然发现他们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不但脸皮厚,而且还有点匪气。其实,那什么,小师妹你待久了就熟悉了!” 之前的场景,芃芃是看在眼底的,她倒没觉得他们那样有什么轻浮和虚伪,有的只是一种真心实意的热闹。她看不出有什么讨厌与恶意,自然也没有什么介意。 她不过是奇怪,剑宗这样的氛围到底是怎样形成的,形成多久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最后一级石梯也终于到了,芃芃的脚步落了地,站在广场上抬眼一望,便能感觉到脚下广场之广,远处山峰之高。 芃芃突然感慨道:“剑宗,很好。”?这语气里,有种莫名的暖意,令人听了后,心情也变得十分明媚起来。 萧墨白嘴角弯了弯,从小到大在剑宗长大,听过许多人评价剑宗,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简单的说:剑宗,很好。 萧墨白停住脚步,自己问自己:剑宗好吗? 自然是极好的。 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一位小师妹,与那些深爱着剑宗的同门一样,深爱着剑宗,并非因为她刚进师门,被表象一吓就不辨是非黑白了。 自己应该相信,她跟别的女修不一样。 那一刻,萧墨白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难道是师傅忽然良心发现,觉得剑宗需要一个正常的优秀的女修,纠正一下目前剑宗的不良风气。” 萧墨白摇了摇头,他不能再想师傅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一想起师傅,脑袋里浮现的就是师傅时常笑的一脸奸诈,算计着怎么欺负弟子的样子。 一想到这萧墨白就突然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他使劲提醒着自己,师傅这久在宗门里,自己还是早点出去历练和办事为好。免得被师傅变着花样收拾,收拾完了还觉得师傅英明神武。 萧墨白敛了敛心神,不在胡思乱想,而是认真当起了一位引路人与解说人角色,他略略领先芃芃前面半步走着,边走边说:?“那什么,小师妹呀,咱们剑宗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剑宗宗门的范围很大,但是真正的剑宗就在此处。这一座广场,我们都叫它浩然台,一般是作为演武之用。” 芃芃听着,点了点头。广场很大,他们的脚步不算快,也不算慢。 萧墨白左手指了指栽有巨大树木的那个方向,那个位置靠广场边,隐约可以看到树木背后峭立的崖壁。他道:“栽有巨大树木的那边建有宗门的藏书楼、祖师堂和宝库房。跟它们相连的绝壁这边,开凿出了不少房间,这些房间一般都住人。方才我已传音给乌师弟,让他去帮你准备屋子了。” 萧墨白手指又换了一个方向指着,芃芃看到他所指的位置是广场周边的建筑群那个方向。 萧墨白道:“你现在看到的那边,有炼器堂,炼丹堂,观星堂,执事堂,御膳房。御膳房一般没人使用……” 前面的炼器堂炼丹堂芃芃还能理解,至于观星堂她猜测是观看和记录天上的星斗变化的地方,执事堂也好理解。可是,御膳房那名字不是皇宫里才会叫的吗? 芃芃好奇为什么会叫御膳房,便开口道:“御膳房?” 萧墨白手指尖动了动,有些尴尬的说道:“咱们许多修士修炼到了筑基期是可以辟谷的,练气期虽然需要吃食物,带有灵气的食物更好。可是许多修士随便吃几颗丹药就能筑基了。咱们剑宗的这个御膳房,跟咱们师父的关系比较大。你也知道师傅他老人家好吃,他自己想做的时候会自己动手,他不想做的时候就会让弟子们去做。” “咱们剑宗的弟子,没有被他逼进过御膳房的,也只有是近两百年来新进的弟子。” 芃芃想起羲和道长贪吃东西的模样,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明白了。” 萧墨白好奇的问芃芃道:“小师妹是被师傅从凡间带来的,你觉得与师傅相处的日子里,师傅是怎样的人??” 芃芃着实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妥当,只得掰着手指玩着低头说道:“我觉得,师傅有时候是馋了点、懒了点、笨了点、抠门了点、坑人了点。但是,对剑宗上下他还是负责的。” 说完这些,芃芃也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 萧墨白抬头望天道:“没想到小师妹会夸师傅。” 思琪的传音 萧墨白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师傅他还有什么优点,是小师妹你还未说出口的?” 芃芃沉默半晌,试探着开口道:“人好算不算?” 萧墨白顿时用一种奇怪的的目光看着芃芃,是他好久没有和女修相处,不了解女修的想法了,还是他们这位小师妹真的傻。 他突然间发现小师妹现在给他的印象,与一开始的印象差别很大。 竟然可以这样面无表情特别淡定地说出“人好”两个字来,果然是被师傅那个老混蛋带了一段时间,然后变成了师傅那样的货色了! 萧墨白顿时觉得简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他默默地忘了芃芃半天,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好不容易稳住心神,他才抽搐着嘴角,挤出了一句:“也许吧。” 萧墨白心里嘀咕:呵呵,师傅若是“人好”,那太阳一定是打西边出来,那箬竹师兄应该是特别喜欢他眼下的掌门之位了,都是骗人的。 自从成为羲和道长的徒弟,萧墨白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被折腾得那叫一个死去活来,好不容易混成今日这老油条的模样,回首一看那可是一部血泪史。 没想到,今日与小师妹稍微交谈了一下,小师妹竟然说师傅人好。到底是小师妹单纯呢,还是小师妹也被黑化了,还是师父真的对小师妹很不错啊! 萧墨白这么想,顿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无论哪个,都很可怕。所以,还是不要想了。 自己还是早日再去莫测海那边历练一番,若是可以前去传说中的莽荒洲走一走。那么,回来以后应该可以妥妥的冲击元婴期了,真心不想再把师傅收拾烂摊子了。 擦了擦额间冒出的虚汗,萧墨白开口道:“总之,这御膳房一般也只有师父会用,师傅不在的这两百年间,估摸着蘑菇都长出来了。据说,小师妹你喜欢弄吃的。这御膳房终于迎来新主人了,小师妹到时候需要帮忙就说一身啊。”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浩然台的中心位置。 “剑宗风景好的地方还有很多,比如无影峰的梅花、问心道上的无名台、落日坡的晚霞、竹山后面的瀑布。总之,好玩好看的地方多了。” 萧墨白一一介绍着,渐渐的两人就走到了广场边缘。 萧墨白偏头看了眼芃芃问道:“小师妹,要不要去砺剑台看看。” “砺剑台。” 芃芃呢喃了一声。 萧墨白道:“砺剑台,砥砺剑心。凡我剑宗弟子,正心持道,遇邪魔出剑,遇不平出剑,遇违心出剑,世间有种种忧愁烦恼,何不出剑解之。” 芃芃接口道:“所以,萧墨辰师兄方才才会对那么多人说,去砺剑台。” 萧墨白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都说出剑斩心魔,斩去世间烦恼。不过在咱们剑宗,大家都是一言不合就干上一架,谁打赢了谁就是大爷。” 所以,今日在问心道上萧墨辰放了那一句狠话,所有人就怂了,这说明萧墨辰在砺剑台上那就是常胜将军。 芃芃倒没想到剑宗还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约定,就这么一句“一言不合就干上一架”,听上去真是够简单够直接够粗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在里面。 芃芃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这个我喜欢。” “咦。” 萧墨白十分惊奇地看向芃芃,眼睛里顿时冒出一阵光。?想想其他门派的女修,或温柔或可爱或贤淑或高冷。偏偏剑宗的女修,上至宁和师伯,下至小师妹,都是这么直接干脆。 萧墨白兴奋的问道:“难道小师妹有意成为,继宁和师伯和思琪师姐以后砺剑台上的女霸王?” “小师妹你应该知道,无论哪个宗门之中,总有一些人想法不一样。有人觉得讲道理比较好,说话文绉绉的就不说了,最怕就是说的云里雾里的,让你费心思去猜。有的人天生脑子里就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为人豪爽又直接,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输了就是输了。” “在我们剑宗,大多数弟子做事不讲道理,只讲实力,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直接来硬的。若是出门在外,我就不敢保证他们还是这样的行事方式。毕竟,外面没有剑宗安全。” “当、当、当。” 一长两短钟声响起,芃芃看到萧墨白神色一变,还未等芃芃开口问什么,萧墨白一把拉着芃芃就往掌门办事的大殿飞去。 待二人到了大殿时,掌门和四位长老,宁和道长、羲和道长以及当下在师门内的新一代精英弟子都已到了。 箬竹道长看了看宁和道长和羲和道长一眼,见二人一脸凝重的表情。他表情严肃、语气沉重的对着大家道:“师伯、师叔,各位师兄、师弟、师妹和师侄,今日在传音堂值日的弟子,收到思琪师妹的传音符。” “经师伯、师叔和我以及四位长老的鉴定,此传音符由思琪师妹大约在两百年前,在去往妖域的途中所发。” “传音符只有六个字,师伯师叔小心。” “虽然只有六个字,但是,传音符却录下了思琪师妹所在地方的特征。那就是苍龙山双角犀鸟的鸣叫声,在咱们中洲大陆,只有苍龙山生长栖息着双角犀鸟。而且,双角犀鸟就算被修士捕捉了,离开了苍龙山,双角犀鸟也会慢慢死去。” 羲和道长眉头一皱,看了一眼宁和道长一眼,这才慢悠悠的开口道:“真是多事之秋,待会你们下去后,也叮嘱其余的弟子,下山去历练也好,去办事也罢,自当万分小心。” “近日大华和西月王朝怪事频发,莫测海也是处处透着古怪。苍龙山这里,萧墨白你们师兄弟几人商量好谁去,不管谁去都带上芃芃。” 萧墨白沉声道:“是” 大殿里静默了一会,宁和道长温言道:“墨辰那孩子回来了,大概是受伤严重,都没和我打声招呼就去后山疗伤了。墨白,他可与你说过什么。” 萧墨白皱眉道:“先前一直没有收到他的消息,我也是今日在浩然台上才见着他。” 宁和道长道:“也罢,待会我去后山看看,他这次回来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又惹了什么事。至于大华和西月的事,陈澄和黄柏各自带弟子再去走一趟吧。莫测海那边,等墨白你们商量好,不去苍龙山的就去那边吧。师弟、箬竹你们可还有要交代的。” 羲和道长摇了摇头,找了把椅子坐下去,拿出灵果吧唧吧唧啃了起来。 陈澄和黄柏异口同声道:“弟子遵命。” 箬竹道长急忙道:“师伯,我没有要说的了。那什么,大家千万千万小心啊。” 等众弟子离开以后,宁和道长拍了拍羲和道长的肩膀道:“独吃独生疮,分点过来给我们。” 这一次羲和道长没有说什么,很痛快的拿出灵果,分别递给宁和道长、箬竹道长以及四位长老。 看到羲和道长竟然给自己灵果,箬竹道长顿时热泪盈眶。多久了,羲和师叔终于换口味不再吃鸡脚那些了。要不然每次他一回来,自己所在的这座大殿,不仅有他随地丢的骨头渣子,还飘着一股驱之不散的鸡脚味。 随着大家出了大殿的芃芃,心里生出一阵一阵的担忧。师傅的意思很明显,这仙界怕是要大乱了。 萧墨白看着在前面走着的乌骏,又看了看身旁的芃芃这才开口说:“五师弟,先前让你给小师妹准备的屋子,准备好了没。” 乌骏听见萧墨白喊他,停下脚步摸了摸头道:“大师兄,我已经按你说的那样准备好了,我这就带小师妹过去。” 萧墨白道:“嗯,去吧,这一天下来,小师妹也该累了,小师妹先下去歇息吧。乌师弟今天就代我出巡剑宗周围吧,我们商议好师傅吩咐的事以后,会通知你们二人。” 乌骏和芃芃二人异口同声道:“是。” 太华宗。 敬正道长负手站在太华宗范围内的岷宁江边,注视着江面悠悠说道:“没想到,两百年撒手不管中洲大陆之事的羲和,如今真的回来了。” 奔流不息的岷宁江,一直是温和而沉默的。广阔的江面如同一面平滑的镜子,不起半点波澜。 水光接天,月华如练。 有一名青年男子负剑站在他身后,皱眉道:“师尊,羲和道长一向是不理俗事,既然两百年不管,那应当对这执法长老之位没有什么心思。眼见着便到了重选执法长老的时间,他这时候回来,会不会有点太巧合?” 敬正道长脸上依旧挂着平和的笑意,睿智的目光穿透江上浅浅的薄雾。?语气平淡无奇的道:“回来也好,不回来也罢,对我太华宗不会产生很大的影响。他与我作对了这么多年,他的脾气我熟悉,我估摸着,他回来倒不是为了这执法长老之位,只是因为新收了个徒弟吧。” 中洲大陆上,要说剑宗地位特殊不错,可若论实际的实力与地位,太华宗敢称第二,就没有宗门敢称第一。更何况,这里还有如今仙界修为最高的敬正道长。 青年男子闻言,开口虽谨慎,可话里却有隐隐的不屑,他道:“剑宗那一群不务正业的,收了个女弟子,叫什么芃芃,徒儿听说她在中洲大会上力压群雄,夺得筑基期榜首。师父……” 青年男子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敬正道长忽然手一抬。?然后,他所有的声音立刻止住,它抬头看去。 有一道雾蒙蒙的青光,穿破江上迷雾,横渡而来,速度极快。 这人一身灰袍,衣摆随风飘摇,脚下不曾御器,竟凭虚御风而来,飘飘渺渺,气质脱俗。 待得人近,便能看见他冰霜染就的眉眼,淡而无情的面目。 正是,横虚真人座下第一弟子,中洲大会进行时,传言在莫测海历练的秦浅。 原本疾如流光般的身影,见了敬正道长也并未有半分的减速,反而越发疾诉。 青年莫名的紧绷着身体,皱紧了眉头,对此有隐隐的羡慕与忌惮。 而敬正道长则是面露微笑,赞赏不已,不闪不避。 那一道青光直冲而来,未带起江面半点波纹,霎时就悬停在了江面上,不多不好,恰好在敬正道长人身前三尺处。 他拱手一拜,神情淡漠,语气冰冷:“拜见师尊。” 敬正道长见他这般,心下慨叹不已,口中却平和的道:“浅儿天赋卓绝,实乃贫道生平仅见,本来我不欲打扰你历练修行,不过近日有些中洲大陆上发生的事,要与交代一二。” 秦浅不言不语,他的眉梢稍稍挑起,眼底一片淡漠甚至冷冽,抿些薄薄的唇,就算注视着眼前的敬正道长,也未见他对敬正道长有特别的尊崇与孺慕。 仿佛,任何人在他眼中,都与那草木一样。他人,简简单单淡淡的往江面上一站,便仿佛有璀璨的光华加身,清冷而耀眼。 敬正道长眼底的欣赏与赞叹更甚,只将事情徐徐道出。 而站在敬正道长身后的青年,却无心去听,只将目光移向了秦浅的脚下。 筑基和金丹都可御空,只不过是时间的长短,距离的远近。 传闻之中筑基榜第一的秦师弟,就这么轻飘飘地凌空站立在江面上,仿佛如履平地。 一瞬间,青年觉得有一股寒气,幽幽从心底升起。 秦浅并未把视线往青年身上分来一点点的,而是依旧淡然冷漠。 在听见敬正道长交代的事后,他慢慢点了点头,声音平缓的答道:“弟子明白,若师尊没有其他的吩咐,弟子就先回去了。” 敬正道长点了点头道:“去吧。” 待秦浅走后,青年这才觉得暖和了些。 敬正道长沉默了一会,在青年忍不住要开口时,他道:“你们暗部,以后行事得更加小心。” 计划与变化 青年俯首道:“是,弟子定吩咐下去让他们谨慎行事。” 敬正道长摆了摆手,青年便御空而去,薄雾蒙蒙,越发显得敬正道长诡异莫测。 梨花白,桃花粉,小雨淅淅沥沥,正是一年春种好时节。 经过萧墨白几人商议,去往苍龙山调查当年思琪失踪之事的人为石迎、乌骏和芃芃。 三人离了宗门之后,一路急行,只有在疲惫不堪时才停下休整歇息。这日,三人终是到了苍龙山的外围。忽然,一阵风吹来,紧接着飘来一阵白雾。 前面带路的乌骏大喊道:“三师兄,小师妹,此雾有古怪,你们小心。” 乌骏刚喊完这话,在他身后的芃芃和石迎就突然听到“噗通”一声。 芃芃急忙喊道:“五师兄,五师兄。” 与此同时,石迎喊着:“五师弟,五师弟。” 二人喊了许多声,皆未听到乌骏的回声。而白雾依旧环绕在二人四周。 石迎平静的说道:“小师妹,这白雾怕是一时半会不会散去。你我二人须得做好防护,免得有什么妖兽或者恶人暗中偷袭。另外,留下标记,若是你我二人之中有人不小心被妖兽袭击而离开了原地,待白雾散去,不管谁返回来,都能找得到五师弟消失的大概位置。” 芃芃沉声道:三师兄请放心,芃芃省得。 果然,不一会,芃芃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待要开口询问,便听到石迎的呵斥声,还有刀剑碰撞声。渐渐的,石迎的呵斥声没有了,刀剑声也消失了。 芃芃虽然担心两位师兄的安危,可是,四周都是白雾。她不确定自己离开白雾之后,会不会遇到比这白雾更大的麻烦。所以,她还是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白雾散去。 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每一个呼吸间,对于芃芃来说都是煎熬。所幸,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白雾开始变得慢慢稀薄起来。 待白雾完全消失,芃芃放眼一看,原来她身处在一处低洼的地方。芃芃做好自己所在位置的标记,又查看了石迎做的标记,仔细搜索一番,她便没有察觉此地有机关或者暗道。 无奈之下,芃芃只好离开低洼处。沿着半坡而上,找了一棵大树,飞身上树后,环视一番,才发现此处为峡谷内。峡谷很长也很宽,除了刚才低洼的地方生长着杂草,其余地方都是参差不齐的各种树木藤蔓。 芃芃待要再细看一番峡谷有没有古怪之处,随着微风吹来,鼻尖突然闻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芃芃辨了下方向,隐藏着自己的气息,慢慢朝着传来血腥味的方向而去。 待鼻尖闻到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时,芃芃果断的藏好身。她刚藏好,便听到有人咳咳喘喘的说道:“师兄,这千年灵芝和百年蛇胆,您尽管拿去,但求放我俩一条生路吧!” 另一人也是焦急的说道:“是啊,师兄,今日之事我俩一定守口如瓶!” 两人苦苦哀求,然而他们口中的师兄根本就不为所动。芃芃大概知道了发出声音的人所在的位置,也很好奇这三人是谁。但是,自己也只能是好奇,万万不可参与进去。毕竟,她的目的是找到师兄他们。 在芃芃看不到的地方,他们二人口中的师兄已开始运转灵力,催动着手中的法宝,法宝化作一道惊鸿,从两人心中穿过。 那人伸手一拂,将灵芝和蛇胆的收入乾坤袋,然后御空而去。 山风吹拂,只剩下两具尸体凄凄惨惨的躺在原地。 又过片刻,不远处的杂草被分开,一个少女走了出来,正是芃芃。 芃芃表情凝重,默然无语,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她看着二人的衣着,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努力的想了想,一会儿也想不起来是哪个门派的弟子服饰。 又仔细看了看周围,突然觉得不对劲。刚才的情况看似普通,杀人抢宝,中洲大陆上几乎天天都会上演,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芃芃总觉得有点不对头,从空气中,她似乎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从白雾飘来,五师兄莫名消失,三师兄被袭击,再到眼前的场景。不是芃芃多想,实在是这趟苍龙山之行,实为重要。然而,这苍龙山似乎比想象的还要可怕得多,接下来自己更要加倍小心了。 而此时,在芃芃看不到的地方,在这苍龙山范围内,杀戮已经不在是芃芃他们未到之前那样遮遮掩掩,而是变得越加惨烈。筑基期的修士之间打打杀杀,轻则重伤,重则殒命,而金丹期修士间的战斗,不光是自己殒命,连带着自己带出来弟子们也得被对手追杀。 某个躲过妖魔大战的中型修仙家族的长老,正被另外一家的两位金丹期高手围攻,天空中,法术纵横,法宝飞舞,各色光芒交织。 这位长老已经处于劣势,为了给身后的弟子争取逃脱的时间,也为了得到一个答案,他又惊又怒的问道:?“孙师兄,刘师兄,两位为何要对我动手?我康家一向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两位是不是弄错了?” “想知道吗,到阴曹地府问阎罗王吧!” 左边的修士脸上的杀意越发浓重,他操纵的法宝硕大无比,是一柄开山巨斧。他的招数大开大阖,与之相反,他的同伴所使用的法宝却是柔软的鞭子。那鞭子被他挥舞的似灵蛇吐芯,又似蛟龙出海,瞅着空隙,专门缠绕对方的法宝。 两人一刚一柔,一攻一守,配合默契,杀得那康家的长老苦恼无比,最郁闷的是,他现在都不知道两人翻脸的原因,自己与他们没有私怨啊,难道真是他们家族的意思? 心中焦急,加上刚才又被两人偷袭时受了一点伤,以一敌二,越发的不济。 “啊!”一声惨叫,却是被鞭子锁住了他的法宝,然后那巨斧劈了上去,虽然有灵气护着,但仅仅是挡了一挡,就如泡沫一般破灭了! 血花中,康长老被劈成了两半。 峡谷的另一处,十几个筑基期的散修被两位金丹期的修士拦住,他们正向金丹期修士苦苦哀求。 然而对方根本就不为所动,各自祭出飞剑,轻易的便取了十几个人的头颅。 一边倒的杀戮正在上演。 与那些倒霉的修士不同,芃芃因为发现了不妥,行动非常小心,稍有风吹草动,就提前隐匿住身形,加上她的神识强过筑基期和金丹初期的修士。所以,她一直没有遇见危险,几次遇到其他门派的弟子,都被他机警的先躲了过去。 然而此刻,芃芃却是满脸苦笑,看着眼前的对手,并非实力高深的修士,而是一头可怕的妖兽。 此妖兽容貌丑陋,长得却比一头牛还大,口中发出难听的“呱呱”声,它的后背上的有许多疙瘩。 芃芃皱眉想了会,这才想起此妖兽乃是剧毒蟾蜍,三阶妖兽,擅毒,皮粗肉厚。 想完这些,芃芃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她在躲避其他门派弟子时,遇上一只小狐狸。芃芃本来不想理会,哪知那只小狐狸却是十分狡猾,虽不通人言,却是比人还聪明。 那小狐狸见芃芃见到自己就走,顿时拦在芃芃前面又是作揖又是磕头,芃芃往东它拦在东方,芃芃往西它拦在西方。气的芃芃恨不得一剑劈了它,奈何那小狐狸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好像芃芃不帮它就是罪大恶极。 芃芃见此,无奈之下只好跟着它走,边走边暗暗运转灵力,只要那小狐狸有不对劲的地方,她就杀了它。哪知,小狐狸竟然带她来到这里。这里生长着一棵千年人参,这里有一头妖兽。 人参,在中洲大陆,本来并不算什么珍稀药材,不过千年的,却也很罕见,尤其是这一棵,看成色,起码有三千年以上的参龄了。 如果用来炼丹,可以用来配制数种金丹期、筑基期才会用到的灵药。如果被妖兽吃了,大概会对妖兽提升修为的效果更大吧。 不过芃芃对此并没有动心,他此行的目的找到两位师兄,找到思琪师姐消失的地方。如果能遇到一些极品灵药,再不耽搁行程的情况下,她不介意采摘。比如半月花,夜萤草。 所以按照芃芃的想法,是不打了,赶紧退走,不帮小狐狸了。反正,她也没对天发誓保证一定帮它。然而芃芃想走,对方却不干了,万物相生相克,修士猎杀妖兽,其实妖兽一样喜欢吞噬修士。 原因无他,修士天天吸纳灵气修炼,又服食各种丹药,身体与普通人相比,已经不大相同,对于妖兽来说,正是最好的滋补品,多吃修士,有利于妖兽的修炼。 尤其是芃芃,因为体内有混沌灵气,所以,她身体里蕴含的灵力,远比同阶的修士多,在剧毒蟾蜍的眼里,她就是一道大餐。 我不想帮忙 “呱!”剧毒蟾蜍发出难听的声音,芃芃皱了皱眉,三阶妖兽,实力等同于金丹中期的修士,也就是说,自己和蟾蜍的实力相差还是大的。 当然,真打起来,对于取胜,芃芃没有丝毫的怀疑,凭借着自己众多的法宝和丹药,战胜剧毒蟾蜍,应该是手到擒来。 可关键是,这是一场无谓的战斗啊,千年人参对小狐狸来说很稀罕,可对自己来说没必要。 何况此时的峡谷内危机四伏,处处透着诡异,芃芃不想平白无故的浪费灵力,加上斗法动静太大,有可能引来其他门派的修士。 原本他想悄悄退走,可剧毒蟾蜍却抢先挡住了洞口,芃芃的表情阴沉了下去。 “呱,呱,呱。” 剧毒蟾蜍张开大嘴,喷出一口墨绿色的浓雾,芃芃脸色一变,连忙向后挪开,同时取出了一颗丹药来,灵力运转,向前一甩,口喝一声:“破!” 顿时,丹药化作一团雾气,空气中顿时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药香。 药香所到之处,浓雾被驱散。 芃芃所用的,乃是一种辅助性丹药,具有驱毒和破除瘴气以及提神的效果,在与普通修士的对战中没有用,然而一旦遇到剧毒类妖兽或是什么沼泽瘴气时则可以大显神通。 然后芃芃挥剑一劈,剑光一闪,开始频频出剑劈向了剧毒蟾蜍。在劈出第一剑的同时,芃芃又使出一件小法宝,只见此法宝在空中撒开后,呈现网状,细细的网格里密密麻麻的布满钩刺。 刚一交手,芃芃就又是出剑又是法宝的,就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对于当下,速战速决才是最好的选择,虽然剧毒蟾蜍的实力等同于金丹中期的修士,但在这样的攻击面前,也应该陨落。 然而情况却与芃芃想象的不同,别看剧毒蟾蜍看起来十分笨拙,动作却灵活无比,它先是一个跳跃,躲过了芃芃的第一剑,接着便躲过了细网和其余几剑。然后,剧毒蟾蜍张开口,吐出一颗拳头大小,乌黑发亮的珠子,开始向芃芃反击。 “妖丹!” 芃芃心中一凛,手持弱水剑,一招比一招凌厉,一剑比一剑快,向着蟾蜍的妖丹攻击而去。 几个回合下来,芃芃却奈何不了剧毒蟾蜍,她的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此时与剧毒蟾蜍斗法,动静已经太大,再不快点解决掉它,恐怕就会引来其他门派的修士。 略微犹豫了一下,芃芃从乾坤袋里取出了一张颗丹药。芃芃小心翼翼的用灵力包裹着丹药,又仔细观察了一番剧毒蟾蜍的动作,这才趁剧毒蟾蜍吐出妖丹时,把丹药丢进了剧毒蟾蜍的口中。 这枚丹药是芃芃临出发前,去丹药房里寻找到的,无味却含有剧毒,只要身上沾染上此丹药,即使是元婴期修士和炼骨期妖修,动作慢一点,都会被一点点腐蚀掉,直至化成一淌血水。 原本芃芃并不想使用此药,毕竟,炼制此药太难。但此时为了尽快结束战斗,也顾不得心疼。 芃芃静静的看着剧毒蟾蜍一点点被腐蚀掉,听着剧毒蟾蜍绝望又难听的“呱呱声”,闻着空气中剧毒蟾蜍被腐蚀后散发出的腥臭味。 芃芃收回网状法宝,背好弱水剑,然后一招手,一道白光将妖丹卷了回来。芃芃仔细端详,此物漆黑如墨,散发着明显的灵力波动。 芃芃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所谓的妖丹,是妖兽经过无数岁月的修炼,才在身体里面凝结出来的精华。这妖丹可是个好东西,它既可以用来炼制灵药,也可以用来制作法宝。 除了妖丹,这剧毒蟾蜍生活的区域日积月累留下的毒液倒没有太大的用处。 芃芃偏头一看,小狐狸已经把灵芝吃完了,正舔着自己的两只爪子。见芃芃看过去,又对着芃芃作揖磕头。芃芃坦然接受了小狐狸的作揖磕头后,便不再耽搁,迅速离开了此地。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后,数道遁光从天而降,数个其他门派弟子来到了剧毒蟾蜍身死的地方。 又一次混战 “三阶妖兽!” 几名苍穹派的弟子对望一眼,脸上皆闪过凝重之色,毕竟能对付这种妖兽的修士,肯定实力不弱,从战斗的痕迹,对方似乎并没有与妖兽纠缠多久,难道是金丹期的修士。 先开口的苍穹派弟子急急的道:“快通知师叔,不能让这么厉害的别派修士活在峡谷内,否则会坏了贵人交代下来的大事的。” 芃芃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引起了其他门派中人的注意,虽然她的身份,对方暂时还不清楚,她也不清楚对方的身份。 而与此同时,在峡谷的某处,却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只见一手持长刀,皮肤黝黑的大汉怒气冲冲的说道:“一线天好大的气派,韩道友好威风,竟然要灭了我们。” 只见他所谓的韩道友摇着折扇,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对于他的问话理都不理。倒是他身后的一线天弟子,哼了哼道:“也只有在百花城那种小地方,才让你们张家觉得自己很厉害。你们家主不过是金丹后期的修士,怎么能和我们韩师兄相比。” 那持长刀的张家修士,还有其他宗门及修仙家族的修士,在一线天精英的围剿下,虽然损失惨重。此刻却终于回过神来了,他们并不知道一线天突然翻脸的原因,但也明白对方是一心一意想要除掉自己。 在同仇敌忾的情况下,依然活下来的修士,不管是宗派弟子,修仙家族的成员,还是散修,都暂时选择了合作,甚至原本是敌对家族的成员,此时也放下了成见,此时他们只有一个敌人,那就是背信弃义的一线天。 边杀边逃,渐渐的这些修士们聚在了一起,共有二十多人的样子,为首的是两位金丹中期的修士,剩下的也都实力不弱筑基期,毕竟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能活下来的,也都是进入峡谷内修士中的佼佼者。 千月世家年轻一辈弟子中的佼佼者,大名鼎鼎的医女冷香赫然名列其中。 自从中洲大会比试结束后,许多宗门及世家原来的天之骄子,被芃芃这匹黑马的气势惊吓到。大会一结束,众人就在师门和家族的安排下出来历练。 好巧不巧,大家探听到的消息是苍龙山有古怪。加上妖魔大战才过去十年,经历过大战的宗门和世家也怕其中有阴谋,这才安排弟子来此历练。 另外中洲大陆有记载以来,苍龙山上有数种灵药是中洲大陆上所独有的。所以,为了避免中洲大会以后,因为争夺排名而引起的误会还没解决掉,有许多修士是悄俏来探查的,像芃芃他们这样来晚了的修士都能被卷入其中,别说来早了的又没眼力劲的。 在一块大石头旁边,同样蹲坐着飘渺阁的两名修士。 柳百灵此刻,神色依旧淡然,浑身散发出一种冷傲之气,然而曾经的白衣如雪,此时却沾染上了点点鲜血,数场恶战,虽然杀退了强敌,但她也受了伤,绝色的容颜上,也略略显出了一丝疲惫的神情。 在场的修士大多如此,能够聚集在这里的,除了少数一两个走了逆天好运,没有遭遇一线天、乌衣盟和凡人楼精英之外,其他人都是通过血战,凭借精深的术法,好不容易才杀出重围。 他们此时聚在一起,互为倚靠,众修士也安心了一些,修真界强者为尊,两位金丹中期的高手,自然成了他们暂时的首领,此时正在商量,而其他的修士,则抓紧时间休息,打坐恢复体力。 “沈兄,你看一线天突然倒行逆施,究竟是为了何事?” 一黑脸白发的修士双眉紧锁,他身为千月世家的长老,原本与一线天的某位长老还是好友,此次被好友背叛,惊诧过后,更是愤怒不已。 “冷兄如何知道?” 沈姓修士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他原本是一小型修仙世家的家主,祖上曾是一线天内门弟子,算得上同气连枝,没想到对方这次,却连他们也要斩尽杀绝,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沈姓老者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一线天疯了吗,竟然联合凡人楼和乌衣盟对在苍龙山历练的修士进行屠戮,难道他们想要成为整个兖中洲大陆的公敌?” 两个金丹期修士相对无语。 冷姓修士无奈的道:“会不会成为公敌我不清楚,但这次我们若不小心一点,恐怕是无法活着走出峡谷了。” 沈姓老者点了点头:“冷兄说得不错,当务之急是保住性命再说。” 两人正在商量,突然一阵惊呼之声传入耳朵,隐隐还有兽吼,残存下来的修士全部站了起来,惊疑不定的看着远处。 “出什么事了?”两个金丹期的高手对望一眼,同时御空飞到了前面。 “妖……妖兽。”几个浑身浴血的筑基期修士踉踉跄跄的走了过来,脸上满是惊恐之色,他们是负责外围警戒的弟子,见到这一幕,其他人的表情更加难看了。 沈姓老者的脸色一沉,将神识放出去。 “沈兄,发现什么了?” 虽然同为金丹期,但神识并非冷姓修士所长,除了他,其他的筑基期修士也都投来关注的目光。 沈姓老者气急败坏的道:?“大群的妖兽,正赶往这里。” 听了这话,众修士脸如土色,在这里除了要提防一线天、凡人楼和乌衣盟的追杀,妖兽一样是他们的天敌。 当即就有修士想要离去,他们本就是临时组合在一起,此时大难临头,自然各自逃命。 然而御空而去逃得最快的修士,才仅仅飞了几十丈,就发了出惨叫。天空中,黑是压压的飞来一群怪鸟,地面上,是已经赶到了的各种大小妖兽。 原本对有人私自出逃而感到愤怒的两个金丹期修士,此时脸色变得凝重无比,白尾血鹰,一阶妖兽,虽然个体实力不强,但却喜欢集体行动,是修士的噩梦。 他们怎么偏偏在这时候遇上了,难道是一线天他们搞的鬼? 看着那两个出逃的修士在半空中被白尾血鹰分尸,众人背上皆冒出一股寒气。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紧接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入耳中,地上出现了无数花花绿绿,形貌丑陋的毒虫,虽然里面除了少数几只个头大点。他们甚至不能称之为妖兽,但毒虫的数量多到如此惊人的地步,即便是修士,也会非常头疼的。 “大家不要慌,只要我们聚在一起齐心合力,这些怪鸟毒虫是伤不了我们的。” 沈姓老者大喝一声,其他的修士终于渐渐的冷静下来,此时逃得越快,死得越快,团结联手,倒还有一线生的希望。 置之死地而后生,被逼到绝境,普通人也会发出巨大的潜能,何况是修仙者。 各色奇光浮现,众修士法宝尽出,有的祭起飞剑,有的手握符箓,更多的则是金木水火土五行法术。 羽毛纷飞,虫鸣鸟叫,毒虫怪鸟被打死了不少,但好多妖兽都是悍不畏死,依然猛扑而至。 与此同时,在距离众修士被围攻仅仅不足十丈的地方,有一块数万斤重的褐色巨岩上,岩石上站着六人。 他们皆穿着火红色的衣袍,下角绣着各种虫子,只不过前面两人衣袍上的虫子被绣的个头大而凶,而后面四个年轻人衣袍上的则是要小一些。 在一线天,各分部之间的修士,都喜欢在衣物上绣上他们擅长的那类攻击的表现方式。 两个筑基后期弟子的手里,拿着乐器,左边之人是一晶莹碧绿的笛子,右边之人则是一造型古朴的古筝。 两人弹奏的正急,那乐曲中隐含着令人心惊的杀伐之气,如果用神识观察,可以发现,随着乐曲,笛子与古筝上散发出一圈一圈的灵力。 这不是普通的乐器,而是法宝! 一年轻修士道:“师叔所炼制的这摄魂笛和引灵琴还真是威力无比。” 另一年轻修士道:“是啊,师叔他老人家不愧是我一线天三大高手之一,居然能够制作出如此神奇的法宝。” 两个筑基初期修士赞叹不已,他们口中的师叔,自然是一线天内十分喜好童男童女的李长老。既是韩楚的师叔,也是一线天唯一一位进入了凝出窍期的修士。 “筝童,笛童,驱使妖兽发起更猛烈的进攻,灭了那些修士。”站在左边的金丹期修士脸露狰狞之色,此人名叫田武,在一线天内以嗜杀闻名。 乐曲更急,然而妖兽数量虽多,品级却次了一点,尤其是昆虫,虽然饱含剧毒,但大部分甚至还不能称之为妖兽。 这残存下来二十多名修士,都不是弱者,联手之下,尽能抵挡得住,尤其是两位金丹期的修士,法宝施展开来,更是威风凛凛,将怪鸟毒虫杀得溃败逃散。 田武转过头道:“师兄,看来我们得出了手,否则灭不掉这些家伙,回去不好向贵人交代。” “好。” 另一位金丹期修士童飞点了点头,手一挥,一道血红的光芒将六人笼罩住,然后呜的一声腾空向着交战的方向飞去。 柳百灵素手法诀指引,一柄泛着蓝光的仙剑从天而降,幻化出长七八丈的巨剑模样,轰然一声巨响,将眼前的一堆比成年公鸡还大的甲虫斩成了肉酱。 “呼呼。”冷香也是累得娇喘吁吁,额头上也浸出了晶莹的汗滴,大部分毒虫都是垃圾,唯有眼前这只毒蜘蛛达到了二阶妖兽的等级,己方已有数个修士遭了它的毒手,两个金丹期修士又被白尾血鹰群缠住。最后还是柳百灵出手,才诛杀了此虫。 附近的修士脸上皆露出敬服之色,闻名不如见面,早就听说百花谷柳百灵色艺双全,果然是名不虚传。 有人垂涎于柳百灵的美色,也有人对她的术法羡慕无比,听说此女年纪轻轻就是百花谷少谷主,修为居然还到了筑基后期。 面对各种贪婪复杂的目光,柳百灵不为所动,然而下一刻,她却俏脸变色,转头对右首一人道:“小心!” “什么?” 那修士一怔,懵懵懂懂,还来不及反应,突然感觉脖子一凉,然后便看见自己的身体向后倒去。 “这是怎么回事?”由于速度太快,他在临死前居然没有发现自己已被别人取下了首级。 鲜血喷洒得漫天都是,附近的修士无不胆战心惊,敌人出手之快,如惊雷闪电,他们的神识尚未捕捉到任何信息,就已经被偷袭,难道是金丹期? 继续截杀 田武道:“这丫头修为不错,居然能看破我的攻击。” 童飞道:“哼,百花谷少谷主,区区一个筑基期丫头,中洲大会上虽然进了前十,百花谷就牛皮吹上天了。” “筝童,笛童,继续加紧攻击。” 田武回头吩咐一声,就祭出了自己的法宝,一柄带着森冷寒气的长剑,剑的表面上泛着血光,隐约中有血杀之气冲天而起。 “啊!”随着惨叫,又一个张家的修士身首异处,两个一线天的金丹期修士也加入战斗中。 他们非常狡猾,专挑筑基期的修为低的弟子下手,仗着法宝犀利,道法精深,又无同等级修为的对手与自己纠缠。至于对方的两个金丹期修士,则由筝童,琴童操纵妖兽困住。 虽然白尾血鹰与毒虫不足以伤害金丹期高手,但拖延一些时间还是没有问题的。 冷姓长老和沈姓老者见自己这边的人一个个惨叫死去,脸色难看无比,三番五次想要冲出去救援,都被妖兽死命挡住。当然,他们并不是真的关心同伴的生死,而是那些筑基期修士死完了,没了帮手,就轮到自己了啊。再说了,死完了宗门和家族传承的弟子就容易断层了。 筝童与笛童修为不算高,但凭借着两件威力奇大的法宝,却硬是将他们困在了原地。 而场中,血腥的屠杀还在继续。 一道金色的光芒呼啸而下,柳百灵脸上的表情凝重无比,手掐剑诀,一缕蓝芒迎上。 “轰”的一声巨响,然后天空之中迸射出五彩绚丽的奇光,地面震颤,修的实力,不愧可以翻江倒海。 “咦!” 田武满脸惊奇,这是他的攻击第一次被挡住,没想到他还是小看了这白衣女子的实力。 然后后,他的脸上露出了贪婪之色。 碧水剑,这柳百灵手中所用的居然是百花谷谷主柳丝丝仗以成名的碧水剑。 筑基期与金丹期的修士,除自身修为以外最依靠的就是法宝,而元婴期以上的修士,除本身实力不容小觑之外,所拥有的法宝不论是攻击型还是防御型,都是相当的厉害。 相对于修为来说,上品法宝释放的威力比下品法宝要大的多。所以,一般的修士,一旦实力有了,就会想方设法弄到比自己拥有的法宝还要好的法宝。 柳丝丝也是如此,这碧水剑就是她迈入金丹后期以前使用过的。柳百灵通过层层选拔成为百花谷少谷主后,柳丝丝便将碧水剑传给了她。 百花谷谷主曾经使用过的宝物,岂会是凡品,即使在上品法宝中中,这碧水剑也是大名鼎鼎。 对于一个修士来说,修为得提升可以慢,丹药可以买,灵石可以赚。只有法宝有时候买都不一定买到心里合意的,如果能抢到合意的。一是提升了自己的战斗力,二是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花销。 田武这柄长剑仅仅是中品法宝,可柳百灵的碧水剑则是极上品法宝中最好的,这也是柳百灵为什么能以筑基期的修为硬拼金丹期的高手。 见师弟吃瘪,童飞也是一怔,然后他就恶狠狠的扑向了其他的低修为的修士。那些人的修为比不上柳百灵,法宝更是天差地别,惨叫声不断响起,有的失去斗志想要逃跑,也被童飞一一追上灭杀了。 见自己这边的修士越来越少,韩楚也一直没出手,柳百灵终于露出了一丝焦急之色。田武则哈哈大笑,对于碧水剑他志在必得。所以,他的攻击变得更加的猛烈起来。 两人各施神通,法宝在半空中追逐缠斗,随着时间的推移,柳百灵还是处在了下风,毕竟筑基期与金丹期的相比,修为的分水岭就摆在那里。 柳百灵的嘴唇边已经溢出了血丝,脸色苍白如纸,在这样下去,不用等童飞过来帮忙,光是田武,就可以让自己陨落。 冷香好不容易杀了许多妖兽,靠近了柳百灵。 冷香气喘吁吁的道:“柳道友,这枚丹药你服下吧,对你的伤势有好处。” 把药递给了柳百灵后,冷香自嘲的笑了笑道:“我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这么狼狈不堪的时候,千想万想,就没想到多制作些毒药防身。” 柳百灵无奈的笑了笑道:“谁又能想到,一线天会如此疯狂呢。再说了,你作为医女,一身医术是用来治病救人的。就算你们外出采摘药草,那也是有护卫的。你这次出来,大概是来的仓促了些,护卫没跟上吧。” 那边闲着的韩楚听到二女的对话,也接口道:“二位道友还是乖乖的束手就擒吧,我韩楚最是怜香惜玉。二位道友若是配合些,我是绝对不会对二位道友动手的。” 柳百灵一听,心道:看来是不得不用那东西了。 柳百灵脸上略微闪过犹豫之色,便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张符,田武听着三人的对话,并没有多在意柳百灵的动作。待看清柳百灵拿出的是一张符时,他也只认为区区的一张符箓,就算里面封印的是高级法术,又能把自己怎样,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那是一张金色的符纸,上面写满了奇特的文字,还有各种各样诡异的花纹。 右手拉住冷香,左手将符握在手中,柳百灵运转灵力,顿时,符箓发出耀眼的金光,将柳百灵和冷香包裹在里面。 冷香虽然不明白那符的作用,但是,眼见着韩楚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她便取出一颗她刚炼出不久,还没试过药效的毒药。一个弹指,毒药落在了韩楚身边,药味瞬间便飘散在空中。 韩楚不敢大意,顿时御空后退。 而田武再感受到了符箓所传出来的强大的灵力波动时,也是脸色一变,正要有所动作,那碧水剑却飞回了金光之中,隐匿不见。 连法宝都收回去了,看来是想要逃跑,天武连忙打出一道道剑诀,操纵着长剑劈向柳百灵和冷香,可惜为时已晚,金光散去,柳百灵和冷香已消失在原地。 田武的脸上闪过一缕阴霾,一剑将旁边某个倒霉的修士劈成了两半,大喊道:“可恶,没想到那丫头居然拥有传送之符。” 传送符,顾名思义,是指里面封印有简易版的传送阵,与阵符,兽符一样,都属于特殊符箓,然而却更加稀有。 当然,既然是简化版,它的功能远没有传送阵强大,既不能确定被传送的地点,传送的距离也极其有限。 不过即便如此,依然让修士们趋之若鹜,因为有一张传送符在身,遇见强敌,就可以随时逃跑,实乃保命的法宝。 田武气的脸红脖子粗,心道大意了,居然让柳百灵跑掉,不过那丫头别想着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师兄,这儿交给你了。”田武回头交代了一声,就御空而去,霎时身影便渐渐模糊了。虽然不知道柳百灵逃到了何处,但传送符能够移动的距离有限,她跑不了太远,凭借自己金丹期修为的神识,一定能够抓住此女。 至于尚未结束的战斗,则不用操心,有筝童和笛童在一旁协助,董师兄一人,也能将对方杀得落花流水。 韩楚虽然避开了大部分药味,但是,还是闻到上了少许。此刻,因为方才使用了灵力,他突然觉得胸闷头晕。他心中一个咯噔,没想到冷香竟然带有如此毒的丹药,眼看着自己要昏睡过去,他不得不拿出乾坤袋里的解毒丹服下。 战斗越发的激烈了…… 而与此同时,芃芃正站在一处山崖下默默不语。 此山崖非常奇特,石头的质地全部为黑色,坚若精铁。 “锁心崖,应该就是这里了。” 在解决掉剧毒蟾蜍以后,芃芃继续寻找两位师兄以及思琪可能消失的地方。虽然她已经十分小心,但还是在某块空地与两个一线天的弟子撞了个正着。 此次进去苍龙山执行任务的都是一线天的精英,这两个弟子,一个是筑基初期的修为,另外一个则是筑基中期。而且他们虽然没有法宝,但却有不少封印有高阶法术的符箓,实力不可轻视。 当然,以芃芃现在的修为和随身所携带的法宝,真打起来,她肯定会是最后的胜利者,但一场苦战却免不了了。 不过芃芃可没这么傻,现在又不是在比试,要打得好看又光明正大。再说了硬碰硬是很伤身的,芃芃还是喜欢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 在碰见两人以前,她就找地方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武装了起来,又拿出许多奇奇怪怪的丹药放在随手可取处。这才将自己的大部分灵力隐藏起来,从表面上看,她就只是筑基初期修为。 加上她在法宝外面穿上了普通的衣服,两个一线天的弟子就更放心了,一个筑基初期的女散修,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这两人在一线天中也是精英,平时也是被师门长辈们宠着惯着的,习惯了眼高于顶,目中无人,根本就没有想过一个筑基初期的女修,怎么可能一个人就进入苍龙山这么危险的地方。 他们以为平时门派里的其他弟子,对他们的阿谀奉承便是对他们实力认可。加上这次他们出来,又有长辈在一旁护着,让他们没有动过一次手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所以,他们以为自己随便调用一下灵力来驾驭法宝,就可以轻松打败芃芃。 反正在他们眼中,芃芃这么一个小修士,根本就对自己造不成任何伤害。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芃芃可不是小白兔,恰恰相反,这次她是披着羊皮的大灰狼。 凭借着强大的神识,在迎面相遇以前,芃芃其实已经率先发现了对方,只不过她不动声色。而是装出一副大吃一惊,十分害怕的样子。 当两个一线天的精英得意洋洋,狞笑着走过来的时候,芃芃才突然祭出法宝,将那个筑基中期的弟子一击必杀,另外一个实力稍弱的,则留了一口气。 当然,芃芃可不是因为心软,他这么做,自有目的。 对峡谷内的情况,当下她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而且,师兄们离开和消失的的太过古怪。这一路走来,她看到了许多地方都有血迹甚至是尸体。 一路走一路看,她终于想起那些尸体上衣服所代表的门派来。有一线天和苍穹派,以及她不知道的门派或是世家弟子。当然,她还发现了凡人楼和乌衣盟杀手的尸体。 再者,中洲大会上,苍穹派梅悠和一线天韩楚可是合起来算计过她的。所以,芃芃不得不把她遇到的其他修士往最坏的那方面去想。 苍龙山不发生事么不发生,一发生就有这么多门派参与进来。要是没有人在背后操作这一切,引诱着他们自相残杀,芃芃都可以把名字倒着来写。虽说苍龙山灵药繁多,但是,经过妖魔大战之后,再多也多不到哪去了,这些人绝对不是因为灵药而来的。那么,眼前这两名一线天的精英弟子,多少会知道一些内幕吧。 不过芃芃并没有指望能够逼问出口供,对方就算贪生怕死,但也难保他不会谎言相欺。 芃芃自有得到情报的手段。 当初她放出话争夺榜首,然后被许多修士追杀,追杀她的人可不简单就是看不惯她行事的正派修士,还有许多邪修。 有一次拼了半条命杀了个邪修,再翻找那个邪修的乾坤袋时,她从对方那里得到了一本修魔功法,虽然那功法有诸多隐患,芃芃并不想修炼,但里面记载的数种法诀秘术,对于提升实力大有好处,芃芃就挑了一些适合自己的,练习并熟练掌握。 其中有一门“引魂术”很适用。 这是一门辅助性的法术,将敌人制服以后,可以引导对方神魂放松之后,强行搜索并读取对方的神识记忆,在这种情况下,一切秘密都无可遁形。 但引魂术也有弱点,一是被它读取记忆的人的大脑会受到严重伤害,变成白痴,但没有关系,反正自己只会对敌人施展此术。 二是,如果对方的神识比自己强,则有可能被反噬。当下,面对一个筑基初期的一线天弟子,芃芃显然也不用担心这点了。 前因与后果 于是芃芃运转灵力,施展此法。 片刻后,芃芃的嘴角边露出一丝笑容,果然不出自己的预料,从这个一线天弟子的记忆中,她真的得到了有用的情报。 第一,就是他们一线天、苍穹派、乌衣盟和凡人楼都是听从贵人的吩咐,来此追杀各门派和世家的弟子。只因苍龙山有贵人不可控制的变故发生,引起了各大门派和世家的关注。为了不影响贵人接下来的计划,所以,那些来此探查原因的人只能死。 芃芃知道这个消息后,心中十分震惊。想要把这个消息告知来此探查原因的其他门派弟子,或者传递出去给师门,必须有足够的证据。 当下自己没有足够的证据,再者,这一路走来,许多修士死了。就自己的实力,一般得单打独斗还行,被围剿那只有死路一条了。还不知活下来的其他门派和世家弟子会不会相信自己所说,毕竟,自己没有实力与名望。 第二,这两人从师门长辈中得知在峡谷的南边,有一个叫锁心崖的地方,那儿生长着半月花和夜萤草。 两味天地灵药居然是长在一起的,这个发现让芃芃又惊又喜,在确认了一下情报没有错后,他就结束了这个弟子的生命,不要说冷血,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在这么险恶的环境下,走错一步就有可能万劫不复,如何还能手下留情? 关于一线天弟子所说的,那个贵人的阴谋她要揭开,而锁心崖她自己也必须去。既然,阴谋一时半会她也探查不清楚。那么,师兄他们的消失,只怕也不简单。既然如此,那自己就自私点,先找灵药好了,给自己的小命多些保障。 然后芃芃毫不耽搁,她先清点了一下收获,然后将两个一线天弟子的乾坤袋拿走以后,就赶紧御空离开了原地。 按照从那个一线天弟子脑中得到的情报,半个时辰后,芃芃来到了锁心崖。 看着眼前黑色的山崖,芃芃吸了口气,从那一线天弟子的记忆中他得知,此山崖危险无比。 然而危险究竟来自于何处,妖兽还是其他的一些什么东西,情报中却没有了,那家伙也是道听途说,而且,他也没有胆子向门中的长辈打探清楚。 这让芃芃有些懊恼,默默观察了一下山崖,然而从表面上,并看不出什么不妥,除了石头的颜色漆黑如墨,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危险隐伏。 不过芃芃可不会认为情报有错,就算那弟子的记忆中没有提到危险,她一样会小心的,因为这些天地灵草生长的地方,通常都会有妖兽守护。 修仙之路步步荆棘,除了本身的修为,还需要修炼之人胆大心细,数万年来,因为马虎大意陨落的修士不计其数,芃芃可不愿意成为其中的一员。 山崖看不出什么不妥,在它下面,是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弯曲着通往前方,芃芃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心念动处,她绷紧精神,时刻注意着周围,手握弱水剑,周身上下都有一丝灵力在时刻准备着,等待给予对手重创。 做好这一切后,芃芃才小心翼翼的沿着小路往前走,芃芃走得很慢,并将神识尽量向四周扩展,这样可以提早发现危险。 半个时辰以后,芃芃突然停了下来,默默不语,在前方的路上,突然出现了一条宽阔的河流,河水浑浊湍急,而且如同煮开了一样,诡异的翻腾不已。 而在河流的上空,则弥漫着浓浓的大片血红色雾气。 数只飞鸟掠过,一头撞入那血红色的雾气之中,哀鸣之声立刻传入耳中,片刻之后,鸟骨从天空中掉落,血肉已经被吸食干了。 “吸血魔蝠!” 芃芃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名字,她曾经在羲和道长给她的中洲大陆妖兽大全上,见过此妖兽的介绍。 吸血魔蝠,二阶妖兽,喜食活物的血肉,能够将身体化为雾气,是最难缠的二阶妖兽之一。 如果有可能,芃芃可不想和此妖兽动手,然而眼下的情况,却让芃芃的脸色,越发的阴沉了下去。 噗通,那浑浊湍急的河流上,一条小鱼跃出水面。然相距遥远,但以芃芃的神识,自然看得很清楚,那是一条银色的小鱼,有两指长宽。 乍一看,与普通的鱼没有什么不同,然而仔细瞧去,却可以发现它的眼睛向外突出,泛着血红的光泽,牙齿也特别的尖利。 利齿银鱼,芃芃使劲吸了口凉气,虽然此物等级不高,仅仅是一阶妖兽。但它们喜欢群居,一群利齿银鱼,至少有上千条之多,且性情凶厉,悍不畏死,别说自己,便是金丹后期的修士,遇见它们,也只有落荒而逃。 站在河边,芃芃沉吟不语,前路已经堵死了,不论渡河还是御器飞过去,都将遭遇强敌。 好在利齿银鱼不能上岸,吸血魔蝠则以懒惰闻名,只要她不向前走,倒也不用担心会被主动攻击。 犹豫了一会儿,芃芃突然神色一动,他感觉到几股气息,正迅速接近这里,难道是一线天的弟子。 现在退回去还来得及,但无论如何,芃芃也不会放弃任何一次能够刺激且增加一丝结丹的机会,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之色,只有试一试这个方法了。 只见她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张黑色的小幡来,那幡仅有巴掌大小,然而一取出来,就散发出浓重的阴气,充满了怨恨及恶意,让人禁不住毛骨悚然。 “勾魂幡。”芃芃也不记得是从那个修士身上得到的战利品,当初能在一波又一波修士追杀下逃命已经不错了,打扫战利品这种事都是逃跑的有经验了才敢做的。 这勾魂幡可是邪修和魔修通常都会炼制的法宝,虽然芃芃手中的只是中品法宝,但是制作它的材料。可不是寻常邪修能够有灵石和实力就能买到或者抢得到的。 成品勾魂幡其威力不容小觑,还好尚没有被祭炼认主,不然,芃芃的费些心思抹去原主人的神识印记了。 芃芃运转着体内的灵力,然后轻轻挥动勾魂幡。霎时间,河岸边戾气大盛,四周隐隐传来鬼哭之声,阴风阵阵,无数黑色的鬼雾从勾魂幡中翻涌而出,将芃芃的身体层层包裹起来。 鬼雾中,芃芃神色凝重,她口中念念有词,照着那本修魔功法上所写方式运转灵力,将灵力继续注入到勾魂幡中。 霎时,鬼哭之声变得越加凄厉,几个披头散发的厉鬼从里面跑了出来,十指如钩,双眼血红,不停的嚎叫着。 他们就是被封印进勾魂幡中的魂魄,芃芃指挥着他们围在自己身周,然后她小心驾驭着法宝,悄悄的飞进了河流上空中的血雾中。 也许是芃芃运气好,洽有一头老鹰从河流上空穿过,顿时一阵血雾翻滚,血雾凝结出无数红色的丝线,刺入老鹰的身体,不一会儿就将它的血肉吸食干净,只剩下骨头从天空中掉落,然而对于同时闯入的芃芃,血雾却没有丝毫反应。 看来自己是赌对了,芃芃暗自松了口气,根据《中洲大陆异闻录》里记载,吸血魔蝠虽然是最难缠的二阶妖兽,但也有弱点。 它的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唯独嗅觉十分灵敏,一旦发现有猎物进入它身体所幻化的血雾之中,就会被立刻攻击。 可吸血魔蝠只吃活物,对于死去的尸体,它不会感兴趣,根据这一点,芃芃想到了利用勾魂幡瞒天过海。 用鬼雾,阴魂这类的地府之物,掩盖住自己所散发出来作为人类的生气,欺骗没有视力的吸血魔蝠,让它以为自己不是活人,而是鬼道之物。 虽然真的动手,凭借自己身上的众多法宝,应该也能够战胜此妖兽。但在这危险的峡谷中,能尽量节约一些灵力总是有益无害的,何况通过神识,芃芃已经感觉到有其他人来到了此地,这就更不应该久留。 在芃芃离去后不久,一道道人影从天而降,三个一线天的弟子一一落在了地面上。 “王师兄、刘师兄那家伙的气味到这儿就消失了。”说这话的是一位二十余岁的年轻弟子,星眉朗目,稚气未脱,然而修为却到了筑基后期。 他身旁留有小胡子的王师兄道:“我们要小心,陈氏两位师弟修为不弱,却同时遭了对方的毒手,那人应该不是普通的散修。” 另一个先前未开口的刘师兄道:“那又如何,从两人的死状上看,显然是被偷袭。” 王师兄道:“不管如何,谨慎一些总没有坏处。” 从对话可以听出,三人是发现了被芃芃所灭的一线天弟子的尸体,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追踪到了这里。 年轻弟子道:“那人肯定已经渡了河,我们追过去吧!”他说完话,也不等两位同门回答,就驱动飞行法宝,向河的对岸飞掠而去。 王师兄道:“焦师弟,等等!” 那被称为刘师兄的修士一怔,他虽然没有像芃芃那样,有师门长辈给予的足够培养。她也不认识吸血魔蝠,但那漂浮在河水上空的血色雾气,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正想观察一阵再定行止,没想到自家师弟已经莽撞行动。 想要提醒他小心,可为时已晚,血色的雾气,猛然翻腾了起来,察觉到有猎物进入自己的身体。吸血魔蝠岂会客气,它再次凝结出一条条血色的丝线,向着焦师弟刺了过去。 那性急的焦师弟吃了一惊,当然不肯坐以待毙,他往左腕上一拍,一张小小的符箓已被他祭起,那符箓燃烧了以后,化为一淡蓝色的光罩,将他的身体包裹在其间。 芃芃十分羡慕嫉妒的想着:靠,居然是罕见的高阶防御符箓。不知他们还有没有多余的,到时候有机会抢点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一条条血色的丝线射到光罩上面,打得白光一阵乱颤,却无法将光罩破除,年轻修士刚刚松了口气,可接下来,却又脸白如纸。 只见那些丝线突然纠缠在一起,变化出了一只巨大的蝙蝠的形状,然后将光罩紧紧的缠了起来。 见到这惊人的一幕,不仅深陷血雾中的焦师弟心中忐忑,他的两位师兄也是骇然失色。 情况紧急,两人也来不及多想,急急的说道:“师弟别慌,我来帮你。” 同时御空飞了过去,这两个一线天弟子,居然都拥有法宝,一个是两米来长的铁鞭,另外一个,则祭出了灰蒙蒙的飞剑。 虽然从成色上看,也就是中品,但做为筑基期修士,有这样的法宝,已经很令人羡慕了。 他们二人法宝的威力非同小可,妖兽也不敢怠慢,血雾幻化出一条条越来越粗越来坚韧的血线,与两人纠缠在一起。 而那被困在符箓中的修士,同样没有坐以待毙,从手镯中又掏出了数张符箓,向血雾的中心甩过去了。 霎时间,法宝纵横,血色翻飞,爆炸之声不绝于耳,妖兽与三个修士打得难分难解。 河岸的另一边,芃芃缓缓的收回了视线,嘴角流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这三个跟踪自己的家伙,竟然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看看这里有没有古怪,真是注定他们将要在这里陨落。 吸血魔蝠的实力非同小可,能够稳胜它的只有金丹后期的修士,筑基期修士,除非是像自己一样拥有众多宝物,否则将会成为它口中的食物。 也罢,让妖兽除掉这些讨厌的尾巴,就更加不会引人怀疑。 当下,自己也需要快点赶路,尽快将两味灵草收入囊中,否则真来了什么金丹后期的高手,这吸血魔蝠可就抵挡不住了。 想到这里,芃芃转身加快了脚步。 当然,警惕是一点都没有放松。 如今,芃芃携带的攻击型防御型法宝很多,但她的修为低,好多法宝使用起来,并没有发挥出它们本身的威力。 田武死之后 所以,芃芃目前能做的,就是尽量拓展神识,并提高警惕。 一个时辰后,芃芃来到了一座小山的面前,那山不高,却孤俊挺拔,站在山脚下,林轩就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 那味道,正与书上所描绘的半月花和夜萤草相同,芃芃脸上闪过一丝喜色,终于找到了,而且从香味的浓郁程度来看,这两株草药,正处于成熟的阶段。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芃芃立刻循着香气,来到了半山腰的一块巨石的面前。 两株奇异的植物生长在巨石旁边。 其中一株,仅有手指长,花朵却十分奇特,有点像弯弯的月牙。另外一株,要稍大一点,咋一看,有点像普通的野草,但叶子的表面,却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灵药就在面前,芃芃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然而,她却没有冒然行动,反而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换一个修士,肯定是立刻去摘,但芃芃却不会做这样的傻事,区区一颗千年人参,旁边都有剧毒蟾蜍,这样的天地灵草,怎么可能会没有妖兽守护? 他可不想一时大意,而将自己陷于危险之地。 芃芃将神识放了出去,片刻后,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奇怪之色。 确实没有妖兽,否则灵力的波动不可能瞒住自己,然而却有一丝丝奇怪的阴气若隐若现。 芃芃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来,两道白光向着半月花和夜萤草席卷而去。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咆哮传入耳朵。 “咔嚓。”只见前面那巨大的黑色岩石,表面突然出现了一条条的裂纹,由浅入深,碎石噗噗噗的往下掉。 霎时间,阴气大盛,一道黑光从岩石中激射出来,将芃芃想要采摘灵药的灵力打散。 芃芃的脸色随之阴沉了下来,而咆哮之声却越加的凄厉。 像是有人被处了极刑时的惨叫,又像是有妖兽受伤的嘶吼。总之,各种各样古怪的声音纠缠在一起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这时,天色也变得非常的昏暗,漆黑的浓雾从岩石中逸散而出,雾气中鬼影重重,可怕的戾气令人发疯。 自己手中勾魂幡中的怨气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这究竟是什么鬼物,芃芃的脸上露出一丝郑重,原本以为守护天地灵药的是妖兽,没想到却是厉鬼邪魄。 这么重的怨气,不知道此地曾经陨落了多少修士。 芃芃曾经从书上看过关于这种情况的传说。 天地灵药,历来为修士和妖兽所争夺,因为不管是人还是妖兽服食之后,都对修为和神识的提升大有好处。 为了天地灵药厮杀陨落的修真士,有的重入轮回,也有的因为满含怨气,魂魄便留在了这里。千百年后,修炼成为厉鬼,便在这里守护灵草,自己得不到,也不让别人摘走,妖兽的情况也是一样。 此刻从浓雾中飞出来的鬼影,就是千百年来,陨落在这里的修士与妖兽魂魄。 “吼”,凄厉的阴风刮起。 芃芃的嘴角边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看来没有办法取巧了,想要采摘灵药,必须先除去眼前的鬼物。 芃芃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用灵力驱动后,符箓便燃烧起来,空气中出现了两个大大的金字——破邪。 此符乃是辅助性质,但对阴魂鬼物却大有用处。 金光闪过,扑到近前的两个妖魂一声哀鸣,形神俱灭。 但芃芃却并不轻松,这仅仅是厉鬼中最弱的两个,破邪符箓仅仅是驱开了一点点浓雾。 那些厉鬼在周围飞舞,不时嚎叫着猛扑上来,芃芃手持弱水剑,厉鬼虽然无质无形,但在注满灵力挥舞下的弱水剑剑气中,剑气所到之处,厉鬼便轻易的被斩灭。 与此同时,峡谷里的杀戮已经接近了尾声,大部分进入这里的修士已经被一线天、乌衣盟、凡人楼和苍穹派斩杀殆尽,仅有少数法力高深,心思机警的还隐藏在峡谷里。 “哈哈,柳少谷主,你死定了,乖乖献上碧水剑,再做大爷的双修鼎炉,大爷我就放你一条生路。至于冷医女,只要你答应做我们一线天的供奉,我便不会对你怎样,只是暂时你不能私自离去而已。” 田武猖狂的大笑,眼中射出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柳百灵姣好的身材。心中暗暗称赞:“这柳百灵长的真是不错,这身段这脸蛋,还有身上的香味,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听了对方的话,柳百灵绝美的容颜上流露出一丝羞怒,可恶,堂堂金丹期的修时,居然无耻到这个地步。 特别是听到双修鼎炉四个字,她心中也是一阵惶恐,如果真被对方抓住,可就是求生不得,求生不能了。自己虽然喜好养俊男美女,那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原本以为用传送符能够成功逃走,没想到对方却擅长追踪之术,如附骨之蛆一样,怎么甩都甩不脱。 最后还是免不了拼斗,柳百灵对自己的实力颇为自傲,可那无耻的家伙却是金丹期的高手。 这时,冷香幽幽的说道:“一线天倒是好样的,竟然敢如此对待我们。我冷香虽然是弱质女流之辈,却也不是好欺负的,我虽然善于救人,那不代表我不会杀人。” “反正仇怨已经注定,就不老你个老家伙费心了,大不了一死。” 说罢,抽出腰间的丝带,开始率先攻击田武。 田武见此,眼中闪过一丝恼怒。若不是冷香医女的名声远扬,宗门也不是特别想得罪千月世家。因此,他不好动手,不然他必让她做自己的炉鼎。 田武并没有下杀手,而是手持长剑像猫捉老鼠一样,与柳百灵缠斗。一边逗着柳百灵,还一边啧啧发出不明意味的怪声。他的用意很清楚,将对方的灵力耗光之后,生擒活捉。 以柳百灵的冰雪聪明,对方的意图,怎么会不清楚,越拖下去对自己越不利,看来得用最后压箱底的法宝了。 柳百灵从乾坤袋指中取出了一颗蓝色的小珠子,珠子仅有汤圆那般大,从表面上看,丝毫也不起眼。 田武大笑道:“哈哈,柳少谷主,乖乖的束手就缚吧!” 说完,长剑荡开了碧水剑的攻势,然后一剑劈向柳百灵。另一边,冷香的攻势已经趋向疲软,虽然田武对她没有下杀招。但是,一个擅长厮杀,一个擅长治病救人,怎么算都是田武赢。 对于当下的情景,柳百灵的脸上却并没有任何惧色,她甚至手持碧水剑退后了几步。然后,她的左手上握着那蓝色的珠子,全身的灵力狂涌而入。 她奇怪的举动,让田武怔了一下,但并没有太在意,这丫头再有手段也不过是筑基期,不可能对自己形成威胁。 想到可以得到上品法宝碧水剑和一个美丽的双修鼎炉,田武的脸上满是兴奋之色。又见她退后几步,当下更是全身都放松下来,眯着眼带着笑慢慢靠近柳百灵。 就在柳百灵退后的同时,冷香也收到她的传音。眼看着田武越来越近,柳百灵这时候才将那珠子抛了起来。 一片绚丽的蓝光,晃得人睁不开眼,蓝光中,嗤嗤的激射出无数道闪电。感觉到那可怕的灵力波动,田武脸上的轻松得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惊骇。 “这、这是什么术法。” 眼前的术法他再熟悉不过,掌心雷,筑基以上的修士才能施展的高阶术法之一,他自己也会。 可问题是,这灵力波动也太骇人了一点,与自己施展时的动静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能够拥有这种掌心雷的,难道是元婴期的修士。 一道蓝色的电芒向着田武扑面而来,田武的眼中闪过不甘之色,咬牙切齿的咒骂了一句。理智上还是御空向着远处逃去,他虽然凶残邪恶,但也仅仅是金丹期的修为而已,他绝对挡不住元婴期修士凝聚的掌心雷一击。 眼见田武要逃,柳百灵素手挥出,一道法诀打入到蓝光之中,顿时,如滚油中被泼了一瓢冷水,整片蓝光便沸腾起来。 “嗤”的一声,一道碗口粗如同灵蛇一般的电光,向着田武呼啸而去。 半空中,田武回头望了一眼,被那电光的威势吓得心胆俱裂,急忙调转周身灵力,想要提高御空的速度。 柳百灵的嘴角微微上翘,自己连师傅给的保命之物都拿出来了,岂能容这个恶徒逃脱,她双手捏了一个奇怪的法诀,指挥着电蛇拦截。 “嗤。” 电黄击中的田武的后背,金丹期修士的防御法宝非同小可。然而此刻,那护身的法宝却像水泡一般破灭,耀眼的蓝光之中,田武整个人灰飞烟灭。 “呼呼。” 柳百灵娇喘吁吁,总算是舒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痛惜,将掌心雷炼制成蓝色小珠十分不易,师傅也仅仅炼制了三颗而已,分别给了三个弟子做为保命之物,没想到她的在这里用掉了。 柳百灵看向旁边的冷香,两人皆是面露苦笑。 冷香对着柳百灵行礼道:“多谢柳道友救命之恩,冷香没齿难忘。” 柳百灵摆了摆手道:“冷道友别客气,叫我百灵好了。冷道友的本事我还是知道的,我可是为了日后好向冷道友索要丹药。” 冷香温和一笑道:“百灵还是别一口一个冷道友的叫了,就叫我冷香吧。在我们家族,只有通过三大关测试,才能被冠上千月二字。那时候,我的名字才叫千月冷香。” 柳百灵点头道:“没想到世家里面规矩也是极多的,我还以为作为嫡系子女,会比较得到优待呢。” 冷香道:“作为修士,没有优待一说。对了,百灵还是看看田武身上可有什么好东西吧,我在这里放点药给他们尝尝。” 二人分开做事。 对于掌心雷,柳百灵她仅仅是伤感了一下,就恢复了冷静的面容,柳百灵招手取走了田武的乾坤袋与长剑,又服下了一粒治疗伤势的丹药。 这时,冷香也撒完药粉,然后二人就御空飞走了。 “啪”的一声,一线天魂堂内,看守魂灯的弟子打了个激灵。一看田武的魂灯灭了,立刻向着掌门所在院子跑去。 一线天掌门清平道长听了弟子的话后,立即进屋看供桌上的念珠,只见念珠爆掉了一颗。顿时,一缕阴霾浮现在他的脸上,念珠共一百零八颗,这是代表着目前一线天有多少金丹期的修士。 五师兄救场 这念珠对于清平道长来说,只要离开这个院子,他都会随身携带着。这串念珠里封印了一百零八位金丹期修士的神识,如果人死了,不管在多远的地方,这念珠都会爆掉。 田武遭遇了不测。 那弟子见此惴惴不安的道:“掌门。” 清平道长道:“去通知各位长老到议事大厅。” 片刻后,一线天议事大厅,清平道长说完事情经过。 大厅里的其他修士,听完经过,脸色都难看得要死。谁都知道每个门派的金丹期修士,算是中流砥柱。培养一个金丹期修士,可比培养筑基期修士花费的代价大许多倍。 清平道长压着怒气道:“你们先在这里。” 有长老道:“掌门师兄,你……” 清平道长摆摆手截停他的话道:“对方能杀了田武,修为肯定不低,不灭了他,说不定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清平道长说完,御空而去,眨眼间消失在众人眼里。 不消片刻,他就来到了田武与柳百灵交手的地方,看了一下地上的痕迹。他的脸上露出骇然之色,元婴期的掌心雷,难道是哪个门派的掌门或者长老来了。 仔细检查了一番战斗的痕迹,清平道长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符。 往天上一抛,火光中,那符化为了一只松鼠大小的小兽,背上还生有翅膀,小兽在地上闻了闻,就向东南的方向飞走,清平道长御空跟在身后。 芃芃虽然斩杀了不少厉鬼,但是也累得不行。与最后一个厉鬼斗了许久,都没将其灭了,一鬼一人就这样僵持不下。 只到此刻,那厉鬼显然也觉拖得有些不妙了。它犹豫了一下,突然转身扑向了地上的两株灵草。 芃芃一剑劈去,虽然阻挡了厉鬼毁了灵草。但是,僵局依旧没有被打破。 芃芃正在焦急的时候,突听一道声音传来:“小师妹,看我的。” 芃芃一看,御空而来的正是五师兄。她惊喜的叫道:“五师兄,你没事吧,见到你真好。你怎么找到我的,你找到三师兄了吗?” 乌骏道:“说来话长,我还没找到三师兄。不过吗,我挺高兴先找到了你,你歇息着,看师兄怎么收拾这家伙。” 眼看着乌骏与芃芃忙着说话,厉鬼再次扑向两株灵草。 乌骏哼了一声道:“自己得不到就想毁去吗?问过大爷我了没。” 芃芃对于厉鬼的举动,倒也并不奇怪,这家伙本来就是由无数争夺灵药失败的修士与妖兽魂魄聚合而成的,对于灵草,有着无比的执念。 芃芃自然不会让它得逞,好不容易才寻到的天地灵药,怎么可能让它在自己眼前毁去。 乌骏一掌拍退厉鬼,然后拿出一只晶莹剔透的杯子,杯子上小小的刻着“云霄”二字。 芃芃一看,师兄手中的杯子,比她在中洲大会上看到的那只还不凡。看来自家师兄们不光自身修为不俗,随身携带的法宝也是品级高数量多啊。 芃芃心里一阵惊叹过后,便升起一阵浓浓的自豪赶。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家师兄们这么优秀能干又多宝。自己要是不努力,就对不起上苍的这份安排啦。 乌骏才不管芃芃在一旁是什么情况,他只是专注着的看着眼前的杯子。 一直以来,乌骏从来没有用过云霄杯,最初是法力修为不够,法宝品级越高,使用的时候自然也越耗灵力。 后来进入了金丹期,虽然已经可以操纵,但这云霄杯却是被原主人祭炼过的。 虽然后来他抹去了原主人的神识,重新祭炼过。但是,此杯对于克制鬼物妖魔颇为有效,对于人类修士却是用处不大。 所以在一般情况下,乌骏并不想用云霄杯。 他准备等自己元婴后,再好好炼化一番,使得其可以攻击人类修士。 至于现在的情形,用此宝战胜眼前的鬼物,刚好很合适。 又一掌拍开厉鬼靠近灵药后,乌骏开始全力启动云霄杯。 厉鬼已经有不低于人的灵智,此刻见到乌骏的动作,也猜到对方肯定是在准备什么厉害的杀招。 他的脸上闪过愤怒,吼叫着想要扑过来,却被芃芃劈出的剑气阻挡。芃芃的剑气虽然对它杀伤力不是特别大,可一剑又一剑的使出,阻挡它靠近灵药,实在是让它很生气。 厉鬼大怒,腾空而起,整个身体幻化成了一张红色的血网,从天空中洒下,势要将芃芃罩住。 芃芃自然不会傻傻的待在原地,一个赖驴打滚,堪堪躲过血网。 而厉鬼见此,身上立刻分离出来了一个稍小的鬼影,那是厉鬼的身外化身。只见那小鬼张开嘴,冲血网喷了一口精血。 顿时,红光大盛,被红光笼罩的地面上,杂草与树木立刻化为灰尘。而芃芃也不得不捂住眼睛,避免被红光灼伤,身上虽然穿有法宝,可她仍然感觉到到周围一片炙热。 然后血网收拢,变成一朵红云,几下扭曲之后,重新幻化成了厉鬼,并与自己的身外化身合二为一。 做完这一切后,厉鬼转过头来,铜铃般大的眼睛瞪着乌骏,向着他扑了过来,可惜为时已晚。 虽然芃芃对它没有造成多少困扰,但也为乌骏争取到了足够多的时间,乌骏睁开眼睛,将手中的云霄杯抛了起来。 那云霄杯仅有普通酒杯大小,可腾空以后,却不断变化,直到有瓷碗那么大。 乌骏微皱了一下眉头之后,伸出手指冲云霄杯轻轻一点,口喝一声道:“分。” 顿时,云霄杯分化出来十八个同样大小的杯子,十八个杯子同时毫光大放,呼啸着冲向了厉鬼。 上品法宝的速度非同小可,几乎是转眼之间,就追到了厉鬼身前,那厉鬼不得不停下身形,凝神防御。 乌骏的嘴角边露出一丝讥嘲的笑意。他伸出手,虚抱成球,捏了一个奇特的法印,将灵力运转到指间之上,然后再冲云霄杯点了一下。 一团火焰以云霄杯为中心燃烧了起来,然后是十八个杯子被点燃,远处一看,十八朵火焰围绕着一朵火焰缓缓转动。 然而与普通的火焰是红色的不同,这火焰居然如雪一样洁白,一尘不染,甚至它出现以后,周围的温度也并没有升高。 然而那厉鬼的脸上却露出了畏惧之色,先天之火。 原本这要元婴期修士才能施展出来,然而乌骏却凭借着手里的上品法宝,以及自己精纯的修为,让它出现在了眼前。 乌骏本就是草木类精怪,经过数千年吸取日月精华,其体内灵力的精纯程度,也就是品质之高,乌骏在金丹期中绝对排得上第一,甚至与普通元婴期的修士相比,也相差无几。 再辅以上品法宝的帮助,乌骏成功的使出了先天之火。 将厉鬼惊惶的表情看在眼里,乌骏轻吸了口气,然后操纵着云霄杯及其分身将厉鬼困在了原地。 厉鬼自然不愿束手待毙,张开血盆大口,一连喷出了数口精血,那鲜血与鬼雾混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黑红色的护罩。 乌骏大喝一声:“去!” 乌骏不愿在这儿继续耽搁,神念动处,雪白的先天之火向着厉鬼飞过去了。 无声无息,却速度奇快,厉鬼无处可躲,先天之火撞在了它的护罩之上,如冰雪消融,那护罩的颜色迅速变淡,眨眼间,就摇摇欲坠起来,厉鬼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随即就变得决然,再次张开口,喷出一口口的精血。 精血洒上护罩,被先天之火消融的部分又重新恢复了原样,然而乌骏并不着急,嘴角边反而挂着冷峻的笑意,此刻,双方已经演变成消耗,比拼灵力。 自己的先天之火,乃是藉由法宝施展出来,本身就占了一点优势。 而对方每喷出一口精血,修为就下降一分,如此对耗下去,谁胜谁负,一眼可知。 乌骏又从怀中取出一块极品灵石,握在手中补充灵力,本来就胜券在握,如今再加上这么一层保险,就更没有了落败的道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半个时辰以后,被困住的厉鬼已经挥汗如雨,身形也缩小了一圈。 乌骏见此,心道是时候了。他抬手,冲着在半空中滴溜溜旋转的云霄杯打出一道法诀。 白光之中,云霄杯开始化形,扭曲变成了月牙之刃的形状,寒光闪闪,杀气冲天。 厉鬼的表情更显惊惶,乌骏并不打算给他更多思考的时间,轻喝一声道:“去。” 月牙之刃冲着厉鬼呼啸而去,尖锐的破空之声令人胆寒。 厉鬼已经无心念战,停止了向护罩上喷吐精血,身形滴溜溜一转,化为了一道红光,想要飞遁。 乌骏咧嘴一笑道:“现在才想逃跑,晚了。” 十八个月牙之刃彼此分开,从四面八方将厉鬼层层包围,融化掉护罩的先天之火也飞了过来,与月牙一起形成天罗地网,厉鬼已是插翅难飞。 没有血花,却有无数的阴气从厉鬼被分裂的身体里冒了出来,然后他残存的身体一阵扭曲,化为了一个个的阴魂,惊慌失措的想要逃跑。 这怪物本来就是由陨落的修士之魂和妖兽之魄集合而成的,现在不过是被打回原形罢了。 看着飞遁的阴魂,乌骏重新驱动云霄杯,云霄杯轻轻转动起来,乌骏将灵力注入其中,将其往天空中一抛。 吸入足够的灵力以后,云霄杯变得越来越大。一道道雪白的光线从里面激射出来,那些雪白的光线如有灵性一样,分别追逐着四散而逃的阴魂,然后二者相遇,雪白的光线慢慢的将阴魂吞噬。 阴魂的惊骇已到了顶点,拼命挣扎,可却毫无用处,只得慢慢的灰飞烟灭。 乌骏既然能轻松对付刚才那样的厉鬼,对于收拾这些残存的阴魂,更是小菜一碟。 修士与妖兽的魂魄一个不落,全部消失。乌骏口中念念有词,然后云霄杯又恢复原样,重新落回到了乌骏的手里。 此战虽然开始时候凶险了一点,但最后却在乌骏的帮助下大有收获。 终于灭掉了守护灵药的鬼物,芃芃一脸喜色的对着乌骏道:“五师兄好厉害。” 乌骏笑眯眯的道:“小师妹快去摘取灵药吧。” 芃芃一听,脚步轻快,将半月花和夜萤草摘下,然后师兄妹二人就御空离开了这里。 与此同时,在峡谷的某地。 这是一处毫不起眼的山崖,然而此刻,却有惊人的灵气从里面逸散而出,几个身穿一线天服饰的修士,正神色凝重的站在这里。 一青年修士道:“掌门师兄怎么还没有来?” 另一老者道:“放心,以师兄的修为,除非元婴后期高手,否则一般人是打不过他的,我们不用担心。” 青年修士道:“可宝物就要出世了,没有师兄主持……” 为首的老者沉吟了一下:“这样,我们先在周围布下法阵,阻止灵气外溢,命令筑基期的弟子在四周警戒,不要让漏网之鱼碰巧闯进来,坏了大事。” 青年修士道:“好。” 命令传下去后,一线天的精英弟子顿时各自御空而去,剩下的金丹期修士对望一眼,也各自分头行事。 采摘了灵药以后,芃芃心中满是欢喜,毫不迟疑的跟着乌骏向着峡谷其他地方飞去。乌骏清楚的知道这里的雾阵每隔两个时辰启动一次,每次维持两柱香时间。只要躲过了雾阵,他们就可以在峡谷里畅行无阻。 就当下来说,峡谷里活下来的的大部分修士肯定是一线天的弟子。但他们主要是防备外面有人想要闯入,里面活着的其他门派修士想要逃跑出去。 自己和师兄在里面小心一点,应该可以找到三师兄,找到三师兄就可以商议怎么找到思琪师姐消失的地方。就算找不到师姐消失的地方,只要他们三人安然无恙,他们成功的概率便大些。 芃芃在心中思量了一番之后。 遇上清平道长 又与乌骏说了自己的想法,乌骏也觉得芃芃的方法可行性很大,二人便依计行事。 在飞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后,突然周围的灵气,毫无征兆的剧烈波动起来,芃芃和乌骏陡然一惊,二人停下来背靠背站好。就看见两道灰色地光线,由远及近,飞掠而来。 芃芃心道:“好强的修为,难道是一线天的金丹修士?” 乌骏道:“小师妹,来的是两个筑基后期修士,小心些。” 芃芃来不及多想,拔出弱水剑。 “砰”的一声,两道剑气相互碰撞,剑气所过之处尘土飞扬,草木成渣。芃芃觉得胸口血气翻涌,人则与对方交错而过。 这一瞬间,芃芃已经将对手看清楚。冰肌玉肤,樱唇瑶鼻,居然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绝色少女。 容貌有些熟悉,芃芃偏头一想,就认了出来,百花谷少谷主柳百灵。只是,中洲大会那会,她一身冷艳又妖媚的气质,着实让人难以想象,眼前这有些狼狈的她会是柳百灵。 还有冷香,她怎么也会在这里? 芃芃道:“柳道友、冷道友,你们这是……” 乌骏看了眼二人,只是点了点头未说话。 在这里遇见二人,芃芃心中却没有欢喜,脸上反而闪过一丝忧虑,柳百灵、冷香如此慌乱和狼狈,不用说,肯定是遇见了非常可怕的危险,这危险怕是与一线天有关。 从二人这御空的速度,以及刚才慌乱的表情,显然是在逃命,她们该不会是遇见了金丹期或者是元婴期的修士吧? 柳百灵和冷香缓过气来,二人向芃芃与乌骏行礼后。二人对视了一眼,就由柳百灵开口道:“此事说来话长,不知芃芃姑娘、乌前辈可有安全之处让我详细道来。” 乌骏皱眉道:“我和师妹也是刚刚从别处来此,这峡谷内处处是危险,并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柳百灵皱眉道:“那我长话短说。” “中洲大会后,师傅收到消息说苍龙山有异常,就让我带着几个师兄弟姐妹来此查看。一路上很顺利,只有到了这峡谷后,遇到了雾阵,弟子们开始有折损。” “等雾气过了,我们在峡谷转了大半天,才发现好多门派和世家都有弟子来此。大家都遇到雾阵,弟子同样有折损。” “折损的弟子不是被雾阵困死的,而是被人暗杀的。大家互通有无后,发现暗杀他们的人来自凡人楼和乌衣盟。” “就在大家商议怎么反击时,混在人群中的一线天和苍穹派弟子开始偷袭其他各门派、各世家弟子。一场混战由此开始,后来,有的修士通过摄魂术得知,一线天、苍穹派、凡人楼和乌衣盟都是听从所谓的贵人吩咐,来击杀各大门派及世家的弟子。” 听到此,芃芃暗暗点头,这与她从那一线天弟子的记忆中所得知的消息差不多。这峡谷之所以发生惊变,甚至一线天、苍穹派、凡人楼和乌衣盟之所以敢如此倒行逆施,是因为这儿有一件珍贵之极的宝物要出世。这件宝物,他们的贵人势在必得。 换一个人,或许会对宝物动贪念。但芃芃不同,她深深明白人要有自知之明的道理,开玩笑,想要从十几位金丹期修士和上百筑基精英弟子手中抢宝,岂不是找死。 就算三师兄还在,他和五师兄也只是金丹期,除非他们二人是元婴期的修士,才有那么彪悍的实力去夺宝。 芃芃认为有时候人要知足,不要妄想本就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当务之急,是和五师兄一起找到三师兄,然后寻找师姐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 乌骏表情平静,语气淡淡的道:“他们口中的贵人要宝物,那就守好宝物就行,怎么还要杀那么多人。我怎么觉得宝物是假,暗杀各大门派和世家弟子是真,说不一定苍龙山的古怪就是他搞出来的。” 这时,冷香也开口道:“乌前辈所言甚是,而且我在来到苍龙山后。与一线天弟子站在一块时,总觉得他们身上有一股怪味。现在想想,那味道怕是与会影响神智的药相关。” 芃芃心里直叹气,也不知是什么宝物,竟然要那人大费周章挖空心思的把其他门派世家弟子杀了。 还好,自己在采摘半月花和夜萤草的过程中,没遇到一线天那些修士,还很幸运的被五师兄找到。 他们师兄妹二人就是为了躲避麻烦,才在芃芃采了灵药后立刻御空飞走,哪知这半途还是出现了这样地事。 在芃芃气闷不已的时候,与他们偶遇的柳百灵和冷香同样是大叹倒霉。特别是柳百灵,它好不容易用师傅给她的掌心雷法宝,灭掉了那无耻的金丹期高手,然而没过多久,竟又被一个身穿道袍的家伙缠上。 在看清楚了那道士居然是一线天的掌门清平道长之后,柳百灵与冷香皆是惊吓得花容失色。与百花谷不同的是,一线天的掌门并非是他们一线天的第一高手,修为甚至排不进前三甲。 清平道长擅长的主要是门派管理,但他的修为怎么也是到了金丹后期,绝不是自己一个小小地筑基期弟子可以抗衡的。 两人与清平道长交手仅一合,柳百灵和冷香就被远远的击飞出去了,幸好对手的强大,她们早已有充分的估计,并且在身前布下了几层防御,才没有受伤。 勉强逃过一劫,柳百灵和冷香心中那些微的侥幸心理,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金丹后期修士的强大,绝非自己可以相比。 她们二人虽是女子,心性却是极好的。二人一个眼神相会之后,便当机立断,立刻将身上所有攻击性的符箓、法宝全部甩了出来。一时间,光芒狂闪,轰隆之声震天,趁着清平道长分神之际,冷香启动了她娘亲留给她的那张保命的符箓。 这次是她带着柳百灵被传送出去,她娘亲留给她的这张传送符的目的地是随机的,而且距离有限,所以完成传送后,冷香不敢怠慢,立御空逃跑,希望逃得越远越好。 没想到半路却遇见了芃芃与乌骏,此刻的芃芃,身上虽然也有些风尘,但是精神不错。柳百灵因为太过疲惫,根本没想到会遇到熟人,所以,她一上来就下了杀招。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那全力以赴的一剑,竟然被芃芃化去。 然后才她抬眼打量对手,一看却是有些眼熟。在她还来不及打招呼时,芃芃已经先打了招呼。 接着,一番交谈以后,柳百灵还要说什么。突然,一团黄色地雾气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不远处的空中,并且以它为中心产生了强烈的灵力波动。 感觉到那灵力所带来的可怕威压,芃芃的脸上闪过一缕阴霾。表情阴沉下来,右手手持弱水剑,左手悄悄的握紧成拳。 黄色的雾气急速旋转,一个人影逐渐在里面清晰了起来。 来者大约四十余岁年纪,端的是仙风道骨,初一看,就像一有道之士,然而看清楚对方地容颜,芃芃却咧了咧嘴角,暗暗叫苦不迭,她不认识此人。 乌骏做事情心思缜密,喜欢谋定而后动,加上这些年在外历练。各大门派和世家的掌门(族长)、长老和精英弟子,他都基本上记得。他一眼就看出来人是一线天清平道长。 再结合着刚才他们的谈话,柳百灵和冷香的狼狈程度,乌骏也猜到了她们多半是碰上了金丹后期或以上的高手。然而他却做梦也没想到她们招惹来的居然是堂堂一线天地掌门啊。 清平道长,虽然是金丹后期的修为。可他却是极难对付的一个人,只因他手中多的是稀奇古怪又狠毒的玩意。 头脑中闪过对手的资料,乌骏的第一念头就是带着小师妹想要逃跑,不是乌骏胆小。而是他有自知之明,如果来地是一金丹初期的修士,凭借着自己的修为,可以轻松应对。 对于清平道长,就算他和师妹与柳百灵和冷香联手,胜算也应该颇高,就是太浪费时间。若是只有他一个人还好,若是他门派中的其他弟子尾随其后而来,那可就麻烦了,逃跑都是问题。 不过心中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乌骏并没有真的付诸行动。第一是他还没有传音给芃芃关于清平道长的厉害之处,第二是他清楚的知道只要自己一动,绝对会将对方的注意力也吸引过来,那样情况反而会更糟。 所以,乌骏一边在心中破口大骂,一边神色冷静的准备好符箓法宝,并暗中传音给芃芃。 他的一连串举动,让两人为之侧目,柳百灵虽然将神识锁定在了敌人身上,却也忍不住转头瞟了他一眼。 “咦,这儿还有一条漏网之鱼,好,一会就送你们两人一起去地狱。”清平道长嗤笑一声,脸上闪过一丝狠厉,在他看来,三个筑基后期修士,一个金丹中期。 僵持不下 只要他拿出压箱底的宝贝,捏死他们就像捏死几只蚂蚁一样。虽然冷香在他面前施展过的逃跑手段,而第二次,绝对不可能再奏效。 清平道长话音未落,已有一道凛冽的剑气扑向他,先动手的是芃芃。在接着有一只牡丹花袭向他背部,紧接着是冷香的丝带缠向他腿部。最后是一只火鸟扇着翅膀飞了过来。 四人都知道,既然无法善了,那就用不着说多余的废话,先下手为强,看能否逼对方露出空隙,然后逃之夭夭。 乌骏的第一波攻击仅仅是一只火鸟,在启动以后,他右手一扬,唤出飞剑,将飞剑也向对手激射出去。 因为对方是金丹后期地高手,所以乌骏丝毫不敢托大,在火鸟与飞剑过后。他将乾坤袋里的符箓,如同不要灵石般的大把大把地甩向清平道长。只希望能出其不意,攻对方一个手忙脚乱,然后就可以趁机御空逃走。 然而在他们出手的同时,一层黄色的光罩却保护住了清平道长的身体,几人的攻击撞在光罩上,除了发出一阵巨响外,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灵力护盾”,乌骏眼睛一眯,金丹后期高手的防御,果然非同小可。尤其是许多元婴期修士才会使用的灵力护盾,一线天掌门竟然现在就会使用,隐藏的可真深。 相对于乌骏心中的惊讶,清平道长同样对乌骏产生了一丝惊讶与怀疑,难道眼前的修士出身不一般,竟然很平静的面对自己。尤其是他砸向自己的符箓,品质中上,数量又多。 要知道符箓制作艰难,材料也很宝贵,中上的已经价值不菲,不说一个小小的金丹中期弟子。便是他作为掌门,到金丹后期已经百年,也不曾这么奢侈。 而这仅仅是惊讶的开始,接着他便看见乌骏又祭出了一柄飞刀,飞刀更是上品的等级,清平道长不由在心中嘀咕,这小子究竟是那位高人的弟子。 金丹中期的修为,身家如此丰厚,怕只有太华宗和剑宗才有如此人物。可是,几次大会上,他似乎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眨眼间,飞刀已经杀到了身前,清平道长一边嘀咕,一边袖袍一拂,一道黄光飞射而出,与飞刀缠斗在一起。 再说柳百灵和冷香,也是一边吞丹药,一边不要命的向清平道长发起攻击。 而芃芃,像是许久没有练剑一样,把羲和道长教给她的剑招,一招一式的对着清平道长使出来。偶有几次弱水剑剑灵与她心意相通时,劈出的剑气更是横绝一方,让清平道长心里发怵。 偏生清平道长反攻向芃芃的各种奇怪手段,都被芃芃身上的法宝挡了下来。气的清平道长心里破口大骂芃芃身上的防御法宝,堪比乌龟壳。 而柳百灵和冷香每次与清平道长交手后,就感觉胸口血气翻涌,灵力狂泻而出,就算吞服了丹药也觉得灵力不够用。 清平道长陨 这让她们二人大惊失色,金丹后期修士果然不是可以硬扛的。 经过几次的来往缠斗,四人配合的越来越好。乌骏也感觉压力稍微轻了点,于是他吁了口气,然后加大攻势。 芃芃也觉得今日拿清平道长练手是件明智的事,剑灵对她的态度明显改变了些。于是,她的攻势也变得猛烈起来。 原本以清平道长金丹后期的修为,加上他的实战能力以及诸多古怪又狠毒的法宝。是不可能惧怕四个小辈的,只因他身上带伤,不久前,因为练习功法出了差错。如今暂时只能发挥出三分之二的实力,而且芃芃和乌骏丢出来的法宝,还不是下品,都是中品及以上。 清平道长一想到如今自己身上带伤,可芃芃他们家底丰厚,自己要是不小心一点,就要阴沟里翻船。 想到这里,清平道长脸上闪过一丝厉色,双手分开,再猛然向前推去,一道白光,一片青芒,紧紧纠缠在了一起。 轰隆隆之声不断,不停的有青色与白色的火焰吞吐绽放,从天空中陨落下来。而另一边,柳百灵俏脸含霜,手中剑诀连连变化,那碧水剑居然又涨了一倍,变得有七八丈长,锋刃处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就这么一分一分的压落下来。 芃芃全身心都投入到弱水剑上,一剑一人配合的越来越默契,剑气的威力也越来越大。 至于乌骏,他本来还顾及着清平道长会有什么压箱底的大招。不过在看到清平道长身前那黄色的护罩开始吱吱作响,似乎已显出了不支的前兆。 乌骏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大喜,这清平道长肯定是有伤在身,所以发挥不出真正的实力,趁他病,要他命。乌骏开始出剑,若说芃芃出剑像小孩子玩过家家,乌骏出剑就是大人打架,不死即伤。 清平道长只觉得嘴角有些发苦,对于四人层出不穷的法宝及手段,他已经感到有些恐惧了。 就在一瞬间,他决定逃跑。只因他偶然之间习得一种神通,叫瞬移。 所谓瞬移,是指消耗的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瞬间从原地挪开一段距离,乃是躲闪敌人强大攻击的救命之法。 然而此招式虽然逆天,可缺点也非常明显。一是对灵力地消耗到了惊人的地步,这没什么,到了金丹期,挣灵石很容易。可这第二点就让人难以忍受了,每施展一次瞬移之法,都会让修为下降,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修士会轻易使用。 被三个筑基期一个金丹中期的弟子逼到这般地步,清平道长的心中是又惊又怒,虽然不愿意承认,可芃芃和乌骏的法宝之多,确实让他忌惮。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清平道长决定放下身段,使用偷袭的手段。 身为一派掌门,连这么下三滥的招数都使用了,也由此可见,他确实被逼到了山穷水尽地地步,当然,这也是由于他身上有伤,仅能发挥出部分实力的缘故。若没有伤,元婴期对他来说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然而这一次,他却再次失算,清平道长使用了隐匿术,虽然这不算多么厉害的法诀,但至少要元婴起修士的神识才能发觉。他想着这样不动声色的跑到乌骏和芃芃身边,施展暗杀的手段。 可人算不如天算,乌骏虽然是金丹中期修为,可论神识和眼界,已经比得上元婴初期的修士了。 将计就计,施展隐匿术地时候,为了避免暴露,一般是不会将护罩打开地,不过如果用法宝或者其他术法攻击,对方肯定会瞬间布下防御,所以乌骏传音给芃芃,赶紧弄些毒药撒在空中。 芃芃从乾坤袋里拿出一瓶粉末样的药物,借助宽大的袖子,在她轻轻拢起耳旁的秀发时,粉末已飘散在空中。 芃芃这番动作果然没有引起清平道长的警觉,此药无色无味,当清平道长发现不妙之时,毒已经深入到了他的五脏六腑。 当然,做为金丹后期的修士,这点毒并不致命。清平道长吸了口气,体内灵力疯狂运转,暂时压住了毒性的扩散。此时形势已经逆转,他由猎杀者变成了被猎杀的对象。 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就欲遁光逃跑,乌骏当然不会放虎归山,若是被他跑了,叫来帮手,自己和小师妹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当即一边加大攻势,一边祭出类似渔网一样的法宝撒向清平道长。芃芃、柳百灵和冷香的想法与他相同,三人各处奇招,与乌骏一起形成了包抄之势,向着清平道长呼啸而去。 清平道长的逃跑速度虽快,但如何能与法宝相比。一时间,光华狂闪,厉啸之声震天,清平道长披头散发,脸色狰狞,一派掌门的风度荡然无。他的手里,虚托着熊熊燃烧的先天之火,另一只衣袖里,则飞出数道白光,虽然狼狈非常,却还在苦苦支撑。 见此情景,乌骏犹豫了一下,又从怀中取出一把符,清平道长脸如土色。作为一线天的掌门,他当然身家丰厚,作为金丹后期的修士,除了以符箓立派的宗门和世家弟子,其他门派或世家弟子山,很少有人会带着许多符箓在身上。 如果他有一些符,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狼狈了。 乌骏冷笑一声,将手里的一大把符祭了起来,五彩霞光中,传来可怕的灵力波动,各种术法打向符箓所在位置。 “不。” 被漫天符箓和术法所包裹的清平道长,发出一声绝望而不甘的惨叫。护身的光罩被轰得支离破碎,而逆天的瞬移术在一天之内是不能施展两次的。法宝、符箓还有术法,毫不留情的轰在了他的身上。 片刻后,所有的烟尘慢慢散开,露出了满脸恐惧的清平道长。 一阵风吹过,他的身体从头开始,化为了灰粒,随风飘散,很快,整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啪”的一声,有一物从天空中掉落。 分开行事 乌骏神色一动,立刻挥手拍出一道青芒,将那物——清平道长的乾坤袋卷了回来。 乌骏看都没看,也丝毫没有与柳百灵和冷香分享的意思,直接将其揣入了怀里。 然后他才抬头看向柳百灵和冷香,虽然刚才她们与他和小师妹同仇敌忾,一起联手战胜了强敌。按理是友非敌,可问题是他和小师妹要做的事没必要告知她们。当下,应该要分道扬镳才是。 乌骏的脸色逐渐淡了下去,恰好这时,柳百灵和冷香也抬头向乌骏看了过来,三人目光相触。柳百灵的脸色有些复杂,樱唇微启,正欲说话。 “轰隆隆”的一声之后,突然,地面剧烈的震动起来,四人一惊,同时转头望向远处,那轰鸣声来自极远处的一座山峰,一道金色的光柱从峰顶升起,直插云霄。 然后,震动的声音越来越大,看那声势,就像是山峰要崩塌一样。 看着远处的异象,乌骏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而柳百灵的俏脸上则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冷香和芃芃则一脸淡然。 突然,乌骏脸色一变,从那巨大的轰鸣声中,他还听到了可怕的嘶吼,看来那山峰的震动,已经惊动了附近的妖兽。 妖气弥漫,一些飞行类的妖兽已经逃了过来。 乌骏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家小师妹,柳百灵和冷香也相互对看了一眼。 芃芃见气氛凝重,便道:“咱们还是赶紧的溜了吧。” 乌骏手持白扇,手一松白扇升至半空后平稳不动,他正欲携上芃芃御空逃开。突然,那轰鸣之声却骤然大了起来,如果说一开始,那声音像是闪电划破夜空,那么现在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天地要为之裂开。 即便是修士,乌骏他们四人也不由为之骇然。 而那插入云霄的金光,却旋转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就如同一条金色的龙卷风。 这样的天地之威,显然是异宝要出世的前兆,不过乌骏和芃芃却仅仅是扭头望了一眼,就准备离开。 可仅仅这一眼,那金光却又发生了变化,在旋转中,三道银色的流星向外激射出来,无巧不巧,正好是向着这边的方向。 乌骏一怔,接着几乎是想都不想,就转身迎着流星飞掠而去,半空中,乌骏双手环抱成球,法诀连连变换,一道青光从他身上逸散出来,那青光在半空之中,扭曲化为了一只巨大的手掌,抓向流星。 成功的接住了其中两道,乌骏神识一动,青光已裹着流星飞了回来。先收入乾坤袋中,然后扭头像另一道流星望去。 就看见一只纤巧秀美的小手,将它抓入了掌中,流星飞行顿止,乌骏这才看清楚,那是一枚小小的玉筒简。 远处,可怕的轰鸣声渐小,那直插云霄的金芒,也越来越淡…… 乌骏也不管柳百灵和冷香,只顾抓起芃芃踏上白扇,往峡谷口处飞去。而柳百灵和冷香,虽然有一刹那的愣神,很快的她们也驾驭法宝跟在了乌骏和芃芃身后。 与此同时,那剧烈震颤的山峰下。 原本坚实的泥土,此时已变得焦黑松软。旁边的树木燃烧了起来,放眼望去,尽是一片大火与浓烟。十几个一线天的金丹期修士悬浮在半空之中,此刻脸色却难看得要死,有的沮丧,有的愤怒,还有地彷徨…… 掌门清平道长一直没有回来,然而异宝却提前出世,不得已,他们只好在一功力最深的师兄的带领下,开启了阵法,起初一切顺利。虽然缺少了清平道长,但十几位金丹期修士,已经足以运转此阵,收取异宝。 眼看金色的光芒已直插云霄,然而就在这时,那暂时成为首领的老者手中的一颗念珠,突然毫无征兆的碎裂开来。 这让在场得所有修士,无不心惊色变,因为那碎裂的念珠属于清平道长,难道掌门师兄已经遇害? 一线天的修士大惊之下,顿时有人在运转灵力时出了差错,阵法变得不稳定起来。 老者脸色大变,连忙提醒众位师弟小心。可已经来不及,阵法的异常让恰好出世的宝物没有按计划落在他们手中,反而化为流星,向远处飞去。 而众人因为被阵法束缚在原地,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异宝远去。片刻后,阵法施加在他们身上的影响终于消失,老者的脸上闪过一缕阴霾,当即御空飞走,其他修士也连忙跟在后面。 每一个人的脸色都沉重至极,一来掌门师兄生死不知,二来到手的异宝居然飞掉。这一次行动,他们可是根据贵人的指示策划了好久,甚至不惜对其他门派弟子大开杀戒。 如今一线天已成为中洲大陆上的众矢之的,却没有得到宝物,一线天的众高手心中都有不妙的感觉。 这峡谷里肯定还有其他门派的余孽,必须尽快杀了他们,并夺回宝物。 虽然对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很清楚,但意外得到宝物并灭了一线天掌门的乌骏、芃芃、柳百灵和冷香当然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四人驾驭法宝,全力飞向峡谷的出口。 乌骏的表情十分冷静,这时候他不能节约任何灵力,他将灵力注入到白扇中,白扇顿时隐隐发出仙鹤之声,速度又快了一倍。 芃芃这一路上跟着乌骏,只看不说。其实,脑袋里早早的就想着,五师兄都这么厉害,那另外几位师兄怕是更厉害了。就自己这资质,想要追上他们太难了,哎哟,师兄们太优秀,真的好累啊。 至于柳百灵和冷香,对于乌骏这一路上的表现。眼里的光芒从一开始的惊讶到现在的目不斜视,那也是二人深知,剑宗羲和道长门下的弟子,成名已久,家底不厚才是怪事。 至于芃芃,她们就算嫉妒也没用,别看她剑出的不咋样,可那拳头打人真疼是真事。她们对上周荫还不一定能赢,可芃芃就稳赢了。 很快,四人就到了峡谷的出口,见四人驾驭法宝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里面冲出,在外面守护传送阵的一线天弟子明显一阵错愕。乌骏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灵力疯狂注入白扇,只想着一鼓作气冲出峡谷。 眼看着就要冲出包围圈,乌骏等人心中大喜,只要逃出一线天的势力范围,找个地方将灵气一敛,对方想要找自己,就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这个念头尚未转完,突然,一道庞大的神识从上方扑了过来,乌骏眉头一皱,元婴期修士? 他连忙从乾坤袋中拿出数张符箓,口中念道:“去。” 乌骏将这些符箓甩了出去,符箓带着惊人的灵力,扑向了前来围攻四人的众多一线天筑基期弟子,一线天弟子见那么多中品符箓打向自己,也吓了一跳,连忙停下身形,手持武器,全力防御。 趁着他们手忙脚乱之时,乌骏毫不停留,再次直接飞速冲了过去。 留在此地负责看守谷口的人名叫清阳,乃是在这里守护传送阵最高级的一线天修士。此时他又惊又怒,只因掌门交代过,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峡谷出来地别派修士。但面对那么多攻击性的符箓,他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硬扛,他连忙撑起最强的护罩,等待着接下来的剧烈灵力碰撞。 然而雷声大雨点小,所谓的中品攻击符箓,到了身前一看,那攻击时发出的灵力,只属于下品符箓所有。原来,乌骏甩出的这把符箓,只有几张是中品的,其他仅仅是外观看着像中品的。 乌骏也只是试一试,看看清阳道长会不会上当,没想到清阳道长竟然上当了。当清阳道长发现自己上当时,乌骏一行四人已经飞远了。 由于乌骏的白扇、柳百灵和冷香所驾驭的都是上品法宝,所以飞行速度极快。 这时候清阳道长想追也来不及了,他虽然到了元婴期,那也是刚刚结婴成功。他在一线天没有靠山,能结婴成功,也是误打误撞。这还来不及巩固修为,就被派出来做事了,他金丹期拥有的法宝只是防御型的,不擅长飞行。 且不说清阳道长气得暴跳如雷,乌骏带着芃芃、柳百灵和冷香一直飞了一柱香的时间,才停了下来休息。 乌骏皱了皱眉道:“估计对方的其他的高手也快赶来了,再逃下去,反而容易被追上,不知柳道友和冷道友可有隐藏手段?” 柳百灵咬了咬唇道:“有是有,就是只能让我一个人隐藏住。” 冷香依旧是那样冷清又温和,她道:“我也有,只是我这隐藏手段只能维持两个时辰。” 乌骏平和的道:“既然你们自有隐藏手段,那就赶紧使用吧。小师妹放心,就算你没有,我也能护住你。” 两个时辰后,乌骏睁开眼睛,脸上闪过一丝轻松之色。在这期间,一线天的弟子有好几次,都搜索到了附近。只因他们的隐藏方式妥当,完全掩盖住了四人的灵气与身形,所以一线天的弟子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妥,现在已经走远。 就当下来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峡谷之行,他们已经脱离了危险。 柳百灵和冷香觉得她们此次逃跑,真的是很幸运。 柳百灵行了一礼道:“多谢乌道友和芃芃道友相助,让我逃了出来。不知道二位道友可还有事需要我略尽绵薄之力。” 柳百灵说完后,冷香也行了一礼道:“柳道友说的对,你们二人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若有需要,我们必尽全力以赴。” 乌骏道:“这次苍龙山之行,我和小师妹还有三师兄的确是有重要之事要办。只是在雾阵发生时,三师兄失踪了。当下,我和小师妹还的找机会回去寻找。” “二位道友留下来也帮不了什么,还是速速离去,将苍龙山的峡谷内所发生之事如实告知宗门。据我所知,一线天、苍穹派、凡人楼和乌衣盟,皆是受他们所说的‘贵人’指示做事。他们的贵人是谁我还未探查出来,只知贵人派出使者联络他们。” “使者带银色鬼脸面具,手持长剑,剑柄雕有骷髅头。” 柳百灵顿时生出一股怒气,她使劲平息了怒火才开口道:“我百花谷弟子,除了我,怕是没有逃出来的。可恨,我虽然有所猜测,但是万万没想到是这样。” 一旁的冷香也是冷凝着脸道:“我们千月世家也是如此,此次护我出行的客卿怕是已遭不测了,也不知其他门派和世家有没有人逃出来,也不知那个贵人的图谋又是什么。” 乌骏道:“二位道友还是赶紧回禀师门吧,路上小心。” 柳百灵和冷香也没有矫情,拜别乌骏和芃芃后,立刻飞速赶回师门。 等人二人走后,芃芃才沮丧的说道:“五师兄,三师兄他没有留下任何信息嘛?你也不见了之后,我看了四周,除了你说话时做的记号,别的我都没找到。” 乌骏摸了摸芃芃的头道:“小师妹别担心,三师兄应该是被困在哪里了,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如果我们不及时找到他,怕是凶多吉少。” 芃芃眼里划过一道亮光,急急的问道:“难道五师兄有找到三师兄的方法?” 乌骏点了点头道:“当下,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息一下,看看身上还有些什么,可不能坐吃山空。休息好了,我带你去找三师兄。” 芃芃看了看自己的乾坤袋,吃的用的都还有。这次峡谷之行在五师兄的帮助下不仅成功采摘到了半月花和夜萤草,剑法更是进步了许多。 芃芃想了想,自己手中的这两株天地灵药,拿回去给师傅炼制,应该能炼制出一品丹药吧。 如果那些古籍记载没有错的话,这两株天地灵药,不管炼制什么丹药,效果都是极好的。 除了灵药和剑法,这次还意外的灭掉了一线天掌门清平道长。据传言,那家伙可不是善茬,要不然怎么会教出韩楚那样的混蛋。 落入白骨地 不过芃芃收获的这点都不算什么,最大的收获与惊喜还是乌骏得到的那意外飞来的秘宝,为了它,一线天连盟友都不惜杀戮,可想而知,此物宝贵到何种程度。 二人歇息一番,乌骏根据他与石迎的联络方式,拿着一个铃铛隔一会看一下,隔一会看一下。 很快,师兄妹二人就到了一处崖壁,崖壁很高也很宽。经年累月,杂草丛生,树木成荫。若不是乌骏与芃芃看到人走过的痕迹,也不会相信石迎来到这里。 不知是芃芃踩到了机关还是乌骏踩到,师兄妹二人毫无防备的掉了下去。 芃芃只觉得耳边有呼呼的风声,眼前一片漆黑。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只听“砰”、“砰”的声音相继响了起来。 芃芃摔得屁股发麻,这还是护身法宝挡去了下坠到地面时的许多力量。 芃芃回过神,刚抬头一看,就被惊吓住了。 骨头,骨头,到处是骨头,一望无际。有人类的骨头,也有各种动物的。 乌骏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想起自家小师妹怎么没有动静。转头一看,只看到芃芃呆愣愣地看着前方,眼睛里没有神情。 乌骏喊了声师妹,芃芃没有反应。无奈之下,乌骏只好一边喊着师妹,一边挪动着摔的酸麻的身体,向芃芃所在位置移动。 乌骏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碧绿小瓶,小心的从瓶里倒了一颗小小的药丸。乌骏将药丸放到芃芃鼻子边,只过几个呼吸,药丸就化为雾气被芃芃呼吸了。 芃芃眨巴眨巴眼睛,这才回过神,看到身旁的师兄一脸担忧的表情,心底一阵感动。在心底埋怨了自己几句,这才抬起头道:“让师兄担忧了,是我没用。” 乌骏摇了摇头道:“没事,一开始看到这样的景象,我的心也是极不平静的。” “小师妹,不用担心,若我没看错,这里是一处传承之地。虽然这里一看就是一片骨山骨海,全都是由白骨累积而成,白惨惨的很是吓人。” “许多修士见到这番情景,没有心理准备的话,看到眼前的一切也会被惊呆的。” 话落,乌骏便一吧拉住芃芃,卷起罡风,发足狂奔,在芃芃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没入了漫漫的骨海之中,不见踪影。 芃芃回过神问道:“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乌骏低声斥道:“笨啊,那里岂是久留之地,这鬼地方邪性着呢,不找个地方躲好,难道要等死不成!” “再说了,我们俩能来到这里,一直盯着苍龙山的那个贵人,他肯定也会派出手下寻到这里。” 乌骏说完,也不管芃芃什么表情,而是盯着天空看。 芃芃一抬头,却也呆了。 原来这传承之地本是一方小世界,像这样规模的传承之地,如果是破碎的独立空间,一般都会用一些明珠啊,宝石啊作为光源。若是大能修士留下来的传承之地,光源会采用一些独特的火焰,比如说一些奇火。 可是这个传承之地不一样,完全不一样,这里竟然有一个太阳。 这个太阳乍看起来与普通的太阳完全一样,散着光和热,将这一方天地照的明亮,可是再仔细的观察,便会发现,天空中的那一轮太阳既不是火焰所化,也非什么宝石,而是一只巨大的眼睛。 是的,那是一只眼睛,在散着光和热的同时也在注视着这一方天地。 芃芃惊异的说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乌骏语气也是凝重的说道:“不知道,不过一看就是宝贝,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一件先天灵宝。” 芃芃被惊得,呛到了口水,咳嗽了几声,不确定的问道:“先天灵宝,这怎么可能?咱们中洲大陆有先天灵宝的宗门和世家,哪一个不是底蕴深厚,传承了千年。” 此刻的乌骏已经冷静了下来,他道:“如果天空中的那只眼睛真的是先天灵宝的话,那么,就绝不是一线天、苍穹派、凡人楼和乌衣盟他们当中任何一派能够独吞的下去的,便是他们四派组成联盟,并成了一派,也不可能吞的下去。” 法宝虽好,但也要有命来享受。 芃芃接着道:“师兄,这一处传承之地的传承不会就是这件先天灵宝吧?” 乌骏摇了摇头道:“我怎么知道?别想先天灵宝的事情了,那不是我们能够得手的,我们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这件先天灵宝,咱们得赶紧找到三师兄。” 芃芃点了点头,又问道:“五师兄,铃铛有动静吗?” 乌骏皱眉道:“进来以后就没有了,也不知道是被阻挡了,还是来错地方了。” 突然,乌骏“嘘”了一声,传音给芃芃道:““看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芃芃将注意力从天空中的那枚眼球之中移开,转向了两人来时的方向——传承之地的入口。此时,那里突然出现了数百名妖族。 是的,数百名。 芃芃都不知道自己和师兄是幸运的,还是不幸运的。有关此处传承之地的信息,她可是一点传闻也不知道。 通过乌骏的传音,芃芃才知道。如果她家五师兄没猜错的话,进来的妖修头目是白眉鹰,看这架势是把金丹以下的族内妖修全部调集了过来,然后一骨脑的送到了这个传承之地中,大概想着拼质量的机会已经失去了,那我就和你们拼数量。 十年前,苍龙山可是妖族聚集之地,是妖族的地盘。一线天、苍穹派、凡人楼和乌衣盟想来火中取栗,怕是来找死,当真是欺负人家妖族无人。 芃芃也是无语,这边她还没感叹完,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那声音道:“该死的妖族,咱们快走。” 听到那个声音,芃芃就知道那人是苍穹派梅悠。 梅悠带来的人本来就比芃芃他们来的晚,反应比乌骏和芃芃又慢上了许多,当他们发现一个接着一个的妖族出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妖族的处境 一开始的时候,趁着妖族初入,还没有站稳脚跟的时候,梅悠他们围杀了十多个妖族,但是随着妖族出现的越来越多,动手的人也就变成了被杀的对象。 占据着数量优势的妖族很快便将梅悠他们四方势力杀退,并且开始追杀起来。 要知道,这四方的人数加起来也不到五十,虽然他们都是各自门派中的佼佼者,可是被数百名妖族围杀,个人的实力便不再占优势了,更何况这些进入传承之地的妖族也不乏强者。 有二十多个妖族甚至已修成了锻体后期,又哪里是区区的五十名人族修士所能够对抗的,不过是几十息的时间,梅悠等人便被杀散,不过他们也还算是有组织,分成了四个方向突围,在留下了十几具尸体之后,突围成功,消失在茫茫的骨海之中。 妖族继续追杀了一番,才停了下来,又聚集在了一起。 带头的一名炼骨期虎妖道:“不要管那些该死的人族,先把东西弄到手再说,这一次领主和诸位妖王可是花了巨大的代价,布置了这么多年,终于将这一处传承之地打开了,目的就是为了我们头顶上的那玩意儿,所以,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将这东西弄到手,白鹰,你先上!” 白鹰道:“是。” 白鹰是一名鹰妖,锻体初期的修为。望着天空中的那一轮炙阳,它的眼中也透着火热,猛的一振翅,冲天而起,朝那炙阳飞了过去。它的速度极快,不过还没有飞到一半,便见远处一道赤色的剑光飞射而来,拦在前方。 看到剑光,白鹰大怒道:“该死的人族。” 说完双翅一拍,迎向剑光,不过那剑光却是一敛,随后一盛,生生的将白信的双翅绞成了碎肉,白鹰惨叫一声,从空中跌落下来。 虎妖的头领大怒道:“混帐。” 在他的吆喝之下,十数名禽类妖族同时升空,冲向剑光,不过那剑光也不恋战,看到那么多妖族冲过来,光华一敛,便隐入了地上的骨海之内,消失不见。升空的妖族的目光虽然凌厉,可是想在漫漫的骨海之中寻找一个刻意隐藏的剑修,却非易事,整整半个时辰之后,一无所获,索性不再寻找,而是直朝天空中的那轮炙阳飞了过去。 这一次,再也没有剑光出来捣乱。 看到十数个黑点朝着天空中的眼球围了过去,芃芃有些不甘心的道:“师兄,怎么办,难道就这么让妖族得手吗?那可是先天灵宝啊,要是真让妖族弄到手了,以后和他们打起来,还是咱们吃亏。” 乌骏悠悠的道:“放心吧,这可是先天灵宝,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得手的。” 说完,他的指尖轻点,一点点极细的光华从他的指尖弹出来,散布到这一方世界的四面八方。 芃芃诧异的问道:“师兄,你这是要做什么?!” 乌骏嘿嘿笑道:“还能做什么,现不过是要把这里的场景传送出去罢了!” 芃芃不解的问道:“怎么传送出去?” 乌骏慢吞吞的道:“这些都是剑气凝聚而成的传送阵,只能传送画面和声音,而且十分耗费灵气。现在我们在传承之地孤立无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师门都不知道,有了这个传送阵,师门便能通过传送出去打信息,把这里的情况看清楚。就算我们被人或者妖修做掉了,师门也知道我们是被谁做掉了,好给我们报仇啊!” 芃芃一阵气苦,都这个时候了,师兄还这么说,这都还没怎么呢,就咒自己死掉? 正郁闷间,她突然之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啊,师兄他怎么好像一点也不着急。 芃芃心里的念头刚落下,便听到天空中传来一阵怪叫之声。抬头一看,那十几个禽类妖族在接近天空中那一轮炙阳的时候,开始惨叫起来,一个接着一个的往下掉,但是却又看不出任何遭受到攻击的迹象。 十几个妖族莫名的从空中掉下来,这场面却是非常的震憾,早有妖族上前查看,回来的时候却是一脸的肃然,还带着几许的惶恐,来到妖族的首领面前禀报道:“黑虎大人,他们都死了。” 黑虎大人压着怒气问道:“怎么死的?” 那名妖修道:“摔死的!” 黑虎大人眉头一挑,重复的问道:“摔死的?” 在他想象中,这些妖族有可能是被天上的那一轮炙阳烧死的,又或者是受到了暗处的人族大能攻击,可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这些妖族竟然是摔死的,这怎么可能? 那名妖修低头继续肯定的说道:“大人,真的是,是摔死的。” 黑虎大人随手指了几名妖修道:“你,你,你,你们几个再上去看看!” 黑虎大人亲自走到十几具尸体面前查看了一番,他的脸色变得更加的阴沉。 被他点到的妖族面色都极为难看,露出恐惧之色,但惧于黑虎大人的威压,他们不敢不从。 他们一个又一个直冲而上,不过其中有一个机灵的在飞到半空的时候,怪叫一声,竟然驾风而去,消失在茫茫的骨海之中。 另外一名妖族一看这情况,同样也有样学样,只余下一名妖族冲的快了一些,没有来得及,一声惨叫之下,又从空中落了下来,被活活的摔死。 芃芃忍不住开口道:“那个太阳有问题!” 此刻芃芃和乌骏窝在白骨山下方的一个空洞之中,通过乌骏手中凝聚的剑气形成的镜子,她看到天空中的妖族纷纷的往下掉落。 乌骏翻了翻白眼,有些无语,自家小师妹这会怎么变得笨起来了。 这太阳当然有问题,就算那些妖族没有行动,作为修士也能看出来有问题,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个太阳,是一件先天灵宝。 而且乌骏也很清楚那些妖族为什么会掉下来,对于妖族的损失他不关心,他现在最关心的是,那几个家伙什么时候动手。 各自盘算 经历了几次失败之后,黑虎大人似乎也明白强来并不是办法。虽然这次行动是他负责,但他毕竟不是领主,可以不顾手下的意愿,强行牺牲他们。当下,他也没有好办法处理眼前的局面,要知道,妖修死的多了与妖族的休养生息的计划并不相符。 这次来传承之地,他的修为能够处在煅体期,那是用秘术压制下来的。只因传承之地开启的时候,妖族才发现这个传承之地对于修为有要求。 若不是有要求,也轮不到他们。原本的计划之中,进入这里的是妖族之中的炼骨期和妖丹期妖修。 如果是炼骨期或是妖丹期妖修进入这里的话,或许对高高在上的先天灵宝有办法。只是一时半会黑虎也是一愁莫展,没有任何办法。 不过身为本次行动的首领,他也不是吃干饭的。既然自己没有办法,那么,便在这里看着,看看那几个人族有什么办法,毕竟传承之地是他们打开的,或许解开的方法就在他们身上。 像黑虎这样想的,并不止黑虎自己。 苍穹派一名弟子站在梅悠身旁,低声道:“梅师姐,那些妖修数量虽多,但是并没有手段收取那件宝物,看来这件宝物最后还是要落在师姐和另外那两人的身上了。” 白骨海的另外一处,韩楚带着门中弟子冷眼旁观着事件的进展。看到妖族一次次的失手,他的师弟阴子秋不由的笑了起道:“这帮妖修,怎么也不想想,这人族的宝物,又怎么可能轻易的落在他们这帮子妖修的手里呢” 韩楚深有同感的道:“是啊,这毕竟是我们人族的宝物,是不可能落入这些妖族的手中的。” 说完看着天空中的那只眼眸,没来由的心中生出了一种熟悉的感觉,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一般,只是这种呼唤声太过薄弱,他根本就听不清楚。 他心里生出一阵疑问:“难道真的又要和那两个家伙联手不成。” 想到韩傲和韩成两人,他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阵古怪的感觉:“多年不见,真是想不到,我们三个亲兄弟之间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见。” “若不是当年,唉!就现在的局面,倒也有可能是我想的那样,毕竟我们是三胞胎兄弟,心灵之间的感应比平常人都要强上许多。” 当然,他心底更大的猜测是,有八成的可能那个传说是真的,不过,这件先天灵宝难道真要我们三个一起分享。 正寻思间,突然心有所感,一抬头,却见韩傲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还是那一身灰衣罩袍,不过也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怎么的,这一次他看到韩傲只感到非常的顺眼,脸上也不由挤出一丝笑容道:“二弟,看来你也想通了。” 韩傲冷冷的道:“故且一试,不过,在试之前,是不是要将那些妖族解决掉?” 韩成无所谓的道:“不需要吧,只要我们得到了那件先天灵宝,这些妖族又有何惧?” 韩楚压抑着心中的兴奋开口道:“你也来了!” 韩成道:“当然,事已至此,不管我们信不信,都要试一试了。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闪过古怪的光芒来,气氛突然又变的尴尬了起来。 “傲师兄,此地并非久留之地,还望早下决断。” 说话的正是韩傲的师弟潘果,这潘国自从认识韩傲后,一直跟在韩傲身旁鞍前马后,此时也只有他敢开口提醒韩傲。 “嘿嘿,潘师兄,话可不能这么说,虽然这个传承之地是由三位师兄打开的,不过那先天灵宝事关重大,天晓得会有什么古怪,那些妖族就是前车之鉴,不把事情弄清楚就贸然的冲上去,出了事情怎么办?” 韩傲冷冷的道:“你是何人?” “苍穹派曹飞见过诸位师兄!” 这曹飞目光幽然,身形瘦削,一双眼睛看着人时,若不仔细看,你只看到眼白看不到瞳孔,说起话来有些阴森。说完之后,便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了韩家三兄弟一眼,嘴角掀起一丝古怪的笑容来。 然后,慢慢的说道:“这件先天灵宝是人族修士所留,说不定只是对妖气有反应,对人族却是无害呢?阴师兄和潘师兄,不若你们先试试。” 阴子秋与潘果心中大恨,狠狠的瞪了曹飞一眼,却听阴子秋厉声道:“简直岂有此理,此地以三位师兄为尊,哪里有你说话的分。若真像你所言,也该由三位师兄前去收取,我们如何敢越俎代庖,姓曹的,难道你要陷我两人于不义吗?” 曹飞笑着道:“不是啊,只是以防万一罢了,此地以三位师兄为首,若是他们出了事情,恐怕在场的师兄弟们都难以活着走出这个传承之地,故而要慎中又慎。” 阴子秋道:“慎中又慎,现在可没有时间在那里慎重了,一旦让外面的妖修想到办法破开传承之地的禁制,恐怕我们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曹飞幽幽的道:“阴师兄也太悲观了,妖族有炼骨期妖修,人族也有元婴真君,中洲大陆到底是人族的地盘,难道各位的宗门中的那些元婴真君会甘心看着妖族嚣张不成?终归是会出手的,你们又何必担心呢?” 潘果怒道:“你想的倒是轻松,若是……” 韩成听着心烦,一脸不悦的打断了三人的争吵道:“够了,不要吵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大哥二哥,你们怎么看?” 韩楚与韩傲两人同时点了点头,韩楚道:“时间的确不多了,成与不成,试了才知道,我等身为嫡传弟子,自是不能让师弟们冒险,只要夺了先天灵宝,便能离开这个传承空间,到时候便是有炼骨期妖修出手,我们也有一搏之力?” 韩傲似乎也下定了决心,眼中闪过一道炙热的光芒。 韩傲道:“那就这么办吧!” 三兄弟再次交换了一个眼色,却是非常默契的没有提这件先天灵宝的最终分配问题。 所谓僧多粥少,天上只有一件先天灵宝,他们却有三个人,究竟谁能得到先天灵宝,谁又得不到先天灵宝,谁也没有说出来,谁也没有问,只是简单的统一了一下思想而已。 思想统一了,三人同时卷起灵气冲向了天空,与妖族那般横冲直撞不同,三人升到半空之中,速度越来越慢。当他们到达那些妖族跌落的地方时停了下来,然后做了同样的一件事情,同时割破了自己的手腕,三缕鲜血飞溅出来,在空中溶为一滴,鲜血一溶,顿时,出人预料的一幕发生了。 天空中巨大的眼眸散发出来的光华一碰到那滴鲜血,顿时一敛。 这片天地之中顿时形成了无比奇异的一幕,无数的光华竟然开始收缩起来,而那一滴鲜血也同样随着光华开始收缩起来。 三人一看大喜,灵力卷动之间,便冲向了天空。 与此同时,地面上看到这一幕的妖族也都怒号起来,以黑虎大人为首,无数妖族冲向了天空。那边,随着三人一起进入传承之地的四派弟子也都飞了起来,目标同样是天空中的那枚眼眸。只有芃芃与乌骏两人,躲在白骨山下的小洞之内,通过镜面看着眼前的一幕,丝毫没有任何出手的意图。 芃芃看了一会,觉得很无聊,便开始翻找乾坤袋。翻来翻去翻到一匣子点心,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好久没吃点心了,尝不得了。 芃芃抬头看了眼镜面,问乌骏道:“师兄,我肚子饿了,你设个阵法呗,我怕我吃东西时,味道飘出去了。” 乌骏敲了一下芃芃的头道:“知道味道会飘出去,你还要吃。你都筑基了,怎么还不辟谷。” 芃芃嘟囔了一声道:“师傅也没辟谷,我是他的弟子,我也不辟谷。再说了,世间那么多好吃的,不吃上一口,对不起自己。” 乌骏噗嗤一声笑道:“得得得,吃吧,吃吧,服了你了。” 芃芃小心翼翼的打开匣子,点心的味道就飘了出来,香的乌骏都忍不住咽口水。 芃芃待要取出一块糕点来吃,便看到有一行字刻在糕点上,芃芃看了字后,犹豫不决,对这块糕点这实在下不了口。 乌骏看芃芃拿着糕点不吃,眼睛盯着糕点看,他就觉得奇怪。这一看,他就忍不住了,只听他阴阳怪气的念道:“芃芃,当你吃这块糕点的时候,一定要想起我哟。会想你的——毅。” 乌骏念完,口中一片啧啧声。 芃芃回过神来,听到乌骏说的内容,脸上火辣辣的。有些气急败坏的道:“五师兄,你不知道非礼勿视吗?” 乌骏眨着眼道:“小师妹啊,你们这叫私相授受,不妥不妥。” 芃芃翻了个白眼道:“有什么妥不妥的,反正师傅知道这事。”说完三口作两口的吃了糕点,吃的心里甜甜的,嘴角挂着暖暖的笑。 乌骏撇撇嘴道:“女大不中留哟,师妹,给师兄来一块。” 过了一会,芃芃吃饱喝足,乌骏这才开口道:“小师妹,你不会以为咱们躲在这里就能收取渔翁之利吧?” 看到乌骏饶有兴趣的看着镜面,芃芃不由有些奇怪的问道:“五师兄你别忘了,不管他们打成什么样子,最终都会有人得到那件先天灵宝的,先天灵宝在身,修为可是蹭蹭蹭上涨,就凭你我现在的实力,也能抢到?” 乌骏听了后,面上的笑意更加的浓烈起来,他道:“谁说他们能得到先天灵宝的?他们能得到,那简直是笑话。先天灵宝啊,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收取得了的。” 芃芃扯了扯嘴角道:“五师兄,我们进来的目的是为了找三师兄。” 乌骏没好气的道:“我自然记得我们就来是为了找三师兄,我也不知道这里面有先天灵宝,你没看我一见到先天灵宝就躲起来了吗?” 听了乌骏的话,芃芃一时无语,这还真不好反驳了。的确,在进入传承之地之前,他们走的好好的,谁会知道一不小心掉下来了。掉下来以后,要不是五师兄带着她跑的快,他们会遇到什么事还不好说呢。 芃芃是怎么也想不到这里面有一件先天灵宝,出发前她大概知道苍龙山的一个隐秘传闻。 传言这里有一个鬼修大能留下来的芥子空间,空间里是个小型鬼神世界,以前有修士进了鬼神世界之后,得幸出去。他道:“这个芥子空间什么东西都没有,除了白骨,空空如也。” 后来有人猜测,那个人能活着出来,肯定是这一处鬼神之地早就被一名人族的大能发现了。他进入了这个芥子空间,做掉了鬼神,或许是因为两败俱伤,又或者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无法离开鬼神世界。 无奈之下,只得在这鬼神世界之中留下了一个传承之地,希望将自己的衣钵传承下去。可是,谁会想到那个出去的修士竟然傻乎乎的没发现有先天灵宝。 要不是有许多修士来此探秘,要不是十年前的妖魔大战。恐怕芥子空间里不会有那么多白骨,恐怕那个“贵人”也不会打这里的主意。芃芃不知道乌骏在进来之前,有没有想到这里是传承之地,这里会传承着一件先天灵宝。 至于苍穹派、一线天、凡人楼和乌衣盟,恐怕是听从贵人指示,探查了一番才动手的,只不过是他们没想到妖修也知道这里。 当然,通过先天灵宝传承自家的衣钵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先天灵宝本身就有自己的器灵,得到了先天灵宝便得到了器灵,通过器灵便可以得到这名人族修士所有的传承。 这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不过前提是,这名留下传承的修士要有足够的实力罢了,因为中洲大陆从来都不太平,有些文明在慢慢的消失掉。从古到今没有哪个宗门的先天灵宝会没有被抢过。 先天灵宝归属 近几百年来,从没有先天灵宝出世的消息,因此谁也没有往这方面想。直到进入白骨之地后,看到空中的巨眼,乌骏才敢猜测这里是传承之地,这里传承着是一件先天灵宝。 再知道事不可为后,便选择带着芃芃静静的躲在这个传承之地中,等有人得到了先天灵宝,破开这个传承之地的禁止,到时候再离开。 这都是一般人的选择,可以说是合情合理,前提是,要能够禁的起先天灵宝的诱惑。 芃芃看着自家师兄这副架式,很明显是对先天灵宝死了心。既然如此,那她还是好好歇息,尽量不拖师兄的后腿才是。 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芃芃总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她的直觉里,自己的这几位师兄可不是什么善茬,也不是那种随便认命的人。当下,自家这位师兄真的就这么认命了吗? 想来想去想不通,芃芃又不敢问乌骏,只好在心底嘀咕:“还是对各位师兄了解的不透彻,看不出猜不到他们的一点点想法。不过嘛,管他呢,且看着吧。” 芃芃再将目光移向镜面,画面又起了变化,四派的弟子已经和那些妖修战成一团,天空中各种颜色光芒乱闪,兵刃交击之声和怒吼声混成一团,妖修在数量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在实力上也不比这些人族修士差。 因此,不过几个回合下来,便有三四名人族修士从空中电落下来。其他人一见事不可为,便在一片呼啸之声后逃离了现场。而那些妖修则一个个的都将目标放到了天空中的先天灵宝之上,驱走了这四派的弟子,也不再去管他们什么状况,而是奋力的朝着天空中的先天灵宝冲了过去。 先天灵宝,谁不想要呢? 此时,韩楚三人却是最为接近先天灵宝的,毕竟他们原本就占了先机。不过那件先天灵宝的光芒收缩的速度并不快,有了妖修的前车之鉴,三人不管是谁都没有胆子冲到光华之中。 所以,他们无法放开速度去夺取先天灵宝,这样一来,黑虎等妖修很快便追了上来,三人一看,几乎同时出手,又与黑虎等妖修战成了一团。 这三人俱都是所在派别的嫡传弟子,其心性和修为在所在门派看来是极不错的。论实力要比刚才那些四派弟子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有的是底牌和后手,再加上对于天空中的先天灵宝势在必得,出手全都毫无保留,竟然生生的将以黑虎为首的妖修挡在了脚下。 不仅如此,在短时间内还占据了上风,进入这个传承之地的妖修足有数百名,大部分是锻体期的修为,少部分是炼骨期修为。但修为并不代表着实力,更不代表着战力。 妖修数量虽然多,但在韩家三兄弟的全力出手之下,那些修为低的,特别是修为只有锻体初期的妖修,被打的如同下雨一样往下落。 韩楚手中的乾坤剑乃是一件上品法宝,威力巨大,不要说抵挡灵气攻击,便是对手劈过来的剑气也能够轻易的阻挡回去。 韩楚仅凭着乾坤剑的剑光,一剑之下,便斩掉了十余名妖修,吓的那些妖修看到剑光就绕着走,根本就无法近身。韩傲与韩成同样如此,身上都许多法宝,顺手的上品法不止一件,凭着修为和这些法宝,短时间内,妖修竟然拿三人完全没有办法,气的黑虎怒吼连连,却是束手无策。 此时,天空突然之间暗了下来,先天灵宝的光华终于完全收敛,而三人所溶的那滴鲜血也落到了眼珠之上,被吸了进去,天地之间,一片黑暗,只余下天空中那硕大的眼珠,光华内敛,露出了真容。 光华收敛后,天空中只余下一颗硕大的眼眸,在那滴鲜血缓缓的融入那枚眼眸后,惨白的瞳孔渐渐染红 这一方小世界归于宁静,连呼吸声都听不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一枚眼眸之上,时间仿佛停顿。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韩楚三人,看到光华收敛,三人不约而同的卷起灵气驾驭法宝,朝着天空中的眼眸冲去,妖修首领黑虎发出一声怒吼,带着其余妖修紧随其后。 韩楚三人终究是占了天时地利,率先冲到了眼眸的之下,几乎同时伸手,同时放入自己的神识,去与那天空中的眸子接触。 刹那间,三人的动作同时定住,就像是中了定身术一般,在三只手触摸着天空中的眼眸,神识与眼眸接触的瞬间,他们的身体和神魂,都被眼眸凝住了。 大量的血雾从他们的身上爆出,然后飞入眼眸之中,同时他们的神魂,神识力量都被抽取了出来,同样融入了眼眸之中,快要接近那眼眸的黑虎看到这一幕,怪叫了一声,生生的止住了自己向前的冲势,一个跟头便朝着地面的骨海扎了进去。 谁都看出眼眸有问题,很大很大的问题。 不仅仅是传承之地的四派弟子和妖修看到了这一幕,便是在传承之地的外面,由于乌骏布下了剑气传送阵,所以这些画面全都被传递了出去。 虽说乌骏是要把传承之地的画面传回剑宗,不过在传送途中,只要是金丹中期的修士有所察觉,便可以查看。 所以,在苍龙山周围的金丹中期修士,在画面传出的第一时间便知道了传承之地,知道了传承之地有先天灵宝。 一传十、十传百,所有看到画面的金丹中期修士,各自联系了自己的宗门和族中长老。短短的一个时辰之内,这个消息便传遍了中洲大陆,所有的宗门和世家都在蠢蠢欲动。 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在苍龙山中有一个鬼神世界,鬼神世界内部有一个大能的传承,传承的东西是一件眼球型的先天灵宝。一线天、凡人楼和乌衣盟三派的嫡传弟子,都带人进入了传承之地,苍穹派梅悠也带着精英弟子进入了传承之地。 而剑宗的芃芃和乌骏也误入了传承之地,不过他们并没有参与先天灵宝的争夺,而是通过剑气凝聚的传送阵,直接将里面的画面传递出来。看这样子,显然是不准备参与这件先天灵宝的争夺了。 不过,乌骏凭着将传承之地中的画面传出来的行为,便已经得到各大宗门和世家的喜欢。 传承之地外,太华宗内,琼梦知道这件事后,气的把手中最喜欢的上等玉石梳子捏成粉末。 更令芃芃和乌骏想不到的是,一线天老祖叶行与苍穹派老祖血蔷薇竟然早早到了苍龙山。两人虽说不管门派的事,但是,有利于宗门发展和小辈成长的事,他们还是愿意做的。比如:听从贵人的吩咐,来苍龙山隐藏着等待结果。 只是,二人都是心高气傲之人,年轻时又有些误会。所以,便打了起来。在知道先天灵宝的事后,二人也停止了争斗。 他们打斗的范围内,高山平原一片狼藉,方圆百里之内的高山已然被夷为了平地。若不是苍龙山范围够宽够广,又因为妖魔大战之后凡人搬离,修士几乎不来此历练。 当下,他们打斗的事还不曾有人知道。若是被人知道了,恐怕那个“贵人”对二人会痛下杀手。 也是二人闭关了许久,不理杂事,打斗间把鬼神世界的入口处大湖湖水弄没了也不知。回过神,只看到地面上一个大坑,也没意识到闯了大祸。 他们不曾想到的是,只是因为他们的一场打斗,鬼神世界就被他们二人的术法波及甚至催毁。眼下整个高山平原呈现出一派诡异的空间破碎景象,一片片的空间碎片仿佛雪花一般的在空中飘浮着,在空间引力的作用之下,慢慢的融在一处,缓慢的恢复着。 通过镜面,芃芃看到韩楚三人被空中巨大的眼眸吸干的画面。 乌骏嘿嘿笑道:“还器灵呢,还先天灵宝呢,这里纯粹就是一个陷阱!” 不管是血蔷薇,还是叶行,面色都非常的难看,因为他们发现,自己门派图谋的这件先天灵宝似乎并不像是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另一处山洞之中,妖族的龟大师已然捏碎了手中的杯子,面上一阵青一阵白,传承之地中发生的事情已然完全超出了他的推算,再次推算的时候,天机已然变的一片混沌,根本就无法推算出事情将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不仅仅是他,同一时间,不入世的天命宫与上官家族同时宣布,天机已然被一片神秘的混沌力量所蒙敝,传承之地中发生的事情已然朝着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一线天、凡人楼和乌衣盟三派的长老和宗主个个都目眦欲裂,眼睁睁的看着宗门之中最有前途,潜力最强的嫡传弟子被吸成干尸,谁的心情也不好过。 过了一会儿,血蔷薇和叶行两人似乎放弃了前嫌,开始联手攻击传承之地的门户。不久之后,三派的元婴真君也同时赶来。 异变突生 隐藏在苍龙山中的妖丹期妖修也赶到传承之地外面,十八位妖丹期妖修开始疯狂的冲击着传承之地的禁制,试图将这一片传承之地打开。 但是效果,似乎并不显着。 传承之地内,被吸干的韩楚三人再无一丝的生命气息。从空中落了下来,狠狠的砸在白骨遍布的地面之上,身体慢慢的融化起来,不过片刻时间,便化为了一堆白骨,成为了漫漫白骨海洋的一部分。 阴子秋忍不住叫道:“韩师兄,韩师兄,原来这里的白骨是这么来的,这鬼东西究竟害了多少人?” 看到这一幕的修士,想到这一处传承之地中的无尽白骨是这样产生的,都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再看看其他的幸存者,对于这件先天灵宝的染指之意几乎完全消失。不顾一切的全都疯狂的冲向了传承之地的出口,似乎想要在自己被吸成白骨之前离开这个鬼地方。 不过传承之地的规则摆在那里,没有人得到传承,是不会开放的,除非他们拥有比传承之地的主人更强的力量,暴力破开这里的禁制,不过就目前看来,这一招显然是行不通的。 终于,一股庞大的意念从空中的眼眸之中传递出来,眼眸再次散发出了无尽的光和热,那是致命的光和热。 这一次散发出来的光华拥有致命的力量,无论是人修还是妖修,接触到了这缕光和热,全都开始惨叫起来,身上的皮肤开始龟裂,剥落,血肉被烤干,直至粉末化,最终只剩下一具白骨。 有些机灵一点的,直接挖开了地面的白骨,钻入了白骨之下,但这也仅仅只是能够稍微的缓和一下罢了。 乌骏还觉得自己和小师妹算是藏的已经够深的了,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他不得不换了防御法宝,然后,再次朝着白骨的深处钻了进去。 为了避免被烤成白骨,乌骏一边带着芃芃躲进白骨深处,一边狠狠骂地道:“格老子的,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乌龟王八蛋怎么还不动手,再不动手的话,老子可就要被烤熟了!” 芃芃在一旁听的无语,五师兄看着挺斯文的,想不到也会来一两句脏话。 “哈哈、哈哈哈哈,终于出现了,无尽之眼,让我们带你回归吧!” 在这无尽的光和热中,曹飞、梅悠与黑虎三人丝毫不受影响。语毕,他们周身腾起诡异的光华,外层皮相逐次脱落,露出了原形。 银袍、红袍、黑袍,头上的犄角,这是魔族的标志。虽然,他们的真实身份几乎被人一眼都认了出来。但是,当年的妖魔大战,还是有没参与战争,一直与各族和平相处的一支魔族生活在魔域。不过,不管是妖族还是人族大家也只是听过,未曾去过魔域。 魔族三人的眉心同时泛起奇异的光华,齐齐冲向了天空中的无尽之眼。 无尽之眼似乎有感应,已呈血色的眸子望向三人,似有一丝捉摸不定的情绪流露。 三人之中,以银袍人曹飞眉心的印记最为显耀,红袍人梅悠与黑袍人黑虎两人的印记相当。三人在半空之中,同时用手抹向眉心印记,印记光华闪动,由虚化实,冲向了无尽之眼 轰隆隆之声响了片刻,天空之中突然出现一道道银色的光芒,光芒织成大网,罩向红袍人梅悠与黑袍人黑虎两人的印记。 红袍人梅悠与黑袍人黑虎也不示弱,红袍人梅悠拿出一只犄角,犄角抵住眉心,从犄角喷出浓烈的黑雾,遮天蔽日,罩向银色的印记。黑袍人黑虎则发出桀桀的怪笑之声,笑声过后,只见有大量的金色飞虫从黑色的袍袖之中飞了出来,扑向银色的印记。三枚印记实力相当,银网、黑雾、飞虫交织战成一团。 白骨山下的洞穴之中,乌骏看到这番场景,心情十分高兴,一边拍手一边和芃芃要了壶果酒喝着。喝完抹了把嘴角道:“打吧,打吧,用力的打,狠狠的打。” 另一边,盯着天空混战的石迎,口中囔囔道:“时机不到,时机不到啊,我的机会只有一瞬间,我要把握住这一瞬间的时机!” 天空中,三人打了一会后,众人都看出银袍人曹飞的印记比红袍人梅悠和黑袍人黑虎两人的印记高出一线。 只不过在红袍人梅悠与黑袍人黑虎两人联起手来后,也仅仅是死死的扛住了银袍人曹飞的攻击,双方竟然形成了僵持与消耗的模样。 而在天空之中,随着三枚印记的慢慢上升,无尽之眼也不再向外肆意的散发着光与热,而是仿佛有生命一般,开始朝着三枚印记聚拢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三枚印记距离无尽之眼越来越近,原先漫天的光华也集中在三枚印记之上。三枚印记散发着耀眼的光华,仿佛三枚小太阳一般。 最为诡异的是,光华最亮的竟然不是靠的最近的银色印记,而是处于第二位的红袍印记,随着时间的推移,黑袍人黑虎的印记上升的速度竟然比其他两人的要快的多。 天空之中的争斗还在持续着,银袍人曹飞已经越来越不耐烦了。此时,他的半个身体都化为了银色的光芒。手中持着一根银色的长枪,长枪之上同样缠绕着无数的光芒,不过这些光芒并非是银色的,而是呈现出深深的红色。 银袍人曹飞双目含火,心里只骂道:“该死,该死,该死,这两个家伙竟然隐藏的这么深!” 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难道真的要功亏一匮不成? 随着黑袍人黑虎的印记展现出来的异状,天空中的局面已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红袍人梅悠与黑袍人黑虎两人联手的局面此时已经完全变化,变成了银袍人曹飞与红袍人梅悠两人联手,开始打压黑袍人黑虎。 论起实力来,黑袍人黑虎不如银袍人曹飞和红袍人梅悠二人。但是,他的保命的手段却是多的很,最重要的是,他和这天空中的无尽之眼似乎有着特殊的关联一般,能够借助一些无尽之眼的力量与两人对抗。 红袍人梅悠处于劣势后,对黑袍似乎已经恨到了骨子里头。她咯咯咯的笑了一阵后,语带怨毒的说道:“黑袍,想不到你竟然还有这手段,实在是令我佩服,佩服!” “嘎嘎嘎嘎嘎嘎……”黑袍人黑虎渗人的笑声在传承之地回荡。笑完之后他幽幽的道:“你们这两个莫色山的蠢货,老祖最烦的就是你们了,只知道追求强大的力量,不停打杀本地其他弱小魔族,对于魔族里面的先王魔族一脉却是敬而远之,当真是愚蠢至极!” 说话之间,只见他的眉心之中射出了一道黑光,黑光飞出,化为一枚黑色的珠子,晶莹的乌光闪动,在银袍人曹飞红袍人梅悠两人惊骇无比的目光之中又变成了一个黑袍。 化魂珠,第二魂身。 两个黑袍人黑虎同时怪笑,剑光几乎同时闪动,在漫天的银色光芒与黑雾之间穿梭,轻易的撕开了银网与黑雾中穿梭。 首当其冲的便是实力稍逊的红袍人梅悠,黑袍人黑虎几乎没有费什么劲,剑光便穿过了红袍人梅悠的护身黑雾,直刺梅悠面门。 只听见梅悠发出绝望的怒吼声:“不。” 怒吼声落下,她口一张,一只奇形的异虫从她的口中飞出,缠绕着黑雾迎向剑光。 黑袍人黑虎哈哈大笑道:“笨蛋,蠢货,竟敢在老祖我面前玩虫子,老祖我玩虫子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说完,一只金色的蛊虫从他的左眼之中冒了出来,扑到黑色异虫之上,三口两口便将这只异虫吞噬了个干净,至于红袍人梅悠,则在两道剑光之中被劈成了两半,神魂俱灭。 与此同时,天空中,属于红袍人梅悠的那一枚印记,在红袍人梅悠被杀的瞬间,突然有一道强光闪过,射向了黑袍人黑虎的印记,黑袍人黑虎的印记霎时光华大作,速度陡然之间一快,迅速的超过了银色的印记,冲向了天空中的无尽之眼。 “吼”。银袍人曹飞发出一声怒吼,周身的银色光芒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缠绕全身,终于化为一尊三丈余高的银光巨人。他伸出巨掌,拍向那枚印记。 两个黑袍人同时发出一声冷笑道:“傻大个就是傻大个!” 话虽这么说,动作却是谨慎了许多。其中一个黑袍人化身为剑光,凶猛的冲银光巨人 看到冲来的剑光,银色光芒所化的巨人眼中闪过一丝狠色,银光长枪一横,猛烈的掷向剑光。口中大喊道:“找死!” 同时身上爆起一阵暴烈的银光,在身前化为一张五六丈高的银光盾牌,挡在身前。 黑袍的怪笑之声又开始响彻底整个传承世界,笑完之后他依旧骂道:“嘎嘎嘎,蠢蠢蠢,蠢货。” 剑光似急实缓,灵巧无比,如灵蛇一般的避开了直刺过来的银光长枪,穿过遍布周围的银网,不过瞬间便冲到了银光巨盾的面前,狠狠的撞向了银光巨盾。 黑袍人黑虎轻轻的说道:“化魂珠,爆吧!” “轰”的一声,随着黑袍人黑虎的厉声巨吼,剑光炸裂开来,黑色的灵气搅动着整个传承空间的风云变幻。 一团黑色的蘑菇云缓缓升起,黑袍人黑虎肆意的笑声再次响起,他道:“嘎嘎,嘎嘎嘎,曹飞,这化魂珠乃是老祖我修炼了一千年的宝物,百余年前才堪堪大成,如今和你同归于尽,也不辱没你了。” 天空之中,属于银袍人曹飞的印记瞬间黯淡了下来,而黑袍人黑虎的印记光华再次大涨,疯狂的冲向了天空中的那枚眼瞳。 银袍人曹飞突然喊道:“想我死,没那么容易!” 语毕,一道银光自爆炸的中心冲了出来,银光之中,银袍人曹飞的身形若隐若现,望着冲向无尽之眼的黑袍人黑虎,眼中闪动着极为仇恨的光芒。 黑袍人黑虎看到银袍人曹飞的模样,心中闪过一丝凛然。经此一役,两人已然是不死不休的结局啊。若不趁着这个机会除掉曹飞,将来回到魔域莫色山又是一个大麻烦。 就算他表面上没事,但刚刚炸掉了自己辛苦培养了一千年的第二元神,神魂自然也受到了重创,实力不足全盛之时的三成,只是表面风光而已。 他为什么要炸掉自己的第二魂身,就是为了能够一举炸死银袍人曹飞。至少让他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这样他才能完全没有后顾的之忧的完成族长吩咐下来的事。 带回无尽之眼这个任务之后,他所能够得到的好处,要远远的大于自己修炼的第二魂身,毕竟他在修炼第二魂身的时候,只是莫色山一个小魔族的魔修。虽然他现在敢自称老祖,那也是他知道族长在莫色山。 莫色山在魔域,拥有的魔族是除了先王一族之外最大的一族。至于他当初能够修成第二魂身,全靠运气,因为修炼第二魂身的修炼方法并不齐全。他能够得到修炼方法,也是族长看他天赋不错,让他在圣地待了半柱香时间,随意挑选里面的法宝或秘藉。 只因当时心情激动,完全没有计划好,待要被传送出圣地时,随意拿了本秘籍出来。 等他静下心来一看,秘籍根本不完整,修炼出来的第二魂身缺陷极大。后来误闯魔族禁地,总算是得到了完整的化魂珠修炼方法,可是他的化魂珠已经练成,想要回头却是难上加难,唯一的办法便是重新修炼。 因此,借此机会将自己的化魂住废掉,成功阻拦曹飞,完成族长交代的任务,正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而他也对自己的第二魂身自爆之力极有信心,觉得即使不炸死曹飞,至少也能够让他完全失去战斗力,不会影响自己的行动。 只是现在看来,曹飞这厮的保命能力似乎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意外的惊喜 曹飞虽然他看起来非常的狼狈,但竟然还保留着些许的战斗力。这样一来,他便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究竟是继续冲上去完成任务,还是回头将曹飞彻底的杀死。 如果选第一个,不管不顾的直接冲上去,万一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之中曹飞再使出手段,坏了自己的好事怎么办? 但如果选择第二种,那么,势必要费些手脚,这传承之地中是安全了,可是在传承之地之外。却有着十多名元婴修士,其中还包括两个元婴后期的修士在攻打着禁制呢。 那禁制虽然玄妙,但是在这样的高压之下,也已经岌岌可危了。要是在自己和曹飞纠缠的时候,让那些元婴修士冲进来的话,麻烦可就大了。 这些心思起起落落不过是在电光火石间发生,黑虎仅仅是权衡了一下。便一咬牙,不再管地面上的曹飞,而是怒吼一声,冲向了天空中的无尽之眼。 看着黑虎冲向无尽之眼,地面上的曹飞眼中流露出一丝绝望来。对于黑虎而言,他只需要做一个选择而已。 而他曹飞当前的处境,却是差的不能再差,在传承之地受了重创,没有完成任务,回到莫色山必然会受到惩罚。可黑虎只要完成这一个任务,将会得到巨大的好处,从他甘愿自爆第二元魂身来阻止自己便能够看出来,他能够得到的好处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 待到他回到莫色山拿到奖励,闭关一番,其实力必然会有一个巨大的飞跃。此消彼长之下,两人的实力差距势必会进一步的拉大,自己不但报仇无望,还要面对一个恐怖的敌人,这在步步危机的莫色山实在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竟然有一种心若死灰的感觉。 看到曹飞毫无动作,黑虎心内大喜,看来自己赌对了。曹飞被自己的第二魂身重创,虽然活了下来,但已然失去了所有的底牌,只能安静的等待着任务失败。 “哈哈哈、哈哈哈,功夫不负有心人,功夫不负有心啊,这无尽之眼,终究还是要便宜了老祖我了。” 黑虎狂笑着,指挥着印记冲向无尽之眼。这一刻,是他有生以来最得意的时刻,所有的威胁都已经消失,所有的压力都已经释放,他可以安心的完成任务了。 然而,天下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气运不足的家伙也就是这样的倒霉,往往在最得意的时候,也是最容易被对手一脚从高处踹下去的时候。 譬如现在的黑虎,在自己以为已经完全掌控了局面的时候,骨海之中突然冒出了一片巨大的青翠竹叶,竹叶瞬间冲到了他的面前。 黑虎见此大惊失色,这片竹叶来的如此迅速,威力十足,让他完全没有防备的心理。最重要的是,随着这片竹叶,还有一道剑光冲天而起,剑光之后,有一个人一身青衣从白骨海之中冲了上来。 有人惊叫道:“石迎,剑宗的石迎。” 黑虎看清来人,不由目眦欲裂,从白骨海中冲出来的竟然是石迎,那个剑宗的弟子,那个他一直以为已经葬身于妖魔大战的剑宗弟子。 最令他吃惊的是,他竟然没有被无尽之眼的光华灼烧到,从外表来看甚至没有任何一丝受过伤的模样。很明显这厮从一开始便隐藏了起来,而且隐藏的很深,否则不可能在刚才的无尽之眼变化之中一点事情也没有。 竹叶与剑光射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石迎那一往无前的气势,这一剑,凝聚着石迎所有的精气神。 剑气、希望、决绝的意志都化在了这一剑中。 黑虎刚刚自爆了第二魂身,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又要花费自己的心思引导自己的印记与无尽之眼融合。这时候,在面临石迎蓄意已久的突袭,一时间,一股热血涌上喉间,眼中满是仇恨之色。 黑虎怒吼道:“小子,你找死啊!” 一边说一边奋起余力召唤虫子,众人只见金色的虫云飞向石迎。 竹叶忽然变得更大,然后在空中轻轻一抖,便将黑虎释放出来的虫云笼罩于其间。只听见一阵如爆竹炸裂的声音响起,待竹叶恢复原样,金色的虫子纷纷跌落。 剑光依旧,划破长空,在黑虎惊骇不解的目光之中,狠狠的刺入他的头颅之中。 黑虎被石迎一剑爆头,随后便见那剑光轻轻的一绞,顿时将黑虎的神魂绞成碎片,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一道常人无法见到的乌光从黑袍的身上射入石迎的眉心。 这道乌光别人看不见,但是身为魔族,曹飞却是看的清清楚楚,他不仅看的清清楚楚,而且还很明白的知道那道乌光是什么,眼中顿时露出极为骇然之色。 他手指指着石迎,只来得及说了个“你”,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石迎已经不给他机会了,一剑绞灭了黑虎的神魂之后,石迎的身形如流星一般的坠下,膝盖狠狠的撞在曹飞的脑袋之上。 曹飞的脑袋顿时被撞成了碎末,又有一道不可见的银光钻入石迎的眉心之中。直到这时,石迎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 曹飞与黑虎两人死后,天空中的两道印记顿时便有熄灭的迹像,不过那无尽之眼等了这么多年,又如何能够让这个机会消失? 内敛的光华再次绽放开来,立刻便将将要消失的两枚印记包裹起来。几乎与此同时,传承空间陡然猛烈的震动了起来,大地上的白骨翻腾,如同洪水席卷村庄一般,天翻地覆。 十八名妖修终于破开了传承之地的禁制冲了进来,留给他们的只是一片狼藉的白骨之地。 获得了两枚印记,天空中的无尽之眼甚至都没有停留一下,天空之中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划开一道黑色的口子,无尽之眼消失在了裂缝之中,随后裂缝慢慢的消失。 十八名妖修呆呆的看着天空中那道慢慢消失的裂缝,也许是错觉,他们竟然觉得那道裂缝,就像是一张在嘲笑他们的嘴巴,可惜,对于此他们竟然毫无办法。 早在石迎出现的那刻,芃芃就激动的掐着乌骏的胳膊道:“五师兄、五师兄,是三师兄,是三师兄哎!” 乌骏拍掉芃芃的手道:“小师妹,镇定、镇定,你这掐劲,师兄没有死在敌人的手中,却要死在你的手中了。” 芃芃讪讪的笑道:“五师兄,对不起啊,我这是激动。对,就是激动。” 乌骏按摩着被芃芃掐过的地方,龇牙咧嘴的道:“小师妹啊,我虽然不是沈毅,可我也是你师兄啊。你看你看都青了,你这丫头也真是的,一看三师兄那架势,屁事都没得。” 芃芃耸着脑袋道:“五师兄,我们不去帮三师兄吗?” 乌骏眯着眼道:“帮啊,等外面的元婴期修士打破禁制,咱们就出去。” 刚刚把曹飞撞死的石迎,艰难的从一堆白骨之中露出脑袋,咧嘴一笑道:“诸位高人前辈,你们终于来了!” 话一说完头一歪,人事不醒。随后芃芃和乌骏赶到石迎身旁,乌骏抱住石迎,一脸焦急的喊道:“三师兄,三师兄。” 芃芃则是拉着石迎的袖子,一边摇晃着一边泪珠涟涟哽咽的喊道:“三师兄、三师兄。” 苍龙山深处,妖族的龟大师一脚将面前的石几踢的粉碎。 而中洲大陆上所有看见石迎打杀黑虎与曹飞那一幕的修士,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剑宗羲和道长座下的弟子,怎么个个都是这么强悍,石迎一人就能够猎杀两名煅体期妖修。咳咳,就算是捡便宜,这运气也是好到不行了。 在乌骏和芃芃把石迎带出传承之地,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山洞歇息时。眼见着没人跟上来,石迎也不假装昏迷了。他坐起来后,接过乌骏递给他的水,一口气喝光后,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这才和乌骏与芃芃说雾阵那会发生了什么事。 他无声无息的消失是因为一时不察,被设置阵法的人放置的一条大蛇吞进了肚子里。大蛇吞了他后,在阵法的掩护下,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消失在原地了。 还好那条大蛇也只是把他吞进肚里,后来也不知道为啥,又把他吐了出来。 石迎回过神时,看了看他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山洞,有微弱的光照在山洞里。石迎正打算迈步走,就觉得脚下不对劲,低头一看,原来他已经站在地下河的河边。若他在往前走几步,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而那条大蛇大概是怕石迎找它算账,趁石迎晕乎着打量山洞时跑了。 当然,石迎在搜索地下河时,发现了思琪在那里生活的痕迹。他沿着那些痕迹走,有些地方大概是因为自然原因。原本是有水源的地方,已经干枯。原本是铺满碎石的河岸,已经被河水淹没。原本有路的地方,已经被塌方的巨石或者泥沙堵住。 兽潮来袭 石迎在里面摸索了许久,终于找到出路。在出来之前,他用溯影石把那些思琪留下的图画或者字迹,一一刻录下来,打算回师门后交给自家师傅与师伯他们研究。 师兄妹三人分别说了下分开以后的事,又好好歇息一番,就打算返回剑宗。 只是此时他们不知道的是,萧墨白现在的情况十分不妙。 萧墨白原本的计划是照去莫测海南的赤霞山庄,因为羲和道长让他带一样物品给赤霞山庄庄主。 令他未曾想到的是,刚到新月河谷附近,就遇到大量的水中妖兽从新月河中涌了出来。虽然,这附近没有平民百姓。但是,若不再阻止,怕是会酿成大祸,好在萧墨白等人对此类事情早就经历过。 他立即发送信号,召集驻扎再附近历练的弟子。 乔远是剑宗派来在此负责管事的弟子,看到发送信号的是萧墨白,心里一个激灵,面上越发恭敬。他道:“见过大师兄,不知道大师兄有何吩咐。” 萧墨白面色严肃的道:“兽潮什么时候出现的,回禀师门了吗?联盟知不知道这件事?” 乔远沉声道:“三日前,靠莫测海海边的渔村遭到妖兽袭击,联盟设置在珠州的管事莫谷就派人去查看了。” “派去两个人,回来的身受重伤,只说了‘妖兽’两个字就身亡了。然后,莫谷就通知我们到各处查看妖兽踪迹。” “昨日下午,我们在附近的水县发现妖兽的踪迹,我就把信息传回师门了。同时,我也把信息传回联盟。水县的妖兽级别不高,但是,杀了一批还有一批,我们师兄弟几个一直战到今早才打退妖兽。” 萧墨白沉默了一会才道:“看来莫测海又有变故了,你们先歇息吧,明日还有苦战。” 乔远悄悄看了看萧墨白的脸色道:“大师兄遇到兽潮了?” 萧墨白点头道:“我今早看到新月河出现许多妖兽,只不过还没等我下手,它们就退去了。我一直在观察着,发现他们数量极多,在河里都是密密匝匝的,若它们统一上岸,会很棘手。尤其是等它们能在陆地上行走几里时,修士和百姓都要遭殃。” 次日,天蒙蒙亮。 “杀。” 一声“杀”打破了莫测海北新月河谷里安静,随后便是喊杀之声震天。 兽潮,真的来了! 萧墨白带着门下弟子在新月河的岸边建了一道矮墙,布置了许多弩弓火石等物。这种防御性的矮墙若是放到别的地方,根本就不可能挡的住妖兽的攻击,但是放在岸边却有奇效,这些妖兽都是水中生灵。就当下的情况,能够离岸已经不错了,不可能像陆上的兽类一般跳跃飞行。所以,只过了一会,在这一道矮墙的前方,就已经堆满了水兽的尸体。 鱼、虾、龟、鳖、蛇等等,只要是水中有可能出现的物种,在新月河灵力的滋养之下,都进化成了妖兽,虽然这些妖兽刚刚具备初步的灵智,虽然它们的实力还不值一提,但是架不住数量多啊。 成百上千的上岸,不畏生死的往前冲,一开始的时候,弓弩之类甚多。甚至还有一些战力不错的弟子冲入了妖兽阵营之中大杀特杀,倒也杀了不少。 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挺开心的,但是当他们发现这妖兽怎么杀也杀不完的时候,便开始慌了,寻思着最多到了矮墙的墙边就往回撤退。只是退回来的弟子数量不少,但亦有好几个大意的弟子永远的留在了矮墙之外。 转瞬之间,便被妖兽吞噬,尸骨无存,他们的下场更是让一众杂役弟子惊惧,心神胆战之下,再不复之前的神勇,只能够靠着矮墙防御。 与萧墨白同来的几名外门弟子,在门内的地位高一些,每人负责一个地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只是堪堪守住这道矮墙。 乔远铁青着脸道:“大师兄,这样守下去不是办法,新月河与莫测海中的其他河潭相通,水族不计其数,杀之不尽,再不想办法的话,待到弓弩耗尽以后,我们就麻烦了!” 乔远身上散发着极浓烈的血腥气,身上布满了污血,便是脸庞之上,也是一道一道的血痕,将他的面目遮住了一半。 就在刚才,他带着三名战力不错的外门弟子冲出了矮墙,狠狠地击杀了一部分的荒兽。可惜最后还是损失了一名他比较看好的杂役弟子,他现在的心情可以说是非常的不爽。 但是不爽也没有办法,他们的大师兄同样也加入了战团。大师兄以身作则,根据他自身的实力,以及他手中的法宝,斩杀了许多妖兽。 在同样的时间里,他一个人杀的妖兽数量差不多是他们所有人杀的总和。更是救下了五六名被困住的杂役弟子,全身而退。 所以,他即使有火既不愿意也不敢的撒在萧墨白身上,倒是一旁不远处的莫天,一直呆在矮墙之上指挥,即使看到了自己遇险,也没有出手搭救一把,让他心中极为不满。 莫谷是太华宗外门弟子,剑宗和太华宗这两派的弟子本就傲气,又存在攀比之心。自中洲大会后,私下里两派弟子之间一言不合就动手,公众场合里也就差揭开幕布痛殴对方了。 说来乔远和莫谷相识也有一百多年,更是生死之交。随着两派弟子私下间不和的事越来越多,两人关系便有些疏远。 但是,乔远从未想过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莫谷再有能力的情况下,竟然会对自己处于危险境地置之不理,难道自己在他心里早已不是朋友,那些过往的情分就这样没了? 至于莫谷怎么想,谁也不知道。至于莫谷怎么会来新月河,只因他打听到萧墨白也在新月河。若他不带着弟子前来帮助剑宗的弟子斩杀妖兽,而是在后方假装被别的事耽搁了,他相信自己离死也不远了。 有的时候,人就是这么怪。 就你这样的 有的时候,裂痕一旦产生,再想要弥补,便不可能了。 望着新月河,萧墨白幽幽的道:“这次来袭的水生妖兽,如同洪水滔天一般,前浪过了还有后浪。若是陆上妖兽还好,这水生妖兽数量比陆上妖兽更多。这才第三天,它们的攻击根本就不可能停止,除非能够寻到水生妖兽之王,将其猎杀,才能够消弥这一场灾祸。” “只是那水生妖兽之王与之前出现的那些小兵小将妖兽不同,恐怕灵智已经不下于人。所以,它一直隐藏在暗中,要想将它找出来,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王哲在一旁面色肃然的道:“大师兄说的不错,必须将那水生妖兽兽之王找出来。” 莫谷这个时候又来给剑宗的弟子们添堵了,他道:“两位师兄说的轻巧,那水生妖兽之王灵智已开,又藏身于水中,怎么引?” “我看啊,还是守在这里,等着联盟派人来支援吧。要不以联盟的名义在功德殿发布任务,酬劳要么是灵石,要么就是功德殿历年来留存的宝物。我想,这种事总会有人接的。只要再来几个筑基后期外门弟子,甚至是内门弟子,又或者来一点弓弩增援,这新月河也就守住了。” 说到这里,他又露出了不满之色道:“我们在这里累死累活的,联盟也不多派发一些物资过来。特别是那些攻击性的符箓,或者火灵珠雷灵珠之类的。” 乔远翻了翻眼睛道:“就你会说会做。” 萧墨白面上神情不变,王哲倒是对眼前这位莫谷已经有些厌烦,他没好气的道:“现在只是第一波兽潮而已,还都是低级的妖兽,弓弩还算是有效,如果再有更强的一波妖兽来袭,弓弩就不见得有效了。还有,这些只是水中的妖兽,若是山中的妖兽也来袭,只凭弓弩,你以为真的能够应对不成?” 听了王哲那毫不客气的话,莫谷也有些色变,不过,他依然坚持着它自己的观点道:“那又如何,只要在功德殿发布的任务有人接,只要有雷灵珠那些,总能赢的。” 跟随莫谷同来的一名太华宗弟子道:“师兄,我看倒不如回禀师门,将其中的情况告知掌门和长老们。师门要么多派些人来,要么就促使联盟早点派人派物资来,只不过眼下我们还是得守住这里才行。” 听了他们的对话,乔远可忍不住了,他道:“莫师兄想的也太过简单了,咱们修士降妖除魔是本分,你既是太华宗的管事弟子,又是联盟再此的负责人,你这态度是不是有问题。” “再者,兽潮才刚刚开始,你就这样气馁,你如果开了这个先例,以后联盟的威望在哪,也不怕丢了你们太华宗的脸。” “这个先例开了,以后遇到事,人人像你这样,咱们中洲大陆的修士那还修什么仙成什么道,也不知道当初你师门是什么教你的。” 莫谷被说的满脸通红,搓着手道:“这、这,乔道友你别欺人太甚,我何时气馁了。” 乔远理也不理莫谷,只是“呵呵”了两声。 莫谷能混成太华宗内门弟子,心智自然也不低,只不过是被妖兽的数量之多惊吓了,蒙蔽了心智。 等他回过神来,想通这一切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有希望吗?恐怕这一次是在劫难逃。 没有办法,妖兽的力量已经在这如潮水般的进攻之中体现的淋漓尽致。越到后面,他们的力量连自保都有些困难。若不是有萧墨白和王哲在场,还有乔远的那番话,莫谷大概会带着太华宗的弟子趋利避害。 而眼下,他只能带着大家死战不退了,他既没有勇气叛出师门,也没有能力控制这样的局面,让他如何能不绝望。 只不过对于太华宗众弟子有什么想法,剑宗的弟子都不屑于去了解。他们只知道:剑在人在、人亡剑归。况且他们还有大师兄和二师兄呢,如果说羲和道长是整个剑宗的精神领袖、定海神针,那么萧墨白就是他们这些弟子眼中的中流砥柱,未来的第二个羲和道长。 就在气氛沉默变僵的时候,王哲突然道:“好了,不管怎么说,都得试上一试,我也算是略识水性,便由我下去看看那水生妖兽之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吧!” 乔远面色一变,连忙阻止道:“二师兄,不可!这水中不比陆上,谁也不知道水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你这么贸然的下去,根本就没有办法找到要兽之王。就算是找到了,在水下,你的实力连一半也不见得能够发挥的出来,如何能够对付得了占着天生优势的妖兽之王?” 眼看着王哲一脸坚定的表情,乔远也知道自己劝不了王哲,他只能转头对着萧墨白道:“大师兄。” 萧墨白摆了摆手,只道:“师弟,小心。” 对于王哲这位二师兄的实力,剑宗内外门的弟子都极其是佩服的。他们虽然没有机会和王哲比试过,但是,他们在师门里见过王哲和其他几位师兄比试。 王哲最大的优势在于他的身法和速度,这些在陆地上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一旦到了水里,他最大的优势根本没有办法发挥出来,你不可能指望一个人在水下的速度能够与陆地上一样快。可以说,王哲的行为,很大程度上就是去送死。 王哲摇了摇头,态度极为坚决的道:“事到如今,没有希望也要试上一试,我意已决,师弟你不必再劝!” “可是……” 乔远还想再说什么,却见王哲摆了摆手,身形纵起,有如一只大鹰一般,横掠数十丈,直接跃到了新月河的上方,然后,扑通一声便落到了水中,溅起一大蓬水花。 在离乔远他们有些远的新月河边,正在抵御妖兽的一众剑宗及太华宗的弟子全都惊呆了,有人喃喃自语道:“这是什么情况?” 王哲战妖王 有的弟子实在想问上一句:这是活的不耐烦了,想要自杀吗? 在妖兽之潮的时候,冲到新月河之中,想来不用一时三刻,就会被水中的妖兽分尸了吧? 乔远大声的喊道:“二师兄为了阻止妖兽之潮,入水去寻水生妖兽之王厮杀,大家不要放弃,再加一把劲,待到二师兄消灭了妖兽之王,这妖兽之潮自然也就退去了!二师兄威武,二师兄是我们剑宗的骄傲。” 剑宗其余弟子听到这话,齐声高喊道:“二师兄威武,二师兄是我们剑宗的骄傲。” 仿佛是在印证他的话一般,原本就骚动不安的水面之上突然之间卷起了一个漩涡,大量的水中妖兽尸体被抛到半空中,在新月河的上方化为一大团一大团的血雨,引得众人一阵欢呼雀跃。只是好景不长,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水中的漩涡越来越小,最后竟然看不见了。 看到这个景象,所有人都为王哲捏了一把汗。 莫天谷眯着眼睛,看着渐趋平静下来的新月河,心里暗恨道:“哼,自以为是的家伙,当真以为这新月河是你们剑宗的后山?能让你为所欲为,不过这样也好,只要你战死了,我们倒是有机会向师门和联盟救援了,毕竟你可是金丹期的修士啊!嘿嘿,你们剑宗的修士死伤越多,越利于我们太华宗的发展壮大。” 水面之下,王哲周身的灵气罩已经缩至了半尺,渐渐的消失不见。 他还是第一次在水下动用灵气罩,果然便如他所预料到的一般,这灵气罩在水面下施展,所消耗的灵力比在陆地上多出千倍百万倍。还好他有一颗避水珠,能坚持半个时辰。 他周围的妖兽很多,虽然一开始被他的剑气杀死了不少,但是随着灵力的耗费,水中血腥味的浓稠,又有更多的妖兽朝着他涌了过来,密密麻麻,比起陆地之上多了不止十倍。 不过在水下,王哲倒也不用藏拙,左手腕一抬,从腰间摸出一把软剑,左右手各持一剑开始舞动起来。顿时,冲上来的那些妖兽在利剑之下被斩的血涌如注,每一剑,必有数十妖兽被斩成两截,发出一阵阵的悲哀呜咽之声。 不过,王哲也记得自己入水的目的可不是杀了这些低级别的妖兽,他的目的乃是妖兽之王。 看了一眼还在朝他涌过来的妖兽,体内灵气微转,与手中长剑结合在一处,化为一道剑光,所过之处,血肉横漂,很快,他便冲出了重围。 水底之下,突然之间荡起了一道细细的波纹,王哲心中一紧。然后,有三道黑影自深处疾射而来,快如闪电,沉重的水压并没有减少这黑影的速度。这三道黑影,如鞭子一般的向他抽来。 “斩。” 王哲心中低斥一声,剑光闪过,袭来的三道黑影在遇到剑光之后被削成两断,大量黑色的污血从断口处涌出,将周围的水域染成了一片乌黑。 妖兽之王死 王哲嗤笑一声道:“妖兽就是妖兽,就算有人的灵智,也不懂得变通,只知自作聪明!” 周围的污水虽然封住了王通的视线,但王通不惊反喜,剑光猛烈的暴涨开来,竟然在水底荡起一声极利的尖啸。 在水里御剑,对灵气的消耗远远的超过在陆地之上,若不是这妖兽之王脾气有些急躁,自投罗网省去了他不少麻烦,他定然得花费些心思引它出来。 他敢下水,在水中御剑,便早就预料到了这头妖兽之王一定会出手。因为这里是中洲大陆,十年前妖魔大战,但凡不懂得隐藏自己的大小妖王,都遭修士宰杀了。就算偶有智慧高绝的妖兽,既然当初不敢出来。那么,也就不可能见过什么真正的仙家御剑的手段,更不了解这御剑之术的威力。还当是普通的修士的剑光,自然是要吃大亏的。 黑影来袭,看似攻势猛烈,但同样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想凭一点污水来掩盖自己的位置,根本就不可能。 即使目中此时无法视物,但是那黑影袭来的方向已经暴露了出来,王哲的剑光速度之快,远超对方的想象。剑光瞬间便冲破了污水的封锁,哲者眼前再次一片清明,然后他看到了一尊巨大的身影,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水中的妖兽,有一个极大的优势,因为在海水中有足够的地方来承载庞大的身体。可是这种优势放到新月河中,却变成了劣势,新月河虽然也是一条大河,但是深不过百丈,宽不过百丈。放到陆地妖兽的身上,是足够的宽了。但是对于这种动辄数十丈,甚至达到百丈身形的水中妖兽而言,腾挪便有些不方便了。 这头妖兽之王身躯足够的大,通体有五六十丈,再加上那十条八条的触手延伸出来,怎么也得近百丈了。这么庞大的身体,在这河底之下,动作难免迟缓,这么大的一个目标,对于王哲来说,闭着眼都可以百分百击中妖兽之王。 炼骨期的妖兽,如果本命神通还没有开始修炼,只凭其巨大的体型,又没有什么防御的法宝,哪里经的起王哲的击杀,它又哪里见过这样的击杀? 不过是瞬间,长剑便将它外面那一层看似坚固的硬甲刺穿,直入体内,那妖兽顿时发出一声巨大的哀号之声。 身体疯狂的扭动了起来,剩余下来的触手在周围舞动起来,形成一道密密的黑网。 只是这个时候已经太晚了,王哲人剑合一,一剑刺穿妖兽之王。王哲面对那道黑网,身形微微一顿,再次持剑发出一道剑光,人又冲了回去,从刚才的那道切口处钻入妖兽之王的体内。这妖兽之王的体形够大,对王哲这样的人族而言,就如同一间巨大的堆满了各种脏器的房屋。而且这间屋子根本没有任何防御措施,剑光在妖兽之王体内纵横,不过片刻工夫,妖兽之王的动作便停了下来。 初步的胜利 妖兽之王发出了一声悲鸣,渐渐的失去了声息。 此时,岸上的战局愈发的激烈起来。在王哲的搅动之下,那些妖兽也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刺激,疯狂的朝着岸上冲去。仿佛只要冲上了岸,便能够解除像妖兽之王遇到的危机一般。 乔远和莫谷等人面临着巨大的压力,疲于应付,甚至两人都有好几次直接从矮墙之后冲了出去,亲手斩杀了好几个战力强大的妖兽头领方才堪堪的稳住了阵脚。 但饶是如此,那幢矮墙也破了好几个口子,不少妖兽冲了进来。而此时的萧墨白,既没有下去帮助众人斩杀妖兽,也没有多余的动作,而是盯着新月河对岸的山峰,似笑非笑。 留在墙后防御的诸多弟子们一拥而上,疯狂的堵截着眼前的缺口。一时之间,血肉翻滚,嘶吼震天,双方杀的难解难分。有风吹过,带起浓烈的血腥之气,飘散在新月河周边的空。 在血腥味的刺激下,妖兽们妖性大发,犹如没有知觉的尸体,修士们杀气盈盈,越战越勇,一时之间血气直冲云霄。 杀着杀着,诸人都感觉到有些不对,妖兽的攻势竟然渐渐的衰弱了下去,有不少妖兽甚至直接倒在了地上,再无之前嚣张的气焰。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 乔远与莫谷两人惊骇的对望了一眼,脑海之中想到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便在此时,久无声息的新月河中突然冲出了一道人影,如箭一般的冲高十余丈,随后在空中一个踏步一个回掠,稳稳落到了矮墙之上。 “二师兄,你赢了?”乔远一个惊呼,几步跑到王哲身前,眼中带光,直直盯着王哲看。 王哲摸了摸脸道:“乔师弟,你师兄我不是美娇娘,你没必要一直盯着看。” 乔远还来不及收拾的笑容,就这样挂在脸上,看着王哲一脸的轻松模样,他无奈的道:“二师兄,你比美娇娘还震撼人心!” 这话刚落下,乔远便听到矮墙之上传来一阵极大的欢呼之声,抬眼望去,却见新月河上有大团大团的污血从河底涌了出来,一副巨大的驱体从水底慢慢的漂浮上来。 兽潮渐渐的退去,矮墙之上,欢呼之声阵阵。 经此一役,新月河谷的杂役弟子只余下了五十余人。此次萧墨白与王哲带来的外门弟子没有损失,而原先在新月河附近历练的剑宗弟子倒是损失了两名。 至于太华宗,因为自傲又或者是莫谷的不自信,这次莫谷带来的弟子死了两人,重伤一人。 损失是巨大的,但是他们都活了下来,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在这兽潮之中,活着,已经成为了最大的奢望。 萧墨白扫了余下的活着的众人一眼道:“能离开就赶紧离开,否则待会谁也别想离开。” 莫谷大怒道:“萧墨白,你什么意思,我承认先前是我言语不妥,让你们丢了面子。怎么,现在想要杀人灭口?” 麻烦来了 还不等萧墨白说什么,一阵威压传来,除了萧墨白和王哲,乔远和莫谷已是大汗淋漓,其他弟子有的昏迷过去,有的已是七窍流血。 剑宗弟子大部分只是昏迷,对于他们来说,出门在外,萧墨白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从不质疑。 就在乔远和莫谷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萧墨白“哼”了一声,二人这才感觉到轻松。又过了这会,昏迷的弟子也醒了过来,这还是王哲用了丹药给众人闻了后的结果。 萧墨白道:“十年不见,小猫咪,你倒是胆儿肥了不少,敢打我的主意。是不是好久没人给你松过筋骨,所以,你就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萧墨白话刚落,众人就看到一妖修站在新月河对岸,此妖为豹妖。乔远与莫谷看不透它的修为,萧墨白但是看的清清楚楚,只是他懒得解释。 一旁的王哲见此,主动开口说道:“十年不见,小猫咪倒是勤奋的很,这都炼骨期了。” 听了王哲的话,众弟子恨不得自己赶紧晕过去,炼骨期妖修,那实力可是相当于人类元婴期的修士,这还有没有活路啊? 豹妖仰空一声长啸,这才闷声道:“萧仙师的实力,我早已领教过。今日我胆敢来此,便是做好了准备的。” “咚、咚、咚”,开始时是大地轻颤起来,随着越来越剧烈,越来越凶猛的声音传来。很快,众人回过头一看,他们背后蓦然出现一只头生双角,金光熠熠的脑袋。那金色双角间迸发出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威力不俗,灵力波动的相当猛烈。 金角噬金兽,萧墨白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传说中的妖兽。他定眼打量过去,发现这妖兽大约只有两丈长,成人高,体型有些臃肿,仿佛一只放大的大青虫,那肥硕的肚子在奔跑中左右摇摆,体型虽大,速度却是不慢。 更让萧墨白在意的,是它一身沟壑般纵横交错金色甲片,它身上的甲片一看便是坚固至极,并不是那么容易破开的东西。 这些甲片就像龟壳一般将它的整个躯体包裹的严严实实,唯有在紧贴地面的小腹处,有一些弱点。 待到这只噬金兽靠近不足三丈的时候,它“哼哧”、“哼哧”喘息着,太华宗的众弟子才感到一阵后怕,慢慢的往萧墨白和王哲方向靠拢。 萧墨白才不管众弟子在座什么,眼下在琢磨怎么收拾这噬金兽。他就没打算与这种皮糙肉厚的四阶妖兽正面交锋。 只有王哲一脸兴奋的道:“想不到这玩意真的出现了。” 说完飞身到了噬金兽身后,使劲拍了噬金兽一掌,然后似是慢悠悠的,等着噬金兽转身攻击他。 噬金兽虽然动作缓慢,倒是王哲那一掌的力道足以惹怒它,所以,它调转身躯,开始追向王哲。 王哲一边走,一边观察着。慢慢的把噬金兽带向之前设下陷阱的位置。王哲一个飞跃跨了过去,但那四阶的噬金兽却不知其中玄机和奥妙,肥胖臃肿的身体直接从上面趟过。 早有准备的剑宗弟子不待王哲号令,便启动了陷阱中埋藏的法宝。 一道道华光从地下迸发,飞出的绳索激射出来,将噬金兽团团包裹,捆缚起来。 噬金兽那笨拙的四肢迅速被捆绑,噬金兽庞大的身躯在惯性的作用下往前飞出十几丈,才慢慢停下,将地面犁出一道沟壑般的痕迹。 噬金兽死 王哲大喝一声道:“毁了它的双角!”, 说完率先动了起来,手中拍出一掌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接着迅速冲到噬金兽身边,其他的剑宗弟子也是前赴后继。 噬金兽那双角间的金色光芒如出洞的灵蛇般,只要光芒所照之处,草木成灰,泥土焦黄。 有个又瘦又小的剑宗弟子被光芒照射到后背,顿时皮肉焦黑,发出一阵令人干呕的烤肉味,旁边的相熟的弟子见此,便大叫道:“麻杆,赶紧下去疗伤,你这股肉味刺激得我几个月也不想吃肉了。在不下去,我们要拖你下去了,到时候别怪哥几个下手不知轻重。” 麻杆立刻叫道:“我自己下去,我自己下去,真是的。嘶嘶嘶,疼死我了,大师兄,救命。” 喊完,眼睛一翻疼晕了过去。 萧墨白见此,嘴角扯了扯,随即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只瓷瓶,顺手丢到麻杆身旁。另一名带伤的剑宗弟子即刻捡了起来,刚捡起便听到萧墨白给他传音怎么用此药。 这边剑宗弟子打的热火朝天,那边太华宗弟子尴尬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前后不过十几息的功夫,这一只噬金兽坚硬至极的双角便被王哲用剑削了下来。 似乎疼痛难忍,噬金兽悲鸣起来。 听到噬金兽的悲鸣,王哲脸上平静,手上却赶紧施出术法将它的嘴巴给捆住了。 “二师兄。” 乔远呵呵笑着,献宝一般将砍下来的双角递给了王哲,王哲微微点头,接过来塞进了自己的乾坤袋。 噬金兽因为生长环境的原因,它的食物一般为金、银和铜,所以,它的双角和一身甲片都是不错的炼器材料。 乔远摇晃着脑袋,笑的眼睛都眯成了缝,对着王哲道:“跟着二师兄打怪,就是很轻松啊。” 为了避免乔远太过轻敌而有不必要的损失,王哲正色道:“我们遇到的这只四阶妖兽,应该是神智上近期受过伤。” “而且我们听从了大师兄的吩咐,早早的布置了陷阱,拿下它自然是轻松。如果是在它的地盘上与它正面作战,你就会察觉它的难缠以及狡猾。” “它的甲片很坚硬,而且双角间释放出来的灵力攻击也不像现在这么弱,冲撞力更是惊人,一般的筑基期修士都不是它的对手。若我预料不错,它应该是与豹妖较量过一番,然后又长途跋涉而来。所以,它未能发挥出全部的实力,如果你们以后遇到噬金兽,千万不要轻敌。” 乔远及其他剑宗听了后重重点头,异口同声道:“知道啦,二师兄。” 王哲抿了抿唇道:“好了,趁大师兄和豹妖对峙时,大家抓紧时间休息,乔远带几个人去警。也不知道这豹妖有没有憋着坏,留着什么后手给我们,所以,你们必须万分小心。” 听了王哲的话,太华宗众修士脸色一暗,莫谷动了动嘴角,什话也没说出口,倒是剑宗的弟子个个都意气风发。 蓝素的信 豹妖深深看了一眼萧墨白,转身后几个跳跃后消失在众人眼里。 看见豹妖走了,太华宗的众人顿时觉得轻松不已。剑宗的弟子难免遗憾,他们真的想看自己大师兄暴揍妖兽的场景啊! 萧墨白淡淡扫了眼新月河,又看了一眼莫谷道:“莫师兄,你作为联盟驻守在莫测海的管事,希望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职责。这一次,我路过这里,所幸兽潮还没成型,兽潮也没对百姓造成什么影响,下一次呢?我们没那么多的幸运,百姓生活富足,才能孕育出更多弟子供我们挑选,你们不要觉得百姓的命不值钱。” 莫谷这时就算还有什么不平,在经过萧墨白点拨之后,也是吓出一身冷汗。自己好不容易求得这份管事的事,若是不小心,任职期间被卸职,以后自己就没这么好的机会捞一笔了。 莫谷躬身行礼道:“多谢萧师兄相助,在下必不辜负百姓。” 萧墨白点了点头,对着乔远道:“乔师弟,你若不努力,下次你回师门,砺剑台上可别怪我不客气。” 乔远一听这话,禁不住的后背上就冒出冷汗,他道:“谢大师兄教导,我必定不会让你失望。” 萧墨白也懒得再说什么,衣袖一挥,眨眼间人已御空远去。王哲拍了拍乔远的肩膀,带上了随同他和萧墨白而来的其余几名弟子,紧追萧墨白去了。 再说芃芃回到剑宗之后,随同石迎与乌骏,向箬竹道长、羲和道长交代了此行所遇到的种种。羲和道长听了未说什么,只是叫他们下去好好歇息。 芃芃漫步在去往砺剑台的路上,突然一名年轻的弟子走到她跟前,行了一礼道:“小师叔,这是外门弟子收到的信还有你的包裹,你看一下是否有所破损,没有的话我就回去了。” 芃芃笑眯眯的接过信和包裹,对着那名弟子道:“谢谢师侄,麻烦你跑这一趟了,这个小玩意送给你了。” 那弟子接过芃芃所说的玩意一看,乃是一只小瓷瓶。他也不打开一看,而是一边迅速的向四周看了一眼后,一边收进了乾坤袋里。然后,他恭敬的道:“谢谢小师叔,弟子告退。” 芃芃励剑台也不逛了,而是回到自己屋里,拿出信一看,蓝素主要告诉她三件事。 第一,他们受琉璃的邀请,去沈家做客。 第二,莫愁和景雨也随同合欢宗的修士去了。 第三,到了沈家后,琉璃对沈二公子的一切事情十分好奇。不但暗中向沈家的人打听,还在外面购买所有关于沈二公子的消息。这些消息从沈二公子小时候到现在,莫愁和蓝素说琉璃是喜欢上沈二公子了。 蓝素开始是不相信的,奈何一次又一次看到琉璃看着沈二公子的眼神时,那种喜欢与痴狂,比当初她看到萧墨白那会过之不及。最后,蓝素要求芃芃早点给她回信,多说些萧墨白的事,不回信有芃芃好看。 芃芃结丹 看到后面,本来十分气恼又心急的芃芃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夜里,芃芃碾转难眠。一时气恼自己修为低下匹配不上沈毅,一时气恼自己和沈毅之间感情的事还没有公开,让琉璃有了心思。 想着想着,就算没有琉璃这件事,也有其他女修喜欢沈毅,说不定人家比她有才有貌。又觉得自己怎么努力,天赋不行修为怎么着也追不上沈毅。顿时心酸不已,泪珠无声落下。 这一夜芃芃心思起起伏伏,天亮后起床对镜一看,眼睛又青又肿。待在屋子里烦闷不已,就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走着走到砺剑台,看到许多弟子在切磋,鬼使神差的芃芃趁着一个弟子落败的时候,飞上了高台与还在台上的弟子比试起来。 周围的弟子看到芃芃上台,纷纷停下手中的比试,一致围观起了芃芃所在的擂台。 芃芃自己没注意周围的弟子什么情况,她现在只想发泄自己的情绪。只要一想到沈毅,尽管她知道沈毅现在忙着考核弟子,没多余的时间风花雪月,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从芃芃上台比试开始,一连几天芃芃都上台,每次都是累到虚脱,跌倒在台上起不了身,眼睛一闭呼呼大睡。而与他对打的弟子也不好意思比试,主动下台去了。 渐渐的众弟子也知道芃芃这状态不对劲,赶忙告诉给石迎和乌骏。二人一来看芃芃,就被芃芃以请两位师兄指教为由,在台上打了起来。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四五天,二人要下狠手打芃芃又舍不得,毕竟是小师妹。他们就算真打了,台上台下也没人会说什么,问题是看着围观弟子那眼神,明明白白表示着只要他二人对芃芃下了重手,明面上他们不敢对二人做什么,暗着里他们可不管二人是他们师叔、师伯还是师兄。 乌骏也看出芃芃不对劲,他思来想去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做,干脆把这种麻烦事丢给羲和道长好了。 羲和道长听了乌骏的话后,第一时间并没有来找芃芃,而是把芃芃这不正常的情况发生前后的事屡了一遍。 羲和道长在砺剑台上看到芃芃时,芃芃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有了,一眼看着就是暮气沉沉。 羲和道长拿出一壶酒递给芃芃道:“丑徒弟啊,来喝口酒,一醉解千愁。” 芃芃接过后,就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酒喝完,噗通一声软巴巴的倒在了台上。 次日,红日初升。 芃芃醒来,抬眼就看到蔚蓝的天空,还有朵朵朝霞在漂浮着,顿时感觉一阵神清气爽。再转头一看,看到羲和道长坐在自己旁边,心里一个激灵。在看到有灵气在羲和道长周身流动,越看越觉得羲和道长其实挺仙气十足的。 不过,还没等芃芃看够,就听到羲和道长煞风景的话传来。 羲和道长道:“徒弟啊,你昨晚喝了为师一壶仙酿,是为师收藏了许多许多年的了。” “为师要求也不高,你再赔为师一壶吧。要是你赔不起,就找沈家那小子帮忙,为师不计较是他给你的还是自己的。” 芃芃一听“沈家那小子”,眼泪又吧嗒吧嗒的掉了。 羲和道长一看,急眼了。他道:“丑徒弟啊,咋的了?难道沈家那小子不要你了,为啥啊?” “我说徒弟啊,你也是的,就算他不要你了,你不会要他啊?那什么吃干抹净啊,吸了他元阳啊。对了,为师这里有部心法,适合这个女修吸取男子元阳后修炼。绝对的正品,没有副作用。” 芃芃看着羲和那一脸正经的表情,默默地叹了口气。 羲和道长嘎嘣嘎嘣吃着灵果,芃芃默默坐着不说话。 羲和道长看了眼芃芃那半死不活的表情,无奈的道:“徒弟啊,不是为师打击你,沈家那小子很不错,你不努力,说不定就被别的姑娘抢了。” “现在沈家那小子心在你这里,你担心别的姑娘靠近他,不如担心你自己的修为。虽然,咱们剑宗的招牌不错。可是,这招牌也不是万能的,想要成事还的靠你自己。” “就算沈家小子和别人定亲,还没入洞房你就有机会,问题是有机会你也得有实力对吧。徒弟啊,你以前那么聪明,那么不要脸,怎么现在就钻牛角尖了呀?赶紧钻出来啊,为师可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徒弟。你要是就这么玩完了,我的一世英名哟,捡不起来了。” 芃芃翻了个白眼道:“师傅,我现在心境不稳,就算你想让我现在结金丹也结不成。你还是让我静一静,好好屡屡思路吧。” 羲和道长道:“你就算想结,我也不让,你这底子打不好,就算结成了,也是个伪金丹,还不如筑基后期呢。” “你的金丹,怎么结,结成什么品质,我心里有点想法,不过呢现在还没完善好。等我考虑好了,指点你的想法也成熟了,就会让你考虑清楚,怎么结金丹了。” 芃芃摸了摸憋着的肚子道:“既然师傅有眉目了,那我就不着急了。师傅,给点吃的,我饿了。” 羲和道长一边摇头一边摆手道:“不给,沈家那小子送给你的,你自己的舍不得吃,倒是想着吃我的,门都没有。” 芃芃见从羲和道长那里骗不到吃的,只好翻了翻自己的乾坤袋,拿出吃的。一边吃一边想,突然她灵光一闪,脱口问道:“师父,可有什么炼体的好法子?” “噗”的一声,羲和道长刚喝进去的酒就那样被惊得喷了出来。 羲和道长瞪圆了眼睛道:“什么?” 羲和道长原本还幻想着以后芃芃真和沈家那小子结成道侣了,他能从沈家那小子手里骗到多少好吃的,不管是成名于世的,还是简单的街头小吃。哪曾想到就听见了芃芃说“炼体”两个字。 他忍不住掏了掏耳朵道:“你再说一遍?” 炼体,一般女修是不会问也不会想的。 芃芃炼体始 兴许是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吓人,所以,芃芃沉默了一下,这才清楚地重复了一遍道:“炼体之法。” 羲和道长终于有一种内心崩溃的感觉,他刚才还劝着芃芃别为情想不开呢,现在,芃芃竟然一脸没事的和他说“炼体之法”。难道,他的这几个弟子,芃芃才是最耐打最禁摔的那个,没想到啊没想到,几个男弟子竟然比不过一个女弟子。 羲和道长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徒弟啊,你、你确定这是你自己自愿炼体?不是被什么风言风语给影响了?” 他那五个嫡传男弟子的肉体强悍程度,在整个中洲大陆都是少见的。一般情况下,没有那个傻子会花费大量的时间在自己肉身的强度上。 据羲和道长自己估计,自己不在的这两百多年的时间里,他们几个除了正常的事情外什么都没做,就去淬炼肉体了,尤其是萧墨白那个有些贼精的二傻子。 之所以觉得芃芃会受风言风语影响,还不是担心哪个小王八蛋在好奇心驱使之下问芃芃有没有被逼着炼体。毕竟,那五个男弟子炼体之事剑宗上下都是知道的。若是芃芃听了后,指不定会受到刺激。 羲和道长想到,若是剑宗目前唯一在家的女弟子跑去淬炼肉体,叫旁人听见了,只怕又是叽叽喳喳碎碎叨叨的一片,说什么崖山不把女弟子当人看什么的,说自己收芃芃目的不纯…… 一想起那各种各样的风言风语,羲和道长就狠狠的叹了口气。 芃芃既然把想法说出来了,这会倒是挺淡定的道:“师父曾说我资质不咋的,师傅你也想吃沈毅送的点心吧?师傅你应该不希望我在中洲大会上扬名天下后,迅速的憋了,连金丹也结不了。” “师傅,要是我淬体成功,那结出的金丹品质应该是杠杠的,以后元婴有望吧。难道师傅不想我这个,你唯一的女弟子厉害的不要不要的。” 羲和道长道:“虽然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 其实羲和道长明白她的意思。中洲大陆的修士都知道,自身在吸收天地灵气的时候,会自动引导灵气在自己的身体经脉之中游走,借机淬炼身体。说芃芃资质差,说的不光是灵根上,最主要是体质上。虽然芃芃吃了洗髓涤心丹,体质有所改善。这毕竟是后天改造出来的,始终比不过先天的。 羲和道长有些为难起来,他道:“炼体的方式你师傅我、我也不是没有,但是,为师还是要问你一句,你真要炼体?” 芃芃点了点头,心想这有什么好再问的? 芃芃想起琉璃喜欢沈毅这件事,从实力上来说,琉璃金丹期比芃芃筑基期强了许多。还有她不知道的其他女修也喜欢沈毅,若是有元婴期的女修也喜欢沈毅。自己如果还是这样的弱小,说实在的那还不够人家戳一手指头。为了以后的幸福生活,这个体必须得炼。 炖皮熬骨 芃芃本就不是那种柔弱性子的女子,之前是钻了牛角尖。现在想通了,就觉得自己实在不该一蹶不振。 凭什么她和沈毅互相喜欢,还要给别的女修插足的机会,就算别的女修有机会,她也要掐断了,她才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 现在她修为低,不代表以后还低,经过琉璃这么刺激,她性子之中最坚韧的那一部分,已经被激了出来。 琉璃现在的年龄,就算没得一百也有八十了,如今也不过才金丹初期。 自己虽然资质不咋的,但只用了三年多的时间修炼到了筑基中期。就算还有几十年到金丹期,凭自己是剑宗的弟子,凭自己是羲和道长的徒弟,自己的金丹期怎么也是有望的。至于元婴期,世上做梦的人那么多,为什么自己不能是其中之一? 光这样一想,就让人热血沸腾。此刻,芃芃的目光,变得格外明亮。 她望着羲和道长,微笑着道:“还请师父指点。” 羲和道长像是重新认识了她一样,心中微微感慨,这个徒弟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原本将她整个人都遮掩下去的失落和黯然,忽然间就褪去了,明亮的眸子底下,是一片火热的神采。 这样的眼神,这么多年来,羲和道长已经看过很多次了。 剑宗里那些被自己打过,被萧墨白等人打过,输过很多次,败过很多次,不断想要往上爬的剑宗弟子,他们每个人,就是这样的眼神。 羲和道长心想,既然芃芃想炼体,那就吧。 羲和道长直接大手一挥道:“跟我来藏书楼,师父给你挑两本好的。” “啪”的一声,一道令牌被羲和道长直接扔在了崖壁上,于是一道门直接从崖面上浮现出来。 羲和道长用脚踢了踢门,门开了后直接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的道:“跟上。” 芃芃望着这朝着崖壁里开的门,顿时有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回头一望外面的广场,有许多弟子正在刻苦的演练。 她微微一笑,终于还是跟着羲和道长走进了通道,一步一步走向藏书楼。通道一直往里面延伸,直到又有一道门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一次,门没往里面开,而是向左移动。芃芃抬眼望去,书架上、岩壁凹槽上放满了书,而羲和道长已经背着手四处转悠。 羲和道长一边转悠一边问道:“炼体可是个苦差事,不过你既然已经问了老道我,想必心中已经有所了解了吧?” 芃芃道:“有所了解。” 心底还有句话没敢说出口:不过不多。 芃芃走了几步,跟在羲和道长的身边。一架又一架的书,渐渐从眼前晃过。 羲和道长的目光,也飞快地转动着,他道:“你那几个贼精的二愣子师兄的炼体方法,哪里来的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不过老道我要给你找的炼体之法,可能有点……呃,惊世骇俗?” 芃芃疑惑道:“惊世骇俗?” 羲和道长道:“我们剑宗其实没有什么炼体的传统,肉体强度这一块顶多算是过关。中洲大陆很多门派也都没有炼体这个传统,很大程度上肉体的力量,是随着修为的增长自然增长。毕竟,修士最大的力量,来自于强大的灵力,修炼的主要是灵力的储存和运用。不过,剑宗底蕴深厚,这么多年下来,还是有不少杂七杂八的炼体方式和功法流传下来的。” 羲和道长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突然他眼睛停在了一个地方,芃芃随着他眼神的方向看了过去,没有发现什么。而羲和道长仿佛是确定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脚步已经停了下来。 羲和道长面前铺开了无数本书,标注着“炼体之法”。 羲和道长手伸了出去,一下子就拿起了最右边的那一本,他拿在手里看了看封面道:“这本。” 藏书楼里有管事和日常洒扫的弟子,所以内部没有什么灰尘。即使这一本书放了很多年没人翻开过封,也没有被虫子叮咬过。内里的纸张还是原样,只是整本书显得有些老旧,约莫是放到藏书楼里的时候,便已经是这样了。 芃芃跟在羲和道长身边,凑过去看了一眼,在看见封面上那几个大字的时候,便忍不住“咦”了一声:“炼体之炖皮熬骨?” 芃芃咽了咽口水,这一本炼体之法,竟然叫做《炼体之炖皮熬骨》,要是没有前三个字,大多数人一定以为是本关于做美食的书。 羲和道长随便翻了翻,确认了一下这本书有没有缺页和残页之后,便将悬浮在上面的玉简取了下来,又查了一遍玉简,二者都没问题之后,便直接递给了芃芃。 所谓“炖皮熬骨”,大意便是以人的肉体、筋骨血脉为对象。炼器宗师们怎么炼器,人便怎么炼体。烈火焚烧,千锤万凿,人体如法宝,该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折腾好了便是上品或者超品法宝,折腾不好了不过是回到原点。 当下这“炖皮熬骨”的初始阶段便是煮,至于怎么煮,后面有细说。 芃芃一看,这倒是新鲜,自己原以为是泡药澡而已。 芃芃直接将玉简在眉心处一贴,里面有关于“炖皮熬骨”的修炼方法,便直接进入了她脑海之中。 果真是以人的肉体为修炼对象,还分了三个大境界,每个大境界分三层,共有九层。 每修炼到一个境界,都有差不多的法器境界相对应。 这上面写着:炼体到最顶端的时候,肉体可如法宝,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纵使人死肉身亦不腐烂,成为了真正的“法宝”,甚至可以被大能修士做成傀儡法宝,增加实力,或者分魂进去,复制成第二个自己,实在是恐怖。 只是简单的看了看,就觉得这修炼的方法,未免有些吓人。 “备齐药草,铜鼎注满水,人坐进去,大火烧至水沸。待皮肉尽软,然后以聚凝草之汁凝之,使其柔韧……” 芃芃只看了这开头的几句,就被吓得全身僵硬,冷汗嗖嗖的冒,不得不承认这方法真的很吓人, 竟然是温水煮青蛙般,让人的肉体慢慢的被煮熟,待把浑身的肉都煮熟了,再用仙草灵汁加以淬炼,就算肉体承受住了,这精神上又有几个人能够沉着面对。 芃芃看得一片恍惚。 羲和道长看着芃芃的模样,那得意的声音就立刻传向芃芃的耳中,他道:“这可是昔年我门剑宗的某位修炼狂徒,从菩提寺偷窃而来的方法,然后加以改良,使其效果变得更加骇人。怎么样,这改良之作不错吧?只要你敢咬牙坚持修炼下来,不用修炼到第九层,只要你修炼到了第五层,就能把你那几位师兄揍得哇哇直叫了!” 芃芃抿了抿唇,平静的道:“师傅,要我揍师兄他们这种事就算了。至于能不能修炼到第五层,徒儿只能尽力去做,我可不敢保证一定修炼到。” 芃芃看得差不多了,便将玉简放了下来。接着道:“倒是之前大师兄他们去莫测海,不知现在可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话题一下被转开,羲和道长想起之前萧墨白传回来的消息,就一肚子都是火。 羲和道长道:“太华宗在莫测海驻扎的管事弟子,纯粹就是一窝囊废。面对兽潮,打不过竟然想独自逃跑,实在是丢脸。要不是你大师兄他们恰巧坐阵,就那一小股兽潮,太华宗的不抵事了,还不是我们剑宗的弟子牺牲最大。” “那种窝囊废竟然还能被联盟选上,负责联盟驻扎在莫测海的事务。也不知是哪个瞎眼的同意的,要是让老道我知道了,非得揍他一段。” 芃芃听了后问道:“那兽潮解决了?” 羲和道长气呼呼的道:“有你大师兄在,肯定是妥妥的解决了。徒弟啊,跟你说句实话,为师觉得这中洲大陆要变天了。也不知这隐忧能有几个老不死的能预测得到,综合我们剑宗外出历练弟子所遇到或者听闻到的种种事情来看,有人以中洲大陆为棋盘,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那个幕后黑手到底是谁,我猜测不到,不过为师隐隐感觉到,你是个变数。所以,为师现在奈何不了幕后黑手,但是奈何得了你呀!” 芃芃听了羲和道长的话后,忽然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恐怕不精彩也不行了,摊上这么个师傅,作为弟子身心疲惫啊。 羲和道长一直在往前走,完全不在意芃芃的表情。 芃芃跟随着羲和道长,一路穿行在藏书楼中。 羲和道长最后停在了最角落里的一处书柜前,把书柜上最厚的那一本书拿了出来。这一本书,没有对应的玉简。 羲和道长翻了两遍后,就把一看就有点沉的书直接扔给了芃芃,他道:“这本是早些年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书,里面有许多与炼体相关的东西,那炖皮熬骨的修炼之法,的确吓人。” 准备材料 “老道我自己没修炼过,不过触类旁通,这一本书讲得杂,你可以多看看。” “啪”的一声,芃芃连忙接过书,却险些被砸弯了腰。 芃芃心中感慨:“好重的书。” 芃芃翻开这本厚厚的书的第一页,便看见一副副关于人体经脉穴窍的图,旁边批注的小字却是密密麻麻,一看之下,看的人头晕眼花。 “嘿嘿”,那是羲和道长奸诈地笑声。 然后,他拍了拍芃芃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道:“以后,教训萧墨白那几个贼精的二傻子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芃芃很想很想问一句:“师父,你确定不是我被教训吗?” 既然不敢问,那只好在心里做好了,被打一顿又一顿的打算了。 羲和道长却道:“这两本跟炼体有关的书,你回去好生研究一下,就按照上面说的修炼就好。最近几日也没什么事,你好好修炼就成。十年之后,中洲大陆有一个秘境会开启,进入里面的唯一要求就是金丹期。” 芃芃皱了皱眉道:“一定要金丹期才能有进去的资格吗?” 羲和道长摸了摸鼻子,用一副十分欣赏的眼神看着芃芃道:“其他门派有的会派筑基后期的弟子前去,要不就是去露个面,要不就是跟哪个大宗门或者世家合作,打打杂跑跑腿,保住性命和修为出来就是最好的结果了。但在我们剑宗,没个金丹就想去秘境,伤了或者死了那得多丢人?” “徒弟啊,师傅相信你是一定没问题的。老道我还要在这里翻点东西,你就赶紧去修炼吧。” 话都这样说了,芃芃只好答道:“是,那徒儿告退。” 说完将两本书和一枚玉简,都收入了自己的乾坤袋之中,然后终于出了藏书楼。 此刻,藏书楼外的广场上,依旧有许多弟子在演练着,斜阳照在崖壁上,透出一片朦胧的橘黄色光影。 芃芃只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么静静的看过落日的余晖了,离开父母亲之后,她一直在赶着,赶路赶时间。尽管发生了许多事情,但是,在剑宗,她又有了一种安全感。 而且,现在的她更加心甘情愿、一心一意的修炼。她只想力所能及的为剑宗做点什么,若是有朝一日自己的境界达到师傅的要求,自己和沈毅都有空,那么她要带着沈毅回家见父母,哪怕只有一次机会。 世人皆说修行是一件寂寞又无聊的苦事,果真不假。 人参精依旧被困在琼梦的院子里,暖玉偶遇一心想拜芃芃为师的不通,就悄悄地附在不通的随行物品中,等待不通来到剑宗,它在回到芃芃身边。 内心感慨完的芃芃,慢悠悠的朝着丹堂走去。她方才看过玉简,炼体所需要的一些灵草丹药,她都已经记在了心底。现在,她还需要一口“煮人”的大鼎。 芃芃站到了丹堂门口,朝里面看去,只觉得眼前的丹堂与凡间的药铺有些相似。不过,大厅当中列着九只炼药的大鼎,正有几名执事弟子拿着玉简在查鼎中的情况。 这边芃芃一出现在门口,就有人察觉到了。 一名年轻的执事弟子连忙抬起头来,一看是芃芃,诧异了片刻才开口道:“芃芃小师叔?不知道小师叔有何事。” 芃芃倒是没想到对方对自己这么客气,她拱了拱手道:“师侄客气了,我来是想要取一些灵草与丹药。” 执事弟子倒是熟门熟路,直接递给芃芃一块玉简,请芃芃在上面录入自己需要的东西。 芃芃依言而行,录好之后便将玉简递回给了执事弟子。 执事弟子接过,便要为芃芃准备东西,只是在他将玉简放到了眉心处的一瞬间,便怔了一下,心底有些惊讶:为什么小师叔还要一口大、大鼎?小师叔拿大鼎做什么? 一时之间,执事弟子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芃芃看到他古怪的目光,也没解释什么,依旧站在一旁等着。 很快,所有的东西都被准备好了,甚至包括大鼎。 “当”的一声巨响。 执事弟子臂力惊人,抱着一只巨大的、两人高的青铜大鼎,直接放到了芃芃的面前道:“小师叔,这是丹堂能找到的最大的鼎了,平时用来炼丹。小师叔你看看,够大吗?” 芃芃抬头仰视着比自己还高的大鼎,想起《炼体之炖皮熬骨》里面的语句,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然后,芃芃点了点头,笑着道:“多谢师侄,这鼎够大了。” 心底想着,用这么大的鼎煮自己,足够了。随后她直接手一拍乾坤袋,便把大鼎收了起来。然后,她离开了丹堂,一边走一边看着周围的屋子、路上遇到的弟子和花草树木。 这边芃芃前脚刚走,那边萧墨辰后脚就进了丹堂。 他嘴里咕哝了一声:“奇怪,小师妹怎么也来丹堂了。” 他着一身紫衣,手持一柄象牙白折扇,进了丹堂后,看见那执事弟子便打招呼道:“小桌子,给我准备两瓶白玉丸子。” 被称为小桌子的执事弟子听到这丹药名,有气无力的哀嚎道:“不会吧?墨辰师伯,你这个月的丹药份例都快要用光了,而且你要的丹药怎么全是白玉丸子?咳咳,就算送给漂亮仙子,都能送好几十个了?” “啪”的一声,萧墨辰毫不犹豫的用折扇敲了敲小桌子的额头。敲完他打开折扇,轻轻扇了扇道:“瞧你说的,把你墨辰师伯我当什么不正经的人了?这白玉丸子又不是只可以驻颜用,你师伯我还知道其他用法,告诉你你也不懂,赶紧的给我取药去。” 小桌子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心底默默评价着:墨辰师伯还是一如既往地古怪。哎,自己真是见一次怕一次嗷。还是小师叔好啊,还对我笑呢。 萧墨辰又敲了一下小桌子的头,有点好奇的说道:“回神了,想什么呢?对了,你小师叔来丹堂干什么啊?” 沸腾的水 小桌子随口道:“就来拿了些简单的灵草丹药,还有、还有一只特别大的鼎,小师叔说要能煮人的那种。” 一想起芃芃要的东西,小桌子就变得精神了一些,他手里抓着丹药,回头看着萧墨辰,眼底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咧嘴笑了笑问道:“墨辰师伯,小师叔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啊?就、就像他们说墨辰师伯你的那个爱好一样?” 萧墨辰一听小桌子说芃芃是不是有特殊的癖好,就忘记了小桌子也问了他,关于他的爱好的事。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只觉得背上窜了一股寒气出来。 能煮人的大鼎,小师妹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扇着扇子无语道:“我自己的爱好,咳咳不就是喜欢打击后辈嘛,怎么能说成是怪癖呢!” 芃芃的小屋,她在屋门口做了一个简单的防护的阵法,以防止他人擅闯,然后便回到了屋内。 一只大鼎被她从乾坤袋里拿了出来,鼎内灌满了水,将够多的灵石在鼎下搭了一座聚火阵法,很快便有一簇火苗直直地升了上来,炙烤着大鼎底部。 不一会,鼎内便冒出了腾腾的热气。接着,依着《炼体之炖皮熬骨》中炼体之法所言,芃芃依次放入了二钱细长且雪白的灵心草,六节如玉般莹润的白玉竹节,六朵像是由一片片枯叶构成的枯叶菊。 随着加入的灵草越来越多,鼎中水的颜色,也越来越深。 芃芃看了一会儿,就走回到了大鼎的前面,慢慢地盘膝坐在了蒲团上。原本翻涌的心绪,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其实应该好好的闭关一次,加入到剑宗之后的日子,很有趣,也很枯燥,毕竟修炼和历练的时间占去了大半。只是即便如此,成长的度,似乎也跟不上自己的需要。 芃芃不记得是在哪里看到或者听到了那句话,这几日闲暇之余常常想起来。 想要成为剑宗的女修,尤其是能在众嫡传弟子中占有一角,她需要比男弟子更强、更狠。对于一般的弟子,既要能压制他们,又要能庇护他们。要成为一般弟子中的一棵大树,而不是做被人捧在手心里的珠子。 剑宗不是没有过大师姐,只是太少了,自剑宗开山立派以来,好像只有过两位。 虽然芃芃从不觉得自己有多娇贵,可她无法否认,在这个男修为主的仙界,越是大宗门大世家的女修,压力越大。 芃芃知道剑宗上下对她很好,这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她觉得自己受之有愧,就像是没有资格享受一样。 她缓缓地呼吸着,脑海之中的画面,一幅比一幅清晰。手掌轻拍水面,芃芃缓缓地睁开了眼。 想起与父母分别时的画面,忍不住泪流满面。还没能力回去看他们一次,她有什么理由,对自己好? 芃芃想,她应该对自己狠一点,再狠一点。如果够强,就能早日回家见父母,就能好好的做剑宗的弟子。 如果够强,就不会因为琉璃喜欢沈毅而担忧自己不够好,比不上琉璃。 如果够强,她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宣布:沈毅是我李芃芃的人,不管你们是女妖修、女魔修还是人类女修士,你们可以喜欢他,但也仅仅只能是喜欢,想多进一步,就先问问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 …… “咕嘟、咕嘟。” 一阵又一阵气泡从鼎底冒了出来,在浮出水面的一瞬间便破裂。 滚滚的热气,从鼎中慢慢浮了出来,带出一股也不知到底是好闻还是难闻的药味儿。 青铜巨鼎,如同一只巨大的熔炉,只待熔出最后的精华。 芃芃终于起身,这是她第一次御剑,心里七上八下,最终弱水剑还是缓缓升了起来。 鼎中黑色的药水,已经一片沸腾。芃芃眨了眨眼,呼出一口气来,平复着自己的心境。 她颤抖着手,慢慢将自己身上的衣物褪下,扔在了地板上。 不知是紧张还是因为夜里有些冷,芃芃打了个冷战。然而下一刻,熏人的热气,从鼎口飘散至四周,使得她的眼前变得模糊起来。 炼体亦或是炼狱,她来不及多想。她只在意自己能不能坚持住。 念头一闪,芃芃终于一闭眼,以灵力护住周身骨骼,便缓缓将身体沉入了巨鼎之中。 滚沸的药水,一下朝着她涌了过来。室中,一片寂静。 那边,萧墨辰从丹堂出来,咂摸咂摸嘴巴,望着芃芃小屋所在的位置,难得的思考了起来:“小师妹到底是要煮什么呢?为什么羲和师叔门下的弟子都喜欢用鼎煮呢?嗯,就连自家那个精明的大哥也没有推辞。” 一步一步朝着芃芃的小屋走了过去,萧墨白甚至有一种冲动,转身就要去问问那面白心黑的师叔。 身子都转了方向了,又摇了摇头。心底叹道:“算了,还是别送上门去找死。羲和师叔一直再找机会折磨自己,这么多年,只要落到羲和师叔手里,自己想要出去浪就得休息好几年才行。” 他叹了一口气,刚准备离开,却见到一名弟子挑着一担大大小小的匣子,朝着芃芃屋子方向而去。 萧墨辰吓了一跳,自言自语道:“这是要干什么,小师妹竟然要这么多匣子。” 此时,那名弟子已将担子挑到了芃芃屋前,他不慌不忙的卸下担子,给芃芃屋门上留下信息就走了。 萧墨辰打量了好几个匣子,匣子外面全都用纸写着:芃芃亲启。 看过后,萧墨成辰心里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实在好奇就说要打开看看,另一个说不能打开,女孩子家的东西,又精致又娇贵,一不小心就弄坏了。 站了片刻,萧墨辰还是抵制住了好奇心,转身走了。 沈家,沈毅刚与各位长老和管事挑选出了本届家族里面前十的弟子。告别了各位长老和管事,侍女白芍就来禀报说沈老爷找他。 沈家待客的大厅里,充满着喜意。 沈毅的心思 沈毅与大厅里的诸人一一打过招呼。这才问道:“爹,找孩儿来可是有事” 沈老爷道:“毅儿,你如今都金丹后期了,这结婴也算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为父今天与你和伯伯商议了一下,虽然琉璃姑娘现在是金丹初期,修为没赶上你。但是,琉璃姑娘资质不错,她是你和伯伯的嫡亲闺女,身份上与你也般配。咱们两家结亲不论哪方面都是极好的,我让你过来就是和你商议一下,什么时候办双修大典。” 沈毅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变,他道:“这事不急于一时,这几日孩儿被琐事缠身。琉璃姑娘来做客,我还没略尽地主之谊,实在惭愧。若几位长辈不介意的话,能否让我们趁此机会相处一下,再商议余下的事。” 自从沈毅进屋后,琉璃就用余光观看沈毅的一举一动。越看心越喜,当听到要相处时,一颗心砰砰跳动不已,也顾不及屋内其他人有没有话说或者是什么表情,便自顾自的点了点头。 沈老爷一听儿子的话,再看儿子的表情,虽然这个儿子那一脸和煦的笑容不变,可他就是感觉到儿子对这门婚事的反感。当下,眼见姑娘家点头同意了,他也不好再说其他的。 他看了眼沈毅道:“既然毅儿你要尽地主之谊,那你们年轻人便出去玩吧,我和你和伯伯还有些事商议。” 那被称作和伯伯的人,也一脸微笑的看了看沈毅和琉璃,这才开口道:“既然贤侄相邀,琉璃你就去吧,你们年轻人被我们拘在这儿也不自在。” 沈毅见目的已达到,便向众人行了礼后道:“那和伯伯你们便和我阿爹谈事吧,我带琉璃姑娘出去转转。” 说完等琉璃与众人行礼后,这才带着琉璃出了大厅。 沈家能够传承千余年,底蕴自然是极其深厚的。对于外城弟子来说,能够进入内城便是幸事。而对于外门弟子来说,能够做内门弟子才是幸事。进了内门,学到的知识更多,家族提供的资源也多。尤其是内门弟子在内城是没有宵禁的,内城的夜景十分美丽。不少弟子在闲暇之余,都会选择逛内城。 内城的夜生活与白日相比,热闹程度只上不下。沈家为了彰显其实力和财力的雄厚,收集了不少夜里能够发光或者变化的奇珍异宝。许多第一次来沈家做客的人,往往被这样的美妙的夜景折服。 琉璃也不例外,她偷偷看了在一旁走着的沈毅,心里默默想着如果能这样一直走下去该多好。她能察觉出沈毅对自己的好,只是处于一种礼貌,便不是像自己一样是喜欢对方。 根据她打探出来的消息,目前沈毅便没有表现出来,他喜欢哪个女修。自己的资质在家族里不是最好的,不过是自己适合家族的利益选择。所以,她要占着家族的光,占着族长想要挑选适合的人与沈家联姻的这个机会,鲤鱼跃龙门,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整个中洲大陆,没有人比沈毅这个人选更好,更适合自己。 在中洲大会上一眼看见沈毅,她便心动了,奈何没有机会认识。这次来沈家的机会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她知道自己的才华和容貌在整个中洲大陆,不过是中上。 可她有杀手锏确定能够让沈毅对她动心思,也许那份心思便不是情爱。但那又怎样,只要有机会,有足够的时间,冰山也是会化成水的。 沸腾的铜鼎中,气泡不断地漂浮起来,当芃芃把自己整个人都放下去的时候,便立刻觉得自己快要被煮熟了。 四面八方,全身上下只感受到烫,烫到她找不到言语来形容那种痛! 几乎就在进去的一瞬间,就算有灵气护身,芃芃整个人的皮肤只在刹那间就已经被烫红,眨眼间颜色就立刻深了下去。 然而铜鼎中用水熬炼了的灵草丹药汤中,蕴含着修复肉身的灵气,几乎只在皮肤被烫红的一瞬间,便有灵气顺着她身体的毛孔钻了进去。然后在她周身之中游走,如同一根根细细的长长银针,扎满了她全身。 伴随着剧痛而袭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刺痒,尤如万蚁噬肉一般。那一瞬间,芃芃竟然萌芽了一头碰死在青铜巨鼎上的冲动。 师傅这次诚不欺我,这炼体之法真是惨烈极了。 煮自己这么凶残的事情,估摸着整个剑宗也只有羲和道长座下的弟子愿意去试一试,其他弟子怕是听听就不愿意去尝试了。 致使芃芃坚持煮下去的理由,就是反正死不了人。这般胡思乱想的下场就是,生不如死! 除了身体的骨骼被灵力护住之外,其他的部分都要任由这一锅药水熬煮,不断地被煮烂然后又被药水修复。 芃芃额头上的汗才冒出来,又立刻被高温给蒸干了。 她脑子里的想法乱七八糟,甚至在想,当初到底是谁证明了这种方法有用。 菩提寺吗?若是这样,不悟大师也不会那么菜吧。哎,第一个做此事的人,肯定是个疯子! 芃芃甚至觉得,自己差点点就要闻见自己的肉香了。 被煮熟的肉,大约已经成了死肉,大概是自动地被药水消解了。 新生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并且迅地吸收着药水之中的药力。 虽然剧痛一直萦绕心间,芃芃还是明显的感觉到,新生的血肉,比之前血肉的坚韧了一些。 这一个念头的诞生,多少让她有一点点的安慰。 然而下一刻,这样的安慰,就被重新袭来的剧痛打破。除了骨骼之外的所有血肉,都要经历一个近乎被煮熟了然后立刻新生再次被煮熟的过程,这大概含有“破而后立”的意思在里面。 在这一刻,芃芃深深感受到这一个炼体之法,真正的骇人听闻。 听说,也有修士直接被煮死在鼎里。芃芃希望,自己不会是下一个。因为,她丢不起这个人。 被煮死了 修士的肉体,为了抵抗巨鼎里的高温,会自动地吸收周围的天地灵气。 在血肉新生的时候,便开始淬炼肉体,不断地提高肉体的柔韧度。 第一次,分出来一分的灵力,淬炼肉体,结果就是肉体依旧被高温摧毁; 于是,在第二次淬炼血肉的时候,修士的身体便会自动地在灵力上增加,这种增加与血肉的生长乃是同时进行。这与修士直接选择用灵气去淬炼肉体,去除杂质,虽有异曲同工之效,却比后天单纯的去淬炼肉体要有效果得多。 重生的血肉,生来便由灵力淬炼而成,会对灵力有更强的亲和力,并且是自带着先天生就的柔韧。 周围药水之中的药力,不断地辅助着这种新生。摧毁是痛苦的,然而新生却是令人无比愉悦的。 在适应了这种过程之后,芃芃便开始默念心法,引导灵力运转,致使灵力一下子就处于了疯狂的旋转之中。 在这种独特的炼体方法之下,身体对天地灵气的消耗,几乎令人恐怖不安。 剑宗范围内磅礴的天地灵气,不断被聚灵阵汇聚而来,化作一道道白光,从芃芃的眉心之中涌入,然后,疯狂地游走于她身体的各处。 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搭建而成的聚火阵上灵石之中的灵气,已经耗去快有一半,芃芃身体周围那些浓黑的药水,也变成了浅黑色。 她紧闭着的双眼,依旧在忍受着痛苦。 然而,在即将麻木的时候。或许,是她新生的血肉,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高温。一次一次的凝练之后,除了无边的痛苦之外,也让芃芃感觉到一点点不一样的东西。 比如,每一次新的血肉长出之后,她便会觉得这巨鼎之中的温度降低了一些。其实,巨鼎的温度从来不曾降低。而是芃芃的血肉,能承受的温度已经越来越高。 如果一开始坐入这一座巨鼎之中,像是把人扔进了滚烫的岩浆之中,那第二次血肉凝练而出的时候,这温度顶多像是沸腾的滚水;第三次,则像是刚刚熄灭的火堆。 慢慢的芃芃能感觉到身体周围的温度,一次次的在降低。 而这一只巨鼎能将她“煮熟”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一刻,又一刻;一柱香,又一柱香;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痛苦让煎熬的时间,变得更长。 芃芃根本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有时候疼的让她觉得兴许是有一辈子了。 羲和道长掐着手指头算算,已经两天过去了,芃芃那小屋还是没有什么动静,他忍不住道:“你们说,你们小师妹该不会被煮死了吧?” 他心虚地环视了一圈,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三个徒弟,从最左边开始,依次是老二石迎、老四赵子和老五乌骏。 石迎抱着剑,目光从羲和道长的脸上,落到了赵子的脸上,落到了乌骏的脸上,最后又落回到了羲和道长的脸上。 他似乎有话想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芃芃出屋 事情还要从两天前说起。 两天前,萧墨辰去丹堂的时候,正好看见芃芃离开,于是顺口一问小师妹要干什么,没想到丹堂的小桌子说出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小师妹竟然要了一口能煮人的巨鼎! 萧墨辰当即吓了一跳,一直在思考小师妹为什么要步了他大哥萧墨白的后尘,跟着要煮人吃。 一开始,其实萧墨辰也没有在意。因为,最近剑宗比较热闹 今年不仅是剑宗十年一次的弟子资质排名考核,还到了招收新弟子的时间段。 作为剑宗资历和实力都优秀的弟子,往年萧墨辰早早的就以历练为由跑了,今年因为要休养,就没出去,结果宁和道长知道后,就安排他做事。 今年,同样有很多年轻人慕名而来,想要进入剑宗。不同的是,今年女修的人数非常多。 见此,大家就想到了芃芃,是时候让咱们剑宗唯一的年轻女修上场了。 萧墨辰一下就想到了要去找芃芃,可到了芃芃的屋门口,正想要敲门,就发现了有一座为了修炼而建造,防止他人擅闯的阵法。 萧墨辰自己平时修炼也经常布置这样的阵法,所以,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别人修炼,他自然不好打扰,于是他退了回来,想起那一口巨鼎的事情,总归是有些担忧的。 他大哥萧墨白是个面白心黑的,他真的吃人也就罢了,万一芃芃小师妹被误导了然后学坏了就不好了。 于是,萧墨辰心里纠结了半天,近两百多年来,第一次主动的去找羲和道长。等他好不容易在剑宗某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了躲清闲的羲和道长时,把他了解和猜测的情况一说,再表达了一下他自己的担忧,问了问芃芃小师妹的情况。 令他没想到的是,羲和道长竟然直接掐腰指着他大吼道:“什么巨鼎是用来煮人吃的?谁告诉你芃芃在煮人吃?你小师妹这是在炼体,炼体懂不?” 听到结果的那一瞬间,萧墨辰整个人都懵了。心里一个劲的问着自己:“他这辈子现在最想确定的事,就是他这一刻第一次知道有人炼体用大鼎煮。” 他忍不住暗暗骂道:“萧墨白你还是我亲大哥吗?你怎么不告诉我你知道这种炼体的方法?你那次为什么要骗我,你找来大鼎是用来煮东西吃的。” 被认为是最不靠谱的羲和道长喷了一脸的萧墨辰,当真有一种一脸给他喷回去的冲动。不过想了想自己现在还打不过师叔,只好深吸了口气,忍了动手的冲动。他勉强平复了心气问羲和道长道:“师叔,什么炼体方法要用到大鼎?” 于是,就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其实,羲和道长是有些心虚的。 芃芃已经两天没有出来了,按着炼体之法上的说法,一般第一次用大鼎煮人炼体,需要花费三到五天的时间,才能让肉体变得能忍受沸水的温度。 按理说,只过去两天,他倒不必担心。 芃芃出屋二 只是,羲和道长局促的目光慢慢从几位弟子的脸上划过后,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没底气,他道:“其实不就是炼体吗?也许没那么危险吧?” “我拿到的炼体之法,虽然凶险了些,却绝对都是最好的。应该不会真的有人被煮死,你们小师妹怎么说也是个筑基期修士,连点沸水的温度都忍不了,这怎么可能?再说了,在莫宁镇那会,我可是帮她锻炼过身体的……” 乌骏盯着羲和道长轻轻的道:“那师父你自己怎么没用这法子炼体,师傅你还帮小师妹锻炼打磨过身体,小师妹可是女孩子啊!你怎么下的了手揍她个鼻青脸肿?” 一想起那么简单淳朴的小师妹,竟然走向了炼体的不归路,他就有一种崩溃的感觉。 就这一问,就把羲和道长噎得半死。 萧墨辰手抚了抚额无奈的翻着白眼道:“芃芃小师妹怎么会遇到你这么不靠谱的师傅,刚才过来的时候,掌门师兄还问我,要找芃芃小师妹去招收新弟子。万一芃芃小师妹把自己煮死在屋里,我们怎么办?剑宗怎么办?” 剑宗之所以很难收到女修,是因为剑宗弟子的修炼方法,普遍过于残酷。 新入门的弟子,在经过半年或者一年的基础修炼之后,不管男女,都要先被入门早的前辈们教导一顿。 所谓“教导”,普遍的就是你挨揍,人家还说打的不过瘾。反正到了最后,就是你被打得没了脾气。 通过“教导”之后才是强度极大的真正修炼;新弟子在入门的第二年,需要前往剑宗后山某个隐蔽的训练基地完成十场挑战,结果不管输赢。 直到完成了这一切,这一名新弟子才真正算是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剑宗门下。 当初也不是没有招收到女修入门,但是大多数的女修因为难以忍受这样高强度的修炼和战斗,最终退出剑宗。 于是,从此剑宗便落下了一个不照顾女修的恶名。 如今,这么强大的芃芃小师妹,虽然是被羲和道长直接收为徒弟的,没被“教导”过,没去基地待过。可不管是出拳揍人,还是抬腿踢人,都证明小师妹放出话争夺榜首后,到回到剑宗的那一年多时间里,被人追杀或者追杀别人,这段时间的磨炼所收获到的东西强过在剑宗训练得到的。 而中洲大会上芃芃一举夺魁,无疑是在向整个中洲大陆上的修士宣布着:剑宗的女修,就是这么强悍。之所以这么强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能够承受住剑宗超强度的修炼和战斗。 有了芃芃小师妹这么好的活生生的一块金字招牌。 即便今年不能收到合适的女修入门,至少也能拉着芃芃小师妹去所有新入门的弟子面前晃一晃。谁说咱们剑宗没有女修?眼前的难道不是? 只可惜,现在的芃芃小师妹,凶多吉少啊! 萧墨辰在剑宗待着的时候,难得正经一次。此刻,“剑宗小师妹就要被煮死了、就要被煮死了、就要被煮死了。” 这一句话,不断地回荡在他脑海之中,让他有一种站起来就要拍一巴掌羲和道长脑袋的冲动。 赵子坐在旁边,大半天没有说话。他闲闲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袖,看了羲和道长一眼,仿佛想看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他才道:“我听大师兄说过,《炼体之炖皮熬骨》的炼体之法极为凶险,若非心智坚韧之人,在入沸鼎的那一刹,便会直接晕过去。人晕过去后身体之中的灵力无人控制,那么,灵力也就无法护体。在这样的情况下,人会在一个时辰内就被煮熟。” 说完,他看见羲和道长的头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接着赵子声音淡淡地道:“师傅,如果你下次饿了,还是先同徒儿说一声吧,我的手艺虽然赶不上大师兄的,但还是强得过其他几位师兄弟的。” 羲和道长愣愣地看了赵子好一会,脑子转了一个又一个的弯,才大叫起来道:“你瞎说什么呢,我才没想着煮你小师妹吃呢!再说了,你的手艺。我呸,糖盐不分的,谁敢吃你做的东西。” 他刚说完,所有人便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他。 羲和道长被弟子们这么看着,急吼吼的道:“几个小王八蛋,你们这是什么眼神?皮痒了是不是?老道就这么让你们不值得相信?” 羲和道长说完这话后,心底想着:气煞我也,这一群逆徒啊!老道迟早要被你们给气死了。 这个想法落下后,他接着道:“你们小师妹想要炼体,老道我才推荐《炼体之炖皮熬骨》给她。她看了后知道其中的凶险仍然还要炼,那就是她的选择,跟老道我可没关系。” 这么不靠谱的师傅师叔,几人对望了一眼,实在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赵子直接从位置上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萧墨辰一看,脑子里各种想法一转。 难道赵子和自家大哥一样,拿鼎煮过人?这到底是煮人吃还是炼体? 他连忙起身跟上赵子后道:“四师弟你是不是要去找小师妹?带我一个啊!” 话落,二人已经化作了一道流光,消失在屋内。 这里是剑宗门下弟子们聚会最喜欢的地方,冬暖夏凉灵气充足,位置就在崖壁底下。也不知最早是哪位前辈发现了这个地方,便动手凿出了一块方桌大小的平台供自己休憩。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弟子知道这个地方。为了争到一席之地,谁先动手谁先完工,谁就提前享受得到这天然的福利。所以,到了现在,整个剑宗后山所有崖壁的下方,只要是冬暖夏凉灵气足的地方,都被弟子们开凿完了。 乌骏冲出来一看,萧墨辰和赵子已经直直朝着山壁高处飞去。 他连忙追上二人道:“说起来,前段时间听说四师兄你竟然主动向太华宗的端木和出剑了,真是让人想不到啊,那什么,啥时候咱俩也出出?” 赵子侧眸看了他一眼,阴阴的凉凉地,没说话。 乌骏心里痒痒,嘴上接着道:“虽然吧,四师兄你这人比不上大师兄那样出了名的心黑手狠,可我当初也是被你打得没脾气的。但是,跟你打架就是爽快。跟大师兄打架,我就是被虐成渣的份,就算我愿意被他虐,大师兄还不愿意动手呢。如今你竟然主动出剑,我实在是好奇啊。一言不合就出剑,该是十分舒坦的吧?四师兄,咱两很久没有比试了,那什么,能不能给个机会?” 乌骏这是忘记了,在中洲大会上被萧墨白揍得死去活来的那份感受。 若是在剑宗,平常时候谁都怕被萧墨白揍得换了脸型。毕竟,他们还是要点脸的。 乌骏本质上与石迎一样,就是个战斗狂,巴不得从早打到晚。 如果不是以前他不分轻重,被赵子撩拨几句就凑上去找萧墨白。然后,一开始是被萧墨白虐得惨了才消停。后来,则是萧墨白厌烦招待他,让他输了就答应做几件事。乌骏也是傻的,萧墨白说的的确是几件事,可是这几件事的时间却是一百年。如今,一百年的期限已到,没有杂事烦心,他肯定愿意天天找赵子打架。 当年与萧墨白打架什么架势?无非是萧墨白叫他们出手,他们才出手,根本没有主动出剑这一说。至于赵子,那就是个宝迷。他出剑,他输了还好,他若赢了。等他摸清你的底子,你就小心他算计着你的宝物了。 剑宗出剑,尤其是同门之间出剑,若非大奸大恶之徒,多半也是要相互掂量掂量斤两的。像他们几师兄弟,就从来不对阿猫阿狗出剑。 当然,从萧墨白那里来看,能让他出剑的人还真不多。乌骏退而求其次,选择赵子,一是二人实力相差无几,二是他要拿回以前输给赵子的宝物,三是赵子滑不留手,能逮着他出剑的机会真不多。 所以,一听说赵子主动出剑,乌骏就兴奋了。眼看着赵子一语不发,半点都不搭理自己,乌骏忍不住叹气道:“四师兄,咱们商量商量嘛,嘿嘿,不就是宝物的问题嘛。” 这一次,赵子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后道:“你也知道是宝物的问题。” 淡淡的声音里,透着一种慵懒和算计。 乌骏一个哆嗦,心想着这青天白日的,怎么突然变冷了。 赵子现在没心思算计他,直接一个转身,便落到了芃芃的屋门前。 后面,羲和道长、石迎、乌骏和萧墨辰,也到了芃芃的屋前。 乌骏望着这一道平静的门,有些忧郁,他也想找机会与小师妹比试呢,毕竟小师妹的拳脚功夫实在不错。 阵法隔绝了外界的干扰,同时也隔绝了外界的刺探。现在,他们无法了解到屋内的情况。 即便是敲门,能被芃芃听到的可能性也是极小。 乌骏忍不住开口道:“我们要敲门吗?” 石接着咕哝一句道:“万一打开门后,真的看到芃芃小师妹已经把自己煮死了怎么办?” “啪”的一声,羲和道长毫不犹豫一个巴掌拍到石迎头上。 接着羲和道长气呼呼的道:“瞎说什么呢!” 石迎一下子闭上了嘴巴。 然而,其余人却没有闭上嘴巴。萧墨辰眨巴着眼睛,装出一副十分担忧的表情,犹豫的看了屋门几眼,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师叔,小师妹应该是不会煮死自己的,但是如果我们进去,小师妹还没修炼完,万一小师妹没穿着衣服咋办?” 诡异的气氛,使得芃芃屋门口顿时安静下来。 最终还是羲和道长反应快,他又是一巴掌拍在萧墨辰头上道:“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这么龌龊的想法也冒出来了,我们会敲门的啊!” 屋里,空气里漂浮着已经渐渐变淡的药味儿。 芃芃盘坐在大鼎之中,她眉心处汇聚的灵气,已经渐渐缩小成了一条小小的细线。炼体所需要的灵气,似乎一下就减少了许多。 额头上的大汗已经消失,她只觉得周身温暖,筋骨舒展,像是把自己泡在温泉水中一样。 巨鼎之中药水的温度,再也无法将她煮熟,就连药水的药力也变得浅淡了起来,初时如同针扎,如今却像是轻抚。 “咕嘟咕嘟”,耳边依然是药水滚沸的声音。仿佛这样才能证明这一座巨鼎,依旧滚沸。 芃芃缓缓地睁开了眼,看了看四周,鼎内药水已经变成了不透明的浅灰色,水面上漂浮着一层淡淡的油脂物。 那一瞬间,芃芃心里有一个异常恶心的猜测。这浅灰色的药水,不是任何一种药草留下的颜色,这薄薄的一层油脂物,也不是药材留下的残渣,它们都是自己身上被融掉的旧的血肉。 她心知自己不能再看,连忙强压着心中异样的感觉。她从巨鼎之中起身,用最快的度从乾坤袋之中取出一缸清水,待将其加热适合洗浴时,这才将自己清洗干净,换上了衣物。 穿上了衣物的那一瞬间,那一种感觉,太舒爽了。 芃芃能明显感觉到身体的变化,皮肤细嫩了不止一倍,手掌上因为练拳和劳作而生出的茧皮,也消失得一干二净,而皮肤的柔韧度,超乎她自己的想象。 现在她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都是伴随着灵力的淬炼而生长的,比之后天淬炼的血肉更为精纯。 《炼体之炖皮熬骨》,果真是把皮肉炖的足足的,把体内的骨熬的妥妥的。 修士一般开始修炼的时候,都是血肉之躯,没有谁生来便有灵力淬炼躯体。所以,躯体在承受攻击时的耐受程度,以及施展时柔韧程度上天生较弱;而《炼体之炖皮熬骨》之法,却旨在将人的“肉体”洗去,利用药草和修士身体自身的修复能力,促使它在灵力的淬炼之下新生。 于是,新出现的肉体,便拥有了一个天生强韧的基础。 芃芃的名声 在此基础上,进行下一步的炼体,才会有事半功倍之效。 想通这些,芃芃便觉得这一趟的痛苦,真是值了。 这炼体之法的第一层,名为受金受铁,受金受铁指的并非是坚硬如金如生铁,而是指普通的凡器金铁之物,无法对身体造成伤害。 芃芃想了想,从乾坤袋之中摸出了一把普通的小匕,朝着自己的手掌心重重一划,竟然只留下了一条浅浅的白痕! 玉简上说,第一层练成需要三至五日左右,其后的几层时日倍增。那么,现在过去多久了? 芃芃原本想算算时间,却发现,在鼎中熬炼的过程实在太痛苦,以至于自己根本无法估算到底过去了多久。 站在原地,芃芃皱眉了一会也思索不出结果。 她干脆当下这个念头,悠悠地伸了个懒腰,伸完后只觉得身轻如燕,仿佛立刻就能飘起来。 现在的她,血肉之中,每一寸里面都潜藏着精纯的灵力。只要她想,立刻就能发出强悍的攻击。 芃芃想了想,这一次炼体境界虽然没涨,可实力应该是又上了一层的。 再次伸完一个懒腰,她走到了门前,缓缓将门拉开。顺着打开的门缝,清晨微凉的风吹了进来,伴随着微风便是暖暖的阳光照了进来。 只是随着阳光照进来的,还有一道一道的人影。 芃芃愕然,抬眼一看,自己屋门口竟然站着四个人。尽管他们背光站着,看不清脸,可芃芃一看他们身体的轮廓,便知道,是羲和道长和留在剑宗的几个师兄。 她开门的那一瞬间,门口极其安静。赵子的眉头皱了一下,没说话。 羲和道长看到芃芃时,有种心头一颗大石终于落了地的感觉,他恨不得抱着身边的几个徒弟大哭一场,发泄一下他那颗被他们怼的苍老的心,然后再大声喊道:“哎哟喂,还好没死!” 石迎颇为稳重,倒还没什么大的反应。 乌骏却是一把抓起赵子的胳膊,大笑起来道:“太好了,芃芃小师妹没有把自己煮死,太好了!没被煮死!” 芃芃嘴角狠狠的抽搐了一下,什么叫“煮死”。 她真的想问一句: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忍了忍,芃芃还是直接转头看向了羲和道长,轻喊了声:“师父。” 羲和道长连忙答道:“徒弟啊,看见你活着出来,真的是太好了!为师老了,受不住你们的惊吓啊!” 芃芃:…… 现在她确认,自己问羲和道长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扭头一看,萧墨辰就站在羲和道长的身边。若是不知道二人脾气和事迹的时候,芃芃看到萧墨辰,心里第一反应就是大师兄怎么在。至于现在,她已经找到方法识别两人。因此,她只是简单的喊了声:“墨辰师兄。” 然后,她又分别喊了石迎、赵子和乌骏。喊完后她有点犹豫,到底要问谁,怎么问才合适,才能问出大家到底来干什么。 就在芃芃有些犹豫不决的时候,两道人影又落在了芃芃屋前,羲和道长他们身后。 不过还好,她还没开口,萧墨白便走上前来,似是看出来她要问什么。 只见萧墨白微微一笑,眼底呈现一片淡然。?他道:“我猜师傅他们都是因为担心小师妹,怕小师妹修炼途中出事,所以就赶过来看看你。” “《炼体之炖皮熬骨》这等炼体之法,实在是凶险至极,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如今能看见小师妹安然而出,大家便放心了。” 声音一顿,萧墨白看了一眼芃芃浑身上下。?只见她脸颊上的皮肤,还有微微的晕红。露出的脖颈上,皮肤是那种如同珍珠一样光泽的白皙。虽然芃芃只是普普通通地往门口一站,他却仿佛能感觉到她四肢百骸之中积蓄着的力量。 这感觉,他很熟悉。 萧墨白唇边的微笑加深,真心的拱手道:“还未恭喜小师妹修炼《炼体之炖皮熬骨》炼体之法顺利,炼成金铁之体。” “成功了?” 旁边的羲和道长等人听到萧墨白这样说,心里都是惊讶。 就连羲和道长也是分明愣了一下,他狐疑地望着芃芃道:“可是这才两天啊!” 他心里嘀咕,难道不应该是芃芃尝试失败,或者还没开始,或者修炼到了一半,又或者只随意尝试了一下吗?这第一层就已经修炼完了??不会是逗老道我玩呢吧! 芃芃沉默了片刻,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接着几人便听到芃芃道:“在莫宁镇的时候,师父你不是为我打磨过身体。师傅你虽然没把我打的鼻青脸肿,这外表也看不出我被打过,可内里呢?” “师傅你那会拿着青竹竿打我,下手可不轻,虽然有灵力护住心脉,我那会可是凡人。” “当时你说过,趁我还没练气,好好的为我打磨身体,只要我承受住了你的青竹三十六式,以后修炼起来会很快。两天,也不算特别快吧?” 羲和道长听完芃芃的话,立刻捂住心口。?心道:老道的心好痛,好痛啊! 芃芃的话,就像在他心里足足的插了一百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不想说话了。 其他人则是一副风中凌乱之态。?大清早的,大家正担心芃芃小师妹的安危呢,正准备敲门呢。却没想到,他们这么厚脸皮且直白的芃芃小师妹将门打开之后,就朝他们扔了个炸雷! 两天修完了别人需要修五天的境界!然后还一脸茫然的说“也不算特别快吧”! 他们是来关心芃芃小师妹的,不是来找抽的,来找打击的。 芃芃这才反应过来,她好像明白了所有人的想法,不由得笑了一声。 她看着萧墨白,眼神明亮,一脸崇拜的道:“不过一眼就看穿了我如今的炼体境界,大师兄的眼力真是绝佳,大师兄好厉害。” 虽然是在这种大家都在的场合,明知芃芃只是崇拜的看着萧墨白,除了羲和道长之外的几人心里还是有点酸的,这么好的表现机会,怎么就被大师兄给抢了,不服气啊! 以芃芃小师妹的人气和魅力,他们要是找双修道侣,说不一定还得请小师妹帮忙,谁叫小师妹认识的女修比他们认识的多呢。 萧墨白温声道:“《炼体之炖皮熬骨》之法我也看过,所以看见芃芃小师妹的状态,心里也有数。” 萧墨辰听见这话,便忍不住多看了萧墨白一眼。 剑宗有过一些特别不靠谱的传言,其中之一便是:萧墨白曾以鼎烹人。 原本萧墨辰也没当这是一回事,心里也半点不在意。可在得知芃芃小师妹是拿鼎烹自己的时候,他就开始怀疑起来了。 难道,他大哥也曾以《炼体之炖皮熬骨》之法炼体?不然,怎么能这么熟悉? 他们刚才最多能看出芃芃小师妹皮肤变得好了一些而已。这边的芃芃心里也是存疑,不过不好多问。毕竟,大师兄和二师兄看上去虽然还好,可莫测海离剑宗还是很远的,一看大师兄和二师兄的衣物,就是只顾赶路,没注意保养了,想必还是有些意外的事发生。 于是,芃芃说道:“如今师父,还有诸位师兄,都已经看到我没事了,你们也不用再担心了吧?一天之计在于晨,你们应该有事要处理的,对吧?” 萧墨辰一听,都忘记问他大哥咋样了,他连忙开口道:“别别别,正好还有事要跟小师妹你说呢。” 芃芃看着萧墨辰道:“墨辰师兄有何事?” 萧墨辰道:“那个,我们剑宗近日在招收新弟子,还有就是门内弟子考核也在近期。经过中洲大会后小师妹你的名声甚大,所以呢,就有不少女修慕名而来,想要效仿小师妹,投入我们剑宗门下。” “掌门师兄说,希望请小师妹出来,主持一下新弟子招收的事情。毕竟,小师妹如今是我们剑宗最天才最风光的人。” 听萧墨辰将事情的原委道来后,芃芃在听见说自己“名声甚大”的时候,陡然有一种无语无奈的感觉。 芃芃要么在外面历练,要么就在赶着做事和学习的路上,她是不知道外面到底怎么传自己。 然而,当她仔细想想自己加入剑宗后,这几年的时间之内,都干过什么事。芃芃就明白,外面的传言,有的很离谱,有的却很贴切。 一开始是羲和道长收的第一个女徒弟,后来因为放话争夺榜首就是胆大作死,再后来躲过追杀回到剑宗就说运气好。经过中洲大会后,说的就是脸皮厚、粗鲁和野蛮。 现在还应该加上一个,强悍的炼体女修。 芃芃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现在,什么恶名都被她占完了。 芃芃其实也不明白,自己原本该是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怎么慢慢的就变成了这样? 摇了摇头,芃芃将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全部甩开。 前往旋风洞 芃芃思考了一下,竟脱口而出道:“你确定不是掌门自己不想管这么多事,所以随便找人顶锅?” 萧墨辰有一瞬间,真的想扇自己嘴巴,他万万没想到芃芃这么直白和犀利。 他帅气的面庞上,露出一种异样的崇拜来,谨慎地朝四面望了一眼,他才咳嗽了一声道:“那什么,还不是因为小师妹你最合适吗?” 芃芃笑着补了一句道:?“最合适顶锅?” 萧墨辰立刻开始了讪笑,他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其实,选芃芃的的确确就是最好的选择。新一代弟子之中,芃芃虽然天赋不高,但是吃苦耐劳又运气好,所以她修炼最快,实力最强。况且,她的表现不弱于一般男修。 芃芃沉默不语。 萧墨辰看了自家大哥一眼,无奈的笑道:“以前这种事都是我大哥在做,不过么,现在我大哥才从莫测海赶回来,大概有些事还要和掌门师兄回禀。若是他此次出去遇到复杂的事,自然还要继续去追查。所以,目前真的只有小师妹合适。” 此话一出,芃芃面色微变。 萧墨白在一旁淡定的道:“小师妹去,再好不过。若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这次去莫测海的确遇到一些事。” 芃芃听了萧墨白的话后,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但她直觉大师兄他们处理的时候,应该是有些棘手的,她看转头向了羲和道长。 羲和道长连忙道:“反正老道我是不可能去的,芃芃丑徒弟你去也好。你当初过问心道的时候那么惨,现在有机会去看看别人怎么个惨,那才叫一个畅快。自从十年前妖魔大战后,中洲大陆一直不太平,你师兄他们这次应该又查出什么了,老道我的去理理。” 芃芃才不管后面羲和道长要做什么,她听到羲和道长叫她看别人过问心道时候的惨样,就憋着一口气,听羲和道长说完话,就忍不住直接问了出来,她道:“就像师父当初看我过问心道一样吗?” 羲和道长有些呛住,老脸一红道:“你师父我像是那么没良心的人吗?” 羲和道长说完话那一瞬间,他座下的几位弟子和萧墨辰,都齐齐对望了一眼。 眼底的意思,不言而喻:不是像,根本就是那样的人好不好! 这一个清晨,羲和道长注定受到自己座下所有弟子的鄙夷。 当然,在这一个清晨,芃芃再次收到其余人的同情。 事情已定,乌骏走的时候,复杂地拍了拍芃芃的肩膀,一副老气横秋的但:“小师妹,节哀啊!” 说完,他一脸沧桑地走开了。芃芃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萧墨辰看了一眼,耸耸肩,原本也准备走了,却忽然想到一件事,对芃芃道:“小师妹,诺,那些是外门弟子收到的匣子,都写明你签收。” 芃芃看着屋檐下那一小堆匣子,诧异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道:“多谢墨辰师兄提醒,我待会便收拾。” 眼见没什么事,石迎、王哲和赵子就与芃芃打了招呼离开了。萧墨白也颔首致意,很快就与众人一起走了。 羲和道长看了看那一堆匣子,又围着芃芃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了一圈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什么话也不说就走了。 芃芃见此,摇摇头,搞不懂自家师傅要表达什么。 沈家,沈毅真的是在尽地主之谊。他知道琉璃是医女,会带琉璃去沈家的藏书楼找一些琉璃没看过的医书,也会带着琉璃和蓝素他们几个出门看美景会友人,还与琉璃讨论药理、各种丹药等。 就算琉璃制造出机会让两个人独处,沈毅也能找到方法打破那份旖旎。就算琉璃厚着脸皮不是明示就是暗示着沈毅,两人结道侣后种种益处。对此,沈毅要么装傻,要么就推给长辈,一副道侣之事由长辈做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一弯朦胧的月亮正从蝉翼般透明的云里钻出来,闪着银色的清辉。 几日前,玉少爷几人相约来到剑宗,说是带芃芃去一个好玩的地方——旋风洞。 光亮斜斜照进了悬崖之下,芃芃跟随着众人,驾驭法宝来此。 而芃芃刚驾驭法宝下来时的一段路程里,尚且还能看见下面山岩的形状,可等到路程过半,世界便陷入了一片完全的黑暗。 法宝的微光,只能照见身前几尺处。 芃芃每一次飞过,都觉得前面的山崖上蛰伏着巨大的野兽。深深浅浅的阴影里,在一闪而逝的法宝微光之下,显得格外狰狞。 越往下,芃芃越觉得耳边的风声呼啸得更响。 等到脚踩到坚硬的碎石地面上时,竟有狂风刮面而来,让人像是站在海边的暴风中,又像是站在无垠的狂野里。 芃芃四下里一望,周围竟然亮着不少的法宝光芒,似乎是有人在洞外守候。 在她斜对面得不远处,隐约能看见一个高约十余丈的巨大圆形洞窟,里面漆黑无光,却不断有剧烈的大风从洞内吹出。芃芃感觉到的呼啸风声,都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果真不愧是旋风洞,真的如同大师兄他们说的那样,是个适合炼体的绝佳之处所在。 即使还没进去,只是在洞外,芃芃已经能感觉到里面旋风的强大。 站在洞口,便发现洞口呈现出不规则的形状来,粗粗看上去颇为光滑,然而仔细一瞧,才会现,洞窟内壁之中都有一条条细致的划痕,乃是旋风洞常年吹出的风,被风蚀形成的。 玉少爷道:“旋风洞一年比一年大,不过这里的石头也真是坚硬。前几年还有不少人把这边的石头带回去想要炼器,不过无一成功,听说是半点灵性没有,反而会毁坏别的材料的灵性,可惜了!” 旋风吹,这洞一年比一年大,乃是自然的事情。 能抗住旋风侵蚀的,自然都是好料。 玉少爷需要的吞风石,就在这里。 旋风洞口 吞风石,能吞没旋风的同时,还保持着自身的存在,这算是中洲大陆上一件颇为玄妙的事。 这里的旋风,夜里风速快且带着阴冷之意,远远的看去像是一小团黑雾。白日风速虽慢却带着灼热之感,远远的看着像燃烧着的火焰。 前段时间有一名元婴期的修士指明了要购买吞风石,给出的价钱极高。玉少爷既不想回冰域听他家老头子的唠叨,又想赚这笔钱,所以就打听都有谁对这里感兴趣了。至于去剑宗找芃芃这事,还真是他的主意。 芃芃打量的目光,从黑风洞口收回,转眼便看见了周围的一干修士。 折冰解释道:“别以为外面这些人都是等着进去的,也有人是等着人出来的。” 芃芃疑惑道:“等人出来?” 玉少爷嘿嘿一笑,莫名的看了一眼折冰,这才开口道:“等人出来打劫。” 霎时间,芃芃便明白了。 人人都说旋风洞之中有宝贝,就算是没有什么宝贝,也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材料,在中洲大陆绝对是稀有物。 所以,便会有些山泽野修和投机倒把之流的宗门或世家修士,在旋风洞外守株待兔。他们不用自己费神,瞧见谁出来了,得手的把握大一些,就跟上人家,然后在路上择机打劫。 玉少爷这个人,其实本事不小。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找了四个人与自己同行,估摸着就是为了防备这样的情况。 不过,方才玉少爷看折冰的那一眼,似乎颇有深意啊。 芃芃自然知道折冰乃是他们几个人之中修为最高的那个,若是最后玉少爷拿到什么好东西,折冰见宝起意,最终下了毒手呢? 只是转念一想,芃芃醒悟过来。若玉少爷没什么把握,只怕也不敢让这个人加入自己。 芃芃不由得感叹起来。这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她这边在心底感叹,却不知,旁人才觉得她才是那盏不省油的灯。 玉少爷在心里把算盘扒拉了一遍又一遍,这才觉得自己去剑宗邀约芃芃来此,她应该还没机会与折冰商谈,凑成一伙儿。好歹自己在路上还是防备着他二人暗中结成联盟的。不过么,就算他们结盟,他也不怕,因为他还有许多杀手锏。 这样想着,玉少爷便直接在原地坐了下来,从怀里一掏,竟然摸了一张地图出来,铺在面前。 就在这时,冷香到了。 冷香行了一礼,这才婉婉的道:“路上遇到点事,耽搁了一会,让玉道友、折冰道友和芃芃道友久等了。” 玉少爷赶忙站起来道:“冷香道友来了,没什么事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说,办完你的事咱们再进去也不迟。” 折冰摇着扇子,没说话却是点了点头。 芃芃笑呵呵的道:“我们也是才到的,冷香道友来的恰是时候。” 这番打过招呼后,四人席地而坐。 玉少爷手里拿着一枚巨大的深海夜明珠,当作照明用。他道:“诸位道友请看,这是玉某前不久从《仙界趣事》主笔手里搞到的,关于旋风洞的地图,一会儿我们四人需结成这个阵法进去……” 《仙界趣事》乃是中洲大陆消息最灵通的存在,其中尤以《仙界趣事》主笔手里经常会有各种各样的消息,各类地图闻名。 此人喜欢游历中洲大陆,真名无人知晓,有人称其为“百晓生”。《仙界趣事》在各城各镇都开有一个小铺面,每个小铺面有几个弟已打理。经常有各种地图放在铺子里寄卖,很少有人能够在铺面上遇到他。 他手里的地图,除去某些大门派的不传之秘,基本上就他手里的最全。 玉少爷这一张地图竟然是从“百晓生”那边拿到的,那想必是最全面的旋风洞地图了。 芃芃低头仔细看着,原本有传言说,曾经有人进入到旋风洞深处五百尺的地方。而这一张地图上,竟然画到了旋风洞深处一千三百尺的地方。 旋风洞所处的山峰外观像是草帽,而旋风洞的位置就在这帽沿处。斜斜支出来的岩壁下,便是幽幽的旋风洞口。 旋风洞整体是一个葫芦形,从洞口到底部是一个缓缓的斜坡,斜坡一直向下延伸。旋黑风洞洞口越宽阔,到里面却是越狭窄。芃芃一看地图上标注的尺寸,距底部不到一丈的地方,十分狭窄,顶多只能容纳一人通行。 最前面的一段路程上,标注“风甚烈”。第一个百尺处,则画了一把利刃的符号,标注着“一百尺,风如利刃划皮”。 五百尺处,画着一朵赤红的曼陀罗花,标注着“五百尺,白日里风如火焚肉,夜里风如冰冻肉”。 九百尺处,画着一只带血的眼睛,标注着“九百尺,风急风烈,不确定能遇到的是夜里的旋风,还是白日的旋风”。 一千三百尺处,画着一枚骷髅的形状,注标着“友人至此处,驻足徘徊,不能前行。风削全身骨,无奈转回,实在遗憾”。 芃芃看着,顿时只觉得脊背生寒,书中所提炼体之法,果真是非寻常人能忍受。 风刃,风如火,风如冰…… 到了最后,旋风还能削去骨肉,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旋风刻骨,便是要在人体骨头上形成一道一道的刻纹,若一千三百尺之后乃是风削去全身骨肉。想必是到了书中所说的炼体之法第五层旋风刻骨的极限了。 那么,一千三百尺之后是什么?还会有更恐怖的存在吗? “百晓生”最后标注于末尾的“实在遗憾”四字,只留给芃芃无限的遐想。同时,她也好奇起来,“百晓生”这一位友人竟然走到了第一千三百尺处。那么,他必定不是个普通人,他又是谁? 所有人看见这一张地图,都是内心骇然。同时,大家对玉少爷的本事,也有了新的了解。 如今,这么多候在旋风洞外面的人之中,又有几个人能拿够出这么详细的一张地图来? 探险开始 玉少爷生怕他们在旋风洞里,通过剧烈活动之后不能得到吞风石。所以他也不废话,直接开始讲他们进去之后应该怎么做,包括阵法应该怎么结。 因为有隔音阵法在外防护,自是不怕别人听到。 四人都是已经有过多次历炼经历的人,理解力远甚常人,加之阵法简单,几个人一会儿就明白了,有敲定了一些简单的细节和意外事情的处理。 比如在玉少爷得到足够的吞风石之后,剩下的其他人随意,他们即便是有自己的奇遇也与玉少爷无关,大家不能在洞中相互下黑手。相当于,四个人结伴,若能走到更深的地方,获益的应该是大家,不必有什么介怀。 这样的说法,正好合了芃芃的心意。她倒不觉得他们这一队人里,会有人闹出什么杀人夺宝的事情来。 一则她自己不是这般的人,也不是为宝贝而来,二则她看四个人之中实力最高的折冰,乃是合欢宗的门面,大概不会自降身价与众人争夺。所以,他们这一组四个人,算是挺安全的。 事情交代完毕,玉少爷便撤掉了隔音阵法,直接走到了旋风洞口里几步,正要进去。 没想到,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喊:“玉道友,还请留步。” 众人一怔,玉少爷转头。 芃芃听着,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心里已经有了预判,转头一看,竟然是钱枫和秦不易。 看这两人的面色,似乎是赶了许多天的路,未曾好好歇息过。 实际上,他们俩的确比玉少爷一行四人更早的下来过。 只不过,秦不易是因为师门有事急需他去做,他不得不离开。 至于钱枫,他对旋风洞没兴趣,只因他好奇秦不易的武学。所以,一路上跟随秦不易罢了。 听完秦不易和钱枫的来意后,四人一致同意二人入队,就这样四人小队变成六人小队。 芃芃检查了一下身上的法宝和衣物,注入灵气后,她的全身周围开始泛起蒙蒙的光芒,且光芒已经亮到了极致,将她偏瘦的身型也隐没了进去。 看着旋风洞口,芃芃道:“诸位道友,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秦不易摸了摸鼻子,钱枫则轻叹了一声,两个人倒也不矫情,手诀一掐,转眼身上也亮起了光芒。玉少爷与折冰更不犹豫,两个人身上的光芒先后亮起。 整个旋风洞内,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残烈的狂风从洞内刮出,落入众人的耳中,如同鬼哭狼嚎一样。 每一道风,都带着强烈的阻力,在阵法搭建起来之前,所有人的头发都疯了一样舞动,阵法搭建起来之后,一切却平静了下来。 一道光罩,从六个人的中心处升起,并且逐渐扩大,将所有人笼罩起来。 隔着这一层光,芃芃仿佛能看见之前那些狂风,都从光罩的边缘离开,朝着外面咆哮而去。 玉少爷得意地扬了扬眉毛道:“这阵法看着简单,却也是来之不易。” 忽然间想 一行六人缓缓前进,这段距离他们走的顺利。玉少爷道:“哈哈,看眼下这情况,别说是一百尺,就算是五百尺也未必不能进。” 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 芃芃朝里面看了一眼,心里却不这么想。能被炼体之法列为炼体必须的东西之一,旋风又怎会简单?只不过是他们才在里面,并不觉得罢了。 再说,一百尺,也不过十丈距离,若非这旋风洞中太黑,仿佛所有的光线都被吞没。若不是他们之间在阵法内,同是队友。不然,单独一个人在洞中,轻易看不看见前后左右是否有人,看不见加上随时有可能吹来的旋风,就不可能最快的时间内感知背后会不会有人下绊子。 玉少爷已经当先朝前面走去,其他五个人以一个整齐的步伐前进。 几个人都保持着灵力的传输,同时警惕地看向四周。黑暗,尤其是在这危机四伏的情况下,让人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种防备的心理。 硕大的明珠,照耀着他们前行的路,不过所照亮的地方也就前面几尺罢了。 越往前走,风越大,他们撑起的光罩,遇到的阻力也越大,才走了不过三十五尺,众人便有寸步难行之感。 玉少爷一张脸已经涨成了紫红色,气得不行,他道:“姥姥的,这旋风洞也太坑了,风怎么这么大这么凶!” 他们现在就像是站在一处暴风边缘里面,再往前一步都会被风撕碎。 不得已之下,所有人都只能加大了灵力的输出。原本已经暗淡的光罩,重新变得明亮起来,众人顿时觉得压力一轻,不过心里已经与玉少爷一般,有了骇然的感觉。 慢慢的走着,他们已经开始看见周围的石壁明显的狭窄下来,四处可见刀斧劈砍过的痕迹,突出于岩石表面的都是一些透明晶状的东西,又或者是十分坚硬的岩石。 能在旋风之中不被摧毁的东西,怎么算都是好东西了。 旋风洞之中的旋风,像是一位兢兢业业的劳动者,将不符合要求留在旋风洞内的多余泥沙石块,全都吹了出去。 同样,芃芃等人也在这被筛选之列。站在光罩内的芃芃,极力地睁大了眼睛去打量四周。同时,她心里已经有了判断——六个人一起走固然稳妥。但实际上速度太慢,至少芃芃已经粗粗感受到了前面一百尺处风的强度,以她自己的修为完全可以承受。 如果她一个人入内的话,必定比六个人一起要快。 “啪嗒,啪嗒。” 几个人的脚步声落在这旋风洞中,转瞬便被呼啸的狂风淹没。 玉少爷咬紧了牙关,眼底终于露出几分兴奋来,他道:?“五十尺了!” 只要过了百尺,就有机会找到吞风石。而他体内的灵力如今才消耗了四分之一,即便之后的消耗会加剧,也基本可以支撑到合适的地方。 玉少爷在心底想着:“太好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两手撑在头顶,源源不断的灵气,从他掌心之中注入到阵法中。 芃芃忽然说道:“我们逆风而行,背后若有人来,我们什么动静都听不见。纵使玉道友不下黑手报复,也该布下一个示警的阵法,留待后来人吧?” 玉少爷一怔,抬头来看芃芃,只看到芃芃那一张淡静从容的脸。 玉少爷道:“话是这么说,可……” 芃芃打断了玉少爷的话,她道:“赶路虽然要紧,但若在关键时刻被人夺走东西,岂不是倒霉而且心有不甘?凡事防患于未然,玉道友若担心无法支撑阵法,不妨请折冰道友帮这个忙。” 芃芃说完,抬眼看向了折冰。?这里所有人,就折冰和秦不易的修为最高,相应地也就能比旁人支撑得更久。?之所以选择折冰而不是秦不易,一是因为折冰与玉少爷已经同行了好几天,而是秦不易匆忙赶来,还未好好歇息。 折冰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听芃芃这么一说,他接着道:“我观那洞外的许多修士并不是什么善类,而且不乏胆大妄为之人有心进来趁火打劫,就算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玉道友,请。” 一个“请”字出口,所有人便感觉到从折冰的身上传出了一股沛然的灵气!浑厚尤如灵晶一样的灵力,霎时间便有强大的灵力注入了阵法之中。 所有人顿觉压力一轻,玉少爷忽然觉得,从前那么多次找人一起寻宝探险,都没有一次像这次这般舒心。 玉少爷忍不住在心底惊呼:“多么靠谱又心善的队友啊!嗯,芃芃姑娘除外。?” 想想现在有人主动顶上来帮自己做事,让自己给后面进来的人下套,这样的事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一时间,玉少爷喜上眉梢,撤了一只手下来,直接在怀里一阵掏摸,最后摸出了一座小小的阵法,嘿嘿笑道:“这是一座天雷阵,纵使我们逆风而去,到时候这声音也足够让我们听见了。哈哈哈哈,后来的道友们,咱们有缘再见!” 芃芃心里一叹,看着单纯的小哥竟然也不是个好货啊。 只见玉少爷手一扬,再往地上一摔,那阵盘脱手飞出,立刻离开了阵法笼罩的范围。被旋风一吹,“啪”地一声脆响,就砸在了他们身后几尺处的地面上。 “嗡嗡”?声响之后,一圈光芒从阵盘落地处霎时蔓延出去,十几颗灵石从阵盘摔碎的地方飞出。落入旋风洞四壁之上,一条一条的光线连接到一起,一座阵法立刻原地落成。 “噼哩啪啦!”?一道浅紫色的电光从阵法这头游走到那头,几个眨眼间便消失隐没。 芃芃看着这一道雷电,倒是平白想起以前遇到的散修们,为了保命,最喜欢的就是各种防御阵法。 能够用那么短的时间布好一座阵法,明显是不可能的。那么对方也与玉少爷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使用了阵盘。不过玉少爷使用的阵盘,自然完全比得过那些散修所用的。 慢慢观察了那阵法一遍,芃芃注意到了某个镶嵌在石壁之上的灵石,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开口道:“这一枚灵石的位置,为何不向左边在挪动两分?” 玉少爷本来准备走了,忽然之间听见芃芃这一句,愣住后下意识的“啊”了一声。 向左挪动两分?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作用?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都投向了洞壁之上。那一枚芃芃所指的灵石,在整个阵法的边缘,此刻已经隐没在了石壁之中,只有仔细地去感知,才能发现它的存在,隐约察觉到一缕缕细细的灵气从灵石之中抽离,汇聚到阵法中心。 为什么忽然说要挪动这一枚灵石?折冰不由得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一座阵法,复杂的路线,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在中洲大陆上,阵法的研究与“炼丹”、“炼器”、“炼体”并称为四大难题,没有积年累月的钻研,几乎不可能对阵法有所了解。 合欢宗奉行阴阳八卦,对阵法之中特用的各种方位和搭配,有着其余门派难以企及的研究。 但即便如此,要完全弄明白一座小小的阵法,也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更不用说要研究出比较厉害的阵法了。 所以,但凡三品以上的阵盘,在整个中洲大陆上都能卖出天价。 合欢宗之中研究阵法的八长老,都是年过十甲子,老得快要掉牙的老不死了。 而眼前的芃芃,年纪轻轻就不说了,况且众人都知她踏入修行不久。羲和道长再厉害,也没听说他对阵法有深入研究啊。可是,芃芃怎么会说,这一枚灵石需要朝左边挪动两分? 折冰忍不住收回了目光,看向芃芃。芃芃方面还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大的问题出现。 眼见着所有人都看向自己,似乎都是一脸的思索,她眼神微闪,淡然笑道:“不过是忽然之间这么想的。”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玉少爷竟然直接截然开口道:“不,还是改吧!” 众人不由诧异,芃芃也不由得看向了他。 玉少爷也看向了芃芃,他目光之中很明显的带着探寻和猜测,丝毫没有半点的掩饰。” 玉少爷解释道:“不知道为什么,小爷我总觉得芃芃道友你特别靠谱。这一座阵盘乃是从一名阵法高手手中购得,按理我不应该相信你,但是你说了,我总觉得如果不照做,一定会错失了什么。” 玉少爷这人有时候就是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么多年,他家老头子能够放手让他在冰域做生意,很多时候连他家老头子都不知道,他能成功,很多次都是直觉对他的帮助。 所以,这一刻,玉少爷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再说了。不就是一座阵盘吗?小爷不缺那一点?烧得起,舍得。 继续探索 说完,玉少爷没看其余人惊诧至极的眼神一眼,直接转过身去,伸手一指! “啪!”的一声,那一枚深深嵌入阵法之中的灵石,竟然被这隔空一指,凭空拔了出来! 玉少爷手指一动,那一枚灵石便直接往左侧一移,手诀再次一掐,仿佛半空之中突然有一只手在操作一般,竟然直接将那灵石朝石壁之中一按。 “啪”的一声,同一时间,每一枚灵石上都冒出了灵光,拉长成一条又一条的直线,连接到一起。然后,一座阵法慢慢的亮了起来。 向左移动过两分的灵石上,一点灵光慢慢冒出来,越来越快,在黑暗的旋风洞之中,像是一道流星。 “唰”的一声,灵光终于奔驰到了阵法中心。 “咔嚓”,旋风洞中,突然一声炸响。 炽烈的紫光,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被这一道灵光点燃! 如同雷电一般迅速,霎时间那道灵光激活整座阵法。最后,那道灵光变得粗壮无比,如同一条狂舞的闪电。 “噼里啪啦”,灵光在持续地闪动,经过几个呼吸以后,才渐在阵法的作用下,隐没而去。 看见这一幕,所有人都沉默了,包括做出决定的玉少爷。 第一次阵盘上的阵法落成的一刹那,他们都是看到的过的——?那道灵光,很小,很细,像是一条蚯蚓,一下就窜过去了,半点声势都没有。 而在挪动完了那两分之后,整座阵法简直如同新生了一样,威力强大,光是那一条闪电,就能看出这轻轻一挪之后的改变! 折冰并不精通阵法,但是也能明显地感觉到,就这么一挪,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开始他不确定,他们宗门里的八长老,是否能够像芃芃这样一针见血地指出一座阵法的薄弱之处,并且准确地调整? 折冰不知道,然而,在这一刻,他心里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叫嚣着:不能,他们不能,他们做不到! 芃芃看了半天,眼前似乎划过了当初逃命时,顺手救过一个阵法师。那个阵法师为了自己的衣钵有传人,把芃芃困在阵法里,美其名曰保护她。芃芃那会有伤,那会她只想活着。所以,她看着那个阵法师排兵布阵,一笔一划的去实现兵书上种种计谋做成阵法的画面。 阵法师与芃芃说,记不得那些词语,不理解那些字符不要紧,只要记住图就成。一座又一座阵就像画一般,在芃芃脑中划过。与眼前的阵法自然不同,然而似乎有什么异曲同工之妙。 眼见着那一座阵法重新隐没,藏进了黑暗里,甚至半点气息都查探不到,芃芃眨了眨眼。 回过神来,她道:“再不走,她们可真就要来了。” 一片沉默。玉少爷转过头来看着芃芃,幽幽的光芒之下,芃芃深蓝色的衣袍闪烁着流光,衬得她整个人气质拔俗。唇边的微笑,一如既往从容。 苦命鸳鸯 玉少爷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这刻竟然觉得芃芃如同仙子一般。是的,“仙子”,与之前那些他认识的仙子相比,那些仙子此刻在他心中就像个屁!放了就放了。芃芃才像是真正的仙子。 还好,芃芃不知道玉少爷的想法,否则她一定会满头冒汗。毕竟,对于她来说,当“仙子”就是活受罪,时刻的保持形象。 好半天,玉少爷才回过神来,他颤着声音说了一句:“仙子您先请。” 芃芃:…… 其他人却神色各异的看了一眼玉少爷。 旋风洞口,刚刮过一阵旋风,江芝齐整的发鬓,已经微乱,她一步一步向洞内走去。 黑黑的山洞里,不断朝外刮着狂风,像是下面有一座无边的深渊,即将吞噬所有朝着里面走的人。 她身旁的洪皓,也是有些仪态不整。洪皓心里在骂着芃芃,他从琼梦哪里知道芃芃来旋风洞,就计划着来暗杀芃芃。只不过路上耽搁了,就遇到了纤手坊的江芝,没想到一路走来,江芝竟对他产生了心思。他想着,就留着吧,说不准能用得上这个为情困在他身上的女子。 三十尺、四十尺…… 额头上布满着因为苦苦支撑而出来的冷汗,江芝看着前方,只差六步,便可到达五十尺处了。 漆黑的洞壁上,凹凸不平,全副心神都在抵御旋风冲击的两个人,没有一人发现洞壁上镶嵌着灵石,隐约有微亮的光芒。 “啪嗒。” 那是江芝落在地面上的脚步声,空气中有灰尘的味道。眼下的旋风洞,整个地面上干干净净,连半块碎石也找不到。 即便是曾经有过,也会在狂风吹卷而过的瞬间,被吞噬得一干二净,过于坚硬无法被旋风摧毁的,则会被带出洞外,堆积在悬崖之下。 江芝走在前面,极其勉强地支撑着整个阵法。 才五十尺,只不过是短短的五十尺罢了,以她一人之力,竟然只能走这么远。 在迈出第二步的瞬间,江芝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之感。?身旁的洪皓动了动,一手扶住她的胳膊,声音温柔,语气真挚,他道:“啊芝,要不我们还是出去吧,你这样我心里不好受。” 江芝看着替换过自己,苦苦支撑着阵法的洪皓,看着他在狂风之中摇摆的身形,热泪盈眶。 到了这个地步,她不能后退,为了以后能够和啊皓在一起,她必须得进去。啊皓的话,她便当自己没有听到。江芝咬紧了牙关,终于又往前迈了一步。 不,心里十分不甘,江芝知道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 她手诀一动,就要唤出自己身上的法宝来,助自己一臂之力,没想到,就在她抬起手指的一瞬间,便仿佛听见了清脆的一声响。 噗。像是湖面下有条鱼吐出了气泡,像是气泡冒出了水面,像是在接触到水面的一瞬间,气泡霎时破碎。 江芝顿时心生警兆,脱口而出道:“不好!”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布下这一座阵法的人,便是那一条鱼,江芝便是戳破这一枚气泡的人!。 “唰、唰、唰”,一枚又一枚镶嵌在洞壁各处的灵石,相继亮了起来,只在一眨眼之间就已经连成一片,像是分布在浩瀚夜空上的星星。 它们亮了,江芝的心凉了,洪皓的心慌了。根本来不及反应,从触到阵法,到阵法出现,前后连半息时间都没有。 “啪”?的一声炸响,发光的阵法线条之间,灵力立刻汇聚。 整个黑暗的山洞之中,一条长蛇一般的紫色电光,狰狞而出。 这一刻,仿佛浓稠得有如实质的黑暗,也屈服在这浩浩荡荡的电光之下。 周围的石壁,一下变得明亮。?那些亮起来的“星点”的位置,是一个又一个的凹痕,周围还有石壁碎裂的痕迹,分明是刚刚被人布下了阵法。 那一道电光在阵法的驱使之下,毫不犹豫的,朝着站在最前方的江芝劈下。 “啊芝”,身旁的洪皓也有些被吓到了,他这与他的计划不符,他还不想舍弃江芝这颗棋子,于是他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江芝咬紧了牙关,知道自己此刻避无可避,只得奋力将双手抬起,一道灿烂的蓝光,顿时被她双手铺平在了头顶,将她牢牢地护在其中。 光幕落成的一刹,头顶雷电,狰狞扑来?。轰然一声巨响,电光与光幕相撞,脆弱的光幕瞬间被电光击穿。 “咔嚓”一声之后,滚滚气浪,阵阵排开。 站在江芝身旁的洪皓,一时之间,堪堪打开法宝,竟然还来不及抵挡,就被爆开的气浪,一把掀翻在地。 旋风洞中狂风一卷,江芝只听到身后传来闷哼声,原来是洪皓再次施展法宝,装作一时不察被吹倒在地。 江芝只觉得被雷电一击之后,她的半个身子变得麻痹起来。气急攻心之下,她“噗”地一口吐出血,立刻将衣襟染红。 余光中,她看到自己的左手已经呈现出焦黑的颜色,明显是受到重创。 此刻,她只有右手,还能勉强抬起。 旋风洞之中的狂风,在雷电消散之后,立刻重新扑了上来,江芝顿时站立不稳,眼看就要被吹飞出去。 就在这一瞬间,她袖中蓝光爆闪! “铮”的一声,响起的声音是剑吟之声。 响声过后,一柄蓝色的剑立刻出现在她右手之中,被她猛地朝坚硬的洞壁上一刺。 “当!” 剑尖使劲一撞,立刻刺入了洞壁之中。 江芝的身体朝着后面抛飞出去,手掌却死死地握住了剑柄,终于将自己的身形稳住。 一直乱窜的电光,终于渐渐暗淡下来。整个阵法周围的光线,也跟着暗淡下来。 在整个旋风洞重新陷入黑暗之前的那一瞬间,江芝终于看到了! 前面不远处,正好有着六个人的身影。 眼前突然变暗,黑暗重新到来。 三步之遥 江芝的一双眼睛,在黑暗之中瞪得老大。他们六人怎么会在一起? 看来自己还是大意了,竟然以为这样的地方,那些大门派的弟子是不会来的。大门派的弟子不来这里捡吞风石,以自己的实力,还算得上轻松捡到以后,就可以交给那位元婴前辈。然后,自己就可以添置一些家当了。 至于身边的洪皓,一路走来,对自己颇为照顾,自己对他是动了心的。若不是他不放心自己一人来旋风洞,他也不会受伤,终究是自己豪无防备的进了旋风洞连累他。 原来,他们早有准备,而自己却是太傻了。想了想,她不禁咬紧了牙关,恨意滔天。 这些个大门派的弟子,师门资源一大堆,历练的地方也是师门早有安排。何必要来这里历练,抢走她们这些小门派的资源,看着他们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仿佛在大街上闲逛一样,她就无比羡慕嫉妒恨。 被雷电劈中的地方,直到此刻,才开始渐渐恢复感觉。 江芝身体里的灵力,也重新开始了流转,虽然不如之前流畅,但是也开始自动修复伤势。她好不容易重新落了地,回身一看,洪皓一瘸一拐的向她走来,看见她回头看他,还咧嘴朝她一笑。这一刻,她才觉得有人疼自己是一件幸福的事。 以后的余生,她不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 洪皓看着江芝,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他想:这个女修真是单纯,若是这次任务成功,她不死的话,自己努力许她一个锦绣前程吧? 江芝不知道洪皓此刻的心思,她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或许我又急又气,又或许是觉得自己努力那么多,还是改变不了什么。当下,她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在师门内,为了得到师门长辈栽培,要用心和师兄弟姐妹争。在再历练,得十二分小心算计着和野修抢,和大门派大世家弟子争。 这世道就是这么让人无可奈何,有些人有恃无恐,有些人得小心翼翼仰人鼻息过活。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想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后,江芝突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的眼神里,透着一丝血色。 此次出门,竟然会这般不顺利,实在是让她始料未及。因为中洲大会,她已经在师门长辈那里失了心。如今这身体状况,想要重得师门长辈对她寄予厚望之心,怕是已经困难。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那些人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呢? 只一瞬间,江芝就做好了决定。 她得笑声一下戛然而止,插在石壁上的长剑,光芒一瞬间熄灭下去,湛蓝色的剑身,变得半透明,美丽耀眼。 江芝慢慢将眼睛闭上,嘴唇翕动,开始默念。一声又一声的呢喃,从她唇瓣之中发出,长剑之上,一道道符文忽然亮起,又熄灭,亮起,又熄灭。 一枚又一枚的符文亮起,又接连熄灭,眨眼之间已经窜遍了整柄剑。最后,所有收敛起来的光芒,重新绽放! 江芝慢慢地握紧了剑柄,这一瞬间,就像是忽然拥有了无限的神力,湛蓝的光芒照亮了她的面颊,却照不亮周围浓重的黑暗。 “铮……” 她重新把这一柄泛着光芒的长剑拔了出来。 当最后一个音节从她双唇之中吐出的同时,她双手持剑,轰然一剑落下! “砰”的一声,像是一剑截断大江之水一样,一股恐怖的波动,忽然从脚下坚硬的岩石之中传出。 眨眼间,轰隆,轰隆之声响起。 在九十八尺处,玉少爷已经气喘吁吁,只差直接趴在地上了。他勉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前行,汗水刚刚冒出来,就被旋风洞中刮出的旋风带走。 折冰成为了所有人之中输出灵力最多也最强的一个,他看了一眼众人,忽然就想提议一下,自己已经撑了一段时间,是不是该休息一下,让其他人轮流来支撑阵法。 没想到的是,他即将出口的话,被玉少爷那咬牙切齿的声音掩盖了。众人只听见玉少爷恨恨的道:“只有三尺了,难不倒小爷的,小爷我就要看到吞风石了!” 旋风洞中基本都是光秃秃的一片,能留下来的才是好东西。 吞风石便是其中一种,其能留存,皆因可“吞风”。 一百尺是一个衡量标准,吞风石只存在于过了一百尺几步的地方。眼看着就要拿到吞风石,玉少爷整个人都变得气质脱俗,唇边的微笑,带着一种万事皆掌于手中的从容? 只要能走过一百尺,再走上两步,基本就能看见吞风石了,然而,最后的这几步,艰难得无法想象。 现在,所有人之中,唯一轻松一些的可能就是秦不易和芃芃了。 芃芃眨了眨眼,从容地撑着头顶的阵法,只觉得周围的灵气似乎比外面的要稀薄一些,隐隐约约之间似乎有别的什么气息开始蔓延,不同于灵气,又似乎是一种类似的东西。 身体之中的灵气,补充的速度倒是很快。她的身体经历过淬炼,带有混沌之力的灵气所在的区域又大了些。至于她自身的灵力原本的存量就够大,要吸收起来速度更是惊人,连旁边的折冰都比不过她。 众人只觉得所有的灵气似乎都隐隐向着芃芃那边跑,支撑了这么久,也就芃芃、秦不易和折冰那边的灵力输出从来没有减弱过。 同样是筑基期,怎么大家差距就那么大呢? 冷香与钱枫这会儿不比玉少爷好到哪里去,他们二人不断地喘着粗气。 芃芃一面朝着前面挪步,一面道:“还有几步就到了,若是这时候停下,指不定就要被风卷走,不如咬牙多走两步。我看折冰道友似乎还颇有余力,一会儿若是见到有吞风石,便请折冰道友出手,岂不正好合适?” 折冰一怔,听着芃芃这般流畅又平和的声音,心里竟然有一丝异样。 当下,有余力的,似乎可不只自己一人。 被摔出去了 玉少爷听了,则是重重地点头:“正是这样,回头……”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诧异地回头看去! “阵法、阵法被人触碰到了?” 众人眼看着玉少爷这般,立刻就要开口发问。下一刻,便有一道明亮的电光在这漆黑的旋风洞之中闪耀! “噼啪!”一声雷电炸响?。 那耀眼的光芒之下,隐约露出了一个女修抬手抵挡的身影。然而,下一刻那个女修的下场很悲惨。 只一瞬间,护身的光罩就被击破,那女修被抛飞了出去,关键时刻倒是用一把剑插在石壁之中,稳住了她的身形。随后,炽烈的蓝色电光消散,世界重新黑暗下来,留在所有人脑海之中的,只有那一双含恨的眼! 怎么会是江芝,除了中洲大会,在场的几人貌似都没有与她打过交道吧? 相隔不足五十尺,能有多远?只一瞬间,所有人都警惕了起来。 芃芃在看见江芝目光的一瞬间,便立刻感觉到了危险。 “小心。” 她不由得大喝了一声。 众人还觉得江芝似乎已经力竭,并且受到重伤,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芃芃平地这一声大喝,着实吓了所有人一跳。 还没来得及问清楚,一股忽然袭来的轰隆之声,一下将旋风洞之中的风声,都遮掩了过去。地面开始了剧烈的震动,轰隆之声不停。 芃芃只觉得脚下的地面,似乎像是有生命一般,隐约有什么东西,从之前江芝立足之处磅礴而来。 相距近五十尺,对于修士来说,不过是眨眼间就可以到的距离。 在芃芃凝神一看的瞬间,那一道巨大的裂缝,便从他们来时的地方,疯狂地蔓延开来。 江芝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他们六人所站之处。 此时此刻,芃芃六人,几乎竭尽了自己的全力,双手撑在头顶的阵法之上,一起注入灵力。 六双眼睛看着那一道深深的裂缝袭来,竟然没有一人敢松开手,去抵御这一道裂缝。 秦不易睚眦欲裂,眼神一狠,便有一股截然不同于当下阳刚之气的气息,从他身上蔓延出来。撑在头顶的右手一动,似乎就要抽离阵法。 没想到,那一瞬间,还有人比他更快。这一刻的秦不易,纵使有了金丹期的目力,竟然也只看到了一道残影。 那一道裂缝,如同张开巨口的恶兽,疯狂地咆哮着要吞噬了他们,眼看着就要到他们六人身前,冷香与钱枫都忍不住吓白了脸。 只有芃芃,眼神微微一闪,面容之上,竟然霎时带了无尽的冷漠,心底暗骂了一句:“江芝,你个疯娘们,看我怎么收拾你。” 芃芃两只手撑在头顶上,纹丝不动,下面却是一条不算修长的腿伸了出去。而后,便是秦不易看到的那一道残影。 快到难以捕捉轨迹,秦不易只能感觉到一种窒息感。因为灵气缺乏而导致的窒息,整个旋风洞之中所有的灵气,都在这一瞬间,朝着他身边汇聚,朝着芃芃的这一条化作残影的腿汇聚。 “嗡”,秦不易只觉得耳边有一声响,一股霸道又沧桑的气息,从芃芃的腿上蔓延出去,一下子笼罩在他身上。 那似乎是一道虚影,一条腿的虚影,近乎笔直的一条腿,在那裂缝袭来,张开血盆大口的瞬间,撞了上去。 “轰。”?一腿踢出,坚硬似铁!这一条血肉之腿所爆发的力量,竟然生生将经受多年旋风吹拂过后,仍然完好的石壁撞烂,不知道的还以为那石壁是豆腐做的呢,霎时间众人只见碎石乱溅! 而芃芃的一条腿,大半都陷在了那一片碎石之中。 她咬紧牙关,脸上带着一种嗜血的冷静,再次狠狠地抬腿朝前一拂! 像是有人站在滚滚的江流之中,一脸劈出千万巨浪。 芃芃大腿的这一拂,带起一条狰狞的碎石巨龙。 以芃芃落脚处为起点,巨龙龙头一抬,霎时朝着那一道裂缝扑去。只一开始,众人就听到“轰隆隆”的巨响。 “噗”的一声,像是小刀戳穿一层纸一样,在被碎石巨龙撞上的一瞬间,巨大的裂缝被轰然击退,然后填满。 沿着这一条裂缝的来路,碎石巨龙咆哮而上,在撞碎了最大的那一条裂缝之后,去势依然不减。 “吼吼吼”。 旋风洞中,隐约传来恐怖的嘶吼声。站在五十尺处的江芝,在看见那一条裂缝闪电一般朝着黑暗的深处窜去之后,脸上便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她呵呵呵呵的笑了几声,心理默默念叨着:就算你们是大门派弟子又怎样,今日我江芝便要你们,都葬身于此! 她手掌用尽了全力,可她体内灵力已空,想要将这一把长剑提起的想法,已经来不及实现。 “轰”?的一声,响彻了整个旋风洞内。江芝耳朵都要被震聋,洪皓嘴角有血流出,这一刻,他无比懊恼。恼怒江芝的蠢笨,恼怒自己不得不放弃任务,等待以后好的机会。 旋风洞中的狂风从不止息,碎石巨龙又是从上而下,乘风而来,更显得惊人无比,气势如虹,势如破竹。 一节又一节的裂缝在弹指间被巨龙破坏。江芝瞪着眼睛,长开的嘴巴来不及闭上,便感觉无数的巨石当胸拍来。 “砰”的一声,那是巨石拍在了她的身上。被这么一撞,她整个人再也站立不住,一下摔在洞壁之上,长喷了一口鲜血。 此刻,带着炽焰的旋风席卷而出,像是飓风卷起一切能卷的物品一样。只把江芝的身体一带,瞬间越过短短五十尺的距离,将这昔日也曾名动中洲大会的江芝仙子狠狠摔在了地上。 又是一声巨响,洞外,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一位又是? 等候在洞外的纤手坊外围弟子,看见那满脸鲜血、昏死在地上的江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下扑了上去,大喊了一声道:“江师姐,师姐醒醒。” 这一喊,无疑揭露了这狼狈之人的身份。 好多吞风石 不少守候在旋风洞外的人,都忍不住面面相觑了起来。 这位江仙子,也太惨了吧? 洞内,九十七尺,寸步未动。一切都已经平静了下来,原本平整的地面上,无数碎石爆起,在洞内留下了一片狼藉的痕迹。 所有人都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说不出一句话。芃芃面无表情,将自己丝毫无损的腿从那碎石坑之中拔了出来,眼帘一掀,平静的道:“解决了。” 众人:解、解决了?道友诶,能不不要用这么云淡风轻的口吻说出来好么。 钱枫看着还在那愣着的洪皓, 咧咧嘴道:“芃芃姑娘,那位太华宗的洪道友要怎么处理?” 玉少爷一听腿就要一软,心里想道:“两位啊,咱们能不能正经点,好好走路。为什么,你们两位的想法跟我想的一点也不一样呢?” “这又不是在中洲大会那样的场合,要表现出强悍的实力,这就是在一个山洞上啊,山洞里还有狂风呢,你们这样折腾,不怕把自己给活埋了?芃芃姑娘,你的腿功怎么越来越恐怖了。” 冷香心里想着:“做女修,还是得做芃芃道友这样的,不怕与人动手。” 秦不易心里想道:“芃芃道友的实力果然不能小觑。” 钱枫心里:“也不知道剑宗羲和道长还收不收弟子哎,芃芃道友好彪悍,好想找他们做靠山。” 折冰心里:“啧啧,果然是一位凶残的仙子,可惜了,我喜欢温柔体贴的。” 芃芃眨了眨眼睛道:“我怕再踢一腿出去,你们受不了,灰尘太多了。再说了,他要是忍不住对我出手,那个我要是下手重了,他们也不好意思怪罪于我吧!” 玉少爷用一种近乎仰视的目光,看着芃芃。方才众人还有种像是被人用刀一样架在脖子上的危机,在芃芃这看似轻描淡写却威势骇人的一腿之下,消失殆尽了。 巨大的裂缝,似乎从来没存在过。 芃芃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脸上没有露出太多的表情,看上去淡淡地,仿佛自己什么也没有做一样。 “咕嘟”一声,似乎有人下意识的吞了一下口水。玉少爷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然后朝着身后望去。 包括秦不易在内的四个人,每个人都看向玉少爷。然而,每个人都没有任何的表示,仿佛刚才那吞咽口水的声音只是自己的错觉。 玉少爷闷闷的想着,是他们在吞,还是我自己在吞。得,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他们两手都还撑在头顶上,一动不动,如同雕像一样,芃芃也是同样的动作。 好一会,冷香才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平和的问了一句道:“她、她还能活吗?” 芃芃一听,看了冷香一眼,眉一挑,稍作思索后才道:“我也不知道,就算翘辫子了也与我没关系?” 众人:“不知道?与你没关系?” “你这般云淡风轻的一句,要是那位江道友在场,听了你的话,怕是会被气死。” “抬腿一踢,就把人家好不容易在中洲大会上表现出来的形象踢没了,你还像是自己什么事也没做一样。哎哟喂,就你这一句话之间隐隐透出的蔑视,才叫人胆战心惊。” “这胸怀、这气魄……” 纵使芃芃只是站在这狭窄阴暗的旋风洞中,竟然使众人产生出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这一刻,秦不易的目光,变得有点复杂。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一叹:“往日我对女修的风姿,听的最多的是天赋、容貌、世家或者别的。自从遇到芃芃道友你,我才知道,世间的女修,也有像你这样的,从不后退,一心一意修行。” “这世间奇才何其多?直到现在,再次见识到芃芃道友你的实力,我才发现我狭隘了。人生能遇到你这么一位朋友,是我的幸事。” “虽然与你认识不算久,同行次数现在才是第一次,可我却觉得,我们像是认识了许多年的老朋友。” 听着这感慨的口吻,芃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现在,浮现在芃芃脑海之中的,只有方才千钧一发时候的场景。 待芃芃停下思索时,感觉有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她抬眼一看,看到的是秦不易真挚的目光。 芃芃心里一个咯噔,难道自己在中洲大会上发出的知交信,交到的知己就是眼前这一位秦道友。 眼看着背后的危险已经解决,虽然方式有些骇人听闻,但总归是搞定了。 玉少爷激动的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赶紧赶路吧!就这最后的几尺了,道友们,事情就要成了啊!” 玉少爷的声音,打破了安静的气氛,也打断了还在各有心思的众人。 罢了,想来想去还是想不透人家的腿功为啥那么好,想不透索性也不去想了。眼下,还是得跟着玉少爷。几人调整好自己的心思,将最后的几分精力,都投注在了阵法之上。 芃芃也收敛了心神,六个人齐心协力,共同撑起了阵法。这一刻,再也没有人说话。因为,人人都知道,成功就在眼前了。 呼啦啦声不绝,旋风狂卷不止。一尺,两尺。风越来越强,芃芃感受着阵法上传来的阻力,眼睛也就越发地明亮起来,她不由得眯起眼,看向了被玉少爷的明珠照亮着的前方。 旋风洞中实在是太黑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吞没光线一样,并且随着他们越的深入,明珠能照亮的范围也越来越窄。 整个洞一开始似乎还是平直向内延伸,可到了现在,芃芃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脚下的道路似乎是在一个斜坡上,与之前百晓生所售地图之中所示的一样。 在他们如今所处的这个九十九尺所在的位置,果真已经“风如利刃划皮”了。 地面上有隐约的黑色的凸起物,像是一块又一块的石头。 玉少爷跺了跺脚,连忙低头去看,顿时惊喜的叫道:“这里曾经有过吞风石。” 不过,随后他就一叹,摇着头道:“可惜都是曾经的,现在已经被人采走了。恐怕,我们还得往前面走” 咬了咬牙,玉少爷直接摸出一枚丹药来,含入口中,借接着手中灵气溢出,竟然催逼着那一枚明珠,再次大放光明。 刷拉,炽亮的光芒照射出去,终于将厚重的黑暗推开了些许。 于是,众人终于能看清前面五六尺远的地面。 由近而远,地面上凸起的石块,也越来越多。芃芃仔细一看,这些石块都呈现出一种扁圆的形状,像是光滑的鹅卵石,通体似乎是黑色,可真定睛看的时候,便会发现里面流动着深深的紫气。 每一枚吞风石上面,都有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孔洞,像是被虫子咬出来的一样。 旋风洞之中的狂风从里面刮出来,吹在每一枚石头上,竟然都发出了空洞的声响,如洞箫一样,带着一种近乎凄怆的呜咽。 六个人站在这九十九尺处,竟然都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一枚枚吞风石,竟然都像是一只只号哭的恶鬼。 玉少爷这么一照,简直快把自己给吓了个半死,大骂道:“花了爷爷我大把大把的灵石,连里面有这么吓人的事都没讲清楚,百晓生,百晓生个屁,这他娘的就是个白痴书生!” 芃芃听着,嘴角一抽。 就在这一瞬间,她觉得玉少爷绝对是整个中洲大陆上少见的奇葩。 旁边的折冰好心的提醒道:“听闻百晓生耳目通天下……” “呸!” 玉少爷瞪着眼道:“坑了人的灵石,怎么着还不许人骂几句?就是白痴书生怎么了?回头若是叫人知道了,一定是你们告的密!我赖上你们了!” 终于,折冰也不说话了,世界回归到只有鬼哭的安静之中。 芃芃道:“百晓生地图中所言,百尺为分界,想必也不是立刻改变的。这旋风洞中的旋风,乃是渐进变化,我们如今能撑住,再走两步应该无恙,不知诸位道友意下如何?”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再说了大家都想体会一下旋风洞的威力,再差也不过就是被风一吹,掉点皮肉,被吹飞出去而已。 芃芃这么一提议,没人反对,大家很快达成了一致,继续小心翼翼朝里面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呼呼的风声,夹杂着吞风石发出的鬼哭之声,在他们撑起的阵法外面咆哮。 芃芃方才的那一腿,身体之中的灵气早已经被抽走大半,如今也无法再贡献太多的力量,只能保持着平稳的灵力汇入阵法之中。 每一步,都显得有些艰难,然而,芃芃的目光,却越发的明亮起来。 慢慢的,他们能看到的东西,也开始多了起来。无数的吞风石,铺在前面的地面上。一开始稀疏,后来密集,不过再往前一段,又重新稀疏起来,到更前面就只剩下一片平地了。 然而,在目之所及的尽头,芃芃竟然隐约看见,洞壁之上插着几把残兵。 玉少爷和石头 也只能用残兵来形容了,它们插在洞壁上的姿态不一。 这些残兵有的是刀,有的是剑,有的是匕首,有的是钩,甚至还有一支三叉戟。 但是,无一例外,每一柄法宝,看上去都已经锈迹斑斑,上面布满着无数的缺口,基本上已成为一堆废铁。 如今,它们还能存在于芃芃等人的眼前,无非要归功于它们的用材。 只是芃芃也相信,再过几年、几十年,它们一样会慢慢的消散在这如刀的旋风之中。 呜咽声中,芃芃的目光,也渐渐地放远。这兴许就是外面的修士们说的,有人能从里面捡到法宝的原因所在吧! 只是,这些法宝,到底是殒身于洞中的修士留下的,还是这旋风洞中原本就有的? 这样深的旋风洞,在百晓生的地图上,也不过才下去一千三百尺。旋风洞有底吗?底部又会是怎样的? 一连串的疑问,让芃芃陷入了奇怪的恍惚中。这边,眼看着身前不远处就是吞风石了,玉少爷突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他心道:“娘的,这一趟生意真是不好做,难啊!” 他舌尖一动,原本被自己含在口中的丹药,立刻被压化,一股暖流霎时涌入身体各处的经脉之中,玉少爷双目之中顿时爆出一团精光来,吐出一口气,大喝一声道:“石来!” “咻!”?一只手从阵法上撤了下来,大袖一甩,一阵狂风朝着外面席卷而去,竟然将地面上那些石头连根拔起,像是拔萝卜一样拔了起来。 受到玉少爷大袖的吸引,加之背后狂风推动,每一枚吞风石,都化作了一道道深紫色的流光,钻入了玉少爷的袖中。 只一眨眼之间,玉少爷的面前就空了一块。他犹不停手,袖子朝着另一边一挥,洞壁之中另一处,立刻也变得空空荡荡。 这手段,简直像是土匪进村啊,众人见此,都有种叹为观止的错觉。 玉少爷,你好歹也是冰域世家的公子哥儿,有那么缺钱?看这架势,为了材料和灵石他简直不要命了! 众人心里一阵感叹,谁也不落后,纷纷各施手段。 折冰张口一吐,竟然有一张小小的幡从他口中飞出,迎风便涨,朝着地面上一卷,立刻也收走了一片吞风石。 冷香则是秀发一甩,原本插于发间的一根簪子,立刻坠落在地。“当”地一声轻响过后,整个旋风洞的地面竟然都震动了一下,挨近簪子的那一片地面上,数枚吞风石霎时蹦出! 一旁的折冰连忙控制着小幡再卷,帮冷香收走了吞风石。 秦不易这边见众人动手,也来了兴趣,撑着阵法的手没放下来,只是轻轻朝着某个方向勾了勾小指,“嗖”地一声,便立刻有一枚吞风石从地面上跳出,落入了秦不易的掌心之中。 他抬头仔细地看了几眼,仿佛在仔细辨认研究,却没做出更多的举动。 同样暂时没有动作的,还有站在他身边的芃芃。 钱枫的抠门 只是,芃芃虽然没动,她旁边的钱枫开始动手了。 看着在前面捡着吞风石,顺便向一大堆破旧物品方向移动的钱枫。芃芃心里长叹一声,看来自己想要去捡漏的机会不大了。 看看人家钱枫,一只缺了口的木碗他也不漏下,这才是真正的捡漏。 钱枫这番动作,可吓坏了玉少爷等人,芃芃看着钱枫就差把铁锈也装进乾坤袋里时,嘴角忍不住狠狠地抽了抽几下。 对于玉少爷等人而言,这一幕已经不仅仅是抽抽嘴角,就能放下自己的震惊这么简单。 玉少爷感觉自己今天脑子有点懵,好像有谁硬把他的脑袋放到门缝里夹过几遍一样。他从来没遇到过像钱枫这么生猛的野修,雁过拔毛,刮地三尺大概就是他这样的。 如果中洲大陆的野修都像钱枫这般,这样他的日子还怎么能够混得下去。这一刻,玉少爷受刺激了,看着地上的吞风石,他心里想着:“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刷、刷、刷”,袖子猛挥,玉少爷以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收囊着吞风石。 芃芃将这些看在眼里,仍然没有做出什么动作。 对于吞风石,她兴趣不大。 趁着众人都在重新开始抢收吞风石,她忍不住再次开始打量着四周。没料想,这一看便发现了一个之前没有发现的东西。 距离他们所站的地方不远处,洞壁上,插着一把深深没入石壁的长剑。 在那长剑上方的石壁上,刻着几个深深的篆字:旋风洞,百尺处。 芃芃心里一震,这一把剑,似乎像是一个标记,乃是曾入过旋风洞的人留在此处的。 在这一把剑的周围,除了那五个大字之外,竟然还密密麻麻刻着不少的小字。 就算是年复一年被旋风吹着,坚硬无比的石壁上,那一枚枚字迹,就像是烙印在上面一样,不曾模糊。有的字迹俊秀,有的字迹狂野,有的字迹端正。 不同的字迹,似乎镌刻于不同的时期,由不同的人留下。 从右往左,一一排列。 “旋风洞的旋风果真名不虚传,今日行至此处,仍有余力,插剑于此百尺处,以示后来者。吾将继续前行,探路去了。” “吐血几口,实在太难,终止于此。” “至此处力竭,走不动了,姥姥的,老子歇歇就回去了。” “小爷吕蒙到此一游。” “吕道友?幸会。” “诸位道友,和尚一口酒一步路,觉得此地如同平地一般。” “百尺处有什么了不起的,假和尚口出狂言,待我遇上你,老子非要揍得你东南西北不分。不过,当下,我得进去看看你走了多远!” 一百尺处,一行又一行的字迹。在这长剑标记的周围,体现着众生百态。 想来这些人都是在不同的时间到达了旋风洞,留下了新旧不一的字迹。 有的人来得很容易,有的人却知难而退。芃芃一句又一句的往下看,顿时生出一种无比奇妙的感觉。 看我低调的 芃芃的目光,渐渐在洞内石壁上移动,下一刻,终于停了下来。石壁上,刻着遒劲有力的几个大字。 “只不过是一次失败,有什么大不了的,吾生有涯修行无涯,他日卷土重来未可知。” 随后左侧,却跟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 “道友们,右边这位留下字迹的道友是飘渺阁秦不易,半个时辰前我看见他进去了!” 芃芃扫了眼秦不易,秦不易回望了一眼芃芃,嘴角稍稍有一个弧度。芃芃再看到后面的字迹时,字迹越发新了起来。有人在过百尺处时,留字唏嘘道:“一路修行皆顺遂,遇上仙子误终身。” 芃芃心道:“也不知是怎样的仙子,让他念念不忘,为情所困!” 芃芃微微一笑,终于收回了在石壁上的目光,朝着旋风洞的更深处望去。 她有点好奇,不知在这百尺处留字人,最终止步于何处?而她自己,又能到达多少尺处? 略一思索,芃芃忽然并指如刀,在那百尺壁上,在那些字迹之后,写下四个字:今我来矣! 看似平平无奇的四个字,刻写在百尺处的石壁上,与那些新新旧旧的一堆字迹并排在一起,一点也不显眼。 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淹没在无数人的留字之中。 芃芃留字之后,便直接转回头来看,正好对上折冰颇有深意的目光。 秦不易已经来过一次,对于芃芃的动作他不在意。而折冰没有来过,他的目力极好,就在芃芃专心看洞壁上的字迹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芃芃。 他看着芃芃刻字,当然也一眼看清了芃芃留在洞内石壁上的内容。 站在自己眼前的芃芃,是一名女修。究竟是有怎样的胸襟和气魄,才会写下这样的一句话? 折冰看到芃芃望了过来,微微地一弯唇,表示自己毫无恶意,同时也露出了他眼里的好奇。 这样的眼神,芃芃自能领会。 她平淡地垂了眼眸,只当自己什么也没做过,倒是其余几个人后知后觉的才注意到了这一幕。 钱枫和冷香已经收好了自己的东西,看见了那四个字后并没有说话。玉少爷长袖一挥,那早已经鼓鼓囊囊的包袱,眨眼间就消失不见。待他回头来看到石壁时,顿时诧异道:“这石壁上怎么会有字迹?” “这……” 芃芃刚想开口解释一二,岂料,玉少爷竟然语重心长地看着芃芃道:“仙子啊,做事要像那小雨润物细无声那般,我等不能如此张扬?” 芃芃听了这话后愣了一愣,玉少爷长叹了一口气,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道:“而且你这刻得,怎么说呢,有点太张扬了,你且看玉某来刻个低调的!” 话音刚落,玉少爷便伸手一拍一指。 “啪、啪、啪”,众人就听到一阵碎石崩裂的声音。 玉少爷一指微光弹了出去,巨大的石壁上顿时溅开了无数的碎屑,一行字出现在石壁上:“金算盘玉少爷到此一游,行商中洲大陆,童叟无欺。” 钱枫愣住了,冷香愣住了,折冰也愣住了…… 钱枫心道:这写的都是什么啊! 芃芃见此,也忍不住嘴角一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洞壁。相比起洞壁上其他密密麻麻的正常字体,玉少爷刻下的字,每一个都有斗大!一个个硕大的文字刻画在洞壁上,瞬间盖过了那一片由许多修士留下的字的风头! 众人想起那两句话:“仙子啊,做事要像那小雨润物细无声那般,我等不能如此张扬?” “而且你这刻得,怎么说呢,有点太张扬了,你且看玉某来刻个低调的!” 片刻之前,玉少爷说的话,还在众人耳边回响着。结果,闹了半天,你所谓的低调是这样啊! 还有那句‘行商中洲大陆,童叟无欺’,玉少爷,你确定你做生意很公道,咱们可听说过你黑吃黑的事啊! 虽说黑吃黑的那件事起因不在你这里,可是后面你下手狠宰人家,可真够心黑手黑的。你别是在这百尺处的石壁上,一边招揽生意一边坐等冤大头上岸。 唉!真是见识到了商人本性,商人本性啊! 钱枫想道:“为什么突然有种不想认识这个人的感觉,唉!野修不好当。” 芃芃只觉得自己有点头疼、牙疼、心疼,这会儿和玉少爷一比较,怎么觉得自个儿这脸皮不够厚啊! 玉少爷自己半点没有羞耻之感,反而得意洋洋的道:“看看我写的,回头所有来到这百尺处石壁的修士,都能一眼看见我的大名。回头等我出了旋风洞,生意必定滚滚上门而来,灵石、法宝、各种奇物纷纷聚集,哈哈哈哈,想想都觉得爽快,多谢诸位道友相助,玉某感激不尽!” 畅快的笑声,快把这旋风洞中吹出来的旋风的呼啸之声都要给盖住了。 他看了一眼众人,只瞧见众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齐齐沉默着。他一点也不在意,暗中看了看自己的乾坤袋,心满意足的道:“好了,吞风石也收起来了,我们走吧” 折冰咳嗽了一声,问道:“玉道友不想再收集一些了?前面似乎还有。” 玉少爷是个贪财之人,他们几个人走到现在,其实都还有一点余力,若再往前行走得几步,兴许又有不一样的收获,为什么玉少爷不趁此机会捞得更多呢?折冰的疑问,也是众人的疑问。 玉少爷听了,直接嘿嘿一笑,看了一眼近处已经被自己采得一颗吞风石都剩的地面,一副不在意的口吻:“拿命赚钱的事情我不干,旋风洞自古以来就危险,不是浪得虚名的。我自然是采够了石头就走,若再觊觎别的,只怕更多的都要赔出去,不划算,不划算,你们是留是走?” 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还是颇为理智的。芃芃心里不由得赞叹了一声:这个玉少爷,看他的表现大概是冰域世家里面,行商最厉害的家主培养出来的接班人。” 先走为妙 贪财有度又惜命,这才叫真正的“贪财”。至于玉少爷问是走还是留,芃芃看向了众人。 钱枫道:“旋风洞我也算是见识到了,若无旁人在,我一个人是无力探寻的,我就不多留了。” 冷香看了眼深处的旋风洞,又看了看众人,也开口道:“我也不留了。” 折冰则道:“我也不多留。” 秦不易道:“那我也不多留了。” 芃芃其实还是需要入内炼体的,只是眼下不是合适的时机,她更愿意找个没人知道的时候进去,免得太过惊世骇俗吓到人。 听到此,玉少爷一下子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来。他道:“既然如此,那我们……” 芃芃打断了玉少爷的话,大声道:“既然都不愿多留,那咱们是一起撑着阵法撤出,还是一同撒手各自撤出,得先说好了。谁要是阴三阳四的,可别怪我记仇,说完眼睛盯着玉少爷和钱枫看。” 本来玉少爷是打算“撤”字一出,就要松了手先出去的,钱枫作为野修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奈何芃芃已开口。 人的名树的影,中洲大会上芃芃的表现可是实打实的。他们可不想得罪这么个实力强悍又记仇的女修。 玉少爷见芃芃看他,忙腆着脸道:“自然是一起撤出。” 钱枫也点了点头。 芃芃既不问也不看余下三人,她道:“说句难听的,我们四人好歹有门有派,找不到人还可以找上门派算账。你二位,一位来自冰域,有什么事,等我们去到冰域落实,黄花城都凉了。一位是野修,我也做过野修,野修的心性还是了解一二的。为了以后大家见面不尴尬,好聚好散。咱们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善始善终。” “再者,你们二人所看上的东西,我看不上,自然不会抢你们的。至于折冰道友、冷香道友和秦道友,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相信他们也不会做出背后暗算他人的事。” 芃芃说完之后,出来的路上,六人默默撑着阵法。到了旋风洞口,六人对看一眼齐齐撤了手。 玉少爷自己早有准备,保持着一个身子向前的姿势,他双臂张开,又借着风势朝半空之中飞去,芃芃几人只听到半空中传来他的声音,他道:“哈哈哈,诸位道友相助,玉某感激不尽。我怕被人抢,咱们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有缘再会,回声在悬崖之下激荡,眨眼之间,玉少爷已经不见了踪影。 旋风洞外,数十名修士陡然间停止了说话,他们望着从旋风洞出来的这五个人,一时相对无言。 他们望着芃芃等人,芃芃他们几个也回望着他们。玉少爷自己走得潇洒,芃芃他们几人却是有些尴尬。 有凉凉的山风,穿过崖底,吹到了众人身上。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有些冷凝和古怪。站在芃芃他们对面的那一群修士,看着芃芃他们几人,眼神里充满了忌惮。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心虚了一下,竟然缓缓退了一步,原本僵硬又古怪的气氛,终于被打破,所有人齐齐倒退了一步。 有一瞬间,芃芃仿佛听到了他们整齐的脚步声。 不对劲,这时几人都感觉到了莫名的不对劲。他们听到背后的旋风洞里,一阵一阵的风声。但是,只要离开了旋风洞,旋风洞里的风影响不到他们。 而眼前这一群人,在退后一步之后,眼神里的忌惮,莫名的夹杂了一分害怕。 芃芃不明白他们在怕什么?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心里骂着玉少爷溜得太快,同时,她的眼睛看向了秦不易。 秦不易的眼神里,透露出的信息也是同她一样。如此说来,事出有异。 最后两个人一起看向了钱枫、折冰与冷香,钱枫身体绷直,手已经握紧了自己的武器。冷香眉头紧皱,手掩在袖子里,看不出有没有拿着什么东西。折冰摇着自己的扇子,但是他的脚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双方有所动作,他可以立刻御空而去。 气氛已经剑拔弩张,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 芃芃的眉头紧拧了起来,想起方才玉少爷出来后,飞到半空走了都没人阻拦,没道理拦自己。 弱水剑在轻吟。 芃芃却放松了自己脸上的表情,微笑着朝对面崖壁边的修士们问道:“我等五人与刚才出来的那位冰域来的玉少爷,一起探了这旋风洞。探完出来才到这洞口,没料想到他是个奸商,利用完我们就立马走了,说好的分成也没给我们。” “大概我们这几位,一看就是大门派和世家里刚出来历练的,没得长辈在一旁,江湖阅历少,不知人心难测。正是那待宰的肥羊,诸位道友若是要夺宝,怎么也不该看上我等五人吧?不知,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一边是十多二十个人,一边是五个人,五个人这边一看就是法宝多的主,真要打起来还是够呛。 其余四人听着看着,芃芃嘴一张,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就半真半假谎话连篇的说了一些话,实在叫他们有些汗颜。 折冰和冷香那是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他们出门在外向来不高调,不是怕惹出什么是非。而是,他们出行自有人安排好一切。 钱枫作为野修,趋利避害那是本能行事,如今有芃芃出面,自然再好不过。 秦不易经历那番挫折以后,对于这些不涉及大道根本的事,他自然不在意。 原本芃芃以为,自己这一番话出来,对面那一拨人怎么也应该有点表示。 没想到,他们竟然都露出奇怪的目光来,有几个人甚至对望了一眼,似乎同时在用传音交流情况。 芃芃的眉头又皱紧了一分,看来,情况没那么简单。 过了好久,对面才有一年老的白胡子修士站了出来,他道:“不是你们伤了那纤手坊的一名女修吗,如今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 “什么?” 出声的不是芃芃,而是钱枫,他下意识地就看向了芃芃。因为他的这一下,所有人也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芃芃! 是她伤的?看着好年轻啊?这骨龄不过是十多岁,二十岁不到。 咕噜,是有人吞咽口水的声音。对面的修士中,已经有人忍不住握紧了刀剑,慢慢地向后退了几步。 忌惮,这是绝对的忌惮。 芃芃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她自己下的手,自己清楚。不过么,不能怪她,谁知道她会与洪皓一起。再说了,江芝要是不动手,不用仇恨她的眼光看她,说不一定她还心软一下,出腿就轻了些呢。 芃芃的目光,慢慢从站在对面这一群人的身上掠过。每个人脸上都藏着一两分的畏惧,她开口道:“还请诸位道友不要误会,我等六人虽与江道友和洪道友二人有些争斗,却绝不会伤及她的性命。不知哪位道友能将此事来龙去脉告知我等?小女子在此感激不尽?” 对面的修士中,有几人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位老成持重的老妪走了上来,她道:“如今纤手坊江芝已经离开了这里,带走她的是她们门派的弟子,她一出来就摔倒在地……” “至于你说的洪道友,不知是男是女?我们在此等候多时,除了那江芝被摔出来外,未曾在看到其他人出来过。” 她话语刚落,其他人就一致点头赞同。芃芃的目光霎时锋锐如箭,她道:“只有江芝一人?” 芃芃身后,秦不易等人也是眉头立刻皱紧。这怎么可能? 之前在电光一闪的时候,他们分明看见了洪皓也在旋风洞里,而且离江芝不远。是江芝先针对他们六人出手,才被芃芃一腿反攻过去。 要说受伤,江芝肯定是受了的。至于洪皓,离江芝不远,怎么可能不受波及?问题是,他们出来的时候,洪皓不在洞里,而外面的修士又没看到他出去。那么,他在哪里? 站在他们对面的一众修士,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惊讶什么。 老妪的声音显得沙哑又低沉,她道:“亲眼所见,难道有假?” 芃芃等人一时无话,完全没料到洪皓会消失。 老妪继续道:“老身观那纤手坊弟子走时,面目狰狞,怕不像是个要善罢甘休的。这旋风洞前,怕将要起风云了。我等也不参与到你们的争斗之中,只想趁着旋风洞如今风还不大,进去一探。至于来龙去脉,诸位只需离开这里,回到附近的镇上,想必就能得知一二。我等对诸位亦无恶意,但求两边安生。” 一句话,你们杀你们的,我们探我们的,两不相干。 芃芃听了这一番话,依旧是沉默。站在旁边的秦不易心知这局面似乎有异常,忍不住传音给她道:“先走为妙。” 脑海之中忽然响起了声音,倒叫芃芃一怔。她侧头看了秦不易一眼,终于还是微微点头,而后回头对老妪拱手道:“多谢前辈提点,那我等便先告辞了。” 我去看媳妇 说完,芃芃毫不犹豫地直接御空而去,直到悬崖的上方一处空地中才停下。 不过再离开的时候,她咕哝着道:“我的耳力向来极好,明明听到洪道友喊江芝道友‘阿芝’的,而且江芝道友打我们的时候,洪道友离江芝道友没几步,怎么外面的道友竟然没看到他出去呢?” 秦不易看了一眼对面众修士一副戒备的姿态,但还好他们没有动手,心就放下了一些,立刻跟上芃芃他们去。 芃芃回头朝悬崖下一望,云雾浮动,四道亮光先后冲出,正是秦不易、折冰、钱枫和冷香四人。 四个人落在了空地上,方才下意识一眼看向芃芃的钱枫,神情颇为尴尬,张了张嘴,想要对芃砰说话,却说不出来。 反倒是折冰,先对着芃芃一拱手,再对着其他人逐一拱手。然后,他道:“旋风洞我已来过,师门还有事安排与我,诸位,我先告辞了。” 冷香也与众人逐一拱手,她道:“有幸与诸位道友探了旋风洞,接下来我要去附近的小镇收集些本地的草药。诸位道友,后会有期。” 芃芃看他分别二人离去,嘴唇一直保持着微笑,却没说话。 秦不易与钱枫礼数倒还算是周全,在他们各自离去之时,都一一拱手,口中道:“后会有期。” 钱枫见人都走了,正打算向芃芃告罪。却不料芃芃先开口,她道:“钱道友还不走?” 钱枫对着芃芃拱手道:“刚才钱某所作所为,实在是辜负芃芃道友在洞内的相助相救之情。” 说完苦笑了一下,接着道:“钱某当野修久了,难免迷了眼,恩怨曲直都混淆了。不敢求芃芃道友原谅,我对天发誓,以后的某日钱某必当回报。在下先走一步,告辞。” 芃芃很想说,回不回报的就算了,以后咱进水不犯河水。 等确定折冰等人都走了以后,芃芃看着望了天际一会的秦不易,拱手道:“今日能得知己相助,实在是芃芃的幸事。” 秦不易收回目光,看了芃芃一眼,回了一礼。然后悠悠的说道:“我知知己还有要事要做,就不打扰知己了,预祝知己圆满成功。” 说完也不等芃芃要说什么,直接御空而去。 沈家,沈毅陪同父亲和哥哥送完最后一波客人后。和父兄告罪一声就回了自己的屋子狠狠睡了一觉。 睡醒之后,躺在床上他把这段时间以来做的事前思后想了几遍。觉得没有什么大的差池了,这才喃喃自语道:“以前不觉得自己长得多招人喜欢,这次才知道,烂桃花多了也是累啊。幸好我心有所属,要不然,家宅不宁哪。” “也不知道芃芃有没有想我,我可想她了,修道之路漫漫长,感情路上很忐忑。” 然后,沈二公子突然一个翻身下床,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道:“哎哟哟,忘了大事了,还没和爹娘说我要去看媳妇儿。走走走,得赶紧去说清楚。” 沈夫人出现 沈老爷书房内,沈毅和沈老爷说了和芃芃认识的前后经过,又摆明了芃芃在他心中的位置以及芃芃的身份。 沈老爷看了眼大儿子,又看看自己这个小儿子,手指摸索着大拇指上的扳指不说话,他的眉头从沈毅进屋后皱起来就没松开过。 沈毅也不着急,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茶。心里想着:“阿爹屋里的茶就是好,什么时候等阿爹高兴了,讨要一点给羲和道长和芃芃送去。听阿娘说,阿爹近几百年了收藏了不少好茶,为了我以后能顺利的和芃芃结成道侣,只好委屈阿爹了。” 沈老爷道:“你怎么会看上那个丫头,你难道没听过剑宗的女修,都是实打实的凶悍,比一般男修还厉害。” 沈毅腿也不翘了,茶也不喝了,十分恭敬的答道:“我知阿爹的意思,只是我对芃芃吧,怎么说呢,大概算一见钟情。你们也别觉得我脑壳昏了,我只是相信自己的直觉,我只想跟着自己的心走。再说芃芃以后的成就,相信以芃芃的能力,肯定比你想要联姻的那些仙子高出许多倍。” “我相信芃芃对我是真心的,就像我只想一心一意对她好。阿爹你也是一心一意对我娘好么!” 沈老爷气呼呼的道:“你这臭小子,以后成就高,那得什么时候,她现在才筑基期。再说了那中洲大会上,你看她哪有点淑女仪态,比个山泽野修还野。” “老大,你什么眼神,要不是老祖说你目前不适合找道侣,你以为你能这么轻松的坐在这看戏。” 沈大公子闲闲的道:“爹,听说娘当年脾气挺凶的。” 沈老爷喝了口茶道:“你才知道啊,哎,为父当年就是没你娘厉害。所以,结成道侣以后被你娘管的死死的。说是这么说,我答应你娘的事,好几件没做到呢。你们俩赶紧给我好好管理沈家,让我和你娘也歇息歇息。” 沈毅笑嘻嘻的朝外面走去,只见他扶着一位身穿蓝色宫装的妇人走了进来。他一边扶着妇人走一边道:“阿娘,我给你找了个儿媳妇,我爹不同意,嫌弃人家不温柔不淑女。阿娘,我跟你说,你要是见到你儿媳妇,你肯定一眼就喜欢上了。” 妇人脸上带笑温柔的道:“我儿的眼光自是不差的,虽然外面关于那丫头的传言很多。不过,为娘相信她很好,这人啊越好越容易遭人嫉妒。所以,我儿有这机会得好好把握住。” 沈毅笑呵呵的鞠了一躬道:“谢谢娘,我就知道娘最好了。啊娘,过几日我就去剑宗找她。” 妇人道:“好啊,听说羲和道长喜欢吃各色零食和美食,你啊多准备些。” 沈毅道:“娘放心,我省得。” 沈大公子喊了声娘以后,走到另一边扶着妇人坐下。就笑容满面的在一旁坐着,对于沈老爷给的眼色一点也不接受。 妇人看了一眼沈老爷道:“老爷,你是不是昨夜没休息好,怎么一个劲的眨眼睛。还是又想起哪个温柔淑女的红颜知己了,觉得我这又凶悍又不漂亮的老妇人该挪位置了。” 沈老爷一个跨步挤走沈大公子,一边拉着妇人的手道:“媳妇儿,夫人,元娘,你听我说,我绝对没有什么红颜知己,我就喜欢你的凶悍。不管你是不是不温柔不淑女,还是别的什么样,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妇人道:“真是脸皮越来越厚了,没羞没臊的。” 沈老爷道:“妇人,今儿想吃啥,我给你做。” 妇人道:“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沈大公子道:“爹,我也想吃你做的饭菜。” 沈毅接着道:“我也是。” 沈老爷道:“去去去,一边去,我和你娘要过二人世界,你们来掺和个什么。” 妇人对着沈大公子和沈毅道:“你爹有好多年不给我做吃的了,现在他好不容易主动给我做一次,你俩就不心疼下你们的娘亲我啊。” 沈大公子道:“心疼心疼,都是儿子的错,不该打扰你们过二人世界。” 沈毅笑嘻嘻的道:“娘啊,趁此机会,你再给我们添个妹妹或者弟弟,让我爹再体会一把做爹的感觉。” 沈老爷脸上带笑,嘴里却严肃的说道:“俩臭小子,赶紧滚蛋。再不滚,看我怎么收拾你。” 沈大公子和沈毅异口同声的道:“不劳烦阿爹动手,我们这就滚。” 话落兄弟俩已经出了门,顺带着还把门带上了。 秦不易看了一眼早已经没了微光的天际,眉头一挑,回身一看那紧闭着的房门,心里禁不住的疑惑:“这纤手坊的弟子真是奇怪,脸色匆匆的出门。出门就出门,竟然还设置了隔音阵法,看这去的方向,是往旋风洞那边去。” “那江芝不是被他们带回来了嘛,又去干嘛?难道是与洪皓有关?” 思索片刻,秦不易眼神一变,嘴唇一勾,直接走了上去。 门上虽设置阵法,然而这对于秦不易来说算不得什么。 在他落魄的时候,受尽白眼的时候,他就对阵法产生了兴趣,好在也算自学成才。 秦不易手一伸,手上便出现了微红色的两道细细光芒,这光芒缠绕在他手指之间。在他的手指触碰到那一道阵法的时候,竟然自动浮现出了八卦的方位图,一阵急急的旋转。 …… “噗”的一声轻响,阵法消失。秦不易表情平淡,轻车熟路,直接将门一推。屋内床上躺着一人,呼吸平稳,秦不易走近一看,显然是江芝。 有一瞬间,秦不易狠狠地拧紧了眉,想使出那搜魂的方法,探索一下江芝脑里有没有关于洪皓去向的消息。 最后,秦不易什么也没做,出了屋,恢复了阵法。 而芃芃,对于秦不易所做的事,却一点也不知道。 她收了弱水剑,站在崖上,思索了半天。 第一,她伤了江芝,洪皓莫名消失,背后很可能会有什么阴谋; 再探旋风洞 第二,虽然师傅不靠谱,可他给自己找的炼体之法可是靠谱的,当下她应该抓紧时间修炼,早日结成金丹。 眼下两件事摆在自己面前,都是要办的,不过么当下应该先把最要紧的给办了。 芃芃很干脆地朝着悬崖之下一跃,决定了就去做,如今只管修炼。至于洪皓有什么阴谋诡计,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枉然。 山崖下的冷风扑面而来,芃芃的身形快速下坠着。还没下到崖底,她就现了下面的情况有些异常。 “呼、呼、呼”的风声扑面而来,原本平静的山崖下竟然吹刮着剧烈的大风。地面上无数的沙石被风卷起,整个崖底一片飞沙走石,隐约之间芃芃还看见几个狼狈的身影。 这时候,有人在大声叫喊道:“不好了,旋风洞活跃的时候到了,我们快走!” 剧烈的狂风,吹得芃芃都快维持不住自己的身形。她眉头一皱,手诀一掐,弱水剑握在手中,剑光闪过,她的身形立刻在狂风之中稳住。然而,下面有的修为弱的修士,已经被狂风吹得到处乱飞。 这样的场面,一时之间竟然让人看得有种滑稽感。 芃芃愣了一下,顿时明白过来,这约莫就是他们说的旋风洞活跃的时候了。 这些人,都是之前在崖底与芃芃等人打了个照面的人。 这些修士都是相约一起进入旋风洞的,却没想到今年旋风洞的活动时间,比往年提前了个一两天。原本他们准备深入到洞内二百尺处,结果刚走到了一百尺处,就被里面刮出的旋风打乱了节奏,那旋风外形犹如火焰一般,还带着淡淡的炙热感,霎时就将所有人逼得后退。 不少人被旋风所伤,反应慢的此刻身上已经鲜血横流,根本无法保持住自身的平衡。 在被吹出旋风洞后,这些人几乎全都是被风卷着、吹着。从上往下看,悬崖之下的他们如同没头苍蝇一样胡乱碰撞,十分狼狈。 前不久才与芃芃说过话的那一名老妪,满头银发散乱,胸前沾染着鲜血。在她的手臂和后背上,有几条巨大的血痕。 老妪声嘶力竭的喊道:“旋风吹来了,大家都快躲起来!” 说完,“当”的一声,她手中的拐杖狠狠往崖壁上一捅。为了紧紧握住拐杖,她的手背上已是青筋暴起,这才终于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其实,她的喊声,被风吹着夹杂着,其他人根本听不清。 距离她不远处,另一名男修也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勉强听见声音,侧头一看,正想要对老妪说两句话,却霎时间睁大了眼睛,大喊了一声:“柳啊婆小心!” 听见男修喊这句话的另一名女修,也急忙看向柳阿婆。紧接着她眼中泪珠簌簌落下,口中大喊道:“奶奶小心。” 她的喊声有些颤抖,声音特别尖锐。 老妪听见喊声,正有些诧异,耳边忽然响起了巨大的破风之声? 柳阿婆只觉得自己所在的这里有一块阴影,光线有点暗,像是被什么挡住了一样。 她侧头一看,那阴影的原主竟然是旋风洞口,一块一人高的巨石所产生。巨石被今日这凶猛的旋风一吹,竟然被吹得抛飞起来,朝着自己这个方向砸来。 此时此刻的柳啊婆,两只手全部把在拐杖上,又是刚刚被旋风狂卷而出,别说余力,就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那一刻,身为筑基后期修士的她,竟然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只能吊在这悬崖上,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一枚越来越近的石头,砸到自己头上。 一丝绝望浮现出来,可是,她无能为力。巨石,越来越近。 旁边那一名男修睚眦欲裂,已经朝着这边飞身扑来。那一名女修,在朝老妪这边扑过来时,因为本身修为低,加上受伤,又被风吹落了滚倒在一旁。 只是,那男修的速度依旧不够快。他飞到半道上,忽然愕然地看向了前方。 一只白皙的拳头,突然抬了起来。手指指节有些秀气,却握得很紧。手指骨节白,近乎透明的肌理之下,一根根指骨竟然泛出了淡蓝色光芒,像是一点又一点淡蓝色的灵火。 这是一只白皙的拳头,也是一只淡蓝色的拳头。是一只秀雅的拳头,也是一只强悍的拳头。 然而,就在它紧握的瞬间,坚硬的骨骼,仿佛有了“咔嚓、咔嚓”的爆裂声。 拳头来势极快,明明在巨石之后启动,却偏偏先至。 悍然的一拳,越来越近。 柳啊婆与后面那一名男修眼中的世界,都有刹那的静止。 拳头虽然还没到,拳头之上却浮出了一层淡淡的蓝色灵火,那些灵火像是活过来了一样,从拳头上狂涌而出。 烈焰如火凤展翅,向着巨石奋力一扇。 “嗡”的一声,疯狂的火焰,仿佛包裹煮整个巨石,也仿佛传到了巨石的中心。 一刹那,巨石立刻变得赤红一片,犹如岩浆。这时候,芃芃的拳头,才终于到来。 静止的世界,重新变得疯狂。 “砰”的一声,血肉之躯,撞上了已被燃烧成一团通红的巨石。无数细小的裂缝,瞬间布满了巨石。 像是承受不住这样的巨力,整个一人高的巨石,竟然在拳头撞来的瞬间,轰然爆炸。 “轰隆隆”的响声之后,众修士只看到赤红色的巨大岩体,被那一拳击碎。 像是一拳打爆了流星,又似是一拳震动了星河。璀璨夺目的光芒,比这旋风洞里的旋风火焰更为嚣张。 这一刻,再也没有人听见风声,再也没有人看见乱飞的旋风。他们耳之所闻,目之所见,只有这一拳! 哗啦一声,无数碎裂的赤红岩块,朝着四面八方飞散出去。顿时众人只听到地面上响起一阵阵“噼噼啪啪”的剧烈响声。 地上一片狼藉,柳啊婆的脖子,还保持着僵硬的姿势,整个人望着原本巨石袭来的方向,久久没有一丝一毫动作。 一个人进 要赶来救柳啊婆的那一名男修,就在那一刻停止不动,被悬停在半空之中,只因他的心神被那一幕所震慑住。 柳啊婆身前不远处,那一只秀气的拳头上沾着许多黑灰,不过拳头上倒是半点伤痕也没留下。看着像玉一般脆弱的拳头,却有着令人发指的战斗力。 拳头慢慢的被收回,柳啊婆的眼神,也终于慢慢落在了眼前这一道身影上。 看着有些眼熟,尤其是这一身衣裳,是不久前才见过的。 柳啊婆还处于先前的震惊之中,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芃芃望着自己的拳头,也有些一些发蒙。刚才情急之下,她只想着打个一拳出来,却没想到会有那样的效果。 只不过是心念一动,调用了灵力护住拳头,没曾想那灵力竟然附在拳头上,似焰火一般,其根却是定在骨骼之上。 在那一拳揍出的瞬间,身体之中蕴含的所有能量,仿佛都有了泄洪口一样,澎湃而出。 于是,才有了这样一拳的效果。这就是炼体的妙处吗?还是有点不理解,看来,自己还研究得不够深。 芃芃环视周围,旋风依旧在,众人也终于回过神,先后固定好了自己的位置。 只是,现在整个悬崖下,除了风声,其他的什么也听不到。 满地的黑烟,被这一拳轰碎的碎石落在地上,开始渐渐黯淡和熄灭。 每个人,都用一种惊骇的目光,望着半空中那一道纤细的身影。 这是之前伤了纤手坊江芝的那一名女修?刚才,她是为了救人吗? 璀璨而震撼的场景,深深镌刻在所有人的脑海之中,或许,再过许多年也难以忘却。 芃芃听见背后没有声音,终于想起来刚才为什么打那一拳。于是,连忙回头一看。柳啊婆还挂在悬崖上,已经安然无恙。 芃芃见此,于是眉头一挑,情笑一声道:“不用谢我。” 柳啊婆愣住,她才张口准备说话,却听见芃芃说了这一句话。然后,她看到芃芃竟然转身朝着风吹得正烈的旋风洞飞去,她顿时大骇道:“恩人,你要去哪里?” 芃芃奇怪的回道:“自然是探元风洞去,前辈还有何事?” 柳啊婆急道:“这旋风洞正处于风烈之期,寻常修士进去凶多吉少,你……” 柳啊婆话说到一半,才想起,眼前这女修,怎么看也不像是寻常修士。只是今年旋风洞异于往年,旋风更为酷烈,实在超乎想象。 芃芃隐约猜到她要说什么,也不在意,只笑着道:“多谢婆婆好意,不过,我还是要去的。” 芃芃依旧准备走,没想到,柳啊婆的眼神,竟然变得犹豫了起来,终于还是长叹了一声道:“恩人,这旋风洞你去不得。纤手坊那一名女修已经回去了,你若进去,她们说不一定会来守株待兔对付你。” 芃芃一听,回首望向悬崖之上,摇了摇头,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道:“纤手坊她们来,与我何干?” 她师父虽然不靠谱,但有时候蹦出来的一句话,会让芃芃觉得很有道理,话糙理不糙。正所谓是:“这世上所有烦扰人的事情,都可以用两句话解决,干你屁事,干我屁事。” 纤手坊来的人,只要不妨碍到她修炼,那便是万事大吉。 更何况,想到此,芃芃忽然一笑,脚下不停顿。竟然驾驭弱水剑化作一道流光,直投汹涌的旋风洞而去! “我乃剑宗李芃芃,我看纤手坊敢横行到几时?” 芃芃的声音并无半分冷冽,只带着一种飘然而去的仙气与傲气。 在酷烈的旋风之中,竟然清晰无比的传遍崖底每个角落。声音落地时,人也消失无踪。 整个旋风洞外,悬崖只下,只有一群望着洞口无言的修士,还有满地狼藉。原本赤红的碎石块,早已变得焦黑,残留的高温,将周围的草地以及青苔都燃烧殆尽。 此刻,所有人的内心之中,竟都只有一个想法:除却她的身份背景,这一拳很硬气,人也傲气。 呼呼呼的风声一直响着,旋风如浪潮,从洞内汹涌而来,芃芃才一进入,便能感觉到那种明显的阻力。 不过此时此刻的旋风洞中,除却芃芃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所以,她毫无顾忌的,没有穿着任何防身的法宝,就直直的朝着洞内横冲直撞而去。 一尺,两尺,三尺,五尺…… 旋风吹来,对芃芃的身体没有任何的影响。她前进的速度,甚至比之前六个人撑着阵法的时候还快了不少。 这一种逆风而上的感觉,刺激得芃芃,有一种畅快淋漓的铜快感。 几乎是眨眼之间,她便已经到了隐约可以看见自己留过字的位置。 此刻,风已如刀。明显与寻常时候不同,旋风洞的剧烈活动,导致了原本百尺处才能看见的如刃旋风,提早出现。 猝不及防之间,芃芃只觉得耳边“撕拉”一声响。原本还保持着一定速度前进的芃芃,望着距离自己仅有三尺距离的百尺石壁处,终于停了下来。 她近乎僵硬地低下头去,看向了自己的衣袖。被风刃划掉的那一段衣袖,早已经不知被旋风卷到哪里去了。失去了袖袍的遮挡,芃芃那一截雪白的手腕顿时露了出来。 “刷刷”,剧烈的元风,带出了更多的风刃,排成了一整列,立刻从芃芃全身上下不同的地方划过。 于是,那种噩梦一样的声音,再次响起。 “嘶啦”一声,站在猛烈旋风中的芃芃,刚进来时完好的衣衫,霎时间变成了碎布条。 白皙的肌肤刚露出来,就被一道道风刃划破,留下一道道鲜红的血迹。 此时,芃芃身上的伤口不算大,甚至很快又自动愈合,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痕迹。唯一惨不忍睹的,只有那一身衣物。 当初,羲和道长送衣物给芃芃的时候,那是满脸不舍的表情,就差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 芃芃想起师傅的表情,低声笑了。 可以后悔吗 那时师傅说:“丑徒弟啊,你看看你,入门之后也没有几身可以撑门面的衣物,这一身就算是师父送给你的了。唉,这衣物可有来头了,当初可是用阴阳蚕丝炼制而成的,整个中洲大陆都找不出几件来。” “正所谓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你出门在外行走,有此一身,必定是适宜又安全。” 羲和道长话是这么说,手却有点不愿意松开,要不是芃芃威胁说不给他弄好吃的,羲和道长估计还要拽得紧紧的。 芃芃想起“水火不侵,刀枪不入”这几个字,心里的小火苗就滋滋的冒。看着还在被出现的风刃不断割烂的衣物,看着自己的肌肤露出的越来越多,快忍不住了。 只这么一会儿,她身上的衣物,比起被剥光了没多大区别。 她牙齿咬得咯吱响,心里想道:“就这么个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师傅你也好意思跟我说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也好意思装舍不得,就跟抢了你宝贝似的不愿松手?” 这个时候,芃芃唯一可以庆幸的是,因为旋风活动的剧烈,旋风洞里没有第二个人。不然,她这幅模样被人看到的话,她是要人家负责呢?还是把对方杀了灭口,毁尸灭迹? 芃芃这火气蹭蹭蹭的往上冒,思来想去,谁叫自己打不过羲和道长呢。无奈之下她只好以手抚额,嘴角狠狠地抽搐着。 她心里感叹着:“哎,我还想做淑女呢!怕是难了,这一刻,太想爆粗口了。” “真是一着不慎,拜错师傅,迟早要被坑死的节奏!” “阿嚏!” 剑宗范围内,深山里一座小村庄外面,有一条宽阔的河流。一名头发看上去有些邋遢的老头儿,正在河里洗澡,嘴里哼着不知哪里听来的小调,表情十分惬意。突然,他的鼻子抽了抽了,终于忍不住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不远处岸边正在翻烤着鱼虾的壮汉手一抖,险些被油沫子溅到了眼里。在看见羲和道长的瞬间,他立刻满脸惊喜的道:“仙、仙师!” 壮汉乃是山里的一只猫妖,幸得羲和道长点化才修成人形。平素躲在深山里修行,这一次实在是嘴馋了,这才来到河边弄吃的。 羲和道长抬起头来一看,原来是那猫妖,便摆了摆手道:“小灰灰啊,我没事,咦,咱们快一百年没见了吧?” 壮汉激动的道:“仙师,您这是怎么了?不要紧吧?” 这话才落下,鱼也不烤了,虾也不要了,一个跳跃就到了离羲和道长几步远的地方。 羲和道长一个弹指,那要被烤糊了的鱼就到了他手里,他闻着香气,嘴里砸吧了一下,这才开口道:“没事没事,大概是哪个小兔崽子在背后骂我呢,叫我知道了,定要给他苦头吃。” 说完,羲和道长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几下就把鱼吃完,看的那汉子一个目瞪口呆。 羲和道长收拾好自己,走到猫妖烤鱼的火堆旁。 小村庄 看着还没有烤的鱼虾,想想烤熟以后样子和美味,羲和道长忍不住流着口水。他道:“哎呀,你今天的收获真不错,有口福喽。” 猫妖道:“哈哈,是不错呢。今天仙师您来了,一定要到咱们村子里好好坐坐,大家伙儿可都想您了。近几十年来,剑宗里负责管理这片区的小仙师们,还来教孩子们读书、识字和修炼呢。” “村长还问那位小仙师,您老在不在宗门里呢。小仙师说您最近喜欢弄吃的,叫我们准备准备,说不一定他回去以后,待他把消息报上去,您老就要来走一趟。” “这不,我们都还不相信呢。” 说着话,猫妖收拾了鱼和虾,灭了火。便在前面引路,他一面笑着跟羲和道长说话,一面朝着村子里面大喊道:“大家伙儿都出来看看,老仙师来啦!老仙师来啦!” 小村庄家家户户四周不是栽种着花草,就是栽种着果蔬。听到猫妖的喊声,家家户户的门都在这一刻打开来。不少人惊喜地往村口方向走来,在看见羲和道长的那一刹那,便兴奋的欢呼起来。 更有一个白发老翁,牵着自己的小孙子,颤颤巍巍的走出来。他那小孙子穿着红肚兜,冲天辫,唇红齿白,一听说是仙师来了,眼睛叽里咕噜转着。拉着爷爷的手摇啊摇,他爷爷弯下腰听他说话,他垫着脚尖悄悄说着。然后,他爷爷还未有什么动作,他一下子就跑到了羲和道长身边。一把抱住了羲和道长的大腿后,他道:“仙师爷爷,仙师爷爷,我要看变小鱼,要看变小鱼!” 羲和道长道:“好好好,变小鱼,变小鱼。” 若是芃芃他们师兄弟几人,看到羲和道长这样好脾气地应着大家,还满面红光,精神十足。说不定得呕死,果真徒弟就是拿来练手玩的。 壮汉上去将那小娃娃抱起来,哄了两句,也笑着说话道:“仙师,您这回来不急着走了吧?我叫我家那口子给您烧上几个菜,刚打上来的鱼也做上两条。” 一听见有吃的,羲和道长笑的眯着眼,嘴里答道:“好呀!” 他看了看四周,眼见着个个都好,正想要问什么,没想到袖中忽然一动。 他“咦”了一声,摸出一枚玉简来,传来消息竟然是派出去不久的黄柏。 这小子能有什么事?羲和道长口气轻松地问道:“小柏,怎么了?” 玉简那头的黄柏,正急急的驾驭法宝躲避后面的攻击,看上去异常狼狈。 此刻,后面追杀他的人也发现了他正在与人传音。 听到羲和道长问话,他回道:“师叔,出大事了,我发现西月王朝的国师是太华宗的人,而且那个国师以西月王朝的国运来修炼。最重要的是,西月王朝里许多门派和武林人士若不听他号令的话,他就向帝王进言,以莫须有的罪名派出军队和他的爪牙杀害那些人。” “此刻弟子正被他们追杀,我还发现那个国师的弟子中,有人以魂魄来来修炼。师叔,现在要怎么办?” 羲和道长山人这边听了黄柏的话,语气严肃,瞪圆了眼睛道:“你确定国师是太华宗的人?确定那些事都是国师在操作?” “国师是太华宗的人我只是猜测,因为我和他交手时,他的法术和剑法太像太华宗的了。至于他和他的弟子以及他的爪牙所做之事,弟子有证据。” 黄柏此刻已经十分疲惫,灵力消耗巨大,若不是他带得丹药多,护身法宝也够厉害,他早就玩完了。 羲和道长蹙眉时,他一边驾驭法宝,一边啪啪啪扔了几枚超级灵石镶嵌在法宝上。然后,法宝像离弦之箭一样消失在后面追杀他的人眼中。 黄柏虽然修为没得萧墨白他们那样高,但是,论逃跑的技术,整个剑宗都没几个人比得上他。这主要与黄柏幼年经历有关,去到一个地方,观察好地形地势,想着遇到事打不过时,怎么逃跑已经成为他的一种习惯。 羲和道长压着声音,挑了挑眉,咬牙道:“呵呵,太华宗啊,谁是背后主使呢?敬正、敬平还是敬钦?罢了,老道懒得猜,老道倒要看看你的野心多大,想一统中洲大陆?做梦呢?别连累得门下弟子丧命,自己还不知悔改,那就罪过了。” 羲和道长恢复了正常表情,他道:“小柏啊,保住好小命,我让萧墨白去接你。另外,这些事你还得追查,必须搞清楚是不是整个中洲大路他们有多少窝点。” “好好干,干得漂亮一点,别给咱们剑宗丢脸啊!” 黄柏呲着牙道:“师叔请放心,我会好好做的。” 旋风洞前,洪皓盯着那被旋风吹得灵气翻涌的洞口,想要放声大笑。 他认为芃芃太蠢了,竟然在这种时候,重新进入了旋风洞,她真以为她能躲得过旋风? 瓮中捉鳖,真是省事。旋风洞如今正是最可怕的时候,他就不信芃芃能待得久。 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块巨大的阵盘,仔细看了一眼,便直接将一座大阵拍在了旋风洞前! “啪”一声,阵盘破碎,大阵立刻被启动了起来。 这是琼梦心情不错时,随手奖励给洪皓的。后来。洪皓在拍卖行里听说,这样的阵盘,现在有价无市。当年他们以两百枚中品灵石卖了这最后一座“困”阵,后面他们就没有货了。 洪皓一听这个价格,虽然昂贵,但是不用他自己出钱,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这一座阵法十分高明,威力奇大,至少能维持十日! 他洪皓还真就不信了,一个区区筑基期修为的修士,能够在旋风洞内待上十日?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不可能出现的事。 一旦芃芃出来,立刻就会被这一座大阵困住。 届时,等他把外面这些修士骗走,还愁芃芃不死在自己手上? 洪皓越想越是快意,终于还是忍不住,拍手称快大笑了起来。 石壁上的字 笑声混合在风声里,在悬崖下回荡,有点狰狞。若是胆小的,突然听见了,必定会被吓到不行。 不过,笑声再大,也传不到旋风洞内。 芃芃平静地走过了一百尺,又往前走了五十尺。 此刻,旋风洞之中的旋风,已经带有一种强大的破坏力。芃芃身体之中的灵力已经不能外放,倒是弱水剑隐隐有喜悦的轻吟。芃芃不得不踏踏实实,一步一步往前走。 这一来,速度就慢了下来。而且,风刃也开始变大。一开始时,每一片风刃如同针一样细小,后来渐渐变得像是一把小刀,每一道风刃划过,都能让芃芃鲜血淋漓。 到一百五十尺的时候,芃芃已经看见,这些风刃每一把都像是一柄匕首! 令人不得不想,这一百尺到五百尺处都是风刃,后面的风刃该有多大?或者会有什么别的变化?谁也无法预料。 两边的石壁,大约只有一丈高,而且越来越窄。 石壁上的纹理,变得奇怪起来。突出的地方,长有不少的小孔,风从里面吹过,呜呜咽咽不停。 芃芃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猜测,这石壁上是不是布满了吞风石。因为,风刃的密集程度,已经让她头皮发麻。越往前走,越是密集,偶有灼热感。 此刻,芃芃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人,身上挂着的已经不是一件衣裳,而是一身破布。 待她完成炼体,回到剑宗。芃芃想着,不管羲和道长是不是自己的师父,她一定要先把他拎出来打一顿。打不过,也要打,太坑人了。 此刻若有第二个人在场,只怕看见芃芃的状态,都要忍不住抹一把鼻血。 芃芃竭力撑起了几片白光,勉强遮挡着身体,不至于太过失态。 刷,又是一道风刃朝着她扑过来。芃芃迅疾地一个侧头,只是脸颊依旧被划破了,一道血痕再次出现。 她不禁望了望前方,一眼望去的黑暗,不断地倾斜向下。眼下,还不知前面到底是什么光景呢。 长叹一声,咬了咬牙,她歇了口气,再次迈步前行。这一次,不再停歇,不再避让! 任由一道又一道的风刃,划破自己的血肉,任由鲜血恣意流淌,将自己浑身染红。 一步,一步,又一步。一百五十尺转眼即过。一百六十尺,一百七十尺! …… 刷,风刃已如长刀。 这一次,这一道风刃深深地划在了芃芃的肩膀上,鲜血长流,深可入骨。 她侧了一下头,风刃便在肩部的骨头上,留下了一道白印。 第一次,有风刃能在她的骨头上留下痕迹。芃芃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看向前方。 石壁上,插着一柄残剑,又有无数的字刻在了石壁上。 最大最显眼的,依旧是先前留下百尺记号的那个。 “行至此处,又是一个百尺,力竭无能,遗憾!” 芃芃不禁猜想,这人不会是之前那一个,在百尺壁上留下了一把长剑作为标记的人。 看来,对方走到这里时已经承受不住,准备放弃了。 芃芃心底不由得一叹,这旋风洞果真不是人人都能闯。 除了这一行字之外,其余的小字,也不像是之前在一百尺处那么热闹,写了那么一大片,这里只有稀稀疏疏,寥寥十来个。 芃芃竭力地挪动着自己的身体,贴在了洞壁边缘。 这是她这一路在行走的过程中发现的窍门,这旋风洞中心处的风力最大,可是贴着石壁的边缘,风扑在身上,力量要变得温和许多。 她为炼体而来,自然不必投机取巧,只是力有尽时,需要停下来休息。这靠着石壁的地方,自然就成为了避风港。 就在移动过来的过程中,芃芃身上又增添了三五下剧痛! 刷刷刷,全是风刃! 在落在她身上的刹那,便是无数的血花。 二百尺处的石壁上,小字排列。 “能行二百尺,足矣!散修赵久。” “旋风洞得旋风,实在流氓不得!” “哈哈哈,老兄也被割烂了衣服吧?在下金丹中期,有一身和光袍,可挡同级修士七成攻击,如今已成破布烂衫,我这心在滴血啊!” 低头一看自己浑身的破衣烂衫,芃芃忽然觉得自己并不孤单。 大家都不好,她心里就平衡了一些。 “旋风割哪里不好,偏偏割人下面,臭不要脸!” “实在好奇,右边的被割了哪里……” “同右。” 芃芃看完,无话可说。还好,下一句就没人再接这话题了。 “尔等白痴!洒家赤膊上阵,分毫无损,旋风毫毛不能伤也!” “又是假和尚,不知是从哪来的秃驴?” “百花谷柳百灵到此一游,护身法宝损坏了几件。” “二百尺,身负风刃之伤三百余,尚有余力。” “老子吐血爬到这里就立刻想说一句话:右边这个是飘渺阁秦不易!” 看到这里的一瞬间,芃芃嘴角一抽。 爬都要爬到二百尺,刻字揭露前面那个是秦不易,这到底是需要多大的毅力啊? 脑海之中顿时浮现出一个满身鲜血,在石壁上刻字的人…… 那一瞬间,芃芃只想说,佩服! 她摇摇头,正待想自己要不要去刻字,一垂眸,却忽然现,更左边一些的地方,竟然还有几个小字。 “二百尺处,如履平地,如沐春风。炼体旋风洞,甚无聊。” 炼体旋风洞?这字迹简洁有力,偏偏让人看得出有一种铁画银钩的味道来,颇有几分遒劲。 芃芃不禁眼一眯,顿时猜到点什么,只看这一句不爽。 一时间,她懒得解释,直接在下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刻字评曰:看你不爽。 距离剑宗最近的,也就是这个旋风洞了。 需要疯狂到利用“旋风”来炼体的,据芃芃所知,除却炼体之法外,恐怕没有第二种可能。 如履平地,如沐春风,甚无聊。 作为一个金丹期修士,他自然有说这一句话的本钱。炼体这种事,其实是越早效果越好,毕竟到萧墨白这样的修为再炼体。 继续前行 这一刻,芃芃突然觉得,若是没有遇到沈毅,像大师兄这样的俊杰,她定会很心动很心仪。 大师兄觉得这里无聊,那是应该的,谁让他强悍呢。 只是,不知道大师兄走到了哪里,自己怎么着也不应该落后。 有时候,人总是这样,总想创造或者打败那个被自己视为偶像又或者是对手的人,以此来证明自己可以。而芃芃只是一个寻常人,有羡慕嫉妒他人的心也是有可能的。 她默默地看着自己划下的那一个叉,好半天才回过了神来。然后,直接沉下心来,盘膝坐在了石壁之下。如磐石那般,纵使狂风吹拂,也一动不动。 一丝一缕的灵气,被芃芃吸了过来,汇集到身体之中。一点一滴,一路通过旋风洞所损耗的灵气,又开始渐渐的补充起来。 偶尔会有一道两道没有防护住的风刃,飞到芃芃的身上,划开皮肤留下一道血迹,芃芃丝毫不在意。 很明显,越到后面,这风刃会越来越厉害,如今划破皮肤,不过是血肉模糊了些,这也不过只是个开始。 若身上没有足够的灵力,芃芃只怕自己到了后面会被一阵风刮成白骨,然后吹出了旋风洞。 炼体失败了还可以再来,但是小命只有一条。之前消耗的太大,如今要补回来,花费的时间自然不短。 芃芃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身体舒服了不少,神识恢复的也不错。在旋风洞内修炼虽然苦了一些,不过速度却是不慢。 因为苦,所以快。这世间,付出与回报,有时候在某种程度上是对等的。 芃芃觉得,旋风洞内成功炼体之后,她大概可以寻找结丹的方法了。尽管结丹这件事,不那么容易。 “唉。” 芃芃长叹一声,终于缓缓起身,重新慢慢的站到了旋风洞的中央,她要继续前行。 二百尺过后,旋风洞内风刃的大小变得更加复杂,不是带着灼热感的一波又一波大小风团,就是密集的风刃旋转而来。 芃芃已经不去注意自己的衣服了,一刀又一刀,划破皮肤血肉,隔断经脉,直至骨头阻拦了它的前进。芃芃只顾着前行和忍受疼痛,没发现那些伤口转瞬间又愈合了。 芃芃再次有了那种痛到极致的感觉,来了、来了,骨头,碎裂又重塑。每一次前进,都是踏着自己的鲜血! 芃芃总算知道想要爬着走。到底是什么感觉了。 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旋风洞,又仿佛是在漫无止境的折磨。 唯一的安慰便是,兴许就是出现在洞壁之上的种种刻字,都是当初的那些进入旋风洞的修士留下的。 三百尺处石壁上的字。 “三百尺,衣不蔽体,白骨森森!火域,柳冬。” “亏大发了,旋风洞的旋风,实在是凶残。” “毁了一件道袍,我还有一件道袍。总能到达三百尺处?” 芃芃嘴角抽了一抽,原来第三个留字的,家底颇厚啊。 “我得意的笑。” 旋风洞内外 “各位道友,洒家有金刚不坏童子身,过此旋风洞,如喝水一般稀松平常!” “呵呵。秃驴的童子身么?本公子最喜欢了。呵呵,木家小七。” 芃芃一阵恶寒,这一位小七公子的口味还真不一般! “三百尺。对焰火的感悟又增加了分,因祸得福,愿循诸位道友旧路,一往无前!” “爬到这里,老子的大腿骨都露出来了。只不过,我还是想刻一句话:右边这个是飘渺阁秦不易!” 芃芃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下,一道迅疾的巨大风刃刚刚划过。然后,她好像看见自己内脏了。所以,大腿骨算什么? 不过,在这里也能感悟,秦兄的修炼悟性不同寻常。而且,这一位追着秦兄进入旋风洞的人,能到三百尺,绝对也是奇人一个,绝对的毅力惊人,芃芃对他倒是有些好奇了。 看完石壁上的字,芃芃的眉头紧了紧,好半晌,她才复杂地收回了目光,重新朝着前面走去。旋风洞,还很长,她不该因为看到一个又一个强者的名字,就有了后退之心。 一步,两步,芃芃开始提步。行走在疯狂吹刮着狂风的洞里,芃芃突然觉得压抑。 旋风洞外,洪皓盘坐在旋风洞对面不远处的悬崖上,几乎全副心神都落在了旋风洞口。 风已经吹了整整十个时辰了,然而里面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这跟他一开始想的有些不一样,阴沉的目光,朝着左侧不远处一扫,什么也没有,看来纤手坊还在衡量得失。 突然,其中一道玉树临风的身影闯入洪皓的视线。那道身影往它所在的方向而来,而且越来越近。仿佛是感觉到了洪皓的目光,秦不易侧头过来,然后,朝着洪皓点了点头。 洪皓忽然就觉得自己心被惊了一下,他连忙将目光收回,心底暗恨,凭什么秦不易那样的天之骄子,跌下去以后还能再爬上来。 此刻,他根本没想到秦不易会返回旋风洞。秦不易对于他来说,不但修为高,而且心思也猜不透。 如今中洲大陆上通透的人,都知道剑宗和太华宗两派之间,打是打不起来,暗地里么早就有点水火不容了。如果不是两派名望与实力不相上下,中洲大陆目前也不适合爆发内乱,只怕两派早就火拼成一团了。 现在竟然这么巧,自己来这里找机会对芃芃下手,飘渺阁秦不易竟然又返回来,难不成飘渺阁与剑宗有什么盟约。若是这样,自己得尽早告诉师姐才是。 洪皓暗暗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强忍住怨气和怒气。 那边的秦不易,嘴角划过一丝冷笑,快的让人看不见。他知道洪皓内心怕是恨急了自己来此,却不得不压下那份心思来应对自己。 秦不易看着旋风洞口,眉头轻扬,嘴角带笑。他的这位知己,还真是挺出人意料呢。 一开始他也以为芃芃顶多三两个时辰就出来,他还担心她细皮嫩肉的,耐不住旋风的虐待。没想到这都快一天过去了,除了旋风洞的碎裂的石头和一堆奇奇怪怪的破烂,被风吹出来,其余的什么都没被吹出来。 别说是他这位知己了,就是个鬼影子都没有。 若不是他知道她的目的是炼体,他才能确定以及肯定芃芃就在里面。只是,看到洪皓在旋风洞口布置了昂贵的困阵,他就有点好奇洪皓怎么确信芃芃会在里面。 秦不易气定神闲,他算了算,洪皓摆的这一座阵法,最多只能支撑十日。为了支撑这十日,就得花费许多的灵石,每一息每一个眨眼,烧出去的可都是灵石,也不知道他带了多少。 呵呵,秦不易憋着笑,真是想告诉芃芃没什么事的话,多在旋风洞里待上几天,气不死洪皓,也打击一下他! 秦不易看着洪皓望着那一座不断燃烧灵石的阵法,仿佛他已经看到洪皓的眼底压着怒火,他忍不住问道:“洪道友,你在此等谁?还是等旋风洞里的旋风不那么烈以后,赶进去寻宝。” 眼见洪皓不答,停了停,秦不易一本正经的道:“洪道友,这个我就是觉得一个人进去会无聊。所以,才想着和你一起进去,旋风洞里面若有什么宝贝,你先选。或者三七分,我三你七。” “唉……” 洪皓忍不住长叹了一声,依旧没有说话。见此,秦不易也没再说什么。 哗哗哗,刮过来的狂风,一下子就把芃芃半个肩膀上的血肉刮没了,露出了森然带血的白骨。 “呼”,在风刃飞过的瞬间,一丝灵气从芃芃的骨头上冒出来,竟然将旋风也吸纳了进去。 芃芃根本不知道,这一丝灵气乃是她体内的混沌灵气。她以为是因为在鼎里熬过后,刺激了她自身的痊愈能力变强。 除了这一点,炼体的强大之处,在这一刻也显现了出来。 而芃芃,也终于明白了“旋风磨骨”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被旋风一次又一次的打磨,这样一点一点累计下来以后,身躯的强度会变得怎样,只怕是经历过的人才会知道了。 “刷”,一道风刃划过芃芃的大腿骨。这一刻,芃芃看见了白骨之上仿佛被人用刻刀狠狠刻了一刀,留下一道痕迹。然后,慢慢的痕迹也没了,骨头又恢复成原样。 咳咳,芃芃呛了一口口水,心道:这就是就是旋风磨骨吗? 芃芃抬起头来,已经到了四百尺处了。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点小忧郁,她在想着:师傅知不知道大师兄来过这里,大师兄身体的强度到底多强。 面前的石壁上,依旧有几行字迹,芃芃对字体已经有些熟悉了。 “四百尺处,已经处于极限了,改日再来一探。火域,柳冬。” “哎哟喂,老子走不动了,卖骨头了,有人买吗?” “留下你的大腿骨,在下买了!” 这两人也是醉了,一个卖一个买,令人大开眼界了,看来有人准备在此放弃。 沈毅在剑宗 芃芃心想:这旋风洞真的不好闯,若不是我需要用这样奇葩的炼体方式,来提高自己的实力,估摸着我也撑不到这里,早就在那三百尺处停止了。 石壁上留字的这两人虽然决定放弃,不过在芃芃眼里,他们能到这里,已经不是一般的寻常修士能比拟的了。 歇了片刻,芃芃才注意到地面上有一些纹理怪异的石头,她只觉得脑海之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灵光,可待要捕捉,又消失得无踪。 而洞壁上依旧挂着不少的东西,不过都残破得不能用了。 沈毅来到剑宗,被告知芃芃出去历练了,要说心底没有一丝失落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等他见到羲和道长时,什么失落都没了,因为羲和道长一脸坦然的要他贡献吃的。站在羲和道长旁边的萧墨辰等人,见到羲和道长这么不要脸,都是一脸的嫌弃。 羲和道长才不管徒弟们什么想法,见到沈毅这次带来的吃的,美轮美奂,精致又美味,他一边吃一边想着:“沈家这小子扎实不错,哎,怎么有种越看越觉得自家徒弟配不上他呢。早知道,就好好挑选一下,找个聪明伶俐资质好,肤白貌美脾气好,就算不是十全十美,那有一点点缺点也是可以的。” 羲和道长念头一转,砸吧着嘴巴嘟囔道:“嘿嘿,这也就是想想,要是让那丫头知道我这么嫌弃她,老道以后可就没口福了。” 再次看完石壁上的字,一时间,芃芃说不出话来。这才真是“万万没想到”,原本在后面要死要活的那一位“道友”,竟然意外的跑到了秦不易的前面,想必路上曾打过一个照面,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越了秦不易。 那可是飘渺阁的秦不易,当下筑基期的第二人。 芃芃刚刚以为已经不能再看见修士们留下的语句了,却没想到,竟然还有。 芃芃忍不住伸手一抹,但见每一个字都深深没入洞壁之中,在她手指指腹掠过的瞬间,竟然有一道又一道细小的气刃从字中飞出! 有那么一瞬间,芃芃立刻就撤了手。 回头一看自己的手指,指腹上已是鲜血淋漓。 芃芃怔怔的望着洞壁许久,慢慢将手指抬起来,舌头朝指腹一卷,平静而冷淡地卷了点点鲜血入口。 顿时嘴巴里满满的都是血腥味儿,她侧过眼眸,看向了无数疾飞而出的风刃。 到了四百尺处,风刃竟然开始重新变小,但是每一道风刃,都从原来的近乎无色,渐渐变成一种浅灰的颜色。然后,心底总感觉这风刃无比恐怖起来。 芃芃手指上的伤痕,已经霎时消失。舌尖上温热的味道,一如昔日无数次受伤时,呛涌至喉间的鲜血味道。 大师兄,秦兄在这里有了领悟。大家都在领悟,自己岂能落后? 芃芃干脆地朝前走了三步,刷刷刷,三道风刃袭来,撞得芃芃有些颤抖,皮肉之下白骨上已是深深的痕迹。 习惯就好 芃芃眉头一皱,没有后退一步,而是盘腿坐在了旋风洞正中。前方,是无尽的浅灰色风刃。而她眼里,无忧亦无惧。 乌沉沉的旋风洞里,远方的风刃,还在不断袭来。芃芃就盘坐在最中心,在风最大,也是风刃最多的位置。目之所及,全是大大小小的风刃。 每一道风刃,令人有种一种尖锐冷冽之感,那诡异的灰色,甚至让人觉得它在慢慢变深,甚至是在吞噬落在它身上的光线。 芃芃沉下了心神,集中心力地用目光注视,却发现,就连她的目光也仿佛看不清楚它们。每一道风刃,乍看清晰,实则模糊又透明。没有清晰的边界,只在出现的时候,带着一片波动幅度不算大的涟漪。 芃芃看的累,忍不住怔然片刻。 噗。就在这一瞬间,先前她所关注的风刃,已经在转眼之间就扎到了她的身上。顿时,身上又是一阵血花。剧烈的疼痛,霎时唤回了芃芃发散的意识,她低头望了一眼自己的胸口伤口,只见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这一刻,芃芃很想哭。可是,她怎么哭也哭不出来。她想大概是离开父母太久,已经学会了坚强隐忍,已经没有怀抱可以拥抱,或者说已经没有一个地方像家那样,给她安全感。罢了,已经习惯了。罢了,只要还能回去看看父母,这些苦都不算什么,反正也死不了人。 芃芃定了定神,微微皱眉,重新看向了前方。这些风刃,似乎不像她想象之中的那么好对付。秦兄能通过这里,必定是个奇才,能结识这样的人,她果真够幸运。现在,她要想个办法,观察一下风刃才好。思索了片刻,芃芃终于下定了决心。脑袋不好使,没有什么好办法,那就抓住它好了。 念头落定的一瞬间,芃芃毫不犹豫,直接朝着自己身前三尺处一伸手。仿佛听到有“砰”地一声轻响,那一道风刃一下子就撞到了她的手心里,手掌心血肉绽开。同时,芃芃的灵力也跟了上来,覆盖到掌心,坚硬的骨头里,出现了一种近似于白玉的光泽。 那风刃,竟然一时难以划破芃芃的手掌,逃脱而去。 困在芃芃掌中的风刃,并不老实,它一次次割裂着芃芃的手掌。每次与芃芃掌心的灵力和坚骨碰撞之后,留下的是一朵朵血花。剧烈的疼痛,像钻心一样。即使这样,芃芃依旧丝毫没有放手的念头,眼里是越来越强的战意和兴奋。 突然,她抓住了风刃。然而。她刚高兴没一会儿,手中一阵震颤。原本被芃芃稳稳抓在手中的那一道风刃。竟然在她低头去看的一瞬间,消散成一片灰黑色的灵气,被后面来的风一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灵气。芃芃一瞬间像是感触到了什么,微微思索片刻,她再次朝着前面伸出手去,再抓一道来看看! 时间,便在这样的一抓一散之中,飞快地流逝。 灵石够吗 旋风洞外,洪皓望着旋风洞洞口的目光,已经接近呆滞。 此时此刻,星月满天。 此刻的旋风洞比之此前的狂躁,已经温和了许多,那一段活动期,在渐渐过去。 按理来说,洪皓应该高兴才是,可偏偏他的心已经变冷了。近日,旋风洞没有人来。八天过去了,剑宗没有人来。倒是秦不易从始至终一个人待在这里,纤手坊浩浩荡荡来了十几号人,站在他身后,似是要围追堵截住芃芃。太华宗来了名外门弟子,听候他差遣。琼梦师姐传音来,只说要自己谨慎行事。 洪皓真的是怕芃芃跑了,以后再也逮不到这样的机会。他越来越感觉芃芃是个威胁,不管是对于他来说,还是对于太华宗来说。 这一次,想将剑宗的小师妹截杀,已是不可能的事了。剑宗不可能让纤手坊有机会这样做,剑宗没来人,要么是在暗处,要么就是相信芃芃自己能应付过来。 不管怎样,洪皓都要试一试。没有机会截杀,那就自己去创造机会。整个中洲大陆的修士都知道,他们二人有过节。所以,纤手坊才会跟他合作。 可是现在,他们从一开始生怕芃芃窜出来就跑了,来不及布置好。到此刻,已经傻眼了,一直没有人出来。 洪皓的阵盘,已经运转了整整有八日,他自己的灵石已经耗费的差不多了,今日耗费的灵石都是纤手坊出的。不过纤手坊来的管事,以自己能力有限,资源不足为由,只能勉强凑够今日花费的灵石。为了对付芃芃,他们这也算是齐心协力了。 阵盘原本就是由灵石镶嵌而成,灵石用了就没了。阵法的力量也是由灵石提供,一旦灵石之中的灵气耗尽,阵法也就会崩溃。 现在,笼罩在旋风洞口的阵法,泛着蒙蒙的白光,原本还是璀璨的一片,在夜色之中可以一眼看见。 可现在,要仔细瞪圆了眼睛,才能看见那细细薄薄的一层光芒。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座阵法,已经支撑到了极限。 “砰砰,砰砰……” 那是心脏跳动的声音,洪皓听得清清楚楚。 他慢慢地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哎,心疼啊心疼,他的家当! 第一天,将阵盘摔在旋风洞口,他以为芃芃撑不了几个时辰,就要灰溜溜地滚出来。毕竟筑基后期的修为,撑不了多久? 可是他们从日出等到日落,洞口竟然没有任何动静! 那时候,洪皓在想,因为她有很多的法宝,所以才能撑到现在。 顶多三天,三天之后,她一定会滚出来的。 洪皓已近磨刀霍霍,正好纤手坊的人也都来了。然后,他就觉得,有打头阵的了。 然而,飘渺阁的秦不易,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仿佛在说,我跟你们一起等着芃芃姑娘出来。 那时候,他们还不明白这个眼神的意思。 可如今所有人都明白了。是怜悯,是嘲讽,是感慨…… 不通现身 剑宗的小师妹芃芃,以筑基期的修为,在旋风洞里待了八天! 纤手坊来的所有人,以洪皓为首,一直站在旋风洞外面等待。 芃芃没有出来,他们从一开始的笃定,到后面的不断失望,再到此刻,已经只剩下麻木。 第四天,芃芃没出来; 第五天,芃芃没出来; 直到第八天,还是没出来。 坐在不远处的秦不易,慢慢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摇头啧啧地叹气。再说光头不通,他从太华宗出来后,才知道自己错过了拜师时间,等他攒够了灵石来剑宗时。先到达的地方就是旋风洞旁边的镇上,等他找人一打听,竟然听到芃芃进了旋风洞,以及和纤手坊的瓜葛。 不通除了能吃,有时候脑袋瓜还是转的快的。这一次,他决定去旋风洞等着芃芃出来。然后,他要拜师,谁也不能阻挡他拜师学艺的心。 于是,他借机混进了纤手坊弟子中。 不通望着旋风洞口,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一种崇拜感,他嘟囔道:“我就知道,我师傅最厉害了,不会那么早出来的,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说不定,我师傅在里面会有奇遇!” 一想到“奇遇”,不通一怔,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心道:“不管有没有奇遇,越迟出来才越好呢,气死这帮瘪犊子玩意。” 不通偷眼看着那边洪皓一副如土的面色,心底莫名的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意。没灵石就不要当自己财大气粗嘛,没本事就不要凑上去给我师傅虐啊! 真是,阵盘都甩出去了,如今在这里心痛,多没意思?不过,重要的还在后面。 不通眯着眼,十分愉悦地看向了旋风洞口。 一阵旋风吹出来,那薄薄的阵法上,光芒一阵摇曳。阵脚的灵石眼见着颜色已经变成了一片浅,光泽暗淡。 就像是身受重伤,吊着一口气不愿闭眼认输的伤者。 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到了这一座阵法上。 不通旁边的一名纤手坊弟子,望着那一座阵法,看着这场景,终于忍不住拐了拐不通的胳膊道:“都八天了,剑宗的那位小师妹还没从洞里出来,根本不可能啊。如果真如师姐她们所言,她只有筑基期的修为,怎么着也撑不到这个时候,你说师姐她们是不是弄错了?” 不通摇摇头,假装好奇的道:“不是说中洲大会上她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还能有错?” 在等候纤手坊的人来到旋风洞的这段时间,洪皓曾将目睹芃芃入内的人都找过来问了一遍,大家都说芃芃已经进去了? 在听到不通他们二人的谈话时,原本心里就有火的他,这时候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他俩。 他道:“你们二人难道是在怀疑他们说谎吗?伤了江道友的凶手,就在这旋风洞中,出不出来她都是凶手!难道,你们二人要为那女魔头开脱不成?” 这话一出,二人脸上齐齐变色。 打你怎么了 不通皮笑肉不笑地站起来,扬声道:“洪道友,你说那剑宗的芃芃姑娘是女魔头,可有证据拿得来……” 他旁边的纤手坊弟子则是拉了他的衣袖,带头的纤手坊管事狠狠地瞪了不通一眼。如果眼神能杀人,不通会被纤手坊的弟子们杀死。 他话音刚落,近日来一直憋了一口气的洪皓,仿佛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泄火的口子一样。 他一下从盘坐的大石上翻身起来,凛然站着,扫了一眼纤手坊的众人一眼,又看了一眼秦不易,冷冷的喝道:“证据?还要什么证据?我亲眼看到贵派的江道友呗她所伤,这就是证据!” “你作为纤手坊的弟子,不为你师姐讨回公道,却来质问我,你到底是不是纤手坊的弟子,难不成你是剑宗的奸细?” 旁边纤手坊的弟子闻言大骇,只觉得洪皓所言有理,不通旁边的弟子不由得盯着不通看,有名弟子连忙开口道:“刘师弟?” 然而,已经迟了。 “哈哈哈,我自然不是你们的刘师弟,你们敢打我未来师傅的主意,我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 纤手坊管事怒急,狠狠的出了一掌拍向不通,不通见此,也出掌拍向纤手坊的管事。那一瞬间,澎湃汹涌的掌力相互碰撞,使得躲避不及的纤手坊弟子被掌风伤到,有的狠狠摔在了地上,狼狈不堪,有的打到了脸上,立刻变得肿胀青紫。 突然,众人听到一声尖锐得女音。众人看向声音的主人,可以看出女修原本有一张娇俏的脸。只不过,在掌力向她扑去时她没有躲避开。所以,她朝着石壁那一个方向狠狠的摔了过去。 若说是头破血流,偏偏破的地方是耳朵前后,她伸手一摸,手上全是血。 因为这巨大的动静,震慑住了所有人,纤手坊竟然没有一个人前去扶她一把。 那女修“啊”的大叫了一声,开始骂道:“李芃芃你个贱人,竟然毁我容颜,我与你势不两立……” “砰”的一声,那名女修再次撞到了石壁上。 不通惊讶的看向秦不易,心道:“这人难道是师傅的朋友,出手这么快,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动手了。不过嘛,敢骂我师傅,有你好受的。” “枉费长了一张俏脸,竟然蛇蝎心肠是非不分,满嘴喷粪,实在该打。” 秦不易淡淡地说完这一句,收回了自己“隔山打牛”的手,看到不通看向自己,还对着不通露出一个淡笑。 在场的人,没人敢反驳秦不易。所有人都被秦不易所表现的动作吓住了。 这里只有他一个金丹期,谁敢跟他争? 此前不过是仗着芃芃在旋洞里,江芝受伤呈弱势,在此事之中看似占理,剑宗怎么着也得为了避嫌,不会跟他们计较太多。 可现在呢? 秦不易就这么直直的一巴掌摔了过去,谁还敢跟他讲理? 其实,若非秦不易所在的飘渺阁是名门正派,秦不易有所收敛。 阵法破碎 不然,按照野修解决事情的手段,那可就相当简单了。一巴掌打过去,不服气还嚷嚷我打,再嚷嚷我再打。 在某种事情上,暴力是最快最省事的解决方式,这是秦不易在中洲大会上,看过芃芃等人比试过后得出的结论。 纤手坊管事只看见那名女弟子,再也没有叫喊声,整个人在被拍到峭壁上之后,身子软软地就往下掉。纤手坊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往下掉,谁也没有勇气去救她,毕竟他们的实力摆在那里。 而那名女修掉下的下方,正好洪皓布置的那一座阵法。 又是重重地“砰”一声,那名女修的身子,砸到了那一座摇摇欲坠的阵法上。 一阵十分勉强的白光,从阵法里面往外面,一圈一圈的在光罩上亮起,似乎就要一个引子,就会爆出它强大的攻击力来。 然而,这在众人心里,不过是垂死之前的挣扎。 那一座原本便到了尽头的阵法,在那名女修的这一砸之后,竟然响起了如同瓷器破裂一样的声音,随后“轰”地一下,整个阵法霎时间崩溃。 “噼里啪啦。” 阵法里响起了一阵阵爆裂的声音,那是灵石里的灵气被抽光时发出的声音。 而灵石的颜色终于完全变成了灰白,因为承受不住那名女修所引来的外来力量,阵法一下子就失去了本来的作用。 一座造价数百中品灵石的昂贵困字阵盘,竟然就这样烧没了…… 洪皓自然知道这一座阵盘的昂贵之处,在阵法破碎的那一瞬间,他的表情,精彩无比。而纤手坊的众人,心里咯噔一下,都在祈求洪皓没看到他们。 不通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不说话。 见此情景,站在悬崖上的秦不易,不由得一挑眉。对于自己这一巴掌拍出去的效果,有一点小惊喜。 洪皓苦苦支撑着的阵法被那名女修给砸没了,顿时那个气闷的,就差一剑劈了那名女修。 还好那名女修现在是晕过去了,不然现在要是醒着,只怕也会被折腾得死去活来。 纤手坊的管事则是吞了吞口水,心有余悸地看了下面瘫着的女修一眼。 直到这时候,纤手坊才有人反应了过来,大喊一声:“柳师姐!” 一道流光冲了下去,连忙将那名女修扶了起来。 秦不易看了看,那名女修也没受什么重大的内伤,顶多就是一张脸肿成了猪头,整个人身上到处都是血污,并没啥大事。 于是,他又将目光移向了旋风洞,忽然开口向纤手坊众人道:“如今没有了阵法,若是我挚友芃芃姑娘此刻从里面出来。在你们拦不住的情况下,你们是准备进去探探,还是继续布阵守株待兔?” 纤手坊那边来“支援”那名女修的管事名叫夏潘,面色偏黑,身材偏瘦,看着倒是个沉稳的, 他正皱眉看着下面的女修,心里暗骂那名女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会惹事,如今事情可难办了。 筹集灵石 没想到,正在思考解决方式的夏潘,听到了秦不易的问话,一瞬间就愣住了。 “进去探探?” 他才不要去,他们纤手坊来的人虽然多,就算他们十个一起打一个秦不易,他们也打不过,更何况是旋风洞这样狭窄的地方? 如果大家一起进去,他们怎么能保证对方不趁机在旋风洞内暗算他们? 洞里伸手不见五指,里面也没有别人,就算是把他们全部都宰在里面,又有谁会知道? 虽然现在剑宗的人不在,可谁知道他们有没有隐藏在暗处,又或者在来的路上。如果剑宗的不进去,天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有机会出旋风洞,万一等他们出来的时候,像他们这样,有剑宗的在外面守株待兔呢? 当然,没有最好。 再说,旋风洞里面也不安全。所以,他们绝对不能进去! 那么,就只能是那样了。夏潘的神情,顿时变得为难了起来。 继续在旋风洞口布阵?这是最稳妥的地方。光天化日之下,秦不易和剑宗也不敢把这里纤手坊的众人给抹除了。 问题是,灵石从哪里来? 要覆盖住旋风洞这样大的一个洞口,还要保证有一定的威力,每一座阵法至少也得要数百颗灵石的开销,这样也仅仅只能支撑八日左右。 那边的不通见他们半晌没回答,不由得有些疑惑。 而秦不易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早已经笑翻了,忍不住侧了一下头,掩饰一下自己脸上的笑意。 纤手坊这一帮人,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这洪皓可不是什么好的,不然怎么当场不救江芝呢? 他心里这样的念头刚落地,那边的夏潘没回答秦不易的问题,却转身召集了纤手坊所有来了的人,开始传音商议着什么。 不通一头雾水,秦不易老神在在。 过了好久,但见得那边的几名修士都露出了一种为难的表情,好不容易都咬了咬牙,似乎才答应了夏潘。 夏潘召集了所有人,自然是说灵石的事情了。毕竟,洪皓已经支撑了七天,人家来帮忙,也不能欠人家太多。不然,太华宗看他们不顺眼,他们纤手坊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夏潘他们在出门历练时,可以多向师门领一批灵石。这个多也没多太多,加上他们每个人的身上还有许多灵石,算算应该还可以再支撑几天。 夏潘希望大家都把灵石交出来给他,他自己去请洪皓帮忙,重新把阵法给布起来,回头等回到师门,他会禀明情况。然后,他们拿出了多少灵石,依旧会还多少给大家。 纤手坊其余人一想,反正是有借有还,应该不会出现很大的问题。顶多大家受伤时不能快速的通过灵石恢复,只能打坐修炼罢了。 在筹完了灵石之后,夏潘便有了底气。 他抬头挺胸地直接对着秦不易拱手道:“旋风洞之中实在危险至极,我等不敢冒险。反正江师姐确定剑宗的芃芃姑娘就在旋风洞中。” 阵法重启 “不如我们继续在外面等着,为了防止万一,依旧由我纤手坊来请洪道友布置一座困阵,二位没有意见吧?” 秦不易难得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他道:“当然没有。” 可惜夏潘只顾着听秦不易说什么,却忽视了秦不易眼里有的冰冷。 秦不易一摆手,风度翩翩的道:“请便。” 于是,夏潘和洪皓商议了之后,就点了几个人,跟随着洪皓重新飞下去,飞快地布置阵法。 在此过程中,他其实有些犹豫。 洪皓他们按进去的都是一枚又一枚的灵石,这每一枚都是可以化作修为的东西。若在往常,他们哪里有机会看见这么多的灵石?如今为了江师姐所受的伤,就要浪费这么多,他们心底觉得有些划不来。 只是不布置阵法,他们根本有十足的把握捕捉到从旋风洞出来的芃芃。 所以这一把灵石,是必须砸的,想省都没办法省,就算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憋着。 强行忍住那种肉痛的感觉,他们只能配合洪皓一边布置阵法,一边安慰自己的心,每个纤手坊弟子都沉着一张。 “啪”的一声,最后一枚灵石按入。 “嗡”地一声,整个阵法重新被启动了起来,一道明亮的光芒闪过。在光芒亮起的那瞬间,纤手坊众弟子的心又抽了一下。 只不过,秦不易和不通两人的脸上带着一种笑意,而夏潘几个人脸上,似是绿的。 夏潘按剑站在一旁紧盯着秦不易,手指握得紧紧地,心一上一下,就怕秦不易又有什么动作。 他想,不就是一座大阵嘛?纤手坊再怎么着,也不缺这么一点。 他还就不信了,也不过就是筑基后期的修为,那见鬼的芃芃还能在里面待上十天半个月的? 看到到了这般境地,秦不易和不通还能笑得出来,他心道:“就让你们先笑吧,等芃芃出来,看你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一步一步后退,洪皓脸上露出了一种志在必得的笑容。 秦不易开始闭目养神,以他的猜测:以芃芃目前的能耐,只要她愿意,在里面生活上半年,是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半年的时间,得要多少灵石。 十天左右烧了几百块灵石,还不算什么,若是一两个月,两三个月的烧着,那可就是上万了。一般宗门的一名普通弟子,一个月才能领三五块灵石。在大宗门之中能够真正踏入修炼的内门弟子,能有个几百人,那已经是很厉害的了。 可以想象,好几万灵石,支撑一个普通宗门的修士平日修炼,是足够的。 至于炼器炼丹和精英弟子的开销,当然要另算。啧啧,纤手坊要是多搞几次这样的事,不用别人动手,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玩完。 秦不易忍不住替纤手坊肉疼起来,在旋风洞跟芃芃耗上半年,如果隔三差五都整这么一座阵法。啧啧,那可就惨了! 想想这些,秦不易心里就忍不住想大笑出口。 指尖风刃 整个旋风洞外,两股势力,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暂时没有人打破。 每个人,都在静静地等待着。 旋风洞内,已经捕捉到无数次风刃的芃芃,终于摸到了一点点她想要的东西。 然后,她开始闭目修行。五感一时被放大到了极致,她能精确地感知到每一条风刃行走的路线,路线并不是直的,而是顺着风的轨迹穿行,将自己的阻力降到最低。 力量,也集中地凝聚到风刃的刃上,显得极为精粹。 “刷”的一声,又是一道风刃过来。这一次,风刃竟然直直向着芃芃的眉心之处。 原本闭着眼睛的她,在这一瞬间,霍然睁眼。明亮的目光,全数落在了这一道如闪电般飞过来的风刃上。 一刹那间,芃芃眼里,风刃的速度突然变慢。 “呲”,一道细小的声音,传入芃芃耳中。 实际上,在芃芃看清楚它的那一刹那,它已经彻底没入了芃芃的眉心。 然而,与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同,这一次没有血。 芃芃的眉心,没有任何的伤痕,看不到血肉,看不到筋骨,外观上她并没有受伤,甚至连风刃的痕迹都看不见。 目光,忽然恍惚了那么一下,芃芃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前方,无数的风刃正在袭来。 此刻的她,却视若不见,搭在膝上的手指轻轻颤动。 芃芃缓缓抬手,身体之中的灵气朝着手指汇聚而去,经过一个独特的轨迹,像是风刃在狂风之中轻轻的偏移了一样,带着一种近乎超然。 她全副的心神,都凝聚在这一只手掌上。 带着自己血迹的手掌,每一寸血肉其实都是新生的,特别的白皙又白嫩。 一点流光,忽然出现在了她手指的经脉上,而后飞快地沿着某个轨迹,朝着她指尖处冒。 “刷,”五道声叠成了一声。 在这声音出现的一瞬间,她五指的指尖上,竟然冒出了五道一寸许的灰色刃芒。 每一道,都像是旋风洞中吹过的风刃。精粹的力量,凝聚在指尖那小小的一处地方,不比旋风洞中的风刃大,但却显得更为精致,更为恐怖,因淬炼到极致而恐怖。 便是芃芃自己,在指尖这五道刃芒出现的刹那,也忍不住为之心颤了片刻。 落在芃芃自己的眼底,便像是这五根手指上,忽然冒出了五道尖刺,五枚钢刃。 不经意间,她手指轻轻一动,一划。 “嘶啦”一声,才飞到芃芃面前的一道同样为灰色的风刃,竟然就那样被芃芃指尖的风刃切断。然后,那道风刃霎时溃散,消失在狂风之中。 狂风,吹着芃芃乱糟糟的头发。却吹不熄,她指尖冒出的这五道刃芒,那是冷冽的刃芒。 旋风洞的旋风风刃乃是无人控制,一旦芃芃从中领悟了规律,便可以有意识地控制,自然能够集中、凝聚。所以,威力也会更大。 这一瞬间,芃芃无比的肯定,能走到这里来的人,每个人都会有所领悟。 所过之处 法宝旋转个不停,芃芃五指张开,垂眸看去,指尖风刃不停变换。 芃芃心想:“嗯,成了。” 她已不记得过去了多少天,其实也不在意过去了多少天。这五点冷冽的指尖刃芒,才是她最大的收获。 芃芃侧头,望着距离自己很近的洞壁上一道又一道的字迹,终于伸着自己的指头,遥遥一指一划。 “哗啦啦”的响声,是无数细小的碎石,从芃芃指尖刃芒遥遥指着的地方开始滚落。形成一道浅浅的沟壑,约有数寸,比旁边留下的那字迹,更深。 “噼里啪啦、稀里哗啦,”无数的细小刃芒,从那一划之后形成的沟壑之中飞溅而出,然后被旋风带着消散了。 然而,芃芃很清楚地知道,就像是之前自己无意之中触到了萧墨白留下的字迹一样,他日若有人来,触到自己留下的字迹,只会触碰到更猛烈的攻击。 这一瞬,芃芃终于愉悦地裂开了嘴角。 “由左三道友处,领悟风刃,轻轻一试,颇有妙处。” 这是大师兄萧墨白留下的字,芃芃仔细的又看了一遍。缓缓地伸出手指,在石壁上轻划,留下比右边字迹更深、更深的沟壑,藏下更猛、更烈的刃芒。 “同右,悟出风刃,十分感谢。” 一路朝前走的芃芃,遇到旋风,她只顾只张开五指,一指划去。然后,面前来的风刃,应声而断。 四百尺之后,芃芃的速度一下就快了起来,没一会儿,竟然就已经走出去八十尺。只是在走动的过程中,芃芃也发现了问题。她砍不断风刃了。 她领悟的风刃,在四百八十尺处,只能在飞来的风刃上留下一个小小的缺口。越往里,风刃越强。也就是说,她想要保持这个速度行走下去,还要重新坐下来体悟新的风刃。对芃芃而言,这又是一个全新的挑战。 只是,这又有何难?她从来不是会畏惧困难的人。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不过是唤起她骨子深处的倔强。 即使,每一次停下来感悟,都要花上好几天的时间,甚至更久;即使,每次重新出发,都只不过是只能朝着前面行走数十尺;即使,她面对的风刃不断变强,不得不根据新出现的风刃的轨迹和结构,来调整自己已经领悟出来的感觉。即使这一切的一切,会让她无比疲累,那又如何?她只需记住她应该往前走。 五百尺处,洞壁上还有八人留字。原本的前三消失不见了,约莫已经退出旋风洞。 于是,这一次的前三画风完全变了。 “本是秋高气爽,和仙子结缘游历天下最佳时机。偏偏我一个激动,跑来这里喝风了。洞中旋风欺我老弱无力,强行脱去我的血肉,心痛皮疼。哎,还好没有仙子与我同行,不然,我这护住要害处的不雅观动作,会被她们误会的。嘿哟嘿哟,我编不下去了,旋风洞你爷爷我终有一日要掀了你。” “道友,你这是遭遇了什么?怎么这么委屈。” “中洲大陆存在这么多年,难道以前就没有前辈来过旋风洞,就没有人产生过你这样的心思,可旋风洞依旧好好的。唉,在下身上同样没有一块好肉,真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 “洒家虽有金刚不坏之身,这到了五百尺处,竟然失灵了。” “缥缈阁,秦不易路过。” “到了这里,这风刃也不过尔尔” “不过尔尔。” 芃芃心道:“师兄,你真是敢说,你这样会被套麻袋的。” “就算师兄你见识广博,仗着在这旋风洞中无人知道,肆意妄为,气焰嚣张。真不知他日若有人知道你的身份,或者秦兄再回此地,看见跟在他后面的这些留字,是怎样的一番心情?会不会与你约架啊?” 芃芃无奈地摇了摇头,复杂地望了这里的风刃一眼,对于寻常人而言,看见也就只是看见了。 于她而言,就是在“悟”与“不悟”的边界上徘徊。那些字,一旦刻入她脑海,想要退回去是不可能的。 芃芃这一次没有留字,而是继续往前走。 过了五百尺处,白日里风刃边缘如同带着焰火,不小心触碰到,就会灼伤肌肤。黑夜里风刃边缘带有薄薄的一层冰霜,不小心触碰到,立刻冻伤皮肤。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那伤都是透过表层向里面深入,疼痛深入骨髓。 若不是看了地图,记住备注,先后都遇到了两种旋风,两种旋风各自停留的时间均为六个时辰。芃芃还不晓得自己处在白日里还是黑夜里,靠她自己的所知,根本区分不了。 六百尺处,留字有七人,没有曲萧墨白; 七百尺处,留字有四人,没有萧墨白; 八百尺处,留字有四人,依旧没有萧墨白。 芃芃在不断地停下,又不断地前行。 她不知道在停下来修炼与重新出发的交替过程中,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 她只知道,按着百晓生所言,过了九百尺处,这一层旋风的出现完全没有规律。也许上一刻是带焰火的,下一刻就会变成带冰霜的了。也许持续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都是冰霜,眨眼一瞬间就变成了焰火。 九百尺处,终于到了! 芃芃刚刚停下来,就看见了洞壁上留着夸张的话语。 “奶奶的,老子都快成烧鸡了!刚过九百尺就是焰火,下一刻就是冰霜,妥妥的冰火两重天。简直要爽上天啊!我不要跟你个超级流氓的旋风洞玩了!老子撤了!” “冰火两重天,我也感受到了。” “冰火两重天好啊,我又领悟了。哇哈哈,我果真是天才少年,从此以后我可以纵横中洲大陆了,打遍天下无敌手。” “至此力竭,九百尺处不负师门不负己,秦某告辞。” …… 过了这九百尺,没有几个人了。 芃芃忍不住笑了一声,却一下停住,大师兄? 以金丹期的修为进入旋风洞,没道理他会选择太早的离开。 跟随大师兄 还是说,大师兄急着赶路,并未留下字呢? 芃芃心里萌生出一种奇怪的预感来,朝着斜斜向下的旋风洞望下去。到了现在,只能坚持。 芃芃咬了咬牙,一步踏入! 在第九百五十尺处,她看到了出乎意料的一行留字:“乖乖咙地咚,矮矬穷的冬天到了!使尽浑身解数也难以领悟,真是见了鬼了。爬不动了!该死的旋风洞,你爷爷我一定会回来的!” 最后一个“的”字,最后的一笔,竟然在洞壁上划出了长长的一道深痕,一直朝着洞外延伸出去,很久才消失不见! 这看着像是实在是被旋风洞之中的风刃给逼到极致,用利刃插在洞壁上,竭力拖着,不希望自己被风吹走一样。 可是,看着这一道可怖的深痕,芃芃知道,他的反抗失败了。为什么不能继续领悟了? 芃芃不清楚,她只知道,她只能坚持再坚持。 如果大师兄不算在内,她应该算是如今留过字的人之中,走得最远的一个了! 在一步迈离九百五十尺的时候,芃芃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她有一种预感,大师兄不会过早离开! “啪嗒,啪嗒。” 是芃芃沉稳的脚步声,她屏气凝神,一面走,一面用已经两寸长的指芒将迎面刮来的风刃断去,虽然速度有点慢,却胜在持久。 一尺,两尺,距离一千尺,越来越近。 芃芃远远地看着,目光仿佛要穿透这一片沉沉的黑暗,到达更前方! 九百九十九尺,最后一步过去便是一千尺。 头上玉簪发出的灵光,将身前不远处照亮,此时此刻的旋风洞高处大约只有七尺,最多能狗容纳两人同行,明显狭窄又逼仄。 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那落在洞壁上的字迹,也就越触目惊心起来。 “剑宗,萧墨白!” 孤傲霸气的五个字,刻在这近乎无人能到达的一千尺深处! 恣意飞扬的五个字,一笔一划里,仿佛一种高高在上的神灵,睥睨着众生! 若无人来此,便没有人能够知晓他的姓名。 若无人来此,就没有人有资格能够留字与他并列! 看着这五个字,芃芃沉默了。过了许久,她才低低地也的笑了一声:“又有何难?” “大师兄,着实令人敬仰。” 笑声落地,芃芃抬手并指,只在洞壁上落下轻描淡写的划下四个字:“剑宗,芃芃。” 四个字与五个字并列,默默的透着一种奇异的秀丽。 还有一种,淡淡的狂气! 百晓生在旋风洞的地图上,只画了一千三百尺。 入到此洞之内的人不是百晓生本人,而是他的一位朋友,一位伙伴。依着如今芃芃所见来判断,这人竟然很有可能是大师兄萧墨白! 除非,这里也有旁人,而那个人一路行来,没有留下分毫的痕迹。 就目前来看,一千尺,不过是寻常人来此的终点罢了。对于炼体的人而言,似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芃芃体内的骨骼,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的锻炼,大半的骨头都黑了白、白了黑,然后,归于正常颜色。而身上除了骨骼之外的其他部分,早已不知经历过了多少次的重新生长。 只要脑袋不掉,骨头不碎,练过《炼体之炖皮熬骨》的,在身体复原能力方面,简直强悍得如同不死! 《炼体之炖皮熬骨》上说,熬骨熬到三分之二,便算是已经完成。可理论上,是越多越好。 芃芃觉得自己还有余力,她不想停在这里。 最后看了一眼那并列在洞壁上的留字,芃芃瞬间又有了满满的战斗力。 兴许,若有后来人,还以为这是剑宗在炫耀吧。她自己摇了下头,便转身继续朝着旋风洞内行进。 “呜呜”的风声,到了这里,风声穿过洞壁上的孔隙,已经变得轻柔而温和,像是洞箫的声音。 踩在这样近乎乐声的风声里,芃芃逆风而行。 洞内只有旋风的变化,不知外面已冬去春来,夏去秋来。 物换星移,白驹过隙,本就匆匆,眨眼不见。 旋风洞三百里外,剑宗,不知名的峰顶。 今天天气不错,即便是坐在峰顶,也能看见下面涌流着的的浩荡江水。 羲和道长拿着一堆玉简,絮絮叨叨的道:“十八个月之前,纤手坊造谣诬陷我徒弟芃芃丑丫头伤人之事。如今,咋个样了。” 身穿白衣的长老道:“要不是他们惹事在先,芃芃小师妹怎么会动手。纤手坊也就只剩下血口喷人的本事了!他们的人还敢堵在旋风洞口,说是要打杀了小师妹。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羲和师伯您老觉得怎么处置他们才好?” 坐在石凳上,正在吃着点心的羲和道头也不抬,待吃够了,打了个饱嗝。这才站起来“啪”的一声拍着长老的肩膀道:“咋处理,就咋处理,这种事还要跟我说,你们是不是皮痒了。” 自打不通那小子在旋风洞闹了一番之后,整个中洲大陆都知道剑宗的小师妹要收徒了,收的还是那个吃穷不少门派的不通。自从派去查探消息的弟子把消息传回来之后,羲和道长的心就烦躁不已,偏生自己的那几个徒弟还时不时问下自己,当初自己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羲和道长现在最怕听到关于“芃芃”和“不通”的事,芃芃是炼体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成。这不通嘛,当初他是想着是个胚子,好好雕琢一番会有成就感,毕竟老了人不能太闲。现在嘛,他不想雕琢了,可不通竟然找上门来了。哎,烦啊! “我说你们整天说纤手坊这里不好,那里不好,要找个机会干掉他们。你们也不想想,纤手坊是你们想干就能干的?咱们剑宗还要不要脸皮了?事儿不是这样做的,我说你们啊,就是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心还不够黑!” 什么叫“心不够黑”,长老有点不知所错了。他只能颤抖着手,想把羲和道长的手从他肩上挪开。 不靠谱的 他很想说:“羲和师伯,麻烦你轻点,这说一句话拍个十掌八掌的,你手不疼我肩疼。” 他才准备开口说:“羲和师伯……” 羲和道长瞪着眼睛,又拍了长老的肩膀一巴掌道:“你闭嘴!” “老道我做事还要你教吗?啊?你厉害还是我厉害?有关注芃芃的时间,你咋不去看看萧墨白他们那几个二傻子怎么还没回来?你不晓得啥叫心黑,去问他们啊?咱们剑宗要都是你这种傻乎乎的,早就倒了!” “师伯……” 长老突然清晰的认识到,几位师兄弟和小师妹都是很厉害的人,竟然能够承受师伯这么一说话就拍肩膀的暴力巴掌。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没想到,羲和道长仿佛早猜到他要开口一样,断然大喝道:“你傻我也就不说了,办点事竟然不靠谱!” 长老简直欲哭无泪,心想我什么时候也成了不靠谱的了?这简直是凭空扣下来的一顶大帽子,羲和师伯你还要不要脸! 羲和道长仿佛知道他的想法一样,摸了摸下巴道:“这么多年来,老道认为,有时候做事就得没脸才行,不然吃亏的是自己,尤其是那些个比个精的宗门和世家。” 眼见得长老被自己噎得说不出话来了,他才算是满意,哼了一声,道:“你啊,就是当长老当傻啦,也对,咱们剑宗的长老要是不傻的还当不上呢。嘿嘿,太华宗那个小屁孩,等芃芃出来自己动手吧,说不一定还不够芃芃玩呢。” 摸着自己的下巴,羲和道长愉悦地眯了眯眼。过了会,自言自语道:“我还是问问旋风洞的情况吧,怎么着也不能当甩手掌柜,不管丑徒弟的死活。” 说完,他直接摸出了一枚传音玉简道:“不通,不通!” 悬崖下,旋风洞前。一直在盘膝打坐之中的不通已经很久没活动过了。 在传音玉简亮起的瞬间,他终于睁开了眼睛,手掌一摊,玉简便已经躺在掌心。 看着玉简,他知道是羲和道长来问情况了。他默默的叹了口气,侧头一看旋风洞前,石壁缝隙里不知名的杂草和绿藤长得青绿,风一吹,摇曳着身姿。时间一晃,快两年了。 不通想起这快两年来的经历,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辛感,谁能想得到? 开始他是奔着拜师来的,原以为可以顺利到达剑宗,没想到没到剑宗山门呢,就先遇上要这在旋风洞口等师傅历练的事。 起初以为这未来师傅,最多在里面待个十天半个月的,跟纤手坊耗上一两个月也顶天了。 现在,也不知纤手坊众人想起当初一两个月或者最多半年的判断,他们会不会想扇自己几个大嘴巴。 不通一想起这些,心情就很好,他很想大吼一声:“让你狂,让你猜,让你不服气,活该被打脸。” 不过,他没敢说,只能自己想想。旋风洞口,原来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芃芃的身影,别说一两个月,现在快两年过去了,影子都没一个,谁也没见到过她。就算洪皓说他自己进去到旋风洞里四百尺出处,他没见到过芃芃留下的痕迹。 暗地里,不通想着,洪皓怕是两百尺处都没到过。 不通扫了眼纤手坊的众人,心里想道:“也不知谁当初信誓旦旦的说,芃芃师傅立刻就要出来的?” 无数阵法,在洪皓和纤手坊众人那滴血的目光之中崩溃。一座,又一座,不知奔溃了多少座? 不通一开始还记着,后面都懒得数了! 一开始时候像斗牛一样兴奋的夏潘,这会儿也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没精打采地盘坐在旁边。 近两年,纤手坊的阵法,越来越小,从原来的一次性消耗阵法,渐渐换成了可以自动吸收周围灵气的阵法,总算是让已经捉襟见肘的纤手坊众人松了一口气。 可即便是这样,要提供阵法运转的灵力,也需要极其多的灵石。 期间,有纤手坊的弟子实在忍无可忍,向师门请求回去,没想到音讯全无,石沉大海。没有师门的同意,众人也不敢贸然回去。 据说,江芝回去以后,伤势恢复正常,时来运转春风得意。不知怎么做的,竟然和洪皓保持着密切联系。有传言说,二人只要结丹了,有很大的机会会结为道侣。 纤手坊众人暗地里把江芝往死里骂了许多回,可惜江芝依旧好好的,众人也只好气鼓鼓地待在这里。 至于洪皓,也许是受到高人指点,也许是自己醒悟了,每次来回旋风洞,都安静了不少。 巨大的旋风洞,就像是一头张着大口的怪兽,不断地吞噬着他们扔进去的无数灵石。 阵法本就是底蕴深厚的门派才能玩的东西,一个大宗门布上两年的阵法,烧上两年的灵石,只怕也够呛,何况是纤手坊这等中等的门派? 经历的绝望多了,就成了麻木。 除了他们依旧滴血的心,他们唯一学会的就是沉默:“一座阵法崩溃了,一开始他们大喊大叫,愤怒无比;如今也不过就是漠不关心地扫上一眼,重新再铺一座。 不通对纤手坊的情况了如指掌,这两年间也已经看了不少的笑话。 扫了一眼周围的情况,他告诉羲和道长:“师傅还没从里面出来。要不要……我进去找找?” “一个月。” 传音玉简那头的羲和道长忽然说了一句。 不通顿时沉默,他知道秦不易就是因为莫测海那边有大事发生才走的,只是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羲和道长那边沉默了一会,才道:“也好,就按你说的办。三日之后,芃芃还不出来,你就进去找她。若她正在修炼的紧要关头,不用打扰,若没有,那就带她回来,我有事安排。” “是,前辈请放心。” 不通应了一声,心里却也不由得期待了起来。前辈让自己进入旋风洞里找师傅,就是对自己更加信任了,自己要好好做这件事。 夏潘的变化 过了这么久,想想以前羲和道长每次问旋风洞的情况,一句话也不提未来师傅,他还以为羲和道长不担心呢。 没想到,羲和道长心里还是有未来师傅的。 不通微微一笑,收起了掌中的传音玉简,随后朝着前面潘夏所在的位置一望,随后一怔。 夏潘现在竟然也在看传音玉简?难道是纤手坊那边终于准备放弃了?不通不由得好奇起来。 那边,夏潘自己收到来自师门江芝的传音也是很奇怪。 自从上次他顶撞了江芝,他被江芝训斥了一顿后,夏潘就再也没跟师门联系过。没想到,隔了这么久,江芝竟然主动传音过来? 一怔之后,夏潘原本想着直接将玉简收起来,不想搭理。 可是,在即将收起的那一瞬间,他又犹豫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皱,夏潘还是查看了玉简的内容。 江芝的声音,从玉简里传入他脑海:“潘师弟,近两年辛苦了。如今莫测海有变故,我们的机会也到了。剑宗这十年间,最出色的天才便是这一个,还是唯一能与太华宗打擂台的存在。所以不管怎样,不管芃芃在黑风洞里躲了多久,到现在她一定会出来。就算是不出来,跟你们一起守在这里的那两名剑宗弟子,也会去找她出来。” 夏潘听到这里,陡然一怔,眼底爆出一团精光。心道:“对啊,莫测海有变故,像剑宗这样的大门派肯定会派弟子去。芃芃就算不去莫测海,以中洲大陆目前这诡异的情势,她怎么也得出来去做别的。” “虽然自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洪皓没按约定传消息进来就是有事发生了,而且是不一般的事。不然,芃芃可是洪皓必杀之人,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不亲自动手。” “江师姐说,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怕芃芃不出来吗?” 江芝的声音还在继续,夏潘接着听到:“我死活不让你们离开旋风洞,只是为了让你们看住她,确认这个人没有在这一段时间内离开旋风洞。现在,你们在那里蹲了两年,付出那么多,是该收尾了。” “至于差着的灵石,我不管你们是借也好,偷也好,抢也罢,或者自己去凑。反正,要给我做出最好的阵法,来死死困在旋风洞前,连一只蚊子都不许给我放出去!” “原来,江师姐是这个用意?” 夏潘脑子里灵光一闪,好像忽然有些明白了。 “难道……难道,江师姐是要将她困在这里?” 那头的许江芝笑了一声道:“还算你聪明,中洲大陆有些事发生,慢慢的要变天了,她打我不重要。就算到了最后不能整到芃芃这也不要紧。重要的是,她出不来,洪皓那边才好做下一步!” 夏潘心底暗叹了一声道:“果然如此。” 回想江芝的话,却有些不是滋味。原以为,是为了争那口气。 “不管她出来得早,还是出来得晚,又或者能趁机将人拖死在这里,我们都已经赢了一半。至于那个不通,你们几个人,正好可以结成阵法收拾。同时,还可以通知其他要进旋风洞的修士,就说阵法最近五日会撤掉。只要他们能来,浑水才好摸鱼。” 江芝的声音,已经得意无比。 “众目睽睽之下,那个芃芃只要一出手,以她在中洲大会上的脾气,我就不信她会忍地住。反正,现在人人都知道莫测海有事,她李芃芃却在后面打杀人,只要把这事传播出去,我就不信他们名门正派的颜面,还能抵挡得住众人的口水!” 好计谋,好毒的计谋! 夏潘彻底听懂了,也明白了。沉默半天,他才咬牙道:“还请江师姐放心,我们一定做好此事。” 那边江芝得意的道:“那我就拭目以待,届时不仅我会有赏,师门也会有赏下来的。” 江芝说完,停止了传音。 捏着传音玉简的夏潘,像是终于把魂回过来了一样。 以前那是无精打采的盘坐在地面上,一坐就是许久。现在,他竟然手掌一个撑地,豁然起身! 然后,他朝着一直麻木地坐在崖壁上的纤手坊众人大喝一声道:“都给我起来!” 在场的纤手坊所有弟子,全都齐齐吓了一跳。他们不明白,夏潘这是怎么了。 远处的不通,莫名的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来,他也警惕地缓缓站了起来。 夏潘没有回头看不通一眼,干瘦的身体外面裹着一层灰黑色的衣袍,这一刻,他的气势一变,终于显出一种难得的干劲来。他缓缓看了一眼众人,这才开口道:“现在立刻把旋风洞口的阵法给我拔掉,换上五行循环阵!” 众人顿时悚然, 五行循环阵可是需要上千枚灵石,并且此阵威力极大。 原本纤手坊为了削减在这一块的开销,已经换用了威力比较小的阵法,现在夏潘要换阵法,夏潘这是疯了? 面对所有人震惊的眼神,夏潘并不做任何解释,只是继续训道:“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你们左边这一列,都给我上悬崖上面去,告诉所有人,顶多五天,我们便会离开旋风洞。到时候,我们会撤掉阵法,叫他们可以下来等着了。” 众人面面相觑,虽不知夏潘在做什么,但是一听到“顶多五天就会离开旋风洞”,每个人都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立刻变得神采飞扬了起来。 他们默默的念叨着:“天哪!终于要走了!在这个鸟不拉屎、旋风纵横的地方,早就待得全身快要发霉了。”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无数灵石的耗费,那种巨大的失落感,简直都要把他们逼疯了。 如今“离开”两个字从夏潘嘴里说出来,简直如同天籁之音! 一时间,竟有那有点感性的人,险些就要哭出泪来! 听到这个消息,这一下,还有谁没干劲?几乎所有人都听了夏潘的话,行动起来,布阵的布阵,通知的通知。 只一句话,便唤醒了所有人的斗志!这一幕,落入了不通的眼底,却是说不出的危险。 夏潘难得笑了一下,那笑却显得有些阴森,他道:“秦前辈,不通道友,我们也在这里耗费了快有两年了,再耗下去我纤手坊也撑不住了。就这最后的五日,若是芃芃姑娘出来,那自然是我们运气好,不出来我们纤手坊也认了。秦前辈和不通道友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五日,真是算得无比精准的时间。 秦不易何等精明的人物,几乎立刻就猜透了他们的用意! 污蔑是其一,顺带着还要算计芃芃以及剑宗,让她无法完成师门交代的事好? 那一瞬间,秦不易缓缓地勾起了唇角,对着夏潘,露出了一个和煦如春风的笑容,他道:“五天,我没意见,相信不通当然也没有意见。” 两个人说这一句话的时间里,下面的纤手坊修士,已经将自己身上所有的家底都掏了出来,甚至有些是早先时候问别的过路修士以纤手坊的名义借来的。 一枚又一枚的灵石,被放入了合适的位置。 啪!啪!啪! 没一会儿,便有全新的五色阵法光芒亮起。五行循环阵,听起来简单,实则是个巨大的困阵与杀阵! 此阵曾被某些门派用做护山大阵,关键时刻有自毁之能,可以保证一个门派的安全。如今这一座虽然达不到护山大阵的规模,可在结构上却是一模一样。 一旦真的有人踏入此阵,不说死,至少也是个重伤!最后这一把,纤手坊是要孤注一掷了。 此前的一次又一次,他们都会失望,唯独最后的一次不会,他们不会失望。 他们在赌,赌芃芃要不要听从师门安排,会在他们以为的五日内出来。然后,一不小心伤了无辜的人。 只要动了手,那么这一次,纤手坊绝不会输!这是必胜的赌局! 随着纤手坊出去叫人,不断有陌生的修士聚集下来,等待着阵法结束的那一天。 在不同眼里,以前那个消沉了很久的夏潘已经不见,。此刻,他更像是一头凶猛的鹰隼,一动不动地盯着旋风洞口,只要芃芃出来,他保证她绝对逃不了! 崖壁上,不通已经能隐约感觉此处涌动着的风云。他不由得看向了秦不易。他能感觉到的,秦不易自然也能感觉到,他眉头虽然紧拧着,可心里是平静的。 有微风吹过,带来花香,没有人在意。所有人,都在等待,一切平静都在酝酿着暴风雨。 旋风洞内,一千二百八十尺处! “砰!”的一声,是一柄灰蓝色的巨大冰剑,逆风而起,被一双白皙的手紧紧握住,朝着前方劈出时的声音。 剑光闪烁,顿使人生出一种冰天雪地之感。 剑锋所指处,所有顺着风向朝着外面奔袭的风刃,竟然都为这恐怖的剑气一顿,随后“咔嚓咔嚓”地冻结起来,竟然再不能动分毫! 那巨大的冰剑上,灰蓝色的灵光不断游走。 地面上,芃芃双脚陷入地面之下,带起一阵裂纹。 芃芃收了势,倒提着那一柄冰剑,缓缓抬眸。无数的冰刃悬空,又被后面无数朝着这边飞来的新冰刃给撞碎。 这一剑的威力,便是她在旋风洞内,除了《炼体之炖皮熬骨》炼体的第五重“熬骨”之外,最大的收获! 她名之为:破刃! 悠然迈步,芃芃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从无数的风刃撞击之中绕开,一步步朝前面走去。 前方,不是旋风洞的尽头,却是百晓生所载地图的尽头。 一千三百尺,芃芃到了。 站在那洞壁上,芃芃看见了自一千尺后,每一百尺都会看见的名字。 “剑宗,萧墨白。” 肆无忌惮,又堪称狂妄。只是这一次,多了几句话。 “十二日,止步于一千三百尺。放眼同道之人,何人能败?” 相比于前面几次的气势纵横,最后这一句话,却有了一种负手看江山的从容之感。 放眼同道,何人能败?明明轻得,像是一声喟叹。他倒还生出几分高手寂寞之感?芃芃不由的觉得好笑。 前面,便是一千三百尺之外了。 萧墨白既然敢称自己为同道修士第一,比的不过是以金丹期的修为走到这里。芃芃目前尚未走到一千三百尺之外,况且她是筑基期,大师兄怎么着,也能再进寸步,不知为什么停下来了。 何人能败?她不就是最接近这个位置的吗? 吹牛又不要钱!再说了,单单说一千三百尺,自己不也做到了吗?更何 所以,芃芃轻轻松松的,随手划下一个字:“我!” 她一挑眉,望着前方深沉的黑暗。 与之前的那些风刃呼啸,冷热旋风变换的场面不同,一千三百尺之后,似乎太过平静。 平静到,让人觉得危险。 芃芃当然不觉得大师兄萧墨的实力很弱,她只会认为,这一千三百尺之后有鬼。 可是前方有路,叫她止步于此,又怎能甘心?便算是死,也得要先试试才死!况且还有余力,为何不试? 芃芃的念头,落地很快。 她缓缓地抬起了脚步,同时浑身却紧绷了起来,身体流畅的线条,在这紧绷的一瞬间,展露无疑。目光,也无比明亮。 抬脚,落地。一步迈出! “呼啦!” 一阵阴风吹来,在她脚步落地的刹那! 芃芃原本早已经准备好,如今却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用最快的度撤回来! 浑身冷得颤抖,这风的感觉,变了!如果说,之前的每一道风,都是一道风刃,变化多端,却将风化为了肉眼可见之物,一千三百尺后的风,却隐隐约约有一种回归到本源,又脱于其上的感觉。 这里的风,重新化作了一片虚无,无形而有感。 最重要的是,在这风吹到她身上的时候,那种阴冷的感觉,像是从灵魂深处冒出来一样。 仿佛她的魂魄,被这风一吹,就要被下面的东西给吸引了,要她投身这斜斜向下的旋风洞内。 出来了 芃的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头脑中一片撕裂的疼痛,整个人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朝前方摔去。 那一瞬间,她脑海之中,似乎闪过了无数的画面,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出现。 她,不想死! 唯一一个清醒的念头,让她的舌头抵住上下牙膛,毫不犹豫,狠狠一咬!血腥味儿,霎时蔓延。 舌尖上传来的剧痛,让她清醒过来。 几乎同时,她脑海中突然传来“嗡”的一声,头上的玉兰花发饰随着一震,然后颤抖! “啪。” 光着的玉足落地,声音传开,似乎荡开了一片波浪。 于是,虚无又阴冷的旋风消失了,撕裂她灵魂一般的疼痛消失了,那种从旋风洞深处隐隐传来的呼唤之感,也消失了…… 只有,那些普普通通的风刃袭来,普普通通的风吹来。 芃芃额头上一片冰冷,她整个人都像是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满身冷汗。 芃芃气喘吁吁。仿佛刚刚经历一场大战, 芃芃骇然地望着一步之外的虚空,她根本不明白之前那一瞬间到底是生了什么…… “一千三百尺……” 暗哑的声音,从她的喉咙深处出。与之前的旋风完全不一样。 它更骇人,更恐怖!让人完全生不出抵抗之心! 在这一千三百尺处,仿佛一片雷池禁地,一旦有人踏入,立刻就会被无尽的旋风摧毁! 从迈步到收回脚步,前后顶多一息时间! 芃芃内心之中,却已经有了一个绝对的判断:寸步不能行,一步也不能往前! 鸿沟天堑! 此刻见芃芃回再看那一句“十八日,止步一千三百尺处”,顿时有了一种别样的感觉。 难怪的大师兄萧墨白也不敢往前,应该,不仅仅是会影响魂魄的原因吧? 若非那刻果断咬了舌尖的断然一下,若非忽然出现保护了自己的定魂钉,只怕她真的就要投身那无尽黑风洞了。 芃芃回想起方才一幕,依旧觉得心底发虚。 她缓缓地抬手,揉了揉鼻子,芃芃在原地站了好久。脚底不断有冷气钻上来,让她整个人都仿佛要被冻僵。 然而从前面不断吹来的风刃,却已经难以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在经过一轮炼体之后,她的筋骨已经强健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她想,是时候走了。 芃芃心里有千般万般的疑惑,如今凭借她的见识,还无法得到解答。 不如,都留起来,回头去问师父。 对了,师父。 芃芃脑子里电光石火的闪了一下:她好像忘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进来多久了? 离开剑宗的时候,她与羲和道长约定,三年之内不管有没有完成炼体,都要回到剑宗,听从安排尽快结丹。 而如今呢?芃芃一路修炼,一路前行,一开始还能大致地估算一下时间,可到了后面,领悟的时候每一个弹指都像是一年那样漫长,芃芃对时间的感觉也难免出错。 所以,鬼知道过去了多久! 对此,芃芃忽然有些傻眼,心道:“完了完了,希望不要耽搁了?” 她只觉得,大概、好像、也许、可能过去了挺久。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如今炼体已经算是完成,旋风把她的骨骼打磨得,坚硬无比,举手投足之间,似乎的都带能带起一股很纯粹的能量。 旋风磨骨的轨迹,似乎与风的轨迹,有那么一点点的类同。可要芃芃说出到底哪里一样,又极为困难。 除了旋风磨了骨之外,另外一样最大的收获,肯定便是那指尖灵力的运用了。 芃芃想了想,此行已经算是圆满了。就连她的修为,也已经稳稳地固定在了筑基后期,甚至在这不断的修炼之中,臻至筑基期大圆满! 该回去了,但愿没有耽搁了师傅的计划。 芃芃从乾坤袋里扯了一件完好的红色衣袍,往身上一披,再把鬼弱水剑一唤,踩着便朝外面冲出去。 来的时候是逆风,时刻担心自己被抛飞出去。走的时候,却是顺风。 风推着她,速度竟然比她自己御器而行,还要快上一分,甚至能追上与她同时从旋风洞中出的风和风刃! 石壁上的种种字迹,在一掠而过之后,都变得模糊不清。 芃芃的身影,飞快地从漆黑的旋风洞之中飞处去,风驰电掣! 无数的风刃撞在飞驰的弱水剑上,顿时碎成一片又一片的烟雾。 一时之间,她耳边只有“噼噼啪啪”地一片碎响,还有破风的声音,以及柔和的呜呜之声。 这不像是在旋风洞的风,反而像是在林间,在山里,在水面上,在云层间,在母亲的怀抱中,柔和得像是丝绸锦缎。 风如水,流过洞壁上无数的孔隙,无孔不入,夹杂在一片的嘈杂之中的“呜呜”声极其细小,却沁人心脾。 也不知是心境变了,还是这一回是顺风了,或者是因为旋风曾在芃芃的骨骼上镌刻下最妙曼的纹路。这一刻从旋风洞中飞穿而过的芃芃,竟然能感觉到它们的呼吸和轨迹。 这洞壁上,原本每一块石头都是坚硬的。常年被旋风吹拂,才渐渐形成了独特的孔洞,可以让旋风从这些像蜂巢一样的孔洞之中穿过,同时,还能保持它们自身的基本完好。 天地造物,便是如此神奇。 在风中,隐藏在芃芃骨骼之内的一条一条图纹,好像一下活了过来。 它们开始游走,走的有些着急。 芃芃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它们的异动,不由有些疑惑:它们在为什么而着急?原本毫无头绪,当她再次从一面洞壁之前飞掠过时!突然,发现了那些孔隙。 芃芃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了之前自己与玉少爷等人一起,从地上捡起的吞风石。 小小的一块石头,却如同镂空的玲珑一般,有无数的孔洞。风从里面穿过,灵光,陡然出现。 芃芃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一时间,她忘了御器,甚至也忘了运转灵气,全靠着背后的旋风,推着她的身体前进。 一千二百尺,一千一百尺,一千尺,九百尺。 芃芃飞得越来越低,茫然睁大双眼,便看到出越来越近的地面! 下一刻,就要撞上! 然而,芃芃依旧不动。 她两眼放出一团异彩来,竟然在险险就要撞到地面上,要粉身碎骨的一瞬间,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她什么这看不到。只有无数结构奇异、鬼斧神工的孔洞,只有之前那一枚小小的吞风石,只有周围呜咽而去的风声! 浑身的毛孔伴着窍穴,在这一瞬间,全部打开。 旋风洞的风,从她周身灌入,像是灌入了一个巨大的容器,又像是灌入了一枚吞风石,顺着某个奇异而神秘的路线流出。 风从后面吹来,像是没有受到芃芃身体的阻挡一样。 它们,从她的身体之中穿过,仿佛她的身体,也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那一瞬间,芃芃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像是一片叶,一朵云。 风,裹着她的身体,穿过她的身体。而她的身体,亦如风本身,近乎完美的契合。 弱水剑无人控制,自动从芃芃脚下飞出,飞进她背后的剑鞘里。而芃芃整个人好像没有察觉一样,依旧踩在风上,轻如鸟羽一般。 她依旧闭着眼,风,托着她,裹着她,重新托了起来。前方,有一片皎洁的亮光。 那是,旋风洞的出口。明月在天,如同一轮圆盘垂挂,洁白的月色笼罩大地。 也照在了旋风洞前,那一座正在运行的五行循环大阵上。 杂草枯黄,又是一年秋。此时此刻,旋风洞口崖壁之上,眼瞧着密密麻麻都是人。 “剑宗芃芃打杀无辜”这一件事的纠葛,早已经在这两年间传遍了中洲大陆,原本不算是什么好事,可在纤手坊、秦不易和不通在洞外封锁着,苦侯两年无果之后,坏事也就变成了好事。 一名筑基期的女修,凭什么能在洞内待上那么久? 两年?是化作了一副枯骨,还是被困在了其中不能出来?或者,在里面有了奇遇? 人的好奇心,是没有止境的。人人都在议论,然而人人都没有结果。 就在纤手坊说五日后重新开放旋风洞后,原本好奇的,想要看热闹却不敢来的人,这次都来了。 他们齐刷刷站在了崖壁之上,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 更近一些的地方,纤手坊在左,不通在右。 夏潘与不通都紧紧地盯着旋风洞口。 夏潘脸上的神情,则兴奋到了极点,全副的注意力,都落在那一座大阵上。地面上一枚一枚的灵石,抽离了一道又一道的灵气,组成了无数玄幻的线条。 五行循环,不断从周围汲取着灵气。一旦有人出来,避无可避,立刻就会撞到这一座阵法,接触之后,会被阵法困在其中。 到时候,剑宗小师妹,不就任由他们处置了吗? 看看不通的表情,简直如临大敌! 自打来到旋风洞后,夏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快意过,他简直要忍不住大笑起来。 整个旋风洞外的形势,已是一触即。便在这种紧张时刻,一阵古怪的旋风,忽然从洞内席卷而出! “呼呼”的风声响起,明明是已经过了旋风洞活动最剧烈的时期了。此时,旋风竟然又比平日平白大了一截,外面顿时飞沙走石。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一刻被吸引了过去。 站得略靠近洞口的一名纤手坊修士,正好能直直看见里面,他隐约瞧见了一个人影,从旋风洞中奔出! 在这一瞬间,他一向自以为伶俐的口齿,竟然都打了结。 “出、出、出、出来了!” 就在这人第一个字音出来的瞬间,整个悬崖上所有人便是齐齐一动! 夏潘更是忍不住在心里大叫,面露喜色。 出来了,他们所有人,都仿佛能听到那一阵风声。 一道红色的身影,仿佛一片轻云一样,从旋风洞深处飘然而出,明明看的时候还在里面,速度并不快,可一眨眼功夫之后,这一道身影竟然已经出现在了洞口! 洁白的月色,洒在这一道人影的身上。那修身的红色长袍,似乎只是随意而松散地披着,却在这月夜里,让芃芃整个人变得神秘、高贵冷艳。 满头柔顺的乌发披着,风吹过,飘在风中。 出来的是一个女人,一个很耀眼的女人。甚至,她还赤着脚。她站在了风上,好像很享受很放松,有一种出说不出的美感。 隔得太远,他们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是,没有人怀疑她的身份。 她是芃芃,剑宗的芃芃! 消失了两年的那一位剑宗小师妹! 在看到这一道身影的瞬间,在确定她身份的一瞬间,无数纤手坊的弟子简直要欢呼起来,要热泪盈眶。 两年啊!整整两年的蹲守!他们耗费了多少灵石?期待了多少次?又失望了多少次? 每每到了捉襟见肘之时,都是打碎了牙和着血朝肚子里吞,有谁会知道他们这两年风餐露宿,不得返回宗门的苦楚? 直到此刻,直到这一道身影出现,他们所遭受的这些都不要紧了! 因为他们明白,他们所耗费的灵石,他们无数的期待和失望,都将在下一刻,得到回报! 五行循环阵,就在前方! 崖壁上的不通脚下一动,拳头紧握,气势倍增。 夏潘也同时按剑,隐隐与自己身后的十多位纤手坊修士站在一起。与不通形成掎角之势,只是他的目光,依然近乎疯狂地落在那一座阵法上! 鱼儿,就要自投罗网! 悬崖之下,有人承受不住这一刻陡然来的惊吓或者说惊喜,竟然惊叫了一声。 可那朝着前方行来的红色身影,竟然丝毫没有停顿。 仿佛没有听见这一声惊呼,也仿佛是根本不在意。 微微紧闭着的双眼,浓浓的柳叶眉,唇边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笑,她似乎体会到了什么真谛;整个人的表情,像是外面的月色一样柔和又清冷。 发上玉兰花,闪耀淡淡的光芒。 芃芃过去了 衣袍,猎猎。赤足,如玉。这一刻,四周皆静,无声无息。 明月当空,她乘风而出。那一道风,从旋风洞中狂涌出来,像是洪水有了宣泄口,一下就扑向了正在运转的巨大阵法上。 芃芃的身影,被这狂风携裹着,跟着这一阵风,扑向了阵法。风,一掠而过!人,亦一掠而过!阵法锁不住风,自然也锁不住芃芃。 那一瞬间,所有人只觉得眼前那姿态冷艳又柔美的女修,尤如惊鸿般一闪。 “轰!” 红色的身影,带起的狂风如游龙一般,穿入阵法。 纤手坊众人看到芃芃进入阵法中,霎时便欣喜如狂,立刻就要大声欢呼起来!然而下一刻,他们的欢呼声像是被人扼制住咽喉一般,还没来得及发声就戛然而止了。 那一道如狂风游龙般的身影,在进入巨大的阵法之后,竟然没有受到半点阻碍。没有意料之中的光华大放,也没有意料之中的狂暴攻击,亦没有意料之中的鲜血淋漓! 在所有人震骇又呆滞的目光里,那道红色的身影,带着那一条狂风游龙,就这样飞了过去。 夏潘整个人脑子里“嗡”地一声,只觉得什么也听不见了,眼睛里,脑海中,只有那一道身影如白龙般从容从阵中穿过的画面! “过……过去了?” 怎么可能! 潘启,剪烛派其他弟子,甚至包括颜沉沙,戚少风…… 所有所有在这黑风洞前的修士,在这一瞬间,都忍不住追随着那一道身影,仰而望之! 风龙脱出阵法,与悬崖外面的风混合在一起,霎时拔高而起,朝着高高的墨蓝色虚空之中飞去。 明月照着她的身影,衣摆飘摇,眨眼间便已随风去远,消失不见。 月下乘风,仙气渺渺,归去也! 墨蓝色的夜空中,只有一轮皎洁的圆月。 若非他们此刻的心怀还在激荡之中,只怕所有人都要以为方才所见不过是一场迷幻的梦境,怎么可能有这样飘飘渺渺扶摇而上的一幕? 太美,太仙。 尽管人已经消失不见,可不通绝对认得。 他心想:“吹、吹走了,未来师傅被风吹走啦!” 那是他的未来师傅,中洲大会上自己凑上去与她交过手,并且他自己还被未来师傅打得满地找牙! 可是,那日的未来师傅,与今日的未来师傅。这一对比,怎么可能?未来师傅怎么可能这么柔美? 中洲大会上未来师傅给人是什么印象?强大,暴力,容貌一般。 如今呢?衣袍飘飘,乘风而去,力量不失,气势不减,可却多了一种柔和的美感,从容又镇静,简直像是飞去的仙人,在云中,在月下,在飘扬的风里! 不通有些恍惚,他自言自语道:“未来师傅好像是筑基期啊!” 再说了,传言修士突破金丹的时候会有金色祥云出现。他们守在旋风洞外面两年,根本就没看见过。 所以,一个筑基期的修士,怎么可能双脚离地飞出来? 别说是纤手坊的众人了,就是暗处的剑宗弟子,还有修炼了多年的不通,见识都不算浅,也几乎没见过这种事。 一般而言,筑基御器,也就是法宝,金丹御空。 未来师傅这算是什么? 御、风? 但凡名之为“器”者,都是人打造而成,可不管是所谓的“空”,还是“风”,都是天然,都是自然。 御空与御风,到底有什么区别?不通也搞不清楚。 他怔怔地望了许久,才道:“兴许这便是他们区别于我们的地方吧?” 整个悬崖下,旋风洞前,一片的寂静。 那一座五行循环大阵,依旧静静地运转着,光华璀璨,似乎是在等待着猎物的入内。 可现在,他们想要的猎物早已经跑了。 纤手坊众人齐齐傻眼了,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布置阵法,也是最有把握的一次。甚至可以说是有十成的把握,可现在算是怎么回事? 一个大活人从里面经过了,阵法至今都没半点反应! 跑了,人出来了,他们竟然眼睁睁看着她跑了! 有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试图去寻找芃芃的踪迹,然而那一条风龙,早已不知道刮到哪里去了。 明月青山,苍茫云海,长风吹拂而去,踪影渺渺。 找?从何找起?无异于大海捞针! 一片沉默之中,潘夏站在最前方,握紧了自己的手指,牙关紧咬,喉咙里竟然都有一种血腥的味道冒出来。 在收回目光之后,他死死地看向了那一座毫无反应的阵法! 那是纤手坊在苦守两年之后,用最后的一笔灵石布置下去的阵法,被所有人寄予了最大的期望。甚至就在片刻之前,在他们看见芃芃身影的一瞬间,他们巴望着这一座阵法能够立刻将芃芃拦下来,让她知道纤手坊不好惹! 可结果呢? 夏潘颤抖着嘴唇,终于朝着前面迈出了一步道:“我不信,怎么会是这样的,怎么可能是这样的结果,凭什么?” 一声咆哮,陡然传遍了整个悬崖之下,崖壁上站着的无关修士,都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夏潘不信,其他人自然也有些疑惑。 好好的阵法,怎么恰好就在人出来的时候失灵了? 难道是芃芃在出来的时候动了什么手脚?可他们根本没看到啊。难道是布置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 种种想法,千奇百怪。 夏潘大步朝着阵法走去,两只眼睛都变得通红一片。 他不信,死也不相信这个结果!他非要去看个究竟不可。两年,整整两年的努力啊!难道就这样付之东流?后面的人见了,不由得有些担心。 尤其是暗处的洪皓,眼看着夏潘竟然朝着大阵走去,甚至半点也不准备停下来。洪皓脑海之中顿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来,他传音给夏潘道:“夏道友,快停下!” 然而,夏潘竟然像是入了魔一样,仿佛根本没听到洪皓的传音。他依旧恶狠狠地瞪着那一座阵法,一步,一步,又一步! 洪皓一下着急了,旁边的不通冷眼旁观,若是夏潘脑子一个热,出了什么事,会不会影响他的后续计划。 那一瞬间,洪皓直接长剑一抽,剑气袭向夏潘。然后,还站在原地愣神的纤手坊弟子,这才连忙朝着前面扑过去,准备拦夏潘启。 可是夏潘的脚步并不慢,毕竟是这一群之中的话事者,夏潘大踏步前行,满身凝聚着怒气。他根本不关心自己身后生了什么,只是盯着那一座阵法。 在夏潘靠近的一瞬间,安放在地上的灵石,闪过了一道流光。 而后,夏潘一脚踏入! “嗡”的一声,一种轻微的震颤声,在这忽然嘈杂起来地悬崖下面响起。 初时只是轻轻的一声响,随后猛然扩大,像是惊雷突响。 夏潘的一脚,还踩在阵法之中,后面来阻止他的纤手坊修士还在往前冲,根本来不及停下。 夏潘慢慢地抬起头来,突然觉得脖子很僵硬。这样的声音,如果早半刻响起,绝对是天籁。此刻,却是噩梦! 之前被愤怒与失望冲昏的头脑,在这一瞬间,彻底清醒了过来。然而已经迟了,夏潘下意识地想要抽回脚来。可五行循环阵中的地面,却像是一片黏土一样,吸附住了他的脚,竟然让他无法抽回! 整个阵法之中,也爆出一种奇怪的吸力来,夏潘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那阵法的五行之力,带着冲入了阵法之中! 后面跟来的纤手坊修士简直大骇,跑得快一些的收势不及,竟然也被这吸力一带,一头撞了进去! “砰、砰、砰”,一连串的声音响起!三五个修士一下子就没了影子,那是被阵法的力量拽了进去。 隔得远一些的人,这会儿都头皮发麻,全身颤抖,他们毫不犹豫的就朝后退去, 洪皓虽然传音叫人去拦夏潘,可自己却没有现身,五行循环阵极其霸道,有一定的误伤几率。他就怕出现现在这种情况,没想到竟然还是来了! 怕什么来什么,才是最倒霉!在看见夏潘被扯进去的一瞬间,洪皓眉头一皱,没再做说什么。 整个纤手坊顿时大乱,没来得及去拦人的纷纷大喊着:“夏师兄!夏师兄!” 悬崖上,顿时一片哗然。谁会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场面? 阵法,在遇到芃芃的时候半点没反应,可在遇到纤手坊的修士的时候,却毫不留情!他们怎么觉得,这阵法根本就是专坑自己人啊! 那边站着的不通已经愣住了,暗处的剑宗弟子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副说不出话来的模样,就连不通也露出了一种诧异的表情。 纤手坊,这是个挺有意思的门派啊。 脑海之中念头一闪而过,颜不通再抬眼时,便看见阵法启动! 整个地面竟然开始颤抖了起来,宽阔的旋风洞前面,竟然立时碎裂开来,无数的巨石冲破了表层薄薄的泥土,拔了起来,朝着已经被困入阵中的纤手坊几个修士砸去! 纤手坊不救 “砰!” 一声巨大的响声响起,立时就有几个倒霉的修士鲜血长喷,就连夏潘也不例外。 另有几个没倒霉的修士,只好驾驭法宝化作一道流光,想要逃开巨石的撞击,可飞着飞着没注意前面,竟然朝着前面一头撞去! 困阵,能进不能出! “砰”,又是一声响。 这一次,是修士们一头撞在了无形的墙壁上,然后又是鲜血长流。 阵法之中,一时竟惨如人间地狱,叫人不忍直视,头皮发麻。 洪皓站着,望着这一幕,身上也是一阵冷意。。 纤手坊刚才逃过了一劫的修士,也都站在远处,心有余悸地望着。 偏偏,没有一个人走上前去。悬崖下,周围都是一片的沉默,只有满地的惨叫声。 方才还精神的夏潘,这会儿已经没办法从地上爬起来了,无数的藤蔓缠住了他的手臂,叫他只能面朝下匍匐在地,满身脏污! 原本,这些凌厉而缠人的攻击,都是为芃芃准备的。 可谁想到,最后竟然落到了他们的身上。 一幕,又一幕,都是惨象。 不通站在崖壁上,看着纤手坊那一帮毫无动作的人,唇边忍不住泛出了一丝冷笑。 那名受伤的女修则握紧了拳头,近乎愤怒地看着洪皓,他:竟然不救人? 那一瞬间,那名女修。身形一动,就要冲出去。 可剑宗的弟子更快,不通只见得自己眼前虚影一晃,剑宗弟子的身影就从眼前消失不见,再看时已经出现在了阵法的上空,朝着远处纤手坊的众人冷喝一声:“还不救人,愣着干什么!” 纤手坊众人面面相觑起来,所有人都对那一座阵法心有余悸,即便是剑宗弟子开口,依旧没有一个人往前走哪怕一步! 片刻的沉默之后,悬崖壁上,立刻又是一片哗然。 围杀剑宗的小师妹芃芃,在这里耗了两年也就罢了,毕竟芃芃打伤了是江芝,纤手坊若要为自己门中的弟子讨回一个公道,自然也无可厚非。 可现在他们自己门派之中的修士都已经被困在阵中,那些安全的人,在被剑宗修士提醒之后,竟然没有一个修士想要出去救几人! 纤手坊?呸!这算是什么门派? 原本众人都还觉得情有可原,如今不由得纷纷唾弃起来。听着背后潮水一样的议论声,夏潘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若非一开始叫来了这么多的修士,眼下发生的这一幕也就没有人知道了。 可是,他们这样做有什么错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己的性命都不能保全,凭什么去救人?要怪,只怪他们不小心! 强压下心头的不快,夏潘冷笑了一声。 前方,不通发现所有人都没有动,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纤手坊啊,同门都见死不救。 厉害,反正不通自己已开始佩服纤手坊了。 这个名,他们纤手坊的不要,那剑宗便收着了! 手腕一转,深深吸了一口气,不通握紧了拳头。 这是哪里 剑宗宗主那名弟子垂眸一看自己脚下,阵法还在疯狂的运转之中,耳边依旧有这许多纤手坊修士的惨嚎。 不过,他眼帘轻轻一搭,心也一下沉了下来。 惨叫声听不见了,只有来自远方的风声,吹过树林时候的沙沙声。 手抬起,他从袖间摸出一支箫。将箫凑到了唇边,他手指按在音孔上,轻轻吹出了第一声。 “呜……” 箫的声音,本就带着一股凄凉,在这月夜里,在这一片阵法的光芒中,在恐怖的惨嚎声中,显得格外幽静。 随着这一声出去,顿时便有一股气浪排开,脚下安放着为阵法提供能量的地面,顿时一声爆响! “砰”的一声,第一枚灵石炸开! 那名剑宗弟子吹的,是一个完整的简单曲调,有点像是游历在外的游子,在吹走自己故乡的乡野小调。 那名剑宗弟子的护身法宝光芒在绽放,箫声在继续,爆响声也在继续。明明是极短的曲子,众人却仿佛听了很久。 “呜”,最后一声格外悠长,空气里,似乎还有箫声的震颤。 众人一下就回过神来,朝前看去。 那名剑宗弟子依旧凌空而立,他脚下的那一座光华闪闪、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大阵,在响起一声哀鸣之后,轰然崩溃。 巨石消失了,藤蔓也消失了。被困在里面被折磨的纤手坊众人,都愣了那么一下,好像在质疑,这么快就没事了? 伤得轻的,在反应过来之后连滚带爬地爬起来,立刻欢呼道:“没事了,没事了!” 一边叫着,一边朝着不通等人所在的方位跑去,根本不管身边同伴的死活。 至于伤得重的,则是露出一种挣扎的眼神,极力地想要起身,却不能够。 静静地看着脚底下这悲喜交加的一幕,那名剑宗弟子的眼眸之中,淡泊到没有感情。 他道:“如今小师叔已乘风而去,连我也不知道她人到了何处。想必,旋风洞两年的困守,应该算是结束了。你们纤手坊如今伤亡惨重,还是尽早离去吧。” 明明不是剑宗的地盘,却说出了一种主人家的风范。背后,还有人议论纷纷,对纤手坊指指点点。 有人看着眼前场景,眼里有一丝不忍,他道:“他们怎么对自己门派中的人,都这么冷血,见死不救?” 另一人也无奈的道:“这也太过分了吧?” 再有人道:“到底还是剑宗的修士仗义!” “是啊,剑宗……” “剑宗才是我中洲大陆的脊梁,尽显名门之风!” “纤手坊是什么玩意儿……” 听着这些话,那名纤手坊女修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即便是剑宗弟子不说,她也不会在这里多留。手一挥,那名女修朝自己身边一群纤手坊修士怒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诸位同门走!” 这地方她真是一点也不想待下去了!夏潘入阵出事,如今这里自然就她最大,纤手坊众人见危险解除,哪里还有不听话的道理,连忙冲了上去。 扶人的扶人,离开的离开。 那名女修一句话不说,眼见着众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夏潘已经直接昏迷了过去。一时之间,她也不好跟剑宗弟子多说什么,只温声道:“纤手坊门下弟子左云多谢道友相助,因为师门内部分歧,我只担心江师姐另有所图,不会善罢甘休,道友千万小心。” 说罢,行了一礼,一拂袖,她长剑一扬,便当先一个,划破了墨蓝的夜空,朝着远方去了,后面数十纤手坊弟子连忙跟上。 “轰隆隆……” 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忽然传来。即便是洪皓站在高高的空中,也仿佛能感觉到这大地的震颤。 过了悬崖所在,便是一片连绵的群山。此刻像是有什么凶猛的野兽,成群出动,一齐朝着某个地方扑去一样。 洪皓只觉心旌摇荡,低头一看,山林之中漫起烟尘滚滚,无数相互掩映着的翠绿之中仿佛有一群巨大的影子,奔袭而去! “吼吼”,震耳欲聋的兽吼之声,一下响彻旋风洞四周。 隐约有人惨叫道:“啊!” “快跑,快跑。” “救命啊,救命啊,啊!” 一阵惨叫,一片法宝的光芒,在皎洁的月光下,在深灰色的山林之中亮起。那些光芒的方向并不一致,而是朝着四面八方,狂劈而去。 空气里,飘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 一瞬间,名叫左云的女修飞不动了,她悬浮在半空之中,望着远处的山林,脑海之中,却飞快地划过之前自己对那名剑宗修士道谢时他的神情。 悬崖上,不通跟着那名剑宗弟子从崖下出来,一下落脚到了空地上。 他望着远方,仿佛也听到了那一声一声震颤心灵的兽吼,又看了一眼身旁人手中握着的箫,嘴唇一分,嗫嚅道:“周师兄,我们、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太、太那个了,万一被人知道了……” 周师兄回头看了他一眼,笑意浅浅的道:“知道又怎样?” 不通顿时愕然无比,好半天才开口接话道:“我、我们不是名门正派吗?他们那一群人,这一次不死也得重伤吧?名门正派怎么可以干这种暗地里坑人的事……” 周师兄上上下下打量了不通一番,仿仿佛没料到不通会这么傻,傻得让他怀疑他这么多年是怎么活的。周师兄摇了摇头,兴叹不已,囔囔道:“名门正派?” 不通奇怪道:“有什么不对吗?” 周师兄道:“还好你现在没有正式拜入剑宗,我还可以透露一点消息给你,让你考虑一下。接下来,听了我说的以后,看你还愿不愿意继续拜师?” “你刚才问有什么不对,岂止不对,简直是大错特错。早在我当初入门的时候,便有门中长辈对我说过一句话,想必这一句话还没人对你说过……” 说话间,周师兄摸出了传讯灵珠,笑了一声,在不通无比好奇的目光下,续接着道:“我剑宗,乃是名门大派!” “名门大派。” 这一瞬间,不通彻底愣住,周师兄却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心道:“这些新人啊,要走的路可还长呢。”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灵珠,一道光芒掠过,便消失不见。接着不通便听他道:“走吧,还不知小师叔去了哪里呢,估摸着是咱们还没混个脸熟,小师叔闭着眼睛就过去了。哎,真是让人伤心啊!” 还在心神摇荡中的不通,听了这一句,嘴角一抽,陡然无语。 中洲大陆,一座不知道是什么形状的山头上。一轮红日,隐隐从地平线上露出了自己的轮廓。 芃芃赤脚站在这陌生的土地上,一望无垠的旷野,眼前是日,背后是月。 风,依旧从她身边吹过。 芃芃的表情,在风中凌乱。 她不知道自己乘风飞了多久,更不知道出了旋风洞之后,飞的到底是怎样一个方向,她只知道,停下来的时候,她眼前所见,就只有这一片连天的原野了。 脚下这座山头,只能这么说,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而远处却是风吹草动,鸟语花香。 在很远很远的远处,似乎有几间茅草屋。 芃芃抚了抚额,她不知道自己在旋风洞里待了多久。然后,出来了又搞成这样。她无奈的问着自己道:“这到底是哪里啊!”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 旋风洞所在山峰在剑宗西三百余里,太华宗在剑宗东三百余里。 旋风洞在整座山峰的北部,洞口朝北开。 芃芃在旋风洞中,被那旋风吹拂着,又受到洞壁上那些吞风石结构的启示,竟然一下就顿悟了。 她将自己浑身的毛孔打开,将自己化作一块吞风石,又感受着风吹的轨迹,旋风在她骨骼上刻下了奇异的图纹,也就在那个时候起了作用,自行开始流转。 那一刻,她竟然奇异地和上了风的轨迹与节奏,霎时间感觉自己也化作了一道风,与这世界上无数的风,遥相呼应,随心所欲。 风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那样的感觉,太美妙,根本让人不想醒来。 《炼体之炖皮熬骨》上曾有言曰,在某个地方历练,历练途中,能够有幸借助自然力量熬了骨,又有机会在熬骨的过程中使骨骼刻上了某种图纹,这样的机缘是很难遇到的。 想必所谓的“机缘”二字,便是自己所碰到的。 没有去往旋风洞历练,就不会有吞风石,没有吞风石,自然也就没有了芃芃的领悟。而即便芃芃有了领悟,事先没有完成了熬骨,自然纹不了骨,纹不了骨只怕也难以感受到“风”。 她骨骼之上的每一条纹路,都是风留下的,不管是风刃,焚风,还是冰风。 她的骨骼里,蕴含着风的轨迹。 于是,这一路乘风而出,毫无阻碍。 旋风洞朝北而开,芃芃掐指一算,倒觉得自己有很大的可能是朝北走了。 朝阳的光芒,笼罩着大地,蓝天白云微风吹。 是一个小孩 芃芃视线的尽头,那几座茅草屋里似乎没有什么动静。 这一片长满了无数杂草野花的原野上,竟然会有那样的几间茅草屋,会是什么人建的?现在还有人住吗? 芃芃心里委实有些不确定,可没办法,放眼四周,这里除了自己之外,没有第二个活人。 芃芃略略整理了自己的仪容,被吹乱的头发,被重新理顺,一番清洗之后,她从乾坤袋里找出一面镜子,仔细看了看自己可还有不妥之处。 芃芃自认为自己仪表没有不妥之后,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间生了一个念头。她想:也不知以后,自己和沈毅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找了个小山村定居,过着平常人的生活。柴米油盐酱醋茶,田间灶头和孩子。 她摇了摇头,散去这个短期不可能实现的梦。 当务之急是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其次是自己回到师门之后,差不多准备结丹了。也不知自己这次旋风洞之行,有没有影响到师傅的安排。 想起师傅,芃芃只能叹气。 唉,作孽啊。沉迷修炼的后果是很严重的,以后再给芃芃一百个胆子,她也照样修炼。 如今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芃芃见那茅草屋之中半天没有人出来,想着说不一定根本就没人居住,有人住的希望极其渺茫,不过还是得去看看。 万一呢?她下意识地就要驾驭法宝,可在灵力涌动到全身的一刹那,芃芃一下子就愣住了。 一个激灵,为什么不试试新的本事?借风,我欲乘风。 原野上,青草野花,虫鸣蝶舞,远远的风一吹,一片青浪。 一瞬间,芃芃感觉到了。当时是什么感觉呢?芃芃回忆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刷,灵光一闪而逝!仅仅眨眼之间,芃芃的身体便飘至半空。无风自动,无声无息。若是此刻她的旁边有人,那人又将眼睛闭上,那么,那人根本不会察觉芃芃。 呼,有风吹来。 芃芃睁眼,下意识的便要朝地面落下。然后,又想到,落到了地上就不好了。转念间,那就离地面几尺吧,在杂草上面。借着那道风,芃芃感觉到了风的轨迹。这一次她不是顺风而去,而是逆风而上,去往前方的茅草屋。 衣袍飘飞,花香醉人。 芃芃微微一笑,原本以为是一次顿悟,没想到,竟然在这个过程中学会了借风或者说驭风。 前方,便是那茅草屋的位置。 芃芃从高处一掠而过,隐约好像看见了,距离那茅草屋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有块残破的石碑。不过她也没在意,直接地将周身窍穴一闭,便切断了与风的联系,落在了那一座茅草屋前。 这里一共有三间茅草屋,一间正房,左右厢房,半人高的竹篱笆挡住了芃芃想要细看的目光,一道简单的竹大门虚掩着。 芃芃站在前面打量了一下,此刻她站的位置,正好是在竹门的前方三丈处。 想要看清楚院子里面,芃芃不由得向前走了走。 “嘎吱”一声,芃芃推开了竹门。然后,她看到三间房屋的主架由看着有些老旧的木头所建,芃芃有点好奇这木头是从哪里运。再看房顶,是由一片一片的灰白茅草盖成。总之,房屋整体看上去有些陈旧。 屋檐下方两边柱子上,各挂着一个看着有些破败的灯笼。 两扇木门紧紧闭着,门上同样有许多斑驳的痕迹。 有五层木制台阶链接着走廊,走廊上洒落着些微干枯的杂草和碎石。有风吹来,淡淡的灰尘轻扬。 看着这样的场景,芃芃心里有个大大的问号,这真的像是有人住的地方吗?怎么感觉像是深山老林里给猎户歇脚用的? 看里面实在不像是有住的样子,芃芃皱了皱眉头,终于还是继续往前走。 “咯吱……” 在她脚踩到台阶上的一刹那,那一截木头已完成了它的使命,这声音就是它难以负荷时发出的声音。 芃芃顿觉毛骨悚然,还没来得及收脚,便听得“啪”一声响! 表面上看着这木头还好,没想到就这样断了,而且断掉时候的声音竟然还挺大? 芃芃的脚,陷进了一块断裂腐朽的木料之中,早已朽烂的木屑洒在了她方才整理仪容时,才换上的浅灰色靴子上。 芃芃的内心有些崩溃,这是多少年没有人来过了。自己一来就撞大运了,遇上年久失修的屋子、台阶。 芃芃摇了摇头,嘴角一抽,待抽回自己的脚来。 “砰”的一声,就在她即将要抽脚的那一瞬间,茅草屋的门开了。接着有个声音道:“谁?” 芃芃被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抽回脚,呆愣愣的保持着原来的那个姿势,闻言立刻抬起头去看。 接着便是一怔,是个人。 真的有人,虽然,矮了点,瘦了点。那一瞬间,芃芃目光中发出奇异的光彩来。 紧闭的两扇门打开了,站在门里的,是一个仅有八九岁左右的男孩,唇红肤白,碧眼白发。见此,芃芃心里咯噔一下,暗呼妖孽啊、祸水啊! 这孩子身上的衣服,看上去也有些宽大,是一件浅灰色的道袍,前摆上还有一个大大的圆形图徽。 他在看见芃芃的一瞬间,露出了与他年龄不符的表情,似乎有些惊讶、担忧,又有些好奇和坦然。 也许他也在奇怪怎么会有人来到这里,可是,当他看芃芃脚下的场景时,脸上马上布满怒火。他道:“大胆蟊贼!” 啥?蟊贼? 芃芃立刻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眼看着对方发怒,她连忙抬起手来,一边摇头一边解释道:“这位、这位小、小道友,我……” 小孩子一脸的愤恨,大步而出,眼睛瞪得老大!他打断芃芃的话语,眼睛里蓄着泪水,哭喊道:“坏人、蟊贼,擅闯我家,还踏破了我家的台阶,你可知错!” …… 他在说什么?他家?知错? 芃芃脑子实在有些跟不上,她怔忡了好半天,才用一种像是做梦才醒稀里糊涂时的语气问道:“这、这位小道友,我真的是不小心的,不是故意踩坏你的台阶的。我不过迷路到了此处,本想敲门问路的。只不过是,我自以为这里没人,就走进来了。我没想到你家的台阶不怎么结实,所以……” 小孩子“哦了一声”,也不哭了,皱眉看着她,似乎在怀疑她说话的真实性。 随后,他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警惕地扫视了芃芃几眼,一下就看出了芃芃是个筑基后期的女修。再看向她脚下,那一块碎了的木头时,他觉得他的心好痛,像是心爱的法宝坏了碎了一样。 他气呼呼的道:“不结实?怎么可能不结实?我住在这里这么多年,在这台阶上来来去去走了多少次了,从来没坏过,怎么你一来就坏了?”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是正确的,小孩当着芃芃的面,一个跳步,就站在了第二级台阶上。 芃芃发誓,那一瞬间,她真的听见了“咯吱咯吱”的哀鸣。仿佛整个台阶都是震颤的,像是绷紧了的一根弦,随时都要断裂。 芃芃目光落在小孩那洗的发白,又打了一块补丁的鞋子上,默默的算了一把小孩的身高体重,还有他那使劲的一跳。顿时在心里大呼一声:冤枉啊! 可是这要怎么说?芃芃觉得自己要如实说出来,只怕立刻就会被打。 兴许是看见芃芃没说话,像是被自己给吓傻了,又像是在为自己的行为忏悔。小孩昂头哼了一声,两只短手被在了身后,回身走回走廊上。 站在走廊上,小孩仰头看着芃芃,一副睥睨天下的表情道:“你现在没话说了吧?你擅闯我家……” “咦,不对,你怎么进来的!” 小孩前半句话说的还得意洋洋,后半段的声音却猛然拔高! 这一刹,他像是看着一个怪物一样看着芃芃,惊悚无比。 他伸出肉乎乎的手指来,抖啊抖,点啊点,颤抖个不停。 他吞了吞口水道:“你到底怎么进来的?” 怎么进来的?芃芃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不就是乘风飞进来的吗? 愣了好半天,芃芃回头看向自己来的方向,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我从那边飞过来的。” 小孩脸上是那种“见了鬼了”的表情,惊疑不定的问道:“你确定是那边?” 他一边倒抽着凉气,一边伸手指着远处某个位置,语气有些颤抖的问道:“你、你是说你从那边过来的?” 芃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才现那里有一块,布满青苔的巨大石头? 她心里想道:“咳咳,虽然是石头,可那形状怎么看怎么就有种是块石碑的感觉呢。” “咦,上头怎么还歪歪斜斜地画着字,那字像是很早很早之前刻上去的,有些陈旧。只是那字是什么意思,看不懂,难道是他自创的文字。” 芃芃好奇的问道:“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小孩气得半死,十分嫌弃的翻了个白眼,看了芃芃一眼道:“有眼无珠,那是我家的石碑,就像村子入口有牌坊一样。” “上面写了,来我家,要在石碑外面大喊,不可擅闯。因为我设置了一个阵法,擅闯者会被劈个半死。话说,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听小孩这么一说,芃芃有些怀疑的想着:真有这么厉害? 她回望一眼这三座茅草屋,再看一眼脚下碎裂的木阶,心里实在不大愿意相信这里会有一个,什么威力奇大的护家大阵。 芃芃无奈的道:“可是,我就是从半空中飞过来的,我实在是没看见什么护山大阵。” 小孩小脸通红,一只手掐腰,一只手指着芃芃道:“你、你、你、你……” 你了半天,没说出来别的,小孩气的七窍生烟,大骂道:“婶婶,你好生无礼,见了石碑不但不停下来一看,竟然还擅闯我护家大阵,进入我家,破坏我的财产,你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芃芃听到“婶婶”二字,也被惊到了,她实在想问一声:“你是不是眼瞎,我一这貌美如花,温柔善良的姑娘。竟然被你硬生生的喊老了,什么婶婶,是姐姐好不!” 芃芃心里虽然那么想,可嘴里仍是十分客气的道:“那个、那个小道友,见谅、见谅。我真的是因为迷了路,有些着急,所以才没有停下来看石碑。我值日想来个问个路,问一下这里是哪,怎么出去罢了。” 芃芃拱了拱手,看着站在走廊上的小孩,诚恳的说了一句:“小道友,我真的不骗你,我就是来问路的。” “问路?” 小孩重复的问了一遍,他原本还在想护家大阵的事,一下听芃芃说了两次问路,一下就奇怪起来。 芃芃点了点头道:“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方,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赶往剑宗。那什么,你知道剑宗吗?” 和小孩说了半天话,芃芃还没来得及问小孩他家大人在哪。她转头往竹门外看,没有看到小孩的大人出现。哎,就目前的情形,她只怕还有得一番折腾。 本来看到小孩,芃芃心里的担心减轻了一点。没想到,说了半天话,也没看到他家大人,心里刚升起的很大希望,慢慢变成了失望。 可没想到,在下一刻,她便看到小孩瞪圆眼睛,惊喜的问道:“剑宗,就是有一个爱吃爱喝爱玩羲和道长的那个剑宗?” 这,芃芃呆了呆片刻,点了点头道:“你怎么知道羲和道长的,说的也对,是爱吃爱喝爱玩。” 她话音刚落,小孩便手舞足蹈,大笑道:“真好。” 芃芃立刻看向了他。 “咳咳。” 小孩连忙咳嗽了一声,装模作样,哼了哼,清了清嗓子道:“剑宗嘛,本我自然是知道的。此处乃是中洲大陆最北边,地接冰域,方圆五百里内,只有我家。所以,你就不要想着再去问别人了。说来,我师傅也是剑宗的呢。” 黄衣女子 芃芃听他说他师傅也是剑宗弟子,便心生疑问,忙顺口问道:“你师傅是剑宗弟子?怎么不带你回剑宗?” 小孩听芃芃这么一问,立马呜呜大哭起来,那泪珠像是下雨一样,哗哗往下掉。 芃芃一看这情形,急忙走到他身边,轻拍他背,温柔的问道:“是不是你师傅来不及带你回去,还是他出事了?” 小孩一直哭,像是没有听到芃芃的问话一样。芃芃无奈,又试着问了一句:“难不成你师傅不要你了,把你遗弃在这里?” 小孩一听芃芃这话,哭也不哭了眼泪也不流了。打了个嗝,指着芃芃喊道:“你师傅才不要你呢!你师傅才遗弃你呢!” 芃芃道:“谁让你只知道哭,不说咋的了。” 小孩吸了吸鼻子道:“我师傅在里面睡着,我带你去看。你既然是剑宗的弟子,应该是认识我师傅的。” “我师傅把我带来这里以后,因为伤重,沉睡了快两百年了。” 到了正房左边屋里,芃芃看到一黄衣女子躺在石床上。她眉头紧蹙,脸色苍白,头上的发髻用一根白色的缎带捆着。 看着女子的面容,芃芃总有种在哪里见过似的,可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 芃芃看了看女子,又看了看小孩。皱着眉道:“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人来过这里?当初师姐就没告诉你怎么出去?” 小孩挺了挺胸膛道:“我在师傅床前发过誓,等我结成金丹我就带她回剑宗。我听师傅说过,只有结成了金丹,在外面才不会轻易被人揍死了。”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没结成,一定是我资质不好,领会不了师傅教给的心法。” 芃芃看着小孩说的一本正经,顿时额间冒汗,真要有这么年幼的金丹修士,这是要打击死人的节奏啊! 看着小孩挺直背说话时,那明显不合身的道袍上,边角都已磨损。有的线道裂开后,又用了明显颜色与道袍不搭的线缝补好。 芃芃按了按眉头,这才开口道:“你师傅睡的床是不是有什么特殊之处,我怎么感觉你师傅只是睡着了,不是受了伤。” 小孩听了芃芃的话,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一脸傲娇的道:“也不看看是谁给师傅弄的,这床乃是极冰灵晶所制,可以维持修士睡上去之前的状态” 芃芃道:“那你认识路么,咱们赶紧把你师傅带回剑宗去,让我师傅他们给看看。” 听见芃芃这么一说,小孩一拍脑袋,懊恼道:“看我这记性,对对对,咱们赶紧回剑宗,给师傅治伤,你稍等啊,我去收拾东西。” 小孩本来已经出了门去了,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又回头来对着芃芃道:“师叔,如今你既然迷路,又机缘巧合进入我家,说明这是咱们的缘分。所以,师叔你可别偷溜了,” 芃芃一怔,这小家伙怕是真的等久了,这么怕自己溜了。自己要是找得到路,就不会来到这里了。 看着床上的女子,芃芃皱眉思索,到底在哪里见过呢。想了好一会,想不通,无奈放下思绪。芃芃找了找乾坤袋里还有没有适合飞行的法宝,可以把石床放得进去。 翻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一个方桌大小的水桶式样的法宝。芃芃赶紧炼化了水桶,然后走出门外试着变化水桶,看能变得多大。 小孩收好东西后,在一旁看着芃芃指挥着水桶变大变小,忍不住捂嘴偷笑,因为他看到那桶的一面刻着两个字:“尿桶。” 芃芃察觉到小孩站到旁边,抬眼问道:“收好了?” 小孩点了点头,指了指左边的厢房道:“我要带的东西全在哪里了。” 芃芃随着他手指的屋子一看,脊背上忍不住冒冷汗,赶忙问道:“全部要带走?” 小孩点了点头。 芃芃道:“能不能只带重要的,不重要的就不要带了。比如,桌子和椅子,还有锅碗瓢盆。” 小孩摇了摇头,掐着腰道:“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对他们有感情了,要是茅草屋能带走,我连茅草屋都要带。” 芃芃道:“这些东西可以留着,你以后哪天想回来住了,就有用的了,不必再折腾。” 小孩摇头道:“不行,这次一定要带走这些东西。再说了,你可是我师叔,不能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吧?” 芃芃欲哭无泪,这年头的小孩怎么这么精明。 小孩看着芃芃把黄衣女子放进桶里,又把他的东西放进去之后。干咳了两声,一脸严肃的道:“师叔,我跟你打个商量,这水桶能不能改个名字啊,你看这名字夜忒俗了。” 芃芃道:“哪里有名字,我怎么没看到。” 小孩拉着芃芃走到字那里,指给芃芃看。芃芃一看“尿桶”二字,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实在是不知道这桶还有这么个名字啊!还好这桶还没有生灵,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芃芃使用灵力抹去尿桶二字,又用屠魔匕刻了“清泉”二字。这才和小孩一起坐进桶里,芃芃把灵石放进桶里的凹槽里,水桶就慢悠悠的飞上了天空。 小孩道:“出了这片原野,就是纤手坊的地盘了,不过么是属于他们管辖,他们宗门不在我们去往剑宗的方向。” 芃芃问道:“你出去过?” 小孩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才道:“别看我个子小,我可是这附近大名鼎鼎的大侠。” 芃芃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有一颗热血的心,还去行侠仗义?” “对了,说了半天,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摇了摇头,扶着水桶边,盯着前方道:“师傅遇到我时,给我取名茂行。可惜,她还没来得及教我怎么写。” 芃芃拍了拍茂行的肩膀道:“相信你师傅会醒过来教你怎么写的。” 茂行张嘴大笑,露出了他洁白的牙齿。 白云悠悠,微风习习。 茂行道:“师叔,我给你讲故事吧。” 茂行的故事 茂行沉默了好一会,才幽幽的道:“师傅在沉睡,那时我在修炼时总是心境不稳,头脑里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片段。时间长了,我就想出来走走。” “那时的我对什么事物都好奇,我到了一个小山村,村民们善良淳朴。男耕女织,鸡鸣狗吠,孩童尽情嬉戏。在这样的环境下,我决定在那里生活一段时日,等我不想在了,我就启程离开。” “那段日子我过得很开心,在哪里住了几年,村里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我都熟识。” “谁家媳妇做的菜好吃,谁家有个当官或者中了秀才的亲戚,谁家姑娘嫁出去后过得好不好,某家和某家又闹架了等等,让我觉得我也是个人,我活的真实。” “村里马老汉家,招了个上门女婿,他闺女给他生了三个孙女。其中,最小的女孩长得最漂亮,比她两个姐姐漂亮许多,村里人都说那丫头是仙女下凡。” “邻村有个姓何的恶霸,好吃懒做为非作歹。当他听说马老汉家三个孙女一个赛一个漂亮时,心里就起了邪念。几乎周边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他名声不好,他要是去了哪个村子,就算是路过。那个村子里的人,明面上不做什么,暗地里却盯着他的行踪,就怕他进去做坏事。” “所谓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终究是出了事,那恶霸趁农忙时节,侮辱了同村的一个姑娘,那姑娘也是个性子烈的,在醒来之后,当着亲人的面,拿剪刀自尽了。” “恶霸吓得逃跑了,过了好几年,村里人渐渐忘了这事时,他又回来了。” 芃芃皱眉问道:“是不是他又做了什么事,然后你去行侠仗义了。” 茂行没有回答芃芃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说道:“他这次回来,身边有好几个随从。据说,他逃到县城后,吃过几次当地流氓给他的苦后,就变得心黑手狠了,人也闯出了名气。” 茂行随口问道:“师叔,你说江湖人行侠仗义,一刀、一拳或者一剑让首恶死了,其余为虎作伥的帮凶,罪不至死。大侠惩戒一番,就扬长而去,被救之人磕头感谢,一心觉得自己是烧了高香,得了祖宗庇护。你说这段故事结局是不是还好?那位大侠是不是很潇洒?” 芃芃沉默不语,她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就算遇到,她大概会像那个大侠那样处理。 茂行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说道:“潇洒个屁。” 说到这里时,茂行给了自己一耳光,然后接着说道:“大侠走了,这不算真正的潇洒。这要是那国那县那镇之内的大侠,帮助了当地人,倒还好说,那帮恶人死的死,伤的伤,吃过了苦头,多半不敢对被救之人再起叵测之心。” “可若是这位大侠是他国远游而来的,这一走了之。一年半载还好说,三年五年的,谁敢保证那被救之人,下场会不会更惨?” “说不定原本只是想强抢民女,或者侮辱了女子就离开了的匪徒,到最后却要杀人全家了。那么这桩悲剧,到底该怪谁,怪那位大侠没有留下,然后造了罪孽?” 茂行皱着眉头,缓了缓继续道:“后来,我觉得大侠还是有罪的。” 芃芃点了点头,没开口。 茂行接着道:“师叔你若是那位大侠,该怎么办?” 芃芃被问的怔住,茂行好像也不想要芃芃给个答案,接着说道: “其实,做好事要做到底,别着急走,尽量多磨一磨那帮,不好一刀砍死、一拳打死或者一剑劈死的其余恶人。也不要到处显摆什么大侠风范,给自己涨什么名气。” “说到底,恶人还需恶人磨,不然对方真的不会长记性,要让他们怕,就像做标记一样,让他们心里有了“怕”这个印记。” “让他们一想起那位大侠,就觉得那位大侠随时会出现在自己眼前。如此一来,才算真正保全了被救之人。” “师叔,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是一个小孩子,怎么去当那大侠对吧?” 芃芃笑了笑,有点尴尬。 茂行看着前方,突然问道:“师叔,有酒吗?” 芃芃道:“有,你等一下,我给你拿。” 茂行接过芃芃给的酒,喝了几口,这才悠悠的道:“我是天生地养的石精,师傅所睡的石床,是我去我的本体出生的地方挖的。遇上师傅以前,我已经得道成精,像我这样的精怪,对于修士给的善恶之意,是能感触得到的。” “为了躲避修士的追杀,我特意躲在人间生活。等我觉得人间生活无聊了,自己本事也有了,就开始返回仙界闯荡。不瞒师叔,我是惹了事失了记忆,才被师傅所救,然后拜师的。” “没失忆之前,我可是过得风生水起的。那时候也做过那行侠仗义的大侠,也娶了个凡人女子为妻,也建立了个小门派。” “只是做大侠久了,遇上的糟心事也多,还差点让那个女子丢了性命,而门派里一开始跟着我的人也死了好几个。” “后来,慢慢的就不怎么做了。一来真的管不过来那么多的糟心事,二来我也知晓管得多了,更容易被麻烦缠身。我不敢说江湖处处都是深水,但那水真的是浑,没有人敢说自己混江湖混得,次次都是称心如意。”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道理可不止是那受了冤屈、有那血海深仇的好人懂得,那坏人恶人的子孙和朋友,一样懂得这个道理,一样会有颗隐忍的心。” 芃芃点了点头,凝眉沉思,过了好久。她道:“茂行,你这算是活明白了的江湖人啦。” 茂行摇了摇头道:“我当时心境絮乱,差点压不住心中的恶念。是那女子看的明白,她说江湖水深且浑,说我已经是挣下一副不小家业的江湖大侠了。虽然我那时所做的事,还没有连累家人和门派,还没有功亏一篑。” 比脸皮的时候 “可惜的是,那时我已经让自己深陷善恶两线交叉的为难境地,虽然无关本心善恶,但长久下去,怕不是什么好事。” “还没等我想明白决定怎么做,在我出去散心的时候,她和门派里的人都消失了。我不知道她怎么说服其他人的,只是等我回去的时候,桌上留有他们联名的书信,信的内容只有四个字,平安如意。” 芃芃惊讶的问道:“难道你没有去找他们?” 茂行无奈的道:“找了,持续许多年,依旧没找到。现在,我已看开。师叔,我们修士,元婴以下那么多,元婴以上没多少。越往上大能修士越少,也越难见到。” “虽说每个人修道的理由不一样,而且仙界如此残酷,这依然阻止不了无数人的前赴后继。身死道消,没有人会一帆风顺的,师叔。” 芃芃又放了颗灵石在水桶的凹槽上,然后,趴在水桶边沿,手托腮帮,幽幽的道:“茂行,谢谢你给我讲故事。说句大实话,我怕死,怕的很。我怕再也回不去见父母,我怕他们不好,我却无能为力。” 两人都没说话,沉默了许久。 芃芃拿出传讯玉简道:“我忘记给师傅他们传讯了,现在传,希望师傅少骂我一点。” 传讯完,芃芃道:“茂行,虽然我说我很怕,可是我只要努力去做了,就不会后悔。我知道说的容易,做起来会很难。所以,有时候我也不知道咋办!” 茂行笑了笑,平静的道:“人世间许多人,当自己看别人笑话时,会笑的很开心,会落井下石等等。当自己变成了一别人眼中的笑话时,当自己承受磨难之时,才会怪别人才会恨世道不公,不会反省自己。” “久而久之,这些人当中的一部分人,有的咬咬牙撑撑就过去了,守得云开见月明。有的便自暴自弃,自己受苦,也要把别人拖下水,别人比他更不好过,他才觉痛快。” 芃芃道:“是啊。” 这后面的途中,二人没在接着谈论这个话题。芃芃打坐沉思,茂行看云卷云舒,看师傅状态如何。 剑宗。 羲和道长咬牙切齿的道:“沈毅,你怎么还没走。吃在咱们剑宗,住在咱们剑宗,你交灵石了吗?” 沈毅温和的笑着,行了一礼道:“回前辈的话,我交了灵石的。我问过管事师兄,他说我交的灵石还够我住好几天的。” 羲和道长道:“收了你多少灵石?也不知道有没有收少了?毕竟,我们剑宗的弟子人憨厚老实容易被骗哪!” 管事弟子欲哭无泪,心里直道:“神仙打架,百姓遭殃。师伯啊,人家可是交了好几十块上品灵石的。” 沈毅依旧笑呵呵的道:“前辈请放心,只要管事说灵石不够,我立马就交。我住在宾客区,每天上山下山都会与管事们打招呼。管事们说我可以下山我就下,说不可以我就老实待着,决不擅做主张惹事。” 相见时 羲和道长暗骂:“好你个小兔崽子,脸皮这么厚。哼,想娶我家芃芃,得过我这一关。表现不好,看我给你穿小鞋。哎,这年头啊,年轻人的想法老道是不理解了,老了老了。” 沈毅心道:“我喜欢芃芃,可不是嘴上说说的,我可是认真的。” 萧墨宸懒洋洋的站在一边,丝毫没察觉到羲和道长和沈毅之间的波动。待看到芃芃越来越近的时,连忙看了羲和道长一眼道:“师叔,小师妹回来了。” 话语落,待看到芃芃身后慢慢飞来的法宝的形状时,脸上顿时一阵怪异。 芃芃走向前来,向羲和道长行了一礼后道:“徒儿见过师傅。” 羲和道长一边摆摆手,一边道:“回来就好。” 又向萧墨宸行了一礼,迎着萧墨宸怪异的脸色道:“见过墨宸师兄。” 萧墨宸回了一礼道:“两年不见了,看到小师妹修为精进了,师兄我甚是开心。对了,小师妹还是赶紧和旁边的沈道友打声招呼吧,沈道友这两年差不多是吃住都在咱们剑宗了。当然,他交灵石了。” 芃芃被萧墨宸说的耳根一阵热,在空中的时候她就看到沈毅了,碍于师傅师兄在场,下来后她忍着没先和他打招呼,也没偷偷看他一眼。现在,芃芃也不管那么多了,三步并作两步就走到沈毅身边。沈毅见此,脸上笑得像朵花一样,惹得旁边的羲和道长重重的哼了一声。 沈毅赶忙和芃芃见了礼,芃芃回礼。两人虽然没说话,可彼此的眼中,满满的都是情意,一切尽在不言中。 芃芃的法宝缓缓落下,茂行站在水桶内有点担心自己的处境。他虽然听到过许多关于剑宗的事,可这毕竟是第一次来到剑宗,况且它还是天地灵物成的精,真怕一不小心被人拿去炼做法宝或者炼药。 芃芃转头对着羲和道长道:“师傅,茂行说他的师傅是剑宗的弟子。我看了令牌,是思琪师姐的令牌。人沉睡着,师傅你去确认一下吧。” 萧墨宸一听说是思琪,急忙跑过去,扒开茂行。待羲和道长和萧墨宸看清黄衣女子就是思琪时,羲和道长连忙转身对着身后的管事弟子说道:“传令下去,封山,开启内外护山大阵,就说你们芃芃小师妹要结丹了。” 管事弟子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沈毅见此,走向水桶边,低头看了看思琪。轻声道:“前辈,我才疏学浅,只能看出思琪道友魂魄受创严重,身体损伤也极为严重。身体上么,这极冰灵晶对她身体的修复效果虽说没多大,甚在没有让她的伤势恶化,维持着原来的状况。” “我身上带的这瓶药,除了我父母和我兄长,家族里也只有重要的长老和客卿才会有那么几颗。是我家老祖闭关前就给我们的,对魂魄的损伤恢复有效果。当然,被人分离了魂魄,不找回魂魄,用了这药,最多就是滋养着身上剩余的几魂几魄。” 羲和道长点了点头道:“多谢世侄了。” 沈毅道:“前辈,若没什么吩咐,晚辈先回屋去了。” 羲和道长“嗯”了一声,萧墨宸道:“多谢沈道友赠药,日后萧某自当重谢。” 沈毅笑了笑,走到芃芃身边道:“我等你有空了,再来找你。我在客院那边待的很好,你不用担心。” 芃芃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了,你要是无聊,就想想我结丹成功,要送给我什么吧。” 说完悄悄的握了一下沈毅的手,然后,站到了羲和道长的身旁。 夜里,繁星点点。 羲和道长、宁和道长与掌门和几位长老商议了一番,又把思琪安排好。同时,一致同意茂行拜思琪为师,至于教导茂行的担子,就落在了宁和道长身上。 说完思琪和茂行,羲和道长转头对着芃芃道:“你结丹的事,也该差不多了。你思琪师姐回来这事,除非她醒来,我们知道前因后果。否则,这次开启护山大阵的事,我们没有好的名头,只能以你是我弟子要结丹为由。” 芃芃点了点头,正襟危坐,她知道羲和道长接下来要说她结丹的事了。 羲和道长道:“天地虽广袤,修士何其多。野修为了点滴资源,会拼命算计,咱们大门大派的弟子,比人家占优势,结个丹还失败的话,我可丢不起这个人。你回去好好想想,为啥结丹,怎样结,别自己弄不明白,到时候还让为师费心费力的去救你。没得想法,那我给你点提示,比如什么功过是非、人心善恶。先后顺序,自己心结。” “还有啊,结丹对于一个修士来说,无疑是一场殊死搏斗,生与死就在一瞬之间。所以,一般的修士在结丹之前都会做好充分的准备,丹药、灵石、一样都不能少,还要选一个好的闭关场所,因为在正式结丹之前都会有一段时间是你在闭关寻找结丹契机的阶段,这个阶段长的几年,短的也要一年半载。” “灵石和丹药我给你准备好了,诺,接着。” 说完就丢给芃芃一个银色锦纹得小袋子,芃芃接过来一看,原来这是一个小的储物空间,比乾坤袋小。里面放着许多灵石,一排排,一列列。还有好几瓶丹药,清心的补血的应有尽有。 羲和道长看芃芃看的差不多了,一副嫌弃的表情道:“都当老道的弟子好几年了,怎的还这么没眼力,一副穷酸样子。” “你该历练的时候也历练过了,打杀的人也不少了。可别觉得自己啥也没经历过,蠢得不要不要的。” 芃芃听着羲和道长的数落,忍不住擦了擦额间的汗。赶忙把羲和道长给的灵石和丹药装进乾坤袋里,在装的时候碰到了一节圆柱形的东西。她忍不住拿出来一看,是个画轴。 芃芃记得画里是个紫衣女子,现在想想,看到思琪时,总觉得见过,不就是画里见过吗? 过程 画里的人和思琪实在太像了,说不一定会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了,当时自己拿取画卷时,同画卷放在一起的还有一支玉制的簪子和一只碧绿色的镯子。 当下,时机正好。就把画卷、簪子和镯子给师傅他们看看吧。想到这,芃芃便开口道:“师傅,我在大落山你住的洞府后面,一片竹林里的石屋中,捡漏时捡到这个,我觉得那画里的女子与思琪师姐很像,你要不要看看。” 羲和道长听到此,眉头微皱,沉默了一会,终究点了点头,拿来为师看看吧。芃芃依言便把三样东西递给了羲和道长,羲和道长打开画卷一看,谁也没有发现他的眼角已经变得湿润,他一言不发,把画卷递给了宁和道长。宁和道长接过一看,手有些颤抖,眼泪哒哒落下,落在了画卷上。旁边箬竹道长见此,走到宁和道长身旁,拿起画卷,看了以后,一言不发,低头坐在上首椅子上。四位长老一看,皆是一副激动的表情,有一位长老嘴唇张了张,暗暗的抹了把泪。气氛一下子就变得严肃起来,芃芃心也跟着沉了沉。 羲和道长一脸严肃的道:“徒弟,你仔细讲一讲进入我大落山洞府前后的事,为师看看有没有什么,是我那次去的时候遗漏掉的。” 芃芃回忆了一会,然后开始讲。羲和道长一边听一边思考,偶尔提问一下。 天明时分,羲和道长对着芃芃说道:“徒弟,你下去歇息吧,好好准备结丹的事。有什么疑问找为师或者你几位师兄弟。” 芃芃虽然没有遇到修炼瓶颈,但是,为了打好基础,她还想去寻找一些突破的机缘。如今,形势严峻,她只能多和诸位师兄弟,师侄们交流了。 芃芃知道自己的心性还可以,就是资质一般。若她不是剑宗的弟子,以她五灵根的资质,要想结丹,十分困难。还好,她去了羲和道长大落山的洞府,后来又被羲和道长收为徒弟。 几乎所有的修士都知道,在结丹以前,资质是最关键的条件。越是资质好的修士,结丹时的速度就会越快,结成金丹也不会有太大的困难,只要没有心魔作祟,一般的情况下都不会有什么意外。 以前,结丹对于芃芃来说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情。现在,她有把握了,丹药、灵石、闭关场所,护法的人她都不缺。而且,她不会受到外界的干扰。 丹田内,五种颜色的灵液正在不停地旋转着,速度越来越快,芃芃从初始的震惊到现在的泰然,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添加灵石、服食灵药到顺其自然。她的心越来越静,手越来越稳,身体经脉、窍穴运转到极佳的状态。 她能够感受到四周的灵气如潮水般向她聚集,尤其是置身于她早已准备好的聚灵阵内时,大量的灵气疯狂聚集,让她在结丹的整个过程中,丝毫不必为灵气的事情而烦心。 劫云始 若芃芃可以内视,就会发现她丹田内灵液竟然分成五种颜色。慢慢的,这些灵液又混合在一起,彼此挤压着吸引着,渐渐地向着固态形式转化。 该服用的丹药都已经服下,芃芃此时能做的,那就是保持心态的稳定,结丹,就在此一举了。 她一次次的默念心法,一次次的运转灵气最大程度的冲击周身窍穴和经脉。 当丹田内的灵力越聚越多,当这些灵力随着五色灵液的旋转,逐渐变成液体状态时。它们又在相互吸引和挤压中向着固态转化,渐渐地在灵液的中间,慢慢形成了一个米粒大小的颗粒。 陡然间,芃芃心意所至,便看到了这颗颗粒。她心中微喜,知道这就是金丹最初的样子了,而随着灵力灵力无限的被挤压融合,这个米粒大小的小东西将会逐渐的增大,一直到将所有能够融进去的灵力全部转化成金丹的一部分,才算是成功的凝结成完整的金丹。 芃芃小心的运转功法,不敢有丝毫的分心,直到丹田内的最后一丝液态的灵力转换完毕。一个浑圆的、闪烁着五彩灵光的金丹,静静地悬浮在她的丹田之中。到了此时,芃芃的心底才敢升起一股小小的喜悦。 芃芃沉浸在金丹初成的喜悦中,而外面剑宗上方的天空中,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然后一层又一层的浮云,从四面八方缓缓朝着剑宗上方聚拢,从芃芃所处位置的上方为中中心开始,厚厚的云层堆在了一起,散发着一种恐怖的气息。那是天地之力,对于所有想要跨越境界修士的一种镇压。云层越来越厚,也越来越广。 一里,两里,三里。 百里劫云,包括萧墨宸在内的所有剑宗弟子,都觉得这事怎么可能会发生在剑宗?而羲和道长看着眼前场景,却觉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修士结丹出现劫云的不在少数,一则是福泽深厚天地的宠儿,天地以雷劫考验;二则是有违天地之道的修士、妖物、魔修,天地以雷劫惩罚。 但凡中洲大陆上的得道修士,都要经过雷劫,不过是雷劫的大小雷云的厚薄而已。 萧墨辰自己结丹的时候,曾有三十里劫云覆盖漫天,就为中洲大陆上的奇谈。而沈毅结丹那会,五十里劫云,不光惊动了中洲大陆上许多闭关的修士,就连自家闭关千年的老祖都出关亲自护法。 如今他们看到了什么?头顶一片,全数都是劫云! 百里、百里劫云啊!这是有人结丹初成了。 萧墨宸摸着光洁的下巴,心道:“就目前来看,小师妹果然不一般,威武霸气啊,早知道怎么也得先下手追啊!现在,便宜了外人喽!” 沈毅则是惊喜一会,担忧一会的。惊喜的是芃芃如果成功渡过雷劫,以后得成就必定不可估量。担忧的是,如此劫云,芃芃怕是要受许多痛苦了。 各人心思转动的瞬间,已是雷电交加。 金丹成 一声惊雷响彻云霄,芃芃从喜悦中清醒过来,她想起还有雷劫未渡呢。 芃芃起身,深深吸了口气,出了屋子。她看到无数道雷电不停的响起、不停的闪烁着。雷电疯狂地游荡在黑沉沉的紫灰色劫云之中,而后汇聚成了一道道如儿臂般粗的浅蓝色雷电。然后,它们朝着芃芃所在的方向劈来。芃芃忍不住想要爆粗口,可她知道她必须仔细、小心避过雷电的攻击,就算避不过,也要避。 护身法宝被毁,穿在身上如同普通衣物一般。丹药吃了许多,为了躲避雷击,芃芃早已狼狈不堪。她全身上下疼痛无比,她颤抖的手指几乎就要握不住弱水剑。 一寸一寸的煎熬,比之当日炼体更甚。当劫云开始缩小,开始变厚,芃芃知道最后一次雷劫要来了。 狠狠咬了咬嘴唇,芃芃脱下身上破碎的法宝,弱水剑放在一旁。她开始活动筋骨。无数剑宗弟子看着她,不明白她在做什么,只有羲和道长和沈毅二人,皱着眉头,脸色严肃。 当最后一道雷电降下,芃芃不避反而迎面而上。 “轰”的一声,拳头的力量撞上了雷电。虽然雷电的能量被打散出去了许多,然而,还是有大部分没有被打散。芃芃开始迎接雷电的洗礼。 芃芃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放到了炭火上烤,又像是被人扔进了冰雪里冷冻,巨大的折磨,让她整个人都要发疯!她只能咬牙坚持在坚持,这次打磨筋骨皮肉之后,相信她自己的体魄变得会更强。 天空之中,突然再次响起一声惊雷,霎时间暴雨倾盆!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所有的痛苦和折磨,在一瞬间,似乎都消失了,雷电和乌云消失了。 天边忽然涌来五彩灵云,铺天盖地一般将原本灰暗的氛围遮去,一股迫人的灵压顿时笼罩在这一片区域。像沈毅和萧墨宸这样的金丹修士还好些,那些筑基期弟子在这种灵压之下,便觉得连呼吸都很困难了。 尽管如此,弟子中还是传出了轻微的感叹声,甚至还有低低的交谈声,他们绝大部分都是筑期基修为。在进入筑基以后,便顺理成章的要了解有关结丹的情况。此刻,他们都明白,已经成功的凝结出金丹了! 羲和道长脸上凝重的神色有所缓和,但是,他却没有其他人那么放松。因为他知道,并不是金丹结成就算是金丹修士了,接下来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关卡:心魔考验! 所谓心魔考验说白了也就是心境上的考验,一边来说心境平稳没有心结的人,通过考验的几率会很大。若是在结丹之前有心结而未解开,很容易就沉浸在心魔里面无法自拔。其后果就是走火入魔导致金丹破碎,轻者结丹失败,重者身死道消。 对于芃芃闯心魔关这事,大多数剑宗的弟子,对此没多大的反应,也不怎么担心,因为他们相信芃芃一定会成功。 你和我 只有羲和道长、萧墨宸和沈毅几人替芃芃着急,特别是沈毅,一颗心揪啊揪,手心里都是汗。 他们清楚芃芃所经历的,也知道芃芃足够努力。但是,毕竟在凡间生活了十多年,他们担心有些事情她转不过弯来。如今她正处于关键时刻,真正替她担心的自然也只有他们!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的是,此刻,芃芃根本没遇到心魔。在结丹的前一刻,她就想通了许多事,至少到目前为止,她遇到的一切似乎没有一件事能阻挡她前行的脚步。 爱恨情仇,不会迷乱了她的眼睛,修道成仙,也不会让她失去了本心。她明白只有将自己的视野拓得更宽,她的路才能走的更远,她才会有机会去做那些想做,到目前为止又没能力做的事。 当那些五彩祥云尽数飘到芃芃头顶上方的天空时,几乎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他们似乎都没有听说过心魔一关能够过得这么迅速的。金丹结成后,出来就渡雷劫,雷劫过了一会便突破了心魔这个生死关口,没几天的时间,就从筑基修士变成了结丹修士。 周围的灵压缓缓散去,芃芃飞身踏上祥云,身旁周围的灵光还未散尽。此刻的她,看上去倒也有几分像仙子了。神态祥和,眉眼中多了一些洒脱、自信、霸气。一般修士结丹以后,在心境上会有很大的变化,往往会展示出自己的真性情中的一面,当然这也是刚刚结丹成功,一切都还未稳固下来的表象。 羲和道长重重的咳了一声,摆了摆手道:“如今你们小师叔金丹已成,不过呢,还需要闭关巩固一下。你们想要说些吉祥话讨论心得什么的,等她出来再说,现在,就别耽搁了,散了散了。” 等众修士散去之后,羲和道长上下打量芃芃一番,悠悠的道:“不愧是老道的徒弟,以前看着忒丑,现在好看多了。得,老道得好好吃一顿去,终于可以松下心了。” 芃芃一阵愕然,突然想道:“这样的师傅,好想揍他一顿嗷!” 萧墨宸笑呵呵的看着芃芃道:“恭喜小师妹,贺喜小师妹。哎,我这心好后悔呀、好心痛呀,当初你回来剑宗,我怎么就没把你给定下了呢。小师妹,要不你也考虑考虑一下师兄我,我自信比得过沈道友。” 芃芃笑嘻嘻的道:“师兄啊,世上没得后悔药啊,师妹我爱莫能助。我眼里心里只有沈道友!” 萧墨宸一边走一边叹道:“小师妹,你怎么可以这样打击你师兄我。” 等人走了,沈毅吐了一口气,他整个人才算真正的放松了下来,眉眼间全是喜意,他道:“芃芃,恭喜你了,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结成金丹了!” 芃芃道:“说起来不过是一时福至心灵,突然有所感悟,没想到竟然一举结成了金丹,实在是有些侥幸了!” 不过此话是实情,在这之前,她没想到这么快。 又是分别时 沈毅从乾坤袋里拿出几个玉匣递给芃芃道:“本来给你准备了许多的吃的和丹药,只是没料到你进去旋风洞那么久。然后,给前辈了。” 芃芃接过匣子,隐约闻到丹药的清香,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道:“肯定是奇珍异宝,嗯嗯,我得收好了,免得又被师傅拐走了。” 说完放进乾坤袋里,接着边走边问道:“你在剑宗这么久,不会影响你做事吗?” 沈毅侧脸看着芃芃,笑道:“不会影响,我会抽出时间去把事做好,再来看你。只是……” 芃芃停住,看着沈毅道:“只是你马上又要走了对吧。” 沈毅沉默。 芃芃笑了笑,偏头看着沈毅道:“沈毅,我可以抱你吗?” 沈毅愣住,芃芃看着沈毅那呆住的表情,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沈毅回过神来,脸有点红,从来没想过自己喜欢的姑娘会这么主动。他以为主动这种事大多是男的来做,不过,他心里是狂喜的。 他一把拉过芃芃抱在怀里,下巴抵在芃芃额头上,一脸沉醉。 芃芃抱着沈毅的腰道:“沈毅,我可是很自私的姑娘,要是你背着我跟别的姑娘暧昧、打情骂俏等。我可是会吃醋的,我吃起醋来,我都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沈毅闷声笑了一会,芃芃能感觉到他胸口的震动,心里实在不解,这种事有这么好笑吗? 沈毅止住了笑,手搭在芃芃肩膀上,与芃芃对视着,他叹了口气道:“芃芃,吃醋这件事本来是我要说的,我真的有吃醋了。你的知己秦不易,他可是在旋风洞口待了很久,替你镇场子了。你出来时,他不在,是因为莫测海那边飘渺阁的弟子损失惨重,他才不得不离开。” 芃芃道:“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出的旋风洞,我倒是没想到他竟然在那里待了那么久。” “看来得好好感谢他才是,以后有这种事才更好使唤他啊!” 沈毅忍不住摇了摇芃芃的肩膀道:“芃芃,我真的在吃醋了,保护你的事是我应该做的,你怎么可以让别人代替我呢?我会胡思乱想的,你知道吗?” 芃芃憋着笑,使劲向着四周闻了闻道:“嗯嗯,真酸,也不知道是谁把醋坛子打翻了,大概方圆几里都闻到这醋味了。” 沈毅皱了皱鼻子,也向四周闻了闻,有些奇怪的问道:“我怎么没闻到。” 芃芃见此,终究忍不住开始“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揉着肚子停不下来。 沈毅突然回过味来,芃芃说的醋味大概就是自己,而不是喝的醋。想到此,竟然豁然开朗起来。 他再次抱住芃芃,不言不语,芃芃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回抱着。 过了许久,沈毅道:“芃芃,你要好好巩固你的修为,万事小心。” 芃芃点了点头,不曾想起沈毅的下巴在自己头顶上方,这一点头,二人下巴和额头相撞。然后,一个揉着额头,一个揉着下巴。 下山游历 芃芃抬头,看着沈毅道:“我知道往后的路,会更加凶险。也知道,中洲大陆又要风云再起。我不怕,我会小心的,我也会努力保护好自己。” “你要好好的,我只要你好好的。你要是咋了,我怕我忍不住,把别人给咔嚓了。你应该听说过,有的女的一被怒火冲了头,会变得与以前不一样,杀伤力蹭蹭蹭往上涨。” 沈毅看着芃芃,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一天午后,碧空如洗,芃芃在一条幽静山路旁的茅草亭里歇脚,开始琢磨接下来去哪里。 自从芃芃结丹巩固了修为以后,在沈毅离开以后的第十六天,她就悄悄的下了山。一番伪装之后,她变成了翩翩少年。尽管她刻意挑选荒郊野岭行走,路上还是遇上不少行走于荒野间的男男女女。大多是锦衣华服,佩剑携刀,一身的英雄气概。当然,也遇到有些面相生得凶神恶煞,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正道人物的人。但是,他们在遇到芃芃之后,最多斜眼看一下,并没有挑事。 行走江湖,遇上老僧、道童和美艳尼姑之类的人。别以为他们看着好欺负就去招惹,在这些人身上阴沟里翻船的江湖前辈,不计其数。因此,这条不成文的规矩才会代代相传下来。 芃芃下山前,可是被羲和道长一遍又一遍的叮嘱了。只因在凡间两大王朝里,仙界宗门、世家与王朝本地的门派之间,表面上看没什么,说不一定暗里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在里面。 芃芃之前遇上一伙流窜作案的大汗,他们确实心有歹意,只是小心谨慎地追踪了芃芃以后,想着找准机会再出手。结果发现,别以为芃芃看着偏柔弱,可她遇上一条山中的大蟒要吃她时。不过是拿出一张符箓来,轻轻丢向大蟒。刹那间,大蟒就死了。沿途大树纷纷崩断,就把那拨人吓得一个个差点尿裤子。 芃芃懒洋洋的自言自语道:“山路两头各有一拨人相对而行,啧啧,很快就要撞上啦。左手那边打打杀杀的,好像很好玩的样子。右手那边个个鲜衣怒马,里头还有个大长腿的俊俏姑娘,我要是个男的我也心动,可以抢来当压寨夫人。” 茅草亭外头的山路一头,喊声四起。有一伙灰头土脸的男子,追逐着一位神色仓皇的美妇,一个高大壮汉大笑道:?“美人儿,快跑!快跑!跑不快,给大爷逮着了。看我给还像以前那样,给你点时间,不是真的抓你。这次,我可要和你共度良宵,良宵之后,大爷得好好想一想,还要不要你伺候!” 光头壮汉身旁的那四五人,一个个快意大笑,笑声惊起林中鸟雀,他们脸上满满的都是酣畅和恨意。 一人道:“这等蛇蝎心肠的美妇,还是不要共度良宵了,直接洗干净下锅炖了吃肉,再放点作料,啧啧,必然美味,这一身肉够咱们吃上好几顿了。” 降妖除魔 一边说,一边摸了摸已经流出口水的下巴。 另一人道:“兄弟,你就拉倒吧,叫你和她共度良宵,你不怕啊翠收拾你。平常时候,你多看了哪个阿姨一眼两眼,都被啊翠揍。还想着吃肉,也不怕她那肉里有毒把你毒死了。” 芃芃凭栏四望,另外一侧的山路,则是马蹄阵阵,欢声笑语。他们很快就发现路上的异样,听闻那拨像是山贼的汉子恶言恶语后。一名背负长剑的青衣女子,顿时面色一变,满脸不悦。 她瞥了眼那个踉踉跄跄的美艳妇人,很快收回视线。望向那些舞刀弄剑的匪人时,冷哼一声,长腿一夹马腹,一人一马骤然加速,率先策马向前冲出去,然后便听她说道:“我去救人!” 一位佩长刀着青衣的年轻男子,立即跟着女子一起快马加鞭,与她并驾齐驱,同时笑着小声提醒道:“宁妹,之前有外人在,我不好多说什么。但是,根据我们县衙的密档记载,这条翻山岭,一向多有妖怪邪物作乱。” “甚至几大山头的妖物,还知道互相支援,他们单个已经够难缠的了,再抱成一团就更难缠了。只是每次官府请捉妖师或者别的仙师入山搜捕。” “除了一些傻乎乎的、被大妖们当作炮灰的小精怪,其他的大妖们,都早已躲藏好,大妖们还是狡猾的。若非前不久官府才带人扫荡过一遍翻山岭,我是不敢答应让你们进山的。” 女子除了背负一张篆刻有古朴符文的银色长弓,腰间悬挂一柄乌鞘狭刀,手按刀柄,偏头看了男子一眼,冷声道:“若真是遇到妖怪就好了,降妖除魔,又不是只有山上神仙才能做,山下的我们一样可以做!” 年轻男子无奈的笑了笑,想要解释什么,嘴巴张了张,终究没再多说什么。只能纵马飞奔伴随她左右,只希望这次行侠仗义不会出现什么幺蛾子。他不像那刚刚离开师门初出茅庐的女子,关于人心险恶,终究想的不深,他是家世不俗的官家子弟,对于世间险恶,有着更多的体会。 那位美艳妇人的衣物已经破碎,又跑的跌跌撞撞,快要有点衣不遮体了。一副凄凉的模样,虽会点拳脚功夫,可被追杀一路,早已是强弩之末,脚步轻浮,见着了纵马而来的男女,便强提了一口气,大声疾呼道:“恳请两位义士救命!” 年轻女子摘下披风,抛给妇人,娴熟得驾驭骏马,刚好与妇人擦身而过,抽出长剑,勒缰停马,气势汹汹地怒目相向道:“滚远点!” 男子停马在妇人身侧,微笑着道:“夫人受惊了。” 妇人将披风披上,遮住身体,大口喘息,脸色苍白,心有余悸地颤声道:“公子你们千万要小心那些山野强人,他们自称修道之人,确实也会一些道法神通,只是行事乖张,心狠手辣,公子最好提醒你的朋友不要贸然行事。” 年轻气盛 “若是实在不行,劳烦公子与那位姑娘帮我阻挡一二。” 年轻男子一直在暗中打量着妇人,听闻这番言语后,未曾发现有明显的破绽,就笑着道:“夫人不用过于担忧,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量他们也不敢为非作歹。如果真的是那山匪或者其他的亡命之徒,即便是山上修行过的,夫人也不用替我们担心,我们自有安排,夫人只管放宽心离去便是。” 夫人咬着唇、拢了拢耳旁散乱的秀发,这才楚楚可怜的道:“总之,公子还是小心些,那伙歹人什么恶事都做得出来,污言秽语更是家常便饭,民妇只是觉得,会脏了各位的耳朵。” 年轻男子稍稍放松戒备,依旧笑着点了点头道:“夫人心善,实在不该遭此劫难。” 妇人听到这里,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后方的追兵,蓦然神伤,低下头去,泣不成声道:“只是可怜了我的夫君,还有我那腹中的孩儿,真是……我腹中的孩儿都7月有余了,我、我不想活了……” 身后数骑来到年轻公子和可怜妇人身旁,听到妇人如此言语,顿时都明白了她遭遇了惨事。数骑时常行走于穷山恶水间,匪人劫财劫色,虽不多见,但绝不罕见。 一位年纪轻轻的红衣少年,听闻妇人言语后顿时火冒三丈。虽然他所在的宗门不算大,好在门主曾是侠义心肠之人,年轻时最爱做那仗义之事。所以,门下弟子受其影响,个个行走江湖都爱做几件行侠仗义的事。当下见到有人欺凌弱小,那还忍的住。一边扬鞭继续前冲一边大喊道:“宁姐姐,我来助你!咱们杀了这帮挨千刀的山匪,他们罪该万死!” 前边,那伙大汉先是被称呼为宁姑娘的女侠阻拦了一下,眼见着那妇人就要逃走,又听到红衣少年如此说话,为首壮汉便急红了眼,大骂道:“两瞎了眼的后生,竟然要打杀了老子?” 大汉见着那姑娘满脸怒气,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宰了他们的架势,顿时气急苦笑道:“赶紧滚远点,一个个毛没长齐没心没肺的小兔崽子,啥也不清楚就逞英雄?” “要是换成你们师门长辈在这里,老子早就一巴掌打过去了,还不速速让路。那妇人可是作恶百年的老妖了,好事不做,坏事做尽。等老子将她一段胖揍,捉拿之后,是人是妖,自然就见分晓!” 单独一骑疾驰而至的红衣少年,抽出长剑指向那伙人,哈哈大笑道:“哎哟喂,还恶人先告状了?小爷最是见不得你们这样的,黑的说成白的,一副好人难为的样子。” 壮汉身后一位白发老者看着红衣少年如此行事,皱眉呵斥道:“剑尖指人?是谁教给你的礼数规矩!” 红衣少年瞪眼道:“你祖宗!” 白发老者冷笑道:“好、好好好,好的很那,老三,你们先去擒拿那老妖婆,我来给这后生长长记性。” 剑走拳来 老三犹豫了一下,脸色疑重的点了点头,他道:“六叔,给个教训就得了,别耽搁,老妖婆明显是还藏着杀手锏,我们需要你在一旁压阵,以防万一。” 说完,带着众人策马向前冲去,看也不看拦路的女子和红衣少年。山路略窄,仅供四骑并肩而过,背负长剑的青衣女子看向老三厉色道:“还不止步?” 老三纵马从青衣女子和红衣少年之间,一冲而过,青衣女子横剑拦截,被那汉子手握长枪轻轻一挡,就给挡了出去。出游江湖以来,青衣女子从未如此败过,一时愣在当场,满脸愕然。旁边的红衣少年见此,脾气就更加火爆了,拔剑劈向长枪,力大势沉。 老三视而不见,只是死死盯住前方那妇人,长枪随手一挑,就将那持剑少年挑得差点跌下马来,少年一惊,大吼一声,死死抓住马鞍。 两位下山时意气风发的江湖儿女,这一刻,呆愣住了。任由他们口中的“山匪”纵马扬长而去。 留在最后的白发老者缓缓驱马向前,望向满脸惊骇的红衣少年,嗤笑道:“筑基初期,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你可知道死在那老妖婆手底下的筑基初期修士,有多少吗?至少上百,啧啧,就凭你这点本事还想护着她?人家指不定在心里算计着,如何将你们这些救命恩人,诱拐至她的洞府,献给她那情郎!” 白发老者扯了扯嘴角,冷笑道:“若是她的情郎不在,说不一定,老妖婆还先要和你们几个少年郎春宵一度呢。可惜,你们不知道的是,她擅长一门歹毒的阴阳双修,春宵一度后,只剩你的魂魄还在,而你的肉体,被老妖婆随手一扔,也许扔给了野兽当作食物,也许暴尸荒野。像你这种长得不错的小兔崽子,大概会应了那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红衣少年又急又气,满脸涨红,恼羞成怒道:“老贼你欺人太甚!” 众人只听“啪啪啪”的声音响起,打眼一看,只见红衣少年两边脸颊青紫浮肿,随后人从马上坠落。 坐在路边的红衣少年,心底一阵暗恨,看向老者的目光,一片阴狠。老者对此,毫不在意。 青衣女子到底心志不差,立即转头提醒朋友道:“小心那妇人?” 说时迟那时快,身罩披风的妇人猛然抬头,探手一抓,就将身边一位蓝衣年轻人拽下马背,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娇媚笑道:“还以为你们这些废物好歹能抵挡一二,不曾想到竟然如此不堪,既然如此,便物尽其用帮你们夫人我一把吧!” 只是妇人刚刚动手,想要用灵力汲取年轻男子的元阳,增加她的功力。眼角余光就发现亭子那边一直冷眼旁观的少年,拔出长剑向着自己方向一劈,看着倒是剑气如虹。 妇人妩媚而笑,只当是个年少无知的傻子救人心切,远远的劈出一剑恐吓自己。对于那一剑,她视而不见,以她掌握住的消息,这方圆千里的剑修,劈出的剑气看着厉害,其实就是个花架子。就算剑气到了自己身前,也不过是像一阵风吹过而已。 但是,在她刚刚吸取到精纯的元阳时,那道剑气已经劈在了她脸上,顿时鲜血淋漓。妇人感到有点痛,一摸脸颊,摸的一手血。疼痛难忍之际,她还是心存侥幸,想要确认自己的脸面还完美无瑕,剑气只是刺激了一下皮肤。再次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皮肉绽开了,伤口从左脸下方斜向上至右脸眼角处。 然后,众人便听到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声:“啊。” 而妇人抓住年轻男子手臂的五指,无意识的弯曲如钩,狠狠钉入男子胳膊,痛得那人嘶声尖叫,二人的尖叫声听得众人一阵耳麻。 少年劈出一剑之后,右手持剑,脚下急速前行向着妇人冲来,身形敏捷远超想象。一个跃身而起,左手出拳砸向妇人太阳穴位置。 一击得手之后,借势后弹,与妇人稍稍拉开些距离,双脚落地,一边出拳一边沉声道:“一起出手!” 老三被少年抢先一步,一开始是被少年雷厉风行的出手给惊到,后来是怕自己出手之后杀伤力巨大,会伤及无辜。一时间有些左右为难,只得做了个手势,让身后的同盟先困住那老妖婆再说。老三自己则继续拉近距离,免得那少年不小心杀妖不成,反而为老妖婆修行路上添砖加瓦。 相比刚才那拨莽莽撞撞的江湖年轻男女,老三对于眼前这个看似冷眼旁观、但是出手凌厉的少年,要顺眼得多。 中洲大陆上,妖魔鬼怪不多也不少,而两大王朝所处的范围内要相对少的多。行走于山野湖泽间,难免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怪事,听到各种传说。一个行走江湖的人,有没有足够的眼力劲,往往比他自身本事的大小更重要。有多大本事,就做多大的事,要不然就别瞎添乱,这是行走江湖长命百岁的本钱。 老三倒是欣赏那些年轻男女的古道热肠,同时也恼火他们的莽撞无知。那姿容妖冶的妇人仍是不愿意放开男子的胳膊,吃过一次亏后,这次不敢在托大,迅速侧身,眼见着那可恨少年又一拳打来。 对此,她向着他就是一脚踹去,势大力沉,裹挟着风声,怕是山崖边的石块,也要给她这一腿踹出个坑来。少年面容坚毅,脚步轻盈,不敢与妇人硬碰硬,而是瞬间横向躲开,堪堪避过了那凶猛的一踹。同时身形稳住,一剑横在身前,以防妇人再次出腿。顿了顿,少年继续向前,拳劈妇人。 妇人这才明白了少年的古怪底细,拳法有拳意,出剑有剑气,难怪先前能够伤到自己,也能够躲避自己的攻击。 老三一声暴喝道:“休要再伤人!” 众人只见老三一拳凌空砸下,一道拳罡便裂空而去,直接扑向妇人的头颅。 你等我啊 又有一条带倒钩的软鞭,从老三身后一人的腰中,唰的一声横飞出去。 更有一名背负鬼头大刀的男子,从袖中射出发着森冷光芒的飞刀,飞刀去势直逼妇人双眼。 妇人突然大骂道:“你们这些臭不要脸的,有人生没人教的瘪犊子玩意,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得啥鬼样,尽出来没事找事当伪君子。要长相没长相,要才识没才识。一个个当老娘是那白花花的银子,还是那青楼卖身的姑娘,想拿捏就拿捏,想欺负就欺负。” “真当老娘好欺负不成?老娘之所以忍了你们这两百里山路,图什么?” 妇人肆意大笑,果真如芃芃所料,一踹不成,便要横扫向芃芃面前。与此同时,身后竟然虚幻出三个个人影,一个个表情凶狠,吐着猩红长舌,血红的眼睛空洞洞的,分别拦下壮汉的拳罡、腰中软鞭和破空而至的飞刀。虽然长舌断了,空洞洞的眼睛流着血,面部表情诡异的无法形容。不过,到底是挡住了这一轮来势汹汹的齐攻。 芃芃笑了笑,懒懒的道:“老人家,老胳膊老腿的就老老实实龟缩着当乌龟好了。明知道自己长得丑,没事就不要出来吓人啦。也不知道是哪只不知美丑为何物的妖怪,才收了你当压寨夫人。” 妇人一听芃芃如此说话,一口老牙咬得咯吱咯吱响,表情狰狞,恨不得立马把芃芃给千刀万剐。 她随手放开手中男子的胳膊,众人眼见那条胳膊已露出白骨,血肉翻离。 妇人腾出手后,一边掐住少年脖子往后退,一边咯咯笑道:“我从来不吃人肉,因为我是人,可若是你们逼我,今日我就破戒了。这么年轻时男子,想想,我就心肝儿疼,真有点下不了手啊!” 妇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嘴上那么说,心里却是想着:“那头笨妖怎么还不来。” 她对芃芃产生了戒心,虽然不至于上升到生死大敌,不过是直觉打不过芃芃。她的目光看向亭子后方,轻佻的笑道:“老相好,你怎么还不出来,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你的女人给外人欺负?” 芃芃一步一步往前走,妇人一步一步往后退。突然,芃芃长剑一刺,似是连那男子也不救了一般,就是要夫人受伤或者死。男子看着越来越近的剑,嘴唇微动,却说不出什么,眼睛睁的大大的。妇人突然觉得腋下肋骨处一痛,而背后也被异物插入。 她没料到她身前的挡箭牌,突然间会明白芃芃的意思,会配合芃芃,稍微尽力偏了下身体,就让长剑刺到了妇人。更没料到再这样的情况下,还有人在她后背上下手,难道他们不担心她手中的男子。 她想不通,身体上的疼痛让她下意识的松了手。芃芃揪准机会持长剑削向妇人的手,妇人已知自己失了机会,也不遇芃芃纠缠。反而是媚眼一抛,捂嘴偷笑道:“等会儿再好好收拾你,夫人我可是出了名的菩萨心肠,保管让你死前享受一番。” 老三如释重负,忍不住朝芃芃伸出大拇指,大笑称赞道:“干得漂亮!” 芃芃全身而退之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中叹道:“为了隐藏踪迹,好多法宝不能用,好多以前使用过的招式也不能用,就连灵气的变化也要控制好,不能让人察觉异常,真是特么的累。” “若不是自己灵识随着境界的增长也增长了,探出附近没得什么大妖,自己还不敢这么冒失行事。妇人应该是没有感知到大妖的存在,才缩手缩脚的吧。” 老三小声提醒道:“黄石岭还有道行高深的妖修,我们只能见机行事,实在不行,好歹也得护着这些孩子,然后再撤退。” 众人点头,虽然明知一旦到了那样的境地,要做到这一点,比登天还难,可他们还是没有异议。 他们这一路上追杀妖物,太过凶险,还好有白发老者的存在,他们的队伍才没有出现大的伤亡。若不是老妖婆罪行滔天,又心狠手辣,他们这些人又如何会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对妇人“出言不逊”,实在是恨意难平,当真是想要将她下锅煮了才解气。 妇人得意洋洋地调笑之后,过了好一会,才发现远处并无异样。以她对那笨妖的了解,就目前的情形,他早就以惊天动地的方式登场了。妇人心道不好,身体控制不住的抖了抖,尖声喊道:“人呢?” 亭子后边的远处山林,一位身高丈余手持双斧的络腮胡子大汉,望着十几步外坐在树枝上,摇摇晃晃荡来荡去的白衣男子,忍不住要跪下去。只因白衣男子正对着他龇牙咧嘴,面上不怀好意。 壮如小山的山精大妖,咽了咽口水后,掉头就跑,跑出几里后,心里寻思着歇口气。一屁股坐在一棵大树下,摸着额头叹了口气。哪曾想头顶有声音传来,那声音凉凉的道:“你在等我啊!” 大妖抬头一看,白衣男子正坐在自己上方的树枝上,双手扶着树枝,摇晃着双腿,眯眼看着自己。 大妖被吓得一路狂奔,遇山开山,见河趟河,最后干脆丢了斧头,现出原形,远远看去只见一头巨熊手脚并用,正在疯狂逃窜。 白衣男子拍了拍手自言自语道:“没劲。” 没有按照预期等来战力恐怖的熊精压阵,失算的妇人顿时慌了心神,在之后的修士之战当中,一不留神就给壮汉拳罡劈在身上,倒在地上。 然后迅速被那软鞭缠住,之后更是被一阵刀剑宝物加身,最后给那拳法通神的壮汉数脚踩在妇人额头,强行打碎妇人的金丹,踩得妇人整个脑袋都陷入土路中去。 老三最后拿出一把小刀,完完整整刺入妇人心口,这才单手拎住她的脖子,将她扛在自己肩头,随手丢在了马背后。 老三眼神复杂地看着芃芃,最后抱拳笑了笑。 谁的故事 老三准备上马时,突然问道:“公子不怕我们这伙人,是那山匪吗?” 芃芃抱拳还礼道:“我一向眼光独到。” 老三翻身上马,转头看过妇人并无苏醒迹象后,又对芃芃大笑道:“公子人不错,愿再接再厉!” 芃芃以为那人是在打趣自己,不好意思笑了笑道:“前辈拳法才是真的厉害。” 老三开怀大笑,不再说话,再度向芃芃等人抱了抱拳,这才调转马头,和众人一起沿着原路返回。他们这趟斩妖之行,其实并不顺利,光是诱敌就耗费了大半月时光,之后一路追杀至此,更是三天两夜,便是他这位金丹初期的修士,都有些心神疲惫,更别提队伍里其余的筑基期修士了。 当下,他只想着带着其余人赶紧去往省府那边交差,不说事后省府上报朝廷后给予的丰厚赏赐,便是他们各自回了自己所在的宗门帮派,也算是一件大的功德了。以后有机会与大的宗门世家打交道,听了这事,人家也会对自家宗门帮派印象好上许多。 老三跟那年轻女子擦肩而过的时候,没好气的顺道:“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都不会在脸上写着好人、坏人的字样。以后做事多思量一下,别这么毛毛躁躁的,你们既然选择了下山历练,勇气可以称赞。但是,少做一些需要师门帮忙擦屁股的蠢事会更好。” 双方人马就此别过。 红衣少年走到自己的马边,重新上马,那个被妇人抓住胳膊的年轻人最为凄惨,哪怕给敷上了药止住了血,仍是哀嚎不已,一条胳膊血肉模糊,眼见着多半是废了。 有一个脸色发白,身穿绯色衣服,玩挎短刀的年轻人,不忍再看朋友的惨况,突然瞥见转身走向亭子的芃芃,起身后怒骂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为何不早点出手!你既然早就看出老妖婆的跟脚,为何不提醒我们一声,是不愿意?还是诚心等着看我们的好戏!” 很快有人颤声附和道:“是你害了柳家弟弟!” 芃芃停下脚步,转过头,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两个人。 其中颤声的那人被吓得后退数步,穿绯色衣服的年轻人壮着胆子瞪眼道:“怎么,理亏了,想要杀人灭口了?” 芃芃仍是不说话,不过伸手指了指自己头,然后是心口,这才转身继续走向亭子。 穿绯色衣服的年轻人仍然不罢休,嘀嘀咕咕骂着,一会骂那县里官兵、无德无能。一会骂老三他们虚伪,骂老妖婆东不逃西不逃,偏偏往他们这里逃。 那被称作是柳家弟弟的年轻人,突然不再嚎叫,他一边呼呼吸气忍着疼一边断断续续的道:“不怪、那位、那位公子,是我、本事不济,耽搁了大家的行程,让大家受惊了,对不起。” 众人一听,谁也没搭话,就这样沉默着。 最后,是青衣公子阻止了想要继续骂天骂地的、身穿绯色衣服的年轻人。一行人纷纷上马,其中一人与那柳家弟弟共骑一马,以绳子绑缚两人,以免后者由于伤痛难耐而坠马。 站在树枝上的白衣公子,望着那群人远去的身影,眼神晦暗不明,连忙问旁边穿黑衣的男子道:“老黑,为什么要拦着我教训那帮小白眼狼?我都要被气炸了,气煞我也、气煞我也!不行,我得消消气!” 说完话,开始在树枝上荡来荡去,东边鸟窝里逗只雏鸟,西边树洞里逮住一条蛇,拿着甩来甩去。 黑衣男子突然喊道:“小白,消气了没,走跟着去看一看,我觉得那柳家弟弟很不错!” 白衣男子摇头晃脑道:“没消气、没消气,他们欺负我家芃芃,你还让我算了。哼,我不理你了。” 黑衣男子不满道:“什么你家芃芃的那是我家芃芃。再说了,别人不讲道理,不是我们跟着不讲道理的理由,我们自己做到问心无愧就行了。” 白衣突然笑了笑,接口道:“你是不是要说,反正以后我们和他们不会再见面,而且咱们又不是他们爹娘,不用事事跟他们掰扯清楚。” 黑衣男子躺在地上,随手折了棵野草,含在嘴里道:“有些道理,我可是好不容易从才书上读来的,凭什么要教给他们。” 白衣男子笑嘻嘻的道:“这话说的对,读书好啊!” 黑衣男子道:“这次咱们来中洲大陆,第一,自然是游历一番,增长见识。第二,自然是看芃芃啦,你看咱们一路来听到的传言,都说明芃芃很厉害了,这才几年得时间。” 白衣男子吐出口里嚼的树叶道:“是啊,这样挺好的不是吗?” 黑衣男子点头道:“是挺好。” 白衣男子道:“走吧,你不是说要去看柳家弟弟。” 黑衣男子叹气道:“现在消气了吧。” 白衣男子走过来,拍了拍黑衣男子的肩膀道:“你家小白兄弟我可是大气的很,怎么会计较那么点小事呢。” 黑衣男子道:“这样最好。” 夜里,柳家弟弟房间。 白衣男子掀开瓦片,皱眉看着送走同行好友下去歇息之后的年轻人,对着黑衣男子道:“人前欢笑人后哭。” 黑衣男子敲了敲白衣男子的额头道:“能不哭嘛,以后还能不能修行都未知呢。再说了,看他今日受伤后说的话,怕是在家族里面也不受重视,什么都是他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白衣男子想要敲一次黑衣男子的额头,被黑衣男子挡住。白衣男子气鼓鼓的道:“凭啥不让我敲你,就知道欺负我小。” 黑衣男子道:“小白啊,你好好观察那小子,别东看西看的。” 白衣男子撇了撇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会看着他的,不会让他自寻死路的。” 黑衣男子抬头看着星空,心里想着:没能力时,看什么都是模糊的。有能力时,看的清了,又觉得太过心累。好久没看星星了,突然觉得很美心很静。 柳姑娘 屋内,柳家弟弟趴在桌上哭了会,然后坐起身,啪啪啪给自己几耳光,又叹了口气道:“不就是没了一条胳膊么,哭啥哭,人家不是说到了元婴期,身体的残缺也可以修复的吗?” 说是这么说,可还是想哭,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过了会,又道:“幸好伤在胳膊,不然,非得露陷了。” 叩叩的敲门声传来,柳家弟弟起身开门,抬头一看,门外站着一位白衣男子。他有些疑惑的问道:“道友找谁?” 白衣男子道:“找道友你!” 柳家弟弟焦急的问道:“找我?可是我娘亲出了什么事?” 白衣男子道:“非也,只是找你本人而已,怎么,不让我进去坐坐。” 柳家弟弟腼腆的笑了笑道:“道友请,实在是我每次出门在外,唯一担心的就是我娘亲,生怕家族派人递消息给我,失礼之处还望道友海涵。” 白衣男子找了个椅子坐下,晃悠着双腿,等柳家弟弟坐下后,他盯着他的眼睛问道:“没啥,我和你聊别的问题。如果我告诉你,从你们和老三他们相遇后所发生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包括你受伤,我可以制止,却没有做,你会不会恨我。” 柳家弟弟听完白衣男子的话,无比惊讶与难过,后悔、懊恼、不甘、厌恨等情绪一一在脸上闪过。他看着白衣男子,咬了咬嘴唇,有些哽咽的道:“恨,非常恨道友你。就算不恨你,我又能做什么。恨你了,我又凭什么恨你。” “仔细想想,不过是我自己修为不济,不过是我运气不好,所以才会受伤。我知道,或许以后我再也不能修行,每次别人对我关怀,我只能噙着笑说谢谢。然后,夜里一个人后悔。” 最后,他叹了叹气道:“我也想过一死百了,可我还有娘亲。” 说完趴在桌子上呜呜咽咽哭了起来,白衣男子见此,有些尴尬,又有些不知所措。他抬头看屋顶,希望戳个窟窿出来,让黑衣男子掉下来,解决眼前的问题。 白衣男子突然问道:“柳姑娘,若是有灵丹妙药能治好你的伤,你跟不跟我走。” 柳家弟弟突然停止哭泣,一脸愕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白衣男子摇着头、甩着自己的袖子玩着,慢悠悠的道:“谁让我道行高,一下子就看穿你的伪装呢。” 柳家弟弟道:“若道友有丹药能够治好我的伤,我感激不尽。就算要我的命,我也同意,只是临死之前我要见我娘一面。”. 白衣男子道:“我不要你的命,诺,给你丹药。明早有人问你伤怎么样,你知道怎么说吧。” 柳家弟弟点头道:“我实话实说。” 白衣男子点头道:“聪明。到时候,我会来的,好了,你早点休息。” 柳家弟弟点头,看着白衣男子离开,抹去脸上眼泪,一会哭一会笑。 屋外,白衣男子叹气,揉着自己的额头,纠结不已。 分开 马蹄嗒嗒声,小贩叫卖声,远远的传进了这座院子。 柳家弟弟一早起来,梳洗打扮好自己,让跑堂送来早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吃着早点。 绯衣少年刚打开门就看到柳家弟弟闲情逸致的吃着早点,顿时一惊,急忙忙跑到柳家弟弟跟前,上下打量一番,不可置信的指着他问道:“你好了。” 柳家弟弟点头微笑不语,绯衣少年大喊道:“好了,好了,真的好了!” 顿时其他人都被惊得纷纷出了屋,青衣女子问道:“什么好了,难道是柳家弟弟好了。” 绯衣少年喜滋滋的道:“是的,柳家弟弟全好了。” 青衣女子笑的眉眼弯弯,声音清脆,她道:“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众人纷纷恭喜,脸上一片喜色。这时,青衣公子问:“柳家弟弟,你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灵丹妙药,然后,一夜之间就痊愈了。” 柳家弟弟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有,我自己的情况你们都知道,我哪里会有灵丹妙药。不过是我们与老三他们相遇以后,所发生的一切都被一位高人观看着,他觉得我对了他的眼缘。所以,夜里来赐我灵丹妙药。” 众人一听,想要说什么都顿时卡住了。就算他们再笨,在不了解情况,也隐约明白那名妇人恐怕是真的有古怪。 就在气氛有些僵硬的时候,他们都听到“啪啪啪”的巴掌声。转头一看,只见院子门边斜依着白衣男子,显然,刚才的巴掌声就是他拍的。 柳家弟弟快步走到白衣男子身边,行了一礼道:“晚辈见过前辈。” 白衣男子随意摆了摆手道:“别前辈前辈的叫,我风华正茂呢,有那么老吗?” 柳家弟弟…… 众人…… 白衣男子拢着手道:“哎,穿绯衣的少年,今日怎么不叫喳喳的了。昨日,你可是很有理的。” 绯衣少年脸色通红,一语不发。 白衣男子还想要再说什么,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众人只听一个阴沉沉的声音道:“小白,让你办事你就好好办事嘛,唠叨什么。” 白衣男子道:“我不就正在办事嘛,老黑,你可不能冤枉我。” 黑衣男子道:“有没有冤枉,你自己心里清楚。” 也不在给白衣男子分辨的机会,黑衣男子走进来,对着众人行了一礼道:“那老三口中的老妖婆,按年龄来算,恐怕得大你们一百岁左右。她原是离这七十里的小镇上的一名普通妇人,只因她相公上山打柴时,被野兽所伤。” “本来不会死的,只不过有一小门派的弟子在此历练,追杀妖兽时,误杀了她相公。妇人当时已有身孕7月余,收到此噩耗,一时不察,没有扶住椅子,跌坐在地动了胎气,为此早产。” “待邻居请来稳婆,已过一个时辰。最后,孩子虽然生下来了。但是,十分虚弱。加上她当时伤心过度,没有奶水喂养孩子,时值冬日,天寒地冻。” 他乡遇故知 “孩子才生下来没多久就死了,妇人接连被打击,心里只剩恨意。她四处奔波,只为讨一个公道。可惜,当时的县令能力有限,能让人还原大概事情经过,却查不出到底是何人所为。” “就在大家以为,她要放弃的时候,没想到她突然失踪。过了三十年,她再次回到小镇,没有人知道她经历过什么。” “她对邻居说,她回来一是感谢邻居当年帮了她,二是回来拜祭孩子和她相公。邻居说是应该做的,倒是好奇她这么多年过得如何,为何这容貌却是越来越年轻,她只说在黄石岭这边拜了仙师学艺,别的也不多说。” “后来,为了修炼,妇人开始诱杀年轻修士。之所以告诉你们这些,是因为,我们要带走柳小公子。待你们游历回去,记得帮他和他家里解释一声。还有,妇人姓张,名夏花。你们若想查探此事前因后果,便去吧。” 众人傻呼呼的点头,就那样看着一行三人离开了院子。 小镇外的泥路上,白衣男子问:“老黑,你说我们还能追得上芃芃吗?” 黑衣男子道:“肯定追得上,只要距离不远,你的铃铛就会发出警报。” 白衣男子道:“都这么多年了,谁知道会不会出现质量问题。” 黑衣男子幸灾乐祸的道:“若是你师傅听到你这么怀疑他,还不知道怎么收拾你呢。” 白衣男子可怜巴巴的道:“拜托,拜托,师傅千万别听到刚才那句话。” 数天之后,芃芃坐在一棵老梨树的枝丫上,腰间别着一把白纸扇,吃着沈毅送给她的糕点。 芃芃正吃的开心时,突然老梨树摇晃个不停,还好芃芃眼疾手快抓住了枝丫。待老梨树不摇晃了,芃芃抬眼四看,只看到远方一座不太高的山,山顶似是被大能修士用刀削去了半块,尘土飞扬,颇有遮天蔽日的气势。 芃芃一步跃下,朝着山顶方向而去。 白衣男子、黑衣男子和柳姑娘恰巧也在附近,三人也往那边赶了过去。结果在这座西月王朝版图上不起眼的小城内,他们看到了一番人间惨剧。城墙、屋舍和祠庙,倒塌无数。 小城的百姓几乎个个都灰头土脸,家家户户悲恸不已,不断有从远方赶来的老少道士进进出出,脚步匆匆。年少的道童一副悲天悯人之色,年老的道人钱财到手后、可以解决温饱问题时的喜悦之情。 也有衙役到处巡逻,遇到百姓需要帮忙时,能搭一把就打一把。次数多了,人也麻木了。 还有那乞儿,看着在这场颤动之后,他赖以挡风遮雨的破庙,完全倒塌时得那种绝望,眨眼之间,众生百态。 芃芃想要做什么,却无从下手。最后,她决定帮人包扎伤口。因为她带的丹药够多,而包扎伤口的布。平民百姓里再穷的人家,从身上的衣服上扯一块下来,就可以用来包扎伤口了。 当白衣男子、黑衣男子和柳姑娘看到芃芃时,芃芃正在帮人包扎伤口。一边包扎一边强调:“她只是带着对伤口有止血、消炎和镇痛作用的药。她不会医术,哪里不舒服得去看大夫。” 每包扎一个病人,她都要解释一次,遇到要她治病的人,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解释着。 芃芃心道:“我虽然是修道之人,虽然我已结丹,可我不会的事还有很多。治病救人,还是得专业的人来做。” 直到天黑以后没有人再来的时候,芃芃才收拾好东西,准备找个地方歇息。突然,她听到两个人喊她“芃芃”,一个人喊她“恩人”。转身一看,一黑一白两个年轻男子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还有那天她救下来的少年。 芃芃笑道:“小猴子,墨墨,柳公子。” 白衣男子笑呵呵的道:“芃芃,几年不见,你都金丹初期啦,越来越漂亮了。” 芃芃道:“你还不是一样,修为蹭蹭蹭涨了许多,变得人模人样了。” 白衣男子气急败坏道:“什么人模人样,我出生下来就可以化成人形,不过为了我的安全,我爹娘封禁了我。再说了,我有名字啦,叫白虚,以后别叫我小猴子啦。” 墨墨和柳姑娘在一旁笑着,看二人说话。 芃芃连忙应道:“是、是、是,咱们温文尔雅、气度不凡的白虚公子。” 墨墨怕两人再没边没际的聊着,这可是在大街上呢,赶紧打断两人的谈话。他道:“咱们还是找一个适合的地方叙旧吧。” 芃芃点头,白虚道:“好啊好啊,恰好我饿了。” 四人出了城,找了好一会才找了座破庙,生了火,围着火堆坐下。芃芃先摆了个阵法,白虚和墨墨也以各自的神通探查了四周,确定没什么不妥之后,才放松下来。 芃芃心情甚好,从未想过几人会这么快见面。因此,说话时,她的声音里充满着喜悦。她道:“我这有吃的,你们可要吃点。” 墨墨道:“我要吃肉食。” 白虚道:“我要糕点,水果,有酒的话也可以。毕竟,一直想喝点,从来没喝到过。” 柳公子道:“我想吃糕点。” 芃芃一边拿出吃的,一边笑嘻嘻的道:“白虚,你不怕喝了酒露出原形。” 白虚毫不在意的道:“怕啥,你们又不是没见过。” 芃芃…… 墨墨转头对着柳姑娘道:“柳姑娘,相信你也猜到芃芃是女修了。至于你的女子身份,芃芃怕是早就看出来了。” “我和白虚一致认为,如果你想要你的修道之路更长,就得拜入一座好的宗门,遇到好的师傅。只是,我们不知道你的资质如何。” 柳姑娘起身对着三人行了一礼道:“我的资质,在家族里算是中上的。在外面,我就不知道了。对不起,芃芃道友,我不是故意女扮男装的,实在是逼不得已。” 芃芃摆了摆手道:“无碍,出门在外,安全第一,我不也是一样的。” 你打扰我了 三人一边吃一边聊,白虚看了眼墨墨,见墨墨如老僧入定一般,就是不说关于柳姑娘去处的安排,忍不住狠狠蹬了他几眼。又传音给墨墨道:“死蛇,臭蛇,心眼那么深,要截下柳姑娘的是你,出主意带在身边的也是你。明知不能这样一直带着柳姑娘游历,偏偏啥也不说,就叫我说。” 墨墨回道:“主意是我出的,问题是你自愿去做的,我又没有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去做。再说了,你也知道咱们两是妖修,来中洲大陆游历就得低调再低调,偏偏你还傻,我说啥就是啥,也不怕我把你卖了。” 白虚翻了个白眼,默默吃着自己的东西。 芃芃看两人眼过来眉过去的,好奇的问道:“你俩有事?” 白虚抓了抓耳朵道:“芃芃,我和墨墨留下了柳姑娘,是我们的灵觉觉得她不错。但是呢,我们教不了她,带着她也不合适。所以,让她跟着你吧,你们门派不是女修少么,带她回去正好啊。” 芃芃笑眯眯的道:“我这次出来都是悄悄地,一时半会也不回去。不如你们俩替我送回去。” 墨墨摇了摇头,悠悠的道:“我和小白这次来中洲大陆,一是来看你,二是要历练。和你一块目标太大了,替你送回去那是不可能的,你们那盯梢的太多了。再说了,你不是要历练?带着她正好啊,扮夫妻。反正,你俩都需要掩2饰自己的行踪。” 芃芃想了想道:“说的也是,不知柳姑娘可愿入我门派。说实话,我这次出来,如果被以前我惹的那些人发现,柳姑娘你就得跟着我过上颠沛流离,玩命逃跑的日子了。” 墨墨看着一脸惊讶的柳姑娘,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道:“忘了告诉柳姑娘了,芃芃所在的门派在中洲大陆上,既是数一数二的大门派,又是女弟子最少的门派。如果,你恰好知道一些公认的门派新闻,就知道是哪个了。” 柳姑娘指了指芃芃身上的剑,又说了个“宗”字,白虚忍不住夸赞道:“柳姑娘实在是冰雪聪明,猜的不错。” 柳姑娘立刻跪在地上,竖起右手道:“弟子乃江州府落英斋柳纯儿,今日自愿加入剑宗,努力做一名合格的剑宗弟子。天地可鉴,日月可鉴,若违此誓,就让我和娘亲魂飞魄散。” 芃芃听完,愕然道:“你没必要发这么毒的誓,剑宗有条不成文的规矩,谁引进的弟子谁负责。也就是,如果我把你引进剑宗,你若背叛了剑宗,我负责带你回去赎罪,带不回去就诛杀,诛杀不了就会有比我厉害的在接着继续。” “你放心,既然你都发誓做好一名剑宗弟子了,我作为比你先入门的弟子,定然会照顾好你的。稍等一会,我给你点东西。” 过了一会,芃芃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只米色袋子,然后递给柳纯儿。芃芃道:“这是我个人送给你的入门礼,师门的日常福利,我会记好从今日开始的。待你回了师门,可以去管事师兄弟那里领。” 白虚和墨墨见事情安排妥当,各自拿出礼物赠送给柳纯儿。第二天清晨,便告辞离开,余下柳纯儿跟随着芃芃,踏上了令她未知的前程。 一路相伴而行,两人的关系自然而然亲昵了许多,一个愿教一个愿学。因此,芃芃愿意多说一些事给柳纯儿听。 临近年关,江州府一处喧闹的集市上,有位身穿灰衣的老僧人托钵而行,面容慈祥,随着人流缓缓而行。 有杂耍艺人使出浑身解数,博得阵阵喝彩声,只为多得些赏钱。老僧看到一根木桩子拴着一只小猴儿,毛发无泽,有些干瘦,因此,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它有双大眼睛。 老僧人蹲下身,从怀中掏出半块有些生硬又有些焦糊的干饼。他掰碎了一点,放在手心,伸向枯瘦的小猴。 而小猴却被老僧人的举动给惊吓到了,它惊慌失措地向后逃窜,铁链瞬间绷直,一个反弹,满身鞭痕的小猴子顿时摔倒在地,身躯蜷缩,低声呜咽起来。 老僧人轻轻将掰碎的干饼,放在木桩附近,又将剩余的半块干饼又掰碎一半,零零散散放在地上,然后又把铁钵放下,这才起身向后退去,最后盘腿坐在距离木桩隔着四五步的地方,开始闭目,嘴唇微动。看见他的人,以为他在默诵经文戒律。其实,他在怀念,怀念在李家村的那几年,每顿吃的够饱,而且隔几天了又换花样了。 对于老僧人来说,行也修行,坐也修行,万里迢迢,一直在修行。关于吃的和喝的,他有一句话常念在口中: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 饥寒交迫的小猴子确实是饿的够惨了,在老僧人坐定后。它怯生生的望了他半天,然后,终于鼓起勇气去抓住一块碎饼,退回原地低头啃起来。吃完一块,眼见着僧人无动于衷,便愈发胆子大了起来,再偷吃一块。 如此反复,它无意间发现铁钵内竟有些清水,又大着胆子去喝了几口。寒冬时节,钵内的清水竟然有些温暖,这让小猴子觉得全身舒坦了,就更加不怕那僧人了。大眼睛直愣愣看着那个身穿灰衣的光头,眼里都是不解。 老僧人念完一段经文之后,睁眼起身,小猴子便又急忙跳回木桩旁。老僧人只是弯腰拿起铁钵,就此离去。 小猴子扶着木桩,看着僧人慢慢消失在拥挤的人海。它破天荒地打了个饱嗝,伸手挠了挠干瘦的脸颊,摸摸鼓着的肚子,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 灰衣僧人低头行走在人山人海之中,即使是被路人撞了肩膀,也从不抬头,反而右手在胸前行礼,微微点头后,继续前行。 然而,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谦虚知礼善行的。这不,有一富家子弟身骑黑马,扈从挥舞鞭子驱赶路人。” 老僧 有躲闪不及的百姓,被鞭子打中。轻的衣物破损,人趔趄一下或摔倒。重的皮开肉绽,头破血流,甚至伤了人也不管。若是,那受伤之人对此有怨言,或者想要讨个公道,反而会莫名其妙被关进了监牢或者流放。江州百姓对此早有怨言,却不敢做什么。 灰衣僧人本打算在江州府游历一番后回菩提寺,未曾想自己不惹事,祸却从天而降。 路上行人争先恐后纷纷避让富家子弟。富家子弟的扈从却觉得他们避让的慢了,鞭子挥舞的越来越快。 这时,大街上只有灰衣老僧一人走着,虽然没走在正中间,却也是在扈从驱离百姓的范围。避让开来的百姓,眼见着鞭子即将落在灰衣僧人身上。纷纷惊呼提醒老僧让开,然而,老僧却像是未听闻一般。 身着青衣的扈从,一脸脸狰狞,手上的力量剧增,似要一鞭子下去,就要将老僧打得晕死过去。 鞭子在老僧头顶一寸的位置停住,扈从使劲抽了抽鞭子,抽不回去。而老僧依旧保持扈从即将打到他时得姿势。其实,若有修道之人在场,定会发现老僧是被一个透明的类似气泡一样的东西包裹着。气泡像是有黏力一样,黏住了鞭子。 扈从抽了几次抽不回去,开始破口大骂,他道:“好你个老秃驴,竟然敢挡我家公子的路,活的不耐烦了是吧。既然如此,别怪我不客气,看我不打死你扔乱葬岗里喂野狗和乌鸦。” 青衣扈从骂骂咧咧下了马,朝着老僧走来。扈从先是拉了拉袖子,然后又捏了捏拳头,众人只听见骨头见咔吱咔吱脆响。 一中年汉子,脖子上坐着他的孩子。他的孩子紧张的紧紧拉住他的手,明显的惴惴不安。中年汉子他大声干道:“大师,快走,这位公子是我们江州府的一霸,没人管的了他。” 老僧看了眼汉子,宣了声佛号。他道:“多谢施主好意,上天有好生之德,老衲不会有事的。” 汉子还想再说什么,那青衣扈从已经来到老僧身旁。扈从向着手掌心“呸呸”吐了两口,开始抡拳捶向老僧。 老僧突然转身面向扈从,他道:“阿弥陀佛,施主,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青衣扈从哈哈大笑道:“老秃驴,我这脑里心里都是想着怎么赚取钱财之物,你让我回头是岸,真回了头,到时候你让我吃啥、喝啥?难不成像你这样,做出家弟子。” 老僧摇了摇头,无奈叹了口气道:“施主,若执意如此,老衲无话可说。” 富家子弟这时打马向前走来,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说道:“大师,我看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你若愿意,我定会奉上千两白银,供你颐养天年。你若觉得少了,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你要多少我就给多少。” 灰衣老僧摇了摇头道:“多谢施主,施主若不介意。就陪着老衲在街上走一走吧。” 再相见 富家子弟摇了摇头道:“多谢大师相邀,我不愿意与大师同行,就此别过。” 说完,一招手带着扈从们走了。 灰衣僧人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余下身后百姓议论纷纷。 芃芃站在一酒家二楼的窗前,从扈从驱赶百姓到富家子弟离开,她都看在眼里。眼看着灰衣僧人身影就要从拐角处消失,芃芃这才开口道:“大师,多年不见,我请你吃饭如何。” 灰衣僧人停住脚步,转身道:“恕老衲愚昧,竟然看不出小友是谁?” 芃芃笑眯眯的道:“当初大师吃住在我家几年,还说我资质太差。如今,我可是要向大师索赔一二的。” 灰衣僧人一听,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呵呵笑道:“小友忒不厚道,一见面就要与老衲索要赔偿。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咱们先泪汪汪,再来说那赔偿。” 语毕,一个飞身来到芃芃所在的二楼,进楼后快步走向芃芃所坐的桌边。 灰衣僧人盯着芃芃看了看道:“不错,不错,财大气粗说的就是你了,老衲对此眼馋不已啊。” 芃芃倒了杯茶,递给灰衣僧人。这才悠悠的道:“大师,眼馋也没用,是我的就不会是你的。再说了,你一大把年纪了,什么值钱的玩意没见过。” 灰衣僧人道:“小友,你这话可就戳我的心窝子了,你应该知道出家人多是清修之人。” 芃芃道:“是吗?菩提寺里的莲花,就算普通的品种,那也是堪比上品法宝的啊?” 灰衣僧人道:“那是寺里的,不是我的。小友啊,老衲好几天没吃饱过了,咱们这么久不见,你是不是该请我吃顿饭啊!” 柳纯儿心里无比惊讶,刚才芃芃点了好多菜,她还奇怪怎么点那么多,难不成,是因为这位大师的缘故,难道大师不忌口。 正说着,店小二已经把菜上了上来,不一会,满满一桌子的吃的。莲子糕、红油鸭子、明珠豆腐、五香大虾、五香腰果、蜜饯李子、虾籽冬笋、熬乳茶、罐焖鱼唇、爆炒鱿鱼、烤鹿脯、荷叶鸡。色香味俱全,看的三人都忍不住咽口水。 一瞬间,三人同时将筷子伸向自己想要吃的盘子里。柳纯儿夹了块莲子糕低头小口吃着,吃完一抬头,盘子里的菜少了大半。灰衣僧人端着虾盘,正往碗里拔最后两只虾,看到柳纯儿看他,笑了笑,放下盘子道:“小丫头,不哭啊,诺,给你留了两只最大的大虾呢。” 柳纯儿哭笑不得,心道:“啥叫最大的两只,明明就是差不多一样大的好不。还有,要不是我抬头看你,那两只你也不会留给我吧。” 再看芃芃这边,嘴里嚼着鸭肉,筷子夹着鹿肉,手里还抓着一只大虾。再看自己,嘴里空空,碗里空空,筷子空空。再看他二人碗里,堆得满满的就不说了,还把喝茶的茶杯里也放满了菜。 芃芃咽下鸭肉,看了一眼柳纯儿道:“傻丫头。忘了提醒你,跟大师一起吃饭,得手麻利,眼神锐利。不然,吃都没得吃。别好奇为什么,大师虽然是出家弟子,可他不忌口。” “他有他的修行方式,我们有我们的修行方式。也许这一次我们遇见他,他是这样的,下一次就不这样了。” 灰衣僧人道:“小友说的不错,老衲的修行方式和一般的僧侣修行方式不一样。小丫头,剩下的归你了,吃不完的就给我们。” 柳纯儿笑了笑道:“多谢大师,余下的这些,刚好够我吃。” 一边说着,一边把两只大虾拨进自己碗里。 灰衣僧人看了看其他的菜,有些担心自己想吃的那几盘菜,也快吃不到了。他道:“小丫头,做人要厚道啊。老衲自认为,你要保持住面条的身材,这些大鱼大肉显然是不适合你的,你就别吃了,让给我吧。” 一边说一边把夹起来的一块叫花鸡,往自己的碗里的方向移动。哪想到半路遇到程咬金,芃芃用筷子截住了鸡肉的去路,生生的把灰衣僧人即将要放入碗里的鸡肉挡回到了盘子里。 灰衣僧人瞪了芃芃一眼,芃芃挑眉不语。 柳纯儿呆愣愣的看着二人,要拒绝灰衣僧人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接着,让她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灰衣僧人不管夹什么菜,芃芃都要去拦截。同样的,芃芃想要夹什么菜,灰衣僧人也会动手拦截。 二人筷子斗来斗去,闲着的手还拿着碗里的菜放进嘴里。 芃芃看了眼柳纯儿,见她发呆,赶紧咽下口中的菜,低声喊道:“柳纯儿,你是不是不想吃了,不吃我们可就要各凭本事瓜分剩下的菜了。” 柳纯儿回过神,赶紧端起身前余下的菜盘,把菜拨进自己碗里。灰衣僧人一看,心道:“可不能让这两丫头吃的舒适,且看我怎么指教她俩。” 念头刚转完,灰衣僧人手一招,就把隔桌看事的人,没用过的筷子拿在了自己手里。 正小心翼翼把菜拨进自己碗里的柳纯儿,突然被挡住了自己拔菜的筷子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灰衣僧人正嘴角带笑,手拿筷子阻挡自己呢。 芃芃挑了挑眉,笑道:“大师,可别怪晚辈们不尊老了啊。纯儿,一起上。” 柳纯儿点头,于是,二对一的大战开始。围观的人看到最后,只看到四双筷子打斗的残影,实在是速度太快了。 芃芃自是一边动手一边吃着,柳纯儿一开始还专心应对灰衣僧人的攻击。到了后面,看到芃芃吃的不亦乐乎,也开始吃了起来。 这下,可把灰衣僧人气着了,他道:“两臭丫头,欺负老衲吃不到是不是。哼,我吃不到,你两也别想吃。” 芃芃笑嘻嘻的道:“大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抢菜功夫还是这么没长进,得多练练才是。” 灰衣僧人道:“要是小友你天天请我吃饭,说不定我愿意教你几招。” 邀约 芃芃看了一眼柳纯儿道:“打不过就撤,保存实力要紧。” 说完芃芃躲开灰衣僧人的攻击,又迅速放下自己的筷子,端起自己的碗和茶杯,快速退开后另寻了一张空桌坐下。 柳纯儿虽然反应慢了点,可她跟随芃芃游历了一久,自然是明白芃芃的意思。也迅速放下筷子,端起碗跑到了芃芃旁边坐下。 灰衣僧人放下筷子,拍了拍心口气哼哼的道:“两臭丫头,欺负老人家啊,没天理了没天理。” 芃芃呵呵笑道:“小二,重新给我们上四双筷子来。” 三人吃完菜,结了账,走出酒楼。 到了城门口,三人又行至一处无人的溪边。灰衣僧人道:“芃芃丫头,这一别也不知何时再见面。这串念珠赠与你,其中自有一点点玄妙之处,保重。” 芃芃接过后,对灰衣僧人行了一礼道:“多谢大师,晚辈也略表一点微薄心意,望大师不嫌弃。” 话必,从乾坤袋里拿出几个小匣子递给灰衣僧人。灰衣僧人接过后,打开其中一个,点了点头,十分高兴。他道:“难得丫头你有这份心,我乃菩提寺长老,法号不悟。日后丫头有空,去那边游历一番,我带你领略那边的风光。” 芃芃道:“若大师日后去往中洲大陆,请到剑宗一坐,让我略尽地主之谊,家师为羲和道长。” 不悟大师道:“善哉善哉,羲和道长乃中洲大陆德高望重的前辈,我有幸能见一面,实属不易。” 说完,放下手中铜钵,口中念念有词。芃芃只见铜钵越变越大,变得有方桌大小,不悟大师坐了进去,刚好合适。 不悟大师双手合十,向芃芃点点头,然后坐钵而去。芃芃站在原地,直到不见钵影。 芃芃转头对柳纯儿道:“纯儿,咱们接下来往京城方向而去,你择机回去见你娘一面吧。咱们修道之人,一个顿悟,几年、几十年时间眨眼疾逝,你娘若是凡人,可耗费不起。咱们五日后,在陶家村相遇。” 柳纯儿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二人分开,一个往城里走,一个顺着溪水漫步。 芃芃顺着小溪,路过妇人洗衣的石块旁,走过小村庄。路边的野花,水里的游鱼。看的芃芃心情极好,她忍不住哼起了小调。 突然,有人在吹口哨,芃芃看到吹口哨的是个女童。哨音刚落,很快便有一条小黑狗跟了上来,它在女童身边蹦跳打转。女童摸了摸小黑狗的背,笑着道:“小黑,乡下是不是比山上好多了,没人管你骂你说你笨。” “其实,我不是笨,我只是想爹和娘了,他们怎么就不知道呢。我知道爹和娘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可我只想每年回来看看,就一眼也行,为什么他们还是要阻止我呢。” 女童说完,重重的叹了口气,站在原地皱着眉头。小黑狗叫唤了两声,女童不理。小黑狗轻轻逮住女童的袖子,摇晃着。 既然来了 女童回过神,蹲下身,从随身携带的香囊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丹药,放在手心示意小黑狗吃,小黑狗摇摇头,把女童的手拱向女童嘴边。 女童摇头,老气横秋的对着小黑狗道:“贝贝乖,快吃,这个糖可甜了。” 小黑狗往后退,女童立马眼泪盈眶,委屈巴巴的道:“小黑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我给你糖你都不吃了。爹和娘不在了,这个家只剩下你和我了。你要是也不要我了,留下我一个人可咋办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你要是想看着我长大成为大神仙的对吧,那就听话把糖吃了,师兄们说这个可以延年益寿。” 芃芃离得远远的都能闻到那香气,听着小女孩的对话,莫名的有点心酸。最后,小黑狗把丹药吃进肚子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女童。 突然,一穿着褐色短衫的年轻人从天而降,落在女童身前几步远的地方。 女童看到年轻人,一脸喜悦的喊道:“孙师叔,你来接我回去啊!” 被叫做孙师叔的年轻人点了点头,两人开始比比划划。 女童拉住她孙师叔的手道:“孙师叔,我们走吧,我已经看过爹和娘了。” 孙师叔满脸笑意的朝着小女孩比了下大拇指,又替小女孩整理了一下碎碎的头发。一大一小开始朝着溪边另一个方向走去。 小黑狗跟在二人身后,昂首阔步,尾巴轻摆。 芃芃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因为她莫名的就对他们产生了好奇心。 突然,前面两人停住脚步。年轻人脊背紧绷,女童紧紧拉住年轻人的手,双腿却是止不住的颤抖,小黑狗无声的龇牙,一副如临大敌的状态。 只见一大一小两人前面一丈远的地方站着三个年轻人,身穿华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为首的年轻人,腰间挎着刀,刀柄镶嵌着蓝色的宝石。他闲闲的挑着牙,斜眼看着孙师叔和女童。 他身后的两人,抱着胳膊,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着。 女童松开孙师叔的手,朝前走了两步向三人行礼道:“容儿见过二师兄、洪师兄、侯师兄。” 只听为首的年轻人道:“小容师妹呀,我怎么听着你这声二师兄喊的心不甘情不愿呢。洪师弟、侯师弟,你们说是不是?” 他身后二人齐齐答“是”,女童紧抿嘴唇,有些无措。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转头一看,是她的孙师叔。 孙师叔手里比划着,表达着什么。为首的年轻人满脸嘲讽,眼神里满是轻蔑。他道:“姓孙的,劝你别多管闲事。给你面子我喊你声师叔,不给你面子,打死你也没人知道是我打的。” “啧啧,要是把你打死了,咱们这水灵灵又可爱的小容师妹啊,就得被送去伺候人了。我这人最是慈悲,今日也不做别的,就是要小容师妹过来,从我胯下钻过去而已。” 女童的背脊一开始挺的直,后面就弯了些,大概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还不等她做什么,孙师叔就站到了小容身前。 二师兄脸色变得有些铁青,他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两位师弟给我打,孙师叔不是哑了吗,你们再把他打瘸了。我看,以后咱们白云府谁还会护着他。” 孙师叔脸色不变,袖子里的拳头松开又握紧,握紧又松开。 洪师弟和侯师弟也不多言,上来就对着孙师叔开打。孙师叔一边护着女童,一边回手。本来双拳就难敌四手,何况是现在。二人拳打脚踢,不管是脸上,还是身上,只要打着孙师叔了,二人就觉得开心。 二人越打越起劲,孙师叔已经放弃抵抗,他只是一心一意的护着小容,全然不顾自己身受重伤开始吐血。小容在孙师叔怀里捂着嘴,无助的哭。她看不到她的孙师叔一口一口的把血吞咽进肚里,咽不完的血,滴滴答答落在了她的小棉袄上。 二人打得大汗淋漓,孙师叔依旧站着,如同青松那样挺拔。 为首年轻人道:“洪师弟你没吃饭吗?侯师弟,我给你的那些丹药,你都吃到哪里去了。人家还好好的站着,你俩就歇着了。废物,没用的废物。” 一边说一边往前走,打算亲自动手。未曾想,离着孙师叔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小黑狗一个箭步冲到了他前面,对着他狂吠。 二师兄轻声笑着,他道:“小黑狗是吧,行,爷我先弄死你,然后扒皮开膛破肚炖狗肉吃。” 说完,一脚踢向小黑狗。小黑狗虽小,灵智也未开,可躲避年轻人的攻击倒是挺麻利的。只可惜,它忠心护主,年轻人却出手很辣,像是拿它练手一样,他一点一点的把小黑狗弄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孙师叔突然倒下,女童终于看清眼前的场景,她一边哭一边喊着孙师叔,一边哭着一边向年轻人求饶,一边哭着一边喊着贝贝。 洪师弟和侯师弟两人对看一眼,急忙跑到他们的二师兄身旁,两人一边架住二师兄的手,一边劝着。 洪师弟道:“二师兄,可别打死了,打死了下回可就找不到这么好玩的事了。” 侯师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是啊是啊,二师兄,咱们走吧。若是、若是孙师叔死了,咱们还得把小容也处理了。若是没死,咱们也得回去了,可不能让他们回去告状。” 二师兄拍了拍手道:“两位师弟说的有理,咱们走吧。” 三人走了几步,二师兄又回过头来,看了眼小容。然后跟自己的旁边两位师弟说:“两位师弟,你们觉得小容长得咋样。我觉得小丫头长大了肯定是个美人胚子。这肥水不流外人田,到时候,我把她收了做鼎炉。” 洪师弟道:“二师兄英明。” 侯师弟道:“二师兄,既然打算收她做鼎炉,那么,孙师叔目前还不能死。” 二师兄道:“为什么?” 洪师弟也接着问道:“侯师弟你什么意思?” 截杀 侯师弟道:“何不养着他门俩,让孙师叔见证小容师妹成为二师兄你的鼎炉呢。” 二师兄拍手赞道:“不错,不错,这主意不错。那就这样吧,咱们走,让他们师侄二人好好歇息。” 芃芃看着眼前的场景,想着现在出去是否合适。还没拿定主意,就觉得有人来了,于是她屏住呼吸看着。 眨眼间,便有人来到孙师叔和小容眼前。孙师叔昏迷着,小容泪眼朦胧的看着来人。还不等她说什么,来人中有一人走向前来看了他们一眼,一脸的嫌弃,然后转身对着身后那人道:“洪师兄,是两个凡人。我看没生命危险,不如咱们走吧。” 洪师兄往四周看了看,皱眉道:“走吧,我们的事要紧。” 直到那两人走了好一会,小容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的眼光还没有收回。 芃芃想着,洪皓怎么来了,难不成他们早已察觉我离开了剑宗。这师侄两人,既然没生命危险,那我还是速速离去才是。 芃芃还未离开,便听到小容呜咽着喊道:“孙师叔,你醒醒,你醒醒啊!你还没有看到小容做大神仙呢?你还没去见静师叔呢,你不醒来,静师叔就要嫁给那个糟老头了。” “孙师叔,静师叔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她现在保护不了你,她知道她经常去看你,会给你带来麻烦。你好多次喝的茶,都是静师叔泡好让我带去给你的。那些茶叶,都是静师叔偷偷下山去买来的。” 芃芃听着这些,心道:“难得都是有情人,罢了,帮他们一把吧。” 芃芃轻轻走到小容身边,轻声轻语问道:“小容,你想不想救你的孙师叔。” 小容抬头看着芃芃,好奇的问道:“大姐姐你是谁啊?你能救孙师叔是不是?你快救救小容的孙师叔,我不要孙师叔死。” 说到后来,一边拉着芃芃的袖子祈求着,一边频频看向孙师叔。 芃芃道:“自然是可以的,但是。你要乖乖的。有问题也得等我救完你的孙师叔以后再问。” 小容破涕为笑,点了点头。 芃芃想了想,从乾坤袋里拿出几个小玉瓶,依次倒出了几粒丹药,一一给孙师叔喂下,又用灵力点了孙师叔周身几处穴道。 小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看着,小手捏着自己的衣袖。 芃芃想了想,又给了小容一颗丹药,摸了摸她的透道:“这颗丹药拿去喂你的贝贝吧,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得了它,姑且一试吧。” 小容乖巧的点了点头,拿着丹药走到贝贝身边。贝贝虚弱的看了小容一眼,前爪动了动又垂下。小容使劲扳开贝贝的嘴,努力把丹药塞进贝贝嘴里。 夜里繁星点点,芃芃和小容坐在篝火旁,孙师叔坐在一旁运功疗伤,小黑狗趴在篝火旁,耳朵忽闪忽闪的。 芃芃转头看向孙师叔道:“醒了。” 小容兴奋的道:“孙师叔,孙师叔你好了吗?” 孙师叔起身行了一礼,声音有些沙哑,他道:“多谢道友相救。” 然后又看了一眼小容,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虽然沙哑,但是依旧温和,他道:“师叔好了,以后会护住你和你静师叔的。” 芃芃道:“既然醒了,那我也该走了。我这里有两颗能够提升成丹几率的药,希望你用不到。另外这几瓶,你且看着用。打铁靠自身,丹药不是万能的。” 小容拉着芃芃的手道:“大姐姐你要走了吗?小容舍不得你。” 孙师叔喝斥了一声小容,对着芃芃恭敬的道:“多谢道友指点,我会努力的,弟子乃白云府现任府主的同门师弟,道友日后有空务必到白云府一游,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白云府范围内有一种云鸡,味道极好,道友到时候来了,我亲自做给道友尝尝。” 小容在一旁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芃芃道:“大姐姐,我们白云府的云鸡可是这方圆千里的一绝,尤其是孙师叔做的,太好吃了。” 芃芃道:“我记住了,两位道友保重,在下告辞。” 说完御空而去,小容傻傻的看着芃芃离去,喃喃自语道:“孙师叔,这就是神仙吗。” 孙师叔抬头看着天空道:“大概是吧。” 寂静的郊外,风不吹云不动,熟人相逢。 半空中一把长剑之上,洪皓闲闲的站着,脚下剑光温润如霞。芃芃似乎早就意料到洪皓能够找到自己,眼里没有惊讶。她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往前走,直到两人相距不超过三十多步才停下来站住。 芃芃抬头笑问道:“洪皓,站那么高,不怕摔个狗吭屎是吗。” 明明说话的语气,就像那普通朋友之间的问候,偏偏说出来的词难听。 洪皓问道:“李芃芃,你怕死吗?” 芃芃反问道:“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 洪皓的眼眸似深潭的水,幽暗不明。它闭了闭眼,开始闭口不说话,但是与主人心意相通的脚下长剑,光芒大放,堪比雨后彩虹。 芃芃瞥了眼洪皓脚下的长剑,收回视线,悠然自得的道:“站那么高,保持一个姿势,真当自身的灵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洪皓深深的吸了口气,又吐了出来,这才压下心底莫名的情绪。 站在芃芃身后不远处,手持菜刀的张大发,自从洪皓手持令牌找到他,他心底就不由得一片惘然。 要知道在洪皓没找到他之前,他每日早上卖完猪肉,就会到相好的绸缎铺子那边,一边帮忙打整,一边跟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小娘子们聊些街坊邻里的家长里短。 比如谁家的丫头又瞧上了哪个落魄的书生,正闹着要私奔呢;哪家老两口又闹着哪个儿子不交粮不交钱给他们养老了;哪个光棍又偷偷的听了谁家的墙角,被男主人知道了,正琢磨着逮着了暴打一段呢。 张大发听到兴起处,也不管相好的在一旁,就凑坐到七大姑八大姨们身边,和她们聊了起来。 只是一开口说话,就口沫横飞,便立刻遭到她们的嫌弃,接着收到一堆的白眼和妇人们嫌弃的话语。 张大发摸了摸嘴角的口水,握紧了手中的菜刀。 心底只叹气,自己虽然和相好的有了夫妻之实,可每次和她谈婚论嫁,她就把自己赶出门,要不就是哭。害得柳媒婆都说在不让她做媒,她就不帮他说媒了,收了定金不做事,这种砸招牌的事,她柳媒婆才不会做。张大发也急啊,他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现在只想着等这次的事完了,不管怎么整怎么磨,他也得把他相好的光明正大的、三媒六聘的娶了。 在芃芃左侧、有一人闲庭信步,如风吹落叶一般,飘然而来。与芃芃相距一丈时,他举起了双手,摇了摇,垂在身侧。呵呵笑道:“芃芃姑娘,据说你的拳法不错。贾某特来领教,我不喜欢群殴,走走走,咱们那边打一场。” 说完兀自走向一边,也不管洪皓和张大发。芃芃见此,徐徐跟上。 见芃芃跟上了他的脚步,他笑着点头,抱拳道:“好叫芃芃姑娘知道,接下来打死你的人叫贾元。” 芃芃点头,贾元拍拍自己的胸口道:“来!” 眨眼之间,只见芃芃刚刚站立的地方背后的树木齐齐拦腰而断。而芃芃的身影已不在原地。 贾元点点头,心道:“够快,不愧是在中洲大会上能夺榜首的人。” 芃芃开始出拳,贾元以掌心挡住。贾元正要抓住芃芃的拳头,却感到芃芃拳上的气势一松。正觉得不妙时,他的肋部突然被芃芃的第二拳击到。 贾元心中一惊,如果自己所料不错,芃芃的拳招,在速度、力道,拳意的运用上已经娴熟无比。如果自己不小心,硬扛也扛不了多久。 第九拳之前,贾元的脚步不曾移动,每次都能恰到好处的抵挡住芃芃的出拳。 第十拳,贾元后退两步,依旧挡住了芃芃攻向他太阳穴的那一拳。 而贾元每次看似简单的出手,其招式都像是大型宗门或者世家培养的,简单霸气实用,显然是经过千锤百炼的。 第十一拳,贾元连移数步。然后,他淡淡的笑道:“你这拳法,唯一的不足处,就是你是女子。这拳法怕是走了至刚至阳路数,嘿嘿,我倒要看看,你能打出几拳,最后的那一拳又有多大的力道。” 芃芃只管出拳,心静如水。这一场架,没有人观战。因为他们不屑,反正芃芃也逃不出他们布置的这个杀圈。 贾元能够与她动手,存的便是练手的心思。而且,没有人事先知道会有人在这里打架。 即便有人洞察到了这边的动静也没事,他们可以不认识洪皓,但他们认识苏魔头。 苏摩头就在离洪皓不远的地方待着,抱着他的剑坐在一处亭子里,闭着眼不言不语。在江州府这边,他是出了名的凶狠之人,他打架时一个不乐意,就会追杀围观之人。 他追杀围观之人时,一边追杀一边问道:“你们不是不怕死吗?不是就喜欢评头论足和看热闹吗?跑啥?怕啥?” 只要他不乐意,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后起之秀,他都会在打架间隙顺带着将围观众人一剑了结。 像苏魔头他们这样的人,既然不愿意给旁人看出自己武学的门道,那只能杀了一了百了。谁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两个人看出了自己的招式,然后找出了应对之法。这人多嘴杂,一传十十传百,到了人人皆知的地步,还让他们怎么活?江湖说大不大,说小也小。尤其是跻身一流高手之后,就更小了。 每逢有人收拾苏魔头打完架后的战场时,都是一边吐一边收拾。残肢断臂,血流满地,能留个全尸算是不错的了,谁看谁都地吐出隔夜饭来。尤其是一剑夺人性命剑气太盛时,那剑气过后人成肉泥,为难的还是那些打扫战场的人。 可有的时候,就算苏魔头凶名在外,还是有人观看像他们这样的、高手之间的生死厮杀。就算这样的观看是江湖中人的大忌讳,观看之人都不在意,因为谁都希望自己学会了别人的压胜绝学。赌一赌,三流打手变二流高手,搏一搏,茅草屋变青瓦房。 贾元虽然没有苏魔头的凶名,但是,实力与其相比,低不了多少。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两人开始面对面厮杀,芃芃被打的龇牙咧嘴,来不及喊疼。而贾元被芃芃一拳打得退出去十多步,一阵气血翻涌,芃芃借此机会换了口气。 贾元站那里,趁着芃芃换气还没打下一拳时,也偷偷的换了口气,又活动了一下拳脚,散去芃芃击打他时,留在身上的那些拳力。贾元笑道:“芃芃姑娘在揍我个四五拳,恐怕我就要受点伤了,到时候我这脸面可就不好看了,人家会说我一大老爷们,竟然被你压着打。” 说完,开始出拳冲向芃芃,快速逼至芃芃脸上,芃芃无奈急速后退,只为拉开二人间的距离。 芃芃往后退了数步,尽管贾元的拳头没有直接打到芃芃身上,但是拳风却实实在在落在了芃芃身上。而且这一次贾元打的畅快,把他的拳法表现得淋漓尽致。所以,来不及出拳的芃芃只能一退再退。 大概是贾元打得尽兴了放松了,又或者是故意露出破绽来诱惑芃芃。反正,芃芃是抓住难得机会手拐一拐,撞在了贾元的胸口上。 贾元突然蹬蹬蹬倒退了几步出去,还不待他稳住身形,芃芃又倒了他身前,一拳打到他胸口上。“呲”的一声,贾元外袍呈碎块状散落,露出里面的护身软甲。 芃芃眯眼一看,恨不得学那骂街的泼妇一样骂贾元一顿。外袍是上品法宝,自己好不容易把它打碎了,露出来的里面的软甲又是上品法宝。像这种乌龟式的防御,也只有自己这种脸皮厚的才会做,没想到贾元你一个大高手竟然也会。 贾元要是知道芃芃这么想,还不知道怎么骂芃芃呢。在有灵石的情况下,谁会嫌弃护身法宝多啊,多一件法宝多一分保命的机会。再说了,你李芃芃自己法宝多,我们要杀你,这是拼命的事,活着就得脸皮厚。 贾元呵呵笑道:“我知道芃芃姑娘法宝多,他们也知道。本来计划是一起上,直接把你打杀了省事。后面呢,上面的人说,这些年我们这些打手过得太闲了。而你呢法宝多、丹药多,在不放跑你的情况下,叫我们多拿你练练手。我们也想着,一番车轮战之后,累死你最好,那样你身上余下的法宝,我们可以瓜分一下。” 说完,贾元身形倒滑出去,与芃芃又拉开了一些距离。 芃芃平平静静的出了一拳,拳未到,贾元再次倒退。 这一拳,看似平淡无奇,然而,威力却是比先前任何一拳还大。 贾元的腿抖了一下,心底战意不降反升,只是脸上表情依旧。他想:“若这一次自己胜了,也许自己会突破一个小境界。那样,自己在上面的人眼中,应该是还有利用价值的打手,而不是蝼蚁。” 所以,贾元很想悟得芃芃这一拳的旨义。 他微微一笑道:“芃芃姑娘,这一战,若是我赢了,我会尽力向上面争取给你活命的机会。因为,我突然觉得,你虽然不是大美人,身材也不是很好。但是,很有趣。我这辈子还没有过枕边人,对于我来说,枕边人容貌如何不重要,灯一熄,都一样。等我腻了,我会给你个痛快。” 贾元想着自己这一番似真似假的话,芃芃听了之后,不管她在怎么冷静,情绪上怎么着也会有一丝丝的波动。 两人间的距离,就算是贾元看不清芃芃面上的细微表情,但是他已经清晰的感受到了芃芃释放出来的杀意。 是杀意不是怒意,贾元心里一阵窃喜,心道:“女孩子就是女孩子,不可能什么时候面皮都是厚的。” “啧啧,这杀意,先前那么强,到了后面竟然收起了一些。这就不好整了,女孩子家家的,心境那么稳做什么,最后还不是要嫁人的。” 贾元毕竟没有经历过芃芃所经历的,也不像芃芃那样,好奇心来了,什么杂七杂八的书也看。 还真别说,芃芃在现代,读书时候还看过保健与体育那一本,薄薄的、面积有点小的课本。关于男女情事,没见过猪跑不还吃过猪肉么,理论知识还是知道那么一点的。 所以,贾元的算盘拨的还是差了些。 接下来的时间,芃芃没有让贾元太好过。 她打出的每一拳都不拖泥带水,每一拳都像是拼尽了全力。就像是洪水没有大堤阻拦一样,开始无所顾忌,没有束缚。 就算是打出的每一拳都会让贾元了解她的招式,她也义无反顾。这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子,而是拿贾元来磨炼自己。 打倒贾元 磨炼自己的经脉、神魂、体魄,她会让贾元心甘情愿的死在自己拳下,让他明白女子中自有拳法高的人。 最后一拳出,贾元来不及躲开,他也躲不开,他不明白那一拳怎么没有半点征兆就来到了他胸前。护身法宝还在身上,不过是心口位置少了一块,那一块打进了他的体内。 贾元没有死,最少此刻没死在芃芃的拳下,因为有人替他挡住了一部分拳力。 芃芃自然是吃惊的,她万万没想到有人竟然在关键时刻,把握住时机卸去一部分,本该是贾元承受的拳力。 来人身穿银灰色道袍,一走一动间,道袍上有光彩如波浪一般,层层叠叠流淌而过,接着便听到他的哈哈大笑声。他道:“有趣啊有趣,女娃,吃我一拳。” 语毕,一拳递出。芃芃这一次无法避开,只好硬着头皮接下。 芃芃被对方的拳力击得往后退,脚深深陷入泥土里,一阵尘土飞扬过后,绿油油的草地上,多了一条浅沟。 对方收拳,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笑道:“不错啊不错,这么些年,老夫从没遇到过你这么有趣的女娃。女娃记好了,人称老夫吕老怪。” 芃芃稳住身形,而后抬起早已疼痛不已的手臂,从怀里拿出手绢,擦去嘴角鲜血。 吕老怪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玉米,悠然自得的啃着,啃完玉米,看到芃芃毫无动作,笑呵呵的问道:“女娃,怎么不出拳了?以老夫的猜测,你最少还能多打老怪我几拳的。” 芃芃默默无语,吕老怪丢了手中的玉米骨头,又在袖中摸索着,他摇了摇头道:“你再不出拳,可就没有机会了!” 看着吕老怪那一副轻松万分的样子,芃芃若说不气那是不可能的。气的心底暗骂道:“真是他大爷的憋屈,我又不想找死,咋办?” 想是这么想,动起手来起来可万不能含糊。 芃芃噗嗤一笑,“嘶嘶”吸了几口气道:“吕前辈,是不是觉得天时地利人和,你都占到了,是不是觉得待会收拾我会很轻松。” 吕老怪哧溜一声,饮尽杯中酒,杀气沉沉的道:“怎么?女娃儿,不服气呀,不服气你也给老怪憋着,反正你也做不了什么?” 芃芃皱着眉头,一脸凝重。 吕老怪忽然间心情就好了许多,对于芃芃的状态,他保持静观其变。 芃芃拔出弱水剑,双手握住剑柄,口中轻轻念着:“弱水。弱水三千,霸住一方又何妨。” 霎时剑身似凝聚了一层冰雪,剑气如虹,青丝飞扬。天地间,云静风止,只有一剑。 吕老怪“啧啧”了两声,正了正头顶的道冠,刹那间,道冠似是生了灵智一般,光芒流转,道冠周围,有肉眼不可见的朵朵莲花盛开着,护住道冠。 他抱着手闭着眼,仔细感受这周围的变化,树还是树,草还是草,可却不一样了,好像多了些气机,变得美不可收。 吕老怪觉得感受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问道:“女娃,他们都说你是金丹初期,怎么这实力让我觉得不是呢。是我掉以轻心了,没有想到你的金丹初期不是常人的金丹初期。不过没关系,大局已定,可惜了呀可惜?” 芃芃不知道他说的是人可惜,还是剑可惜,反正她不会认输。 芃芃以前驾驭弱水剑,还有一点隔阂,慢慢的朝夕相处,剑灵认可了自己,这才有刚才的那番变化。 吕老怪指了指自己头顶的道冠,笑道:“看到没,老夫有道冠,没有剑哪。这会儿看到你拿的那把剑,名字我不喜欢,剑我可是喜欢的紧哪?” 芃芃握住剑柄的双手紧了紧,沉下心神,一时间豪气顿生,剑气如河,直冲云霄。然后,慢慢聚拢,剑气重新挥于剑身,仿佛刚才天空中没有发生过任何异象。 芃芃一跃而起,人至半空,一剑劈下。剑锋先竖后横,剑气一闪而逝。 似是感受到了空气中暗藏着不可测的杀伤力,吕老怪先是退出了一丈,然后又退到了三丈外。一个转身,堪堪避过一道剑气。而后,有汹涌的掌力从他右掌中拍出。剑气与掌力相遇,发出巨大的呼啸声,如惊涛拍岸。 再次侧身避过芃芃攻来的第二剑,吕老怪轻轻一跺脚,身形“唰”的一下就飘浮在半空中。又一次躲过直奔胸口而来的凶猛剑气,他右手拍出一掌逼向芃芃,左手如鹰爪一样,扣在了弱水剑上。 剑身微震,芃芃避无可避,屏气扛住吕老怪的那一掌。再使劲一抽弱水剑,也不知吕老怪如何炼的手上功夫,手指如铁,手指与剑身之间,互相摩擦发出滋滋的声响。 吕老怪皱了皱眉头,手指前端已经变得血肉模糊。他“哼”了一声,突然放开弱水剑,朝着芃芃拍了一掌,身体借着掌力的反弹往后退去。 芃芃侧身躲过大部分掌力,咬牙再次出剑劈向吕老怪。吕老怪仓促接招,已是失了先机。他再想要摆脱芃芃,已是不可能。 两人一会在半空中交手,一会在地上互攻。吕老怪屡次想要拉开二人间的距离,芃芃就是不让。 芃芃既不让吕老怪逃出她能控制的距离外,又不让吕老怪能够接近自己。 两人在江州府郊外纠缠不休,一会向南,一会向北,一会往东,一会往西。 剑气与掌力相撞,如惊雷轰隆隆炸响。江州府附近的修士,踟蹰间仍是越来越靠近郊外。而江州府的百姓,则好奇怎么这青天白日的会打雷。 一身水蓝色长裙的女子,额间一枚水滴状宝石发着耀眼光芒。手持弱水剑,剑气如长河水,奔流翻滚不止。女子也许不美,但是气势足够惊人。 看客之中,不缺江州府知府,不缺王公贵族。 柳纯儿陪着母亲,母亲轻声说着什么,她不曾听到,她只是一心一意的看着那道身影。心里想着:剑宗的弟子果然是与众不同的。 多谢相送 那一大一小的师侄两人,孙师叔看着天空的女子,心道:“好厉害,不过,还是我家静师妹漂亮。” 小容看着天空中的女子,感慨道:“大姐姐又漂亮又是大神仙,我以后也要那样。” 芃芃驾驭着弱水剑,越来越兴起,越来越娴熟。剑锋锐利,剑气汹涌,剑招怪异,剑光大放。 人生百年间,吕老怪第一次如此狼狈,他最爱的那招拍人脑袋,永远不可能使在芃芃身上,他只能一心一意防御。 吕老怪着实有些恼火,不过短时间内他也不能把芃芃怎么样。无可奈何之下,他干脆沉下心来。他倒要看看,这个女娃儿的金丹境,灵力能凶悍到什么地步。只要芃芃露出一个破绽,他就要芃芃身受重伤。 吕老怪修为有所成之后,并没有放松自己,而是各种所学,只要学会,就能熟练运用。他随手拍出一掌,掌力似是绵绵不断的江河水,芃芃的剑气挡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而且被剑气挡去了的那部分,又会被没挡的那部分吸引。 然后,吸引不了的,就像是随风飘散的蒲公英一样,随意落地,防不胜防。芃芃就是被这种没有轨迹的零散掌力所影响,伤虽然不重。但是,突然在你耳边、脊背、头顶炸裂,实在是影响她对战场的判断。 突然,吕老怪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似是再祷告,又像是再祈求什么。芃芃能感觉到的就是,有灰蒙蒙的雾团,阻挡吸收着剑气。 对因为好奇心驱使,越来越靠近郊外打斗场所的修士。苏魔头终是看不顺眼,长剑一挥,拦住了想要在靠近一些,来观看二人打斗的修士。 洪皓跃下长剑,开始布置阵法,他要隔绝了外面的气息,封闭了这一方天地。 一处小山坡上,被芃芃的剑气、吕老怪的掌力所连累的花草树木,数不胜数。树木拦腰而断,花草化为灰烬,偶有大石,也是砰然碎裂,灰尘四溅。 待洪皓阵成,芃芃好像才真正丢下嘛最后的一点约束,彻底放开手脚,全力攻击。 好好的,适合踏青游玩的江州府郊外,被弱水剑如的虹剑气破坏殆尽。 而吕老怪就算有机会反击,也会被芃芃一剑劈开。 吕老怪虽未受重伤,但是双手袖口处、衣领、靴子前段已经出现裂缝。 芃芃身形敏捷轻灵,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上,控制的如鱼得水,在杂乱不堪的郊外上行走,如履平地。 吕老怪显然也被打出了一股无名鬼火,好几次弱水剑被他的指尖点在剑身或是剑柄上。明明剑罡已崩碎、激荡不已,但那剑气却是充盈的、连绵不绝的,似是一点也不多一点也不少。吕老怪的掌力每每碰上剑气,就如同鸡蛋碰石头,碎了一地。 芃芃蓦然升空十数丈,一剑劈下,吕老怪便觉得似是一道雷电从天而降,威势极大。吓得他不顾姿势,连续几个赖驴打滚避开。 尘土消散,吕老怪抬起手一看,双手袖子已经尽碎,露出古铜色的皮肤。 芃芃伸手抚摸剑身,手心触及剑身片刻,然后再次松开。 吕老怪哈哈大笑道:“数十年来,老夫的筋骨从未如此舒服过,不枉此行,不枉此行哪。” 芃芃笑眯眯的问了一个相同的问题:“是不是很爽?” 吕老怪暗骂:“臭丫头,心里明白就行,说出来就不妙了。” 吕老怪一跺脚,身形虚无缥缈起来,依稀可见双手摆出一个不知名的掌式。 霎时,芃芃身后就有一道身影模糊的道冠老人,同样的双手十指掐着一古老手诀。 芃芃看着吕老怪突然双臂伸开,五指如钩,似是在抓取什么。而在二人身后的深山里,霎时就出现了两条丈余宽,长达十数丈的干沟。 随着吕老怪的一番拿捏揉搓,天边立刻飞来两个巨大的圆球,直往芃芃身上砸去。 芃芃紧握弱水剑,快速的舞者,剑气形成一道墙壁,直扑圆球而去,然后,手中长剑开始大开大合。 一心一意,沉浸在剑的世界,因为吕老怪的抓取,整整一座大山,少了半边山体。又因为芃芃的反击,二人所过之处,一时间尘土滚滚,遮天蔽日。 芃芃神色自若,站在另外一侧,看也不看那因为自己与吕老怪斗法而造就的天地异象。 深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她开始一手握住弱水剑的剑柄,一手双指并拢,在剑身上从左到右,轻轻抹过,有血从她手指流出,顺着剑身漫延。 这是芃芃在剑宗藏书楼内,看到某位剑宗前辈,因为崇拜中洲大陆上的一位大能修士,为此千方百计,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才有机会问了大能修士几个问题。大能修士给他解疑,他便在手札里详细记下了所问所答。特别是大能修士扬名天下的那一招,芃芃印象尤为深刻,现在是有点现学现卖的架势。 她心想,哪怕学的只有一分神似,也就能让手中这把桀骜不驯、脾气古怪的弱水剑吃惊了。果然,弱水剑开始微微颤鸣,似乎在与芃芃共鸣,达成共识。似乎在鼓励芃芃,你能行,只管出招便是! 在这之前,芃芃与弱水剑之间,不是我花费力气说服你怎么做,便是你花费力气说服我要怎么做。等一人一剑商议完毕,黄花菜早就凉了。因此,之前的芃芃算不上是真正的一剑在手。 当下,这才是真正的一剑在手。 芃芃猛然间握住剑柄,那一刻,从左手指缝之间绽放出绚烂的光芒。 像是清晨早升的红日,霎时光芒普照大地。 本就已是烈日当顶的白昼,却像是冬日的早晨。 吕老怪突然惊讶的发现自己,竟是无法跨出原地一步,虽然对此景象感到震撼,却不至于惊惧,身后的罡气忽然凝成三尊一丈高的神人像,然后组成了一个三才阵。 吕老怪知道自己既然当了别人的狗腿子,就得认命当好。 一次机会 芃芃唯有一剑,只能出剑。 一剑之后,神像消散,天地寂静。这一剑之后,吕老怪的身前胸膛,道袍已经破裂,露出了鲜血淋漓的伤口。 吕老怪看了眼胸口,用手指戳了戳,指尖染血。他做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动作,他把带血的手指含进嘴里,闭上眼,像是在品味陈年佳酿一般,一脸陶醉。 芃芃看的鸡皮疙瘩翻起,她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吕老怪睁眼,眼神平淡如水。 他脱下道袍,动作优雅细致,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件白色道袍,小心翼翼的穿上,仔细的抚平边角。 然后,缓步向前,与常人无异。道理想通了,又遇上这么个有趣的对手,别管年龄大小,也别管是男是女,战场上不分男女老幼。 吕老怪觉得全身是从未有过的轻松,状态是从来没有过的完美。 芃芃这里打得激烈,分生死。莫测海那边,却是安静了许多,似是没有任何大战发生过一样。普通百姓接触不到那些,人修与妖修之间,为了种种,拼的你死我活,小心翼翼,长远算计。 莫测海边一座名叫石县的小城,蓝素在这里见过了萧墨白。于是,她在这座小城住下。买了座小院子,闲时种菜种花养鸡养鸭做饭,完全没有一点剑修的样子。 莫愁和景雨来看过她,每次来除了带来中洲大陆上最新的消息,便是各种食材,还有一些做衣服的布匹。” 蓝素也想去战场上杀妖,可是,她和萧墨白有一个约定,萧墨白说:“蓝素,想和我一起上战场,最起码你得修炼到金丹中期。不然,想也别想。你去了就是送死,最后,还得浪费我的灵力去替你收尸。” 蓝素听了气的想哭,她想问他,她是不是真的那么没用。因为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的她,真的想哭。可萧墨白却不给她机会哭出来,他道:“我知道你喜欢我,我给你这一次机会,抓不抓得住就看你自己了。” 她明白萧墨白说的是事实,她就算有许多不会扯他后腿的理由,也抵不住他说的那句:“我给你一次机会。” 所以,她什么理由都不会说出口了,只能让那些所谓的理由就那样咽在肚子里,当屁放了。 她清楚自己的实力,就像清楚自己有多喜欢萧墨白。所以,她只能答应,只能去做。 其是,一开始她是认错人了的,那人不是萧墨白,那是萧墨宸。 那日,蓝素陪同莫愁和景雨他们送物资来石县。因为,还要等前线需要休养的弟子归来,他们便在石县待着。 莫愁和景雨有事要忙,蓝素又帮不上忙,她便在街上乱逛。而萧墨宸呢,他是特意来的石县。只因他刚从前线回来,回来之前悄悄潜入大妖营地后方,把妖王的爱妾雪白的皮毛染成了五颜六色。 他对他的杰作非常满意,而妖王知道这一情况后,恨不得立刻找出他这个幕后黑手,扒皮抽筋吃肉。 萧墨宸东躲西藏一番后,终于来到石县。一副风流倜傥流连花丛的翩翩公子模样,偏生装的还那么像。 那日,萧墨宸也不知刚从哪个抠脚大汉的房间出来,一边想着这几晚借住的地方,哪间的横梁够宽好睡觉,哪间的灰尘够厚可以扫的起半箩筐,哪间的主人呼噜最响。 人潮拥挤,萧墨宸随人流走动。而蓝素半拄下巴,一眼就看到人群里的萧墨宸。她大呼萧墨白、萧墨白。而萧墨宸听到有女子喊萧墨白,那是倍感惊讶,抬头一看,心道:“又是一个傻姑娘,不过么,自己需要住的地方,那就委屈一下吧。” 萧墨宸飞身来到蓝素眼前,凑到蓝素脸前笑眯眯的问道:“姑娘喊我呀,有事?” 蓝素一把拨开萧墨宸的脸,俏脸含霜怒问道:“你不是萧墨白,你是谁?” 萧墨宸道:“谁说我不是萧墨白,我就是萧墨白。” 蓝素道:“你虽然长得像他,可你不是他。而且,我可是见过他的,你骗不了我。” 萧墨宸歪着头道:“那个二愣子也会有人喜欢,哟,相思入骨哪。” 蓝素又羞又气,骂道:“好你个登徒子,看招。” 萧墨宸觉得有趣,半真半假的就和蓝素过起了招。两人从楼上打到楼下,从楼内打到大街上,又从大街飞到屋顶继续。 两人打归打,却是克制着力量,不累及无辜百姓,不祸害他人财产。 蓝素越打越心惊,又觉得萧墨宸不会害她,便好奇的问道:“你是不是认识萧墨白,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萧墨宸道:“自然认识啊,我知道他在哪里。不过呢,你得告诉我,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蓝素扭扭捏捏的道:“我暗恋他啊,不然是什么关系。” 萧墨宸一听,立马被口水呛到,他咳咳呛呛了一阵,这才开口道:“萧墨白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蓝素怒道:“你逗我玩呢?” 萧墨宸一脸正色的道:“不骗你,不信你转头看。” 蓝素依言转头,萧墨白真的在她身后。 芃芃觉得,修行道路上,没有足够强大的对手,那是不行的。而吕老怪却觉得,自己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当了别人的狗腿子,主人让你在哪你就得在哪,在江州府这边,他待得累了,他想有人来代替他的位置。他暗中寻找,他费心培养,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他不得不小心等。 而芃芃来得正好,有了这块垫脚石,他只会离上面更近。 吕老怪快步向前,畅快大笑。 芃芃握住手中长剑,手心发烫,却没有被剑气灼伤丝毫,他觉得这第二剑,可以更快。 深山里,从被削去的半边山坡处,到芃芃面前,都充满了洁白的剑气,如江河水流滚滚向前。 吕老怪一拳拳递出,如天庭神灵在捶打山岳,一拳拳打得迎面涌来的剑气四溅散开,他就这么逆流向前,势如破竹。 两人之间的争斗,好似天上的日月争辉。所有人都只能隔着看不到内景的阵法,伸长脖子等着,等待结果。 芃芃一路打打杀杀,虽然次次险象环生,却偏偏安然无恙,给她跻身了金丹境,吕老怪没得不平那是假的。 吕老怪逆流而上,步步前行,一拳拳递出,强行打散了芃芃的那条剑气长河,还拼着一身伤势,欺身而近,逼得芃芃不得不以剑招迎敌。吕老怪展示了他的新招,招式不拘泥于天下武学门派支流,因为都化为了他所用、所有。 他开始一掌直直拍向芃芃一人一剑,罡风突起于芃芃背后,砰然炸开。 弹指之间,一缕缕剑气如水涡旋转,轨迹难测。 在将芃芃打落地面后,吕老怪的道袍又变成了褴褛,他披头散发,没有任何逗留。几乎在芃芃又攻击他的同时开始后退,并且始终将两人间距维持在两臂之内,绝不给芃芃舒舒服服将剑术和剑意催发到巅峰境界。吕老怪总觉得,芃芃的每一剑,剑剑可以媲美历史上那些飞升女子剑仙的成名一剑了。 吕老怪一拳崩在芃芃剑身中央,剑身弯曲出一个大弧度,弱水剑的剑尖几乎要刺在自己肩头,芃芃不得不伸出并拢双指,贴在剑尖处,扳回那个被吕老怪一拳砸出的弧度,身形顺势后退,蜻蜓点水,瞬间就在官道上滑出去十数丈。 眼看着吕老怪意外没有趁胜追击,芃芃没有任何庆幸,立即疑神静气,散发剑气,护住四周。 拳罡如虹,七八条凝为实质的长虹激荡而至,撞在剑气之上。 芃芃一次次碎步转移,一次次雷声大作,剑气拳罡几乎同时销毁,发出一团团绚烂光彩。像是两国边境线上的两支精骑同归于尽。 吕老怪在远处出拳不断,根本谈不上拳架招式,只是最简单的出拳而已,随心所欲。 出拳的同时,轻轻一步,就拉近两丈距离。 等到芃芃好不容易抵消全部拳罡,吕老怪又已经贴身搏杀起来,打得芃芃一直无法换气。 芃芃一直且战且退,吕老怪一直气势凌人。 双方各自的气势之巅,芃芃在半空中突出一剑。 面对那一剑,便是吕老怪,心高气傲到了眼中只有老天爷的地步,都只能黯然而退,甚至连心性都开始出现变化。 吕老怪的气势顶峰,恰恰在于落在下风之时,在剑气洪流之中逆流向上。 在那之后,芃芃开始走下坡路,但是奇怪的是吕老怪也没能维持住那股气势和心态。 散开的剑气,哪怕看上去再气势汹汹,如决堤洪水,吕老怪自信能够抵挡,最多就是给芃芃一剑之后赢得喘息机会,使得吕老怪失去先机。 可是凝聚为一线潮的剑气,吕老怪只能避开锋芒。 城外三里,官路附近有一座小山丘。 吕老怪一手双指弹开剑尖,一掌骤然发力,推在了芃芃胸口上。 芃芃如断线风筝一般撞入那个山包。 吕老怪竟然直接将芃芃打透了这座小山丘,如一枝箭矢穿透敌人胸膛。 尘土冲天。 吕老怪这一掌威力之大,只要从芃芃一剑脱手就可以看出来,弱水剑给抛到了空中顶点后,开始下坠,不出意外,就要落在靠近吕老怪这边的山丘附近。 吕老怪眯起眼,看不清芃芃的惨状,在不耽误自己前掠的同时,吕老怪其实有些犹豫如何处置前方那把剑,是趁人病要人命,将那把剑驾驭回来,丢回郊外那边,尽可能远离两人战场,使得芃芃无剑可握,还是以此作为诱饵,在一线之间,以杀招伏杀芃芃? 不过对手直接让吕老怪打消了所有念头。 吕老怪心中猛然警惕起来,毛骨悚然,立即停下身形,双脚重重踩在地上,拉开出一个气势恢宏的大拳架,拳罡如暴雨,急促砸在那把剑与山丘坡顶之间的地带,可哪怕吕老怪应对如此迅速,仍是有一抹雪白任由拳罡砸在身上,从山丘之顶,高高跃起,探手一抓,已经落在他脚下的长气拔高几尺,刚好被握在手心。 为了最快冲过吕老怪的那一通拳罡暴雨,分明已经是强弩之末,可是一剑在手,芃芃仍是要递出这一剑。 至于一剑之威,会不会大打折扣,说不定只能给气势正盛的吕老怪挠痒痒,还是带来一点可有可无的轻伤。 芃芃根本不去想。 这个匪夷所思的世界,城里,每个人都莫名其妙就要喊打喊杀,好像没有谁在意过芃芃真正是谁,是好是坏,为了什么会出现在江州府, 这种糟糕至极的感觉,当时芃芃见过了病床上的思琪,独自沉睡,无人解答。 她就发誓,这辈子都不能再像这样,只能像条狗,对着老天爷摇尾乞怜,希望求来一个公道。 芃芃喜欢剑宗,是因为剑宗真的真的好,那里的剑墓里,有许多好剑,没有主人,只能沉睡, 先主神魂俱散,而他们却还好好的,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换了多少主人,个个合乎心意,却先他们而去。他们有泪吗,没有,可是你仍旧能够感受到他们的悲伤。他们曾经顽皮过但他们负责。 芃芃手握弱水剑,当下一剑,就是羲和道长随手一把木剑,随便当下敬正道长的那一剑。 吕老怪内心,再次出现一丝犹豫不决,又是这样熟悉的一剑,裹挟着浩荡天威,人间只管承受便是,城头上,自己退了,这次退还是不退? 吕老怪前方高空,一人一剑。 芃芃一剑斩下。 一道金线出现在天地间。 学了拳就要出拳,学了剑就要出剑。 好歹要让别人听一听自己说了什么。 刹那之间,吕老怪心思澄澈,人与心大定。 一剑退,两剑退,剑剑都要退,我这是到底要退到哪里去?还如何跟老天爷掰手腕子? 就当眼前这个名叫芃芃的女子,就是那个老天爷,打死了眼前人,再打死那个更大的,便是天地清明、天人有别的崭新格局! 苏魔头 我吕老怪不如干脆反了算了,不反不好过,反了也不好过,难啊? 吕老怪畅快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自言自语道:“活的连猪狗都不如的人生。” 苏魔头看着吕老怪的模样,并未出声提醒什么,既不嘲讽也不怜悯嗤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过了一会,他道:“吕老怪,你修为如何、你自己修的,既然当了别人的狗,就该遵守做狗的规矩。想造反你也得找到靠山不是,看你心智也不俗。待会你若想要个痛快,无需多言,只要说给我一个眼神,我便助你。” 吕老怪莫名其妙的看了苏魔头一眼,咕咕咕的喝完一壶酒,呵呵笑道:“助我,也好,我若是死了,这魂魄没了就没了吧,人死灯灭。这肉身,送你吧,给你以备万一?毕竟,中洲大陆上还有那啥,夺舍的说法。” 说完也不管苏魔头什么脸色,开始出拳,一拳既出,在他心里,天大地大不如他的拳头大。 芃芃眼里心里都是吕老怪的那一拳,似乎她的四周就只有那只拳头,她心想:“这一次,恐怕躲不过了,车轮战真不是那么好打的。尤其是与这些赢不了你就一心求死,打个心满意足,打个天翻地覆不管收尾的家伙。最后,就算赢了,还不是就剩半死不活的自己和烂摊子一个。” 在这一瞬间,芃芃与吕老怪两人的心,各自尘埃落定,丁是丁卯是卯。 洪皓摆下的阵法,开始颤抖,因为灵气飞速的朝着吕老怪打出的那一拳拳风上聚去,若在高空观看,便发现拳风变得越来越大,同时,还越来越有一种如山岳般的厚重感。 而芃芃额间的水滴,开始慢慢变大,如同柔的丝绸那样,泛着光芒。然后,像是想要包裹住拳头一样,开始疯狂变大。最终,包裹住了。 不但如此,屠魔匕开始发出嗡嗡的声响,而且漫出一股股黑气,渐渐的如有实质一般。 芃芃紧握弱水剑,乌发飞扬,衣袍鼓舞。她知道水滴拦不住吕老怪,她也没指望能多拦住一会。 两人所处的范围内,飞沙走石、枯枝断叶,杂乱飘飞。 吕老怪整个人如飞箭一般,直向芃芃砸来。半空中的拳风爆裂,水滴开始四碎。 吕老怪突然停止了身形,然后噗通一声倒地。 芃芃惊诧不已,接着便看到苏魔头迅猛挥出一拳,气势磅礴,景色壮观。 芃芃被打得倒飞出去,直至落入吕老怪抓出的浅沟里 苏魔头讨厌吕老怪的办事不利索,也恼怒芃芃的坚韧,他道:“这一拳,不打你个半死,老头我心情不爽。” 话落,开始御剑赶向芃芃所在的地方。芃芃起身出剑,苏魔头拔剑出剑。最后,在这混乱的地方,芃芃被混乱的灵气,割伤肌肤。被苏魔头的剑气伤了血肉和筋骨,以及金丹。 弱水剑与苏魔头手中的无名剑相遇,擦出火花,已经没有招式可言,只要能够砍到对方的招式,都是好招。 两人重重一撞,顿时各自倒飞出去。 苏魔头开始向前奔,将手中无名剑轻轻向前一抛,再快速追上。最后,他双手握住无名剑,剑尖朝天,似要引动电。 芃芃见此,开始急速靠近苏魔头。可惜,终究迟了一步。 苏摩头引成功,他的剑上除了他自己多年以来对于剑意的领悟外,还把刚引来的霆之威附在剑身上。 芃芃扯了扯角,苦笑道:“今日我若不亡,怕是天理不容了。” 苏摩头呵呵笑道:“小丫头,别气馁啊,待会老头我还得请你帮忙呢。” 苏魔头平静的道:“我知道你的分身来了,杀死这丫头是你们的目标。毕竟,她的变数太大。你们说杀,我们这些狗腿子就得杀,说不杀我们就得老实待在江州府。” “你的确让我们的修为蹭蹭蹭往上涨,我们破镜基本没遇到什么问题。毕竟,我们的自身资质也不差。可是,我们是人,我们也有自己的想法。若是修士之间争夺资源,你让我们打杀了你的对手,我们会去做。可是,你们不是这样,你们是要独霸中洲大陆,你们要灭了其他门派。” “这次,我想了想,我们不能这样做。所以,我找了他们,我知道只有我们四个都死了,你才会露面。不然,江州府谁来管。” 苏魔头嘿嘿笑道:“贾元死了,吕老怪死了,张大发现在还没死,那是你还游移不定。我准备好了,你动手吧!” 苏魔头心神紧绷,时刻准备迎接那一位真正的对手。 果然,天空中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脸上带着一张银色面具,他道:“言而无信,你以为你死了就一了白了。” 苏魔头待要说话,银色面具人道:“你们自己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银色面具人意气风发,手伸开,便有一剑飞到他身前,他握住剑柄,开始朝着苏魔头劈下。 苏魔头飞至半空,开始举剑。 芃芃大吼道:“本姑娘这还有一剑,送给你。” 一剑去,接住了正从半空中落下的苏摩头。 苏魔头开始与银色面具人纠缠,虽然他们在半空中打斗。离芃芃远,可她还是觉得阵阵冷风起。 再一剑去,把银色面具劈成两半。 最后,银色面具人消失。 苏魔头从空中落下,笑道:“这一剑还不错。” 芃芃问道:“你到底是谁。” 苏摩头摇头道:“我就是我。” 芃芃抬起袖子,抹了抹脸上的灰尘,左擦右擦,越擦越花,心里有些憋屈,问道:“我能不能骂几句?” 苏魔头道:“一个女娃娃家,自己看着办。” 芃芃跺跺,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匣子糕点,吧唧吧唧吃了起来。苏魔头也不催促,芃芃见苏魔头不走,只得说道:“前辈道法通天,宝刀未老。” 苏魔头道:“女娃娃,送点吃食贿赂一下我,我就走。” 芃芃奉上,苏魔头拿出吃了一口,抬头看天。 苏魔头不说话,芃芃也不知说什么,最后,干脆坐在地上吃了起来。 苏魔头突然飞身离去,芃芃终于有松了口气,松开了那根几乎快要绷断的心弦。她起身,踉踉跄跄,晃荡了几下,最后实在撑不住,干脆就那么躺下。 没那股压力死死撑着,芃芃觉得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 不过她眼中的笑意,很快意。 有弱水剑和屠魔匕护在身边,四下无人,芃芃很奢侈挥霍地使出最后一点气力,拿出一壶酒,颤颤抖抖放在边,强行咽下一口酒水。 芃芃大概没想到,当下她的这副身躯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异象,不过是她不自知。那是,最彻底的脱胎换骨。 先前在旋风洞中浸泡,已经打磨好的骨骼,现在更是有了几分金光泽,这可是好兆头。 深根固柢,才能长生。 芃芃浑浑噩噩,迷迷糊糊。 好似半半醒地做了个梦。 梦中有人指着一条滔滔江河,问他,要不要过河。 那人自问自答,说你李芃芃如果想要过河,能够不被大道约束,就需要有一座桥,到时候自然就可以跨河而过。 芃芃不知如何作答,只是蹲在河边自挠头。 本心在此,做不得假。 那人便说无巧不成书,又说你李芃芃不是已经学了某人的圣贤道理吗?难道读书知礼,时时刻刻,事事人人,你李芃芃憋在肚子里的那些道理,只是一句空话? 芃芃埋怨,不会隐藏情绪,“学了道理,与桥有什么关系?” 那人也未明说为什么,只说如何做,“你在心中观想一座桥的模样,随便哪座桥都行,你小丫头年纪不大,走过的地方却不算少,放心,只要是一座桥就行,没有太多讲究,哪怕是西月王朝京城内的那些,都无所谓。观想之时,不用拘束念头,心猿意马,莫要怕它们,只管松开心念,越多越好,要的就是精骛八极,神游万仞。” 不知自己身处何方的陈平安在河边,“闭上”眼睛。 没来由想起了那座云海中的金色拱桥,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 芃芃看不见那个老道人,不管他怎么寻找,都注定找不到老道人的踪迹。 于是芃芃就不会看到,那老道人瞥了眼长河上方的云雾缭绕,脸色古怪,更听不到老道人骂了一句陈清都尽给自己找麻烦,骂了一句羲和道长不是省油的灯,最后称赞了一位后辈的眼光和魄力,以及缅一位不算人的山河“故人”。 芃芃瞪大眼睛,看到自己边,到长河对岸,依稀出现了一座金色拱桥的轮廓,但是飘忽摇晃,并不稳固。 手中多出一本书籍,上边写着某位老人的道德文章,记载着一位儒家圣人从未现世的顺序学说。 每一个字,纷纷从书籍中脱离而出,金光熠熠,飘向了那座芃芃观想而成的金色拱桥。 一字如一块砖石。 只可惜书籍之中,仍有小半文字死气沉沉,尤其是中后篇幅的书页上,字字岿然不动。 不管如何,大河之上的金色长桥,如人有了一股子精气神支撑,终于结实了起来。 但是距离最终建成,能够让芃芃行走渡河,还是差了一些,差了血肉,差了很多。 这就像一个人,若是光有魂魄而无肉身,那就是一副白骨,孤魂野鬼,见不得阳光,进不了阳间。 再就是长桥之长,以及雄伟程度,出乎意料,所以那本书籍上的文字,才会不够用。 老道人吩咐道:“走上一走,试试看会不会塌陷。” 芃芃摇摇头,凭借直觉答复道:“肯定会塌。” 老道人没有质疑芃芃,一番思量,便走出自己打造的这方小天地。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江州府郊外,芃芃猛然坐起身,哪里有什么长河,更没有那个老道人。 天地茫茫而已。 身边两把一剑一匕,弱水剑和屠魔匕。 二者,虽然不是芃芃想要炼化的本命飞剑,但是一路跟随芃芃远游,朝夕相处,相依为命,早已心意相通。 一个沉默,一个愧疚。 芃芃吃饱喝足,伸出双手,轻拍了一剑一匕,安慰道:“我们仨都还活着,就很好了。再说了,下次我们肯定不会这么憋屈,何况如果不是你们帮忙挡着,我可撑不到最后的那一刻……” 芃芃止住话头,因为他发现一剑一匕,一个愈发沉默,一个越发愧疚。 芃芃站起身,一拍拍肚子,一边走一边嘀咕道:“你们两适可而止啊,我现在跟人打架,真没什么底气,如果不好好修养个十天半月,别说这个老魔头,就是去找纯儿都有问题,那样就都轻松不了,稍后说不得就要你们俩帮着护身了。” 洪皓突然现身道:“往后多保重,像这样的截杀,不止只有一次。” 芃芃斜了一眼道:“为什么?” 洪皓不语,叹了口气:“李芃芃,我很羡慕你,你知道么?” 芃芃摇头。 洪皓道:“简直就是深深地羡慕嫉妒恨了。” 芃芃再摇头。 洪皓皱眉,压着口的无名火气道:“你这样,就不好了啊,除了第一次见面,是我自己所为,后面却是迫不得已。” 芃芃噗嗤一笑道:“太华宗的弟子,有多少明白事情真相的。” 洪皓张了张口,说不出来什么。 芃芃又道:“琼梦真的那么好,你明知那是错的,也要拼命去做。” 洪皓点头。 芃芃气急,咬牙切齿道:“跟你聊天真累。” 洪皓觉得委屈,心道:“女人心海底针,看不着捞不到。” 芃芃好奇的问道:“琼梦对你如何,你难道不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喜欢谁?” 洪皓道:“知道当如何,不知道又当如何。” 停了停,又接着说道:“她喜欢师傅,许多人看的出来,可是谁又做了什么,喜欢她的人那么多,为了她的一句话,一个眼神,慷慨赴死,我呢?” “我不能,也不敢。我怕!” 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入城,会不会有危险。 师徒二人行 芃芃从未想过。 陶家村,芃芃坐在村口牌坊下,双手拄着下巴,看着村里几个幼童在玩包剪锤。 柳纯儿早已与自家娘亲柳向氏解释清楚事情经过,也说明此去归期渺渺。柳纯儿娘亲表示理解,但是,她想见芃芃一面。 柳纯儿拗不过柳向氏苦苦哀求,终究同意让柳向氏远远的看一眼芃芃。若不这样做,她就不去了。柳向氏无奈答应。 日近午时,柳纯儿来到陶家村。芃芃见她身后不远处有一辆马车,便问道:“那马车与你一块来的吗?” 柳纯儿点头又摇头,有些局促不安的道:“是我娘亲放心不下我,说是送送我。” 芃芃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得过去和令堂打一声招呼了。” 说完直直走向马车,车夫看到走到自己身前带着一脸明媚笑意的女子,结结巴巴的说道:“夫人、夫人、仙师来了。” 柳向氏刚刚从帘缝里仔细看了看芃芃,心里对于女儿说的事已经完全相信了。她心道:“果然是大宗门的仙师,行事就是低调自然。” 柳向氏想着往后女儿有了靠山,这才把心落进了肚子里。正打算闭眼小憩一会,便听到车夫说仙师过来了。脸上立刻出了一层薄汗,手指颤颤抖抖的掀开帘子,急慌慌的就要下马车。 芃芃见此,一边去扶妇人,一边说说道:“夫人小心、慢点。” 直到芃芃扶着柳向氏站好,柳纯儿都在懵圈。自从芃芃说要来和她娘亲打招呼,她就三魂经得没了两魂。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完了完了,被发现了。娘亲啊,就说让你不要来嘛你偏要来,现在好了,被当场逮住了,这可咋办。 柳向氏自从被芃芃扶住的那一刻开始,心就砰、砰、砰跳个不停,心底直呼:“仙师扶我了,仙师扶我了。” 芃芃见柳纯儿和柳向氏母女俩呆愣愣的不说话,便对车夫道:“麻烦小哥把马车停在路旁,别挡道了。” 车夫点了点头,眼神有点愣,手忙脚乱的拉着马往路边走。直到挺好了马车,这才捂着心口,听着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咧嘴傻笑。 芃芃把手在柳纯儿眼前晃了晃,柳纯儿没反应。芃芃心想: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人,怎么转眼间就像丢了魂一样。这可咋办,我又不会叫魂。哎,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我掐一下她人中看看。 芃芃刚掐完,就听到柳纯儿的尖叫声,她喊道:“疼啊。” 这一声尖叫,惊醒了柳向氏。柳向氏回过神来,看到芃芃。立刻开始慌手慌脚的行礼,语无伦次的说道:“仙师、纯儿她,我、我仙师。我喜欢仙师……” 芃芃笑眯眯的道:“夫人别急,慢慢说。” 柳纯儿也在一旁点头。 柳向氏挺了挺脊背,咳了咳嗓子,低着头道:“我、那个我,我对不起仙师你,是我好奇仙师长啥样,逼着纯儿带我来看你的。仙师要打要杀我都没意见,只求仙师带走纯儿。” 说完眼泪哗哗哗往下掉,柳纯儿也是泪眼朦胧。 芃芃笑着向柳向氏行了一礼道:“多谢夫人为剑宗培养了一名好弟子。” 柳向氏赶忙避开,向芃芃回了一礼,结结巴巴的道:“应该的、应该,是我应该向仙师说谢谢才是。小女顽劣,以后就劳烦仙师教导了。” 芃芃答道:“应该的。” 告别柳向氏,芃芃带着柳纯儿继续走,直到到了云中府。芃芃见到北寒一行人,才让北寒把柳纯儿带回剑宗。与北寒和柳纯儿一别,芃芃再次出行。 秋去冬来,转眼间,已过了六七年,邵阳也长成了青涩少年郎,莫宁镇迎来了十几年来的第一场雪,而且一下就下了鹅毛大雪。清晨时分,邵阳被冻醒,昨夜看书晚了,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一睁眼,就看到窗外白茫茫的大雪。 眨了眨眼,不敢相信下雪了,又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是雪景,喜上眉梢,这还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看见雪呢。他正了正了衣冠,赶紧推开门跑出去,他只想告诉那个人,下大雪了。望向厢房里的那道房门,邵阳哈了口气,搓了搓手,这才想起那个人已经离开好长时间了。可他时常还觉得,那人还站在院子里,清晨他练剑,半夜他看书。 邵阳看着雪,突然想起“瑞雪兆丰年”那句话,心里立刻喜滋滋的。 邵阳缩了缩脖子,哎哟,有些冷,出门得加件厚衣服才行。这么想着,跐溜一下子跑回屋内。加衣之后,收拾了桌子,找了把小椅子,拿了一本书,开始翻开朗读。 在夏末时分,学院那边来了一位教书先生,容貌清奇、身材挺拔、博学多识。开课时虽十分严肃,道理却讲的明明白白,休课时时常背着手走在学院里,有学生请教他问题,声音温和,眼带笑意。 邵阳读了一会书,被窗外吹进的风提了神,这才想起,家里余钱不多了。 娘亲去世后,玄龟跟随仙师走了,他一下子就觉得失去了依靠,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的,还好有那个人。然后,有一日,镇里的钱庄却突然给他送钱来了,说是他娘亲留下的,但是没有一次性给他,而是管事每月定时送钱过来,交到他手上。 邵阳没有多想,只当是钱庄都是这般办事,而且他没了爹娘,在镇上除了街坊邻居,已无血缘亲戚。以前想要吃什么可以让娘给做、买什么让娘给买,现在则需要他自己去做去买,每一颗灵石都恨得一半掰成两半花。起初一边偷偷抹泪一边做饭吃,要不半生不熟、要不糊的不能在糊,吃第一口时不习惯呸的一声就吐了,现在会了。 突然有一天,那个人说要不我教你做饭,咱两搭伙,一个人吃饭太孤单,邵阳点头。这让独自守着这栋宅子很久的邵阳,突然觉得心里不在孤独。那个人,是除了那个大姐姐之外,又让他多了一份念想的人。 邵阳换好靴子,走进灶房。烧火的时候,愣了下神,回想以前两人搭伙的那会,那个人坐在灶前一边烧火,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待饭食熟了时,每次都是急吼吼的去抬蒸笼,抬下蒸笼时一边跳脚一边把手放在耳朵处捏,嘴里嘶嘶嘶的抽着气,抽完气直叫道:“烫死大爷我了”。 骂完那句话才想起自己在一旁时,就笑着眨眼道:“小阳阳,你应该没听到我说的那话,对吧,好孩子要学好不学坏哈。” 邵阳热了热昨夜剩下的饭菜,三口变作两口的吃,一边吃一边想,今日是个好日子。 吃完,来不及洗刷,就把碗放在竹筐里。看到竹筐,想起那人在编竹筐时说等他有空就给他做把竹刀,教他刀法。书上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相信下次他来了,一定会做把竹刀给自己。 邵阳撑起油纸伞,背着包走出院子,锁好门。这才发现院门外站着一位熟人,竟是学院的秦夫子,夫子今日着一身青衫,手里撑着一把灰色油纸伞,他看着邵阳,笑道:“邵阳,你住在这儿?” 邵阳放下伞,想要对第一次在学院外遇到的秦夫子行礼,秦夫子道:“不用了,赶紧打好伞,别冷着。” 秦不易对于来莫宁镇当先生,那是十分排斥的,只可惜他与萧墨宸对弈时输了,加上师门无事,他不得不应允前来。萧墨宸说邵阳不错,叫他来替他照看着,还说不要刻意,要顺其自然。 秦不易偏头看着与自己相差半步走着的邵阳,心里有点小失落,这么好的苗子,怎么就被芃芃给遇到了呢。她不知道是好苗子,她师兄们知道了,当时没带走,后来没带走,现在让自己来照顾了,这事想想自己心里就不平衡。 脚印深深,雪落无声。 秦不易自然是听说过邵阳家里情况的,第一个版本是萧墨宸说的,关于芃芃与邵阳相遇的前因后果,讲的一清二楚。后来他来了又调查了一些,也告诉了秦不易。第二个版本是学院里的版本,这个版本从邵阳的那些街坊邻居家的孩子口中所处,有的还是他的玩伴和同窗。 有时候他们看邵阳的眼神不一样,以及一些当面不说,背地里讨论的火热的言语。邵阳应该是假装没看见也没听到,因为,秦不易从来没看到他为此与他人争执过,所以他问:“如今一个人生活,可有什么难处?” 邵阳笑着挠了挠头道:“回先生,未有。” 回答时虽然一板一眼,可那挠头的动作,怎么看怎么也像是一个孩子,而不是那个突然间就得接受要成长起来的少年。这样的少年,若是自己先遇到,没机会带走,必然也会找个稳当的人来照看着。 秦不易点点头,又道:“你比我年小许多,真有想不通的事,可以与我说上一说,不用觉得我是先生你是学生,就会有鸿沟,且难为情。人生在世,困难的事不因为你是富贵人家就绕着你走,也不因为你是贫穷人家就盯着你不放。” 邵阳点了点头道:“先生,我知晓了,真有难处,定会找先生的。” 一路走来,路上遇到早起的人,二人都微笑着打招呼。邵阳停步看着在前走着的秦不易的背影道:“先生。” 秦不易转身,笑看着邵阳道:“怎么了?” 邵阳眼神清澈,笑容满面,他道:“上次有人送我去学院时,便说了一些与先生差不多的话语,他告诉我将来一个人读书和生活,求人是不可避免的,别人不帮,不可怨愤、不可怀恨在心,别人帮了,务必记在心头,以后回报。” 秦不易走回到邵阳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个人是不是叫萧墨宸?” 邵阳惊异的问道:“先生认识?” 秦不易点头,他道:“我与他是朋友,不过没想到你们也认识。” 这一刻,邵阳的心里就像是喝了蜜一样甜。 秦不易看着邵阳道:“小子,你可别觉得我和他是朋友,在你读书这事上会睁只眼闭只眼的,你若不用心,我会打你手心。” 邵阳赶紧点头,一大一小,先生与学生,在雪中走着,步行虽艰又缓慢,气氛却十分融洽。 走着走着邵阳突然问道:“先生是如何与萧大哥认识的。” 秦不易想了想道:“情投意合,虽然认识不久,但确实当得起朋友二字。” 大雪飘飘扬扬,刚走过的路面,留下的脚印,一会儿就没了,屋顶、路面一片洁白无瑕。 一想起遇到萧墨宸,被萧墨宸逼着对弈那件事,秦不易就恨得牙痒痒。 那时萧墨宸潜入飘渺阁,也不知问了哪个憨不琉球的内门弟子,那弟子竟然不但告诉了萧墨宸他住的院子在哪,大晚上的还送了酒水瓜果过来。当时,萧墨宸笑的那个欢,而自己却是想要拍死那个内门弟子。 萧墨宸道:“第一局,我赢了。” 过了两个时辰,对弈他输了。 萧墨宸笑的一脸奸诈,又道:“第二局,我又赢了。秦道友、秦哥、秦秦,第三句咋还是不比了吧,不然你都输了,会很难看的。” 秦不易咬牙切齿道:“比,怎么不比。” 第三局他又输了,萧墨宸一脸怜悯的道:“小秦啊小秦,你说你,比不过就不要比嘛,这下好了。三局全输,真难看。” 秦不易低吼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萧墨宸道:“我要你去做的事,不难,真不难,还是好事一件呢。” 然后,他来了莫宁镇。然后,他后悔了。 秦不易不知道的是,看着他来莫宁镇,萧墨宸在他背后那捶胸顿足、仰天长叹的模样。 萧墨宸暗骂:“他大爷的,这么好的苗子啊,剑宗收不了,只能便宜你飘渺阁了。反正,不能便宜了太华宗,太华宗那两个老怪物不是好东西,琼梦那娘们也不是好的。” 我愿意为你 萧墨白本是不愿意带着蓝素的,可不曾想到的是,蓝素进阶中期那么快。于是,这一路上,他不得不带着蓝素。而蓝素,时常呵呵傻笑。 这一日,大雨滂沱,二人为了避雨,跟随着两个书生、一个仆从、一个刀客、一个小道士、一个剑修、还有一个瘦和尚。一起找避雨的地方,找了许久,还真被他们找到了一座宅院。 有点像是州府里的高门大户,大门前两侧石狮坐镇,就是显得小巧不够大气,只是不知为何,没有贴过春联和门神的痕迹。 众人也顾不上管这些,心里叹到总算有个屋檐躲雨歇息了。 仆从把伞塞给自家少爷,快速跑过去使劲敲门,也不管自家少爷撑不撑的住伞。 结果过了许久,大门才在“嘎吱、嘎吱”声中打开。恰逢天空一道闪电劈过,一瞬间照亮了门后之人,那人脸色苍白,满脸斑痕及皱纹。 吓得仆从一个狗吭屎,晕了。 相互扶着上台阶的两个书生,抬眼一看,“啊”的一声,双双向后跌倒。若不是萧墨白托了一把,二人就要睡平在地了。 瘦和尚见此,宣了一声佛号。 老妇人的脸庞,在一闪而过光亮中,就连见多了妖魔鬼怪的萧墨白,心里都被吓了一跳,别说是那几个凡人。 众人只觉得那宅院之内,未必就比外边的风雨天地来得安生和温暖。 小道士在见到老妇人的脸后,“啪嗒”一声直挺挺的昏睡过去。 老妇人佝偻着身体,愣愣的望着门外几人。 晕过去的仆从和小道士,颤颤抖抖的两个书生,一脸平静的和尚和刀客,还有一男一女。 其中一个书生年少时喜好阅读百家典籍,经常能够从那些闲情偶寄的读书笔札上,翻到一些无奇不有的鬼魅精怪,故人故事,大体上分两种,一种脂粉旖旎,类似狐魅爱书生,再就是眼前这种,鬼气森森,即便天黑时入住,咋看庭院深深,雕梁画栋,侥幸活到天明时分离去,就会变作狐兔出没的荒冢哀坟。 风雨飘摇,天寒地冻,手持火把的读书人,比起同伴要更加胆大,颠了颠背后大书箱,一边搓手取暖,一边苦笑道:“老婶能否让我们借住一宿?外边的雨实在太大了,我们有朋友经不住冻,已经晕过去了,若是再无暖和的地儿,能否熬过今夜都难说,还望老婶帮帮忙,就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老妇人板着脸,说着拗口难懂的地方方言,好像是在质问什么。 书生满脸苦涩,只得用老妪同样的方言解释一番。 老妪微微转动那双死鱼眼,盯住剑修,竟是突然用上了中洲大陆正常人交流的官话:“习武之人?” 剑修点点头,老妇人望向剑修背后的一男一女,气息沉稳,光华内敛,心道:这二人怕是真正的神仙了?” 老妇人再次望了众人,扯了扯嘴角,肩头一晃一晃地让出道路道:“既然都是正经人家,那就请进吧,记得进门之后,在各自房间休息便是,不要随便乱走。若是惊扰了我家主人,后果自负。房内有炭盆火炉,诸位一切自便,无须询问,来者是客,我家主人还不至于为此斤斤计较。” 老妇人关大门的时候,还四处张望一番,然后迅速关上大门,沉重的大门在妇人手中,仿佛轻若鸿毛,砰然关闭。 这栋宅子真不小,应该是四进的院子,萧墨白等人被安排在第二进大院,就被告知不可去往后边的庭院。宅子的翘檐雕刻有瑞兽、花鸟和山水云纹,窗花精美,院内地面用青红两色石砖铺就,主次道路分明,井然有序。 抄手游廊连接着正房厢房,以便于当下这种雨天,自由行走。 老妇人的身影没入衔接二三进院子的狭窄游廊处,漆黑一片,蓦然一个闪电,两位书生尚未收回视线,刚好看到老妪惨白的笑脸,吓得两人魂飞魄散,连忙去往相邻厢房,各自姓朱、白的两位书生,不敢各自入睡,只得暂时聚在一间屋子,姓朱的书生放下油纸伞后,挑灯夜读圣贤书,以此壮胆。 姓白的读书人胆子稍大,否则也不会知晓此地有宅子,他放下了火把,开始捣鼓火盆,从书箱里拿出油纸包裹严实的火折子,很快点燃炭火,房屋很快就暖和起来。他环顾四周,伸手按了按床铺,被褥泛着淡淡的潮湿霉味,只是这也在所难免。在今年入春之后,阴雨绵绵,几乎没有什么大太阳,倒是不好在这种事情上苛责主人,何况有个歇脚的地方,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姓白的读书人头束青色方巾,身材修长,相貌堂堂,眉宇之间,有一股凛然正气,他环顾四周,发现窗格多变,样式精巧且寓意美好,雕刻有蝙蝠、鲤鱼和灵芝等,一般只有书香门第才会有此心思。他突然凑近窗户,凝神望去,发现两扇窗户之间的稍宽木条上,好像有一些朱漆痕迹,字迹斑驳,模糊不清,依稀看出是一些符箓文字。 随着屋内逐渐温暖起来,朱姓读书人的胆子也大了一些,便放下手中书籍,看到同伴好像在盯着窗户看,便顺着他的视线抬头望去,结果看到窗户外边一片通红,映照出一张苍老的脸庞,沙哑着声音道:“天色已晚,还望两位公子早些休息啊。” 提灯笼巡夜的老妇人这一下突然出现,把两个书生差点给活活吓死。老妇人刚刚从院子对面的厢房走来,那边的剑客同样是挑灯看书,同样是望向窗户,就没有这般惊慌失措,老妇人摇摇头,蹒跚远去,呵呵笑道:“读书人的胆子,到底是小一些。” 对面厢房,蓝素斜站在窗口附近,轻声提醒道:“老婆婆走了。” 萧墨白点头不语。 大雨倾盆,这栋宅子门口的两座小巧石狮,时不时发出一阵轻微的崩裂声响。 老妇人站在第三进院子的正房外边,脚踩在一条小板凳上,将那盏灯笼挂在廊柱笼架上,灯火昏暗,随风飘摇。 噗一下,灯火熄灭,原来是里边的灯烛已经燃尽。 老妇人咳嗽着重新站上板凳,摘下灯笼,从袖中摸出一只鲜红似血的崭新烛火,若是细看,竟无灯芯,老妪转过身背对院子,从头上拔下一根白发,猛然插入灯烛中心,仿佛是以此作为灯芯材料,然后老妪对着烛火轻轻呵了一口气,灯烛瞬间点燃,放入灯笼之后,再度挂在廊柱上。 这盏灯笼,就这么微微摇晃,灯火闪耀在大宅之中。 若是晴朗的夜色,必然会惹来飞蛾扑火,就是不知这荒郊野岭的雨夜之中,它的存在,意义何在。 蓝素没有睡意,萧墨白闭目养神。 西月王朝南部某些大姓家族之内,女子多住在独有的闺阁绣楼,一些家风苛刻的士族,甚至会拆掉上下通行的楼梯,将待字闺中的女子如书籍一般“束之高阁”,等待出嫁之日。 最后一进院子便有一座绣楼,二楼美人靠处,夜幕深沉,却有男子在为女子画眉,手中眉笔轻轻落在女子脸上,那女子脸上血肉模糊,腐败不堪,多处裸露出白骨森森,甚至还有白蛆翻滚,却依稀可见她的笑意盎然。 疾风骤雨,偶尔被电闪雷鸣撕开夜幕,距离古宅外的一座小山坡上,有一位手捧拂尘的中年道人,神色灰暗,摊手望去,一枚造型古朴的青铜花钱,突然崩碎开来,中年道人脸色阴沉不定,忍着心疼,看似漫不经心地随手丢掉,冷哼道:“一双人不人鬼不鬼的狗男女,还要负隅顽抗,徒增痛苦罢了。” 中年道人身旁站着一位衣衫单薄的高大男子,浓眉大眼,任由雨水怕打全身,眼眸之中,偶有一丝金色光芒闪过,腰间悬挂有一只拳头大小的印盒,眼见着道人偷鸡不成蚀把米,白白损失了一员心腹爱将,便有些不耐烦,冷笑道:“若是还要硬闯进去,那么事成之后,可就不是五五分账了!” 道人不愿在此事上纠缠不休,放过来问道:“那大髯刀客是何方神圣,为何恰好在今夜造访古宅?” 高大男子嗤笑道:“听说去年末柳州府来了个外地游侠,仗着有把好刀,收拾了几头不成气候的乡野阴物,就暴得大名,观其行走于这场大雨中展露出来的神意,顶多就是一位金丹初期,若是别处,还要忌惮几分,如今在我的地界上,不值一提。到时候你我一并收拾,你大可以拿去制成傀儡,我决不阻拦,但是刀要归我。” 中年道人一挥拂尘,全身雾气升腾,被雨水浸透的道袍竟是瞬间干燥,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高大男子犹豫片刻,仍是问道:“那古宅主人的靠山,当真已经在盛水城内部失势?” 中年道人点头笑道:“你这位山神的消息,未免也太阻塞了。” 高大男子满脸阴霾,咬牙切齿道:“还不是怪那栋宅子的出现,弄了个盛水城密不外传的破烂阵法,一点点蚕食了方圆百里的灵气,害得我这百年以来,金身渐渐朽坏,如今谁还愿意把我当山神看待,混得比别处的土地爷还不如。此仇不报,难解我心头之恨!” 年道人点头称是,安慰一番。 事实上,此处的山神庙,也就是供奉男子金身的地方,本就是未被柳州府府主敕封一座淫祠,加上遍地乱葬岗,秽气遮天,高大男子接纳香火,侥幸成为山水神只之后,为了修行,不惜涸泽而渔,加速了山水枯败的进程,古宅作为阵眼的阵法运转,只汲取阴煞之气,而不损耗山水灵气,反而维持了山水平衡才对,但是这些内幕,多说无益,堕入魔道的中年道人和不走正道的此地山神,双方心知肚明,反正谁都不是什么好鸟。 高大男子突然厉色问道:“我是为了夺回全部地盘,你是垂涎那头女鬼的身躯,一旦为你掌控驱使,必然如虎添翼,那么那个家伙,又是图谋什么?难道这古宅之中,还有我不曾知晓的珍稀法宝?” 中年道士嘿嘿笑道:“这我可就不清楚了,回头咱们一起问问他?” 高大男子心中了然,“如此甚好!” 道人环顾四周,泥土之外,多是一片片山崖惨白的光景,绿树寥寥,但是他却知晓这还要归功于那名女鬼的“闲情逸致”,土地上才能有这点点春意。 那名女鬼,无论是机缘还是性情,实属罕见,道人亲临此地后,愈发志在必得。 道人眺望那座古宅,啧啧道:“此树婆娑,生意尽矣。” 不曾想淫祠山神也是读过书的,笑道:“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一修士一神只,相视而笑。 古宅的二进院落,一侧厢房已经漆黑一片,两位书生应该都已入睡,但是剑客和道士的房间,灯火还亮着,不等老妇人敲响房门,嗜酒如命的汉子,就已经闻到了酒香味,自顾自使劲拍打房门,“可还有酒喝?若是有,那可就是换命酒了,保管你稳赚不赔!” 老妇人没有阻拦,只是说道:“你们自行安排房间。” 剑客别好酒葫芦,打开房门,看到一个容貌粗犷的陌生汉子。 刀客瞥了眼陈平安,大大咧咧问道:“小娃儿,听你的行走和呼吸,应该也是习武之人?如今有筑基期?” 剑客笑道:“自幼跟随长辈学武,这是头一次行走江湖,还不知境界划分。” 回头望去,道士已经被吵醒,正坐在床边穿鞋子。 刀客大步跨过门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啧啧道:“不知境界划分?那就是出自穷乡僻壤喽?那为何这趟出门远游,也不知你家长辈怎么想的,没心眼。” 刀客拔刀出鞘大半,刀光刺眼,怒目相视,吼道:“速速报上名来,赵某人刀下不斩无名之鬼!” 情义长 当萧墨白和蓝素在雨夜里寻找住宿的地方时,芃芃正和沈毅在屋顶看星星。 沈毅端着盘子里的糕点,在芃芃一侧诱惑着道:“芃芃,再吃一点么,就一点点。” 芃芃看着盘子里的糕点,晶莹剔透、香气扑鼻,问题是她的肚子实在装不下了,她只好放弃眼前的美食。于是,芃芃闭着眼摇着头道:“不吃,我不吃。” 沈毅看着芃芃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似的,闭着眼说不吃。他眼里藏着笑意,嘴上继续说道:“再吃一口,就一口,乖了乖了,来张嘴。” 芃芃摇着头,心想:“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语气怎么像是在哄小孩子吃饭。” 于是,一睁眼就看到沈毅还端着盘子在自己眼前,只是他眼里的笑意,再也藏不住。接着,芃芃便听到他“哈哈”大笑起来。随即,芃芃也抿嘴轻笑。 芃芃问:“你怎么有空来这里,我好像没告诉过任何人我在这里。” 沈毅收敛了笑意,皱眉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你在这里,是小狸告诉我你在这里的。我来这边,是调查家族里面弟子失踪的事。” 芃芃惊讶的问道:“弟子失踪?” 沈毅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第一个弟子失踪时,我们还知道大概在哪里失踪,后面几个弟子失踪时,我们完全不知道。” “家族里的弟子,出外游历,一般半个月到一个月要往家族里传讯。最迟不得超过三个月,否则,即便魂灯无碍,我们也会派出弟子前来寻找。” 芃芃问:“第一个弟子失踪的地方时哪里?” 沈毅道:“黄州府。” 芃芃道:“我还没游历到那边,你要去那边吗?我和你一起去?” 沈毅看了看芃芃没说话。 芃芃挑眉不语,静待沈毅思考完,看他要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沈毅道:“芃芃,你不能和我一块去,我先去,你在附近州府游历。如果,我是说如果半个月我没传任何消息给你,你在去黄州府。你放心,我会在我去过的地方给你留下标记的。” 芃芃问:“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否则你不会这样?” 沈毅拉住芃芃的手,握紧,过了一会,才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越靠近黄州府,心里越不安。此次随我前来探查此事的弟子,他们到处打探消息,一直没有探查到任何蛛丝马迹,反而受了伤。所以,我认为这背后有阴谋,但是我找不到原因。” 芃芃把手放在两人握紧的手上,看着沈毅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我相信,不管是什么阴谋诡计,你都会找到原因。如果你需要打手,对打手要求不太高的话,那一定要通知我,我相信我一定是个合格的打手。” 沈毅捏了捏芃芃的脸颊道:“这么美丽大方的打手,我一定会请你出手的,就是不知道这出场费贵不?” 芃芃一笑,对着沈毅勾了勾手指道:“金主,你过来。” 山水之间 沈毅挪了挪身子,靠在了芃芃身上道:“哎,来了,大人有什么吩咐。” 芃芃推了推沈毅道:“金主啊,我告诉你像我这样的金牌打手,出场一次要多少钱。” 沈毅道:“多少?” 芃芃嘿嘿一笑道:“得看你有多少家当?” 沈毅道:“家当出外,再赠送当今世上无双公子一位。” 说完,两人对视一笑。良辰美景、山高水长、有你和我。 剑修和小道士面面相觑。 难道是因为进院子前淋了外面的大雨,所以这位大哥脑子里进水了? “鬼魅?” 中洲大陆上,野路子的散修无数,来历驳杂,哪怕是妖怪草木成精,虽然会遭歧视和打杀,但是远远称不上被打压追杀,可是鬼修,却是例外,一经发现,几乎人人喊打喊杀,若说生老病死是天道循环,修士的证道长生,属于逆天行事,那么人死入土为安,即是人道。鬼修即便存在于世间,也是在鬼蜮,他们轻易不会离开那里。若是离开了,轻则被人诛杀,重则被有心人利用之后,成为歪门邪道里的顶尖高手,扰乱秩序,毁天灭地。 至于妖修,越是在人来人往、商贸繁华的枢纽地带,就越没有明显的区别。 事实上,一些大的州府,尤其是山上势力根深蒂固的大族,即便是老百姓,都习惯了与那些千奇百怪的精魅,共处于人间。 相传有那许多帮助妇人洗头梳妆、涂抹胭脂、折叠衣物的小巧精魅,它们长有翅膀,飞来掠去,熟稔至极,且生生世世,与主人相亲相爱。也有的回替人打扫屋子,会读书念诗,学什么都快,在渡劫时却是九死一生。 剑修和道士根本没有辩解什么,各自端起桌上的酒水,默默的对饮。 刀客愣了愣,喉咙微动,显然是肚子里的酒虫作祟了,气势骤降,厚着脸皮伸手道:“只要请我喝过了酒,你便是鬼修,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被我当场撞见行凶作恶,一切好说。” 剑客和道士同时摇可摇头,表示不给。 刀客喟然长叹道:“嘿,两小子,不老实,忒奸猾,明摆着欺负我是那种正派高手啊!” 道士连忙坐下,示意剑客不用那么强势,然后,跟刀客闲聊了起来。 古宅内的绣楼美人靠那边,男女依偎在一起,女子身穿青黑大裙,裙摆巨大,不露双腿和绣鞋。 两人耳鬓厮磨,男子轻声呢喃道:“愿娘子春寒衣暖,愿娘子愁眉舒展,愿娘子次次推窗就是明月当空,绿水青山……” 面容丑陋至极的女子咿咿呀呀,呜咽起来,如泣如诉,下半身的裙摆翻滚如浪花。 老妇人走在漆黑游廊之中,悄悄叹息,最后坐在悬挂灯笼的廊柱旁,年如一年,日复一年,老妇人摸着自己的干枯脸庞,她早已忘记,自己有多少年没有照过镜子了? 她是如此,想必百年光阴不曾离开绣楼半步的小姐,更是如此吧。 刀客跟道士聊着聊着,突然手按刀柄,不复见之前的玩笑神色,郑重其事道:“果如附近那座小镇的传言,妖气来自古宅后院!好重的妖气,此地风水,难怪会消磨殆尽,说不得就是第六境的老妖婆了,两个小娃儿,我这就斩妖去,你们两个见机不妙就撤,别不当回事,此处凶险异常,绝不是你们两个可以蹚浑水的!” 刀客思量片刻,“倒是不用现在就撤,免得被古宅老妖率先盯上,我哪怕落败,也会尽量拖住他们,到时候听我消息,要你们跑的时候别犹豫!” 然后这位只见刀客深呼吸一口气,拔刀出鞘,刀光乍现,只见刀客伸手拨开火盆里的灰尘,抓起一块熊熊燃烧的火炭,握在手心,然后擦拭刀身,火星四溅,衬托得那柄宝刀愈发锋芒无匹。 哪怕胜算不高,汉子此时满身慷慨意气,可谓英雄气概。 剑客递过去酒壶,神色肃穆道:“壮士?” 刀客笑着摇头,手持宝刀,猛然起身,“闲聊时喝个酒,解馋而已,其实斩杀大妖,除魔卫道,比喝酒痛快千百倍!” 雨夜中,刀客持刀推门而去,往后院大步而行,一抖腕,刀光绽放,照亮四周,刀客抬头望向远处,朗声道:“赵右天在此,请赐教!” 道士拿起系挂有听妖铃铛的桃木剑,对剑客沉声道:“我去助他杀妖!安哥,你是剑修,我看出来你带着伤,不适合对付大妖阴物之流,你就留在此地,如果真有需要,我会出声喊你。” 剑客点头道:“好。” 在道士身形轻盈地掠出屋子后,安哥稍等片刻,没有选择待在原地,静观其变,而是走出厢房屋子,隔着一道雨幕,赤手空拳,望向对面的厢房道:“我知道是你。” 熄灯已久的那边厢房,缓缓打开一扇门,走出那位姓白的读书人,身材修长,手持那支先前被大雨浇灭的火把,面带笑意,与剑客对视后,读书人扯了扯嘴角,抬起手臂,手心在火把上端摩挲,瞬间点燃火把,尾端轻轻往走廊柱子上一戳,就将整支火把钉入其中,“你的话最少,但是最聪明,当然了,本事肯定也不小,说到底也就那样了,少年郎莫要因此骄傲自满啊……” 剑客一言不发,消瘦身形毫无征兆地消失于原地。 那个读书人微微错愕。 一道身影在电光火石之际,就掠过厢房之间的雨幕,直扑而来,有些托大的读书人甚至来不及回神,就被拳罡如白虹挂空的一拳,迅猛砸在头颅上,整个人倒撞出去,连房门带墙壁一并打穿,跌入外边抄手游廊的读书人,最后撞在了一根粗壮廊柱上,后背心的廊柱砰然龟裂出一张小蛛网,读书人这才堪堪止住后退身影,呕血不止,神魂剧震,满脸惊骇。 不单单是拳法劲道之大,骇人听闻,而是拳意与拳罡相交融,打在他身上,真是如仙人手中的打鬼鞭,狠狠鞭笞阴物一般,天生克制。 砰然一声巨响。 这次是一拳击中脖颈。 连人带廊柱一起向后倒塌。 读书人被这两拳打得那叫一个血泪模糊,面目狰狞,衣衫崩裂,就要现出原形真身,再也顾不得什么布局不布局了。 然后他就听到一个古怪的说法,“一剑。” 混江湖久了,谁还没有一点压箱底的本事和法宝。 当白姓书生听到“一剑”这个称呼后,就没来由心弦大震,心知不妙,说不定就是那名少年的杀手锏,但是却无法感知到那股危机,起始于何处,狼狈不堪的白姓书生心思急转,一咬牙,从袖中滑出一颗青白色的圆球,流光溢彩,一看就不是俗物。 白姓书生五指紧握之后,那颗圆球如蜡烛遇火融化,粘稠如水银的汁液,迅从他手臂处蔓延开来,迅速覆盖全身,下一刻,修长男子竟然穿上了一具洁白如雪的甲胄,中央的护心镜,精光闪闪,是光明铠样式,世俗世界的道观寺庙之中,天王灵官神像多穿此甲,蕴含光明正大之意。 如果不是察觉到性命都受到威胁,白姓书生哪怕恢复真身,也不愿使出这颗价值连城的“甲丸”,甲丸是兵家至宝,倍加推崇,价格没有最贵只有更贵,并且一向有价无市,它们一般由墨家机关师和道家符箓派联手锻造,平时收敛为拳头大小的丹丸模样,不占地方,方便携带,一上战场就可以浇灌真气,瞬间宝甲护身,坚不可摧。 白姓书生有甲丸宝甲护身,铠甲表面散发出一层微微荡漾的洁白光晕,如大雪满地的月夜景象,读书人站起身,比起之前多了几分从容,苦笑道:“少年郎,你可是把我害惨了。原本这件光明铠,是为了预防出现分赃不均的结果,到时候就可以用来抵御老王八道人和狗屁山神的联手攻势,现在早早露出了马脚,他们一定会更加小心防范,这可如何是好?” 虽然言语轻松,但是书生没有丝毫掉以轻心,当下还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怎的少年喊出“一剑”之后,就没了下文?即无宝剑出鞘,离开木匣,从对面厢房那边飞掠而至,也没什么隐藏在暗处的援手扑杀而来。 白姓书生疑惑不解。 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郎,绝对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家伙。 两拳就差点打得自己现出原形,恐怕那个莽莽撞撞去斩杀大妖的刀客,以他的金丹实力,都做不到。 虽然“一剑”没出现。 但是白姓书生依然能够断定,这个初一只要露面,必然是不容小觑的高手,或是杀力巨大的攻伐法宝。 剑客则是有些恼火,重重拍打了一下腰间。 如今腰间的那把“一剑”,莫名其妙就性情大变,之前是脾气暴躁,动辄要剑客吃苦遭罪,可自打离开师傅后,就成了个惫懒货,整天死寂不动,甚至跟剑客发脾气的小心思都没了,在剑客重拍腰间几次之后,依旧纹丝不动,老神在在的悬停在腰间软带的虚空当中。 谁也不傻 剑客心在里与飞剑一番沟通交流,飞剑就是不动。剑客道:“我的祖宗喂,咱们这是做那行侠仗义之事,又不是偷鸡摸狗,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 白姓书生心道:“娘咧,失策啊失策,本以为咱这穷乡僻壤之地,怎么着也不会有筑基后期修士路过。没想到这次来了好几个,来一个么合伙揍他打死埋土里做养料,财宝啥的瓜分了。” “这一来来好几个,难整了,只希望外面那两个有本事些。啊呸,盛水城那帮小崽子,只收礼不办事,真他娘的不是东西。要不是咱们这附近要山没山,要水没水,建个宗门倒贴八辈子的灵石。哪里轮得到你们嚣张,还有那个狗屁山神和邪门老道,等爷我拿了此地的宝贝,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剑客打量着正兀自出神的白姓书生,心道:“怎么越琢磨越觉得着书生才是隐藏在后面的罪魁祸首呢?” 白姓书生愁眉不展,越想越想给自己几个大耳刮子。早知道剑客这么难缠,他干嘛还要散布一些消息勾引刀客来呢。 别看那刀客长得五大三粗,又爱行侠仗义,可人家精着呢,真需要帮助还是假需要,他三言五语就给你把话给套出去了。 要不是这古宅在这附近存在了近百年,而附近的百姓几乎人人知道,关于古宅的故事,几天几夜也说不完。加上自己差人传播了古宅阴气暴增,残害生灵、暴虐一方的谣言。这半真半假的事才在传出去后,有了进局的人,为了让这进局的人,进了圈出不去,他也是煞费苦心,这么做自然是为了浑水摸鱼,鱼蚌相争渔翁得利。 若是邪道、山神和刀客、宅子主人混在一起,分不清敌我,打伤了是好事,打死了更好。 这世间的修士,就没得不贪心的。就算有那不贪心的,如这栋古宅里的痴情男女和老妇,主仆三人近百年以来,深居简出,下场如何,还不是替我做嫁衣。 白姓书生不想多生事端,便主动示好,微笑着道:“道友,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打打杀杀的。只要道友今夜愿意退出古宅,将来道友只要路过盛水城,我白某人一定以美酒佳人款待公子。美酒当是窖藏百年的花酿,佳人自是相貌、资质、品性极佳的仙子。” 剑客心道:“啧啧,这白姓书生不当生得一副好皮囊,还巧舌如簧,又文质彬彬、气态卓绝的,这骗起人来可是防不胜防哪。” 剑客问道:“听说盛水城城主姓白,人称百花王,你也姓白,可是有关系?” 白姓书生吱吱呜呜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答道:“有一点点隔着几代了的血缘关系,这算不算。哎,都隔了几代了,说了也是伤心事。我与他之间相互依附,同时相互提防。” 剑客道:“你是类似于人修金丹期的妖修?” 白衣书生诧异的问道:“你咋知道?” 剑客咧着嘴笑了笑,摸了摸头道:“猜的,嘿嘿。来来来,咱们比试比试,生死自负。” 白姓书生无奈道:“既然是比试,为何还要生死自负?” 剑客翻了个白眼,像看白痴一样,直接说道:“比试那是文雅的说法,我只是没说我要打死你而已。再说了,生死自负,就算我打不过你,死了,那也是我心甘情愿为我朋友他们试探一二。” 白姓书生眼神立刻变得阴毒起来,不是有句话说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看你小子这话说的,真当他这条地头蛇没见过世面。白姓书生道:“道友,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既然如此,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这古宅外头,还有我的两位同伴在等我给他们传讯呢。就你这小身板,掺和进来了,再想要功成身退,门都没有,别说窗。” 剑客点点头道:“我知道啊,可我就是要与你打,说不一定我打完你还能揍他们一段呢。” 剑客说完一个人呵呵笑了起来,他之所以决定打这场架。第一是因为一剑同意出场,第二则是他师傅说了,不好好练拳,以后与那个叫李芃芃的女子比拳输了,他师傅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师傅呢拳头。 他师傅还说了,富剑修,穷剑修,一夜之间倾家荡产的还是剑修。一剑可是我亲自打造的,你小子是我的开山大弟子,送给你以后,目前你只需要伺候好他就行。以后,你有本事了,让它伺候你。 练拳与做剑修不冲突,要是练不好,以后别说是我的弟子,我可丢不起我的老脸。为啥?因为你要与李芃芃比试,李芃芃是谁,是个资质一般,但是会努力练拳、练剑的姑娘。而你的资质,在中洲大陆上是排的上名次的。 眼下白姓书生和剑客双方,各有各的坚守,既然谈不拢,那就只好开打了。 真身为白骨成精的白姓书生,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剑客道:“你的拳头不是很厉害吗,来,使劲朝我盔甲的护心镜上打。我就不信在盛水城的库藏里排名前三的盔甲,还抵挡不准你的拳力了。道友,打碎了算你本事,打不碎才是对的。” 剑客哪里会跟他客气,一脚踏出,地砖瞬间碎裂。 白姓书生虽然是金丹期,生前死于刺杀,死后成精自然是贪生怕死,花大价钱买了盔甲,自然是关键时刻拿来保命的。 除此之外,这白姓书生,死后能够以自身白骨修炼成精,除了他自己有机缘之外,自然是头脑足够聪明,将自身白骨炼得坚锐厚实,再者他修炼的功法又以天地间的阴气为主。今夜大雨倾盆,此地阴气浓郁,又有宝甲覆身,自是天时地利皆占了。于是,他对着剑客道:“道友,你再不动手我就动手了,嘿嘿。” 剑客不语,凝神出拳,一拳之后,白姓书生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古宅外边的院墙之上,姿势狼狈。 白姓书生从砖块堆里爬出,呸呸几声吐了嘴里的泥巴,又活动了一下全身的筋骨,又掐着腰叫道:“道友,再来。你这力道,怎么跟挠痒痒似的。若是道友一直以这样的气力打人,就算白某人从头到尾站着不动,任由道友打上它个百拳千拳的,那也是打不碎的。” 剑客又打一拳,又是实打实的一拳,白姓书生再次倒飞出去,墙体坍塌,书生再次从砖块堆里出来。剑客主心道:“这么扛揍,那我可得好好练手了。” 然后,剑客这一次,摆出了一个古朴的拳架。眉目舒展,动作如行云流水,至简自然。 白姓书生咽了咽口水,心道:“怎么这右眼皮一直跳啊,这是要跳灾么?可不可以喊停啊?为何老感觉这宝甲护不住自己这把老骨头了呢?明明这少年是筑基后期的修士,怎么会让我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难不成他用了法宝遮住了真实的境界? 白姓书生越想心里的退意越深,又碍于自己的面子,没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快的速度逃跑。所以,他被剑客一拳头上的时候,还在想着往哪个方向躲避合适。岂不知剑客此次出拳,来势汹汹,使尽全力,一拳接着一拳。 打得白姓书生抱头乱窜,完全失去了一开始的嚣张气势。剑客停了下手,白姓书生立刻飞身远去。剑客见此,拔腿便追。 白姓书生终究惦记着这古宅内的法宝,逃出剑客的攻击范围后,便在宅子内的几个院子里打转。 一人一妖围着院子上蹿下跳,刀客见此,便问剑客道:“道友,要不要我帮你拦上一拦,我看着老妖还跑到哪去。” 剑客道:“好啊,你且替我在前面阻挡一下。” 两人半真半假的聊着、动着,惊得白姓书生一个急停步,眼睛到处乱看,还没拿定主意走哪边。便被剑客追至身前,然后就是一顿拳头大餐。打到后面,剑客出拳越来越快,后一拳的力道比前一拳的力道强上一分。 剑客的拳头打遍白姓书生全身穴道,落在白姓书生身上的拳头次数多了,护身盔甲的整体色泽开始慢慢变淡。剑客拳头不停,盔甲开始发出极低极低的脆响。。 白姓书生试图躲开剑客的攻击,每一次就差一点点躲避掉,偏偏就是躲不开。过了一会,百姓书生脸色变得极其苍白,他只觉得全身都疼,连动动小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白姓书生只看到剑客的眼神越来越平静,呼吸越来越沉稳,出的每一拳、动的每一步,配合的天衣无缝,恰到好处。 一柱香之后,剑客的拳头已经血肉模糊,露出些许白骨,但是剑客对此毫不在意。 这与他师傅那个疯老头训练他的时候,所动用的手段相比,完全就像是微风拂面,舒爽在心。 白姓书生最后现出了原形,与是一般成年男子身高相差不大的一副白骨架。眼见着剑客还要动手,他声嘶力竭的喊道:“道友,山神,情势有变,快来助我一臂之力!” 古宅外不远处的山坡上,山神闻声后脸上微微变色。 先前白姓书生留在他手中宝镜上的灵力,开启慢慢变少,他就觉得不对劲,如今再听其声音,怕是凶多吉少。这让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人要救,问题该怎么救,这得讲究时机。不能白白出手相救,而没得好处拿。这可不能怪他势利,只怪作为精怪一只的他,修行路上若不为己,会天诛地灭的。 一边琢磨着在那白姓书生的宝甲破碎之前,他不能出手,又得在那剑客抢了白姓书生的宝甲前动手。 手突听身旁手持拂尘的中年道人突然说道:“刀客的那把宝刀,锋锐程度,出乎想象,贫道喜欢的紧,既然他们打不起来,贫道便自己去抢吧。山神是随贫道一起去,还是继续旁观压阵?” 山神笑道:“你我既然是盟友,就该共进退同生死,哪有临阵退缩的道理。” 道人哈哈大笑,向前抛出那柄雪白拂尘,只见拂尘慢慢变大,越有床榻般大小。拂尘飘在离地面两三米高的空中,道人一掠而上,拂尘飘扬,面容祥和。亏得他那这几个师兄弟没在场,不然又得嗤笑他假正经,明明是妖道偏偏要装成正道。 山神吹了一声口哨,只听“唰”的一声,接着便有一股腥臭之味扑进山神和道人的鼻里。道人打眼一看,只见山神身前站立着一只黄毛大鼠。黄毛大鼠约有一百多斤,道人见此,皱了皱鼻子道:“既然山神有座驾,贫道就不捎山神了。” 山神呵呵一笑,心里把道人祖宗八辈都骂了个遍。 眨眼间,道人和山神就来到了古宅外,中年道人身形一冲而起,拂尘自动变小,掠向主人手中,道人大笑道:“白兄,贫道来助你杀敌!” 剑客在递出最后一拳之后,心有待力不足。虽然白姓书生被他打得七窍流血、魂抖胆颤、原形毕露,走廊和院子里的墙砖也被两人破坏个遍。但是,白姓书生也只是失去了先机少了一战之力而已,依靠着今夜这地利,他若要来个鱼死网破,剑客不死也重伤。 偏偏白姓书生是个怕死的,所以,他一怂剑客便是稳胜。 手持拂尘的道人从而天降,就看到剑客收回拳头,轻轻一拍腰间软带。一缕白虹掠出,直刺向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白姓书生的盔甲护心镜上。 盔甲早已变得暗淡无光,只余护心镜还有光华流转。飞剑轻刺护心镜,只听啪嗒一声,护心镜碎裂。 那缕白光的任务完成后,一个呼吸间便消失不见。 已奄奄一息的白姓书生见此情形,惊恐不已,使劲挣扎了一下。接着便是一脸狂喜,原来盔甲还未被刺穿,自己还没有死。 就在下一刻,他便只觉得眉间一凉,而后再次倒在地上,在他倒地未潜逃之际,他气急败坏地骂道:“小兔崽子,竟然坏我大道,抢我法宝,今日你不死我不亡,他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死,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说完这句话后,倒地不起的白姓书生,突然就消失在了地面上。失去主人的盔甲也恢复成手绢般大小。 剑客皱了皱眉头,原来是在一剑出击之后,腰间又有一丝幽蓝光芒掠出,像是赌气一般,以快过先前那道白虹剑光许多的速度,直扑白姓书生的眉心。 站在古宅高墙上的山神,看完两把飞剑的表演,颤抖着惊呼道:“本命飞剑!” 说完转头就御空而去,也不管身下的黄毛大鼠。黄毛大鼠小眼睛转了转,立刻转身变逃。 道人还未来得及偷袭刀客,就听到山神惊呼声,双腿一软跪在地上。顾不得喊疼,立刻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直呼:“剑仙,饶命。” 喊完,手中拂尘一扔,跳上拂尘仓皇而去。 剑客咧嘴一笑,盔甲是我的了。 如此甚好 刀客在一旁拐着道士的胳膊道:“这小子是不是傻了。” 道士摇了摇头道:“就算你变傻了,他也不会傻。” 剑客捡起盔甲,嘴里嘟囔道:“也不知道这盔甲能值多少灵石,师傅说要做富剑修,就得眼疾手快,能下手时就下手,不能下手时逮着机会下手。还说我要想娶媳妇,离开了他,就得努力攒聘礼。还有这一路上,叫我别傻乎乎的只知道修炼、只知道降妖除魔、只知道打抱不平。学一学人情世故,学一学挣钱本事。别到时候我喜欢上了某个仙子,还要他腆着老脸为我出谋划策。” “疯老头,做你的弟子脸皮不厚不行啊!我的目标是那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回眸一笑迷倒一片仙子的翩翩少年郎。不是你那样的,脸皮厚、厚脸皮,夹着尾巴到处逃,所到之处,若被那些前辈女修们知道你的踪迹,接着便是一顿暴打围攻。还要徒弟我,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惨替你求情。” 想到遇到师傅以后得的“精彩”生活,剑客忍不住激灵灵的打了个抖,心底庆幸着终于离开师傅出门历练了。 且说剑客在与白姓书生打斗纠缠时。刀客来到古宅后院,绣楼外边,与古宅主人有了一番大战。 远游至此只为斩妖的刀客,虽然才是筑基后期修士,却是经历过千百次的厮杀,才成就了他实打实的临机应变对战能力。以至于,一般的金丹初期、金丹中期修士,与他对战,过不了几招变败。 它手中的那柄宝刀,算得上是上品法宝,正所谓神兵利器便是如此。只要他注入灵气之后,出刀之际,紫光绽放,如帝王俯视群臣一般,气势非凡。 先前守在三进院子里的老妇人,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筑基中期修士,大概是寿限快到,有些精力不济,才不敌年轻刀客,十数个回合以后就被刀客以刀背击晕,一脚踹进了厢房内,彻底昏死过去。 原本老妇人不至于如此不堪,只是久住笼里,又被阵法聚拢过来的阴煞之气浸染已久,虽然不是那见不得光的阴物鬼修,却也是变得畏惧那柄宝刀上的的阳刚之气了。再加上刀客丰富的搏杀经验,老妇人的迅速落败,却是在情理之中。 最后一进院子,起先古宅男主人选择独自退敌,从美人靠那边飘落院中,挑了一把尘封已久的长剑,剑身清凉如水,与刀客对敌,剑走轻灵,并不与宝刀硬碰硬,每次出剑,直刺刀客的关键穴位,剑尖吐露青色剑芒,在雨幕当中带起一丝丝凄凉感。 刀客出手,颇有沙场悍将的风采,朴实无华,每一次出刀能多快就多快,能多猛就多猛。招式既不复杂,也不精妙,刀刀干脆利落,收放自如,一刀不中则已,一中必重伤。对阵那位黑衣男子的上乘剑术,刀客犹有余力。 给黑衣男子瞧出了一些蛛丝马迹后,刀客出刀更加迅猛,因为对古宅已经有了不好的印象,刀客便大骂道:“你这鸟人,明明出身仙家正道,好好的大道长生不去争取,为何要自甘堕落?到头来沦为半人半伥的鬼,且偏袒这女鬼,祸害得此处方圆数百里,荒无人烟。你说你该不该死!” 刀客怒喝一声,双手持刀,重重斩下,一刀砍在那人剑上,砍得连人带剑都给崩出去数丈,面容年轻却白发苍苍的古宅主人,一路倒滑,脚下雨水四溅,好不容易站定身形,咽下一口涌至喉咙的鲜血,神情枯槁的男子手腕一拧,抖了一个剑花,瞬间搅碎剑尖附近的无数雨滴,碎裂声响宛如春日爆竹。 刀客一脚向前重重踏出,一手提刀,宝光流转,照耀着整条胳膊都笼罩在光辉之中,大汉一手伸手指向那男人,怒目相向,“佛家说回头是岸,你这个欺师灭祖的混账玩意儿,还不收手退下?真当我赵某人不敢连你一并斩杀?” 那个男子在今夜里,第一次开口说话,大概是腹有诗书气自华,虽然嗓音沙哑,如石磨钝刀,但是气质清雅,神色从容,非但没有恶语相向,反而是打趣道:“佛家还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刀客环顾四周,抬头瞥了眼大门紧闭的二楼美人靠,收回视线后,讥笑道:“呦,还有心情跟我在这磨嘴皮子,看来是有些依仗了,也对,凭你的出身,和这份修为,说不得在这百年之间,早已经营了偌大一份肮脏家业,否则附近的山水神只也不会对你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虽然肯定是没脸皮去认祖归宗了,但是在外边,没少做扯虎皮大旗的勾当,才能唬得外人不敢动你分毫。” 说到此处,刀客已经怒极,面容如寺院塑像里的天王怒目,舌绽春雷道:“是也不是?” 手持长剑的男人微笑不语,眼眸深处有些怅然。 刀客厉色道:“给了你重新做人的机会,自己不要,那就莫怪赵某人刀下斩妖无情了!” 男人在刀客出刀之前,喟叹一声,有些愧疚,然后咬破手指,在剑身之上画符写字,以自身精血写就的符箓。 相传在远古时代能够上书神灵,直达天庭,勾连天地,一旦精诚所至,被神灵接纳,便有种种神通降临于身。 刀客见此,又是一番痛斥,他道:“难怪影壁那边留有上等符箓的残余气韵,竟是你这鸟人所画,啧啧,你竟然是盛水城里的弟子,真是百死难赎!” 刀客气得几乎要跳脚,一刀劈出,倾力而为之下,光华爆炸,衬托得整座院子都亮如白昼。 对于他来说,妖魔鬼怪,作祟人间,它们的暴虐行径,再令人发指,见惯了古怪事和凄惨事的刀客,都不会太过震惊,因为那就是妖魔鬼怪的天性,若是它们与人为善,那才是奇怪事情,所以刀客从来都是竭力打杀便是,不会像今天这样如此愤懑。 可是一位修士改正归邪,仗势欺人,才是最让刀客愤恨的举动。 暴怒之下的大刀客,气势惊人,气盛则刀强,何况那把宝刀,本就是一件江湖宗师都要垂涎三尺的神兵,一时间院子之中,刀光绚烂,罡气激荡,使得不幸落在小院的雨水,尚未触及青砖地面,就已经在空中化作齑粉。 虽然使出了师门绝学,可是古宅男子太过精神萎靡,皮囊腐朽,如风烛残年的老人,境界勉强维持在筑基初期,而且气机早早所剩无几,如河床宽阔却无多少水源的溪涧,几乎就要干涸见底了,这也使得剑身之上的符箓,为长剑增加的攻伐力度,成效甚微。 绣楼二楼,身穿粉衣白裙的女鬼,终于忍不住现身,她一手掩面,一手扶住廊柱。 随着她的出现,院墙那边,还有院中地面,游廊柱子,一根根粗如手臂的树木根须,如床弩箭矢激射而至。 原本已经稳占上风的刀客,顿时险象环生,就算如此,他仍是不惧,身形在院中辗转腾挪,躲过一枝枝树根箭矢,顺便一刀刀斩断擦身而过的暗器,刀客气概豪迈,身陷险境,却放声大笑道:“老妖婆果然是树精鬼魅!来得好,赵某人就斩断你的全部根须,到时候留你一口气,要你在烈日下曝晒而亡!” 一位年轻小道人从游廊飞奔而来,小腿上张贴有一双黄纸符箓,使得他奔跑如一阵清风,让人眼花缭乱,背负桃木剑的年轻道士一边奔跑,一边大喊道:“赵大侠,小道来助你杀妖!” 刀客被一条树根撞在肩头,高大身形借着巨大冲劲,在空中旋转一圈,一刀砍断那树根,摔落地面的树根犹然扑腾不止,而缩回墙面的那截树根,断口处有黑血渗出,散发出腥臭气息,加上阴沉雨水,使得院子瘴气横生,好在大汉灵气罩护身,相当浑厚,如一层金光庇护体魄,眼见着年轻道人过来凑热闹,刀客吐出一口血水,气笑道:“小道士,好意心领!但是莫要帮倒忙,带上你朋友速速离开宅子!只管去那座小镇备好美酒,犒劳赵某人,这就是帮了天大的忙了!” 年轻道士却是不愿就此离去,斩杀妖魔,为民除害,义不容辞!这是身为清阳山一脉的旁支弟子,从进师门便铭记的。 年轻道人双腿所贴符箓,正是重金购买的神行符,能够支撑约莫一炷香时间,神行符,能够帮助使用者行走如奔马,仿佛上古神人御风巡狩。就是价格死贵,哪怕再昂贵,对于战力欠缺、体魄孱弱的年轻道人来说,物有所值。 擒贼先擒王。 道士双指掐剑诀,奔走于游廊当中,抬头望向绣楼二楼,道:“急急如律令,去!” 背后桃木剑嗖一下,从年轻道人背后飞掠而出,随着剑诀双指的轻微摇动,却也不是直直杀向绣楼廊柱那边的树精女鬼,而是兜了一个大圈,划出一个精妙弧度,最终绕过廊柱,从侧面刺向女鬼的面目。 女鬼不但要帮助楼下夫君压制刀客的宝刀锋芒,此刻还要分心对付这柄破空呼啸而来的桃木剑,便顾不得一手遮掩丑陋容颜,原来她半张脸庞血肉腐烂,蛆虫爬动,白骨惨然,仅剩半张稍稍完整的容颜,也是如瓷器的冰裂纹,这副令人作呕的恶心姿容,胆子小一些的凡俗夫子,恐怕就要当场吓死。 数根拇指粗细的青色树枝从廊柱中破裂而出,死死缠住那柄只差寸余就要钉入脸庞的桃木剑, 刹那之间,桃木剑上亮起一阵银色符光,在剑身上下滚动流走,一点灵光即符胆,使得那些树枝如遇烈火,呲呲燃烧,青烟阵阵。 女鬼如遭雷击,撕心裂肺地哀嚎一声,赶紧扭过脖子,不敢再看那点灵光,猛地一挥衣袖,几乎要被烧成焦炭的树枝裹挟桃木剑,一起被摔入绣楼闺房内,女鬼转头之后,由于动作太大,脸上血块和蛆虫一起甩落在美人靠上,女鬼轻轻呜咽起来,不知是疼痛,还是难堪。 “媛媛!” 持剑男子看到这一幕后,轻呼出声,情难自禁,喊出了女鬼的闺名,男子心痛不已,凄然道:“你们欺人太甚!为何要与狗屁山神狼狈为奸,如此逼迫我们夫妇?!拙荆虽是鬼魅精怪之身,可从无害人之举,百余年来,我除了以自身气血维持拙荆生机,不过是以古宅为阵眼,吸纳方圆三百里的阴气秽气而已,反而是那狗屁山神,夺山水气运为自身修为,你们一个自诩为豪侠,一个身为道人,为何不去找他的麻烦,反而来此咄咄逼人?” 说到这里,持剑男人悲愤大笑道:“就因为我们夫妇不是人,那山神名头打得响吗?你们便觉得正邪分明了?” 皮囊腐败、气血几无的持剑男人,横剑在胸前,低头凝视着那抹雪亮剑光,曾几何时,宗门巍峨,青山绿水,仙鹤长鸣,洞天福地,他也曾在那边修习剑术,熟读一本本道书,也曾是一位有望跻身元婴期的年轻俊彦,只是突然一封家书寄到山门,说是与他青梅竹马且媒妁之言的姑娘,重病缠身,州府最有名的郎中也已经无力回天,家书要他安心修行便是,因为哪怕下山,也多半赶不及见上女子最后一面,家书末尾,父亲还暗示他,这门婚事,绝不会成为他以后在盛水城往上走的阻碍。 他烧毁家书,仗剑下山,只为最后一面。 回到家乡时,女子已经死去。 他一意孤行,以盛水城一门秘术,以心头血书写了一张招魂符,带着女子尸体,牵引着她的残留魂魄,连夜赶往深山老林,日出藏身于洞穴,日落匆忙赶路,试图寻找一处阴气浓重之地,希望能够帮助她还魂回阳,之后百余年间,他花光家底,费尽心思,耗尽修为,建造出了古宅。 此情此景 他当时带走了女子尸体一事,引起家族长辈痛恶,一边出手对付女子家族,一边派人来拦截他,若是劝说不成,那就杀了。老妇人是女子的姑姑,不亲、甚至生前从未见过面,老妇人年幼时便被高人收为弟子,那是她学有所成第一次归家。 老妇拼力击败了男子家族内的一位金丹修士,致使男子家族停止对女子家族的攻击。 然后,马不停蹄的追上了他们,一路互送至此,金丹破碎,境界下跌,好不容易维持在筑基期。到了现在,他再无能力寻找丹药来给老妇续命了。 待老妇伤好之后,在老妇的祝福中,他们在绣楼之上,一起拜了天地,遥拜父母高堂,最后夫妻对拜,从此相依为命。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老妇未曾离去,她与他们相互陪伴,点滴努力,只为成全二人。 往事不堪回首,持剑男人喃喃道:“若是世道如此,我们夫妇苟活也无甚意思了。” 刀客停下宝刀,伸出一只手,高高举起,做出休战的姿态,沉声问道:“期间可是有什么隐情?” 男人惨笑道:“那山神觊觎古宅已久,我在今年开春就知道,自己剩下的那点修为,很难抵御那些鬼祟之辈的阴险试探,便不得不违背良心和誓言,书写一封密信去往宗门,希望宗门能够派遣一位元婴期的前辈,来帮着震慑那个山神和山神的朋友们,只是泥牛入海,至今没有消息传回,这也正常,宗门不对我赶尽杀绝,就已经足够仁至义尽,谁还愿意掺和这等腌臜事,若是换成我在山上,听闻这种宗门丑事,估计都恨不得下山清理门户了吧。” 小道士到刀客身前,低声解释道:“小道腿上的神行符,所剩时间不多了。若是他们使诈,小道可就真要带着朋友一起撤退啦。” 只是小道士突然一笑,他道:“不过小道觉得那男子所言不虚。” 刀客有些为难,人心鬼蜮,笑脸魍魉,世事难料啊。 若是真有盛水城的弟子愿意来此,哪怕只是一个筑基期的外门修士,都可以证明古宅伥鬼男子和媛媛女鬼的清白。 盛水城作为柳州府的第一大宗门,据说和太华宗有些关系,说句不太厚道的话,哪怕是个打扫山门阶梯的杂役弟子,恐怕说话比外边小门派的掌门还要管用。 在场四位,虽然大战告一段落,可仍是不敢有丝毫分心。 尤其是媛媛女鬼,在此之前,一直被古宅男主人保护得很好,这场大战,却被刀客砍断无数根须,更被那把桃木剑惊吓得不轻,虽然内心深处,她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是当这一天当真到来的时候,仍是让她惊慌失措,只觉得自己永远是夫君的累赘,心中愧疚,愈演愈烈。 她心如乱麻,百年如此了。 就在此时,二进院落那边,出现两道声势惊人的强大气息,一人身穿道袍,从天而降,不知为何,不是直扑绣楼,而是选择落在那边。虽然之前古宅男女就听闻那边的打斗动静,但是委实大敌当前,忙着应付刀客,实在是无暇分心去一探究竟,只当是身为姑姑的老妇人,已经恢复清醒,正在阻拦潜入古宅的阴险小人。 然后很快就有山神和中年道人,来也匆匆,去更匆匆。 更说着什么“本命飞剑”和“剑仙”的怪话,像是遇上真正的山上神仙,根本不敢出手,就急忙撤退远遁。 刀客轻声道:“小道士,去瞅瞅。” 小道士愣了愣,虽然刀客说得云淡风轻,但是眼神透露出的意思,却是要他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年轻道人说不出话来,心情激荡,又悲凉。 庆幸自己终于遇上了同道中人,愿意不惜性命,除魔卫道,在龙潭虎穴亦是气概如旧,这正是他这辈子最渴望成为的人物,悲哀的是自己总是这般无用,碌碌无为。 年轻道人没有说话,默默驾驭桃木剑从绣楼掠回,接在手中,靠着腿上神行符最后一点时间,转身疾走。 院中持剑男子皱眉深思,不知那边的变故是喜是忧。 难道是盛水城真的派遣门内弟子下山至此? 女子担忧他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此番大战更像是一通催命鼓,她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缓缓向前。 她颤颤巍巍伸出双手,扶住男子脸庞,咿咿呀呀,她只恨自己无法言语。 男子轻声安慰道:“莫怕莫怕,说不得真是宗门派人救援来了。” 刀客见此情景,叹息一声,长刀拄地,心想眼前夫妻二人,哪怕真是心思歹毒的鬼物,可这份情意,做不得假。罢了罢了,我先去前边看看啥情况。 刀客和道士观看了剑客的战斗,正准备和他们二人说再回后院看看。突然就感觉到古宅大门那边有人来,三人对视一眼,皆有些紧张。 有一行人在进门之后,纷纷收起油纸伞,绕过影壁,折入游廊当中,向他们这座院落大步而来。 这一行人,俱是身穿一袭素雅高洁的精致道袍,五名道士,老幼男女皆有,气势非凡。 为首老道应该是领头人,在夜幕之中,仍是眼神炯炯,精光四射,一看就是修道有成的修士。 其余四人,有弱冠年龄的青年道人,手持铜铃,背负乌鞘长剑,剑穗为一长串金黄色丝结,异常瞩目。 有一对相貌酷似的少年少女,神色倨傲,一人腰间挎刀,一人腰间斜挎一根青黄相间的漂亮竹鞭。 还有一个笑脸嘻嘻的稚童,脸圆圆的,手里拿着串糖葫芦。而他的个头最小腿最短,走路时像是带着风,大摇大摆的,尤其是他看一眼糖葫芦走几步路的可爱表情,怎么看怎么让人心喜。 青年道人轻声笑道:“师父,是人非妖。” 老道人点点头,便不再理会站在厢房门口的小道士、剑客和刀客,径直前行,后边男女与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对剑客三人都没什么兴趣,只是打量了三人几眼,然后,便是一脸嫌弃的表情。 五名道士就这么把三人晾在身后,老道人在跨入三进院落之后,猛地怒喝道:“孽障管洲!还不滚出来认罪!” 绣楼下的持剑男子听闻这个熟悉嗓音后,顿时喜忧参半。 喜的是,那个老道人是毋庸置疑的盛水城内门弟子,这意味着自己的那封求救信,起到了作用,宗门虽然早已剔除自己的道士谱牒,但依然不打算置之不理,而是真的派人下山调查此事,这意味着那狗屁山神,注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男人心底也泛起更大的忧虑,老道人与他是同辈中人,是同一年进入盛水城的天之骄子,并且各自的师父是师兄弟,师祖更是同一人,但是两人的关系,却极其恶劣,在盛水城修行的时候,两人就水火不容,如今一个是高不可攀的仙师,一个是人不人鬼不鬼的卑贱伥鬼,若是那个老道公报私仇,他能如何? 老道人身后,而不是他管洲身后,是拥有太华宗关系来往的盛水城。 持剑男人让女子躲在自己身后,他轻轻将长剑刺入地面,不再持剑,面向游廊,长揖到底,“管洲愿意接受宗门责罚。” 老道人意气风发地跨入绣楼广场,扯了扯嘴角,“管洲,百年不见,混得挺风生水起啊。” 刀客转头望去,看清楚五名道士的装束后,不是上前攀交盛水城诸位修士,而是向那位作揖男子抱拳道:“今夜是赵某人冒犯贤伉俪了,在此诚心赔罪!若有需要,赵某人定当挺身而出。” 刀行走江湖三十余载,眼力何等老辣,一眼就看穿管洲跟盛水城那名老道人的不对付。 福祸相依,不外如此。 那些个老老小小的光鲜道士,只差没在额头上贴有“正派人士”四个字。 自从遇到刀客后,看过刀客的一言一行,小道士感慨一句“出门在外学问多,活着不易啊!” 然后,看看自己一路行来所做所为,便有些自惭形秽。虽然如此,他倒也是真心佩服刀客。 盛水城的老道士已经带着四名下山历练的同门晚辈,走入破败不堪的广场,负于身后的手掌,悄悄做了个宗门独有的手势,其余四人立即飞掠出去,各占位置,围困住了古宅男女,其中负剑男子,还站在了高墙之上,看这架势,可不像是靠山到来该有的排场。 名为管洲的男子,伸手握住丑陋女鬼的手,轻声道:“愿生生世世,结为夫妻。” 女鬼依然口不能言,呜呜呀呀,但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在说那句“愿生生世世,结为夫妻。” 就这么一下。 原本打算冷眼旁观的剑客,眼泪哗啦一下就流了下来。也许他已经忘记了许多关于爹娘间的事,但是有一幕,剑客至今还清清楚楚记得,他爹那个憨厚老实说话不讨喜的高个男子,一辈子就只说过那一句情话。他爹坐在门槛外面一边编着竹篮一边问他娘:“娃他妈,下辈子我还能娶你不?” 当时正在纳鞋底的娴静女子,拢了拢额前的碎发,笑着反问道:“怎么就不能娶了?” 当时剑客就依偎在女子怀中,对于这些涉及生生死死的言语,年纪太小,没什么感触,但是爹娘当时那一刻的容貌神情,偏偏就让孩子记住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爹娘走了后,越往后,剑客就会越觉得,如果真正喜欢一个人,好像一辈子是不够的。 于是就有这么一出场景。 道士无意间发现剑客的异样,抹了抹自己脸颊,有些疑惑,雨下得再大,也不至于满脸是雨水吧?何况这场滂沱大雨,到了现在已经变作绵绵细雨了,便是不撑伞都无妨。 道士有些担心,问道:“卓卓,没事吧?” 剑客赶紧胡乱抹了一把脸,挤出个笑脸,摇头道:“没事没事,我是被今晚这么多古怪事吓到了,太吓人了,我啊比较后知后觉,之前忙着打架顾不上惊吓,现在没事了,才敢放开了哭。” 道士一脸佩服的表情,伸手拍了拍剑客的肩膀,转过头去,忍住笑道:“你就当我没看到。” 盛水城老道人环顾四周,最后笑望向直腰站立的古宅男子,啧啧道:“物是人非事事休啊,好一对苦命鸳鸯。管洲,你觉得贫道会如何处置你们?你说是按照宗门的金科玉律,照规矩法办呢?还是按照你我之间的私人交情,不按规矩行事呢?” 古宅男人咬紧牙关,默不作声。 只是最后,他就要下跪求情,只求这个盛水城仙师法外开恩。 刀客正要开口说话,他必须仗义执言,不吐不快! 老道人转过头去,眼神阴沉,一声暴喝,“闲杂人等,乖乖闭嘴!盛水城清理门户,由不得别人指手画脚!” 刀客给气得眼珠渗出血丝,恨不得一刀抡起就劈砍过去。 但是最后也只能颓然叹息。 这种宗门大派的家务事,外人胆敢掺和,真是死了也白死。 江湖如此,山上也是。 走在哪里都一样,哪里都让人憋着一口闷气。 就在此时,剑客转头悄悄对道士道:“苗白,从现在起,我们两个就算是不认识了。诺,这个你拿着,你找机会就走吧。” 说着就把不知何时偷偷拿在手里的斗笠递给道士。 道士一把推回,凑过脑袋轻声道:“卓卓,你可千万别胡来,只要你先动手,就完全占不住理了,对付这些正道仙师,小道晓得如何对付,肯定比打架管用,记住,等下我被人揍的时候,你别出手帮忙,否则就会前功尽弃了。” 剑客问道:“这也行?” 年轻道士笑容满面的道:“试试看,如果不行,你再顶上呗。” 说完这句话,年轻道士有些乐呵,卓卓撑死了不过筑基中期,上去也是挨揍的份啊,还是他这个筑基后期的上吧,耐得住揍。 气势好大 蓝素忍不住要出去看看,被萧墨白拉住了。 苗白清了清嗓子道:“诸位先听小道一言!” 在场众人纷纷望向这位年轻道士,神色各异,盛水城来的腰缠竹鞭的少年道人冷笑道:“我们凭什么要听你废话?一个不知来历的小道士,再啰里啰嗦的,就把你嘴巴给堵上。” 苗白怒道:“小道姓苗名白,我是我师傅的弟子,我师傅可是元婴期修士。” 江湖经验不够的盛水城少年有些懵,一时间沉默不语。倒是旁边的少女嗤笑道:“你说你师傅是元婴期修士,那他有道号的吧,请问你师傅道号叫什么?” 苗白脸色虽然有些不自然,可他还是理直气壮的回答道:“凭啥你问我就得告诉你我师傅的道号,反正我师傅厉害着呢。” 少女噗嗤一声笑出口,笑了好一会才道:“你个小道士,明明是个野修,还是那种偷偷摸摸学了几招道法的,就敢出来闯荡江湖,难道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剑客咳了一声,眼睛死死盯住那个眼神阴晴不定的领头老道,他道:“管洲作为盛水城的前弟子,为了一个情字,沦落至此,便是小的这些外人看来,也觉得至情至性,要为夫妇二人流一滴同情泪,盛水城作为柳州府道统之首,气概必定也是不俗的。” 老道笑了笑,他威严的道:“年轻人,谁给你的胆子敢跟我这样说话,不知道要喊前辈吗。” 道士面白指着那个老道的鼻子道:“前辈,昔年你与管洲可是同辈师兄弟,既然有同门之谊,今日相见,且不说要把酒言欢,为何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的?” “莫非,前辈与管洲有私怨,因此,想要借机除而后快。可是,小道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前辈你一看就是心胸豁达之人。难不成,小道看走了眼。” 老道眯着眼,渡步不语。 气氛一时僵硬下来,过了会,老道正要开口说话之间,刀客忍不住向前有了几步,站在众人中间,他哈哈笑道:“在下只是个街头卖艺的,上不得台面。今日,厚着脸皮问一问。前辈想要怎样责罚管洲,若是依法办事,那赵某人便洗耳恭听,领教一下盛水城的宗门律法,到底是不是有法可循。若是不给个明明白白的说法,就要打杀管洲夫妇,赵某人便是舍了这条狗命,也要凭着手中一把刀,领教领教诸位仙师的道法!” 身负长剑的盛水城少年突然问道:“三位这是要与我盛水城为敌了?真是好大的狗胆。” 古宅男主管洲晃苦笑一声,转头看了眼女子,女子似乎看出夫君的心思,点了点头,管洲这才转过身,朗声道:“赵侠士,苗道长,卓剑客,你们的好意,管洲心领了,若有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三位!今日盛水城是以公法定罪,还是以私怨报仇,管洲与拙荆全部承担便是,只是赵侠士,苗道长,卓剑客,可别以为我盛水城的修道之人,个个像他啊,并非如此,并非如此啊!” 说到最后,管洲畅怀大笑,好似下山以后的种种不平意,从此抒发掉了。他拍啪啪着胸脯,又指了指老道道:“我盛水城里,像你这种修道不修心的蠢货玩意,终究是少数。百年光阴弹指已过,你柯达修为才金丹初期。哈哈,百年之前,我管洲就已是金丹初期,如果没有记错,你柯达当时才是筑基初期?看你这架势,莫不是后面腆着脸皮,求爷爷告奶奶得了许多丹药吃了,才升到金丹初期!” 一番话语,古宅男人说得肆无忌惮,酣畅淋漓,却让老道手底下那拨宗门晚辈听得面面相觑,颇为难堪。尤其是老道旁边背负长剑的青年道士,顿时杀机毕露,背后长剑在鞘内蠢蠢欲动,竟有剑意流出,显然是一名剑修。 不过管洲的言语,恰好戳中此人的心窝,师兄柯达就是吃了丹药才升上来的金丹初期,而且是十年前才升到的。年轻剑修对此意难平,可师傅看到师兄哀哭在自己身前,竟然厚着脸皮,把他们师兄弟几人叫到跟前,让他们几人助他师兄结丹。 只因柯达师兄是师傅的侄子,年轻剑修本来有望结丹,就因为师傅的吩咐,他错失良机。眼见着自己一步步从惊才绝艳的修道天才,变成前途渺茫的绣花枕头。若是以后几年,自己还不能结丹,那么他大概就得老死在剑宗了。 遥想当年,他也能随同长辈一起前往太华宗办事,远观一眼琼梦仙子,如今,他却只能跟随一个大道无望的师兄,带着这群小屁孩在山脚下的烂泥塘里,摸爬滚打,美其名曰历练修心,一路上斩杀些灵智未开的阴物,降伏几头尚未幻化人形的山精-水怪,然后跟什么乱七八糟的宗门孽徒、树妖女鬼纠缠不休,这算个什么事? 一怒之下,就要出剑。 反正杀得也是伥鬼树精,死不足惜,自己再不济,也有几年可活,与数位长老一起,掌管盛水城外门事务的那位管事,毕竟当年还积攒下些点头之交的香火情,想必就算有责罚,也不过是面壁抄书之类的,怕什么? 一个促狭嗓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剑可不能随便出鞘。” 众人循着声音,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那边的夜幕涟漪阵阵,轻轻荡漾,那位不速之客,似乎是用了上乘的隐身符箓,其实一直就在屋脊那边隔岸观火,此刻缓缓显出身形,是一位身材不那么苗条婀娜的少女,倒也谈不上臃肿肥胖,她一张红润圆脸,身穿蓝缎子衣裳,很有福气相。 老道变得有些惊慌,连忙拱手作揖道:“柯达拜见周师叔。” 踩在一把长剑之上的圆脸少女疑惑道:“你认得我?” 老道满脸笑容道:“盛水城子弟,无论内门外门,岂会有人不认识周师叔,那也太过孤陋寡闻了。” 喝酒吃饭 圆脸少女出现之后,刀客、道士苗白和剑客卓卓,就都明白管洲夫妇的命运,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了,就算说的再多,也已经没有意义。 一位盛水城的“长辈”出场,只要简单说一句话就够了。 管洲握住媛媛的手,抬头望向那位少女,坦然笑道:“孽障管洲与拙荆,但凭周师叔发落,无论生死,谨遵师叔旨义。” 圆脸少女斜了眼那对人**妻,一个算是活着但是断了生机,一个容貌不堪却又还有一丝生机,怎么看怎么都让人心生不喜,当然萍水相逢也厌恶不了什么。她一想到自己偷看的那些话本子里的悲情主角悲情事,心底一阵叹气。她知道这件事宗门早就调查清楚了,不过是觉得没甚大碍暂时不管,等宗门上下把太华宗安排给他们盛水城的事做好了,到时候怎么也得处理了。 想到这里的她就一阵头疼,她娘是宗门长老,只要与太华宗有关的事,总是找理由把她赶出盛水城。偏偏她不得不照做,因为从小到大,她只要在这种事上违背她娘亲,她娘亲收拾她的时候,整个宗门没人敢求情。整个宗门上至门主,下至阿猫阿狗,恨不得自己没多生几条腿,离她阿娘远远的。 如今,想起这柯达主动请示来办这事,看着架势,怕是私心不小。罢了,难得她长这么大,没好好为宗门多做过几件事,今日这事她就当练手了。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开始说道:“柯达带队,去搞定那劳什子山神,至于是你亲自动手,还是跟当地官府合作,你们自己看着办。管洲夫妇嘛,就这样吧,只要以后你们夫妇不打着盛水城的招牌做事就行。总之,从今日起,你们夫妇一切所作所为,都与盛水城无关。要是,我说要是你们一不小心做了什么大事,为民除害之类的,要死翘翘了想找人帮忙,还是可以找我的。找我啊,不是找宗门。诺,这个小玩意给你们。” 说完,圆脸少女丢出一块小令牌给管洲。心道:“热闹看完了,好事也做了,本姑娘今日心情甚好,且去吃它几只烧鸡烤鸭。嗯嗯,给娘亲带碗木老奶奶做的水豆腐回去。” 圆脸少女心思一定,也不管屋里众人,一个踏步,御剑破空而去,气势汹汹速度极快。 管洲听圆脸少女说完,接住圆脸少女给的令牌,大声道:“谢周师叔,谢周师叔救命之恩!” 老道柯达在一旁恭敬行礼,目送少女离去。然后,他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一言不发转身大步离去。 管洲对此没有得意忘形,反而是对着老道之外的几位盛水城年轻道士们,抱拳歉意道:“管洲一身污秽,不敢相送诸位仙师。” 背负长剑的少年道士,以及腰挎双刀和竹鞭的双胞胎姐弟,犹豫了一下,都微微点头。然后,快步离开。 修行路上,修道不修心,修心不修道,都走不长远。今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来日好相见。 盛水城四位少年男女,且不说修为,这为人处事上,不管是自己吃苦受罪后学的,还是师门长辈硬教的。最起码,比柯达明事理。 一场风波过后,虽说古宅男女从头到尾都在担惊受怕,甚至抱了必死之心。眼下,却是劫后余生了。夫妇二人紧握双手,眼里含泪,却是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此时此刻,他们得偿所愿,苦尽甘来,来日方长。 突然,刀客哈哈大笑,他道:“痛快痛快。不管日后如何,今日你们夫妇二人之事,总算是有了个圆满。” “这可比我平日里替天行道、斩妖除魔不死,还要值得庆贺。” 倒地不起的老妇人在三进院落那边,终于悠悠醒来。她起身后,顾不得身体上的不适,想要飞掠而来,却又摔倒在地,她不得不惊恐喊道:“媛媛,管洲。” 管洲听到老妇人的惊喊声,大笑道:“姑姑,过去了,都过去了,你不用担心。你别动,待我出来扶你。” 老妇人坐在原地先是愕然,然后喜极而泣。 过了片刻,管洲扶着老妇人进屋,老妇人轻拍管洲的手,管洲松手。老妇人一步一步走向媛媛,媛媛也挪着身子走向老妇人。 姑侄二人相拥而泣,管洲在一旁抹了一把泪水,过了一会,管洲才道:“姑姑,媛媛,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呢。当下,咱们还有恩人未曾答谢呢。” 媛媛虽然脸上看不出表情波动,动作上却是转过身去,手动了动。老妇人拿起衣角抹了抹眼泪,叹了口气道:“真是不经事,对不住三位恩公了。” 说完躬身行礼,刀客、道士苗白和剑客卓卓赶紧避让。 老妇人道:“媛媛,快、快随我去打整一番,再来向恩公们道谢。” 管洲心里一松,全身都觉得轻爽,脸上再无半点枯竭神色,他大笑道:“赵大侠、苗道友,还有卓公子!三位恩公若是不嫌弃,就让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虽说没有上好的仙家酒菜,但是,一般的我们还是有的。恰好,姑姑会做菜,也酿了佳酿,三位恩公留下畅饮一番如何?” 刀客笑着点头,对道士苗白和剑客卓卓问道:“我托个大,二位道友意下如何?” 道士苗白腼腆的笑道:“好啊好啊,正好,我有好几日不曾吃上好酒好菜了。” 剑客也笑着点头道:“恰好,我也饿了,可得劳烦主人家多做些才是。” 众人一听,忍不住一阵哈哈大笑,顿时古宅内一片欢声笑语,再也没有半点阴冷落寞枯败之气。 老妇人和媛媛重新出来见客,见众人神色自若,言笑晏晏。老妇人一时之间颇有感触,忍不住低头擦泪。然后,快速离去,走向后院灶房那边。 老妇离去之后,管洲夫妇在二院落的正房待客,与刀客闲聊,上至江湖恩怨,下至百姓营生。 道士苗白坐了片刻,捏了捏拳头,悄悄喊了剑客卓卓,来到院落外面,行了一礼,十分抱歉的顺道:“卓卓,小道其实不是大宗门弟子,我只是师傅的记名弟子,也许记名弟子都算不上。对不住了,作为朋友,却瞒了你许久,是我的不是。” 卓卓斜靠在栏杆上,笑道:“我也不是大宗门弟子啊,我也只是师傅的记名弟子,我们都一样。” 道人苗白眼睛一亮,哈哈笑道:“这算是同病相怜吗?” 剑客卓卓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道:“大概是吧,不过呢,我们算是幸运的了,幸得高人指点一二,不然,恐怕还过着原来的生活。老实说,” 道人苗白点了点头道:“是啊,算是幸运的可。” 二人之间停顿了一会,道人苗白突然想起剑客先前送他斗笠一事。于是,他低声问道:“卓卓,先前你送小道一顶斗笠做什么?” 卓卓笑道:“这不是,我怕连累了你,那顶斗笠有短时间内遮蔽行踪之效,想着若是给了你,多少能用得上。” 道人苗白使劲摇着头,怒道:“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咱们是朋友,不该讲这些。你若不当我是你朋友,那我走开就是。” 说完转身就走,走了几步站着不动。 剑客挠挠头,一时答不上话。经道人这么一说,想了想,到底是自己的不是。想通了,他心里便觉得欣慰了一些。难得有人把自己当朋友,而自己也愿意把他当朋友。朋友之间,有时候是不是不应该讲究那么些规矩? 剑客站直了身子,朝着道人苗白的背影喊道:“我去帮忙做饭菜,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道士苗白嗯了一声,站在原地,想起今日之事,顿时百感交集。 正房那边,时不时传出刀客的爽朗大笑。 剑客卓卓帮着老妇人做好一桌饭菜,管洲去后院树下挖出几坛老酒。 酒菜上桌,站在院了里,都能闻到一股饭菜香味,还有纯纯的酒香。 众人正要开吃,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老头的喊声,老头道:“诸位小友,且慢,且慢动筷。等等老头我啊,老头可怜啦,半年没吃过饭菜喝过酒了。” 话语刚落下,人已至屋外。 老头进了屋,对着管洲夫妇行了一礼道:“多谢主人家让我进屋吃口热饭热菜,还有酒喝,多谢多谢。” 说完,率先坐下动起筷来,夹了一口菜,又喝了一杯酒,这才抬头对着已经看迷糊了的几人笑道:“吃啊,吃啊,再不吃,就都进老头肚里了。” 管洲呵呵笑道:“大家坐,坐下吃饭。” 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老头,实在看不出老头的古怪之处,只好无奈放下心坐下。 管洲给老头续满酒,好奇的问道:“老爷子,你这是从哪来,怎的如此赶。” 老头拨了拨乱糟糟的头发,头也不抬,只顾着吃喝,隔了会,众人才听他说:“老头我啊,就是为了赶你这一段饭,才风雨兼程不要命的来这里啊。” 这时,道士苗白脸色激动,眼含泪花,他快步走到老道身旁,跪下道:“不肖弟子苗白,拜见师傅。” 老头一听苗白这么说,立刻吹胡子瞪眼睛道:“你个小王八羔子,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你师傅,不是你师傅。我当时传授你道法,那也是知道在你遇到那人之前,你遇到我都是天意。都跟你解释过多少遍了,你咋就是不听呢?” “哎哟喂,老头我饿。” 老头一边说,一边气呼呼的跺着脚。 这时候,剑客卓卓端着一道大菜上来,他放好菜,转身看到老头,立刻跪下,砰砰磕头。 一路走来 初春时分,碧空如洗,芃芃环首四顾,视野所及,一片枯黄。 芃芃站在弱水剑上,御空飞行,感触着万里山河壮丽秀美。想着一个闭关修炼,就不知已过几个寒暑。 芃芃走到山脚那边,依旧四下无人,轻轻捻起一张阳气符,燃烧速度正常,这说明郡城那边,妖魔作祟的可能性更小,极有可能是路上闲所说的第二种情况,郡城周边的某位山水神只大劫已至,金身即将崩溃,从而影响到了一地风水气数,天灾也就顺势而生。 只不过事无绝对,芃芃打算走一步看一步,手持符箓,缓缓而行,直到遥遥遇到一辆装满木炭的牛车,一位衣衫破旧的精壮汉子,带着一对手上布满冻疮的稚童儿女,一起去往郡城,芃芃这才熄灭符箓,快步走去,两个孩子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只是乡野孩子多腼腆,便往父亲那边缩了缩,汉子瞧见了这位背箱持杖的年轻人,没说什么。 倒春寒冻人,泥路生硬,牛车颠簸不已,汉子愈发不敢牵牛太快,木炭一碎,价钱就卖不高了,城里有钱老爷们的大小管事,一个个眼光毒辣,最会挑事,狠狠杀起价来的言语,比那躲也无处躲的风寒还要让人心凉。只是这一慢,就要连累两个娃儿一起受冻,这让汉子有些心情郁郁,早说了让他们莫要跟着凑热闹,城中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宅子门口的石狮子瞧着吓人,彩绘门神更大些,瞧多了也就那么回事,这一车子木炭真要卖出个好价钱,自会给他们带回去一些碎嘴吃食,该买的年货,也不会少了。 依稀可见郡城高墙轮廓,汉子松了口气,城里热闹,人气足,比城外暖和些,两个娃儿只要一开心,估计也就忘记冷不冷的事情了。 只是那个头戴斗笠的年轻人,走路不快不慢,就跟在牛车身后,让汉子有些担心。 芃芃稍稍加快脚步,笑问道:“这位大哥,我是个远道而来的外乡人,不知道这座郡城叫什么?有什么值得去的地儿?” 汉子是个闷葫芦,只是不敢装聋作哑,扯出个笑脸,嗓音沙哑道:“回老爷的话,前边叫随驾城,据说当年皇帝老爷往南边走,不小心遭了风寒,待过一段时间,就赐下了这么个名字。我只知道城北的城隍庙和城南的火神祠,平日里人最多,老爷可以去瞧瞧。” “好的,那我进了城,就去这两个地方走走看。” 芃芃笑着点头,伸手轻轻按住牛车,“刚好顺路,我也不急,一起入城,顺便与大哥多问些随驾城里边的事情。” 汉子瞧着虽然忐忑,但是当他抬头一看,牛车离着随驾城的城门越来越近,总觉得出不了岔子,似乎这才稍稍心安,便尽量学那城里人说话,多说些漂亮话:“那我就说些知道的,能帮上老爷一点小忙,是最好,我没读过书,不会讲话,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老爷多担待。” 芃芃一手拿剑,一手扶住牛车,说道:“这敢情好,大哥只管敞开了说。” 在汉子想到哪说到哪的介绍下,芃芃得知这座随驾城在银屏国,不算小城,历史上出过一位宰相老爷,所以城隍庙那边的魁星楼香火鼎盛,火神祠也闹腾,据说求财很灵,城里做大买卖的有钱人,都爱去那边烧香,所以汉子就是要拉牛车去往火神祠附近的集市,卖了一车木炭,可以在附近铺子直接买了年货回家。 两个孩子,一直在偷偷打量陈平安,可只要芃芃对他们笑了笑,他们就立即转头,有些难为情。 不知不觉,牛车就到了城门这边,由于天色还早,需要排队入城,附近有些早点摊子,芃芃就买了碗小米粥和一个卷饼子,摘下斗笠,坐在桌旁吃了起来,不远处的两个孩子咽了咽口水,汉子犹豫了一下,掏出一小把铜钱交给女儿,得了钱,俩娃儿撒欢跑向摊子,同样买了一碗小米粥和一只泛着鸡蛋香味的卷菜饼,女儿将那卷饼捧着送去给她爹,汉子只是咬了一口,就将剩余卷饼撕成两半,还给女儿,小女孩跑回桌边,递给弟弟一半,然后姐弟一起吃那一碗粥,汉子护着那辆牛车,抹了把嘴,咧嘴一笑。 摊子生意不错,两孩子就坐在芃芃对面。 芃芃吃东西喜欢稀里哗啦吃进肚里,后来遇到沈毅,这才习惯了细嚼慢咽,慢慢想着事情。 芃芃十分好奇不悟山。据说许多修士喜欢在哪里切磋,生死胜负。它附近有一座最适宜观战的百泉山,山上灵泉百余口,灵气盎然,是一座先天宝地,山上建造有千余座大大小小的仙家府邸,青山绿水间,庭院深深,风景宜人,又是一等一的修行之地,这些百泉山府邸只租不卖,全部由雨林宗聘请阴阳家高人选址和墨家匠师精心打造,可以长租,但是期限越长,价格越贵。 靠着这桩财源滚滚的长久买卖,生财有道的雨林宗,硬是靠灵石堆出一位半吊子的元婴期供奉,门派得以获得宗字后缀。 这座宗门在摇周,名声一直不太好,只认钱,从来不谈交情,可是不耽误人家日进斗金。 所以林宗既让修士眼红,又让山上人鄙夷,有一句脍炙人口的讥讽话语传遍南北:绣花枕头金丹期,两袖清风雨林宗。 芃芃放下筷子,望向城门那边,城内远处有马蹄阵阵,轰然砸地,应该是八匹高头大马的阵仗,联袂出城,临近行人扎堆的城门后,非但没有放缓马蹄,反而一个个策马扬鞭,使得城门口闹闹哄哄,鸡飞狗跳,此刻出入随驾城的百姓纷纷贴墙躲避,城外百姓似乎见怪不怪,经验老道,连同那汉子的那辆牛车在内,急而不乱地往两侧道路靠拢,瞬间就让出一条空荡荡的宽敞道路来。 这是到哪儿都有的事。那伙鲜衣怒马的纨绔子弟,一个个高坐马背,疾驰出城,一连串急促马蹄就像一串爆竹,那些神色倨傲的权贵子弟,娴熟纵马呼啸而过,人人身穿名贵貂裘,手持锦绣马鞭,挽刀背弓,还有豪奴健仆携带鹰笼,好一个追风逐电何雄哉。 不过芃芃的注意力,更多还是远处一座摊子上坐着的两位年轻人,一男一女,穿着朴素却洁净,皆背长剑,相貌都不算出彩,但是自有一番气度,他们各自吃着一碗馄饨,神色漠然,当那男子瞧见了纵马狂奔的那伙随驾城子弟后,皱了皱眉头,女子放下筷子,对男子轻轻摇头。 芃芃心中了然。 应该是奔着随驾城异象而来的修行中人。 只不过年轻男女修为都不高,芃芃观其灵气流转的细微迹象,是两位尚未金丹期的修士,两人虽然背剑,却肯定不是剑修。 当那负剑女子转头望去,只看到一个跟摊主结账的年轻人,手持竹扇,端着杯茶,那男子神色如常,并且气势平平,那些闯荡江湖的游侠儿无异,女子叹了口气,若是无意间一头撞入这座随驾城的江湖人,运道不济,若是与他们一般无二,是专门冲着随驾城大祸临头、同时又有异宝出世而来,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难道不知道那件异宝,早已被银屏国两大仙家内定,旁人谁敢染指,如她和身边这位同门师弟,除了完成师门密令之外,更多还是当做一场危机重重的历练。 这场千真万确的神仙打架,凡俗夫子,稍微掺和,一不小心挡了哪位大仙师的道路,就是化作齑粉的下场。 女子思绪悠悠。 她自己已算是摇洲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修士,可是比起那两位,她自知相差甚远,一位不过十五岁的少年,在前年就已是金丹中期,一位二十岁出头的女子,更机缘不断,一路修行顺遂,更有重宝傍身,若非两座顶尖门派是死敌,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 摇洲疆域,山上山下,好像都在看着他们两位的成长和较劲。 他们之间的每一次相逢,都会是一桩令人津津乐道的美谈。 她其实也会羡慕。 因为那位从一生下来就注定万众瞩目的早慧少年,确实生得一副谪仙人皮囊,性情温和,并且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她想不明白,天底下怎会有如此让女子见之忘俗的少年? 年轻男子一见师姐怔怔出神,便以为是忧愁接下来的行程,出言宽慰道:“师姐,若是没有把握,我们找到那个孩子就走,无须理会这场避无可避的灾殃,师父说过,我们修道之人,要知天命顺形势,随驾城既然享了神灵庇佑的数百年之福,就该受这一场命中” 女子点点头,然后提醒道:“小心隔墙有耳。” 男子笑道:“若说城中鱼龙混杂,奇人汇聚,我是信的,可要说这城门口也能遇上世外高人……我可不信,咱们也不算什么小门小派了,山上的老神仙小仙师,哪个不是熟面孔?难道那个耍猴的能是位深藏不露的神仙?还是那戴斗笠的年轻游侠,其实是位江湖大宗师?” 女子微微变色,“忘了师门教诲了吗,下山游历,慎言慎行。” 她嘴上如此叮嘱,女子视线迅速瞥过那肩头蹲猴的老人,和那个走到一辆牛车附近的年轻人,然后她内心一震,后者无事,依旧茫然无知自己师弟的冒犯言语,但是那位原本伸手在给肩头小猴儿喂食的老人,转头望向她,扯了扯嘴角,神色不善。女子站起身,抱拳告罪。 老人却不太领情,视线游移不定,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嘴角冷笑,不再多看,似乎有些嫌弃她的姿色身段。 女子倒是不太上心,她那师弟却差点气炸了胸,这老不死的家伙竟敢如此辱人!他就要先前踏出一步,却被师姐轻轻扯住袖子,对他摇了摇头,“是我们失礼在先。” 年轻男人狠狠剐了一眼那耍猴老人,将其面容牢牢记在心头,进了随驾城,到时候夺宝一事拉开序幕,各方势力纠缠不清,必会大乱,一有机会,就要这老不死的家伙吃不了兜着走。 芃芃其实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有些感慨,莫名其妙就结了仇的双方,脾气真是都不算好。 其实这摇洲周边最,是灵气淡薄、不宜修行的贫瘠地界,多是江湖武夫横行,春露圃渡船的兰樵说这里边的修士,就是一群井底之蛙,喜欢趴在小池塘里边窝里横,外边真正的得道修士,不稀罕那点蝇头小利,里边的修士也乐得没有过江龙来捣乱,关起门来作威作福,以两大死对头门派为首的两位境界稀烂的金丹修士,各自领着一群小喽啰打来打去,听说对峙了好几百年了。 不过兰樵说得轻巧随意,陈平安还是习惯谨慎走江湖,小心驶得万年船。 山上修士,万千术法稀奇古怪,一旦厮杀起来,境界高低,甚至法器品秩好坏,都做不得准,五行相克,天时地利,运道转换,阳谋阴谋,都是变数。 进了城,为了免得那卖炭汉子误以为自己心怀不轨,芃芃就没有一起跟着去火神祠集市,而是先去了那座城隍庙。 其实芃芃看得出来,那个汉子是一位筑基期修士,在见到自己的身形后,汉子才故意呼吸浑浊、脚步轻浮起来,想必在摇洲江湖上,一位底子还不错的筑基期修士,本该小有名气才对,至于为何成了个乡野樵夫卖炭人,拖家带口挣辛苦钱,想必也会有他自己的故事。这些芃芃不会去探究,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在双方分道扬镳之后。 汉子牵着牛车,两个孩子依旧无忧无虑,四处张望,汉子笑了笑,转头看了眼那个年轻游侠的远去背影,自言自语道:“连我是个江湖人都没看出来,那就该是炼气期的后生了,唉” 无标题章 空中飞鹰盘旋,枯枝上乌鸦嘶叫。 原本平整宽阔的官道,早已支离破碎,一支车队,颠簸不已。 韵州作为西月王朝最大的州,处于王朝的中部,以沃野千里、出产丰富着称于西月王朝,一直是西月王朝的大粮仓。同样是王朝属州,吉州人杰地灵,西月王朝大半官员、商人等,从这里出去的最多。两州对于西月王朝陛下得态度有着截然不同的选择。 两州为了争夺太华宗下属门派的选址,从州官间的口头争吵到动手,经历时间不长。西月王朝陛下对此毫无办法,都是左膀右臂,缺一不可,对此只能让他们私底下解决。很快,两州的战火开始蔓延,今年开春以来,两州组织人手对打,打得异常惨烈,沃野不在,人才牺牲。 不但两州百姓受苦,就连附近几个州的百姓,都人心惶惶,当然不乏有所谓的聪明之人,早早迁居其他。许多州的官员,在隔岸观火,等着看笑话。当然,也希望陛下派人出来解决这个问题。若是,两州官员冥顽不灵,那就全部宰了,到时候他们帮着说情,说不定还能念他们的好。若是,两州官员停手握和,不用出兵不流血,让他们去做个监督,他们也可以顺利收受贿赂,他们也愿意。 可惜,世道变化太快,还不等陛下做好决定,也不等两州官员或者其他官员筹谋好。当地已经有了许多盗匪、流寇,他们熟悉地形,最大的一队都是有组织的做事,来无影去无踪。自然。也有小队的盗匪、流寇,只贪眼前。 一路的磕磕碰碰,让这支车队的车夫叫苦不迭,就连许多背负长弓、腰挎长刀的精壮汉子,都快给颠散了骨头架子,一个个萎靡不振,强自振作精神,眼神巡视四方,以免有流寇劫掠,这些八九十骑弓马熟谙的青壮汉子,几乎人人身上带着血腥气味,可见这一路走来,在兵荒马乱的世道,走得并不轻松。 真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挣银子,说句不夸张的,撒泼尿的功夫,就可能把脑袋不小心掉在地上。 期间最凶险的一场堵截,不是那些落草为寇的难民,竟是一支三百骑假扮马贼的由洲官兵,将他们这支商队当做了一块大肥肉,那一场厮杀,早早签下生死状的商队护卫,死伤了将近半数,如果不是雇主当中,竟然藏着一位不显山不露水的金丹修士,他们恐怕连人带货物,早就给那伙官兵给抢了去了。 这支车队需要穿过两州,到达东南方边境,去往那座被西月王朝视为龙潭虎穴的坝海。车队拿了一大笔银子,也只能小心翼翼行事,歇息停步都慎之又慎,不然银子再多,也不愿意往南边多走一步,好在那十数位外乡商贾答应了,允许车队护卫在离坝海不远的小镇掉头返回,之后这拨商贾是生是死,是在坝海那边攫取暴利,还是直接死在半路,让劫匪过个好年,反正都不用车队负责。 这一路走下来,真是人间炼狱修罗场。 饿殍千里,不再是读书人在书上惊鸿一瞥的说法。 车队在沿途路边,经常会遇到一些哭喊连天的茅草店铺,不断有成人在贩卖两脚羊,一开始有人不忍心亲自将子女送往砧板,交给那些屠夫,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父母之间,先交换面瘦肌黄的子女,再卖于店家。 许多饿疯了的流亡难民,成群结队,像行尸走肉和野鬼幽灵一般,游荡在两州之间的土地上,只要遇到了可能有食物的地方,蜂拥而上,两州各地烽燧、驿站,一些地方土豪世家贵族的大寨,都沾染了鲜血,以及来一些不及收拾的尸体。车队曾经经过一座拥有八百同族青壮护卫的小镇,以重金购买了少量食物,一个胆大的精悍少年,眼红艳羡一位商队护卫的那张硬弓,就套近乎,指着城堡外木栅栏那边,一排用来示威的干瘪头颅,少年蹲在地上,当时对一位车队扈从笑嘻嘻说了句,夏天最麻烦,招蚊蝇,容易瘟疫,可只要到了冬天,下了雪,可以省去不少麻烦。说完后,少年抓起一块石子,砸向木栅栏,精准击中一颗头颅,拍拍手,瞥了眼目露赞赏神色的商队扈从,少年颇为得意。 当时一个身穿青衣、扎马尾辫的年轻女子,让那少年心动不已,之所以与商队扈从聊这些,做这些,无非是少年想要在那位好看的姐姐眼前,表现表现自己。 只可惜那位青衣姐姐从头到尾都没瞧他,这让少年很失落,也很失望,若是这般美貌若祠庙壁画仙子的女子,出现在来这边寻死的难民队伍当中,该多好?那她肯定能活下来,他又是族长的嫡长孙,哪怕不是第一个轮到他,总归能有轮到自己的那天。不过少年也知道,难民当中,可没有这般水灵的女子了,偶有些妇人,多是黝黑黝黑,一个个皮包骨头,瘦得跟饿死鬼似的,皮肤还粗糙不已,太难看了。 那个青衣姐姐身边,还站着个岁数稍大的女子,背着把剑,不过姿色就差太多了,尤其是身材,一个天一个地,若是后者单独出现,少年也会心动,只是当她们站在一起,少年眼里便没有了后者。 商队继续南下。 经常会有流民拿着削尖的木棍拦路,聪明一些的,或者说是还没真正饿到绝路上的,会要求商队拿出些食物,他们就放行。 商队当然懒得理睬,只管前行,一般来说,只要当他们抽刀和摘下一张张硬弓,难民自会吓得鸟兽散。 也有一些难民,红着眼睛只管往前冲,打算哄抢一番,商队护卫扈从本就是江湖武夫出身,又不是两州人氏,一路南下,早已麻木,队伍里又死了那么多兄弟朋友,内心深处,还巴不得有人冲上来给他们解解恨,所以精悍骑队如渔网撒出,手起刀落,或是比拼箭术,以射中眼眶者最佳,射穿脖颈次之,射透心口再次之,若是只能射中腹部、腿脚,那可是要惹来讥讽和笑话的。 这次雇佣护卫和车队的商贾,人数不多,十来个人。 除了那位极少露面的青衣马尾辫女子,以及她身边一个失去右手大拇指的背剑女子,还有一位不苟言笑的黑袍青年,这三人好像是一伙的,平时车队停马修整,或是野外露营,相对比较抱团。 此外这拨要钱不要命的商贾主事人,是一个身穿青衫长褂的老人,据说姓宋,护卫们都喜欢称呼为朱夫子。朱夫子有两位扈从,一个斜背乌黑长棍,一个不带兵器,一看就是地道的江湖中人,两人年岁与朱夫子差不多。此外,还有三位哪怕脸上带笑依旧给人眼神冰冷感觉的男女,年龄悬殊,妇人姿色平庸,其余两人是爷孙俩。 给扈从们的感觉,就是这拨商贾,除了朱夫子,其余都架子大,不爱说话。 这天夜里,歇脚于一座已经荒废、胥吏逃散的破败驿站,物件早已被收刮一空。 青衣马尾辫女子,蹲在驿站外一堵倒塌大半的泥土墙头上。 与她形影不离的那个背剑女子,站在墙下,轻声道:“大师姐,再有大半个月的路程,就可以过关进入坝海地界了。” 青衣女子有些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那位朱夫子缓缓走出驿馆,轻轻一脚踹了个蹲坐门槛上的同行少年,然后单独来到墙壁附近,负剑女子立即以恭声行礼道:“见过朱大人。” 老人笑着点头,“余姑娘还是这般客气,过于见外了。” 这位气态儒雅的灰衫老人,是西月王朝吏部的主事。 这个位置,比不上两州官员那般风光,有地盘。像他这样的主事,上头就有侍郎,再上头还有尚书,说不定哪天就要被品秩相当的同僚给抢了位置。可是他不一样,别看他位不算高,从五品,权却极其重。除了名义上的职责,他还是陛下暗中禁卫军的五大统领之一,一些官员的评定考核、他都可以面见陛下,发表自己的看法。 这位朱夫子,能力强办事有章程,对于一些能力出众,却是走不了正规渠道入职的,他也会破格录取。 而两位女子,正是奉命离开太华宗假装下山游历的管事弟子,一名明灵,一名明数。 至于为何要离开太华宗如此之远,就连明灵和明数都觉得很意外,可他们的大师姐琼梦,只说到时候便知,到了特定地点,打开随身携带的信封,按照上面指示行事即可,信封由明灵保管。 见朱夫子像是有事相商的样子,明数就主动离开。 朱夫子走到墙头上,盘腿而坐,微笑道:“我要感谢明姑娘的大度。” 明灵收起佩剑,拢着手,摇摇头,含糊不清道:“不用。” 朱夫子笑问道:“冒昧问一下,明姑娘是不在意,还是在容忍?” 坝海 明灵问道:“有区别吗?” 朱夫子点可点头,正色道:“若是前者,我就不多此一举了,毕竟我这么个老头子,也有过少年爱慕的岁月,晓得木安那般大小的少年郎,很难有不动心思得。如果是后者,我可以提点木安或是他爷爷几句,明姑娘不用担心这是强人所难,这趟南下是朝廷交待的公事,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丝毫不是明姑娘过分了。” 明灵淡淡的道:“没关系,他爱看就是看吧,他的眼珠子又不归我管。” 朱夫子忍不住拍腿憋笑,此次随行队伍当中,跟在他身边的两位江湖老道,一位是从西月近卫里临时抽调出来的修士,筑基后期,虽说不是金丹期修士,其战力堪比金丹中期的修士。此人被安排保护西月陛下的爱妃,据说那位得宠的娘娘十分满意近卫的能力与识趣。此次,西月陛下亲自去要人,都被他的爱妃在耳边念了几天才要到人。 老道是西月京都道冠的修士,江湖阅历丰富,金丹初期。 此外三人,是一队临时组建的护卫队,爷孙俩人当中,少年名为李木安,是位精通符箓和阵法的修道天才,他和他的爷爷以及父亲三代人,都是西月王朝陛下的暗探。父亲潜伏在坝海,所以这趟南下远游,对于爷孙二人来说,既是衙门里边的公事,也是有私事。 这趟南下坝海,有两件事,一件是明面上的,也不算小了,他这位吏部主事,是当事人,太华宗三人,都需要听命于他,听从他的指挥调度。 今年,已经多年没有伤亡的西月暗探,一下子死了十个,一位身份隐蔽的山上金丹修士,偷偷带走了一位弟子。这名少年,比较特殊,既是修道天才,同时也是一处秘境传承的守护者。为此,许多知道此事的人,都十分关注少年关注。 西月王朝势在必得,就连国师大人那边都听到了消息,很重视。 大概是一报还一报,说来荒唐,这位少年是西月王朝暗探率先找到和相中,以至于找到这棵好苗子的五人,轮流留守,倾心栽培少年,长达四年之久,结果给那位深藏不露的金丹修士,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打杀了四人,然后将少年拐跑了,一路往东南逃窜,期间躲过了两次追杀和围捕,十分狡猾,战力也高,那少年在逃亡途中,更是展露出极其惊艳的心性和资质,两次都帮了金丹修士的大忙。 最后暗探谍报显示,金丹修士和少年逃入了坝海,此后泥牛入海,再无音讯。 对于这类追杀,不单单是西月王朝,其实西月境内的所有的山上势力,都不会犯痴,心存轻视,经验老道的门派,但凡有点底蕴的,都力争以狮子搏兔,一鼓作气用全力解决,而不是好似庸将的战场添油,派遣一拨拨人去白白送死,给对方以战养战,最终养虎为患。 对方是一位擅长厮杀的老金丹,又占据地利,所以朱夫子一行人,绝不是两位金丹战力那么简单,而是加在一起,大致相当于一位强大元婴的战力。 在这一点上,余姑娘和明数私底下有过数次细致推演,得出的结论,还算比较放心。 不然,明灵出了丁点儿纰漏,他们二人也不用回去了,于情于理,都不用在太华宗待着了。 至于唯有朱夫子自己知晓内幕的另外一件事,就比较大了。 涉及整座坝海的归属,就连他都需要听命行事。 就连那个暗中扎根坝海数十年的某位岛主,也一样是棋子。 这次离开西月王朝南下远行,有一件让朱夫子总觉得有意思的小事。 少年木安对于南下途中,尤其是乘坐马车的两州旅途,所见所闻,如何都无法理解,甚至内心深处,还会埋怨那个罪魁祸首,也就是自己所在的西月王朝。兴许在少年看来,如果西月陛下没有犹豫。两州就不会有连绵战事,不会如此血腥残忍,就不会有那么多老百姓流离失所,在兵灾浩劫中,一个个原本老实本分的男男女女,都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而木安的爷爷,九十岁的“年轻”修士,则对此无动于衷,却也没有跟孙子解释什么。 一个中年男人来到了坝海边缘地带,是一座人山人海的繁荣大城,名为依水城。一路上雇佣了辆马车,车夫是个走南闯北过的健谈老人,男人又是个大方的,爱听热闹和趣闻的,不喜欢坐在车厢里边享福,几乎大半路程都坐在老车夫身边,让老车夫喝了不少酒,心情大好,也说了好多道听途说而来的坝海奇人异事,说那儿没外边传闻可怕,打打杀杀倒也有,不过多半不会牵扯到他们这些个老百姓。不过坝海是个天大的销金窟,千真万确,以前他与朋友,载过一拨来自西月王朝的富家公子哥,口气大得很,让他们在依水城那边等着,说是一个月后返程,结果等了不到三天,那拨年轻公子哥就从坝乘船回到了城里,已经身无分文了,七八个年轻人,足足六十万两银子,三天,就这样打了水漂,不过听那些败家子的言语,好像意犹未尽,说半年后攒下一些银子,一定要再来书简湖快活。 男人行走在池水城比肩接踵的大街上,很不起眼。 先前城门有一队练气期他士看守,却根本不用什么通关文牒,只要交了钱就给进。 依水城就建造坝海西边水畔。 坝海极为广袤,千余个大大小小的岛屿,星罗棋布,最重要的是灵气充沛,想要在此开宗立派,占据大片的岛屿和水域,很难,可若是一两位金丹地仙占据一座较大的岛屿,作为府邸修道之地,最是适宜,既清净,又如一座小洞天。尤其是修行法门“近水”的练气士,更是将坝海某些岛屿视为必争之地。 背剑男人挑选了一栋闹市酒楼,点了壶依水城最招牌的乌啼酒,喝完了酒,听过了一些附近酒桌上眉飞色舞的闲聊,没听出更多的事情,有用的就一件事,过段时间,坝海好像要举办每百年一次的岛主会盟,准备推举出一位已经空悬三百年的新任“江湖君主”。 这个男人喝完酒吃完饭,与店伙计结过账,就离开酒楼,问路去了一座依水城内,对所有人开放的一条白衣街,开满了仙家铺子,长街长达四里,两头有筑基期修士守着,一样是不看身份,只认银子开道的做派,这一点,倒是有些像商贸冠绝一洲的京都,笑人无恨人有,谁有钱谁大爷。?不信且看杯中酒,杯杯先敬有钱人。若是如此说来,好像整个世道,在哪儿都差不多。 中年人在之前听老车夫说过,知道了在鱼龙混杂、往来频繁的坝海,能说西月王朝官话就不用担心,可他在路上,还是跟老车夫还是学了些坝海方言,学的不多,一般的问路、讨价还价还是可以的。中年男人一路逛荡,走走看看,既没有一鸣惊人,扫荡什么那些天价的镇店之宝,也没有只看不买,挑了几件讨巧却不昂贵的灵器,就跟寻常的外乡练气士,一个德行,在这儿就是蹭个热闹,不至于给谁狗眼看人低,却也不会给当地人高看一眼。 中年男人最后在一间贩卖古董杂项的小铺子停留,东西是好的,就是价格不太公道,掌柜又是个瞧着就不像是做生意的老古板,所以生意比较冷清,许多人来来走走,从兜里掏出神仙钱的,寥寥无几,男人站在一件横放于特制剑架上的青铜古剑之前,久久没有挪步,剑鞘一高一低分开放置,剑身刻有“雪落无痕”四字小篆。 看着那个弯腰低头细细端详的长衫背剑男人,老掌柜不耐烦道:“看啥看,买得起吗你?便是上古时期的仿剑,也要大把的雪花钱,去去去,真要过眼瘾,去别的地儿。” 中年男人大概是腰包不鼓、腰杆不直,非但没有恼火,反而转头跟老人笑问道:“掌柜的,这把剑,可有故事,有的话说来听听?” 老掌柜瞥了眼男人背后长剑,脸色稍稍好转,“还算是个眼力没差劲到眼瞎的,不错,我有故事你有酒吗?这可是中土大铸剑师,便用毕生心血打造了八把名剑,以八骏命名,此人脾气古怪,打造了剑,也肯卖,但是每把剑,都肯卖给相对应一洲的买家,以至于到死也没全部卖出去,后世仿品不计其数,这把胆敢在雪落无痕之前刻下‘大仿’二字的古剑,仿得极好,自然价格极贵,在我这座铺子已经摆了两百多年,年轻人,你肯定买不起的。” 男人没打肿脸充胖子,从古剑上收回视线,开始去看其它珍玩物件,最后又站在一幅挂在墙壁上的仕女画前,画卷所绘仕女,侧身而坐,掩面而泣的模样,若是竖耳聆听,竟然真有如泣如诉的细微嗓音传出画卷。 掌柜呦呵一声,“不曾想还真碰到个识货的,你进了我这铺子看得最久的两件,都是铺子里边最好的东西,小子不错,兜里钱没几个,眼光倒是不坏。怎么,以前在家乡大富大贵,家道中落了,才开始一个人走江湖?背把值不了几个钱的剑,挂个破酒壶,就当自己是游侠啦?” 男人依旧打量着那幅神奇画卷,以前听人说过,世间有许多前朝亡国之字画,机缘巧合之下,字中会孕育出悲愤之意,而某些画卷人物,也会变成灵秀之物,在画中独自悲戚断肠。 男人转头笑道:“游侠儿,又不看钱多钱少。” 老人嗤笑道:“这种屁话,没走过两三年的江湖愣头青才会讲,我看你年岁不小,估摸着江湖算是白走了,要不就是走在了池塘边,就当是真正的江湖了。” 男人还是没生气,指了指墙壁挂像,问道:“这幅仕女图,多少钱?” 老人摆摆手,“年轻人,别自讨没趣。” 男人笑道:“我要是买得起,掌柜怎么说,送我一两件不甚值钱的彩头小物件,如何?” 年复一年守着祖传铺子,确实无聊的老人,顿时来了斗志,指了指靠近大门口的一只多宝架,挑眉道:“行啊,瞧见没,只要你掏得起灵石、灵晶,那边架子上,随你挑选三件东西,到时候我皱一下眉头,我跟你姓!” 男人笑着点头。 老掌柜犹豫了一下,说道:“这幅仕女图,来历就不多说了,反正你小子瞧得出它的好,三颗上品灵石,拿得出,你就拿走,拿不出来,赶紧滚蛋。” 男人回头看了眼墙上挂像,再转头看了眼老掌柜,询问是不是一口价没得商量了,老掌柜冷笑点头,那男人又转头,再看了几眼仕女图,又瞥了眼当下空无一人的店铺,以及大门口,这才走到柜台那边,手腕翻转,拍出三颗上品灵石在桌上,手掌覆盖,推向老掌柜,老掌柜也跟着瞥了眼店铺门口,在那男人抬手的瞬间,老人迅速跟着以手掌盖住,拢到自己身边,翘起手掌,确定无误是货真价实的三颗上品灵石后,抓在手心,收入袖中,抬头笑道:“这次是我看走眼了,你这小子可以啊,有点本事,能够让练就一双火眼金睛的我都看岔了。” 男人无奈一笑,“那我可就去那边,挑选三件顺眼东西了。” 老掌柜哈哈大笑,绕出柜台,“去吧,做买卖,这点诚信还是要有的,我这就帮你将这幅仕女图收入盒中,放心,光是锦盒就价值两颗雪花钱,不会糟践了这么一幅名贵画像。” 老人一边装画,一边自言自语道:“扮猪吃老虎的家伙,哎,兜里有钱,手里不愁。不像我老人家,愁啊愁。为了灵石,磨破嘴皮子,现在不磨是懒。嘿嘿攒了几个月的工钱,我又可以吃喝一段了。” 你不曾见过 芃芃依旧是男子装扮,这次身穿白衣、手持白扇,一路西游。见过了北州内,北山向阳与背阴两个地方的美丽风光,芃芃却觉得,有点点遗憾。如此怡人风光,以后,也不知能不能把沈毅带来一起观看。 北州府主喜兰花,越是名贵和稀有越是能得他青睐。一州之内,想见府主,带着名贵兰花求见比送他灵石求见还稳妥。一些不重要的官位,只要送兰花的人送到府主的心里,府主就会根据你的能力和你所求,考虑一番以后给你安排。 因此,北州府许多贫民百姓,最大的愿望就是,祈求老天爷和自家祖宗们,保佑他们上山,找到、挖到一株兰花。只要有了兰花,就意昧着有钱了。如此这般情况下,达官贵人也花重金购买兰花。求娶及陪嫁,兰花也是礼单和嫁妆之一。嫁妆家底厚薄,几乎只看天价兰花有几株。 除此之外,再无特殊,但是会有一些习俗,让人记忆深刻,例如妇人喜欢往江中投掷金钱卜问吉凶,州内百姓,无论富贵贫贱,皆喜好放生一事,风靡全州,只是上游虔诚放生,下游捕鱼捉龟的场景,多有发生。更有那拉船纤夫,无论青壮妇人,皆裸露上身,任由日头曝晒背脊,勒痕如旱田沟壑。还有各地遇上那旱涝,都喜欢扎纸龙王游街,却不是向龙王爷祈雨或是避雨,而是不断鞭打纸龙王,直至稀碎。 北州以北是青州,府主及其下下属崇尚道家,整个州府道观如云,大肆打压佛门,偶见寺庙,也香火冷落。 再往北,就是西月王朝的南方藩州,州内尚武之分极其浓烈,市井斗殴几乎处处可见,而且往往见血,多有富贵门户的年少恃强者,嗜好张弓横刀,成群结队,策马远游,臂鹰携妓狩猎四方,旁若无人。藩州府主自身便是沙场行伍出身,上一任府主传位给他族兄,他暗地里杀了族兄上位,崇武抑文,府衙内,经常会有文臣高官鼻青脸肿地退朝回家养伤。 在别处匪夷所思的事情,在藩州百姓眼中,亦是习以为常,什么某某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什么先生满嘴圣贤道理讲不过府主的钵大拳头,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这一路,在山崖栈道遇细雨,雨幕如帘,雨声淅沥如微风铃声。 有山野樵夫,在深山偶遇一株兰花,手舞足蹈,貌似癫狂。 深夜虫鸣啾啾,月色如水洗青衫,山中篝火旁,火光摇曳。 即将进入梅雨时节了。 这天芃芃在一藩州一郡城外的山野缓行,此处虎患成灾,所到州以任侠意气的权贵子弟,经常来此狩猎,芃芃一路上已经见过好几拨佩刀负弓的游猎之人,来往呼啸成风,而且大多年纪不大,多是少年郎,其中不乏年轻女子,英姿飒爽,弓马熟谙,年纪大一些的随行扈从,一看就是沙场悍卒出身。 芃芃前几天刚刚亲眼见到一伙藩州州内的子弟,在一座山神庙聚众豪饮,在祠庙墙壁上胡乱留下“墨宝”,其中一位身材高大的少年直接扛起了那尊彩绘木雕神像,走出祠庙大门,将神像摔出,嚷着要与山神比一比膂力。祠庙远处躲清静的山神老爷和土地公,相对无言,唉声叹气。 黄昏中,芃芃没有走入郡城,而是远离官道,翻山越岭,大致沿着一条山野小路蜿蜒前行,偶尔能看到一些人影,多身形矫健,一袭青衫在山林中如一缕青烟拂过,入夜后,小径上的行人依旧没有举烛,深夜时分,芃芃骤然而停,站在一棵参天大树上,举目远眺,一座四面皆悬崖峭壁的巨大孤峰之巅,灯火通明,屋舍密集,唯有芃芃脚下这座高山与之牵连的一座铁索木板桥,可以去往那座山顶“小镇”,夜间山风拂过,整座桥都会微微晃荡。 瞧着像是一座声势不小的江湖门派,因为附近灵气淡薄,其实不是一处适宜练气士修行的风水宝地。 芃芃坐在树枝上,嚼着一个干果,腰间葫芦内已经装上了十数斤酒水,一路喝酒次数不多,剩下颇多。 芃芃开始闭目养神,哪怕是不停运转,金丹大小不变,一路行来,依旧没能完整炼化。 不知不觉,对面山顶那边灯火渐熄,最终唯有星星点点的亮光。 天亮时分,芃芃睁开眼睛,往自己身上张贴了一张鬼斧宫杜俞那边学来的驮碑符,继续修行。 北游之路,走走停停,随心所欲,只要不惹事即可。传闻俱洲中部地势,中央高耸,东西两向不断倾斜向海面,北方更高,整个俱洲,从南往北,大致地理形势,依次升高如台阶,有大河源头在北方,有十数条水势巨大的江河汇入大河当中,造就了一条大河拥有两大入海口的罕见奇观。 芃芃每每听到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想起沈毅,都会想着以后二人大道有成,来此游历。不为别的,只为美食与美景。 可惜,两人先不说不是同一门派的,就是同一门派怕也是聚少离多。境界越往上,担子越重。 芃芃会收到师门传来的消息,是一只大雕来往飞行送到她手里的,大雕羽毛乌黑,闪着暗金色光泽,芃芃十分想拔一片拿来把玩。 大雕似是知道她的想法一样,送完信就走,从不多做停留。当然,对于芃芃贿赂它的没事美酒,她吃了喝了,照样拍拍飞走。 桥上,响起一辆辆粪车的轱辘声,桥这边的高山之中开辟出大片的菜圃。随后是一群去远处山涧挑水之人,有稚童折柳尾随,蹦蹦跳跳,手中晃荡着一个做样子的小水桶。山顶小镇之中,随即响起武人练习拳桩刀枪的呼喝声。 在山上居住,又不是辟谷的修道之人,到底是有些麻烦的。先前那些在后半夜陆陆续续返回山上小镇的身影,也大多人人包裹,期间还有人牵着驮着重物的骡马,过桥返家。 芃芃打算着再在这边留两天,争取一鼓作气尝遍周围小吃,不管是深巷的,还是某家大婶做了自己吃,随后再动身赶路。 包括这藩州在内的阴雨斋以北的十数州,以西月王朝为首,武运鼎盛,江湖武夫横行,到了动辄数百武夫联手围攻山上仙门的夸张地步。 广袤版图上,只有一位元婴坐镇的碧池宫,能够勉强不遭灾厄,只是门中弟子下山历练,依旧需要小心翼翼。 芃芃一开始在阴雨斋听说此事,也觉得匪夷所思,只是当他听说俱洲的四位最凶金丹后期修士,其中一人就在西月皇宫之后,便有些明白了。 俱洲如今拥有四位金丹修士,最年老一位,本是德高望重的山下强者,与数位山上剑仙都是至交好友,不知为何在数年前走火入魔,被数位上金丹后期修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合力拘押起来,毕竟不能放开手脚厮杀,免得不小心伤了老武夫的性命,那老武夫因此还重伤了一位元婴期道门长老,暂时被关在不归崖,等待俱洲府主和江湖盟主协商怎么处理。 最年轻一位,刚刚百岁,是北方一座宗字头门派的首席供奉,妻子是一位刚刚跻身金丹期的女子剑仙,其实双方年龄悬殊,两人能够走到一起,也是故事极多。 然后就是西月王朝一位孤云野鹤的世外高人,数十年间神龙见首不见尾,众说纷纭,有说已死,死于与一位宿敌大剑仙的生死搏杀中,只是西月王朝遮掩得好,也有说去往了大夏王朝,试图大逆行事,以灵气淬炼体魄,如同年少时在海边打潮打熬体魄,然后再与那位在甲子前刚刚破境的不归山大剑仙厮杀一场。 最新一位,来历古怪,出手次数寥寥无几,每次出手,拳下几乎不会死人,但是拆了两座山头的祖师堂,俱是有元婴剑修坐镇的仙家府邸,所以俱洲各门各派这才敢断言此人,又是一位新崛起的金丹后期,据说此人与太华宗有些关系,名字应该是个化名,张楚。 西月王朝还有一位金丹初期修士,相对容易见到,在京都建有府邸,是一位剑客,如今担任西月陛下皇帝的贴身扈从,但是此人前程不被看好,跻身金丹期就已是强弩之末,此生注定无望元婴期。 简而言之,在这里,江湖武夫嗓门最大,拳头最硬。 芃芃如今对于剑宗之外的金身期修士,实在是有些琢磨不透了。 一路走来,那些新人向成名已久的老前辈问剑,好像修为也就那样。 芃芃其实挺想找一位金丹期修士切磋一下,可惜找不到合适的,一怕自己装得不像露出马脚,二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一不小心又靠法宝数量取胜,那不是丢脸丢大发了么。 先前在藩州一处湖面上,芃芃当时租借了一艘小舟在夜中垂钓,远远旁观了一场血腥味十足的厮杀。 似乎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围剿,先是一艘停泊在湖心的楼船上发生了内讧,数十人分成两派,兵器各异,其中十余位大概能算藩州顶尖高手的江湖人,约莫是些筑基期修士,双方打得胳膊头颅乱飞,随后出现了七八只藩州官府的楼船,高悬明灯,湖上光亮如昼,将最早那艘楼船重重围困,先是十数轮劲弩强弓的密集攒射,等到厮杀双方武夫撂下十数条尸体,余下众人纷纷躲入船舱躲避后,军方楼船以拍杆重击那艘楼船,期间有身负伤势的江湖高手试图冲出重围,不愿束手待毙,只是刚刚掠出楼船,要么被弓弩箭雨逼退,要么被一位身穿蟒服的老宦官当场击杀,要么被一位年纪不大的女子剑客以剑气拦腰斩断,还有一位身披宝甲的魁梧大将,站在楼船底层,手持一杆铁枪,起先没有出手。 一些个佯装负伤坠湖,然后尝试闭气潜水远遁的江湖高手,也难逃一劫,水底应该是早有精怪伺机而动,几位江湖高手都被逼出水面,然后被那魁梧武将取来一张强弓,一一射杀,无一例外,都被射穿头颅。 在藩州官府战船靠近后,芃芃就已驾驭一叶扁舟悄然远去。 最后一幕,让芃芃记忆深刻。 那女子剑客站在船头之上,不断出剑,无论是漂浮水上尸体,还是负伤坠湖之人,都被她一剑戳去,补上一缕凌厉剑气。 估计最后湖心楼船就没能活下几个。能活下来的,极有可能都是朝廷的内应。 芃芃最后看到有三人走上了那艘战船顶层,向那位身披宝甲的魁梧武将抱拳行礼。 芃芃闭上眼睛,继续运转心法。 修行一事,真正涉足之后,就会发现最不值钱又最值钱的,都是光阴岁月。 至于那桩江湖事,芃芃从头到尾就没有出手的念头。 这天夜幕中,芃芃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举目望去,桥上出现了一对年轻男女,女子是位筑基后期修士,男子相貌儒雅,更像是一位饱腹诗书的儒生,算不得真正的修士,女子站在摇晃铁索上缓缓而行,年纪不大却稍稍显老的男子担心不已,到了桥头,女子轻轻跳下,被男子牵住手。 两人沿着山路牵手而行,窃窃私语,什么都聊。 说黑白两道议事,谁都不愿意去对方的地盘议事,天晓得会不会被对方一锅端,正道人士觉得魔道中人手段残忍,肆虐无忌,黑道枭雄觉得那帮侠士道貌岸然,一帮满肚子坏水的伪君子,比他们还不如。 我是女的 芃芃听说在西月与大夏两大王朝中间的龟背山上,有一个小秘境,元婴以下可以去游历。 芃芃进了秘境后,选择直接去往一个叫由镇的地方,有一段路同时通达由镇和眉镇,不过是到了岔路,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同行之人有位明显是大山头子弟的少年,与那剑修和散修结伴出行,选择去往由镇以东的眉镇,至于之后是否涉险再走一趟由镇,不好说。 让芃芃有些意外的是一对道侣,瞧着修为不高,竟然也是走了由镇这条险路。 极有可能是野修出身的道侣双方,轻声言语,携手北行,相互打气,虽然有些憧憬,可神色中带着一丝决然之色,这真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挣钱了。 芃芃加快步伐,先行一步,与他们拉开一大段距离,自己走在前头,总好过尾随对方,免得受了对方猜忌。 对方也有意无意放慢了脚步,而且经常停步,或捻泥或拔草,甚至还会掘土挖石,挑挑选选,双方距离越来越大。 那双野修道侣再一抬头,已经不见了那位白衣公子的身影。 龟背山秘境内天空灰暗,比那阴雨天气的光景还暗一点,路上行走多少会有些阻碍视线。 芃芃越走越快,去往由镇的这条羊肠小道,尽量避开了在龟背山内如藩镇割据一样的大小城池。龟背山内阴气恒生,最适合鬼修。活人行走于死人怨气凝结的秘境没,本就是夜幕中的萤火点点,十分惹眼,许多彻底丧失灵智的厉鬼,对于阳气的嗅觉,极其敏锐,一个不小心,动静稍稍大了,就会惹来一拨又一拨的厉鬼,对于坐镇一方的强大阴灵而言,这些战力不俗的厉鬼如同鸡肋,招徕麾下,既不服管束,不听号令,说不得就要相互厮杀,自损兵力,所以任由它们游荡荒野,也会将它们作为练兵的演武对象。 在一群乌鸦安静栖枝的路旁密林芃芃停步,转头望去,林深处影影绰绰,白衣晃荡,骤然出现倏忽消逝。 芃芃干脆离了小路,走向密林,乌鸦振翅而飞,枯枝震颤,如鬼魅在那边张牙舞爪。 只是当芃芃步入其中,除了一些从泥地里露出一角的腐朽铠甲、生锈兵械,并无异样。 芃芃脚尖一点,掠上一棵枯木高枝,环视一圈后,依旧没有发现古怪端倪,只是当芃芃突然转移视线,定睛望去,终于看到一棵树后,露出半张惨白脸庞,嘴唇猩红,女子模样,在这了无生气的密林当中,她独独与芃芃对视,她那一双眼珠子的转动,十分僵硬古板,好似在打量着芃芃。 芃芃扶了扶斗笠,打算不理睬那头鬼祟阴物,正要跃下高枝,却发现脚下树枝毫无征兆地绷断,芃芃挪开一步,低头望去,折断处缓缓渗出了鲜血,滴落在树下泥土中,然后那些深埋于土、早已锈迹斑斑的铠甲,仿佛被人披挂在身,兵器也被从地底下“拔出”,最终摇摇晃晃,立起了十几位空荡荡的“甲士”,围住了芃芃站立的这棵高大枯树。 芃芃一跃而下,刚好站在一尊甲士的肩头,不曾想铠甲立即如灰烬散落于地,芃芃随手一挥袖,些许罡风拂过,所有甲士便如出一辙,纷纷化作飞灰。 芃芃转头望向身后一处,那位始终只露出半张脸庞的白衣女子,躲在树后,掩嘴娇笑状,却无半点声响发出。 芃芃笑问道:“这附近山水,哪里有厉鬼出没?” 那女子动作生硬,缓缓抬起一条胳膊,指了指自己。 芃芃笑着摇头,“我是说那种一拳打不死的。” 白衣女子愣了一下,顿时脸色狰狞起来,惨白肌肤之下,如有一条条蚯蚓滚走,她一手作掌刀,如刀切豆腐,砍断粗如水井口的大树,然后一掌重拍,向芃芃轰砸而来。 芃芃一手向前递出,罡气如墙列阵在前,断木撞击之后,化作齑粉,一时间碎屑遮天蔽日。 脚下凉意阵阵,两只雪白袖子缠绕住芃芃双脚,然后泥地中钻出一颗女子头颅。 难怪要以半张脸面示人,原来她虽然半面惨白,可好歹还可是女子容貌,剩余半张脸庞,只剩薄薄一层皮肤包裹的白骨,乍一看,就像只生了半张脸的丑陋女子。 她半张容颜,如可怜女子泫然欲泣,颤声道:“将军恨我负心,杀我即可,莫要以刀剐脸,我吃不住疼的。呵呵,可惜,夫人还是因为我早逝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芃芃任由她双袖缠绕束缚双脚,低头望去,“你就是附近之风城主的四位心腹鬼将之一吧?为何要如此靠近道路?我有令牌在身,你不该来这边寻找吃食的,不怕被修士找你的麻烦?” 那白衣女鬼只是不听,伸出两根手指撕裂无脸的半张面皮,里边的白骨森森,依旧布满了利器剐痕,足可见她死前遭受了不同寻常的切肤之痛,她哭而无声,以手指着半张脸庞的裸露白骨,“将军,疼,疼。” 芃芃竟是蹲下身,双手笼袖,与她对视,“行了,你那点迷心术对我无用。我听说之分城与太华宗关系一直不错,但是你们有一拨死对头,为首是一位擅长近身厮杀的地仙阴灵,麾下兵马稀少,就十几头厉鬼,但是经常流窜犯事,如那边关精锐斥候,来去不定,那位金丹阴灵,最喜欢生食活人,尤其是练气士,落在它们手上,生不如死,如人豢养猪犬,今天割下一条腿,明儿切走一块肉,不伤性命。它们倒也识趣,不敢冒犯大城鬼物,专拣软柿子拿捏,针对你们之分城,隔三岔五就偷偷抓走一两头女子阴物,处境更是惨烈。” 白衣女鬼置若罔闻,只是喃喃道:“真的疼,真的疼……我知错了,将军下刀轻些。” 此时此刻,芃芃四周已经白雾弥漫,如同被一只无形的蚕茧包裹其中。 芃芃肩头微动,罡气大震,白雾粉碎。 那女鬼心知不妙,正要钻土逃遁,被芃芃迅猛一拳砸中额头,打得一身阴气流转凝滞阻塞,然后被芃芃伸手攥住脖颈,硬生生从泥土中拽出,一抖腕,将其重重摔在地上,白衣女鬼蜷缩起来,如一条雪白山蛇给人打烂了筋骨,瘫软在地。 芃芃叹了口气,“你再这么磨蹭下去,我可就真下重手了。” 那白衣女鬼咯咯而笑,飘荡起身,竟是变成了一位身高三丈的阴物,身上雪白衣裳,也随之变大。 龟背山记事曾有简明扼要的几句话,来介绍这位之分城阴物。 女鬼自称半面妆,生前是一位功勋武将的侍妾,死后化作怨灵,由于拥有一件来历不明的法袍,擅长幻化美人,以雾障蒙蔽修士心窍,任其宰割,敲骨吸髓,吸食灵气如饮酒。极难斩杀,曾经被游历鬼蜮谷的地仙剑修一剑击中,依旧得以存活下来。 身材巨大的白衣鬼物衣袖飘摇,如河水浪花涟漪晃动,她伸出一只大如蒲团的手掌,在脸上往下一抹。 她与芃芃凝视,仅剩一只眼眸焕发出七彩琉璃色。 然后刹那之间,她凭空变出一张脸庞来。 芃芃眯起眼,“这就是你自己找死了。” 女鬼开始围绕着芃芃,飘摇游荡,嘴唇未动,却有莺声燕语,在陈平安四周徘徊不去,极其腻人,蛊惑人心,“你舍得杀我?你杀得了我?不如与我缠绵一番?损耗些阳气灵气而已,便能与心仪女子,得偿所愿,我赚了你不亏,何乐不为?” 若是以前,无论是在中洲大陆游历还是西月王朝的其他城镇,还有没回到剑宗之前,芃芃都会小心翼翼藏好压箱底的凭仗本事,对手有几斤几两,就出多少力气和手段,可谓谨小慎微,步步为营。如果是在以往的别处,遇见这头白衣阴物,肯定是先以拳法较量,然后才是一些符箓手段,接下来是屠魔匕和各种法宝最后才是背后得弱水剑。 但是今天这次,芃芃直接拔剑出鞘,手持剑仙,随手一剑砍掉了这头阴物的头颅,尸首分离后,那颗恢复本来面目的头颅,出现片刻的滞空,然后笔直坠地,骤然间从头颅半张女子面容处爆发出巨大的哀嚎,正要有所动作,已经给芃芃一剑钉死在原地,随手一抓,将那件雪白法袍攥在手心,变成一条丝巾大小,轻如鸿毛,灵气盎然,入手微凉却无阴煞气息,是件不错的法袍,说不定不比自己身上那件青草法袍逊色了。 这头女鬼谈不上什么战力,就像陈平安所说,一拳打个半死,丝毫不难,但是一来对方的真身其实不在此处,不管如何打杀,伤不到她的根本,极其难缠,再者在这阴气浓郁之地,并无实体的女鬼,说不定还可以仗着秘术,在芃芃眼前死去活来个无数回,直到类似阴神远游的“皮囊”孕育阴气消耗殆尽,与真身断了牵连,才会消停。 屠魔匕也一样,它暂时终究无法像那传说中元婴剑仙的飞剑一般,可以穿透光阴流水,无视千百里山水屏障,只要循着丁点儿蛛丝马迹,就可以杀敌于无形。 唯独背后得弱水剑不同。 莫名其妙来、又莫名其妙没了的之分城女子鬼物,不但这副皮囊在眨眼功夫便彻底魂飞魄散,而且必然已经伤及某处的本命真身,剑仙自行掠回剑鞘,寂静无声。 芃芃刚刚将那件玲珑法袍收入袖中,就看到不远处一位佝偻老妪,看似脚步缓慢,实则缩地成寸,在芃芃身前十数步外站定,老妪脸色阴沉,“不过是些不痛不痒的试探,你何必如此痛下杀手?真当我之分城是软柿子了?城主已经赶来,你就等着受死吧。” 芃芃抬头望去,空中有一架巨大辇车御风而游,四周倚仗浩大,女官如云,有人撑宝盖遮阳,有人捧玉笏开道,还有以障风尘的巨大羽扇,众星拱月,使得这架辇车如同帝王巡游。 看来是之分城的城主亲临了。 在龟背山秘境内,割地为王的英灵也好,占据一方山水的强势阴灵也罢,都要比西月王朝眉各州府还要无法无天,这伙之分城女鬼们不过是势力不够,能够做的坏事,也就大不到哪里去,与其它城池对比之下,口碑才显得稍微好些。 芃芃扶了扶斗笠,收回视线,望向那个神色阴晴不定的老妪,“我又不是吓大的。” 老妪冷笑道:“你伤了我家姐妹的修行根本,这笔账,有的算。便是手持神兵利器的元婴剑修又如何,还不是在劫难逃。” 芃芃默不作声。 老妪眼见着城主车辇即将驾临,便念念有词,施展术法,那些枯树如人生脚,开始挪动,犁开泥土,很快就腾出一大片空地来,在车辇缓缓下降之际,有两位手捧象牙玉笏负责开道的绿衣女鬼,率先落地,丢出手中玉笏,一阵白光如泉水流泻大地,密林泥地变成了一座白玉广场,平整异常,纤尘不染,陈平安在“水流”经过脚边的时候,不愿触碰,轻轻跃起,挥手驭来附近一截半人高的枯枝,手腕一抖,钉入地面,陈平安站在枯枝之上。 两位绿衣宫女模样的鬼物相视一笑,叫白娘娘吃了那么大苦头的外乡高人,不曾想竟是这么个胆小如鼠的。 老妪嗤笑道:“这位公子真是好胆识。” 芃芃回了一句,“老嬷嬷好眼力。” 两位容貌俏丽的绿衣鬼物觉得有趣,掩嘴而笑。 在魑魅魍魉遍地走的龟背山秘境,本就活人难见,有意思的阳间男子,就更是稀罕物了。 恍如一座女子闺阁小楼的巨大车辇缓缓落地,立即有身穿诰命华美服饰的两位女鬼,动作轻柔,同时拉开帷幕,其中一位躬身柔声道:“城主,到了。” 城主 芃芃抬头望去,车辇当中,坐着一位凤冠霞帔的女童,胭脂涂抹得有些过分浓重了,眼神呆呆,如同一具没有魂魄的傀儡,裙摆蔓延如一片奇大莲叶,占了车辇绝大部分,衬托得小女孩如那小荷才露尖尖角,十分滑稽。 之分城城主,名为云萝,死后占据一城,专门笼络女子鬼物在之分城各司其职,厌恶男子,她自封“知分侯”,因为天生就如此体态玲珑,虽然身材极其矮小,但是据说骨肉匀称,并且擅长诗词歌赋,也有无数男子拜服在石榴裙下,她生前是一位皇帝宠溺非凡的公主,身轻如燕,历史上曾经有掌上舞的典故传世。 另外一位宫装女鬼有些无奈,不得不再次出声提醒道:“城主,醒醒,咱们到啦。” 那女童打了个激灵,晃了晃脑子,还有些迷糊,眼神渐渐恢复清明,打了个哈欠,伸手遮掩,手掌戴有丝套,宝光流转,露出一截羊脂美玉似的手腕。 云萝俯瞰那位站在枯枝上的白衣男子,“就是你这不解风情的家伙,害得我家白爱卿重伤,不得不在聚魂池内沉睡?你知不知道,她是得了我的旨意,来此与你商量一桩日进斗金的买卖,好心驴肝肺,是要遭报应的。” 云萝见那年轻人没有说话的迹象,也不恼火,继续道:“对了,那件雪玉法袍呢,被你藏在哪里了,又不是白爱卿赠与你的定情信物,藏藏掖掖作甚,拿出来吧,这是她的心爱之物,珍若性命,没了她,会伤心死的。我们之分城好心寻你合作,你这厮歹意相报,这笔账先不提,龟背山内还是要靠拳头说话的,你得了那件雪玉袍子,算你本事,你现在开个价,我将其买回便是。” 芃芃笑问道:“在城主眼中,这件法袍价值几许?” 云萝一本正经道:“怎么也该值个十多颗超级灵晶,又是白爱卿的心头好,我代替她赎回,金口一开,怎么都该翻一番,再折中,就当是二十颗超级灵晶啦。” 芃芃问道:“接下来城主是不是就要问我,自己这条小命值多少钱,然后扣去超级灵晶折算,还给之分城法袍后,再双手递上一大笔赔罪的灵石?” 云萝眼睛一亮,身体前倾,那张稚嫩脸庞上充满了好奇神色,“你这厮怎的如此伶俐,该不会是我肚里的蛔虫吧,为何我怎么想的,你都晓得了?” 她抖了抖大袖子,“很好,赔钱道歉之后,我自会送你一桩泼天富贵,保管让你赚个盆满钵盈,放心便是。” 芃芃问道:“什么买卖?” 她向前伸出两只手,微笑道:“交了雪玉袍,灵晶灵石,我们再来谈这桩能够让你子子孙孙都坐享富贵的买卖。” 芃芃问道:“为何范城主不去找太华宗修士或是别的游历高人,做这买卖?” 云萝眯起眼道:“那帮一心斩妖除魔的老古板,从来不贪钱财,可瞧不起这份买卖,一般的筑基期,境界低了,又撑不起来,浪费我之分城的精力,境界太高,双方分账一事就不好谈了,指不定还要黑吃黑,都是些扰我清梦的麻烦事,所以白爱卿她们辛苦找了百余年,还是你瞧着最合适。” 说完这些话,云萝依旧伸着双手,没有缩回去,脸上有了几分煞气,“你就这么让我僵着动作,很累人的,知不知道?” 芃芃低头不语,之分城在内的龟背山南方诸多大小城池,虽然与披太华宗修士大致保持一个相安无事的微妙态势,可要想与太华宗修士交流,难如登天,所以许多城主都会各凭底蕴和眼光,寻找一位或是几位修士,帮着牵线搭桥,以便与外界生意往来,各取所需,不然龟背山阴物,难逃一个坐吃山空的尴尬处境。 若说龟背山的阴气,不论再多,依旧是有一个的定量的,只要龟背山内的阴物境界够高,眼界够广,登高望远,俯瞰整座龟背山,多少看得到一些气运流转的痕迹,故而每一位强势英灵的成长起来,都意味着其余阴灵鬼物的损耗,这就是一局棋,地盘争抢,从来是你多我少,绝无双方和气生财的可能。龟背山北方疆土,被白骨城囊括大半,还经常举兵往南侵袭,次次大掠而返,那么“开源”?之事只得是南方众多元婴的选择。 白骨城主,它想要离开龟背山,应该不难,只不过怕就怕太华宗修士在龟背山占据地利,守株待兔。不过太华宗说不定反而希望这位白骨城城主能够离开龟背山。到时候群魔无首,龟背山从来就是勾心斗角,厮杀惨烈之事居多,相互之间怨恨深结,一旦没了主心骨,就会是一盘散沙? 云萝以心声告之麾下众鬼:“小心此人身后背着的那把剑,极有可能是一把生有剑灵法宝。” 云萝眼神灼热,双掌摩挲,两只手套光华暴涨,这是她这位“知分侯”,能够在龟背山南方自创城池、并且屹立不倒的凭仗之一。 云萝扯了扯嘴角,只要将那个年轻人擒拿,必然是一笔极其可观的意外横财!身上那件白衣法袍,已经不算差了,还有腰间那只酒壶,说不定是高人施展了障眼法,品相更高的法宝。加上那把剑,今年交给白骨城的纳贡之物,就有了着落。在白衫法袍和朱红酒壶中任选其一即可,之分城还能有大大的盈余,只要再扩充千余兵马,到时候说不定就可以不用如此仰人鼻息,苟延残喘。 说到底,当时派遣战力不高但是擅长迷幻术的白娘娘来此试探,本就是两手准备,硬骨头不好嚼烂,那就退一步,做细水长流的生意,可如果此人身怀重宝而本事不济,那就怪不得之分城近水楼台先得月,独占一个天大便宜了。 在龟背山,莫说是吃人,鬼都吃! 芃芃伸手绕过肩头,“自己耍去,记得务求一击毙命,并且别伤了对方的骨架,这些女鬼的一副副白骨,我都要收下来当本钱的,稀碎了,卖不出好价钱。” 这座白玉广场上,数十位已经形成包围之势的之分城女鬼阴物,只觉得一道金光掠过,她们一双眼眸灼热难耐,如见烈日,下一刻便香消玉殒。 更有一点光芒从她们眉心处一穿而过。 芃芃不急不缓,卷起了袖管,从脚下那截枯木轻轻跃下,笔直往那架车辇行去。 怜香惜玉?想都别想,咱可是正经的姑娘,不辣手摧花就是好的了。 那老妪战战兢兢,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为城主护驾,誓死拦阻此人去路。 云萝脸若冰霜,只是下一刻蓦然如春花绽放,笑容迷人,微笑道:“这位剑仙,不然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价钱好商量,反正都是剑仙大人说了算。” 芃芃脚下骤然发力,裂出一张蛛网,竟是直接将先前开道女鬼那两件灵器玉笏打造而成的白玉广场,顿时如瓷器摔碎一般,碎片溅射四方。 芃芃笔直一线,向车辇直冲而去。两头女鬼试图拦阻,直接被芃芃两侧磅礴拳罡弹飞出去。 那云萝脸色微变,双袖挥舞,大如荷叶占据车辇绝大地盘的裙摆荡漾起来,咯咯而笑,只是眼中怨毒之意,清晰可见,嘴上娇滴滴说着腻人言语:“怕了你啦,回见回见,有本事就来之分城与我卿卿我我。” 车辇一个晃荡,将两位心腹宫装侍女直接从车辇上抖搂在地。 芃芃高高跃起,伸手一探,心有灵犀的弱水剑一掠而至,被芃芃握在手中,一剑劈下。 巨大车辇一个灵巧翻滚,堪堪躲过那一剑,然后瞬间没入密林地底,传来一阵沉闷声响,遁地而逃。 芃芃脚尖一点,踩在赶来的飞剑初一之上,身形拔高十数丈,循着地下的声响动静,最终凝神望向一处,手中弱水剑脱手而掠,如一根床子弩箭矢,激射而去。 那架车辇匆忙改变轨迹,躲过弱水剑一刺。 这一稍稍阻滞,云萝的逃窜速度便难免慢了几分。 脚踩在弱水剑上,一拳又一拳砸在地面。 大地之下,轰隆隆作响,如幽冥之地春雷生发。 地底一阵阵珠光晃摇,还有那位之分城城主气急败坏的一连串诅咒言语,最终嗓音越来越小,似乎是车辇一鼓作气往深处遁去了。 芃芃心知这是车辇遁地秘法,想必亦有约束,越是地表“浮游”,车辇速度越快,越往深处钻土游走,在这龟背山水土奇怪的地底下,受阻越多。起先那云萝心存侥幸,现在吃了大亏,就只好两害相权取其轻,宁肯慢些返回之分城,也要躲避自己的拳罡震土与仙剑的刺杀。 弱水与芃芃心意相通,由他踩在脚下,并不升空太高,尽可能紧贴着地面,然后御剑去往之分城。 太华宗守住明面上的出口牌坊楼,看似围城,实则不禁南方城主培植傀儡与外界交易,未尝没有自己的谋划,不愿南方势力太过孱弱,以免应了强者强运的那句老话,使得白骨城成功一统龟背山。 你在我在 不管如何,总不能让云萝太过轻松就躲入之分城。 而且芃芃还想要试一试看之分城的护城大阵,挡不挡得住自己的倾力一剑。 在一座寸草不生的小山头处,芃芃悬停在半空。 那边站着一位身穿黑衣却无半点血肉的白骨鬼物,腰间佩剑。 他微笑道:“俗语言兔子急了还要咬人,你何必对那云萝姑娘斩尽杀绝。她那人就是喜欺软怕硬,最会审时度势、看碟下菜,你不用担心她对你纠缠不休。她这么多年,聪明反被聪明误,又不止一两次了。她早已习惯哑巴吃黄连,既然吓破了胆,只会与你低头赔罪。何况你真要杀了云萝,就是坏了太华宗与白骨城城主订立的某个规矩,你会被一众城主群起而围攻,蚂蚁啃象,你就只能退出龟背山。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再往北去,即便贴地御剑,也会被临近城主发现踪迹。” 芃芃问道:“你是?” 一袭黑衣的骷髅剑客微笑道:“云萝凑巧帮忙挡了灾的那头金丹鬼物,在我城中挂名,只不过也只是如此罢了。我劝你赶紧返回刚才那里,不然你多半会白忙活一场,给哪个金丹鬼物掳走所有战利品。事先说好,鬼龟背山内的君臣、主仆之分,就是个笑话,谁都不当真的,利字当头,天王老子也不认。信与不信,是你的事情。” 芃芃笑道:“原来是阴水城城主。” 那具身着黑衣、腰佩长剑的白骨骷髅架子,明明看着有点可笑,但是不给人半点怪异得感觉,它点头笑道:“幸会。” 芃芃思量一番,问道:“城主还有什么建议吗?” 黑衣鬼物,南方数一数二的强大阴灵摇了摇头道:“没了。” 芃芃欲御剑而去,突听黑衣鬼物道:“我这里有消息,说是沈家的人在找沈公子。” 芃芃转头皱眉,眼里含霜。 黑衣鬼物道:“别误会,我只是和他们有交易。嗯,有时候鬼物也会需要一些药材。沈家,药材便宜,又会做事,我们合作的很愉快。” 芃芃点了点头,转头离去,离得远了,芃芃才惊觉后辈湿了。 眼见着芃芃远去,不会折回来。这位阴水城城主轻轻跺了跺脚,笑骂道:“臭丫头,还不赶紧给大爷滚出来。” 一架车辇从山坡脚那边翻滚而出,这件之分城重宝已经损毁得十分严重,足可见先前那一剑一拳的威势。 云萝坐在车辇中,双手掩面,哭哭啼啼,这会儿,真像是个天真无邪的女童了。 黑衣佩剑的阴水城城主,笑道:“你啊你,什么时候可以不做一桩不赔本的买卖?你也不好好想一想,一个年轻人处处小心谨慎,却胆敢直接去往由镇,会是来送死的吗?” 云萝哭的梨花带雨,趴在车辇中,哀怨不已,越想越气,又是一阵嚎啕大哭。 回到那处乌战场,芃芃松了口气。 除了那名老妪已经不见,其余毙命女鬼阴物,白骨犹在。 方才御剑而返,比起先前追杀云萝,芃芃故意升空几分,在阴水城挂名的那位金丹鬼物,果然很快就带头远去。 芃芃不是不想付出些代价,争取将其一锅端了,最少也该游斗厮杀一番,原本这趟去往由镇,这拨在龟背山南方流窜的阴物,就是芃芃的首选。 可是那位阴水城城主白竹的横空出世,让芃芃改变了主意。不管消息真假,她都得出去。 再者,关于阴水城城主,书上那些字里行间仿佛犹有血腥气的溢美之词,都不影响芃芃做决定,真正让芃芃息事宁人的,就是白竹是金丹巅峰的阴灵,随时可以步入元婴期。 既然对方最终亲自露面了,依旧选择没有出手,芃芃就愿意跟着退让一步,何况还有那个消息。 芃芃看着满地晶莹如玉的白骨,不下十五副,这些之分城女子鬼魅的魂魄早已消散,沦为这座小天地的阴气本元。 芃芃正要将这些白骨收去乾坤袋里,突然眉头紧皱,驾驭弱水剑,就要离开此处。但是略作思量后,仍是停歇片刻,将绝大部分白骨都收起,只剩下七八具莹莹生辉的白骨在林中,这才御剑极快,火速离开。 遥遥看到了羊肠小道上的那两个身影,芃芃这才松了口气,仍是不太放心,收剑入鞘,摇着白扇,在僻静处飘落在地,走到路上,站在原地,安静等待那双道侣的走近,那对男女也看到了芃芃。便像先前那般,打算绕出小路,装作寻觅一些可以换钱的药草石土,但是他们发现那位年轻游侠只是摘了斗笠,没有挪步,夫妇二人,对视一眼,有些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走回道路,男子在前,女子在后,一起走向芃芃。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心中默默祈求上天庇护。 在那对道侣走近后,芃芃一手持斗笠,一手指了指身后的密林,说道:“方才在那边,我与一拨厉鬼恶斗了一场,虽然险胜了,可是逃逸鬼物极多,与它们算是结了死仇,随后难免还有厮杀,你们若是不怕被我牵连,想要继续北行,一定要多加小心。” 那双道侣面面相觑,神色惨然。 入山时交出的过路费,一人五中品灵石还好说,可像他们夫妇二人这种无根浮萍的筑基野修,又不是那精于鬼道术法的修士,进了龟背山,无时不刻都在消耗灵气,身心难熬不说,为此还专程买了一瓶价格不菲的丹药,就是为了能够尽量在龟背山走远些,在一些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靠着意外收获,找补回来,不然如果是只为了安稳,就该选择那条给前人走烂了的眉镇道路。 只要能够成为修士,涉足长生路,有几个会是蠢人,尤其是野修挣钱,那更是用殚精竭虑、机关算尽来形容都不为过。 夫妇二人脸色惨白,年轻女子扯了扯男子袖子,声音温柔中略带遗憾,她道:“算了吧,命该如此,修行慢些,总好过送死。” 男子摇了摇头,反手握住女子的手,轻声道:“你不能再等了,水满溢月满亏,再拖下去,只会害了你,好事就成了祸事。” 男子松开她的手,面朝芃芃,眼神坚毅,抱拳感谢道:“修行路上,多有不测风云,既然我们夫妇二人境界低微,唯有听天由命而已,实在怨不得公子。我与拙荆还是要谢过公子的好心提醒。” 芃芃问道:“这位夫人可是即将结丹,却碍于受过重创,以至于有暗伤没有养好,需要靠灵晶和法宝增加破境的可能性?” 女子轻轻叹息,不语, 男子点头道:“公子慧眼,确实如此。” 芃芃问道:“冒昧问一句,缺口多大?” 男子无奈道:“对我们夫妇而言,数目极大,不然也不至于走这趟龟背山,真是硬着头皮闯鬼门关了。” 芃芃试探性问道:“差了多少上品灵石,还是灵晶?” 男子犹豫了一下,满脸苦涩道:“实不相瞒,我们夫妇二人前些年,辗转大半个西月王朝,千挑万选,才在坝海那边一座铺里子,相中了一件最适宜我拙荆炼化的本命法宝,那铺子给的价格已经算是最公道的了,就算那样,还是需要两块上品灵石,至于丹药,已经在沈家铺子看过,三块上品灵石足够。这还是那两处的铺子掌柜菩萨心肠,愿意帮我们,只需要我们夫妇二人在五年之内,凑足了灵石,就可以随时买走,我们都是散修,这些年游历西月王朝市井,什么钱都愿意挣,无奈本事不济,仍是缺了四块上品灵石。” 女子心中悲苦。 其实自己夫君还有些话没讲,委实是难以启齿。这次为了进入龟背山,挣足四块上品灵石,那瓶用来补气的丹药,又花费了几十块中品灵石。 方才他们夫妇一路行来,所挣银子折算成灵石,一百块中品灵石都不到。 龟背山的钱财,哪里是那么容易挣到手的。 他们见那白衫背剑的年轻游侠似乎在犹豫什么,伸手揉了揉眉头,应该在想事情或者定主意。 夫妇二人也不再念叨什么,免得有诉苦嫌疑,修行路上,野修遇上境界更高的神仙,双方能够相安无事,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不敢奢望更多。多年闯荡山下江湖,这双道侣,见惯了野修横死的场景,见多了,连兔死狐悲的伤感都没了。 当那个年轻游侠抬起头,夫妇二人都心中一紧。 芃芃问道:“我此次进入龟背山,是为了历练,起先并无求财的念头,所以就没有携带可以装东西的物件,不曾想先前在那边,莫名其妙就遭了厉鬼凶魅的围攻,虽说后患无穷,可也算小有收获。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们夫妇二人,刚好带着大箱,就算是帮我带走那几具白骨,我估摸着怎么都能卖三四十块上品灵石,在由镇的集市那边,你们可以先卖了白骨,然后等我半个月,若是等着了我,你们就可以分走两成利润,若是我没有出现,那你们就更不用等我了,不管卖了多少灵石,都是你们夫妇二人的私产。” 女子愕然,正要说话间,男子一把握住她的手,死死攥紧,截过话头,问到:“公子可曾想过,如果我们卖了白骨,得了灵石,一走了之,公子难道就不担心?” 芃芃笑道:“我既然敢这么做买卖,还怕事后找不到你们两个野修?” 男子又问道:“公子为何不干脆与我们一起离开龟背山,我们夫妇便是给公子当一回脚夫,挣些辛苦钱,不亏就行,公子还可以自己卖出白骨。” 芃芃皱眉道:“我说过,龟背山之行,是来砥砺修为,不为求财。要是你们担心有陷阱,就此作罢。” 男子瞥了眼远处密林,朗声笑道:“那我就随公子走一趟。天降横财,这等美事,错过了,岂不是要遭天谴。公子只管放一百个心,我们夫妇二人,肯定在由镇那边的集市等足半个月!” 男子不容妻子拒绝,让她摘下大箱子,一手拎一只,跟随芃芃而去。 当他见到了那七具品相极好的白骨时,瞠目结舌,小心翼翼的将它们装入木箱当中。 而那个摇着白扇的年轻人,蹲在不远处翻看一些生锈的铠甲兵器。 最后当那对道侣各自背着沉甸甸的箱子,走在归途小路上,都觉得恍若隔世,不敢置信。 男子沉默许久,咧嘴笑道:“像是做梦一般。” 女子轻声道:“天底下真有这般好事?” 男子回首望去,早已没有了那人的身影,转头后,安慰道:“高人行事,出人意料,就当是我们遇上了剑仙。” 男子逐渐回过味来,低声说道:“你想啊,有几个山泽野修,敢说‘怎么都能卖几十块上品灵石?这等口气,我们说得出口吗?便是硬着头皮装蒜,能与这位年轻公子说如此自然而然吗?我猜这位,肯定是那些宗字头仙府的嫡传弟子,决然不是我们一开始猜测的野修,才可以如此出手阔绰,行事风格如此豪气。还有那句威胁咱们的话,听听,保管家世惊人。” 秘境出口 芃芃听闻沈家在找沈毅,告别那对野修夫妇后,立刻驭剑前往由镇。经过芃芃打听,才在一个僻静的地方看到了沈家的药铺。 药童趴在桌子上睡觉,管事的在拨拉着算盘。见芃芃进去,以为是抓药的,态度热情。芃芃说明来意,管事只笑,拒不承认自己是沈家的人。 芃芃也觉得这样不妥,思来想去,只好拿出沈毅送的秘制丹药。管事看到芃芃拿出的药瓶时,瞳孔微缩,身体就有些紧绷。接过芃芃的药瓶,打开瓶盖一闻,管事的立刻走出门外观看了一番,这才说道:“公子,你这药,恕小老儿才疏学浅,闻不出来其特别之处。” 芃芃皱眉道:“你们药铺难道就只有你一个医师。” 管事笑着点头道:“对哦。” 芃芃问道:“由镇只有你们一家药铺?其他城镇还有没有药铺?” 管事道:“由镇只有我一家,眉镇的那家药铺也是我家家主的。至于,其他城里,药铺倒是有好几家,公子不急,可以自行前去。” 两人表面上说的不酸愉快,其实暗中却在传音,管事道:“不瞒芃芃姑娘,公子说是查探到一些消息,不日就要返回平城。以公子的行程来算,本该半月前就回到平城的,未曾想到后面竟然失联了,执事长老们只找到公子的暗卫尸体,不见公子。” 芃芃传音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出去。” 秘境出口,芃芃深深吸了一口气,默默感受着来自四方八面的无形压力,在心中默念道:“不急不急,越急越乱,今日,得好好磨磨了。” 弱水剑背负在身后,芃芃握紧拳头。对面是靠着阴气凝聚起来的一副金身、不带任何神兵利器的老头,芃芃向着他对冲而去。 当下情况,芃芃出招全无半点花哨招式可言,就是是快准狠三个字,以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道,打到对手身上最弱的地点,像水磨功夫一样相互消耗,看谁能够支撑到最后,谁站着就生,倒下则死,就这么简单。 在这秘境内,算得上是最强大得两位金丹修士,每一次出拳对撞,相互捶在对手身上,都让那些边缘围观的鬼物和修士,心湖大震,气机絮乱。 芃芃和老者厮杀,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山上的神仙打架,这不比杀力有限的江湖厮杀,千万莫要凑近了看热闹,这是山上仙家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看戏看戏,会真的把性命看丢的,至于拍手叫好或是指点江山,那更是大忌,修士之间的争斗,往往法宝迭出,大范围殃及池鱼,越是拼命,辗转腾挪极其遥远,很容易就从一处战场掠至之前的战场之外,加上一个不留神就会笼罩方圆数里数十里,动辄生机全无,这要还敢贪图热闹,不是找死是什么? 之所以这些打得荡气回肠的巅峰之战,仍然有人愿意冒死观战,那都是强者遇上更强者之间的厮杀,为了砥砺心性,借他山之石攻玉,试图查漏补缺,完善自身术法的缺陷漏洞,可不是为了点评这一招打得漂亮那一拳出得刁钻。 所以看似年迈的老者在生死一线之间,身为秘境的看门人之一,仍是在出拳间隙,跟芃芃立下了一条规矩,他道:“出了这片广场者输!” 可谓用心良苦,所幸芃芃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在方寸之间,打出了天翻地覆的雄伟气概。 本来齐整平坦的阴石广场,早已砖石翻裂,沟壑纵横,大片大片的崎岖不平。 就连两边清灰高墙都已多出了十数个大窟窿,芃芃身后不过四五个,老者身后高墙破碎更多,有一处接连撞开四个窟窿,导致一段墙壁全部倒塌,像是开了一扇大门一样,每次两人都不曾真正退出高墙之外,这意味胜负未分,还有得打! 年迈老者虽然劣势不小,可是愈挫愈勇,没有半点颓势,身上衣物愈发破碎,可是那副似乎是难以摧破的不败金身,依旧不见丝毫黯淡,毕竟在此作战,这位秘境看护人占尽了天时地利,不但从弱者变成可强者,而且还有与他修炼相符的大股大股阴气,源源不断汇聚而来,让老人立于不败之地。 实打实的互换一拳,金身老者一拳打中芃芃头颅,芃芃一拳砸中老者胸膛。 芃芃身形倒飞出去,一脚踩在高墙之上,借势反弹,以更加迅猛的速度前掠,身后墙壁轰然倒塌大片,老者之前挨了那一拳,一路倒退,越往后双脚就越深的陷入俭难地面,犁出一条长达十数丈的深沟,当芃芃扑杀而至的时候,只得双臂格挡在头顶。 芃芃这一拳砸得老人深陷底下两丈多,地上出现了一个大坑。 芃芃犹不罢休,高高跃下,双手紧握一拳,对着半跪在坑底的老者当头抡下。 砰砰砰,大坑之内,传出一阵沉闷的声响,似是急骤如铁骑马蹄踩踏地面。 地底下每一次剧震,大坑就开始向外蔓延,地面上不断有砖块崩碎四溅。 此刻的芃芃,蛮横至极,像是在石臼里舂粑粑! 打了一阵,把老者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身形下坠,一身金光不断爆炸。 围观的一位御剑凌空的剑修苦笑道:“原来,女子出拳也会这般凶恶,如此不讲道理。” 言语之间,脚下的飞剑微微摇晃,如江水汹涌之间的水草晃荡,若非船家舵手足够沉稳,早就飘荡远去。 如果不是职责所在,他一个秘境的看护人,才不要在此消磨时光,他们二人的对打,对他自身的修为毫无裨益,因此,他不愿意在这里喝西北风。 阴石广场上的大坑底下,老者摇晃着站起身,九条细微的金色光线从身上退出散去,重归大地深处。 老人顿时浑身浴血,但是精神昂扬,似乎在这场交手中受益颇多,虽然尚未出现破境迹象。只要一次次的累积,他定能稳步提升自身修为,只不过即便如此,仍是对付不了眼前的白衣公子,那他就不再继续挥霍此地的珍贵地气了。 老人咽下一口涌至喉咙的鲜血,洒然笑道:“老夫输了。” 芃芃抬头望去,雾蒙蒙的天空,像是有一层灰飘在空中,压抑人心。老人抹去口鼻中流出的血迹,他道:“你也输了。” 芃芃笑问道:“不过是以阵法压制我的境界而已?呵呵,仅此而已。” 眼前人 芃芃说完,一掌拍向老者,令牌一扔,迅速离去。 老者破口大叫道:“不吃亏的家伙,跟那个老不死的一个德行,哼。” 出了秘境,芃芃心心念念的都是沈毅,她不知他怎么样了,她不知他遇到了什么?她只是想着,尽快去往黄州府,他身边有小狸,希望小狸能带她找到他。 此刻的沈毅,躺在一个昏暗的山洞中。小狸在他身旁团团乱转,时不时舔舔他额头,咬着他的袖子想要把他拖走。 突然,小狸向洞外嗅了嗅。于是,它眼神一亮,跐溜一下跑出了山洞。 芃芃御剑飞行了一会,在一处空旷的草地上空,芃芃突然笑道:“两位跟了这么久,要不要我歇息一下,你们也歇息一下。” 无人应答,此刻,四周寂静无声。 芃芃心道:“既然你们不出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心里打定主意,芃芃从乾坤袋里拿出糕点,怡然自得、慢悠悠的吃喝了一通。吃饱喝足,眼见着那两人还是不出来,她也懒得跟他们周旋。她直接往远处的高山方向飞去。 急行了一柱香的时间,芃芃突然看到前面一棵大树上,站着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人。 芃芃笑道:“又是银色面具,小爷迟早要把你们这帮子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统统宰了埋在树下做粪土。” 那人不语,不过芃芃明显感觉到他生气了,因为一股阴冷的气息正向四周散发着。 后面两人接着来到,芃芃转身一看,他们两人同样带着银色面具。 两人中左边的那人冷笑道:“我们找了芃芃姑娘你许久,今日总算堵截到了。海管事早就在这里等你了,偏偏你还朝这边来。” 芃芃骤然翻身,只见暗影一闪,原来是那海管事朝芃芃射了一只飞镖。除了银色面具,海管事全身黑衣,手上带着黑色的手套,芃芃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所做。 芃芃身后有人冷笑道:“芃芃姑娘,你若要和我们动手,为何还不出手?” 芃芃娇喝一声扑向海管事,但等她来到海管事在的树上时,海管事却已远在了五六丈外,望着芃芃,发出嘿嘿嘿嘿的怪笑声。 芃芃身后二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边在后面跟着,一边说着。先前左边说话的那人道:“老五啊,你听说了没,近来西月王朝的陛下独宠有位长得很冷艳的妃子,传言说那位妃子很会魅惑陛下的心,有不少朝臣说那妃子怕是狐狸精所化。” 老五呸了一声后道:“什么狐狸精所化,本来就是狐狸成精,说不中跟妖域那些想造反的妖族是一窝。” 芃芃和海管事两人一追一逃,眨眼间离开大树已经很远,芃芃乾坤袋里虽有暗器,可惜她无法分心去拿。因为身后那碎嘴的两人,时不时的就向她拍出一掌或者挥出一剑。再者,海管事总是和她保持八九丈的距离。她既追不上海管事,即使有幸拿出暗器,那么远的距离,如果暗器力道不够,还不是得不偿失。 要知道芃芃自身的灵力本来就不错,可是此刻,她也觉得有点但气血不畅了。她想要对身后二人发出攻击时,前面的海管事就会掉头来对她出手。一对三,她没有绝对的把握。 即便芃芃用尽全力,她与海管事的距离反而越来越远了。而身后二人,也会随着她与海管事的距离调整跟随她的距离。 这般追逃之间,海管事忽然停了下来。原来前面有一片石林挡住了去路。海管事忽然掠向怪石,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芃芃看着他那身形如游鱼得水一般,几个跳跃飞身,忽然不见了踪迹。 芃芃怒吼道:“你既然要杀我,我就在这里等你,你为何还不动手?” 话末说完,前面石林处突然传出“嗤“的一声笑。 海管事站在一根石柱上,冷笑道:“我也在这里等你,你又干嘛不过来呢?” 芃芃不等他说完,用尽全力,御剑飞向海管事。 海管事一剑刺向芃芃,这一剑如蛇捕鼠,快如闪电,而且直取芃芃的要害,这般架势,却是杀人的老手无疑。 只听“噗“的一声,雪亮的剑锋直剩剑柄,他抬眼一看,没有刺入芃芃的身体,而是刺入了一把打开的伞中。 原来就在方才,刻不容缓的刹那间,芃芃一边变换身形,一边从乾坤袋中找出了这把伞,她打开伞迎上了长剑。 海管事大惊,一拔剑,拔不出。于是,他想逃。 他应变的很快,奈何芃芃比他更快,他还来不及撒手,芃芃已扣住了他的手腕。 海管事左手掌如刀,反向芃芃手腕上斩下。 谁知芃芃忽然将他的右手往前一拉,他这倾力的一掌就斩在了自己的手臂上,疼得他忍不住哼出声来。 恰在这时,芃芃的左掌已到了他胁下,芃芃轻轻一切,他的半边身子立刻变得发麻,连动也动不了。 海管事只看到芃芃的一双眸子,灿若星辰。那里有一分刚才的疲态,海管事身子抖了抖,尖声道:“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下面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来。 芃芃微微一笑,道:“在察觉那两人跟踪我时,我喊他们出来,他们不出来。我就算着他们是懒得动手,而且有援手,才会默默跟着我。果不其然,我往这边飞,他们才默默的跟着。” 海管事颤声道:“你又能怎样?” 芃芃笑道:“你们是什么人,我大概知道,也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不过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而已。” 黑衣人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芃芃姑娘果然名不虚传,的确有两手,今天我认栽了,你要怎麽样,我都配合。” 他忽然又一笑,道:“我那两位同伴,想必也来不了了吧!” 芃芃道:“不错,是来不了了。但是,只要你说出你知道的?为何你们那么清楚我的行程我,我就留你一命。” 海管事道:“我本来就和你本无冤仇,你若是想知道我知道的,那你得答应我,为我提供安身之所,不受他们追杀。” 芃芃道:“安身之所可以有,问题是不受他们追杀就难了?” 海管事道:“难?“ 沈家人 芃芃点头道:“不错,以我目前的修为,想要护住你到安身之所,不被他们追杀太难。” 海管事道:“那就是你的事了,毕竟,我只有这么个要求。” 芃芃笑了笑,沉默。 海管事叹气道:“我那两个同伴怎么样了。” 芃芃道:“那就看他们的运气啦。” 海管事道:“既然如此,余下全凭芃芃姑娘做主。” 芃芃道:“如此多谢海管事了。” 说完一脚蹬向海管事的胸膛,然后,迅速御剑高飞。 随着一阵血腥味传进芃芃鼻中后,芃芃便听到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那个声音道:“欲背叛主人着,死。” 芃芃呵呵笑道:“老兄,回去转告你家主人,我李芃芃定然会弄得他身败名裂、梦想破碎、魂飞魄散。” 一边说,一边急速离去。 芃芃使劲逃跑,不曾想那阴冷声音的主人竟然紧跟着她。然后,还飞身到了她前面截住了她的去向 阴冷声音的主人道:“无知小儿,竟然敢威胁主人,还让老夫替你传话。今日,老夫就让你死无全尸。” “好叫小儿下去有个知道,是老夫宋观成全了你的。” 芃芃气道:“宋观,有本事你来啊,看谁收拾谁,本姑娘又不是没打杀过人。尤其是你这种深水潭里的老王八,本姑娘最喜欢收拾了。” 宋欢狞笑道:“多嘴多舌。” 一句话未说完,手中兵刃已飞向芃芃而去。 芃芃只看到袭来的凶器似钩非钩,似爪非爪,握手处有护手钩,形似月牙,黑黝黝的杆子上有数颗铆钉,铆钉顶端有倒刺,杆子末端有个可以伸缩的鬼爪,爪子黑得发亮,一看就是有剧毒。 芃芃虽然与人交手许多次,却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兵器,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它有什麽妙处,当真是有些是好奇。于是,她就想试一试这兵器,会击出什么奇特的招式。 芃芃心里念头转动不停,身形却急速后提。 芃芃一边退,一边笑道:“宋观,你这玩意儿莫不是用来捉蛇的,不对、不对,怕是用来捉老鼠的。啧啧,还想用来对付我?谁给你的勇气哟!” 宋观嘿嘿笑道:“不管你说它是用来捉蛇,还是捉老鼠。今日,我这如意钩,确切的来说,是来捉你的魂魄的。当下,不妨让你见识见识这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如意钩。” 说话间,宋观已送出了七八招,招招怪异奇绝,时而轻点,时而横扫。有时不管是去势还是收手,想要它灵巧就灵巧,想要它压力它就压。 芃芃心道:“不知道这宋观是哪个深水潭的王八,竟然独创了这对兵刃。应该是下过一番苦功夫,才使这兵刃使出忽软忽硬的招式。很是教人难已对付。瞧他这架势,已是能将目己手上的力道控制得极其自如,才使出这样的招式。 芃芃身形变化不停,似乎有心想瞧瞧这如意抓招式的所有变化,一时间并不想出手击破。但这样一来,芃芃却难免要屡遇险招,有时不得不故意露出空门破绽,为的只是要诱出宋观的绝招。 那乌光闪闪的毒爪好几次都已经堪堪沾了芃芃的衣服,吓得芃芃脊背直冒冷汗。 宋观占了上风,一心一意挥动如意钩,杀手涧更是层出不穷,逼得芃芃不得不一退再退。 突然间,芃芃却大笑道:“原来你这如意钩的招式,也不过如此而已,用来捉蛇捉老鼠倒也勉强可以对付,要捉人还差得远哪!” 宋观喝道:“老夫这如意钩……” 芃芃冷笑道:“宋观,你早巳黔驴技穷,就不要再吹嘘你还有什么妙招这种话了。说了也白说,我是不会信的。打发了你,我还要去找沈家人呢。” 宋观爆笑道:“沈家人,你想去找沈家人。你知不知道,这附近的沈家人,早已被我用如意钩捉个干净了。” “怎么样,我这如意钩你可还满意。昨天清晨刚用来捉过沈家人,现在又用来捉你,我觉得刚刚好。” 你在这里 芃芃突然冷笑了一声,大喝道:“宋观,看我送你一件绝妙宝贝。” 芃芃一边说一边把她口中的所谓宝贝,扔进了宋观的如意钩中。宋观一看,什么宝贝,明显就是一颗梨子。还不等他扔掉梨子,那颗梨子突然在他眼前炸开。宋观顿时一阵惨叫,如意钩掉落亦不自知,只是用双手捂着眼睛。一个气息不稳,飘飘荡荡从半空中落下。 芃芃见他掉落下去,立刻御剑离开。 待芃芃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时,方缓了口气,徐徐落地歇息。 突然,一道黑影扑向芃芃怀里,芃芃被扑得往后摔倒。定晴一看,却是一只小狸。只因小狸出现时没有恶意,芃芃才没有防备。 小狸见到芃芃,且芃芃没有推开它,心里一个劲的高兴,只往芃芃脸上舔。芃芃使劲揪开小狸,看着小狸时,眉头紧皱。 小狸见此,吱吱叫个不停,芃芃终于想起,这只小狸她见过,是沈毅的。 此刻,芃芃热泪盈眶,她知道见到了小狸,离见到沈毅不远了。 小狸咬着芃芃的裤腿,拉着往前走。 芃芃起身,抱起小狸,盯着它的眼睛道:“小狸,你要带我去见沈毅对吧,你前面带路,我在后面跟着,我不会跟丢你的。” 小狸眼睛叽里咕噜一转,就往前跑去。芃芃吸了吸鼻子,来不及擦去脸上不停滑下的泪水。 跟着小狸跑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一片荒草丛生的土坡边。 小狸停下身,在土坡四周方圆几里转了转,嗅了嗅。然后,又开始跑,芃芃继续跟着。 小狸带着芃芃,绕过土坡,朝着一片密林而去。 到了密林边缘,又顺着密林树山的那个方向走。 过了一会,芃芃便看到了石崖,有藤蔓生于石崖缝隙处,绿意盎然。 忽然,小狸如一道烟尘,消失在一块巨石边。 芃芃疾步有了过去,这才发现巨石斜靠着石崖,巨石与石崖之间有个角度,成年男子走进去,也不会碰到头。 芃芃心怦怦跳个不停,她所思所念所忧所爱之人,就在巨石之后。而她,步履沉重。 芃芃闭了闭眼,在睁开眼,眼里一片宁静。不管里面什么情景,她不该害怕。 进了洞,芃芃眼睛略有不适,只因洞内太过昏暗,模糊间只看到一个人躺在离她七八步远的地方。 跌跌撞撞走到了沈毅旁边,芃芃蹲下身,眨了眨眼里的水雾。指尖颤颤抖抖的往沈毅鼻孔处探去,隐约有气息拂过她的指尖。她松了口气,跌坐在地。 有淡淡的血腥味漂浮在空中,芃芃定了定神,把手搭在沈毅的手腕上。凝神静气,过了一会,才用袖子擦了擦额间的汗水。又从乾坤袋里拿出几只玉瓶,把一只只玉瓶从左到右依次摆好。她拿起一只玉瓶,想了想放下了;在拿起另一只玉瓶,皱了皱眉又放下;如此这般,每只玉瓶都被她拿起过,然后又放下。 芃芃揉了揉眉头,沉默。 醒来 最终,芃芃还是给沈毅喂了药。然后,出了山洞,摆了防御阵法。又在离山洞不远处的四周建了简单的示警小阵法。 在细心的抹去痕迹后,她回到山洞,抱膝坐在沈毅旁边,时不时探查一下沈毅的脉搏,而小狸也安静的待在一旁。 在靠近莫测海的云山,羲和道长站在悬崖边,往前一步便是悬崖,对面山上云雾缭绕,被风吹过,一层一层四散而去。 一阵风吹过,他的长发飘散,衣袍猎猎。此时迎风而立的羲和道长,不见往日的惫懒、贪吃模样。 他闭着眼睛,任由山风吹吹停停。突然,远处有一个黑点,慢慢变大,最终显现出一道人影来。人影越来越近,脚下的长剑在阳光下,泛着灼人的光芒。羲和道长睁眼,看到那剑光,哪怕隔着很远的距离,他依旧觉得有些刺眼。然后,他自言自语道:“啧啧,这么多年过去了,荷娘的体态依旧惹人遐想,脚下的剑依旧朴实无华。这精气神依旧那样,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 羲和道长大笑道:“几百年不见,荷娘子,你风采依旧,顾者剑依旧陪着你。今日,老道会让你明白,知难而退是最好的选择。关于打架这种事情,虽说老道不大喜欢,一直都是能少打就少打,毕竟伤和气。” 羲和道长眺望那抹越来越靠近自己的璀璨剑光,有些惊讶。想起芃芃初练剑时的姿势、手势,实在是让人有种惨不忍睹的感觉。羲和道长对于弟子的成长,出了偶尔的指点之外,其余时间都是散养。那会,看着芃芃练剑。说实话,他不但嫌弃,而且还想退货呢。后来。他又庆幸收了个好徒弟。 现在的芃芃,一个字稳。 握剑的手已经很稳了,心自然很也静,整个人的神魂意气,也更稳。不需要他太多费心。 剑光越来越近。那是一个女子,身材高挑。下一刻,她开始出剑,身姿飘渺、剑意玄妙,剑气如红日东升,刹那间染红积云。这番景象直接出现在羲和道长眼前,落在了他的心间。女子碧眼,金发,当她脚尖轻轻点在长剑上,剑光似湖面上的水波,风吹过后涟漪阵阵。 她的咯咯笑道:“羲和,多年不见,你怎么不着急出手了,是不是明白打不过我,是不是在找完美的状态。” “呵呵,不用找了,所谓的剑术招式,不过就是那么几种,又不会多变出几种来。我们修士修道,心志资质各不相同,孕育出来的剑意自然也有不同,即便是分出深浅和高低,随着修士的逝去,这些都是过眼云烟。” 她看羲和道长还是不愿出手,便轻轻笑道:“你还是这样,太招人讨厌。说罢,这次把我唤醒是为什么,别说那些没用的,我早就说过我不愿也不想不管那些事。” 顿了顿,她怒道:“羲和,别给脸不要脸啊,姑奶奶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措手不及 羲和道长叹气道:“我也不愿意找你,可是有些事总的告诉你一声。不然,你又说我仗势欺人。” 荷娘接过羲和道长递给她的玉简,越看脸色越差。最后,一跺脚,整个悬崖边立刻剑气翻滚,云雾成雨,簌簌下个不停。 荷娘深深吐了口气道:“这事,我会查清楚的,没事你就滚吧,每次看到你都没好事。” 羲和道长对着荷娘抱了抱拳,转身御空而去。荷娘站在原地一剑劈出,远处的莫测海立刻波涛汹涌。 芃芃就那样坐着陪着,听到沈毅口中发出一声“嗯唔”,她喜极而泣,抹去眯眼的泪水,她趴下在他耳旁轻声喊道:“沈毅,沈毅,你醒醒。” 过了好一会,她才听到沈毅低微的话语,他说:“水、水。” 芃芃一阵手忙脚乱,平时很快就能从乾坤袋里拿出要用的东西,这一次,她却觉得手在抖、心在慌。 她托起沈毅的头,用碗喂他水。半碗水喂完了,他的衣领都已湿透。芃芃起身,看着眼前的场景措手不及。 她在想如果当初能多学些关于医这一方面的东西,也许就不会出现现在的场景。 过了许久,沈毅睁开眼,小狸轻轻走到他身旁,舔了舔他的手,沈毅艰难的抬起手,摸了摸小狸的头,小狸喵了一声。芃芃回过神,看到沈毅已醒,立刻问道:“沈毅,你醒了,还要喝水吗?肚子饿吗?哪里不舒服?我带着许多丹药,你说说看,我看有没有?” 沈毅听到芃芃的话语,但笑不语。芃芃又把了把他的脉,又因她不是医者,实在是把不出什么,只好蹙着眉看着沈毅。 沈毅的声音有些嘶哑,他道:“芃芃,以前我受伤,守在我身旁的人,除了大哥就是爹和娘。这一次,是你,我很开心。别担心,我只是有些累,伤势并无大碍。待会恢复了体力后,就可以运功疗伤。” 芃芃摇了摇头,哽咽着道:“我宁愿我受伤,也不要你受伤。他们找不到你,他们说你失踪一个月了,你知道吗?” 沈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道:“芃芃,扶我起来,没事的、真的没事,我只是睡的久了,身子骨僵了。” 芃芃扶起沈毅,皱着眉头看着他,心里纠结着自己见到沈毅后,做的这些事到底是不是最合适的,如果耽搁了他的伤势,自己终究难辞其咎。 沈毅握住芃芃的手,轻轻叹道:“是我太过相信自己,没有给你传送信息,想要抓到他们已经失去良机。芃芃,替我护法,我要疗伤。对了,把你的那些宝贝丹药给我一些。” 芃芃道:“等我拿,只要你需要的,只要我有,都给你。” 沈毅看着芃芃像小老鼠搬粮食一样,一次又一次,一点又一点,拿出了许多丹药,糕点和灵果,眼中突然就有了湿意。 沈毅看着笑着,他想抬手阻止芃芃,又没有动,那一刻他只想拥她入怀。 风云再起 沈大公子冰着一张脸在屋里不停渡步,伺候他许多年的小厮瓷白,在一旁紧皱眉头,显然也在担忧。 沈大公子整琢磨找什么事来压下心中怒火时,突听门外有人来报,来人道:“禀大公子,二公子的魂灯亮了许多。” 沈大公子打开门,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你说二弟的魂灯比前些日子亮了许多。” 侍卫点头,沉声道:“回大公子,是的。” 沈大公子眉眼一亮,喜道:“赏。” 瓷白立刻走上前来,将一只小袋子递给侍卫。 侍卫道:“谢大公子,属下告退。” 沈大公子点了点头,回屋坐在桌案前沉思了一会,喊了声“瓷白”。瓷白走到他身旁,应道:“公子。” 沈大公子示意瓷白俯首帖耳,沈大公子一边说,瓷白一边点头。最后,瓷白一脸凝重的对沈大公子行礼。然后,瓷白出了屋子。 莫测海上空的云海之中,荷娘随意向后倒去,她躺在云海之中打了几个滚,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道:“世上不平事,何其多,姑奶奶躲也躲不过……” 她闭了闭眼,皱着眉头,突然她从云海中抓起一把蕴含灵气的小云朵,捏了捏丢进嘴里,然后舔了舔唇吼道:“羲和你个白眼狼,帮了你那么多次,有好吃的也不给我一点,气煞我也。” 荷娘吼完狠狠的嚼了嚼口中没有味道云朵,此刻,她的心情真的是糟糕透顶。 她眯着眼冷冷地望向莫测海深处,站起身倒退着走,从最东端的云海开始。她就像长在小巷里的小丫头,盼着跑出巷子就看到热闹的大街一样,一直走到了云海的最西段。站定后,她不走了,她开始在原地起跳。下巴微扬,双手持剑,口中喊道:“去!” 音落,云海上的灵气开始沸腾翻滚。 虽说荷娘只出了一剑,但莫测海却像是被人装进了水桶,在用力搅拌一样,海水无序逆流。 大海深处的水生妖族,境界低的直接晕了一片。 一只老龟突然呕出一口鲜血,死死盯住莫测海上空,他伸出自己已经变成森森白骨的手,沉声道:“小公子,待在原地别动,不要靠近我,也不要随意走动。” 那小公子点了点头,耳中嗡嗡作响,鼻孔有一丝血迹。 荷娘原本已经打算收手了,突然感觉到莫测海深处的老龟气息波动后,笑道:“呦呵,还有一个老家伙藏着呢?” 说完,荷娘身体往后一仰,脚尖重重一点,向后御空而去,到了刚才出剑的位置,她道:“去!” 出完剑,她双手抱胸,笑着望向脚下的莫测海,啧啧叹道:“许久不动手,动作生疏了。还好,今日出手遇到了千年老龟,可以好好打上一架。” 莫测海上,突然变得一片宁静。莫测海下,众妖醒过来,开始窃窃私语。 老龟重重磕了一下手中拐杖,妖族们立刻安静下来,共同看向老龟。老龟道:“回去。” 沈毅回家 为沈毅护法,芃芃自是极愿意的。因此,她把灵晶放在沈毅身旁,以防她在外面设置阵法,或者阻敌时灵气不能及时供给给沈毅。 出了山洞,芃芃又设置了一个攻防兼备的阵法。 洞内,沈毅周身被灵气环绕,灵气越来越浓,渐渐的把沈毅裹成了一个蚕茧形状。他的经脉穴位以及金丹,随着灵力的涌入,受损之处慢慢恢复。 芃芃细心感受着洞内灵气的波动,突然,她发现除了沈毅身体吸入的那部分灵气外,还有一部分灵气往洞外流去。 芃芃走出山洞,而洞内的小狸突然竖直耳朵,瞄了一声,然后,全身的毛根根直立起来。 洞外,芃芃抬头看天。忽然间她念头一动,身体随之飘在了半空中。极目望去,远处的天空中飘着一层类似灰云的东西。 那样的灰色,凡人看不到,即便是修士,也有很多无法看到。芃芃能看清,只因她体内有混沌灵气,经过这几年有意或无意的修炼,混沌灵气在她体内越积越多。明面上她的修为才是金丹初期,实际上,她的战斗力怕是有望接近元婴期。所以,她才可以看到天空中的那层灰气。对于那层灰气,芃芃仅仅看了一眼,就觉得全身不舒服,心里总是有一种压抑感。 沈毅紧皱着眉头,一脸痛苦之色。芃芃根本不曾想到,沈毅处于走火入魔的边缘。 沈毅一边想着:“芃芃,我愿意为你放弃一切,只想陪着你。我愿意舍弃所有,却唯独对你不舍。我感谢这因果,让我们相遇。” 一边又觉得自己还没有为芃芃做过什么大事,曾经想过就算让芃芃看到自己的无能为力,那也是等到很久以后。却不曾想到这么快,就在今日,让芃芃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一面。实在是心有一丝芥蒂,有一毫害怕。 沈毅突然睁开眼,眼里全是哀伤,他甩了甩头,慢慢的目光变得十分坚定。他想他不该继续钻牛角尖,他有父母和兄长、他有爱人、他有朋友,不管什么境地,他都要撑过去。芃芃不是世间最美的女子,也不是最聪慧的。但是,却是他心里想要拥有的,也是最适合他的。 远处的天空,灰色的云层慢慢移动,像是泼墨山水画,黑白相间,徐徐展开。又好似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拨弄,使这山水画变得生动形象。 而这山水画所在的下方,西月王朝云州府,云州府辖地范围内的天空之中,顿时响起一阵阵轰隆隆的巨响,人们惊慌着,飞禽走兽惊动着。 突然,那缓慢的灰色云层,突变成另一副奇异的景象。芃芃只见那灰色云层迅速变成红云漫天,极速翻滚,似乎有一只大手在那红云中隐藏着。 接着,红云飘向芃芃所在的这里。那只手也慢慢的退去,过了一会,无数的红云再次凝聚,又形成了一只比原来隐藏着的手,还要更大更有势的巨手。 一道身影 巨手从天空中,轰然落下,抓向芃芃所在的地方。芃芃大喝一声,从乾坤袋中找出一把不知名的伞丢在原地,转身跳跃腾挪,向着远处疾飞而去。 而那气势恢宏的手掌,好似长了眼睛一般,紧追着芃芃不放。 芃芃目光一闪,停了几息时间抬眼看那巨大的手掌。 就那一眼,就让芃芃觉得“砰”的一声响,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她脑中爆炸一样,使她的身体一阵剧烈的颤抖。然后,她的眼角、嘴角、耳朵流下了鲜血。在这疼痛难忍的瞬间,芃芃的精神力使劲往外扩散,只为寻找一物。 而那大手,再次抬了起来,随后落下。 芃芃尖声喊道:“哎哟喂。” 在那巨大的手掌拍下来来的瞬间,地面突然颤抖起来,一个清冷的身影,蓦然间冲上了半空。那个身影散发着无尽的阴冷寒意,只见他随手一拍,拍出的掌力就撞向了那巨大的手掌之中。 “轰隆隆”的巨响响起,犹如春雷炸耳。巨大的手掌被拍散,芃芃心中窃喜,岂料,那散去的巨掌竟然有散碎的烈风吹到芃芃身上。 这一次,芃芃神色如常,身上没有任何异常,好似刚才那巨掌余下的烈风,如同微风拂面一般。芃芃来不及问那道清冷的身影是谁,只因他挡在了芃芃身前,他锐利的目光射向天空。 红云中的手掌,再次隐藏起来。紧接着天空中的红云,再次多了起来。这一次,大量的红云在眨眼间不断凝聚消失,又有红云从其他地方飘来。 待手掌再次隐隐约约出现时,从别处飘来的红云直接融入了那手掌之中,手掌渐渐变得凝实起来。尤其是那五指尖端锋利的指甲,看着又长又利。 手掌又再一次,抓来! 这一次,在这手掌抓来的那刻,像是有裂缝在五指间产生一般,而手指仿佛是要撕裂这长空,目的便是让芃芃灰飞湮灭。 芃芃大喝一声,挥手一拍腰间,顿时一条类似长鞭的物件出现在掌中,一甩之下化作黑色幽冷长枪,素手一扔,长枪顿时呼啸而去。 同时,芃芃身后有虚影产生,在那虚影产生的同时,伴随着如同火烤潮湿树枝那般的滋滋声。虚影快速长成一个约三丈高的巨人,全身透着一股淡淡的紫光,还有神秘莫测的幽深气息。 此刻,芃芃并不知道自己身后有虚影,她只是觉得自己没有受伤。 芃芃双眼里含着深深地战意,她大喝一声,脚步一动便已踏空而去,接着一掌拍向黑色长枪,促使长枪飞的更快。 “哧”的一声,长枪刺进了手掌!在声音传进芃芃耳朵里时,黑色长枪开始寸寸碎裂,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芃芃被一股大力撞击到,进而从半空中陡然下落。 落地的瞬间,大地在砰砰声中碎裂,芃芃地身子不断地下沉,直至几丈深处才停了下来。 随着“哇”的一声,芃芃吐了口血出来,芃芃擦了擦嘴角,目光里战意俞加浓烈。脚下一蹬,芃芃的身体再次冲出。 站在坑边,芃芃没有移动,而是将神识散开向四周延伸,忽然间她的目光一滞,呆呆的看着前方。 这时,那巨大的手掌,在击溃长枪后,又向着芃芃抓来,那红云的大小看起来没有多大变化,不过是开始向着芃芃所在的地方飘来。 在抓向芃芃的瞬间,芃芃猛地向前飞行,倾尽全力躲避。 洛溪 虽然芃芃躲开了手掌,可她背后的虚影却迎向了手掌。于是,在芃芃再一次听到“砰”的一声后,虚影消散。 而芃芃的身子被巨掌携带的力量波及,然后,坠落在地。 芃芃口中吐出鲜血,体内一阵疼痛,可她心里却是在责怪自己,为什么那么不经打。 那巨大的手掌,又一次抓来,就在这时,先前的那道人影,清啸一声,拍出一掌,与巨掌撞击。 “砰”的一声以后,那道人影哈哈大笑起来,而那巨大的手掌,被他震抖了抖。芃芃看的一头雾水,不过借此机会,她赶紧服下几枚丹药。 那道人影大笑着向巨掌的方向靠近,拍处一掌又一掌,那掌力一次比一次凶猛,不断地撞向那巨掌。 “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芃芃被那二者之间撞击后所产生的力量波及,一次又一次有血从嘴角流出,但芃芃的目光里,战意一直不曾褪去。 那道身影大笑道:“小丫头,别偷懒,赶紧来打架。” 芃芃无语,那道身影也不与芃芃计较,而是狂笑这,不断出掌攻击击。他不断升高接近巨掌所在,那巨大的手掌,则不断地后退,随着那人的攻击,巨掌的范围开始缩小。 芃芃的身体的强悍程度,相较于一般修士,自是有些彪悍。芃芃吁了口气,立刻飞向空中。 那道人影笑道:“小丫头,还是快快回去,查看你自己设置的阵法如何了吧。” 芃芃稳住身形,朗声道:“多谢前辈。” 而那巨掌,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一样,手掌不断变大,红云不断凝实。那道人影骂道:“白老怪,你叫我来做的什么破事啊,不找到阵法,这巨掌,我可是毁不掉的啊!” 说是那样说,他却不曾停止攻击。这一次,云州府的百姓们也清清楚楚听到但“砰”一声,这一声好似天崩,使他们昏死过去。而那道人影同样被击中,他的身子不受控制的从半空中摇摇晃晃下落,而巨掌终于消失了。 沈家的沈大公子坐在桌案后,冷冷的看着走进屋里的洛溪。 洛溪走到案前,恭恭敬敬的向沈大公子行礼。 旁边瓷白出腿,迫使洛溪跪下。 洛溪低声道:“奴婢洛溪见过大公子。” 沈大公子哼了一声,瓷白怒道:“洛溪,既然自称奴婢,为何要害二公子。都到了大公子跟前了,还不从实招来。” 洛溪闭了闭眼,一滴泪划过脸旁,她默默地念叨着:“二公子,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愿意你受一点点伤害,可是……” “我知道我这样做了,也许你永远也不会醒过来,也许醒过来以后会打杀了我,可我还是要这样做。” 沈大公子见洛溪不言,沉着脸道:“瓷白,将这等恶奴,带去填莫测海吧,就当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点事。” 洛溪惊恐万分,固执的道:“大公子,我是二公子的奴婢,你不能擅做主张替二公子处置了我。” 喊声伯伯 沈大公子淡笑道:“洛溪,脑子不好使,就安分点。既然都做了,就别怕死啊。虽说你是伺候我弟弟的婢女。可是,你别忘了,我可是沈家的家主。” 洛溪瘫软在地,瓷白见状,赶紧招手让侍卫将人带了下去。 沈大公子道:“瓷白,替我走一趟坝海,我请剑宗的人带着你。” 瓷白拱手道:“属下遵命。” 沈大公子摆了摆手,瓷白退下。 芃芃修复了着阵法,看到前辈把巨掌打消失了心里一阵欢喜。结果,她欢喜的太早了。 在她的前方,有四个灰衣人各自拿着一面旗帜,旗帜上写着血红色的“杀”字,每个人眼中都是不加掩饰的杀意,这杀意背后隐藏着,芃芃也不曾发现的贪婪。 芃芃冷眼一扫,冷冷的说道:“你们若是执意要破坏这阵法,那就别怪我连转世的机会,都不给你们留了。” 灰衣四人不语,未曾做出多余的动作。 芃芃身后有重重的脚步声传来,来人在离着芃芃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声音暗哑,他道:“沈四见过芃芃姑娘,属下护主不周,还望姑娘告知我家公子当下如何了。” 芃芃没有转身,平静的说道:“他在里面疗伤,我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沈四连忙道谢,心道自己将功赎罪的机会来了,这次定然要好好表现,护住公子。想到这里,他一步一步走上前来,站在芃芃身旁,看着前面几人,笑道:“只不过是筑基后期修士,以那尸气为主要修炼源,就胆大包天了,谁给你们的自信。这一次,你们若是再敢伤害我家主子,那就去死!” 那四人看到沈四,心里忍不住打了个颤抖。芃芃也许感觉不出来沈四有什么不同,他们四人却是感觉得到的。沈四身上有尸气,纯粹的尸气。更让他们心底发寒的是,沈四看他们时的眼睛。这一刻,他们犹豫了,就算是他们硬着头皮出手,只怕是正合沈四的意。 芃芃心有不耐,心底冷哼了一声。看着眼前四人,她恨不得生撕了他们。 正当芃芃将要动手时,突听身后喊道:“小丫头,喊声伯伯来听听。喊了我帮你把这几只臭虫给收拾了,你就在一旁歇息。” 芃芃转身,看着来人。 那人接着说道:“怎么,怕我坑你,也刚才可是帮你把那只大手给收拾了的。” 芃芃行了一礼道:“多谢前辈相助。” 那人哼了一声,芃芃立刻感觉到一股威压袭来,双腿忍不住弯了弯。芃芃使尽全力站直,心里念头一动,便道:“前辈是不是认识家师。” 那人又哼了一声,芃芃这才感觉身上没有重压。 芃芃笑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请问前辈名号。” 那人甩了甩袖子,拿着旗帜的那四人立刻晕倒在地,沈四也是额间一阵密汗,强撑着开口道:“前辈……” 芃芃见此,只好喊道:“伯伯,请手下留人,此人,对我有用。” 那人听了芃芃的话,哼了哼,站在一旁不语。 沈四行了一礼道:“多谢前辈。” 云州府府城外,有七人面如土色,口吐鲜血,歪斜着躺在地上。 有一人动了动,喘息了一会,哑着嗓子道:“真是时不助我,愧对主上。奉劝你们,若不想进暗牢,就自我了断吧。” 来日方长 沈毅醒来,活动了一番筋骨,走出山洞。看到芃芃站在外面,脸上全是笑意。径直走向芃芃,无视其余两人。 沈四见此,原本他是要走近沈毅的,眼见沈毅只顾着芃芃,他便行了礼后退开了几步。 至于芃芃喊了伯伯的那人,则走开到一旁蹲着,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芃芃看着沈毅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眼里心里都是甜的。两人默默的、面对面的站着,互相看着对方。 最后,芃芃打破了沉默,她问:“沈毅,你全好了吗?一点事也没有了吗?” 沈毅点了点头,看着芃芃道:“没事了,我吃了那么多丹药,吸收炼化了那么多灵气,怎么着也得好了。” 芃芃略带怀疑的看着他。 沈毅无奈道:“真的,真的不骗你,不信你问前辈。” 芃芃喊伯伯的那人道:“好是好了,就是回去还的疗养一段时日。老头我姓白,你们要么叫我白伯伯,要么叫我白前辈。还真别说,芃芃和我那徒弟白虚还是朋友呢。” 白老头说完,眯了眯眼道:“你俩别卿卿我我的了,该干嘛干嘛去。特别是小丫头你,不是历练么,还不快走。还有你,沈家的小子,老头要去你们家做客,就顺带护送你回去吧。这中洲大陆真是乱啦,乱了啊!” 说完,甩一甩衣袖,三人立刻感觉到一股非同寻常的气息飘过,这气息,给人的感觉很古怪。 尤其是沈毅,差点就说了不该说的话了,那问题被他生生憋在肚子里,着实不舒服,但他无可奈何。谁让白老头看出他想要说话,然后点了他的穴道,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呢。 芃芃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又看,沈毅脸色平静,白老头安静坐着。芃芃无奈道:“芃芃多谢伯伯互送沈毅回去,伯伯若有空,不烦去剑宗坐坐。” 白老头道:“哼,不去不去,羲和老道不好玩。” 说完一甩袖子,阵阵清风吹动,沈毅和沈四只觉得清风拂面,温润自在,哪曾想到那清风直接就把芃芃给吹走了。 芃芃被吹出了几丈远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有好多话没和沈毅说呢。想要说话,刚张口就被风吹的一阵咳咳呛呛。 芃芃也无心再看沈毅还在不在原地了,只因她快要掉进水潭里了。 沈毅看着芃芃被风吹的远远的,想要挪步,脚好像被钉在了地上一样,只好可怜兮兮的望着白老头。 白老头嘿嘿一笑,他道:“老头我孤家寡人一个,可不想看你们情意绵绵。再说了,来日方长。当下,赶路要紧呢。世侄,走吧。” 沈毅心道:“前辈,快解了我穴道啊,我还没和芃芃告别呢!” 白老头幽幽的道:“许多人想要杀那丫头,一开始只是觉得,杀了她可以恶心一下羲和老道。再后来,则是想杀杀不了了。啧啧,羲和老道就是运气好啊。收的徒弟,各个文采过人,天资聪颖,我好羡慕啊。” 我没听到 沈毅低着头,不语。 白老怪看了一眼沈毅,撇了撇嘴。大袖一甩,有一荷叶状小船飘在空中。 白老怪率先跃上小船,沈毅与沈四随后。 上了船,沈四眼观鼻尖,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刷掉,奈何白老怪却不放过他。 白老怪道:“沈四,这名字谁帮你取的,不好听,我给你改一个咋样?” 沈四悄悄看了一眼沈毅,又继续低头,弱弱的说:“前辈,这名字还是不改了吧,我都习惯了。” 白老怪笑眯眯的道:“过来点,我又不会吃了你。” 沈四哭丧着脸,挪了挪坐的位置。 白老怪拍了拍沈四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表情道:“老怪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除了我那傻徒弟,还有沈家小子外,你最和我心意,要不你考虑考虑一下,改投来我门下。” 沈毅看着沈四求救似的目光,对白老怪行了一礼后,可怜巴巴的说道:“前辈,你看芃芃都喊你伯伯了,我就是你侄女婿了,我就这么个护卫,你老可不能挖墙角啊。” 白老怪道:“不挖墙角也行,呐,这上面的丹药,你一样给我一瓶。” 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张纸条递给沈毅,沈毅接过一看,剑眉微挑,心道:“这分明就是抢劫嘛,罢了罢了,谁让我答应了要他护送呢!谁让我习惯了沈四跟着呢。” 心里念头迅速翻转,沈毅微笑着点头。 芃芃上了岸,心里庆幸这个水潭位置偏僻。 不曾想一抬头,就看到远处有房屋,房屋外围墙上,有一紫衣少年蹲在墙头上,眼神玩味,打量着芃芃,他道:“以前在家,从来没与你待在一起过,今生今日是第一次。” 远乡遇旧识,芃芃打量了紫衣少年一番,心里一点一点喜意也没有。 这个家伙,正是刘树生家的刘晨星,被不一道长,收为弟子。 刘晨星手摇折扇,扇子忽扇忽停的。 他一直跟着不一道长四处游历,听了芃芃的名声后,还担心这个曾经他爹娘看上眼的丫头,会不小心就死了,或是沦为某个无耻修士的炉鼎,那么当初的拒绝,以现在的看法。这一年多来,他刘晨星,跟随第二任师父去往坝海修行,上山之后出尽风头,不敢说名动西月王朝。在坝周边,谁都知道坝有个百年不遇的天才,横空出世?坝海那些个老老怪物,没人敢仗着自己境界高辈分高就敢斜眼看他。 在坝海,同境之战,大大小小三十多场架,他刘晨星无一败绩。 只可惜这趟出门寻仇,快意恩仇,勉强能算,但是仍然没能破开金丹中期的瓶颈。所以,刘晨星的心情不太好,他传信回去说要在江湖上散散心,找几个同境界的江湖宗师练练手,看能否借他山之石攻玉,成功破境。但是哪怕不用不一道长奖励、赏赐、赌赢而来的诸多法宝,刘晨星独自走遍西月王朝十多个府的山下江湖,愣是没找到一个名副其实的宗师,多是筑基期修士,沽名钓誉,根本受不住他几拳。 刘晨星看着芃芃,笑呵呵道:“李芃芃,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过得极好的样子?” 芃芃直截了当问道:“你是来找我?还是路过?” 刘晨星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笑话,笑得合不拢嘴,好不容易停下笑声后,将折扇一收,讥笑道:“路过而已,你李芃芃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呢,是因为之前听说云州府有一位不世出的剑神,归隐山林三十年了,人人都说他剑术通神,比山上神仙还要厉害,什么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吹捧得很厉害,我花了好大的气力才找到他,结果他不愿出手,说是已经退出江湖了,把我给气死了,找了他大半个月,哪有一句话把我打发走的道理,但是不管我如何出手,他只是退避不战,一味远遁,哪怕我追上去一拳打死他,也失去了我找人切磋的初衷,我就想了个法子,去江湖上找到他的子孙,提着两颗头颅去找这位剑神,总算愿意跟我打了一架。只不过一名用剑的金丹初期修士,如何当得起‘剑神’二字,你说是不是,李芃芃?” 刘晨星在坝海,绝对算得上沉默寡言,而不是现在这般滔滔不绝的人物,除了偶有所悟,或是破境提升,就出门找人捉对厮杀,其余时间一直都在闭关苦修。 刘晨星自己也不清楚,为何在这个同村同龄人面前,就是挺想说话,当然说完想说的话之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再打一场? 刘晨星自结金丹之后之后,就立下誓言,同境之争,无论是宗门弟子还是野修,务必全胜,即将到来的金丹中期也该如此,以后的元婴期那些更要如此! 所以家乡少女李芃芃,就是一个小小的心结所在,对他来说,这点心结远远算不得什么,但是恶心人啊,刘晨星心里当然不痛快,在神仙扎堆的坝海都能大杀四方,当初竟然被李家拒绝了定亲之事? 芃芃问道:“见了面,是不是要打一架?” 刘晨星搓了搓手,嘿嘿笑道:“没事,哪怕是以筑基期对筑基期,我不欺负你李芃芃,念在同乡之情的份上,我还是会尽量收住手,争取别一不小心打死你。哪怕你今晚伤了残了,以后的岁月里头,等我一步步登顶上元婴期,当初的事,就足够让你引以为傲了,只不过我在这里先劝你一句,你在心里沾沾自喜就行了,如果外泄,被我听到一点风言风语,可就不跟你客气了。刘晨星低头看着下边那个神色自若的同龄人,心中隐隐不悦,呦呵,还学会了故作镇定,看来这次出门远游,一路走到这云州府,还是有所历练的,刘晨星脸上依然带着笑意,告诉自己稍后几拳将其打趴下,这丫头也就晓得天高地厚了。 刘晨星刚要起身跳下墙头,芃芃便说道:“去外边打。” 蹲在墙头的刘晨星一个后仰,就那么消失身影,像是摔落在墙外街道上。 芃芃环顾四周,然后脚尖一点,掠上墙头,看到刘晨星缓缓行走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朝自己勾了勾手指。 当芃芃双脚踩在街面上,刘晨星一手负后,一手挠头,瞥了眼芃芃手中,笑眯眯道:“你可以随便使用兵器,不算你占便宜。” 芃芃二话不说,开始出拳。水深必然无声。 习武人拳意收放自如,神气内敛,返璞归真,拳理即道理。 刘晨星虽然看似言语轻佻,一直把芃芃当做一只井底之蛙,但是真当他潜下心来,正式迎敌之时,紫衣少年气势浑然一变,一手握拳贴在腹部,一手摊开手掌负于身后,握拳之手,习惯性指尖轻轻戳在手心。 双方十数步之隔。 “光有拳意可不行,你太慢了!” 刘晨星骤然间一步踏出,鞋底板的街面处,微微震动,劲道往下渗透极深,却没有半点向周边流散的迹象,紫衣少年转瞬就来到芃芃身前,右手当头一拳。 芃芃却是双手同时递出,脑袋倾斜,左手拍掉刘晨星的右手拳头,一手握住对方刁钻的斜撩勾拳,同时身体前倾,以左手肘部撞向刘晨星的面门。 不曾想刘晨星抬起膝盖,猛然弹出一腿,挡住了芃芃前冲势头,并且身体后仰,顺势拉开双方距离,躲过肘击,但是就在刘晨星即将爆发寸劲的那一刻,这一脚结结实实给他踢出力道,恐怕就真是肝肠尽断了,行走江湖这段时日,挑战四方宗师,即便是金丹中期,一旦被淬体极强的刘晨星打中,无论是拳打还是脚踢,几乎都要呕出好几两鲜血。 但是刘晨星在芃芃这里却没能得逞,他发现芃芃右手先行抓住他的腿,一下子就将他横摔了出去。 刘晨星整个人在空中迅速更换姿态,最终双脚踩在墙壁上,甚至就那么身躯与街面持平,保持一个诡谲的姿势,向前行走,如履平地。 芃芃与他“并肩而行”,并未追击,以双拳捶向刘晨星的那颗头颅。 更没有用出羲和道长在莫宁镇教授的几招拳法。 初次试探,双方都不知道真正的底细,所以第一次出手更多还是蓄力,更多还是掂量对手的斤两,而不是倾尽全力,一上来就打得大开大合,芃芃如此小心谨慎,并不奇怪,可刘晨星在坝海见过了山上风光,也在江湖领教过武道宗师的实力,还是如此保守,就有些意思了,显而易见,刘晨星对待唯一一个赢过自己的芃芃,内心深处,有着难以言喻的忌惮。 来了! 墙面被刘晨星踩出两个坑洼。 紫衣少年如一枝凌厉箭矢激射而至,芃芃一口真气下沉丹室,一脚划出弧度,向后轻盈滑去,然后猛然发力,砰然一声,脚边的街面尘土飞扬,银色靴子触及的地面深处,更是砖石碎裂。 刘晨星出拳如暴雨,芃芃且战且退,硬碰硬,拳对拳,刘晨星出拳势大力沉,且连绵不绝,气息衔接,一路绵延仿佛没有尽头,哪怕身体悬空,双脚没有落足点,可是刘晨星一样打出了刚猛至极的浑厚气象。 两人之间的空中砰然作响。 就像有人在两人之间疯狂擂鼓。 芃芃被紫衣少年一鼓作气打退了十数步,打得芃芃几乎就要背靠那边的墙壁。 可是无形中占了地利的芃芃,能够不断从地面借力和卸力,点点滴滴,就积攒出了微妙的优势,此消彼长,正是此时,在这第二回合仍留有余力、以防不测的芃芃,一脚重踏大地,这还不够,又是一脚扎根地面,挡下刘晨星一拳后,加倍还以颜色,一拳轰然击中刘晨星脸颊,打得黑衣少年横飞出去。 但是就在芃芃准备换取一口新气的同时,横飞出去的刘晨星一腿横扫而至,一报还一报,也是重重鞭打在芃芃脖子上。 一个被芃芃打得横飞出去,身形颠倒方向,双脚触地,只是身形仍是向后倒滑出去。 一个被刘晨星踢得整个人旋转一圈,双膝微蹲,站稳身形后,立即向后退去,像是需要调整呼吸。 刘晨星咧嘴而笑,白牙森森,大致清楚芃芃拳法轻重、出拳速度和真气运转路程,一个前掠,快到了像是用上了道家符箓当中的神行符。 芃芃被迫摆出一个貌似防御的拳架,刘晨星瞳孔微缩,就在双方即将对撞的时候,刘晨星身形一转,脚步急促紧密地一点一点踩出,如陀螺一般围绕着芃芃转动,身体始终后倾,欲倒不倒,与芃芃拉开一臂半的距离。 芃芃并没有轻易递出那一拳。 在绕出一个圆圈之后,刘晨星站直身体,再次围着芃芃飘然游走,好奇问道:“这一拳,很危险啊,有名头说法吗?” 芃芃自然不会开口说话,轻轻挪动脚步,始终跟刘晨星面对面,双手拳架依旧,拳意流淌全身,体内一股真气若火龙游走。 刘晨星没有等到答案,脚步不停,潇洒游荡在芃芃附近,突然自顾自笑起来,“是我蠢了,不怪你不怪你,说来好笑,我这次行走江湖,见识到很多所谓的豪侠宗师,对战之时,打得你来我往,还有无数傻子在旁边拍手叫好,打得跟小鸡互啄似的,出手之前,还总喜欢嚷嚷吃我这一招,要么就是傻乎乎自曝招式名称,恨不得对手不知道那一剑或者那一拳的根脚和精髓。” 刘晨星笑得眯起双眼,笑意慵懒。可是说好了只分胜负的紫衣少年,此刻杀心之重,已经不输给神仙坟之战。 刘晨星站定,问道:“咱们总这么对峙不出手,也不是个事,我的三境竟然跟你打了个平手,李芃芃,你想不想打得更有意思一点?” 芃芃撇了撇嘴:“你直接金丹后期,不算占便宜。” 此后别见 之前刘晨星说过的话,现在被芃芃当面还给了他。这让入了不一道长门下后,从未受过女修任何一点气的他,恼恨至极。 刘晨星嘿嘿冷笑,原本还算英俊的脸,已经有点扭曲。而心中更是怒极,手心里握着的刀柄,若不是材质够好,怕是早已碎裂。 其实,刘晨星也有刘晨星的骄傲。未修仙之前,家境好人聪明,从未受过别人的气。唯一不爽快的事,就是某天午后,他听到他爹说芃芃父亲没有一口答应二人的娃娃亲。然后,便是他娘抱怨芃芃父亲不识好歹,说嫁女高嫁、娶媳低娶,这样的道理也不明白。 虽然那时他年龄小,不懂这些,可他就是记住了这件事。 多年之后的这次重逢,遇到芃芃,他一开始并没有真正上心,而是想试探一下芃芃。想确定她的实力,是否像传闻那般,这一番打斗下来,却是他轻敌了。 刘晨星对于芃芃来说,就像是中洲大会那样,不涉及生死的情况下,只不过是一个比赛对手。如今的她与他没什么名利之争,她不会一开始就出杀招。 不过,若是刘晨星起了杀心,那就别怪她了。所以,这次打架,芃芃没有一点点担忧和怯意,反而是出拳顺畅,拳力比之以往又增加了一层。 也不知怎么的,芃芃对于刘晨星,就是有那么点不顺眼。所以,她说了一句,让刘晨星下定决心要断了她修道之途的话。她道:“刘晨星,按理说我们是同村的人,到了这外面,怎么着彼此的同村情谊要深一层才是。可是,我怎么觉得,你这个同村人,对于我有那么一点讨厌,或者说是嫉恨。” “呵呵,刘晨星你不曾想过,我竟然比你有名,资质也不比你差,最重要的是,我这个曾经差点与你定娃娃亲的女孩,现在喜欢的人比你更优秀、更有地位。那个比你更优秀更有地位的男修,对我也是一心一意。” 刘晨星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冷峻,眼神如死水般无波澜。 芃芃对此毫不在意,接着说道:“若不是我父亲与你父亲是好友,而你父亲曾经劝过你母亲,取得你母亲同意,你父亲是不会开口与我父亲提定亲之事的。你母亲更中意你表妹,或者是镇上其他村子里的姑娘。” “其实,你母亲带你去那些所谓的表亲家,就是再替你相看了。” 芃芃说完,松了口气,像是多年的秘密一朝道破,身心轻松。 刘晨星脸色平静,伸手指了指芃芃道:“敢不敢在我刚才走出的第二圈之中,分出胜负?率先退出圈子之人,算输。” 芃芃点了点头,不在言语。 刘晨星毫不犹豫地一步向前,走入那个圆圈地界。 大落山下李家村,青年男女刘晨星和李芃芃。父辈们的情谊,在他们这里,荡然无存。 两人心知肚明,这一场不但要分胜负,更要分生死。 芃芃则是不愿意逃避,或者说一旦生出退意,就是死。而且打死刘晨星这种境界越高、杀人越多的同村人,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有什么愧疚。 今夜在别国他乡的相逢,是偶然。 也是两人无形之中的大道之争,无论身在何处都是必然。 更何况还有一些他们各自知晓,却未必愿意告知对方的想法与心思。 西月王朝云州府荒郊古宅宁静的花园小径上。 芃芃不但要出最快最恨的拳,更要出动弱水剑,磨砺意志,早日突破金丹中期。 金丹中期的刘晨星双手的掌心指间,是纯粹的不一道长所赠的雷意。 咫尺之间,方寸之地,他乡今日,胜负生死。 男子用的是惊人雷电术法和凶猛拳招,女子用的是的霸道拳意和利落剑术。 这一场近身厮杀,若论境界,一个金丹中期已久,一个金丹初期新进,如果用刘晨星曾经的的话来说说,那就是石头砸鸡蛋。 但是如果再看一方的雷电拳意,和另一模模糊糊即将孕育出来的剑心,别说是山下江湖,就是搁在山上仙家,都是骇人听闻。 刘晨星先打散了芃芃尚未凝聚出拳理真意的和一拳招式。 但是刘晨星很快就结结实实吃了芃芃二十多拳,这一番拳头下来,打得紫衣少年满脸泛起紫红色,不得不以不一道长所授秘术强行截断那芃芃拳势的顺流直下,随后刘晨星就打得芃芃太阳穴渗出血丝,一张脸庞光是被电光雷球就砸了两次,那份滋味,如春雷响彻耳畔,如大锤砸中面门。只是芃芃毕竟吃过一些苦头,对此最是熟悉不过! 刘晨星愈战愈勇,疯魔一般。 两位同乡人同龄人,往往是互换拳腿,直来直往,只求一个快字,以及追求“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那种心态,余下两百还当是赚了,以两个青年分别坚韧和狠辣都到了极点的心性,莫说是两百的赚头,就是二十,都不会放过。 以至于分明可以一拳挡下对方的拳头,仍是执意选择你打我一拳之前,我这一拳先打到你! 芃芃早已五脏六腑震荡不已,七窍流血。 刘晨星也是气机絮乱,痛如心绞,手上不一道长赠送雷霆已经所剩不多。 但是双方反而愈发心神沉稳。 把对方当作各磨石,砥砺大道。 两人最后一次以伤势互换伤势,是芃芃心有灵犀,以滋养神魂的心得,临时变作攻势,双手拆分开来,但是一气相连,一手双指戳中刘晨星眉心,一手双指弯曲,叩在刘晨星心口。 芃芃自己则被刘晨星双拳一前一后捶在心口处。 两人完全同时踉跄后退,当刘晨星踩在圈外的时候,咽下一口鲜血,狞笑道:“李芃芃,这次是你输了,咱俩一胜一负!” 芃芃默不作声,拧了拧脚尖,死死盯住刘晨星,抬起手背缓缓擦拭脸上鲜血,不敢有丝毫的遮掩视线。 就在此时,城墙上,有人微笑道:“很好。” 刘晨星叹了口气,转身就走,转头伸手点了点芃芃道:“下次,胜负、生死会一起分出。” 转过身去,紫衣少年缓缓前行,满脸痛苦之色,咬紧牙关,绝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芃芃站在原地,抬头望向那个已不在熟悉的身影。 刘晨星的半个师傅,中洲大陆传说中人族与妖族结合后生下的孩子中,资质最好、修为最高的修士。 在芃芃的拳意被强行打断之后,芃芃其实就意识到那个人的存在,或者说是那个人故意让他知道。 所以芃芃没有使用弱水剑。 那人以心声告诉芃芃,不用担心分出生死,只需全力对战即可,他会保证两人只分出胜负,不管是芃芃有机会杀死刘晨星,还是刘晨星即将杀死芃芃,那人都会拦阻。 芃芃不知道,那个人当初代替不一道长前往李家村,他见过她,只不过未曾想到她有这般造化。那人一步踏出,与痛得满脸泪水的刘晨星并肩而行,男人转头对芃芃说道:“为表歉意和谢意,我已经帮你解决掉了一名躲在暗中的刺客,否则你心弦一松,短时间内再难绷起,很容易被那名刺客钻了空子。” 芃芃点了点头,所谓的谢意。 是因为那个人看出了芃芃踩出圈子的那一脚,其实并未真正触及地面,而是悬停空中,只是当时刘晨星是强弩之末,没能看出真相。 至于为何如此谨慎,因为芃芃根本信不过那个他的话。 师傅只有一个,阿爹也只有一个。 小径尽头上,刘晨星取出一只瓷瓶,倒出两粒绿色丹药,丢入嘴中后,无奈道:“元师父,你很阴魂不散唉。” 看来这趟江湖游历,元师父就在暗中盯梢,这让刘晨星很是无奈,身边男子的性情,他大致了解,是臭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认定的事情,就会一条道走到黑。刘晨星倒是不曾心虚什么,不一道长传授秘法、赐下法宝重器给他,就跟刘晨星解释过宗门规矩,只有他定的规矩、符合宗门发展的才是规矩,别人的都不是。 男子一言不发。 这趟下山,是护送刘晨星游历,不是自寻麻烦。 刘晨星说要闯荡江湖,以江湖磨刀石砥砺体魄,男人没有拒绝,但仍然偷偷尾随,以防不测。 刘晨星伸手抹去泪水,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双手抱住后脑勺,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李芃芃有机会杀我,师父你会不会出手杀他?” 男人终于说话,?“我不敢杀她,也不想杀她。” 不敢,不仅是因为她的身份,还有她身旁聚拢的人,更是如今中洲大陆上,所有的风暴眼都在她这里。 不想,是因为男人对芃芃印象不错,如果不是宗门规矩使然,他觉心智不错的青年女子,其实更适合做自己的弟子。 只是收取刘晨星作为嫡传弟子,是不一道长在至关重要的闭关期间,发出的一道措辞严厉的门令,致使坝海平华观郑重对待,不可出现丝毫纰漏,否则他出关之际,就是问责之时,所以平华观才会派遣他去李家村。 不过男人被视为刘晨星名义上的师父,其实对也不对,佛家有讲经师,苦行僧,还有传法僧,护法僧等等,而他的真实身份,是护道人,是平华观弟子刘晨星大道之行的看护之人。至于刘晨星的道路,与他是不是一致,不重要。 男人突然说道:“但是你可以杀李芃芃,前提是你能做到。” 这当然不是男人在怂恿人心,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刘晨星嗤笑道:“做到?我怎么就做不到了!我的乾坤袋里,里头法宝有多少,别人不清楚,师父你还不清楚?” 男人笑道:“你有,别人就没有?” 刘晨星咧了咧嘴,满脸不屑道:“就算她也有,能跟我比?一副平华观祖传的金身仙蜕且不提,只说我体内的那两尊英灵坐镇神魂,便是杀力最大的剑修,只要不曾跻身元婴期,任她的弱水剑刺我千百次,能伤我分毫?” 男人问道:“那你怎么不用,非要给人打得这么惨?” “这场打架,比起坝海上的那种小打小闹,有意思太多了,我哪里舍得仗着狗屁法宝,让那个家伙输得死不瞑目。这不对我的脾气,我也不愿意这么欺负他李芃芃。所以我要在她自以为最强的地方,彻彻底底击败他。他不是金丹初期吗,拥有体魄上的后天优势吗,我就只以英灵淬炼而成的肉身,跟他硬碰硬,师父,你真当我画地为牢,是不知道李芃芃那一拳的古怪?” 刘晨星笑道,“我知道的,否则最早那一次,也不会故意绕开李芃芃,避其锋芒。但是回头一想,甚至是宁和道长之流的止境宗师,我哪怕占着境界优势,是不是也要绕一绕?” 男人问道:“那么你的答案是什么?” 刘晨星回头望去,师徒二人走出去很远,马上就要出了古宅大门,早已看不到青年女子的人影,刘晨星收回视线,眼神坚毅,“将来对阵别的人,可以看情况,决定是否绕过他们的最强手,只要我最后赢了就行。但是那个家伙,不行!我就是要以金丹后期的优势,跟金丹初期的体魄,狠狠打上一架!” 男人不置可否。 刘晨星皱眉问道:“李芃芃的金丹初期,为何如此坚韧?我虽然淬炼体魄一事,做得不够好,更多功夫还是用在招徕平华观的祖宗英灵一事上,但是我所谓的不够好,只是相对自己而言,李芃芃是怎么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体魄?” 男人摇头道:“各有机缘,天底下的好事,不可能被你刘晨星一个人占尽。” 刘晨星嗤笑道:“只要我视野所及,好事情好东西,就该是我刘晨星一人独占!其实,她要是没有心仪之人,更好。此后别见!” 男人一笑置之。 很多道理不讲,不是刘晨星做得对。很多夸奖不说,也不是刘晨星做的不够好。 护道人,只需要保证自己护送之人的脚下大道,走得更高更远,绝对不可中途夭折。 而刘晨星,注定会走得很高很远。 至于到底能走到哪一步,能跟历史上的哪个人并肩而立,如今中洲许多幕后大人物,其实都在拭目以待。 齐聚一堂 坝海与景洲连接处,有一小郡县。 艳阳高照,郡城内大小街道熙熙攘攘,城外官道上商贾旅人如织。 老神仙下榻于郡守府不远处的一座大宅,主人富甲一方,广发请帖,邀请城内大小权贵去他家里做客。为此专门在湖心搭建了一座高台,不等天黑,就已是彩灯高挂,陆陆续续的客人鱼贯而入,拖家带口,估计不下三百人。 沾郡守的光,白衣少年和青衣男子得以进入其中,只是位置不佳,在湖边一条游廊内,安排了两条长凳,不过好歹有一张拜访瓜果点心的小案几,比起附近那些只有座位而无款待的客人,还是要风光几分,案几是因为郡守特意吩咐的。 老神仙和他的黄纸美人如约而至,先是从远处一座高楼飞掠而至,缓缓飘落在湖心高台之上,落地之时,好似蜻蜓点水,大袖翻摇,尽显仙人丰姿,这一手就赢来震天响的喝彩,拍手叫好声,在湖边此起彼伏。 老神仙满脸红光,清瘦儒雅,一袭清谈名士的装束,落地之后,也不废话,就连跟郡守大人和驻军武将的客套都省了,手腕一抖,并拢双指就多出一张黄色符箓,若是眼力好的江湖宗师,就能够看到上边绘有女子模样的线条,远远算不得栩栩如生。 老神仙轻轻弹指,指缝间的那张黄纸激射而出,触及地面之时,炸出一团青色烟雾,缓缓蔓延开来。 一位身着彩衣的婀娜女子,从青烟之中姗姗走出,向主要贵客所在的一座水榭,施了一个万福。 湖心高台之上,黄纸符箓落地而成的彩衣女子,环顾四周,眉眼灵动,顾盼传神,她哪里是什么傀儡死物,分明是大活人才对。 站在高台边缘的老神仙,众目睽睽之下,从袖中掏出一只粉彩小瓷瓶,打开瓶塞,随手丢向高台中央,滚落在彩衣女子脚边,片刻寂静过后,便有琴声从瓷瓶当中悠扬传出,简直就像是有操琴高手在场抚琴,若是有此道高手,就可以听出琴声以慢角调开指,而彩衣女子随着琴声,缓缓舒展身姿,长袖如七彩流云。 琴声微顿,彩衣女子随之停下身形,保持一个翘脚的俏皮姿势。 那只粉色绣鞋轻轻踮起,如小荷露出尖尖角。 之后琴声由慢转快,美人的舞姿就随之加速,腰肢拧转如风,一个回眸,风情万种。 当琴声变得嘈嘈切切,如一大捧珠子倾倒在玉盘之中,老神仙微微一笑,猛然抬起两袖,每只大袖分别飘出四张黄纸符箓,落地之后青烟弥漫,将那位彩衣女子笼罩其中,众人只闻琴声愈发急促,却不见美人身影,便有些着急,愈发期待。 刹那之间,琴声骤然高昂,如银瓶乍破。 就在那一瞬间,只见虚无缥缈的烟雾之中,有八位白衣飘飘的妙龄女子,毫无征兆地迅猛现身,以彩衣女子为中心,向四面八方一跃而出,手持长剑,与此同时,那些身形轻灵的白衣持剑女子,齐齐发出一声呼喝,类似古老蛮夷祭祀神灵时的怪声,但是非但没有折损她们的风采,反而生出一种巾帼不让须眉的独到气势。 临湖水榭内,领兵驻守在胭脂郡附近的中年武将,眼前一亮,大为意外,他原本受邀来此,只是碍于情面而已,此刻亲眼见到这一幕后,情不自禁地拍掌赞赏道:“好一个铁骑突出!尤其是几个女子持剑前冲,便有此气势,殊为不易。” 郡守刘大人抚须而笑,点头附和道:“确实不俗。” 之后琴声愈发直入云霄,如春雷在云海翻滚,而八位持剑白衣少女始终围绕着居中的彩衣女子,飞快旋转,出剑如虹,彩衣女子则故意放缓辗转腾挪的速度,与快若奔雷的持剑少女,形成鲜明的对比,而且很多次持剑少女的后仰出剑,剑尖距离彩衣女子不过寸余而已,真是险之又险,彩衣女子始终笑颜如花。 湖心高台这幅画面,既有行云流水的美感,又有惊心动魄的魅力。 老神仙微微一笑,轻声道:“收!” 在高台少女身姿堪称快若惊鸿的时候,一大片璀璨的雪白剑光,纷纷向四方溅射出去,时不时映照在湖边看客们的脸上,许多人吓得赶紧捂住脸庞。然后就在此时,当老神仙说出那个“收”字后。 八位白衣少女骤然停歇,变成了一张张黄纸符箓,悬停在空中,老神仙招招手,黄纸便掠回老神仙大袖之中,如燕归巢。 彩衣女子弯腰拾起那只瓷瓶,姗姗而行,当面递给老神仙后,朝水榭主位那边嫣然一笑,这才与白衣少女如出一辙,重新变作一张符文粗糙的黄纸,被老神仙小心翼翼藏在袖中。 远道而来的老神仙这一手,技惊四座,当场震慑住了胭脂郡所有赶来凑热闹的有钱人,让一些个先前心存挑衅的本土“仙师”,实在是没那脸皮喝倒彩。 白衣少年绕过中间的郡守嫡子,轻声问道:“高大哥,看出底细没?是不是妖魔鬼怪?反正我的听妖铃铛是没有动静。” 青衣男子置若罔闻,揉着下巴嘀咕道:“其中一个嘴角有痣的白衣少女,身材似乎不比彩衣女子逊色。” 青衣男子在沉浸在心神震撼当中,自言自语道:“真是神通广大,难怪读书笔札上总有人要入山访仙,我要是学会了这个神仙术法,以后哪里需要去青楼喝花酒。” 胭脂郡城隍阁分四殿,两尊原本威风凛凛的彩绘泥塑天官像,立于仪门之前,只是当下已经惨不忍睹,蛇鼠成灾。 芃芃沿着围墙走了数十步,城隍阁广场仍是没有邪祟之物露面,陈平安便不再犹豫,祭出一张袖中所藏的阳气灯符,黄纸符箓在陈平安身前一臂距离外悬停,微微飘荡,当芃芃踏出一步后,它便自动往仪门那边缓缓飞去,芃芃心中大定,城隍阁虽然遭难,整座广场面目全非,但是城隍阁后方建筑,肯定尚有灵气残余,否则阳气符不会前行,注定会往高墙那边退去。 阳气符散发出淡淡的昏黄光晕,素洁光辉将芃芃整个人笼罩其中,双脚所过之处,地上那些蜈蚣蝎子在内的五毒之物,纷纷避散,经过仪门的时候,大概是被那张挑灯符的光线涟漪波及,左右那两尊道家天官像身上的蛇鼠蝎子,全部从正面绕到泥塑神像的背后,或者躲入中空的腹部。 芃芃屏气凝神,继续缓缓前行,仪门之后是大殿,悬挂金字匾额,大殿祭祀神灵不是城隍爷,而是西月王朝一位开国功勋武将的坐像,左右是文武判官以及总计八位属官。那块西月陛下亲笔题名的匾额,此刻金漆剥落大半,有一条碗口粗细的黑色大蛇,盘曲其上,身躯下挂,探出头颅朝芃芃吐出蛇信,呲呲作响,像是在示威和警告。 当芃芃跨过门槛,黑蛇骤然间一跃而至,张开血盘大口,被芃芃头也不抬地拧腰侧身,以五指攥住黑蛇头颅,手腕轻抖,这条畜生顿时酥软无骨,当它被扔出去后重重摔落在地上,早已毙命。 芃芃跟随晃晃悠悠的挑灯符继续前行,过了大殿,又是一片广场,只是占地较小,古树森森,矗立有一块石碑,是西月陛下册封一国城隍神灵的诰文勒石,当时芃芃还专程站在碑前打量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字写的真一般。 广场左右各有财神殿和太岁殿,一个烧香磕头,祈求财源广进求,一个礼拜本命太岁,希望无灾无祸,所以老百姓在这里磕头,似乎比在大殿叩拜来得更加虔诚。 阳气直向前飞掠,芃芃就紧紧跟随,不做丝毫停留。 芃芃猛然回头望去,那块矗立在古柏树下的高大石碑,似乎有白影一闪而逝。 两侧财神殿太岁殿,依稀传出莺莺燕燕的女子嗓音,极其细微,似乎在相互调笑,妩媚背后,透着一股阴寒,就像是阴间的女鬼在向阳间发声,笑声就那么一点点渗过阴阳界线,借着有古树树荫的遮蔽,从两殿透过窗户,进入广场,只是被稀稀疏疏的阳光照射,如雪消融,轻淡许多,可仍是传入了芃芃的耳朵。 芃芃皱了皱眉,转头前行。 只要再往前走十数步,就能够走入这座城隍阁的主殿,供奉有前御史大夫温安的城隍殿。 在芃芃转头的瞬间。 石碑之上,就出现一位白衣女子,坐在石碑顶部,披头散发,一头青丝遮覆脸庞,看不清面容。 但是她伸出一根手指,只剩枯骨而无血肉,骨指轻轻敲击石碑顶端,瞬间出现一个鲜血喷涌的泉眼,往下流淌滑落,很快石碑上边洋洋洒洒千余字的古朴碑文,就仿佛变成了一封鲜红血书。 但奇怪的是,女子一袭白衣依旧纤尘不染,没有沾上哪怕一滴鲜血。 女子抬起头,依旧是青丝覆面,开始婉转歌唱,不知是否一首彩衣国早已失传的古老乡谣,咿咿呀呀,白衣女子一边低声唱着,一边抬起手臂,伸出两根白骨手指,捻起一卷青丝,轻轻摇晃,双脚不穿鞋靴,骨肉相间,倒是比起手指要多出些血肉来,双脚晃荡,溅起一阵阵石碑上流淌着的血花。 相较于左右两殿欢声笑语的模糊,白衣女子的歌声清晰可闻,头顶古柏随风飒飒作响,像是在与之唱和。 女子好似唱到了开心处,又抬起一只枯骨手掌,轻柔翻转。 两侧财神殿太岁殿的紧闭房门,啪一下打开,各自摇摇晃晃走出一位男子,财神殿那边走出的男子,年纪轻轻,一条胳膊被齐肩砍断,不知所踪,但是已经止血,剩余那只手倒拖着一把青锋长剑,脸色雪白,双眼无神。 太岁殿那边走出的中年青衫男子,耷拉着脑袋,一瘸一拐跨过门槛,细看之下,此人竟是给人在脖子上以利器劈砍,头颅只靠着一点皮肉牵连才没有离开身体。 随着石碑上白衣女子的手腕转动,两位步履蹒跚的男子,刹那之间,动作变得灵活矫健,开始在广场上起舞。原来白衣女子枯骨手指的指尖,有一丝丝透明的光线挂在空中,如同一根根雪白蛛丝,蛛丝缠绕住两名已死男子的四肢,控制他们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开了门的两座大殿内,不断有白衣女子拖曳着滚滚黑烟,在门口附近迅速飘荡,望向男子的模样,她们吃吃而笑,充满了讥讽和仇恨,只是门外的阳光映照,如同一道天堑,让她们不敢轻易跨出,但是仍然有四五位白衣女子按奈不住,带着阵阵黑烟,迅猛冲出,围绕着两名男子的尸体飞旋,不断用手指撩拨男子的惨白脸庞,从他们背后绕过,从腋下向上飞掠,但是她们也为这一时之欢愉,付出了阳光曝晒之后,彻底烟消云散的代价。 芃芃站在主殿的门槛外,那张阳气符像是撞上了一堵墙壁,一次次磕碰晃荡,止步不前。 黄纸符箓蕴含的阳气逐渐消逝。 芃芃伸出手去,手掌像是贴在一层冬天河流的冰面上,微微加重力道,仍是无法破开。 芃芃双指并拢,转过身的同时手腕猛然一拧,灵气所剩不多的那张阳气符,急急飞掠向广场,在两名傀儡尸体的头顶绕行一圈,两位男子啪啦一声,沉沉摔倒在地面,身上光线一根根绷断,尸体倒地后,鲜血横流。 白衣女子收回手,并不动怒,倒是两殿内的那些女子们张牙舞爪,望向芃芃的视线中满是刻骨恨意。 只要堕入恶鬼,任你生前如何慈悲心肠,所谓的人性本善,竹篮打水,最终点滴不剩。 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芃芃望向石碑女子的背影,轻声道:“这位小姐,死者为大,不管你们生前有什么恩怨,就这么算了吧?” 白衣女子置若罔闻,继续唱歌。 芃芃对白衣 女子声调平缓,竟然带着一点平静祥和之意,听不出半点愤懑恨意。 芃芃听得懂文字大概,却听不明白其中蕴含的深意。芃芃也没心思去揣测这些,如今被城隍阁主殿与外边被某种术法隔绝,应该是城隍爷被拘押其中,不得外出巡守郡城,帮助小郡渡过这场即将到来的劫难。 芃芃见那白衣女子无动于衷,便不再多说什么,悄悄拍了拍弱水剑。 转身就是一拳砸在那层神像前那近乎透明的光罩上,阵阵涟漪荡漾而起,门槛内城隍阁的三座神像都像是在摇晃。 芃芃一拳又一拳砸在光罩上,打得身心舒畅,把与刘晨星打那一场的不愉快打飞了。 当然,芃芃还是提防着石碑那边女子的暴起行凶。 一声叹息在一棵参天古树上边响起,是少女嗓音,她道:“姐姐,你真傻,那是两位元婴修士联手布下的阵法,便是我师父一时半会都奈何不得,否则城隍老爷怎么可能出不来。你一个金丹初期的修士,也想硬生生锤破?省点力气吧,趁着那女鬼对你还没起杀心,早点离开此地,不然下一次又有像姐姐这样的傻瓜闯进来,你就是凑人头数而已。” 可能是芃芃打拳打得太过“随心所欲”,所以彰显不出半点威势。 让躲在树上的奇怪少女难免心存轻视。 白衣女子蓦然停下歌声,转过头去,死死盯住芃芃。 突然,芃芃一拳下去,拳声堪比鸡鸣破晓、打破宁静一般,使得整座广场的气机都轰然而动,被鲜血浸透碑文的石碑,顿时发出龟裂声响。 白衣女鬼尖叫一声,刺破耳膜,如将军发号施令,在两殿内的飘荡女子们化作两道滚滚浓烟,一道融入那层光罩,以她们残余的阴物神魂加固那座污秽阵法,一道黑烟直扑芃芃,竭力打断芃芃的连绵拳意,不让芃芃继续出拳。 古树顶上,少女气咻咻埋怨道:“被你这个冒失鬼害死了!如果我今天死在这里,到时候咱俩一起走在黄泉路上,看我不把你骂死……死都死了……本姑娘还没死,就已经烦死了!” 一通话完毕,她不再犹豫,窜出一道曼妙身影,发出一连串叮叮咚咚的清脆声响,随着响声萦绕身躯四周,也带起了一圈圈淡金色的花朵,身姿之婀娜,堪称赏心悦目。 白衣女子被浓密青丝遮掩下的那张面容,嘴角微微翘起,眼神带着冷冷的讥讽。 她伸出两只枯骨手掌轻轻一拍。那座城隍阁主殿之内,随侍于城隍爷左右的文武神像,吱吱呀呀,像是活了过来,抖落出巨大的四溅尘土,同时一步踏出神台,轰然踩在主殿青石地板上,然后两尊高达两丈的泥塑神像大踏步冲向门槛,其中手持铁锏的神像一锏对着出拳的芃芃当头砸下,另外一尊手持精铁官印的文官神像则毫无凝滞地一步跨出门槛,手攥巨大铁印,拍向少女。 原本打破阵法,就能够让城隍爷恢复自由之身,这才是合情合理的形势发展。哪里想到真正的杀机,根本不在城隍殿外的广场,不在阴气森森的白衣女子,而在希望所在的城隍殿内?那么本该拥有神只金身的城隍爷身上,城隍爷到底去哪里了? 城隍殿内,居中那座最为高大威严的神像,原本金光熠熠的城隍爷,此刻黯淡无光,满地的金色碎屑,只剩下一双眼眸之中,星星点点的金色光彩。任何一个小郡本地人,都不敢相信这是那尊引以为傲的胭脂郡“金城隍”。 因为根据小郡县志记载,用了将近一百两黄金金箔贴覆这尊神像,那一代的郡守大人,为此跟郡内权贵富贾求爷爷告奶奶,募捐成功后,还专门篆刻了一块善人碑,记录下所有出资之人的姓名家族。 满身金箔十不存一的主神像,艰难出声,沙哑嗓音传到门槛那边,“你们两个快走,这些来历不明的邪魔外道,人数众多,此地只是白衣鬼魅一位而已,你们若是能够逃出生天,一定要去找太华宗的仙师,或是剑宗的大仙师,就说西月王朝有大难,一旦祸起,天下大乱” 原来这座本该庇护一郡百姓的城隍阁,分明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主殿门槛外, 先是手臂脚踝都系有银色铃铛的少女,帮着芃芃挡住了那道黑烟,四枚铃铛声响处,绽放出不计其数的淡金色花朵,眼花缭乱,原本气势汹汹的黑烟被切割粉碎,但是少女也被丝丝缕缕的絮乱黑烟撞到身上几处,呕出鲜血,可还是执意不退,站在那个傻瓜姐姐附近,手腕摇晃,铃声阵阵,金花瓣瓣,继续一点点消去那些夹杂着哀嚎的黑烟。 芃芃则云淡风轻地继续打拳。然后就是剩余一道黑烟,疯狂涌入隔绝主殿内外的“光罩”,帮着阵法卸去了芃芃打出的拳威。 再就是两尊“叛变”泥塑神像,一位挥动铁锏砸向芃芃的头颅,一人手持精铁官印拍向少女后脑勺。 芃芃神色自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递出又出了,打得那座阵法剧烈晃荡,虽然尚未打破,但是已经摇摇欲坠,最多只差一拳而已。但是芃芃心中无奈,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位少女,给冲出门槛的文官神像一印拍死,否则他是有机会再递出一拳的。 芃芃脚下石板崩裂,整个人瞬间消失,躲过了武将神像当头砸下的那记铁锏,瞬间就来到文官神像侧面,以一拳砸在神像腰部,这一拳是为了救人性命,所以芃芃不敢有任何藏掖,以至于出拳之时,手臂环绕着雪白之色的充沛拳意,拳罡大振,隐约有浩浩荡荡的风雷声。 一尊两丈高的泥塑神像,愣是被芃芃一拳打得横移出去,庞大神像的双脚,在地面上犁出一条沟壑。 少女听到身后动静,转头一看,才大致猜出缘由,再往向那个貌不惊人的傻瓜姐姐,便有些眼神呆滞。 芃芃可不管少女心中所想,双手胳膊一顿,看似是要出拳,其实是从两袖滑出了两张金色材质的镇妖符,悄然贴在手心,手持铁锏的武将神像一招落空后,砸得地面砖石炸裂,直起腰后再度朝芃芃挥动铁锏。 铁锏落空,武神像呆愣间,芃芃不知何时就已经来到了武将神像身前,脚尖一点,身形跃起,手心重重拍在神像额头处。 一阵金光灿烂,武将泥塑神像四周,凭空出现一座比它略高略大的金色光圈,雷电闪烁如游龙。 神像就像是被光圈圈住一样,具体滋味如何,可从泥塑神像巨大身躯的寸寸崩碎就看得出来,不管它如何挣扎,如何挥动铁锏敲打猛击,镇妖符始终将其牢牢镇压其中。 芃芃在祭出第一张金色材质的镇妖符后,当时双脚在武将神像胸口一点,借势反弹出去,又是一闪而逝,以更快的速度来到疾速奔向少女的文官神像面前,又是啪一下,刚好将金色符箓贴在了精铁官印之上。高大神像如山岳压顶,双膝弯曲,膝盖处不断有碎屑飘落,差点就要踉跄摔倒。芃芃双脚还是没有落地,祭出金光绽放的符箓之后,身形继续攀升,在神像头顶一踩,望向已经站立于石碑顶部的白衣女子,两两对峙。 芃芃没有任何停滞,御风凌空一般,向古柏树下的石碑一冲而去,在空中伸手轻拍剑匣,轻声道:“弱水!” 弱水剑被芃芃单手握住,一剑而去。 一气呵成,有些英姿飒爽。 芃芃手持弱水剑,对着石碑上的白衣女子一剑劈下,没什么剑法招式。 这使得青丝覆面的白衣女子扯了扯嘴角,虽然心存轻视,但是既然那女子能够成功镇压两尊神像,她也不愿意太过托大,陪他玩玩也好,反正城隍阁此处,守住是最好,丢了也无妨,自有高人会再次夺过来。 只见她伸手在腰间迅速一抹,浮现出一把无鞘长剑,剑身呈现出猩红色,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之前她应该是使用了障眼法。 当她的枯骨手心在抹过长剑的时候,接触到了剑刃,发出一串火石电光。不但如此,她手腕上滑落了一只碧绿镯子,滴溜溜围绕着她飞速旋转,毫无轨迹可循,极其之快,以至于瞬间就看不到镯子,只能看到一阵阵碧绿色的流萤。 世间修士,法宝器物当然是越多越好,这跟老百姓谁也不嫌钱压手是一个道理,可毕竟名副其实的灵器法器,太过珍稀罕见,如果能够侥幸拥有两件,一般都是尽可能追求攻守兼备,一件用来杀伐退敌,一件用来防身保命,进可攻退可守,万无一失。 白衣女子的猩红佩剑,以及碧绿镯子,一攻一守,正是此理。 白衣女子迅猛提剑,简简单单一剑横扫,在她头顶就出现一道猩红剑气,若是芃芃躲避不及,就要被剑气拦腰斩断。 芃芃腾挪避开,白衣女子心知不妙。 叮!一点金石声毫无征兆地响彻广场。之后是一连串的敲击声响,细密急促如暴雨水滴砸在屋脊上。 白衣女子脸色微变,腰肢拧动,迅速飞离石碑顶部。白衣红剑,一红一白,围绕着那棵绿意浓郁的古柏旋转向上,似乎在躲避什么。女子已经刻意与碧玉镯子拉开距离,约莫两丈,既能够随心驾驭,又能够避免被殃及池鱼。 白衣女子一头青丝疯狂飞舞,露出真容。 竟是那晚湖心高台上,率先登场的彩衣女子,她当时不知让多少小郡男子惊为天人,只恨无法诉说情思。如此说来,那个看上去很仙风道骨的老神仙,最少是主谋之一。 但是这伙人如此招摇过市,难道小郡周边就没有一个修士看穿真相? 站在广场上的芃芃愣了一下,心情沉重。无奈之下,撇了撇嘴角。 白衣女子见此气极反笑,衣袂飘飘,露出手腕和脚踝,皆是白骨。想必白衣遮住的身躯,也是如此光景。 唯独一张脸庞,血肉俱在,而且美艳异常。 原来是一位枯骨美人,不对,是枯骨艳鬼才是。 大致确定了芃芃的剑气无法突破镯子的防御,近身纠缠自己,白衣女子心中略定,那就擒贼先擒王,先宰了芃芃再说,她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本来还想着逗他她玩一会儿的,哪里想到是这么个扎手的硬点子。 剑修又如何,只要不是那种虚无缥缈的大剑仙,哪怕是金丹后期的小剑仙,在这座小郡城,只要敢露头就都得死! 无形之中,城隍殿外的这座小广场,分割成了三处战场,两张金色材质的镇妖符,正在一点点消耗两尊泥塑神像的魔气,碎屑四溅,尘土飞扬,不断传出碎裂声,无论两尊神像如何咆哮嘶吼,镇妖符显化而出的宝塔,闪电交织,如雷部天君手持电鞭,鞭笞邪祟,始终稳稳将它们压胜其中。 最后当然是杀机重重的白衣女子,决意要先解决掉芃芃这位“剑修”。 她手持鲜艳欲滴的猩红长剑,扑杀而下,在此之前,向两座侧殿怒喝一声,早已蠢蠢欲动的阴物女鬼蜂拥而出,一时间黑烟滚滚,遮天蔽日,全部涌向孑然一身站立广场的芃芃。手脚都系挂银色铃铛的少女,本想入场救援,却被芃芃在第一时间就眼神示意,要她别掺和。 少女没有意气用事,老老实实站在第一处战场,只是手舞足蹈,不断摇晃出阵阵清灵铃声,竭尽全力,让金色花朵不断飘出大殿屋檐,哪怕她面无血色,还是坚持帮着芃芃能够消灭一头女鬼是一头。 对于芃芃来说,少女能够这么做,就已经足够了。 太华宗内,敬钦道长拿着玉简,走进了敬正道长修炼的竹屋。 敬钦道长脸色铁青,有失望、懊恼、无措,更多的是震惊,他从未想过他最佩服的师兄竟然会那样做。 敬钦道长 敬钦道长侯在一旁,等着敬正道长打坐完毕。 竹屋内,除了一只仙鹤形状的香炉,便是敬正道长坐着的那只蒲团。 过了许久,敬正道长吐出一口气,看着敬钦道长问道:“师弟,发生了何事,让你如此不安。” 敬钦道长看着依旧一副仙风道骨模样的师兄,禁不住摇了摇头,他心里也不知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答案,只是声音沉重,有些惊慌失措,他道:“师兄,这是真的吗?” 敬正道长平静的问道:“师弟,什么这是真的。” 敬钦道长摇了摇手中的玉简,声音有些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颤抖,他道:“荷师叔说那些,都是真的吗?” 敬正道长笑道:“荷师叔回来了,我怎么不知道呢。你也是的,荷师叔回来也不来和我说一声,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敬钦道长只是简单的喊了句:“师兄。” 喊完,把玉简递给了敬正道长。 敬正道长接过一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而他心里却起了一层层的涟漪。 过了一会,敬正道长抬头看着敬钦道长,似笑非笑,他道:“师弟,这些危害中洲大陆的的事,我怎么会去做呢。别忘了,我也是生活在中洲大陆上的。” 敬钦道长皱着眉头道:“师兄,这可是荷师叔给我的,荷师叔不会骗我的。” 敬正道长一脸严肃的道:“师弟言之有理,可这些事我没做过。师弟啊,你得好好查查,到底是谁在往我们太华宗泼污水。他们可以污蔑我,说我不适合当太华宗的宗主,可他们不能践踏我们太华宗啊。” 敬钦道长一听太华宗三个字,刚才的那些怀疑、震惊,以及惊慌失措全都没有了,他的心里眼里只剩下太华宗三个字。 敬钦道长道:“师兄说的对,我一定仔细核查,看看是谁在破坏我们太华宗。” 敬正道长点了点头,他道:“劳烦师弟了。” 敬钦道长道:“师兄客气了,” 说完,敬钦道长向敬正道长行了一礼,出了屋子匆匆而去。 屋内,敬钦道长紧握住拳头沉默不语。 芃芃双手迅猛一抡,双臂拳罡汹涌流淌,震荡四周,十数头冲出侧殿的狰狞女鬼顿时被一扫而空,她们本就头顶太阳,灼烧厉害,加上这一拳,她们长如手指的尖锐指甲,根本无法靠芃芃一丈之内。 芃芃可不是只有一拳的能耐,身体后倾,脚尖一点,顿时倒掠出去数丈,躲过白衣艳鬼飘落下来的那一剑,枯骨艳鬼亦是如同附骨之疽,脚尖甚至没有触及地面,凌空一点,蜻蜓点水,身体前倾,追随芃芃,一剑直直刺出。 但是在这个间隙当中,芃芃又是双拳一抡,一下子又将十数头乱窜阴物恶鬼,当场打得魂飞魄散。 满头青丝肆意飘拂的白衣艳鬼厉色道,双脚凌空微步,越来越快,“你真是该死!” 她手中长剑只差几寸就要刺入芃芃心口。 芃芃脚尖一拧,学那小径一战的刘晨星,身体如陀螺旋转开来,恰巧躲过了那一剑不说,还趁机欺身而近,一拳砸向枯骨艳鬼的侧脸,后者竟是能够瞬间化为白雾消散四方,下一刻出现在数丈外,五指一扯,没有跟随她一起消失的猩红长剑,旋转半圈,割向芃芃的胳膊。 芃芃毫不犹豫地用掉最后一张缩地符,刹那之间就再次来到艳鬼身侧,一身磅礴拳罡如烈阳,让那枯骨艳鬼痛苦尖叫一声,顾不得牵引驾驭远处那把长剑,故技重施,再次白雾缭绕,飞快消逝。 芃芃脸色沉毅,心中默念,“弱水!” 虽然不情不愿,弱水还是脱离先战场,一抹白虹划破长空,直刺刚刚现出原形的枯骨艳鬼,碧绿镯子与猩红长剑在她第二次消逝的瞬间,本就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像是失去主人心意联系,便有些犹豫不决。 当弱水剑初一刺向她眉心处,艳鬼终于彻底惊慌失措,双手护住脸庞,一头青丝疯狂倒卷,遮覆在脸上。 弱水剑安安静静悬停在她眼前,没有继续前冲。 突然她感觉后脑勺一凉。 枯骨艳鬼像是被仙人施展了定身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满脸的匪夷所思,僵硬转头,痴痴望向那个冲向自己的少女。 就算女鬼被弱水剑一穿而过,芃芃仍是没有半点掉以轻心,再也不管那些阴物的纠缠,任由她们近身出手也不管,芃芃只是以最快速度来到枯骨艳鬼的身前,当机立断,就是干脆利落的一拳,一拳到,拳拳到,之后二十拳,打得白衣之下的枯骨一根根粉碎。 最终枯骨艳鬼连同身躯和白衣一起炸裂开来,然后空中飘落一张绘有女子容貌的符箓。 芃芃将那张黄符捻起,真正将黄符捏在指尖,芃芃才发现不是普通的黄纸符箓,纸张质地,极为细腻柔滑,而且韧性极佳,估计都不怕青壮男子的用力撕扯。 芃芃想了想,还是将这张美人符箓收入乾坤袋中。 当芃芃收起黄符的时候,那只碧绿镯子也主动黏上来,芃芃一手持点火符,发现没有半点动静,就顺势握住镯子,一并收入囊中。只是去捡取那把猩红长剑的时候,点火符稍微靠近,就熊熊燃烧殆尽,芃芃“一家”有些犹豫,这把剑肯定能卖不少钱。 最终芃芃拿起长剑,左右张望一番,抬头看着石碑旁那棵古柏,助跑向前,脚尖一点,掠向古柏,暂时将长剑藏在高枝树荫当中。 少女怯生生喊道:“这位神仙……” 芃芃低头望去,少女指了指脚边的地上,泥塑神像已经轰然倒塌粉碎,堆积出一个尖尖的小土堆,有几枚银色碎片在泥土当中熠熠生辉,十分扎眼,更加出人意料的,是一张镇妖符就那么安安静静漂浮在土堆旁,除了金色光泽略微暗淡之外,并无半点损毁。 另外一处的泥土堆也是差不多的光景,但是不同于武将神像手中的铁锏,在雷电之下消融殆尽,文官神像那边除了金色镇妖符、银色碎片之外,四四方方的精铁官印没了,却多出一只古朴无华的青色小木盒,稚童五指恰好能握住。 芃芃中泛起惊喜,迅速飘落下去,先将两张金色符箓和总计六枚银色碎片收入方寸物,最后小心翼翼提起那只散发出温暖气息的青色木盒,哪怕只是轻轻握住,芃芃都觉得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心。 将不知装有何物的小木盒收入袖中,芃芃突然松了口气。 一旁的少女始终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这位斩妖除魔、大展神通的“剑仙”。 暗中教她仙术的师父说过,世上有许多修道大成、颜若稚童的老神仙,那才是真正的逍遥仙人,全然不被天地拘束。 今天见过的怪事多了去,就数眼前这位看着是少年郎模样的神仙,身上的怪事最多。比如说天底下还有用完了收回去的符箓?她的师父虽然是大半个江湖中人,小半个山上神仙,山下山上的事情都讲过不少,还真没听说过这种事情。 芃芃对少女印象不错,一边走向城隍殿正门,一边转头轻声问道:“这里很危险,早先为什么要进来?” 哇,神仙跟我说话了! 关键是还挺和气。少女开心极了,晃了晃手腕,铃铛声悠扬响起,“神仙老爷,我身上这四盏铃铛,能够保护我的,师父说过,哪怕是金丹初期的神仙要杀我,我也能支撑一时半刻。但是有个最大的问题……” “这种涉及法宝秘密的事情,别对谁都说。”芃芃赶紧摆手,打断少女傻乎乎的言语,提醒道:“此地不宜久留,你赶紧离开吧,而且最好马上出城。”少女摇头道:“我爹娘都在郡城里,我哪里都不会去,我既然学了仙术,就要保护他们。”芃芃只得作罢,不再勉强,只是让少女躲得远一点,然后开始对着那道秘术禁制迅猛出拳。 十几拳之后,“冰面”砰然炸裂,黑烟翻滚,其中夹杂着无数哀嚎、幽怨、愤懑和仇恨情绪,芃芃出拳,将其清扫干净,偶有漏网之鱼,也有后边的铃铛少女帮忙绞杀。 芃芃猛然转头望向东边城墙,虽然看不清那边的城楼景象,但似乎一瞬间感受到了那边的某种凝视。 多半是城隍阁此地阵法毁坏,牵一发而动全身,被幕后主谋的大妖魔头,发现了自己的存在。 芃芃小心起见,跨过门槛之前,祭出仅剩一张阳气符。芃芃刚抬脚,发现身边的少女欲言又止,芃芃不得不问道:“怎么了,你知道里边有古怪?” 少女有些难为情,似乎觉得自己太幼稚,可既然神仙老爷问了,只好硬着头皮闷闷道:“我爹娘说过,进门寺庙道观烧香,男左女右,男人是左脚跨入门槛,姐姐你和我应该是右脚。” 芃芃笑着说道:“好的,谢谢啊。” 她便左脚跨过门槛,跟随那张飘飘荡荡的挑灯符,走到城隍爷的神像下方,只是不等芃芃开口说话,城隍爷就威严开口,说了一句让少女勃然大怒的话语。只是实在敬畏城隍老爷的数百年积威,少女敢怒不敢言,只好在肚子里腹诽不已。 洒落地面的一点点金色碎屑,全部倒飞回神像身上,从芃芃打破阵法禁制,到走到这里,神像金身已经补上了七八分金箔,神像一双眼眸,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彩,宛如一尊高达三丈的神人,正在俯瞰一郡众生。 这位城隍爷的第一句话,就不太客气,“年轻人,赶紧将精铁官印交出来!” 芃芃脸色平静,就要从袖中掏出那只外边精铁官印熔化掉的青色木盒,同时解释道:“官印已经被我的符箓消融……” 陈平安话只说了一半。 “休得胡言!” 那尊城隍爷神像就震怒而动,一阵阵灰尘晃散,随着地上金色碎屑几乎全部缝补完整,神像一身金色,不愧是享誉西月王朝的“金城隍”,只见神像一脚高高抬起,厉色沉声道:“真以为收拾几只小杂碎,就能够在本官面前任意妄为了?若不是对方三人联手,加上属官叛变,里应外合,才将本官压制在城隍殿内,岂有他们放肆的机会,速速交出精铁官印,莫要浪费时间,形势严峻,本官还要去城内镇压群魔!” 在阵法被破开之前,城隍爷忙着维持最后一点灵光神性不灭,而且加上那道充满污秽的术法隔绝天地,城隍殿内无法知晓外边发生的事情,在他看来,走了三头大妖和魔道巨擘,对方不知此地真正的玄机,就不会留下重要战力了。所以那傻丫头唯一让城隍爷感到意外的事情,是如何破开门口的阵法,难道是一位精通奇门遁甲和仙家阵法的宗门子弟? 只不过不管怎样,西月王朝的江山社稷,郡城内十数万百姓的生死,都跟这座城隍阁的那件东西紧密相连,容不得有丝毫纰漏。 巨大神像一脚重重跨出神台,一脚踩在芃芃身前一丈处,踩得青石地板碎裂不堪,弯腰伸手,“速速交出官印!” 芃芃纹丝不动,问道:“别人帮了你,说声谢谢很难吗?” 神像明显一愣,憋了半天,叹息一声,点头道:“是本官太过心急,做得不对,此事确实是要谢过你。” 芃芃掏出那只青色木盒,“精铁官印熔化了,跟文官神像的泥土化为一体,但是露出了这只小木盒。不知道是不是你想要的东西?” 神像缓缓点了点头。 芃芃高高抛起木盒,那尊城隍爷神像伸手接住,微笑道:“正是此物。” 芃芃转身就走,少女连忙跟上。 身后风声骤然呼啸而来,芃芃心知不妙,瞬间运转气机,真气若游龙,一气流转经脉穴窍。 刚走到门槛附近的少女呆若木鸡。 转过头,只见城隍爷一条神像大腿,狠狠踩在了那位傻瓜姐姐的后背上,傻瓜姐姐被压弯了腰,几乎就要跪下,强撑着一口气,才没有被三丈神像一脚踩得陷入地面。 芃芃满脸涨红,颤声道:“你先走!” 少女不敢有任何犹豫,赶紧掠出门槛,落在广场上,转头望去,只见城隍爷神像四周,萦绕着一条条漆黑如墨的浓烟,从神像脸部的七窍进进出出,而那尊城隍爷双眼,也变做了诡谲的暗金颜色。 谁还不会呢 芃芃双膝微蹲,咬着牙弓着腰,背脊上是不断加重力道的神像大足,他一点点站直腰杆,伸手迅速一拍养剑葫,同时袖中滑出两张金色材质的镇妖符,分别拈在指间,低头无意间看到自己脚上那双,芃芃顿时觉得真是痛快,这趟山下人间走得真是精彩,大笑道:“弱水剑,随我除魔!” 神仙不止是山上的洞天福地有啊,山下也有。 老神仙再次运用神通,眯眼竭力望向城隍阁那边,由于隔着太远,具体景象,看得模糊不清。若是米老魔在场就好了,他会一点掌观山河的皮毛,这么一段距离而已,应该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城隍阁秘术阵法被破一事,他刚才心生感应,确定无误,定是有不自量力的家伙在逞英雄,没有关系,他在那边早有安排后手,金城隍和两侧文武神像,早就都被米老魔暗中动了手脚,不惜耗费巨大代价,以持续了二十余年的特殊香火,让他们不知不觉地浸染入魔。为此米老魔还跟他们三人死皮赖脸,索要了三件灵器才肯罢休。 所以说城隍阁的些许波澜,影响不到一条大江大河的最终流向。 将近三十年密谋,四方实力合力行事,怎么可能功亏一篑? 除非是元婴期的神仙从天而降,突然扬言要保下这座小郡城,他们才有可能收手。 可是太华宗和剑宗,还有几大仙家山门的动向,他们早已摸得一清二楚,绝无可能有什么元婴期修士横空出世,更何况跻身元婴境的大佬,从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说句难听的,便是真见着了这边的光景,只要不是出身名门正派、而且一身正气的祖师爷,愿不愿意掺和都还两说。 大势已成,大局已定!老神仙心中微笑不已,他其实很想转过头,拍拍那位憨直武将的肩膀,笑着打趣他道:“马老弟,你的眼神不太好使啊。我可不是什么正道仙师,而是你们嘴中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外道。你所谓的西月王朝京城仙师,其中两个名气最大的,可都是我的嫡传弟子。” 他们这些外道野修,本来就是田地烂泥里的贼老鼠,求的就是一个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此事过后,那件法宝到手,大不了再闭关二三十年,去往更南边的地方,秘密谋划更大的买卖,之后又是一条好汉。说不定有一天,有可能成为中洲大陆太华宗那样的存在,虽是天下皆知的魔道中人,可是谁敢当面喊他一声魔头?世间绝大多数的上五境大修士,同样不敢! 不过这种美事,老神仙也就只是想一想,图个乐呵而已了。 老神仙看了眼南方,又转头望向北边,有些犹豫,事成之后往南避难,肯定最安稳,若是按照约定去北方,就要富贵险中求了,但是只要活到最后,那就是一份滔天富贵。 老神仙抱拳还礼,微微一笑,身形如飞鸟掠下城头,落在数十丈外的一处屋脊上,飘然起身,再次向前飞去,十数次飘逸潇洒的起起落落,最终身形小如米粒,落在尘沙渐歇的城隍阁内。 这位米老魔和夫妇二人嘴中的琉璃仙翁,没有直奔城隍阁,而是落在高墙外的大殿广场,“”缓缓前行,大袖一挥,飘荡出一大摞黄纸符箓,在空中便烟雾滚滚,眨眼之间就有十数位持剑的白衣少女冲出烟雾,一位位凌波微步,身形曼妙地扑向那座供奉有彩衣国开国元勋的第一层大殿。 老神仙经过两尊残破天官神像的时候,五毒之物都已退散干净,走入大殿,这座大殿内的泥塑雕像,大多保持完整,老人当然知晓原因,没了神灵坐镇其中,这些个看似威风凛凛的神像,其实就只是一件匠人打造的泥衣服罢了,米老魔自然不会在它们身上动手脚,浪费他特制的香火。 曾经在湖心高台上露面的那些持剑少女,脚步轻盈,飞快掠入财神殿太岁殿之间的小广场,其中一名少女嘴唇微动,像是轻轻呼唤着谁,并无回应。老神仙跨过后门,站在原地,环顾四周,皱眉道:“不用喊了,你们彩衣姐姐早已被打回原形,就连我都感知不到她的残余魂魄,出手之人,道行很高啊。” 老人抬起手臂猛然一招手,隐藏在古柏高枝树荫间的那把猩红长剑,瞬间被他握在手中,他低头嗅了嗅剑身,稍稍放心,并无丝毫魔气遗留,这就好,不是米老魔发现了蛛丝马迹,率先夺走了那枚貌似装饰的“精铁官印”,随手丢给长剑抛给一位嘴角有痣的白衣少女,老人缓缓向前,虽然目前形势的走向,没有走到最糟糕的境地,可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城隍殿已毁,金城隍沈温已经变成一地泥土,两尊文武属官神像是一样的下场,精铁官印不知所踪。 老人神色阴沉,心中思量,难道是重重幕后的那位大人物,对这枚城隍显佑伯印也有兴趣?所以瞒过自己,让人捷足先登?老人随即打消这个念头,不至于,应该不至于,以那位真真正正站在宝瓶洲之巅的老神仙身份而言,这类法宝,对于中五境练气士而言,当然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能够拼了命去抢个头破血流,可对那个人来说,远远不值得他为此背信弃义,强取横夺。 那个人所图谋的,太大太大了,是一场彩衣国古榆国在内的五国大混战,是宝瓶洲中部版图的擂鼓声声,硝烟四起。 这位旁门左道的散仙老人,沉着脸走入城隍殿废墟,最后来到一堵整面倒塌在地的墙壁旁边。 虽然墙体维持完整,没有出现太大的裂缝,但是细微的破损极多,老人仔细打量过去每个细节,壁画之上所绘的九九八十一位飞天美人,当下只剩下三十多位品相较好的女子,老人一跺脚,大为痛惜道:“暴殄天物啊!” 老人确定四周无人后,仍是让那些持剑的白衣少女去往各处墙头盯着,这才蹲下身,左手掏出一只流云漓彩的精美小盏,七彩颜色,莹彻光亮,此盏被老人小心翼翼拿出袖后,顿时照耀得四周泛起一阵彩色,美不胜收。 老人赶紧一挥右手袖子,微微压下那些流淌满地的七彩颜色,嘴中默念,壁画上的各色美人,开始线条缓缓流动,一位位飘荡离开墙壁,纷纷涌入琉璃小盏内,三十位容貌、服饰品相最好的壁画女子,最先进入小盏,之后是十数位面容完整、四肢衣衫损坏的女子,最后壁上只留下面容身段俱毁的画中女子,似有一阵阵细微呜咽声,如溪涧清泉流淌过石。 老人还不愿就此罢休,连正幅彩绘壁画的底子都给抽出来,收入小盏,那些好似丢失庭院住处的残破女子,愈发凄婉哀怨,在空落落的墙壁上如泣如诉。 老人收起小盏,起身后俯视着墙壁上零零散散的残余女人,又摇了摇头,心痛不已,抬起大袖,一掌重重拍下,那堵墙壁瞬间化作齑粉。 呃米铺再次开门,但不是重新做生意,三个店伙计各自去往郡城一处,尤其是那个俊秀少年跑出去的时候,满脸喜气。米铺掌柜老人则带着夫妇二人,走在一条僻静巷弄里,妇人问道:“城隍阁的金城隍,已经沦为你米老魔的傀儡,哪怕修为有些下降,怎么可能突然就金身炸裂了?小小一座胭脂郡,难道还藏有中五境的高人?” 米老魔心情不佳,最大的杀手锏和护身符,就这么莫名其妙没了,换做谁都没好心情。 他想了想,摊开手心,还是打算冒险尝试一下掌观山河的神通,这等上乘术法,一直被屈指可数的正道仙家所珍藏,秘不示人,米老魔也是因缘巧合,得到一本残缺的外道秘籍,才学了点皮毛,由于残缺秘籍少了半数运气口诀,每次使用起来,都要耗费他一滴心头血,代价极大,而且遥遥偷窥观看之地,若是境界相当的练气士在场,很容易就会察觉,极有可能循着蛛丝马迹就一路杀至,于是好好一门无上神通,就因为残缺不齐,变得无比鸡肋。 山上的仙家门阀,之所以根深蒂固,很大程度上,就在于他们拥有代代相传的秘诀心法,没有任何后遗症,通过一代代祖师爷的不断完善,趋于圆满,而无瑕疵漏洞,所以根本不需要子孙后代和得意高徒,去自己摸索去碰壁,传闻一些最上乘的宗门秘法,甚至能够让修习之人,有望跻身上五境,而次一等的旁门左道,也是能够帮助跻身中五境的阳光大道。 反观世间有多少野修散修,因此走火入魔?不计其数。米老魔手心渗出一滴猩红浓郁的鲜血,突然砰然炸裂,血雾弥漫,老人掌心很快出现一幅景象,正是那座城隍阁,老人眯眼望去,看到了那位“老神仙”和白衣侍女们的身影,老人微微晃了晃掌心,原本囊括整座城隍阁的景象,很快变得只剩下一座城隍殿废墟,因此老神仙蹲在地上的身姿更加清晰。米老魔呵呵笑道:“天助我也!陈老儿耐不住性子,亲自来此查看,他这是自投罗网了!” 妇人眼神发亮,死死盯住图像中琉璃仙翁手上的琉璃小盏,“那就是仙人遗物琉璃盏?” 米老魔骤然握紧拳头,手心那团血雾重新回到体内,转头冷笑道:“怎么,要跟我抢?” 妇人眼波流转,媚笑道:“奴家哪敢呀。” 米老魔不理会这妖妇的装模作样,心中快速权衡利弊。 陈老儿此次所求,一开始就是那幅金城隍眼皮子底下的壁画,他嘴上说是贪图那幅壁画的精气神,经过数百年香火熏陶,蕴养出了真正有仙气的美人儿,而且在乱葬岗收集到女子魂魄后,还可以将壁画作为她们新的栖身之所,一举两得,说不定能多养出几头彩衣女子的女鬼阴物。 米老魔此事才在心中恍然,说不定……那枚来自龙虎山天师府的印章,根本就不在郡守府邸或是赵府,而就在那城隍阁!而这个老朋友一开始就想着要独吞所有好处,根本就没想过要将他们师徒苦苦谋划多年的印章留下来。 好一个琉璃仙翁陈老儿!老伙计,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胭脂郡城上方原本晴空万里的天色,缓缓变得阴暗起来,乌云从四方飘来,以至于变得黑云压城,让人胸闷不已。 一辆马车安然驶出城南大门,老幕僚一手持马缰绳,一手从身边拿起早早准备好的一壶好酒,刚要喝酒,就看到不远处的官道路边,有个穷书生在那里使劲招手,大声嚷嚷着“老宋老宋,我是你家大小姐的朋友,她在马车上吗?” 清瘦老人心一紧,难道是妖魔早就盯上了郡守府?决意要斩草除根?连公子和大小姐都不放过?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开。 只能静观其变了。 柳姓书生满脸笑意,伸出手,颤颤巍巍举起那只茶碗,喝完最后一口茶汤,站起身,掏出一大把铜钱丢在桌上,大步离开,一开始脚步有些摇晃不稳,喝个茶跟喝了美酒佳酿似的,眼神也有些醺醺然,但是走着走着,脚步就越来越沉稳,最后书生从官道岔入油菜花盛开的农田,四下无人,一抖肩膀,包袱绳结自行打开,从身上脱落,悬停在空中,从包袱之中飘出一件绣工精致的绝美道袍。 果真是粉色! 书生身上的外衫也自己解开褪去,跟那件粉色道袍恰好换了个位置,乖乖躺入包袱之中。 除了不合世俗规矩的华美道袍,包袱中还有一支金色簪子,缓缓飘向书生头顶,自己别在发髻上。 然后包袱一闪而逝,显然是没入乾坤袋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咫尺物,甚至是传说中被誉为“妙小洞天”的方丈物。 一战之力 八角亭,黛青色的瓦片,莹白色的石柱。亭下湖水清清,锦鲤游曳。 隐有灵气缭绕,凝成丝,滴成珠。 琉璃面带微笑,眼里脉脉含情,她道:“见过沈道友。” 沈毅似是没有骨头支撑躯体一样,懒懒的躺在石椅上。对于琉璃的问候,他嗯了一声,眼神看向亭子外。 琉璃又往沈毅所在的椅子走近了一步,手指不经意间抖了一下。她接着说道:“近日听闻道友在云州府受了伤,我心甚忧。现在,不知道友恢复的如何了。” 沈毅有些烦躁的转头看向琉璃,霎时鼻间便是如兰香气,眼里对上一双无限温柔的眼。沈毅一怔,眼神有些涣散,不自觉的他就想起身往琉璃身上靠。 琉璃见有药效,心里暗喜。她接着说道:“我心慕道友许久,不知道友对我可有一丝情意,哪怕如丝发那样有一点,对我来说,已是足矣。” 此时,沈毅眼里心里想的都是芃芃,他站起身,伸手想要去拉芃芃的手。琉璃看着沈毅伸手,心底一阵窃喜,她慢慢的抬手。眼看着两人的手将要拉在一起,背后不远处的游廊突然传来蓝素的声音。 蓝素笑嘻嘻的喊道:“琉璃,琉璃,原来你在这里啊,叫我一顿好找。” 书生摊开双手,仰起头望向天空,笑容陶醉,粉色道袍竟然给人一种活物的雀跃之感,哗啦一下骤然铺开,来到书生身后,如有婢女服侍,根本无需书生动手,道袍就那么穿在了他身上。 本就相貌英俊的书生柳赤诚,穿上这件道袍之后,确实玉树临风。 风流倜傥的书生大步前行,脚步凌空,逍遥御风,步步登天,直入云霄,大声吟唱道:“冢中一千年,世上也千年。” 脚下的大地之上,开满了异乡黄花。 小郡城北有家米铺,开了二十来年,铺子主人是个高高瘦瘦的老人,终年沉默寡言,店里两个跟着老人一起扎根郡城的伙计,也不太爱说笑,不过经常去城隍阁烧香,这让街坊邻居们多出一些好感,加上米铺子卖的米和山珍杂货,物美价廉,所以生意还不错。 今天米铺来了两个外乡人,一对看着憨厚本分的中年夫妇。铺子早早关门歇业了。一个米铺去年冬末新招收的少年伙计,解释说是米掌柜来了远方亲戚,?也没谁觉得奇怪。这么多年没串门的亲戚,见面之后多聊聊才正常。 铺子关门后,铺子主人和夫妇二人坐在桌旁,一桌子丰盛饭菜,香气扑鼻,三个店伙计远远凑在一起嗑瓜子,显然是没资格落座。 远道而来的男子伸手直接抓起一只油腻鸡腿,狂啃起来,一手持酒壶,仰头灌酒的时候能溅出一半。 妇人微微歪过头,两根手指捻住下巴处的肌肤,轻巧一撕,竟然撕下了一张纤薄面皮,被她重重摔在桌上,这才背靠椅子,重重呼出一口气,“这狗屁玩意儿,戴着真是遭罪,呼吸都不顺畅了,竟然还要三十颗中品灵石……” 远处三个店伙计倒抽一口冷气,撕掉伪装面皮的妇人,长得真是丑! 三位师兄弟相视一笑,觉得那张面皮三十五颗中品灵石,妇人买得实在太划算了。 妇人说着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撕下第二张面皮,往桌上一甩。 三人顿时愕然,咽了咽口水。 这老娘们长得贼好看啊,三人开始不约而同祈求莫要有第三张面皮了,于是当妇人再次抬起手臂,三人心中默默哀嚎,得嘞,其实还是个丑八怪,不料姿容妖艳的妇人抛了个媚眼给他们,娇滴滴道:“没啦,姐姐就长这样,美不美?” 米铺主人没好气道:“赶紧说正事。” 男人扬了扬下巴,示意妇人说事儿,他忙着喝酒吃肉。 妇人拿出一把小镜子,对镜子整理青丝鬓角,懒洋洋道:“米老魔,咱们这趟来是为了跟你分赃。” 老人夹了一筷子冬腌菜,嚼在嘴里脆生生的,皱眉道:“赃物还没到手,就想着分赃?你们夫妻两个是不是脑子有坑?” 妇人微微放低镜子,媚笑道:“你与仙桃老翁亲近,关系莫逆,是百余年的老朋友了,我们夫妻当然清楚。只是大船将沉,米老魔,你总不能陪着他一起溺水而亡吧? 被称呼为米老魔的老人停下筷子,“怎么说?” “真美,不愧是要价七十五颗中品灵石的上等货,就是胆子太小了,我开价两百而是颗中品灵石,都不敢帮我制造一张与琼梦仙子七八分相似的面皮。”妇人放下镜子后,又撕下一张面皮,露出满脸雀斑的老态容颜。 汉子满嘴流油,笑嘻嘻道:“就是就是,若是能像琼梦,或是冷香,像他们七八分,莫说是两百二十,五百六百,我都愿意出。一到晚上,搂着个琼梦或是冷香滚被窝,啧啧啧,真是神仙日子,老子能一晚上不熄灯!” 妇人白了一眼汉子,继续说正事,“一个姓刘的太华宗小剑仙,也加入了陀剑山庄的南下队伍。年纪不大,架子比天还大,南下路途当中,陀剑山庄的两位长老,可都把小姑娘当菩萨供起来。” 店铺老人放下筷子,脸色沉重道:“当真?” 妇人点头道:“若非如此,我们夫妻便是想要提前拆伙,撇下你们,能有什么好处?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咱们可不做,做买卖太不讲究,生意肯定做不成长久的老字号。” 老人问了一个关键问题,“你们怎么知道太华宗的人参与其中?陀剑山庄有你们安插的间谍?而且辈分还不低?” 妇人反问道:“这很奇怪吗?” 老人冷笑一声,皮笑肉不笑道:“原来做生意都做到山上去了,佩服佩服。” 汉子将鸡腿骨架子摔在地上,大大咧咧插嘴道:“做到山顶去,那才厉害吧?我们这点小打小闹,算个屁。” 妇人直截了当道:“米老魔,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给句准话,要是铁了心跟仙桃老翁绑在一起,咱们夫妇二话不说,吃完饭就走,陀剑山庄的那单也够咱们大赚一笔了。要是你愿意跟咱们一条心,那就好好合计合计,做掉仙桃老翁之后,提前开启阵法,趁乱夺了那件法宝就跑。” 高瘦老人有些犹豫。 汉子抹了一把嘴,“宰了仙桃老翁,不但他的桃木盏归你,你这个老朋友身上所有家当,你能找到多少都算你的,但是那方印章,必须归我们。” 米老魔沉吟片刻道:“稍等。” 他转头望向那个年纪最小的弟子,“丢铜钱,算一卦吉凶。” 少年伙计眉眼俊秀,唇红齿白,笑容灿烂,掏出一把铜钱,攥在手心,蹲在地上,抬起头问道:“老米,有好处不?” 老人淡然道:“每天晚上不用穿那些妇人衣衫了。” 其余两名弟子脸色如常,相视一笑,少年微微脸红,娇柔扭捏道:“这算什么好处。老米你换一个呗?” 老人想了想,“分你一成好处。” 嗓音阴柔的少年问道:“得了好处,弟子还有命花不?” 米老魔冷冷瞥了一眼两位入门已久的弟子,对少年点头道:“有。” 少年笑容妩媚,咬破手指,在铜钱上一一抹上血迹,最终一把撒下,端详片刻,抬头惊喜道:“大吉!” 米老魔如释重负,望向夫妇二人,“我让弟子提前开启阵法,咱们三人一起对付仙桃老翁,速战速决,如何?” 妇人视线从秀美少年脸上缓缓收回,心情大好,“可以呀。” 汉子突然阴恻恻问道:“米老魔,你跟仙桃老翁百年交情,真忍心下得去手?” 米老魔夹了一筷子菜,“给你一只仙人遗物桃木盏,让你宰了你媳妇,你做不做?” 汉子悻悻然。 妇人倒是半点不伤心,又掏出铜镜左看右看,“我若是在这个没良心的家伙眼中,能值一只桃木盏,这辈子就算活得不亏喽。” 城隍殿外,少女战战兢兢站在第一座大殿后门,甚至不敢站在财神殿和太岁殿之间的小广场上。 因为前方那座城隍殿内,打得天翻地覆了。 她心目中的傻瓜姐姐,先是被入魔的城隍爷一脚踩中后背,然后瞧着年轻的傻瓜姐姐更是厉害,一瞬间硬生生挺直了腰杆,迫使城隍爷后退两步,之后那尊大名鼎鼎的西月王朝金城隍,爆发出惊人的战力,在宽敞大殿内疾步如飞,追着傻瓜姐姐四处乱窜。 期间一阵拳打脚踢之后,还是那打破术法禁制的奇怪拳架,明明已经打得堕入魔道的金城隍,一身金粉化作碎屑飘散于大殿,泥塑神像出现了无数道裂缝,渗出丝丝缕缕的黑烟,但是金城隍大喝一声,结了一个少女认不得的古怪手印,不但金粉悉数重新汇聚在神像表面,就连那些碎裂缝隙都瞬间合拢复原。 城隍爷除了一双眼眸漆黑如墨,散发出阴森气息,与之对视,会让人觉得背脊生寒,但是除此之外,依旧金身灿灿,耀眼夺目,三丈高度,每一拳都砸得墙壁凹陷,每一脚踩踏都跺得地砖粉碎,简直就是一尊坐镇天庭的威严神灵,正在人间降妖除魔。 银铃少女满心忧虑,如此无敌之姿的金城隍,真能被人打败吗? 她也有些疑惑不解,为何傻瓜姐姐不祭出那两张金色符箓?甚至连飞剑都不愿使出?反而只是跟城隍爷近身肉搏,这都已经换了多种拳法,好几次她亲眼看到傻瓜姐姐,从城隍殿一边给打飞到另一头,听声音,应该是给金城隍扫入墙壁之中了,后边城隍爷干脆就拆了一根大殿栋梁,根本不管城隍殿会不会塌陷,当做手中武器,肆意横扫劈砸。 真是神仙打架,地动山摇。 少女看得惊心动魄,手心满是汗水,默默念叨着加油加油。 傻瓜姐姐虽然暂时处于下风,可也打得英姿勃勃。 比如她双臂格挡在头顶,硬抗下一根大梁的当头砸下,梁柱轰然折断,双膝当场没入地下。 少女赶紧闭起一只眼侧过头,不忍再看,心想这一定很疼吧。 又有一次,他被一脚踹出大殿,整个人在广场上翻滚了十数圈,金城隍就站在大殿门槛后,满脸冷笑,朝芃芃勾了勾手指,芃芃起身后又冲入大殿。 不到一炷香功夫,城隍殿就被城隍爷给拆烂了,五六根大梁一拆,历经数百年风风雨雨的大殿就彻底倒塌,尘土遮天,金城隍拔出最后一根红漆大梁,左手边的墙壁不似右边高墙破碎不堪,而是一整面墙向外倒去,芃芃就站在墙上,双袖早已稀碎,转头轻轻吐出一口血水。 芃芃将这尊金城隍当做了第二个刘晨星,通过大战,用以磨砺自己的体魄神魂。 只靠一双拳头,应该是打不过了。 似乎那尊神像在这座城隍殿,不管如何捶打重创,都可以很快恢复到巅峰状态,这太不讲道理了。 芃芃眼角余光扫了扫废墟,回想一下金城隍从头到尾的站立位置,心中了然。 方寸物被誉为妙小洞天,拥有异曲同工之妙。 各方大能修士则有地界一说,例如敬正道长自身修炼的芥子空间,菩提寺的菩提老祖树,妖域的不那山等等,与人厮杀交手,就都会拥有天时地利。 想必这小郡城隍爷在这里,也符合这点。 芃芃深呼吸一口气,继续前冲,先勾引这位城隍爷离开这座城隍殿试试看,如果可行的话,能够诱骗他离开整个城隍阁地域是最好。 但是世事不如人愿,金城隍虽然入魔,灵智混沌,但是凭借本能,死活不愿离开已经沦为废墟的城隍殿旧有地盘,哪怕芃芃两次不惜以受伤作为诱饵,摔出城隍殿外,金城隍最多也只是以一截截梁柱作为武器,疯狂砸向芃芃而已。 芃芃不愿继续在这里耗费时间,还是得尽快去太守府,揭发那位装神弄鬼的主谋。 迷雾重重 白雾茫茫,古树苍天,除却两个人偶尔下脚时的摩擦声之外,寂静无声。 老卓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压着嗓音道:“老石,你说,咱们能摧毁他们吗?” 老石眨了眨眼,有白雾凝城的水珠落下,他仔细感受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人跟踪,这才说道:“肯定能摧毁啊。” 老卓道:“咱们野修有时候行事的方式,如同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那是在明面上的。这名门正派有时候算计某些时所行之事,比野修还要狠毒,暗戳戳的防不胜防,跟人说了也不信。” 老石抿了抿嘴道:“可不是嘛!” 城楼之上,俯瞰郡城、掌控全局的的老神仙惊呼出声,他转头对满脸的惊疑白衣少年解释道:“城隍殿那边出了大问题,看样子,竟是有大妖魔头凶性大发,直接坏了城隍爷的不朽金身,我必须亲自去看一眼才能放心,金城隍牵扯到胭脂郡的气数,城隍若是金身彻底崩坏,哪怕这回度过劫难,小郡仍是元气大伤!” 老神仙望向城隍阁方向,忧心忡忡,喟叹一声,冷笑道:“罢了!便是龙潭虎穴,今日也要闯一闯了!说不得要拼了一身道行,试试看能否将重伤的城隍爷救出来。不曾想此次作祟的妖魔如此势大,原本以为只是以阵法牵制城隍爷,哪里想得到是要灭绝一城的狠辣手段,宋小侄,没办法,城东门暂时就只能交由你一人看顾了。” 白衣少年沉声道:“需不需要派遣十数位精锐武卒,助应老一臂之力?郡守府内还有数十枝特殊箭矢,最能诛杀妖魔。” 老神仙摆摆手道:“来不及了,而且意义也不大,” 身后众人到底是知道轻重缓急,没有拖泥带水,抱拳道:“预祝应老旗开得胜!” “那就借诸位吉言!”老神仙抱拳还礼,微微一笑,身形如飞鸟掠下城头,落在数十丈外的一处屋脊上,飘然起身,再次向前飞去,十数次飘逸潇洒的起起落落,最终身形小如米粒,落在尘沙渐歇的城隍阁内。 这位米老魔和夫妇二人嘴中的仙桃老翁,没有直奔城隍阁,而是落在高墙外的大殿广场,缓缓前行,大袖一挥,飘荡出一大摞黄纸符箓,在空中便烟雾滚滚,眨眼之间就有十数位持剑的白衣少女冲出烟雾,一位位凌波微步,身形曼妙地扑向那座供奉有西月王朝开国元勋的第一层大殿。 老神仙经过两尊残破天官神像的时候,五毒之物都已退散干净,走入大殿,这座大殿内的泥塑雕像,大多保持完整,老人当然知晓原因,没了神灵坐镇其中,这些个看似威风凛凛的神像,其实就只是一件匠人打造的泥衣服罢了,米老魔自然不会在它们身上动手脚,浪费他特制的香火。 曾经在湖心高台上露面的那些持剑少女,脚步轻盈,飞快掠入财神殿太岁殿之间的小广场,其中一名少女嘴唇微动,像是轻轻呼唤着谁,并无回应。老神仙跨过后门,站在原地,环顾四周,皱眉道:“不用喊了,你们彩衣姐姐早已被打回原形,就连我都感知不到她的残余魂魄,出手之人,道行很高啊。” 老人抬起手臂猛然一招手,隐藏在古柏高枝树荫间的那把猩红长剑,瞬间被他握在手中,他低头嗅了嗅剑身,稍稍放心,并无丝毫魔气遗留,这就好,不是米老魔发现了蛛丝马迹,率先夺走了那枚貌似装饰的“传说灵丹”,随手丢给长剑抛给一位嘴角有痣的白衣少女,老人缓缓向前,虽然目前形势的走向,没有走到最糟糕的境地,可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城隍殿已毁,金城隍已经变成一地泥土,两尊文武属官神像是一样的下场,传说中的灵丹不知所踪。老人神色阴沉,心中思量,难道是重重幕后的那位大人物,对这枚城隍显佑伯印也有兴趣?所以瞒过自己,让人捷足先登?老人随即打消这个念头,不至于,应该不至于,以那位真真正正站在宝瓶洲之巅的老神仙身份而言,这类法宝,对于金丹后期有望元婴的修士而言,当然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能够拼了命去抢个头破血流,可对那个人来说,远远不值得他为此背信弃义,强取横夺。 那个人所图谋的,太大太大了,是一场西月王朝和大华王朝的混战,是几百年来两大王朝又一次的擂鼓声声,硝烟四起。 这位旁门左道的散仙老人,沉着脸走入城隍殿废墟,最后来到一堵整面倒塌在地的墙壁旁边。 虽然墙体维持完整,没有出现太大的裂缝,但是细微的破损极多,老人仔细打量过去每个细节,壁画之上所绘的九九八十一位飞天美人,当下只剩下三十多位品相较好的女子,老人一跺脚,大为痛惜道:“暴殄天物啊!” 老人确定四周无人后,仍是让那些持剑的白衣少女去往各处墙头盯着,这才蹲下身,左手掏出一只流云漓彩的精美小盏,七彩颜色,莹彻光亮,此盏被老人小心翼翼拿出袖后,顿时照耀得四周泛起一阵彩色,美不胜收。 老人赶紧一挥右手袖子,微微压下那些流淌满地的七彩颜色,嘴中默念,壁画上的各色美人,开始线条缓缓流动,一位位飘荡离开墙壁,纷纷涌入桃木小盏内,三十位容貌、服饰品相最好的壁画女子,最先进入小盏,之后是十数位面容完整、四肢衣衫损坏的女子,最后壁上只留下面容身段俱毁的画中女子,似有一阵阵细微呜咽声,如溪涧清泉流淌过石。 老人还不愿就此罢休,连正幅彩绘壁画的底子都给抽出来,收入小盏,那些好似丢失庭院住处的残破女子,愈发凄婉哀怨,在空落落的墙壁上如泣如诉。 老人收起小盏,起身后俯视着墙壁上零零散散的残余女人,又摇了摇头,心痛不已,抬起大袖,一掌重重拍下,那堵墙壁瞬间化作齑粉。 米铺再次开门,但不是重新做生意,三个店伙计各自去往郡城一处,尤其是那个俊秀少年跑出去的时候,满脸喜气。米铺掌柜老人则带着夫妇二人,走在一条僻静巷弄里,妇人问道:“城隍阁的金城隍,已经沦为你米老魔的傀儡,哪怕修为有些下降,怎么可能突然就金身炸裂了?小小一座小郡,难道还藏有元婴期的高人?” 米老魔心情不佳,最大的杀手锏和护身符,就这么莫名其妙没了,换做谁都没好心情。 他想了想,摊开手心,还是打算冒险尝试一下掌观山河的神通,这等上乘术法,一直被屈指可数的正道仙家所珍藏,秘不示人,米老魔也是因缘巧合,得到一本残缺的外道秘籍,才学了点皮毛,由于残缺秘籍少了半数运气口诀,每次使用起来,都要耗费他一滴心头血,代价极大,而且遥遥偷窥观看之地,若是境界相当的练气士在场,很容易就会察觉,极有可能循着蛛丝马迹就一路杀至,于是好好一门无上神通,就因为残缺不齐,变得无比鸡肋。 山上的仙家门阀,之所以根深蒂固,很大程度上,就在于他们拥有代代相传的秘诀心法,没有任何后遗症,通过一代代祖师爷的不断完善,趋于圆满,而无瑕疵漏洞,所以根本不需要子孙后代和得意高徒,去自己摸索去碰壁,传闻一些最上乘的宗门秘法,甚至能够让修习之人,有望跻身合体期,而次一等的旁门左道,也是能够帮助跻身出窍期的阳光大道。 反观世间有多少野修散修,因此走火入魔?不计其数! 米老魔手心渗出一滴猩红浓郁的鲜血,突然砰然炸裂,血雾弥漫,老人掌心很快出现一幅景象,正是那座城隍阁,老人眯眼望去,看到了那位“老神仙”和白衣侍女们的身影,老人微微晃了晃掌心,原本囊括整座城隍阁的景象,很快变得只剩下一座城隍殿废墟,因此老神仙蹲在地上的身姿更加清晰。 米老魔呵呵笑道:“天助我也!应老儿耐不住性子,亲自来此查看,他这是自投罗网了!” 妇人眼神发亮,死死盯住图像中仙桃老翁手上的桃木小盏,笑着道:“那就是桃木盏?” 米老魔骤然握紧拳头,手心那团血雾重新回到体内,转头冷笑道:“怎么,要跟我抢?” 妇人眼波流转,媚笑道:“奴家哪敢呀。” 米老魔不理会这妖妇的装模作样,心中快速权衡利弊。 应老儿此次所求,一开始就是那幅金城隍眼皮子底下的壁画,他嘴上说是贪图那幅壁画的精气神,经过数百年香火熏陶,蕴养出了真正有仙气的美人儿,而且在乱葬岗收集到女子魂魄后,还可以将壁画作为她们新的栖身之所,一举两得,说不定能多养出几头彩衣女子的女鬼阴物。 米老魔此事才在心中恍然,说不定……那枚来自沈家传说中已经生有灵智的丹药,根本就不在郡守府邸或是刘府,而就在那城隍阁!而这个老朋友一开始就想着要独吞所有好处,根本就没想过要将他们师徒苦苦谋划多年的丹药留下来。 好一个仙桃老翁应老儿! 老伙计,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小郡一条阴暗巷弄内,一位少年,虽然衣衫朴素,可是唇红齿白,皮囊好如妙龄少女,他靠墙而坐,怀里抱着一位口中不断呕血的将死男子,两人身旁还蹲着个望风的男人,三人正是米铺的店伙计,都是米老魔的弟子,少年是小郡本地人,米老魔在去年才新收为弟子。 少年怀中的师兄,正是与少女师父等人等于互换了性命的魔道中人,不愧是魔头,他咧开嘴笑了,临死前最后一句话,竟然是:“小师弟,我与你二师兄,你更喜欢谁?” 少年一手动作轻柔地扶住男子下巴,低下头,眼神中满是深情,哽咽道:“当然是你。” 男子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书籍,颤颤巍巍交给俊美少年。 少年接过那本秘籍后,怀中男子已经死去,少年一手攥紧秘籍,高高拿起,喊了一声二师兄,转过身去。 男人的注意力几乎全部都在秘籍上。 少年骤然加速转身,一手持书,一手迅猛戳向二师兄的脖子,原来是袖刀。 一戳一入一拔出,如此重复了三次,男人几乎整个脖子都被少年戳烂,少年俊美的脸庞,溅满鲜血,嘴角满是笑意。 男人双手捂住脖子,瘫靠着墙根,瞪大眼睛望着那个暴起杀人的小师弟。 少年先收起那本秘籍,伸手抹了抹脸庞,不断擦拭在男人衣服上,然后从男人怀中又掏出一本,嬉笑道:“二师兄,我方才骗大师兄呢,其实我更喜欢你一些,不过呢,我当然是最喜欢自己了。大师兄常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虽然咱们那个脾气古怪的臭师父,总讥讽大师兄没读过书,根本不晓得这句话的真意,但我觉得大师兄理解得挺好,反正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再说了,咱们本来就是歪门邪道,是邪魔外道,所以二师兄别怪我啊,你大不了就当是陪着大师兄一起走趟黄泉路,到了下边,告诉大师兄,就说其实我是更喜欢你一些的……” 男人死不瞑目。 少年仍是念念叨叨,摇头晃脑,在两具尸体上摸来摸去,看有没有漏网之鱼,留下什么私藏灵器,就像是平时那个一边择菜一边哼曲儿的少年。 但是少年很快就身体僵硬,停下手后,乖乖从怀中掏出两本,放在自己头顶。 一个少年熟悉到了骨子里的沧桑嗓音,带着更熟悉的那种讥讽意味,在少年头顶响起,他道:“真够出息的,不愧是我米老魔的得意高徒,本事没学到几两,大魔头的气概倒是学到了好多。” 少年惊恐。 和你切磋 “大白鹅呀,飞呀飞,飞呀飞。” “大白鹅呀,快快飞,快快飞。” 擂台四周围观之人听到这小调,均抬头去看。只见一只白色雄鹰低空飞行,背上驮着一个红衣公子。 擂台上的一智道长皱着眉头,看着雄鹰越来越近,直至停在擂台上。 红衣公子跳下鹰背,朝四周行礼过后,这才慢悠悠的道:“在下剑宗萧墨宸,听闻此地正在举办擂台赛,有各位高人前辈在此指点后辈。所以,我就来了。” 说完对着一智道长行礼,又道:“请道长指教。” 一智道长甩了甩袖子,冷声道:“你想讨教,我却没心情指导小辈,还是回去让你师傅来跟我比试吧。” 萧墨宸笑道:“我师傅对这些早已弃了争斗之心,怎么会自降身份与你比斗,不过我这做徒弟的,倒可以做个桥梁,让你明白差距。” 一智道长眼一眯,问道:“什么意思?” 萧墨宸依旧笑道:“我在师傅手上,不过出十招必败,不过若对上道长你,想来撑个三五十招不成问题,若是师叔三五十招仍拾掇不下我,就请道长赔偿我一些财宝,当作我的精神损失。” 一智冷笑道:“小子,你想激我,可惜激将手段太过拙劣。” 萧墨宸也一挑眉道:“拙劣吗?那还有更拙劣的,老贼,小辈的挑战你若都不敢应,还有何面目立身于此?趁早把脑袋塞到龟壳里吧!” “哼。”一智双目怒火燃起,周遭却是一寒。 “好,我若真用了超过十招,倒显得被比下去了,便是十招吧,十招收拾不了你,我就自此离去,不在出现在江湖中。” “只论胜败,莫分生死。”沉厚一声,从高台上传来,却似近在耳边一般清晰,发声者正是一岳道长,一岳道长这一开口,便算默认准许了这场比试。 掌门亲自开口,告诫一智莫要伤及应飞扬性命,一智竟也难得的没有说什么带刺的挑衅言语,只是淡淡道:“晓得了。” “好,那道长请指教。”萧墨宸说着,已是按上了剑。 “来吧,等许久了。”一智不丁不八的站着,神态轻蔑。一智身为长者,自然不会率先出招,萧墨宸也不做推让,一步一印,沉重而缓慢的靠近,待到积势已足,便是锵然一声,剑起风云之招已出。 一智道长有心卖弄,也不拔剑,只并起两根手指,作势欲挡,萧墨宸心道:“他既然说不以灵气取胜,竟还只用手指挡招,真是将人看低了。”心中暗怒,萧墨宸也不换招,剑起风云之招顺势直刺。 却见一智双指轻轻一夹,便已经萧墨宸凌烈之剑夹入指间,萧墨宸心中登时大奇,从剑上分明感觉不到对方气力,却觉剑已被死死控制,仿佛是一条蛇被扣住了七寸一般,虽只是轻轻二指,就令他浑身是力却无法施展。 “是锁决手法,他竟能用得这般变化。”萧墨宸皱着眉头想着。 却见萧墨宸右手持剑,左手曲指轻弹剑柄,一股锐利剑气从剑端激射而出,一智身形微微一侧,便避开这道剑气,但在他这重心微偏的一瞬,萧墨宸身形身子陡然一扭,若苍龙翻身的再空中旋了半圈,长剑便已脱出桎梏,席卷而去。 交手一招,二人各自心惊,萧墨宸惊觉对手造诣深不可测,绝非是寻常人物。而一智也赞叹应飞扬小小年纪见识非凡,剑宗传闻果然属实。 心中惊异,萧墨陈剑招却不停,“青龙摆尾”之招剑势走进,随即化作“大鹏展翅”之招,青龙属木而大鹏属火,变化之间正合东木生南火,朱雀振翼剑威力更增三分,剑身上已燃气了熊熊火焰。 “但论玩火,你不及我徒远矣。”一智道袍长袖漫卷,宛若掀起一阵旋风,随即袖袍盘住了剑锋,手则上前一探,扣住了萧墨宸的手腕,方要道一声撤手,却觉一股真气已经自萧墨宸腕上传来。 一智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声糊涂,若是寻常比试,扣上了对方脉门便是胜负已分,但萧墨宸却仗着一智承诺过不以灵气取胜,肆无忌惮的发出灵气与一智比拼,加上此时二人双手皆在袖袍包裹下,外人看不清楚,一智为避人口实,只得无奈撤手,好在撤手够快,否则萧墨宸若再趁势划破他道袍,丢人可就丢大了。 眼前小子奸滑,实力又确有非凡之处,一智决定收起轻视之心,拔剑出鞘,却见萧墨宸第三招已至,剑若电光火石,闪忽飞逝,正是风疾云乱和一字惊电剑同使,前左右三路都是剑光密布,逼得一智无暇拔剑,若要拔剑,只有后退躲过剑光,但一智哪肯被小辈逼退,足下一动,竟是靠着灵活身法不退反进。 但见一智在剑光中穿梭,显现出登峰妙绝的身法,剑锋总是堪堪从他身边划过,与其说他在躲避剑光,不如说是剑光在躲着他,转眼便欺身萧墨宸身前,连拳带着剑柄一拳击出,所谓一寸短,一寸险,萧墨宸长剑运使不开,加上拳脚功夫稀松,反而是他被逼得退。萧墨宸急往后跃飞,一智哪容他走脱,探手一爪,抓住萧墨宸的剑脊,一拉一拽,同时屈腿抬膝,膝盖若铁锤一般撞向萧墨宸,萧墨宸只得撤剑,凌空一个扭身,游鱼般划过这一撞,同时并指如剑,道了声,“师叔小心,接我一剑。” 一智一愣,下意识的要躲闪剑指,但随即意识到,“这小子,怎可能到无剑胜有剑的境界。”但在这一愣间,萧墨宸已脚踏奇步,再度握住了剑柄,运足真气向下劈去。 眼见小子凭借奸猾手段,竟与自己斗得难解难分,一智心中一怒,握住剑脊的手一松。 如揽雀尾,如转丸珠,一收一发,竟是四两拨千斤之法,萧墨宸感觉真气泄到空处,随后又回冲己身,竟拿捏不住剑柄,星辰剑脱手而出。同时整个人脚下一空,如腾云驾雾一般,竟也被高高抛出。 连着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萧墨宸头昏脑涨之际,突觉右足踩到了实地,忙一个金鸡独立,稳住身形。 “好!”擂台周围突然传出雷鸣般的喝彩声,萧墨宸压下晕眩之感,却发现全场人竟然都是在为他喝彩。方才一招大败亏输,怎么还会有人喝彩? 萧墨宸压下晕眩之感,却发现全场人竟然都是在为他喝彩,再一看,他右脚踩的,竟是星辰剑的剑柄。 方才那一招,萧墨宸其实已是大败亏输,本来被摔得滚七八个跟头都有可能,但好巧不巧,他偏偏是脚先踩到实处,更巧的是,被击飞的星辰剑倒插在了擂台上,而他的脚所落之处,竟正好是星辰剑的剑柄。 萧墨宸单足站立于剑柄之上,这便给人一种错觉,方才他只是随手化开一智的攻击,而且游刃有余的翩然而退,这如戏耍般的悠闲姿态,全然是未将一智放在眼内。 萧墨宸稳立剑端,更显身姿挺拔,风度卓然,红衣袍子顺风飘起,再添七分潇洒,三分仙逸。在场之人皆有欣羡之情,一些女弟子更是心如鹿撞,双颊泛红,暗道:“剑法高超,举止潇洒,人又生得俊,难怪他名声这么好,倒还真有落得这好名声的本钱。” 莫说他们,连一智也是一时困惑,本以为能摔萧墨宸个七荤八素,却不料被他举重若轻的化开,转眼十招已过半,萧墨宸却不见下风,一智心中暗生一股燥火。 萧墨宸被这如潮的喝彩声弄得一愣,但随即明白了情况,萧墨宸仍头脑发晕,为了拖延时间,朗声道:“我派之中主修剑道,没想到师叔能将拳脚功夫也使得这般出神入化,晚辈虽无缘见识师叔剑法,但能见到这般好拳脚,也算是无憾了。” 萧墨宸此语虽是赞叹,实则暗讽一智道长方才被逼的无法拔剑,只能以拳脚应对,一智哪会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心中发恨,却不动声色道:“天下万法,皆生衍于一,刀剑拳脚,本无区别。” 萧墨宸做恍然大悟状,道:“原来如此,晚辈受教了,以师叔剑艺,早已超脱物外,又怎会拘泥于剑形,那晚辈就再领教师叔拳脚代剑的功夫。”萧墨宸方才差点吃了大亏,才知在一智手上撑十招绝非易事,此时便顺杆上爬,一开口,便又将了一智道长一军,若是一智道长再要使剑,无疑是自打耳光。 一智道长脸色一僵,冷道:“你这小子,虽是聪明,废话却太多,这点比不上你师傅。”说着,一智向前踏出一步,擂台气氛陡然凝重,萧墨宸突然感觉一股无形压力扑面而来,连脚下的星辰剑似也不堪重负的又弯折了几分,发出低沉哀鸣。 “这拳罡好强、好强的威势!”一智竟与萧墨宸方才一样,使得也是剑起风云之招,但只踏出一步,威势就已远超萧墨宸方才。 萧墨宸心知此时必须率先出手,哪容得他走第二步,脚一挑,脚下之剑已是打着旋飞出,袭向一智,同时快步迎上,飞起一脚,用腿使出“风卷残云”的剑招。 一人一剑同时来到,又各行各招,此招前所未有,是萧墨宸灵光一闪之际信手是来,来得甚是奇诡。 但在高手眼中,诡道终究不如正道,一智道了声:“废招。”一智道人抬脚而起,于萧墨宸足面相抵,上身却是巍然不动,指爪如电,便要将那剑拿住,在手指犹差剑柄半寸时,剑突然又倒飞而回,回到萧墨宸掌中。 “这小子,难道已窥得御剑之术的门径。”一智见此,心中又惊,其实这倒是他想多了,萧墨宸不过是少年心性,曾琢磨出在剑中加些回旋气劲的小伎俩,使得剑掷出去后还能自行飞回,往日不过用来打打山鸡兔子,不想今日突然使出,竟有奇效。 一把抓空,一智所积威势登时崩泻,萧墨宸趁机选择抢攻,欺身一智道长身前,灵力一提,举剑压逼而来,正是劲力雄浑的乾坤剑法,口中还道:“师叔,这是第六招和第七招。” 萧墨宸欺一智不以灵气取胜,所使剑招都是雄浑开阔,威力万钧之招,一智道长战得缚手缚脚,心中烦闷异常,脚下旋步一踩,竟是比萧墨宸高妙许多的星罗奇步,一扬手,剑指已直戳后脑。 一智道长是打出了真火,后脑是何等枢要之地,这一指头若是落实了,虽不会危及性命,但十有八九会伤到脑识,运气不好,怕是一辈子都得痴痴傻傻。 察觉脑后劲风逼至,萧墨宸激出一身冷汗,直至此时,他才意识到,此战虽不比上一场那般剑气纵横,威势凌人,但凶险程度却超之甚远,容不得半分轻忽。 萧墨宸腰一扭,施展星罗奇步旋身后退,一智道长穷追不舍,步步紧随,而每一步,都正踩在萧墨宸的北极中天之位,场上两人皆使相同步法,一进一退,时旋时停,步法奇诡多变,二人动作却是意外的合拍,若不是一智的剑指始终不离萧墨宸眉心前五寸,说二人正在对舞也有人相信。 转眼之间,萧墨宸已被逼临擂台边缘,到了退无可退之际,若不跳台认输,便是剑指临头,眼看两根指头越来越近遮住视野,好似整个世界只剩这剑指一般。萧墨宸灵光再闪,竟是灵力一提,高高向后飞跳。 众人只道萧墨宸要跳离擂台认输,围观众人不少也有惜才之心,知晓场上凶险,罢战才是明智之举,只待萧墨宸脚一着地便要判定胜负。却见萧墨宸在半空一个旋身,换了个头下脚上的姿势。 看得他人心惊肉跳,唯恐萧墨宸跌断了脖子,却见萧墨宸运剑如丝,剑走柔劲,一招弱柳拂风打在擂台外的砖石上,一声交碰,数点火星,星辰剑弯折成椭圆。 我的目的 就在几欲折断之时,“蹭!”的一声,萧墨宸被这劲力弹射而起,又飞回了擂台上方。 “第九招了!”萧墨宸喊了一声,剑吐寒光,若挟裹九天寒气直坠而下,正是一招“冰天雪舞”。冰天雪舞是萧墨宸自悟剑诀中最为纷繁复杂之招,萧墨宸居高临下使出,剑式也得以尽展。 若是用真气,一道剑气射出,冰天雪舞之招还未施展开来便能被破,但眼下只能一智道长却是无能奈何,眼见头上寒光闪现,剑光残影越增越多,若暴雪临头,飘洒而下。一智道长一咬牙,偏身退步,躲开剑光笼罩,而退身之际,萧墨宸已双足稳立,重回擂台。 “师叔慎重,只剩最后一招了,师叔可有把握在一招内胜我。”交手九招,萧墨宸却是越战越强,非但未现败像,反而将一智道长逼退数步,如今只剩一招,台下众人纷纷叫好,只道萧墨宸已是胜券在握。 周遭叫好声越甚,一智道长心头越焦越燥,一股怒火直冲天灵,他这一生败敌无数,却不想对上一个后生小辈,竟然会战得这般缚手缚脚,当下只想不管不顾,全力杀了眼前小子以绝后患。 然而一智道长也非是凡人,怒到极致,自己也觉反常,竟突生清明,猛然自醒,暗道:“不对,我今日怎么会如此易怒,我的剑法虽是以杀意入剑,但求的是以剑心御杀心,怎么被这小子撩拨三两句,竟使我剑心再度失守,竟为杀心所制!” 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萧墨宸,一智道长很快找到了答案,心中自嘲道:“这小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像那家伙年轻时候,难怪我看他这么不顺眼,竟差点失了分寸。” 心中想着,一智道长恢复平常心,口上却冷然道:“只一招了吗?” 怒火消退,杀气由狂躁转为冷然,陡然场上气氛一凝,一股无形压力威临全场,吵闹嬉笑的围观众人没由的心头一悸,竟是同时敛声,大气都不敢喘,场上突然一片寂静,落针可闻,只听得一智道长幽幽续道。 “一招,败你不易,杀你不难!” 一语落地,杀机横生。 萧墨宸突得心头悸动,一滴冷汗顺着面颊滑下。 “咚、咚、咚.......”一智道长信步朝他走来,脚步轻缓,但脚步声入耳却似雷鸣,好似每一步都重重踩在了他的心头,踩得他呼吸困难,气血翻腾,未战先馁。 此时再看向一智道长,看到的竟是一副似虚似幻的景象,擂台,人群,房舍,乃至整个坝海四周都消失不见,天地间只存凝重的漆黑,空无的炫白两种颜色,由一道一望无际,蔓延万里的笔直长线划割开来。 黑白二色泾渭分明,分庭抗礼,似从亘古开始对立至今,而如今,这均势正被打破。 一智道长面向光明,背向黑暗,立身在黑与白的分隔线上,每行一步,分隔线就随他脚步前移一分,引领着无尽的黑暗吞噬光明。 这是杀气,幽黑如夜的杀气! 萧墨宸猛然觉醒,昔年他与黄毛狮王对峙时,曾感受过此位大妖若有实质的杀气,至今夙夜梦回时犹觉心悸颤栗。而眼前一智道长,能以杀气凝成虚实莫辨的幻境,只以杀气论之,竟还在黄毛狮王之上。 “没想到,他、他到是真的,真的想要杀了我!”方才还是嬉笑比斗,转眼已成生死之决,萧墨宸只感自己像是那被毒蛇盯上的青蛙一般,竟是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靠着卖弄聪明、话术、运气和小手段得来的自信,在绝对的杀意面前,如同散了气一般急剧萎缩,全身竟是止不住的哆嗦。 一智道长一步一步,不断前进,瘦长的身影照映入萧墨宸眼中,萧墨宸的瞳孔因恐惧急速扩大,眼神竟显得涣散失焦,随时都要昏过去。 一片寂静中,一智道长脚步声更显响彻,就在这时,萧墨宸脑中毫无征兆的浮现出一句话。 “你如今修为不够,还用不得此招,待你稍有长进后,遇上生死交关之刻,自然会再将它想起。” 冥冥之中,好似有个人在他耳旁低语,用着魔力蛊惑的声音对他谆谆教导,虽只一语,却令他方才恐惧消散无形。 脑海中一阵潮翻浪涌,潜藏在记忆之海最深处的暗流陡然躁动,化作旋流扶摇而上,直冲出海面,随后旋流破碎,变作万千剑光,瑰丽非常! “人心忽动,便如风云变化,任你惊天修为,绝世技艺,终难敌这瞬息万变,此招便唤作——”萧墨宸涣散双眼陡然凝聚成两点深邃幽黑,精芒绽放间,万千剑光凝作一处,在场似有风云惊扰,凝重气息尽数被吹散。 压逼之感消散,萧墨宸僵硬身体重归控制,与此同时沛然一剑击出! “一剑风云起!” 一剑,如风无常云无定,酝酿无尽变化于一招,沉寂的黑,空无的白,因这鼓荡的风云起了变化,黑由寂转生,白从无生有,萧墨宸眼中的黑白剑界,如同崩碎的瓷器一般瓦解。 一智道长双目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后眉头一挑,露出一抹了然于胸的微笑,一瞬间,滔天杀气若雪消冰融,消散无形。 一智道长竟是不在进逼,止步回身,避开这一剑。 剑光闪灭,人影错落,擂台上二人已各自站定。“嗤!”得一声裂帛声,一智道长袍袖上竟多出了一道手指长短的裂缝。 “十招了!”台下众人如梦初醒,纷纷叫嚷着,十招之内非但没输,甚至还在最后一招占了上风。“赢了,是他赢了!”围观众人又惊又奇,替萧墨宸欢呼。 与台下欢呼众人不同,萧墨宸呆呆站立在擂台,惊魂甫定,冷汗似是此时才敢流出,却在一瞬间就浸湿了身后衣襟。 他转头,怔怔的看着一智道长,眼中带有询问之色。 一智道长却只是一笑,道:“算你赢了,不过,你今日的状态怕不是以往的,恐怕你被什么影响到了。”说罢,就要离开。 “等等!”萧墨宸突然叫道:“方才那算什么?”最后一招,变数重重,萧墨宸突然悟得精妙一招,而一智道长却收敛杀气,提前罢战,否则凭他初悟之招,能否在一智道长剑下求生尚无法定言。 “什么算什么?”一智道长也不回头,不耐的回道。 “算什么?算你输了呗。” “输给一个后辈弟子,难怪会被赶出门派守着道观。” “我当多大本事呢,原来就是装腔作势。” 凝重的杀意消散后,台下众人心头松了一口气,似是为了掩盖方才杀气下的心虚怯懦,此时纷纷嘲笑着一智道长来彰显自己的勇气。 句句嘲笑,落在萧墨宸耳中却是刺耳无比,仿佛被嘲笑的那个人是自己。 心机话术,奇诡手段,各种伎俩一并使出,竟还是靠着对手想让才莫名得胜,萧墨宸突得心头一阵不甘,着了火般不泄不快。 眼见一智道长即将走下擂台,萧墨宸突得鬼使神差的喊了句:“师叔且慢!” 萧墨宸喊住一智道长,咬牙道:“方才那招不算,还请师叔重新比过,晚辈不逃不避,不卖弄唇舌,不耍弄心机,还请再接师叔一剑!”萧墨宸说话间,方才那恐怖的杀气又像黑云一般笼在了心头,说到最后,尾音都止不住的带着颤声。 一智道长一回身,冷眼看向萧墨宸,萧墨宸浑身又是一激灵,本能的想要退后,双足却是扎了根似得站定擂台,不动不摇。 “不算吗?你若败了,我又不能随便把你怎么了,若是真的杀了你,我可就惹了麻烦,除非你保证你的死与我无关,你敢应吗?” 萧墨宸心头一寒,满心无名火被冷水浇灭。 “嘿嘿嘿。。。。。。。”未待萧墨宸回应,一智道长就是一阵怪笑,道:“你胜得不甘,我却败得心服,战或不战,岂能由你决定!” 说罢,拔地而起,化作一抹剑光掠飞而去,经行之处,带出一阵剧风,方才犹在张着嘴耻笑他的围观之人,被灌了满嘴的风,吹得站立不稳。 “方才他若真要杀人,我连阻挡的机会都没有。”萧墨宸闭了闭眼。 “哈哈哈,几年不见,老五以杀入剑的本事竟到了这种地步,只论剑法,怕只有掌门和顾三能赢他了吧。”高台上,许玉简父子俩高声赞道。 “我早就不用剑了,应是逊他一头,能胜他者此山中唯有一人。”一岳掌门冷淡回应道。 萧墨宸突然高声呐喊道:“前辈,你以为我赢你赢的不光明磊落。那我告诉你我压境了,而且,我还是从千里之外赶来的。为啥,还不是为了提醒你一句,下一次妖魔大战,希望你能够出战。” 高瘦老人转头重重吐出一口血水,血水沾到了墙壁上后,立即化作一团黑色血雾。 这位在小郡城蛰伏将近二十年的米老魔,低声咒骂道:“好你个仙桃老翁,就算你这次逃得出小郡,我也要打死你这条落水狗!” 老人一脸嫌弃地看着少年,道:“起来吧,收好那两本东西,既然两个师兄都死了,你现在就是大弟子了。” 少年战战兢兢起身。米老魔从袖中拿出一盏灯油粘稠的小油灯,重重吸了一口气,两名弟子尸体上,魂魄如同被抽离出来,全部飘入油灯之中,弟子的面容在粘稠灯油上浮现出来,露出痛苦不堪的扭曲神色,但是很快一闪而逝,融为灯油一部分。 看得俊美少年背脊发寒。 小巷两端各自出现一人,缓缓逼近,正是之前前往米铺的那对夫妇,妇人腰肢扭摆得比大风中的柳条还要大幅度,“米老魔,这么巧,又见面了。” 米老魔眼神一凛,冷笑道:“怎么,要反悔?咱们双方可是事先说好了,桃盏归我,陈老儿的其余家当全部归你们。” 妇人一只手,五指如钩,在墙壁上缓缓划过,媚笑道:“话是这么说,可如今仙桃老翁当了缩地乌龟,他能装死,可咱们夫妻两个总不能陪着他在这里等死嘛,米老魔,你是不是分润出点好处来,总不能让咱们夫妻白跑一趟吧?” 米老魔脸色阴晴不定, 一夜过去,小郡还是安静祥和,但是仍然没人敢掉以轻心,大批披甲将士日夜不歇,一队队在城内戒严巡守。 欢天喜地。 唯独少女闷闷不乐,然后就被她爹娘骂了,她大姐二哥骂了,甚至还被她的师父,即郡守府的老幕僚给痛骂了。 圆脸少女虽然在西月王朝散辈分极高的上月道长门下,但是到了遇到了人依旧还真是好说话,乐哈哈笑呵呵的,还会拉着熟人逛荡郡城,买一些少女的闺房用品。 不像去年的春去极晚,夏来极迟。 今年的春天,初春来了,暮春走了,明天马上就是立夏时节,那么今年的整个春天,就算这么过去了。 这一天拂晓时分,少女刘高馨离开了郡城,没有依依惜别,她留下了一封封书信在房间,少女红着眼睛,跟那位来自仙家的傅姐姐,各自骑乘着一匹雪白骏马,马蹄阵阵,踩在青石板上,与家人和家乡愈行愈远。 只是当少女身骑白马在行人稀疏的街道上,她心有灵犀地猛然转头望去,看到一个白衣傻瓜姐姐站在远方一座屋脊上,正在对她轻轻挥手告别。 少女撅起嘴,猛然转回头,满脸的泪珠儿,就那么一粒粒摔成碎瓣儿。 刘高馨心情蓦然转好,高高扬起脑袋,背对着那个悄悄为自己送行的家伙,少女开心笑了起来。 姓傅的圆脸少女转头瞥了眼,只觉得远方屋脊上的少年,似乎有些眼熟,但是没什么印象,便懒得再想了。 芃芃破例为刘高馨送行后,便独自坐在屋脊上,摘下腰间的酒葫芦,一口一口喝着酒。 少女小口喝着酒,心想着沈毅,便有春风萦绕少年袖。 莫测海边 海水碧绿,天空蔚蓝,偶有海鸟,悠然飞过。 石迎站在莫测海边巨大石礁上,身后站着两个妖修。一身绿衣的妖修道:“殿下,小的求你了,你就跟小的回去看一眼龙皇吧。” 旁边黑衣妖修接着道:“殿下,当年的事,是大殿下所做所为,龙皇也不知道啊!等龙皇知道了,殿下你已经不在莫测海了。” 石迎不理二妖,只顾往前走。绿衣妖修小碎步奔到石迎身前,咚的一声跪下。一边声嘶力竭喊一边抹眼泪道:“小殿下、小殿下,龙皇、龙皇快不行了。我们找了你三百年,最近一年才确定你在剑宗,龙皇希望殿下你回去,带领莫测海妖族走出现在的困境。” 黑衣妖修在绿衣妖修跪下时,同时跪在一旁,在绿衣妖修说完后,他接着说道:“殿下,现在莫测海分为两大派,以龙皇为首的希望与人修和平相处。以大殿下为首的,则是希望称霸中洲大陆。殿下,殿下啊殿下……” 三人之间霎时沉默起来,突然一阵“沙沙、沙沙”的响声传到他们耳中。一人二妖转头一看,远处的海岸边竟是来了一个一脸仓皇的银发少年,他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焦急。 银发少年快步疾行时,仍不忘环顾四周,似是在躲避着什么人。 此时,突闻半空响起如雷鸣般的一声,“找到你了!”一道灰蓝色人影御剑飞于天上,若黑电降落轰然而下,转眼已逼近银发少年身边。 银发少年自知逃不过,停下脚步,咬牙抽剑道:“我与你拼了。”随即剑一划,几道剑气化直为曲,从不同角度围向追,同时人剑合一化作一道锐影,以更快的速度射向灰蓝色人影。 灰蓝色色人影一手犹缩在袖中,屈指连弹,指风便化作更强烈的剑气,“砰砰砰”几声,与四周剑气撞作一团,同时另一只手结成掌印,便要空手接下银发少年迎面一剑。 银发少年突得变招,一击剑柄,人剑分离开来,剑去势更快三分,带着呼啸之声直指灰蓝色人影面门,人却双掌同出,袭向灰蓝色人影胸口。 灰蓝色人影只意外半瞬,随即哼道:“雕虫小技。”招虽古怪,但怪招不等于好招,灰蓝色人影身经百战,一看银发少年双手,便知他掌法稀松,不足为虑,弃剑用掌虽是出奇,却难制胜。 若是修为差些,还可能挡不住这剑掌夹击,但灰蓝色人影何许人也,头不过一侧,就以最小动作躲过激射面门的一剑,同时手化一个弧线,改迎向银发少年双手。 正要将银发少年拿住,突得背后有劲风窜动,“有陷阱!”灰蓝色人影随即明了,事实却如他所说,银发少年掷出的一剑,表面上是针对他,实则是斩断了他身后一道细不可察的丝线。 “愿赌服输,乖乖跟我走吧。”灰蓝色人影站在飞剑上,居高临下道。 原来,自灰蓝色人影与银发少年离宫后,银发少年便一直伺机脱逃,诡计百出,奸猾无比,甚至连往食物里下泻药,与灰蓝色人影同吃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都用出了,饶是灰蓝色人影本领通天,也觉苦不堪言。 贺孤穷自以为胜券在握,却见应飞扬脸上泛红,显然被方才一掌击得气血翻腾,却仍挂着笑意道:“师叔莫急,且看这是什么。”说着将手伸出袖子,得意招摇几下。 应飞扬手中持了册书卷,上头赫然写着“太易玄经”四字。 贺孤穷面色一凝,“莫非他方才改而用掌,是为了夺我的书,可我记得他未曾触到书册。”心中还想着,手上已有了动作,从怀中也掏出一册书卷,突得脸色再变,暗道了声“不对!”。 便在这瞬间,地面一阵震动,厚重落叶被激得飞起,数道炙热剑气蹿升而起,将竹叶点染成一把把着火的小剑,助长这剑气之威四面八方卷向贺孤穷,“他是诱我掏出书卷然后烧毁。” 应飞扬表面仓皇而逃,实则是将贺孤穷引入自己陷阱,以准备好的假书卷来骗出真书卷。若寻得机会便将《太易数经》毁去,清苦的叮嘱他可一直记得呢。 仓促之下,贺孤穷保自身无碍不难,但书卷搁置的久了,沾火即燃,要将它保全就要费些心神了,此时,却闻贺孤穷沉喝一声,竟从眉间化出一把剑。 此剑通体幽黑,仿佛是吞噬光线的黑洞凝结而成,剑一出,天地陡然一凝,一道无形边界以剑为轴心向四周扩散,边界所经之处,万物瞬间被吞去原有色彩,只余下黑白两色。 枯黄的叶子,明红的火光如被抽干生命一样,转变成死烬的灰色。 当这黑白二色的领域将应飞扬囊括其中时,应飞扬亦感一阵心悸,好像生命力也被吞噬殆尽一般,浑身都失了力道,软坐在地。 而这瞬间,剑再度收回贺孤穷眉心,黑白边界急速收缩,除了漫天火叶化作飞烟飘散,与方才再无不同。贺孤穷闷哼一声,摇晃了下身子后,御剑从空中降下。 应飞扬生命力回流,恢复了气力,半是恭维半认真的赞道:“师叔果然神技,这就是那日擂台上将出未出的一剑吧,多谢师叔当时留情,若不然我哪能撑得过十招。” “哼,心思太多,这点不及你师傅。”贺孤穷险些吃了亏,感觉脸上挂不住,说话间,隔空一道气劲打入应飞扬体内,气劲如虫子一般,钻行在筋脉中,“略施薄惩,以示警戒。” 应飞扬一阵剧痛,心中骂了贺孤穷十八辈,脸上却丝毫不显露,问道:“我及不上他是正常,不知师叔对上师傅,胜负又该是如何?” 贺孤穷道:“应该是平手吧,二十三年前我接不下他一剑,如今他接不下我一剑。” “这算哪门子平手。。。。。”应飞扬低声道,没想到这个师叔看上去不苟言笑,竟然还有讲笑话的天赋。 随后又对顾剑声的实力颇为震惊,道:“以师叔之能,竟也接不住师傅一剑?” “那日不是留时间给你了,二十三年前的事,难道他还没与你说过?” 应飞扬笑道:“那日只顾喝酒了,没有细问,还请师叔给我讲一讲。” 贺孤穷呸了一声,道:“把他一剑败我的光荣事迹留给我自己说么?他倒是好算计,算了,败便是败,我不怕输,难道还怕说吗?你细细听,之后所有变故的源头,都是从那一天开始。” 震耳杀声陡然消失,天地间只存在一声拔剑声。“锵”,声音虽轻,却如石破天惊一般震慑人心。 昏暗地宫随之乍然一亮,一道剑光突起,璀璨瑰丽,耀眼夺目,仿佛地宫中生起一轮白日,灼得人眼珠生疼,无法直视,贺孤穷也被这剑光逼得侧开双眼,却仍能感觉空气中弥漫着摄人剑意,倒竖的寒毛,颤栗的肌肤,用最直观的方式告诉他方才那剑的恐怖。 似是过了很久,实则不过一瞬,剑光消散无形,顾剑声方才站立之处已无人影,只余拔剑声那悠长尾音在石室内回荡。 敌人依然扑击而来,法宝依然如雨落下。 似乎方才一切都没发生? 因为方才发生的终结了一切! 剑声若二胡的尾音,一叠三颤,最后颤声消散,便换做惨烈哀嚎声此起彼伏响起。 剑气陡然暴发,繁密如网,倾泻如雨,连绵不绝,往复交错,在四周墙壁地面犁出无数深浅不一的剑痕,尚保持半空扑击姿态的皇世星天之人,正是身处剑网核心,尚不及反应已遭万剑戮身,肉躯之上炸开血痕,人影,血花,失色的法宝如苍蝇一般纷纷掉落。构成一幅令人心骇的图景。 “原来不是我们和他一起冲杀,而是他为护我们而放慢了脚步!”贺孤穷嗔目结舌道。 贺孤穷是凌霄七剑中的小师弟,年岁比顾剑声小上不少,他学剑初成时,顾剑声已名满天下,鲜少再有出手,他曾几次想找顾剑声论剑,却皆被大师兄清岳阻止,“如有可能,我希望你这辈子都见不到顾师弟的剑。”清岳曾这样说过。 而在剑光消散的刹那,贺孤穷终于明白了清岳当时的话意,也知晓了为何清岳师兄身为凌霄剑宗的下任掌门,却早已弃剑不用。 贺孤穷大脑空白了半晌,但随之,剑身一抖,甩去黑剑上附着的血滴,杀人积攒的戾气涌上心头,化作一股无名火,暗道:‘你们遇上高山便驻足不前,我却不然,不攀越眼前高山,如何登临剑道顶峰。” 贺孤穷道了一声:“清岳师兄,顾师兄一人前往恐怕有失,我去助他一臂之力。”说着,不待清岳应允便化作一抹黑电冲杀而去。 皇世星天之人绝非庸手,贺孤穷深陷其中,四面环抵,却凭一身桀骜争强之心,硬是杀出一条血路,剑上染血越多,心头杀意越重,黑剑竟是更加威力无穷,仿佛能从收割的生命中汲取力量。 贺孤穷忽得心有所感,自己竟临阵突破,又上了一层台阶,随即长啸一声,手中之剑一化百十化千,最后千百死寂黑沉的剑气汇成一条滚滚洪流,如传说中的冲刷亡灵的冥河一般向前奔涌,带着贺孤穷冲入石宫深处祭台。 方入祭台,便见一副炼狱之景,骇人心魂。 百数婴儿双目圆睁,肢体死灰而干枯,竟是被抽干了全身之血,地上无数血红暗渠结成一道道奇诡邪异的咒文,将婴血汇入一个血池之中,血池中,那最纯洁也是最邪恶液体仍在荡着涟漪。 饶是贺孤穷方从血堆中杀出,仍感此出血腥味浓得令人昏厥,贺孤穷睚眦欲裂,却是愧疚得不敢再看周遭死尸,直直往高台走去,却见高台之上,面色疲惫的顾剑声强挤出笑脸,正手忙脚乱的抱着一个婴孩,向来整洁的衣衫上,被婴孩的小脚蹬出带着血印的皱痕。 “顾师兄,怎会这样?”贺孤穷问道。 顾剑声露出黯然之色,道:“晚了一步,仪式已经完成了。” “竟然。。。。。那宣君盛呢,莫非被他跑了!”贺孤穷咬牙切齿道,杀意陡然暴发,血池中的血水也受到感应一般翻涌起来。 顾剑声摇头道:“他被我重创,跌下高台,随后受百婴怨气噬咬,尸骨无存。 “这样倒是便宜他了。”贺孤穷狠狠道,又指着顾剑声怀中道:“这婴孩呢,便是他们的天命圣主,紫薇帝子?” “是啊。”顾剑声抖着肩,晃着身子,却怎么都不自在,“这孩子怎么该怎么抱,师弟你来帮我抱一下。” 贺孤穷接过婴孩,突觉肩头一沉,险些没有抱起,怀中似有百名婴儿的重量,愣了一下,发觉那只不过是他错觉。 贺固穷盯向那婴孩,新出生的婴儿,一般都算不上可爱,这孩子也不列外,浑身通红,小猴子一般四肢蜷缩,脑袋若一个皱巴巴核桃,紧闭双眼哭也不哭一声,贺孤穷抖动肩膀,却见婴儿冲着他诡异笑了一下。 一笑之下,贺孤穷心头一悸,已置身虚无幻象,幻象中,森森白骨,堆积如山,汩汩鲜血,流淌如河。山上端立一个白骨砌成的王座,这个婴儿头戴琉冕,坐于王座之上,一手按着王座上的头骨扶手,一手举着刻成黑龙盘踞之形的玉玺。 婴儿发出桀桀怪笑,山下无数惨白手骨应声如林立起,摆动摇曳,做拜谒之状。 贺孤穷猛一哆嗦,将婴孩掷于地上! 顾剑声眼疾手快,身形一闪,将孩子接到怀中,怒喝道:“贺师弟,你在做什么。” 贺孤穷厉声道:“此子生下来就以百婴性命换来神龙飞升之身,日后兵戈也将因他而再起,留他存世,定将尸横遍野,血流漂杵,不知多少人为他丧命。” 顾剑声剑眉一挑,朗目含威,怒道:“天命之说” 萧墨宸风波 下了王屋山,日已西沉,树木拖曳长长影,而树木之上,是应飞扬踩踏着枝桠直往洛阳城飞纵而去。此次前往吊祭,以心入字,以字抒怀,到令他心中块垒全消,身形似也轻了几分,所以便借着赶路之机,练起了他一向不擅长的轻身功夫。 若是法修,赶路时可以借助些乘风御气,驾鹤西行的术法,但对剑修来说,在修为练到御剑飞空的境界之前,只能乖乖依靠两条腿,而他所学虽杂驳,但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轻身功夫,唯一算得精妙的,就是姬瑶月所传的那几路“花间游”的身法。 然而他在剑道上的资质算是出类拔萃,在身法遁术上的资质却只算中游,且这身法讲究个“身姿曼妙,如戏花间”,须得女子才能练到极致,应飞扬自学来后也练了好些天,但花间游的身法依然是失灵时不灵,难以融会贯通。 可他过往练剑时都是一点就透,一触即通,以致养成自视甚高的性子,此时久久练不成,心中反而念道:“姬瑶月这小妖女真是小气,教都教了,还不教全,这么看来越苍穹说得倒也没错,便是这门户之别,层层藏私,才使得大量功法失传,不复往昔胜景,呃,好像我和姬瑶月那小妖女之间不只是门户之差,还有人妖之别……” 心中正想着,忽而打斗之声依稀传来,应飞扬伫立树上,向声源处望去,便见视野尽头,两人正在打斗,二人他方才都也见过,正是参加过司马承祯丧礼的鱼伯约和黑松道人。 应飞扬又靠近一些,静观二人相争。 鱼伯约衣袂飘飞,真气鼓荡,身上便有流霞万道,温润光洁,与天上晚霞交相呼应,正是流霞神功催生至顶端的征兆,而双袖间,青色霞光凝成水桶般粗细的两股,氤氲轻袅的霞光竟有了厚重的力量感,随着鱼伯约袖袍舞动,便如两条青蟒一般向黑松道人袭去。 鱼伯约的攻势无形无状,无常无相,黑松道人被逼出十丈之外,手中断剑挥舞,将青霞绞断碎化,但霞光却是方断,又蠕动般的新生,转眼黑松道人周遭已缭绕一望无际的迷茫霞光,浓稠的如同奔流的天河,化作一道道匹练也似的巨浪,转眼将黑松道人吞没在沸腾翻滚的云霞中。 “黑松道人也不过如此,凭这些微末技艺,也敢挑衅于我?便让你沦入幻境之中,继续做你痴愚之梦!”须知流霞神功对神识同样具有攻击作用,青霞笼罩下,可以混淆气机,屏蔽视听感应,并通过光线的投递,折射出中招之人心中幻影,可谓是力与法皆合的一招。 鱼伯约自以为胜券在握之际,观视的应飞扬突得剑心一动,随后便见青霞之中,一道澄蓝剑光冲霄而起,冷彻幽寒,周遭青霞如被剑上寒意所逼,潮水般的退散,随后剑光直直斩落,挟带这侵骨锥肌的淬厉森寒,在云霞中开辟出一道一往无前的直道。 鱼伯约心头一慌,青霞急速收拢,在面前凝聚成一堵厚实的墙壁,却闻轰然一声,墙壁破碎,鱼伯约被剑气轰得倒飞数步,口呕朱红,面上泛出惊异之色道:“是玄水真君的淬幽剑,怎会落到你的手中?” 青霞散尽,露出黑松道人阴鹜又得意的面容,手中所持的不再是古拙厚重的黑松断剑,而是一把锋刃狭长,剑身剔透若有寒水流动的奇兵。 鱼伯约问题方抛出,随即心中了然,自答道:“看来是没错了,剑皇前辈将玄水真君的《覆水剑诀》交由你,玄水真君定然寻你索取,却不想竟被你杀害!” 黑松道人也不否认,道:“越苍穹那老匹夫见识不错,玄水真君的《覆水剑诀》倒也有几分模样,配上我的《丹元剑诀》也不算委屈,这淬幽剑更是罕见的神兵,等将《覆水剑诀》练得纯熟,再将黑松剑重铸,双剑同使,修为定然大进!” 黑松道人随后面色一转,露出森然之意,道:“不过在这之前,贫道要先将《丹元剑诀》收回,否则若让外人得了,钻研我剑法破绽,岂不是要坏事?” 鱼伯约面露赤红,道:“这剑诀是剑皇前辈送我,你若是不想被他人得到,方才怎不敢向他讨要?” 黑松道人脸色一暗:“哼,剑皇?那只败犬也就嚣狂这一阵了,待我剑法大成,定然让他后悔今日之举,莫废话了,将我的剑谱还来,我或许还能饶你性命。” 鱼伯约面色变了几变,咬牙道:“算了吧,我也不是第一天走跳江湖,今日既然已撕破脸,哪有不杀人灭口斩草除根的道理,要来便来,今日我纵然不敌,也要在你身上捅几个窟窿。” “哈哈!”黑松道人长笑道,“你倒是比玄水真君聪明些,不过死得也会更惨!”说罢,剑锋纵劈而下,每一招都是古朴质拙却又刚猛辟易,威势凌人。 鱼伯约强压内伤,双掌凝聚霞光,化用柔劲,将流霞化作刀枪剑戟,棍斧鞭锤十八般武器,变化无端,但任他千变万化,黑松道人却总能以拙克巧,手中长剑寒澈,气劲雄浑,若冰川倾倒,垮压而来,将青霞凝结成的气形一一碾碎。 片刻之间,鱼伯约身上已添了多道伤口,“死吧!”,觑得破绽,黑松道人眼中凶光大作,一剑当胸斩下,便要将鱼伯约开胸破肚,忽而一道剑气破空袭来,撞向黑松道人剑锋,劲力虽不算强劲,却恰恰击在淬幽剑七寸之处,淬幽剑被撞得一偏,只在鱼伯约胸襟划破一个口子,一个剑形的铁符从胸襟掉出,又被剑气击得向上旋飞。 “丹元剑诀!”黑松道人呼道,这铁符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就是记载着《丹元剑诀》的秘笈。黑松道人急欲将它抢回,忽得一道人影寻若闪电,翩若惊鸿,从他眼前一掠而过将铁符抄走,又轻飘飘的落在眼前的一棵树上。 “是你!”黑松道人认出眼前之人,狠狠道。 “现在的修道之人都怎得了,动辄便是杀人夺宝,当真与土匪无异。”应飞扬高立树上,居高临下,眼露鄙夷道。 “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替人强出头?”黑松道人嘴上冷硬,姿态却是戒备十足。 “也算不上强出头,忘了介绍,在下应飞扬,现在是司天台之人,诸位入了洛阳,行事总该有所收敛。” “司天台又如何?不过皇帝的走狗,还真以为能管得住道爷我?”黑松道人冷道,司天台的势力范围仅限于长安洛阳两都附近,黑松道人所在铁仙观却是南方派门,所以上清派和白马寺这等大派都需礼遇的司天台,在黑松道人眼中却不足为惧。 应飞扬长长一叹,道:“师兄啊,你这司天台也太不争气,难得我生平第一次想以势压人,结果偏偏还漏了气,罢,果然靠山不如靠己。” 应飞扬扬声对鱼伯约道:“那个……鱼兄,你可还能再撑半柱香的时间?” 鱼伯约已暗暗调息片刻,此时吐出口浊气道:“没有问题。” “好!那你撑着点,半柱香后,我再接手。”应飞扬说罢,大咧咧的盘坐在枝桠上,手中真气一催,铁符上凭空浮现出绿油油的气形文字,竟是在此时旁若无人的看起了《丹元剑诀》的剑谱! 自打应飞扬出现,黑松道人便对他心生戒备,但也只是戒备而已,并非就怕了他。他无法化解越苍穹的剑意,却被应飞扬做到了,并不意味着他不及应飞扬,便如一道算题难住了翰林院的学士,却恰巧被一个年岁不大的童生解开一样,并不能因此就说童生的学识超过翰林院学士。 真要比斗起来,拼得是剑法,也拼根基,经验,黑松道人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一个少年人。却哪知应飞扬态度更是嚣狂,竟在他眼皮子底下看起了他的剑诀,全然不将他放在眼中。 黑松道人心生恼怒,道:“小子想装腔作势,也要能接下我这一剑再说。”说罢,刚猛强硬的剑气挟裹这幽幽寒气爆射而来,所经之处,霜结冰覆,音爆连连。 应飞扬稳坐树上,如若未见,却见一道青色霞光在他前头凝结成盾,青霞间蕴藏变化万端的劲力,将剑气分化,消解。 同时另一道霞光反守为攻,化作一个巨大掌印,掌印飘忽,若有若无,直袭黑松道人,黑松道人心头一惊,只顾着应飞扬了,却没想到鱼伯约仍有还手之力。 他却不知《流霞神功》能得剑皇一声赞许,自然却有超凡之处,这真气虽论刚猛雄浑,凌厉霸道皆有不足,却胜在回气迅速,后劲绵长,便如所命名的流霞一般,能无中生有,无衰无竭。 强弩之末,还敢顽抗。”黑松只惊了半瞬,但他眼光何其老道,转瞬便知流霞神功纵然神妙,鱼伯符这片刻功夫又能回得几分气力,打定心思,黑松道人剑光再闪,毫无花巧的直轰而去,剑气势如破竹的将掌印从中劈开,一招之内反守为攻。 鱼伯约勉力挡下一剑,但剑光又紧随而至,连绵不绝,每一剑都厚重雄浑,击得他气血翻涌,心神激荡,但饶是如此,鱼伯约仍是抽出余暇将袭向应飞扬的剑气一并挡下。 应飞扬看在眼中,心中暗道:“黑松道人出手毫不留情,果非良善之辈,倒是这鱼伯约颇为厚道,深处劣势仍能分心替我挡招,不管是本性如此,还是有心将胜负赌在我身上,能说到做到,便不枉我替他出头。” 应飞扬见状,安定下来一心多用,一边一目十行的看着《丹元剑诀》,一边以指在树干上涂画,还不是看向战团两眼。 而黑松道人此时已心生不耐,鱼伯约已多处受伤,气力越来越轻,看似只差一口气就会倒下,但,但这最后一口气却似怎么也吐不完,久战不下,唯恐再生变数,黑松道人决意不再分心理会应飞扬,先全力解决鱼伯约,但见他口一张,一个鸡卵似的澄黄金丹从他口中吐出。金丹脱口,他本就阴暗的面色也随之又黑了几分。 却见金丹滴溜溜的旋转着,粲然光华自丹上向四面八方射去,日光一般光芒耀眼,纯净醇厚,周遭青霞遭这光线一照,便如霞光遭到正午烈阳驱赶,畏惧般的向四周散离。 而霞光一散,黑松道人剑光越急,数道剑气趁机激射而来,每一剑都是劲力雄浑,绝无半点虚招。 鱼伯约勉力将霞光聚集,勉力相挡,却闻一声轻爆,仍有数道剑气冲破霞光迎面而来。 危急之时,星纪剑连剑带鞘从天而降,竖插于地,剑虽未出鞘,一股锐利剑气却迸射而出,横扫八方,将黑松道人的剑气消弭无形。 而应飞扬翩然降下,足尖轻点了下剑尖,像走阶梯一般落在地上,道:“鱼兄,不好意思,这《丹元剑诀》委实精妙,说是半柱香时间,结果花了一炷香有余,才勉强将上头的招式破解。” 应飞扬嘴上虽是对《丹元剑诀》颇为推崇,但入了黑松道人耳中却是刺耳至极,他所在的铁仙观虽只是道门修真小派,但这《丹元剑诀》作为观中绝学,岂是一个少年翻看片刻就能破解?照他这般说来,自己这半生修炼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黑松道人怒极反笑,道:“大言不惭,你以为你是谁?宇文锋?顾剑声?还是越苍穹?一会功夫就能找出《丹元剑诀》的破绽!” 应飞扬摇头道:“《剑诀》却是不差,剑招本身的破绽,在下一时半会确实难以破解,但由你使出,破绽却很明显了!” 这一语更是令黑松道人气恼,脸上黑气越盛,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道:“破绽,你说破绽在我身上?” 黑松道人反问道:“那我若不退,又当如何?” 他人言语 太华宗后山树林里,不通趴在枯枝败叶上,一动不动。 暖玉缩成拳头大一块,躲在不通的毡帽下,小声的说道:“不通,你确定人参精在太华宗吗?” 不通呵呵笑道:“确定,我可是偷听了那恶毒仙子身边的侍女说的。” 暖玉那状若成年男子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的脸,顿时皱成一团。 不通压着嗓子说道:“我是偷听了墨宸师伯的话,才决定带你去太华宗的。老实说,我心虚不已。那是会太华宗啊,和咱们剑宗不相上下的太华宗。若是叫他们发现了我们,把我关进地牢里,等着师傅他们去赎我,那可就麻烦了。至于你,肯定是像人参精那样,被重重叠叠的阵法困住。” 暖玉瑟缩了一下,带着哭腔道:“你放心,我、我若被他们抓住,我就、我就自爆,把它太华宗炸个稀巴烂。可就是会白白害了,太华宗那些无辜弟子的性命。” 不通抓了抓光光的下巴,气馁的道:“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咱们有救人参精的心就可以了。” 暖玉把头摇成拨浪鼓那般,十分肯定的说道:“不行,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要去救他。” 不通轻轻的道:“嘘。” 树枝摇动,有人踩着枯叶而来。一人瓮声瓮气的道:“师弟,你说大师姐是不是被师傅罚去枯木崖了。” 另一人细声细气的道:“大概是吧,我那天进大师姐院子栽种灵植时,我听见大师姐低声啜泣。” 瓮声瓮气的那人道:“你说,大师姐怎么就偏偏想不开呢?咱们师傅是神,不可亵渎。大师姐呀仰慕一下就可以了,怎么还非得把自己陷进去了。” 细声细气的那人道:“你我不也陷进去了吗?” 说完二人双双叹气。 不通听着二人说话,因为要救人参精,所以,他只得耐着性子听。若不然,以他过往的行事方式,他早跳出去暴打那二人一通了。 瓮声瓮气的那人道:“咱们走吧,这两日师门管的严,咱们回去晚了,就得去跪祖师堂了。” 细声细气的那人道:“说的对,走吧。” 在二人离去半个时辰后,不通快速的冲出树林,来到一片药园里,几个起落之后,消失在不远处的房屋中。 此刻,琼梦院子里的人参精,望天长叹。叹自己不把握机会逃跑,叹自己当年不和暖玉一块去救芃芃。 它拨开头上缠绕着的藤蔓,抬头四处看看,又等了好一会,这才悄悄地移动了自己的身体。 它现在所在的位置,离着当年琼梦亲手种植它的地方,不远也不近。 突然,它听到有人喊:“抓贼了,抓贼了!” 又有人喊道:“起火了,起火了” 人参精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不通吃完一个大饼,咧着嘴傻笑,过了一会他对暖玉道:“马上就要有大乱了,你可千万不要走丢了,” 暖玉道:“放心,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 不通笑道:“那是。” 只是练剑 洛山位于朔阳城东面群山之中,山中多奇花异草。洛山山顶相对平整,大小不足一丈,山顶有一石泉,石泉内常年有活水涌出。顺着不知是哪位先人,还是自然生成的两条石沟缓缓流出,流向山顶两侧。 要想到达山顶,除了流水的两侧,一面便是攀爬嶙峋怪石,一面便是从密密匝匝的树林里砍出一条小道,蜿蜒而上。 温安安和萧墨白站在山脚下,抬头看向山顶。 温安安看着萧墨白,眼里划过一丝她往常都没有过的情丝。 温安安回过神,看着眼前的树林道:“萧大哥,我只能带你到这里了,如果楚楚不在山顶,那我也不能推测出来她在哪里了。” 萧墨白看着树林问道:“楚楚姑娘如何上的去,难不成这树林有什么阵法是她知道的,别人不知道?” 温安安道:“楚楚消失至今已有半月,御剑楼上下全靠我打整,她再不回来,我都快撑不下去了。” “楚楚和蓝素姐姐交好,也知道蓝素姐姐的过往,当下,也只有找到楚楚,才能更好的帮助你和蓝素姐姐了。” 萧墨白点头,目前他和蓝素之间存在的误会,他弄不清蓝素离开他的原因,那就只好找别人帮忙,了解蓝素的过往,再捋一捋和蓝素在一起以后发生的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为了以后两人更好的相处,也为了自己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萧墨白不得不求助于以前,他不曾打交道的几人,比如老石、老卓和景雨他们。 况且如今莫测海那里妖族祸乱还没根治,不少妖族蠢蠢欲动他担心蓝素悄悄的跑去杀妖族,然后被某个大妖盯上,白白牺牲。 温安安继续道:“那面的怪石坡,有毒蛇和巨蟒,皮色与石头颜色差不多。传闻,有元婴期前辈逞能上去,中了蛇毒,若不是他有友人在山下等候,见到他的求救信号,那位前辈不单是跌境,恐怕性命不保。” “楚楚能够上去,只因她自身不惧毒蛇,况且楚楚的卜算能力是我们家族最顶尖的,那怪石坡的阵法,困不住她。” 萧墨白无奈的笑道:“所以,我只能从这密林方向上去了。” 温安安苦笑道:“以我所知,只能这样了。” 萧墨白道:“这片密林,没有什么古怪吗?” 温安安道:“有古怪之处,就是里面有一种青藤,常年开花,早间花色暗黄,晚间花色暗红。不小心吸入花香,有迷幻人心的效果。” “还有一种传闻,此处密林里有一位树妖,喜食人和妖兽的血肉。为了它的这一喜好,它明明可以化形或者破境,它却一直不破,偶尔还故意跌境。此树妖秋冬季会沉眠,春夏季节活跃。” 萧墨白叹道:“真是活久见啊!” 告别温安安,萧墨白开始用特制的刀劈砍树枝和杂草。一个白天下来,他也没走过密林的一半。 萧墨白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前面层层叠叠的枝叶和杂草,心中顿时一阵烦躁。 就在他想要发火,失去理智的那一瞬间,手腕处传来一阵冰凉感。 萧墨白立刻清醒,他解开护腕,褪下手腕上的镯子,不顾以往的形象,直接往地上一坐,腿一伸,盯着手中玉镯看了起来。 这玉镯还是蓝素硬磨着萧墨白买的,玉镯可以储物,不过储不下几件东西。玉镯颜色翠绿,入手冰凉。萧墨白手里把玩着玉镯,思绪早已飞远。 那日清早,天色还灰蒙蒙的,蓝素就兴高采烈的敲开萧墨白的房门,说是要带萧墨白去看坝海一月一次的大集。 坝海的集市范围广,无论修士还是凡人,只可以做买卖,不可惹事生非,否则禁止赶集一年。 坝海一月一次的大集,开放三天。从修士的奇珍异宝到凡人的手工编织品,数量各异,材质不同。从年老之人到刚出生的婴幼儿,人流不绝,喧嚣不止。 蓝素拉着萧墨白,从早上逛到下午,乾坤袋里大部分空间装的都是她今日逛街所购。从吃的到穿的,从女子装扮之物到手中把玩之物,不管有没有机会穿到、用到、玩到,她都买了。 到了一家售卖修士所用的各种物品的老店里,挑挑捡捡,蓝素看上了这个玉镯。 看着蓝素对着窗外的阳光打量着戴在手上的玉镯,那玉镯配上她的肤色,翠绿和雪白相伴,让萧墨白突然觉得,那一刻满室灼灼生辉。 蓝素戴着玉镯,看着萧墨白,眼睛眨呀眨、努努嘴,示意萧墨白给灵石。萧墨白从未给女子买过任何礼物,没有明白蓝素表达的意思,气的蓝素走到他身旁,狠狠的跺了跺脚,又使劲掐了他的胳膊,半是期待半是羞臊,甜腻腻的道:“相公,这个好看不,你也觉得好看对吧。钱在你那里,你快给钱呀!” 萧墨白被掐的疼的皱了一下眉头,若在平时,这点疼不算什么,可在他完全没有预料之下,没有尽快掏出灵石那几个呼吸间,蓝素可是又捏着胳膊上的皮掐着。最后,萧墨白明白了,只好乖乖掏出灵石给了店家。还好他早已炼成了冰山脸色,又和蓝素待了一久,才在听到蓝素那句话时,没有当场拆台。 回到他们住的客栈,萧墨白看着蓝素逃也似的关门进屋,完全不像以前那样,会看着萧墨白进屋了才进屋。 萧墨白摸了摸鼻子,又敲了敲蓝素的房门,笑道:“蓝素,蓝素开门,我有话和你说。” 屋内蓝素闷声道:“我累了,不管什么话,明天再说。” 萧墨白道:“是一句很重要的话,很重要很重要。” 蓝素打开门,不自然的看着萧墨白。 萧墨白刮了下蓝素的鼻子,笑道:“如果你好好练剑,练的我满意了,下一次我送你一柄我亲手打造的长剑,附送未开智的剑灵,就看你收不收得住那剑灵了。” 蓝素问道:“只要我好好练剑,你就送吗?可是我的资质,你不觉得差吗?” 萧墨白背着手道:“你的资质有那么差吗?” 蓝素摇着头道:“绝对没有。” 情结 萧墨白回过神来,收起玉镯,闭目养神。 三天三夜之后,萧墨白即将登上洛山山顶。这三天三夜里,过了密林的一半,往往后面的一刀才砍了下去,前面的一刀所砍的地方,不管是树枝、杂草还是绿藤,又恢复了原样。若不是萧墨白身上剑气太过锋利,只怕他自己都被草木绿藤包裹住了。 萧墨白就差把乾坤袋翻了个底朝天,才翻到了火灵石和火灵晶。经过一番试用,终究克制住了他劈出的通道又被草木绿藤占有的情况。 当他的脚踏上了山顶石块上时,他重重的吐了口气。当他放眼打量整个山顶时,突然发现蓝素和一位不认识的女子躺在石泉边。 萧墨白快速跑到蓝素身旁,他抱起蓝素,手有些抖。这时,他才发现他的心很乱,根本静不下来。 也许是蓝素还有意识,也许是萧墨白的动作惊醒了蓝素。蓝素呓语了一声,萧墨白赶忙唤道:“蓝素、蓝素,蓝素快醒醒。” 蓝素睁眼醒来,看到萧墨白,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 萧墨白道:“蓝素,我在、我在。” 蓝素抽噎了几声,急切的说道:“萧墨白,快、快救一救楚楚。” 萧墨白道:“好、好,我救。你没事就好,你坐好。” 萧墨白手搭在温楚楚手上,皱眉不语,过了一会。他低声道:“我先把药给她的服下,至于能不能救她,我也不知道,我们还是带她去沈家看看吧。” 蓝素摇了摇头道:“安安交代过我,无论她如何,都不能带她离开这里。” 萧墨白诧异,问道:“为何?” 蓝素又道:“我也不知,她没说。” “萧墨白,楚楚说芃芃会有大劫,此劫不过,芃芃将永远消失了。若是过了此劫,于她自己有益,于中洲大陆更有益。” 萧墨白道:“温楚楚没说怎么化劫吗?” 蓝素皱着眉头想了会道:“没说。” 萧墨白道:“蓝素,那天你为何不告而别。” 蓝素使劲掐了一把萧墨白的胳膊道:“你还问我,还不是因为你。” 萧墨白嘶嘶吸气,略带宠溺的道:“你怎么这么喜欢掐我的胳膊啊!也不怕把我掐破相了。” 蓝素蹬了一眼萧墨白道:“又不是掐你的脸,还怕破相。哼,谁让你看着那个雪晶晶不眨眼的,我吃醋了不行啊。” 萧墨白哭笑不得,蓝素哼了一声。 再说芃芃,与刘晨星他们一战之后,似有所悟,正打算在走走看看时,始终觉得有一股危机潜伏在她四周,无论怎样都摆脱不了。 无奈之下,芃芃只好慢慢行走,择机传信息给羲和道长等人。 这日,芃芃路过一片竹林,走了半个时辰都没走出去,凝神一看。心里一阵乐呵,原来是有只竹精施法困住她呢。 小竹精梳着双丫髻,一身草绿色衣裙,裙裾处有片片竹叶活灵活现。小身体藏在竹子后面,时不时探出头来观看芃芃还在不在原地。 若芃芃走到竹林边缘了,小竹精就一脸焦急的看着,然后跺了跺小脚,开始施法让芃芃又走回竹林深处。 芃芃试探了几次,发现小竹精纯粹就是困住她,不让她穿过竹林离开。看到芃芃原路返回,小竹精明显松了一口气。 芃芃悄悄走到小竹精身边,在小竹精又探头出去看时,伸手在小竹精眼前晃了晃,吓得小竹精尖叫一声,立刻在原地消失了。 芃芃笑了笑,走到一棵竹子旁,敲了敲竹子道:“小家伙,还不快出来,难不成还得我揪你出来。” 小竹精缩了缩头,竹子晃了晃。 芃芃看着眼前的小竹精,好奇的问道:“小家伙,为何困住我,不让我走。” 小竹精一边摆手一边后退,朝芃芃咧嘴一笑。 芃芃正觉诧异,突然感到一阵心慌,呼吸困难,待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人重重拍了一掌,飘在半空中。 芃芃所有的感知就是疼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睡觉,一直睡下去。 然后,芃芃就昏迷了。 幸好,她昏迷了。所以,除了那一掌之外的另外两掌,威力更甚,不但让她伤上加伤,而且掌中尽是剧毒。 芃芃飘飘摇摇坠落在地,出掌之人走到芃芃身旁待要在动手时,突然泥土翻动,有大小不等的土块纷纷扬扬击向出掌之人,待出掌之人避过土块,再看向芃芃时,芃芃已经消失不见。 出掌之人哼了一声,迅速拔出腰中长剑,双手持剑插入地下。除去出掌之人一臂的范围,他的四周已是尘土扬空,地面炸裂,草木枯死。 待灰尘将要散尽时,有一貌美妇人落地,看着地面,用手捂住口鼻,嫌弃的看了一眼出掌一人,说出的话却是暧昧不明,她道:“余哥,这是让她跑了?还是被这方圆几里内的妖兽给逮走了?这小竹精可是你辛苦培养的,不会背叛了你吧!” “余哥,你倒是说句话啊,平日里与我在一起的时候,可是甜言蜜语哄着我伺候你的,怎么,现在哑巴了。” 那叫余哥的人一手搂过美貌妇人,拔出长剑,眼睛盯着地面,冷冷的道:“我的秀秀儿,为了你,我可是把这培养了千年的竹精也用上了,你怎么舍得指责我。” 说到后面,长剑归鞘,另一只手掐住名叫秀秀的妇人下巴,眼中晦暗不明。 妇人秀秀用手轻打向余哥,余哥顺手松开秀秀的下巴,妇人秀秀娇斥道:“讨厌,我精心保养的脸蛋,是给你看的,不是让你掐的。这个李芃芃,是师姐秘密指派给我做的事。你也知道我师姐那人,如果我不做好这件事,回去以后可是要受刑罚的。” 那余哥冷哼了一声道:“如今,我们只好再仔细查看一下周围,尽量别让她钻了空子,逃了出去。” 妇人秀秀看了一眼四周,骂道:“那李芃芃,也不知走了什么王八运,竟然一次次都能逢凶化吉。实在可恨!” 结盟 余哥叹道:“毕竟是羲和老道收的关门弟子,又是剑宗那没有女修的地方。这李芃芃啊,的确是走了千年的王八运气。” “你那师侄,不是我说,和她别的不抢抢男人,什么眼光。本是前途似锦,偏偏为情所困。” 妇人秀秀叹道:“谁说不是呢,那丫头若好好做医女,和千月世家的冷香,可有一比呢。偏偏喜欢上沈家那小子,沈家那小子又不是没见过世面,会察觉不到她那点阴暗心思,只怕人家早就设好圈套,等着她钻呢。” “好了,咱们还是找找李芃芃的尸首吧,我就不信,中了我们师门特制的无味无色的毒药,还能活着。” 余哥笑道:“那药撒在小竹精身上,只要走近了,闻到一点点就会毒发。又有我那三掌,且后两掌可是带有剧毒的,不死也要废了。” 妇人秀秀拢了拢秀发,挥了挥手中的锦帕道:“走吧。” 说完腰肢摆动缓缓向前走,在后跟着的余哥吞了吞口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实在是这妇人越是风情万种、柔情似水,狠起心来越是心黑手毒。他这么多年能与妇人维持着关系,一是他实力强悍,妇人不愿失去他这么个某些时候可以动用的打手;二是他知道妇人以前的非正式道侣,若是实力不够,又得罪了妇人,下场凄惨不已。正是应了那句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因此,他一直守着二人间的底线。 消失在地面下的芃芃,此刻依旧在昏迷着,她被一个类似泡泡那样透明的球体包裹住。那泡泡上面还爬着一个小人儿,正是那小竹精。那泡泡下面是一只巨大的穿山甲,他正在推着泡泡在地底穿行。 小竹精额间有细密的汗珠,脸色发白,裙裾处的竹叶颜色越来越浅。 它喃喃细语,穿山甲停止推动时,才隐约听到几个字:“不想”、“美好”、“消失”。 穿山甲急急大喊道:“小竹、小竹,小竹醒醒。” 气泡里的芃芃一直紧皱着眉头,身上带有血迹污泥的衣物在一点一点的变干净。 温楚楚醒来,就看到蓝素的大眼睛在自己眼前,眼里全是焦急和担忧。 温楚楚声音有些沙哑,她道:“素素,我昏迷多久了?” 蓝素被吓的一跳,指着温楚楚结结巴巴的闻道:“是、是人、是、是鬼。” 旁边萧墨白一边递了水囊给蓝素,一边叹道:“你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醒来了,你怎么迷糊了。快喂点水给温姑娘。” 蓝素“哦、哦”了两声,才喂了水给温楚楚。 等温楚楚缓过来一会,蓝素就急切的问道:“楚楚,你说芃芃会有大劫,那到底能不能化解啊!” 温楚楚虚弱的道:“九死一生,那位芃芃姑娘,能不能逃过此劫,就看她的意志力了。素素,你待会和萧墨白下了山,去告诉安安找五伯来此一趟。只要告知了安安,你们就可以自行离去,我想萧公子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蓝素皱着眉头掐着腰怒道:“温楚楚,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是那种会把你丢在这里不管生死的人吗?你一醒来就赶我们走,是不是认为我连累你,你到底还当不当我是朋友了,很好、很好的那种、最好、最好的那种。” 说到后面不仅跺脚,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个不停。 温楚楚见此,噗嗤一笑道:“素素,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现在没力气替你擦眼泪。你看我这斜靠着又抬着头跟你说话,脖子好酸的。你有萧公子安慰你,我可没有,我这不就指望你安慰我了。” 蓝素擦去眼泪,蹲下身在温楚楚身旁,笑道:“楚楚,我真的怕你不和我做朋友了,不要我了,我怕你也像琉璃那样。” 温楚楚道:“我可不是那样的人,你要是敢变成那样,看我怎么收拾你。” 在温楚楚的强烈要求下,萧墨白和蓝素下了洛山。 分别 灵石一颗颗放入五行大阵的一瞬间,坝海的防御阵法之力又恢复如初,灰衣人之前破解的通道开始慢慢封闭,其中一戴着白手套的青年人,更是不得不带着队友退出刚走了七八步远的通道。 这样一来,灰衣人需要再次打开通道所需的时间更长。 若不是担心凡人楼、一线天和灰衣盟会派出多位元婴找到办法强行打开防御大阵。萧墨白不会将准备冲击金丹后期的蓝素唤醒。唤醒了蓝素,下一次蓝素顿悟的机会不知道又到什么时候。 天时地利人和,萧墨白什么也没占到。所以,在几日之后,一线天他们找到了阵法的薄弱之处,并重新打通了通道。 新的通道,虽然只能让金丹期修士通过。可萧墨白在五行大阵处等到的,除了白手套青年之外,还有十多个一线天、凡人楼的精英弟子! 强敌不少,但萧墨白和蓝素,却无所畏惧。只因萧墨白认为,在一次又一次与蓝素联手之后,二人越发默契,心意相通,这一次萧墨白信心十足,这一次蓝素更加信任萧墨白! 萧墨白很欣慰,至少蓝素没有在自己唤醒她之后,一怒之下就一走了之。他对此心怀愧疚,为此,他必须更加努力和小心! 萧墨白指着远处的那十几人说道:“小心那个带白手套的青年,刚才一上手,我就察觉到他身上不但带有上品法宝,可能还带着一些灵符。正所谓进可攻退可守,你千万小心!” “待会儿我先去拖住他们大部分的人,然后你在……” “哎,蓝素、蓝素你等等!” 没等萧墨白的话说完,蓝素就迫不及待的出手了。 戴白手套的青年喝道:“来者何人?” 蓝素不答,也不给其他几个灰衣人开口问话的机会,她刚一靠近五行大阵,就启动了入阵的令牌,大阵自动识别敌我。 一边是不小心碰到大阵,遭到大阵攻击,一边是蓝素一招又一招的凌厉攻势。 转眼间,进来的人就倒下了一半,戴白手套的青年神色惊恐,颤抖着嘴唇念着口诀,启动腰上挂着的银灰色葫芦。 蓝素看着那银灰色葫芦越变越大,而且还不受阵法干扰,一脸兴奋,她惊讶的说道:“真的有法宝啊!没想到还是上品的呢!哎呀,发财了发财了。” 萧墨白无奈的答道:“不是早就告诉你,他身上有重宝了吗?” 蓝素微微点了点头道:“嗯,我只是没想到,会是这种护身法宝吗,看他那样,他要是启动成功,躲了进去,咱们就不好逮他啦!” 白手套青年听到他们的对话,额间汗珠嗒嗒往下流,惊骇的眼神又加深了几分,他道:“二位道友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冒犯我们联盟驻地,为何要对我们联盟弟子不利?” 作为金丹后期修士,而且是只要闭关就能有八成破境成功的修士,面对蓝素和萧墨白。这一刻,他一点都不敢托大,更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杀心。 蓝素看了一眼萧墨白,转头向白手套青年问道:“敢问道友尊姓大名!” 有萧墨白作后盾,蓝素一点都不担心自己收拾不了白手套青年。之所以这样问话,是为了拖延时间,为了他们二人能够顺利离开这里。 白手套青年顺口答道:“贫道姓白,至于名号,说了只怕污了道友的耳。” 蓝素微微一笑道:“你不说,我就叫你大白好了!” 白姓青年眉头一皱,反问道:“敢问二位道友,又是何尊号?” 蓝素笑道:“我叫蓝真真,他是我师兄,叫萧加加。” 白姓青年突然嗤笑道:“大名顶顶的蓝素蓝仙子,竟然也会有满嘴说谎的时候,什么萧加加,怕是剑宗的萧墨白吧。” 蓝素呵斥一声,呵呵笑道:“既然知道我是谁,那就废话少说,交出宝物,留你全尸!” 说完划出一剑,砍向白姓青年。 白姓青年哈哈大笑道:“留我全尸,蓝素啊蓝素,你以为你是萧墨白呢。再说了,我这护身法宝已经启用了,就连萧墨白,我都不放在眼里。” 蓝素道:“是吗?就让我领教领教一下你的牛皮功夫如何。” 蓝素的剑招,乍看之下是大开大合,实际上,杀机不断,剑气不绝。 第一招刚到白手套青年身前,第二招、第三招就接连而至,片刻之间,白姓青年身前一片白光闪耀。 若不是他头顶的银灰色葫芦发出的银色光芒,挡住了蓝素的剑气,白姓青年的身躯早已血肉模糊了。 白姓青年与蓝素越战越心惊,他不得不在躲开蓝素攻击的瞬息之间,拿出丹药,吞进肚里。在他自身的灵力增加的情况下,银灰色葫芦的光芒,愈加耀眼。那些光芒,愈加护住了白姓青年。 蓝素大声叹道:“这葫芦,真的是件极好的乌龟壳,就是不知道里面可不可以装酒。” 萧墨白难得放松一下,答道:“应该可以吧,到时候你试一试。不可以装酒,等我们把它拿到手,回去让师傅给改改。” 白姓青年听闻此言,怒道:“真真是无知小儿,暴殄天物。今日,你白大爷我就好好教你做事。” 话毕,白姓青年开始出击,只见他手中不知何时已抱着一把古琴,那琴音入耳,顿时震动人的心魂,蓝素一时不察,后退了几步,吐出一口鲜血。 萧墨白一开始还在惊叹这五行大阵品质之高,就算蓝素和白姓青年在激战,大阵也丝毫无损。 而蓝素的攻势太过凶猛,他竟然只能当做看客,却不曾想到这白姓青年竟然是个隐形的高手。这下, 萧墨白不得不出手,两人对打了几个回合之后,突然蓝素惊喊道:“小心。” 萧墨白避过白姓青年的攻击,借着白姓青年琴音的攻击力,几个跳跃,来到蓝素身旁。 深深看了蓝素一眼,萧墨白拍了一下蓝素身上的入阵令牌,蓝素即刻间飞向了高空。 白小溪 天空的蔚蓝,流云的无瑕,蓝素一点欣赏的心思也没有。她哭着骂着、心里想的念的都是萧墨白,不是说好一起毁坏他们的驻地的吗?不是说好要去救芃芃的吗?怎么就这样把她赶走了? 五行大阵内,白衣青年依旧拨动着琴弦。 白衣青年指节分明,皮肤白皙,去除了面具后的他,五官立体,眼神深邃。 指尖在在琴弦上跳跃,如彩蝶翩翩起舞。 “铮”的一声,琴音落,白衣青年嘴角含笑,似是脉脉含情一般看着萧墨白。眼见着萧墨白还在加持阵法,他道:“萧兄,歇息一下吧,咱们来日方长,不着急这么一会?” 萧墨白凉凉的瞥了一眼白姓青年,冷笑道:“的确是来日方长,今日我不把你们的狗窝炸了,让你们长长记性,我就不姓萧。” 白姓青年道:“炸了就炸了,不姓萧就跟我姓白吧,跟了我,你不会吃苦。” 萧墨白直接一剑劈向白姓青年,白姓青年一边躲闪一边喊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虽然你不喜欢我,可我喜欢你就够了。对了,你弟弟萧墨宸我也喜欢,可惜,我打不过他。而且,打了十次十次我输,堵了九次九次我输,今日我要是赢了你,又把你收为己用,我看他以后在我眼前怎么狂。” 两人一人出剑一人躲避,几次以后,萧墨白笑道:“时间到了,白小溪,你自己玩吧。” 说完眨眼间离开了大阵,迅速飞升到高空。 “砰”的一声,地动山摇,有躲得快的驾驭法宝逃跑,皆被萧墨白打伤坠落。 白小溪躲在葫芦里,一次又一次升空,皆被萧墨白打落。 葫芦里的白小溪每一次坠落,都被摔得头晕眼花、头破血流。 白小溪不得不向萧墨白求饶,他道:“萧墨白,你赶紧给我住手。不然,你白大爷出来了,叫你好看。” 萧墨白不理,白小溪叫嚣。 过了会。 “萧墨白,我错了,赶紧停手。” “萧大侠,我错了,你赶紧停手。” “萧大侠,萧大侠。” “萧大侠,我错了,饶命,饶命。” …… 白小溪的声音,一开始如洪钟,且霸气又自负。最后,则是声若蚊蝇。 在他累倒不行时,听到萧墨白说:“白小溪,五百年前白小竹转世。为了你的转世,为了你的三魂七魄得以重聚,暗影楼解散为凡人楼、灰衣盟和一线天。然后,他们到处抢夺天材地宝,不花一颗灵石。” “白小竹,敬正道长心悦之人。” “白小溪,你本是女儿身,为了掩藏这种种目的,你不得不扮为男儿,到处游历闯荡。而且,你还扮得如鱼得水,逍遥自在。到了现在,你大概也分不清自己到底喜欢谁了吧。” “白小溪,你当下也不过一百来岁,这演戏功夫倒是一流。” “白小溪,敬正道长怕是不知道你已经唤醒了记忆。” “白小溪,白小竹她不过是最像夜流溪的替身而已。” 过去 白小溪不语。 萧墨白把这个驻地元婴以下要逃跑的修士,全都打伤,一个也没有漏掉。 就在萧墨白准备任由白小溪躲在葫芦里逃走时,白小溪突然疯狂大笑,唯恐别人听不到。 白小溪先笑,后哭,她一边哭一边道:“上一辈子,我以为我就是注定的天之骄女,我心高气傲,才情非凡。到头来,他说我不及他千百年来所爱女子的万分之一,连我死都是他亲自动手,亲自算计好的。” “萧墨白,这辈子,我一直在躲他,你知道吗?” “我只想好好活着,可是,我还是记起了上辈子的事,我还是动了真情。” “萧墨白,后悔无期,下一次,我不会这么心软,饶过你们。” 萧墨白淡笑不语,他的目的已达到。不管白小溪去到哪里,他都有办法找得到。不管白小溪下次要做什么,他一点也不担心。因为,敬正道长为白小溪晋升准备的天材地宝,怕是要浪费了。就目前来看,白小溪的心境没那么无暇了。 现在,他得收拾躲藏在不远处的那位元婴修士了。 “啪啪啪”的巴掌声响起,有人从远处走来。 来了一僧一道,僧着灰衣,手持念珠,头上无戒疤,眼神邪恶。 道人着土黄色道袍,腰悬长剑,长长的花白的胡须垂到肚腹的位置,一双三角眼滴溜溜乱转。 而就在他们开始向萧墨白走来的同时,地面之上有一双白骨爪破土而出,白骨爪直直的向着萧墨白方向而来。 黄衣道人阴阳怪气的说道:“萧墨白,你居然敢来这里,并且毁了我们的驻地,又气走白小溪,倒是有那么几分本事。可惜此地终究不是剑宗,随你进出。此地外人入内,必须得死。” 说完,一拍腰间,长剑化为一缕光影刺向萧墨白眉心。 这柄长剑刚一飞出,就被道人身旁的灰衣僧人,用手中飞出的一串佛珠给拘回去了。 灰衣僧人出手极快,一招一式似是圆润自然,原本飞向萧墨白的长剑不但杀气腾腾,而且还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但那长剑被灰衣僧人拘回去之后,血腥味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杀气也了无痕迹。 灰衣僧人脸上笑容淡然,他手指了指萧墨白道:“暂时还杀不得,等老丘也来了,咋们合计好了在动手。” 黄衣道人冷哼一声,他突然一挥衣袖,有一团灰褐色的物体飞向萧墨白。 那灰褐色物体刚飞到一半的路程,突然“吧嗒”一声落地,被摔得晕头转向,连连后退。突然,似是清醒过来了一样,跐溜一声,它迅速往道人方向逃跑。 萧墨白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避役。就在避役刚飞到一半的时候,就被地面上的白骨爪抓住,随手扔到了地上。看到避役逃跑,远处趴在主人肩上的金色小蛇,似是露出了鄙视的表情。而金色小蛇的主人一身天青色长衫,长衫隐隐有华光闪烁,只怕是一件不俗的法宝。 这白骨爪的主人和灰衣僧人、黄衣道人在驻地里身份地位差不多一般高。 至于金色小蛇的主人,则是慢悠悠的走到萧墨白身旁,幸灾乐祸的道:“萧墨白,你也真是的,胆儿肥,真打算吃独食啊,一人挑战三个元婴老怪。” 黄衣道人的避役被白骨爪扔了出去以后,回到黄衣道人袖中,待它安稳了以后,黄衣道人骂道:“老丘,有老道在,今日你休想吃独食。” 打架开始 老丘冷哼了一声道:“黄老道,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天天穿一件衣服,屎黄屎黄的。还有你那避役早就该煮了下菜了,你偏偏舍不得,哼。” 黄衣道人怒道:“老丘你个老妖怪,人不人尸不尸的,也不撒泡尿照照看你有多丑,长得那么丑,还出来见人,也不怕哪天被人生烤了。” 老丘朝黄衣道人“呸”了一声,顿时一股恶臭扑向黄衣道人。黄衣道人迅速避让,灰衣僧人则是拍出一掌,那恶臭之源就往萧墨白方向飞来。 萧墨白腾空避开,金色小蛇主人也往一旁避让。二人还未表示什么,那边老丘哈哈大笑道:“老灰,掌力又增进了,拍的好啊拍的好。老子最讨厌剑宗的龟孙了,反正羲和老道又听不到。” 灰衣僧人和黄衣道人看了一眼老丘,下意识的退开了一步,人的名树的影,羲和老道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金色小蛇主人看着萧墨白道:“你怎么还不动手?” 萧墨白冷笑道:“人还没到齐,急什么,坝海四怪还差一怪呢。” 此时,有人嘿嘿笑道:“萧墨白果真不凡,连我这种小人物也知道,实在是佩服。” 那人话落,顿时有一个火球扑向萧墨白,萧墨白挥剑一劈,火球一分为二,一半飞向灰衣僧人,一半飞向老丘。金色小蛇主人见此,飞身往别处而去。 黄衣道人眼见金色小蛇主人的动作,大声喝道:“小子,哪里走!” 金色小蛇主人一边飞,一边回道:“我就是要走,有本事你来追我啊!” 这两人一走一追,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留在原地的就剩下萧墨白对战三人,一剑一人,丝毫不落下风。 老丘眼见久战不停,趁灰衣僧人和另一人缠住萧墨白的时候,急速离去。 老丘离去的速度之快,有种眨眼间就看不到他身影的感觉。但是,他快有人比他更快。就在他觉得自己逃跑成功时,萧墨白等人却听到一声惨叫,从空中传来。接着便是“砰”的一声,有个人影落在了地上,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 灰衣僧人自是知道老丘的秉性,实在有点好奇,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就在老丘喜不自禁的时候,他的前面有一人拦住了他的去路。且不说那人出现的怪异,让老丘没有防备,就算老丘有,高手之间出手慢了一点,丢的就是性命。 萧墨宸摇着折扇,笑嘻嘻的问道:“大嘴巴老丘,你可是数次辱骂我剑宗了,你说我要怎么收拾你才好。” “煎、炒、烹、炸、酱、焖、炖,蒸、煮、煲、汆、烧、烤、烩,爆、熘、煸、炝、熏,蜜、卤、拌、腌、腊、晒、泡等等。你和你的白骨兄弟可受得住?” 说完扇子顶住自己下巴,笑呵呵的道:“应该受得住的。老兄,我看好你。为了你的豪言壮语,我也会好好招待你的。” 老丘哆嗦着唇道:“你不敢的。” 三人 火球道人嘿嘿笑道:“老丘,别怕,哥哥给你撑腰,干他,咱好歹则是元婴期呢。” 灰衣僧人也接口道:“对啊,老丘。” 老丘气急败坏,呸了一声,骂道:“你两个缩头乌龟,有本事你们过来啊。” 萧墨宸笑笑,对灰衣僧人和火球道人勾了勾手指。 萧墨宸叹道:“要你们二打一你们都不敢,刚才不是三打一呢嘛。怎么,欺负我啊,不给我面子。” “你们不来,那我来好了。元婴期的修士啊,想想就激动。” 萧墨白无奈,他道:“小宸,别闹了,他们再怎么着都是元婴期呢。” 萧墨宸道:“我知道啊,比如刚才那火球,要是不小心烧着了,可不是一般的麻烦,削肉刮骨算好的了,就怕它一点点的把人烧死了。” 火球道人挺了挺腰杆,嘿嘿笑道:“没想到萧二公子竟然如此明白,佩服佩服。” 萧墨宸道:“小爷我生来就是要你们佩服的,喏喏喏,你们驻地的宝贝,我可拿到手了。” 萧墨宸说完,拿出一串类似葡萄那样的果子,不过是比葡萄个头大,一串只有3~5个。 灰衣僧人身子晃了晃,怒道:“大胆毛贼,竟然盗取我盟圣药,还不速速交上来。” 萧墨宸呵呵笑道:“就不,我就不。” 萧墨白冷冷的道:“刚才你们仨个我打,未出全力,就是怕毁了此物。如今,还不出全力?” 火球道人嘿嘿笑道:“既然你们兄弟俩那么喜欢打,咱们怎么着也得奉陪不是。” 老丘道:“小子,看招。” 这一次,灰衣僧人、火球道人和白骨老丘不在藏私。 灰衣僧人口中念着经文,十分虔诚,只不过随着他声音高低的变化,经文节奏的快慢,使在萧墨白身上的攻击力量就时强时弱。 尽管如此,萧墨白和萧墨宸还是有些不耐烦,只因那经文除了攻击力就是干扰。两人只觉得耳边一开始是只有一两只蚊蝇在嗡嗡乱鸣,后面是几十只几百只上千只。 还好二人心智不凡,这一点干扰力对他们的作用不大,若是他们刚进阶金丹初期,这种干扰定会让他们手忙脚乱。 那边老丘虽然被萧墨宸暂时困住了,但是他驱使的白骨却是自由的。 那白骨行动自如,只因白骨身上附有精怪。此精怪又被老丘收服,所以,很多时候不知道老丘根脚的对手,与老丘对战,往往都会吃大亏。 白骨爪子锋利,又带有尸毒,寻常修士一个不慎,损失可谓惨重。 至于火球道人,平时看着就是一猥亵老头,最爱对着女修喊“情妹”,女修若是实力不凡,又装作没听到那话,那也算是避开了一大麻烦。若是实力低微,还与他计较,身边又没有同伴是高手,那就得看火球道人当时的心情如何了。 中洲大陆,惨死在火球道人手里的女修不少。用他的话说,能为他的控火术做贡献,那些女修也不白活了。 铺路 萧墨宸和萧墨白对敌经验之丰富,出剑速度之快,加上本身法宝众多,从头到脚皆是上品法宝护身。灰衣僧人、火球道人和老丘虽说境界比他们高,依旧没有讨到多少便宜。 灰衣僧人手中念珠飞升至空中,光华大放。原本是戴在手腕上做装饰一般的珠子,随着灰衣僧人的梵唱,珠子越变越大。 光芒笼罩在萧墨白和萧墨宸所在的区域,只见二人衣物上有袅袅轻烟。 萧墨宸哈哈一笑,一个跨步来到老丘跟前,伸手往老丘头顶一拍,老丘顿时烂成肉泥,元婴想跑,又被萧墨白的短剑截住,一劈两半。而那白骨想要救主时,早被萧墨宸的长剑围困住。 老丘的死,刺激到了白骨上的精怪,白骨开始分解成大小不等的段块,朝萧墨白和萧墨宸各自所在方向袭去。 灰衣僧人和火球道人借此机会,纷纷使出绝招。 灰衣僧人的念珠在白骨炸裂以后,紧接着在萧家兄弟二人周围爆炸。两番爆炸,威力自然不小。 萧墨白虽然有所防护,依旧觉得呼吸里全是泥土烧焦的味道,全身上下如同烈火灼烧,眼前灰尘迷漫。 萧墨宸则是啧啧称赞,他道:“白骨里面的精怪倒是有一番风骨,士为知己者死啊。至于秃驴你,哎哟喂,可了不得了,这珠子是用婴童头盖骨打磨而成吧。够狠够无心无情,也不怕那些婴童来找你算账。” 灰衣僧人不语,只是念着除了他自己外,谁也听不懂的经文。 那些爆炸了的珠子里,每颗珠子里封印着的是,一个个失去生命的婴童的魂魄。 婴童魂魄本就淡薄,随着灰衣僧人起起伏伏的语音,他们不得不顶着烈日聚在一起。 萧墨白和萧墨宸看到这一幕,脸色阴沉,修士再无情无意,既不能也不会故意对凡人出手,更何况是婴童,这可是活杀活取。 萧墨宸声音嘶哑,话语中尽是沉沉杀意,他道:“原本我也想给你个痛快,现在,我不想了。我这里有件法宝,待我取了你的魂魄后,又把他们也放进去。在我去菩提寺求高僧超度他们之前,只能委屈你伺候他们了。” 萧墨白冷冷淡淡的接口道:“二弟,你赶紧把恶僧处理了。这妖道就是我的菜了,也不知他身上的火力有没有火种,要是有的话取了送给秦不易。” 灰衣僧人和火球道人听着萧墨白和萧墨宸说打杀他们,就像是去酒楼吃饭讨论吃啥一样随意。顿时遍身生寒,他们的主子够绝情手黑,这传闻中的萧氏兄弟怕是也不相上下。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与死念。无论怎么做都是死,不如拉上一两个垫背的。 心有死志,这两人一交流,便觉得萧墨宸好收拾。谁能想到,萧墨白和萧墨宸的想法也是一样,他们也在琢磨对谁下手。 萧墨宸道:“恶僧,看招,今日我必杀了你,祭奠他们。” 醒来 萧墨白道:“剩下我们俩了,你不会逃跑吧。” 火球道人道:“你给我机会?” 萧墨白道:“不给。” 火球道人道:“那就来吧。” 火球道人先出手,一个火球接着一个火球,渐次攻向萧墨白头部、胸部和腿部。 萧墨白一边躲避火球的攻击,一边出剑。他的每一剑劈出,都会阻断火球往他的方向靠近。火球霎时熄灭,消散在空中。 萧墨宸与恶僧相斗时更直接,一剑挥出,地上碎裂的白骨块片纷纷集在一起,随着剑气袭向灰衣僧人。这一剑之后,灰衣僧人全身插满碎骨,鲜血汩汩,轰然倒下。萧墨宸再出一剑,灰衣僧人元婴灰飞烟灭。 那边的火球道人,终究被自己的火球所吞噬。只怪他不了解萧墨白,没听过萧墨白有一个传闻:御剑成阵,困死元婴。 秦不易回来时,摇了摇头道:“你们啊,怎么不留给我点啊,我好久没动手了。刚才那个不过瘾,不过瘾。” 萧墨白道:“以后机会多的是,怎么样?” 秦不易道:“墨宸拿走的那样之外,其他的全毁了,应该是有一个人专门负责断后。” 萧墨宸皱着眉道:“我拿的那串就是从一个蒙面人手中抢的了。” 萧墨白道:“罢了,咱们走吧,也不知道蓝素找到芃芃没有。” 秦不易道:“难。” 萧墨宸道:“不管再难,也要找。哎,小师妹那后皮厚肉的,应该耐得住人家折腾的。” 秦不易听了萧墨宸的话,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大概也只有芃芃那样的女子,才能在剑宗那样的环境里大放异彩,傲视群雄,逐鹿中洲。 芃芃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土黄色气泡里,气泡外有两只圆圆的眼睛,鼓溜溜的转着。 穿山甲看到芃芃醒来,跐溜一声,吸了吸口水,艰难的转过身,“咚、咚、咚”往外面跑去,消失在芃芃的视线里。 小竹精正在挑选穿山甲从周边给她带回来的泥土。 她用手一点一点的捏,一点一点的嗅。遇到喜欢的,就放在左手边,不喜欢的就放在右手边。 穿山甲出来时,她正在嗅一块泥土,泥土的湿润和芬芳深深诱惑着她。她差点就要吸取里面蕴含的灵气时,就被穿山甲的大喊声打断。 穿山甲喊道:“醒了、醒了,那个女的醒了。” 小竹精本来怒气冲冲的要骂穿山甲了,听到醒了,立刻丢掉泥巴,傻笑着问道:“真的醒了?” 穿山甲摸了摸头道:“真的,真的醒了。” 说完又吸了吸口水,舔了舔嘴唇。 小竹精走到穿山甲旁,摇着穿山甲的胳膊道:“穿山甲爷爷,你可是答应过我不吃大姐姐的,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呀?你可是对天发了誓的。” 穿山甲弯了弯腰,哀叹道:“早知道是人修,我就不答应你了,我有好几百年没吃过人修了,我都忘记那个味道是什么味了。” 小竹精捂着嘴,眯着眼偷笑。 杀机 穿山甲敲了敲小竹精的头,板着脸凶巴巴的道:“你笑啥。” 小竹精摇头晃脑道:“穿山甲爷爷,你就别装了,没做过的事就别说谎。” 穿山甲道:“好了好了,给我留点面子,我觉得那个女修不一般,咱们庙小容不下,赶紧送走才是。” 小竹精小脸皱成一团,苦着脸道:“可不是么,若不是有心算无心,我又长得这么无害,我前任主子可伤不了她。” “这下好了,我这么瘦,这么病恹恹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了。唯一的好处就是断了前任主人下给我的禁制。” 穿山甲摸了摸小竹精的头道:“咱们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你能有个好去处我替你高兴。哎!” 小竹精眨着眼道:“穿山甲爷爷你不走么?” 穿山甲叹道:“我活了千年,若不是曾有人救了我一命,我早就被那恶人吃了。如今,一报还一报,那丫头要好起来,还需我这千年老不死的穿山甲助她一臂之力。” 小竹立刻精泪眼朦胧看着穿山甲,穿山甲摆了摆手,率先向前走去芃芃所在的地方。 芃芃还没看清那两只眼睛的主人是谁,只看到一个灰褐色的背影匆匆而去。她又渴又热,像被火烤一样。想说话,嘴巴张了张,没有声音,嗓子一阵干裂般的痛。想动一动手指,连指尖都动不了。好像除了眼珠可以转动,她连头都不能转动,更别说四肢和身躯。 芃芃心道:“这下真的是任人宰割了,也不知人家要怎么收拾我。” “就是不知道设局的人是太华宗的还是我得罪了的。” 正想着呢,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一轻一重。 接着就听到小竹精十分愧疚的说道:“仙师,对不起,我害了你。” 芃芃…… 小竹精哭着道:“我要是不诱惑仙师,仙师就不会被前任主人伤害了。” 穿山甲拍了拍小竹精的肩膀道:“你别哭了,她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她现在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肯定回应不了你。” 穿山甲使法将气泡缩小,开始拖着气泡带着小竹精往地心深处走去。 芃芃在气泡里,虽然不会被磕碰到,可还是被颠簸的难受。 小竹精在后面看着芃芃痛苦的模样,忍不住喊了一声“爷爷”。 穿山甲头也不回的道:“马上就到了,待会我还要上来封住洞口,启动阵法呢。” 小竹精摸了把眼泪道:“爷爷,要不要我帮你。” 穿山甲道:“不用,你待会看着她就行。” 芃芃冷静下来后,一遍又一遍,漫漫的默念着心法。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突然觉得丹田内似有一个暖暖的气泡冒出一样,觉醒了已经有些僵硬了的全身血脉。接着,全身渐渐有了感知。 芃芃心底一阵高兴,嘴角的弧度扩大了些。 就在这时,穿山甲停止动作,示意小竹精禁声。 芃芃看到穿山甲全身紧绷,手中悄无声息的多了一把弯钩,有森森寒意四散开来。 过了好一会,穿山甲沉声道:“外面来了一男一女,二人杀机太重,若不是千余年来,我都住在这里,一遍又一遍的伪装加固我这个洞穴,咱们就要成为他们的盘中餐了。” 脱困 洞外,美妇秀秀脚踏在一只年幼的穿山甲背上,惬意的玩着自己的手指,而出口的话语却是杀意层层。她道:“小畜生,赶紧交代你们老祖躲在哪里?不然,我一次一块一次一块,慢慢拔了你的鳞片。” 余哥在一旁但笑不语,好像眼前的妇人在做一件十分平常的小事。 小穿山甲眼泪成线,呜咽着摇头。 美妇秀秀脚下用力,咔嚓一声,小穿山甲身体软成一滩泥,已无声音。 美妇秀秀柳眉倒竖,呵斥道:“再不老实交代,你们都得死,这次我给它一个痛快。下次,我必给你们下药,恰好我有一种药,还没试药性。你们还不说,就给我做药宠吧!” 余哥在一旁道:“我帮你把它们分开,老弱病残和公母。” 一只成年穿山甲突然袭击妇人,离着妇人还有几步远时,就被余哥一脚踹飞,落地时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余哥叹了口气道:“哎呀,下手重了。秀秀,别生气。” 美妇秀秀捂嘴娇笑,稍后,她道:“余哥哥,这不是还有许多成年的,长得雄壮的嘛,随你挑随你踹。” 余哥附和道:“多谢秀妹,我看那只比一般的胖,而且还缩在别的穿山甲后面,莫不是怀有崽崽了。玲妹,咱们把它们挑出来放一边,杀了这些,若还不交代,在杀它们。” 美妇点头称是。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你眉来我眼去。片刻间,就有上百头穿山甲死于非命。 这时,一只老穿山甲走出群,它跪下砰砰砰磕头,霎时额间血流如注。它道:“求二位上仙发发慈悲,饶了它们吧!” 一边磕头一边说,美妇有些恼羞成怒,一掌拍向老穿山甲,她道:“慈悲,你以为我是菩提寺那帮和尚。今日,你们不说我就灭了你们族群。” 老穿山甲嘴巴动了动,无声。它闭眼,有一滴泪混着鲜血流下。似是下定决心一般,它道:“我若带上仙去找老祖,上仙是否可以放了我族。” 美妇皱眉,恨不得一脚踢飞这和她讨价还价的老穿山甲。余哥一边拉了拉她的广袖,一边与她传音道:“答应它又何妨,你跟着它去,我在此看护,若是说谎,一把灭了。” 美妇秀秀想了想,觉得有理,便道:“如你所说,前面带路吧!” 老穿山甲爬起来又跌倒,一口鲜血吐出。 见此,美妇秀秀皱了皱眉,忍住想踹他一脚的冲动。她看了眼四周,只见其余穿山甲默默的狠狠的盯着她,似是下一秒要将她撕裂分了生吃一般。 美妇秀秀哼了一声,只好按着性子跟在老穿山甲后面。 余哥悠哉悠哉的围着众穿山甲走着,时不时莫名其妙的笑笑。 小竹精在泡泡外走来走去,老穿山甲斜靠在泥壁上,气息奄奄。 突然一阵灵气波动,泡泡迅速干瘪消失。芃芃睁眼,一阵光华过后,她起身走向老穿山甲。 芃芃道:“若有嘱托,我尽力。” 身死 老穿山甲眼神缥缈,似是再看眼前,又似是在回忆过往,它道:“若是有朝一日战起中洲大陆,望仙师给我一族留点血脉。” 芃芃一脸凝重,她轻轻点头。 老穿山甲闭上眼睛,眼角一滴泪落下,嘴角微翘。 小竹精跪在老穿山甲身前,捂住嘴不出声,眼泪打湿衣物。 芃芃起身,顺着通道走出。 小竹精看了眼芃芃,依旧跪着。 洞内大厅,美妇秀秀脚踩穿山甲,怒道:“你以为这小小的阵法就能困住我,自以为是。” 说完灵力灌注在脚上,将要踩死穿山甲。 一枚竹叶急急飞来,势大力足,美妇一惊,提脚跳开。待看清来人,她更是一惊,她道:“李芃芃,没想到你还没死,果真是祸害。” 芃芃看都未看她一眼,走到躺在地上的穿山甲前,伸手扶起。 小竹精站在一旁,身体忍不住颤抖。对于这个妇人,她是惧怕的。妇人每次研制出新的毒药,毒死许多动物不说,有时候还会抓来凡人或者散修做试验。 芃芃扶起穿山甲后,向前走了一步,笑道:“再怎么祸害,你不也好好的活着?” 美妇秀秀咬牙切齿道:“哼,前几日你能够逃出来,是你身后那小贱人背叛了余哥。今日,你休想活着离开此地。” 芃芃呵呵了两声,直接出招,一招一式直奔妇人要害。不消片刻,妇人全身的衣物,虽说是中品法宝,也没躲得过芃芃的剑气。 妇人大怒,若不是自己见到芃芃有些惊讶,没有先下手,当下哪里轮得到芃芃的剑气逼人。 妇人不顾自己的仪态,大声惊呼道:“余哥,快来救我,李芃芃没死。” 哪只她没听到余哥的搭话,倒是听到另一个女子的话语,那女子道:“我家芃芃就是福大命大,哪里是你们这些宵小能够暗算的。老妖妇,别让我蓝素看到你长什么样,又是那个门派或者世家的。不然,等我金丹后期,必定上门拜访,问问你家长辈是怎么教的你。” 芃芃一听到这个声音,心中十分惊喜,许久未见蓝素,她不曾想到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见。 芃芃喊道:“蓝素姐姐,许久不见,可安好。” 蓝素大笑,她道:“很好,你等着,我收拾了这个妖道,就来找你。” 芃芃又道:“那你小心。” 蓝素道:“好嘞。” 妇人还是逮到机会,撒出迷药打算逃跑。哪知芃芃早就防备着她,妇人刚出手,迷药就被剑气反送回到妇人口鼻间。妇人一阵咳嗽,手指着芃芃,“你、你”了几声,陡然到底晕了过去。 芃芃走到她身旁,拿剑碰了碰妇人,见妇人依旧没有反应。芃芃笑道:“若我猜测的不错,你定然和琉璃姐姐有所牵连,就是不知道你们关系有多深了。” 芃芃找出绳子,绑好妇人,拖着妇人往外走去。到了洞口,芃芃看着小竹精道:“你出来以后,就毁了这里吧!” 尽量 洞外蓝素和余哥打的激烈,穿山甲们能跑的早跑开了,不能跑的,不是伤就是亡。 直至芃芃出来,蓝素与余哥之间的打斗算是平手。 余哥看到芃芃出来后,手里拖着美妇秀秀。心理一惊,原本戏耍蓝素的心思也收了起来,开始真正出招。 蓝素一时不察,被余哥所伤,芃芃顺手把美妇秀秀扔到一边,屠魔匕顺势直奔余哥脸门。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美妇秀秀被芃芃这么一扔,刚好扔到了一只已死的穿山甲身旁,那穿山甲正是被余哥踹死的那只。美妇重重落在地上,脸压在了穿山甲死后失禁后的屎尿上。 美妇秀秀又急又气,可惜在场三人只顾打架,没注意她的状况。唯一注意到她状况的小竹精和穿山甲,则是双肩抖动使劲憋笑。 余哥打算择机带着美妇秀秀逃跑,可就是不如愿。每次他往美妇秀秀方向移动,总会被芃芃有意无意的阻止。 而且芃芃一边打一边和蓝素叙话。 蓝素看芃芃来帮自己,自己压力小了许多,反正她们的目的是拖住余哥,不让他逃跑。她道:“芃芃,我可想你了。你不知道,我想你做的饭菜,想了好久好久了。” “哎哟,一说起吃的,我肚子里的馋虫就出来了。芃芃,你可得补偿我。你看到没,我的脸都瘦了。” 芃芃笑嘻嘻的道:“没道理啊,我师兄又不是没钱,怎么还会让你这么饿,还饿瘦了。” 蓝素又道:“还不是因为你,我想吃的是你做的,不是他在外面买给我的。” “你师兄啥都好,就是有时候太凶了,老凶老凶了。” 余哥怒道:“你们俩有完没完,罗里吧嗦的,当我不存在啊?” 二女不理,接着说话。 芃芃道:“蓝素姐姐,你不说吃的还好,你一说吃的,我都饿了。待会等师兄他们来了,咱们好好吃一顿去,吃饱才有力气干活。” 芃芃话语刚落,就听一男子声音传来,他道:“芃芃说的不错。” 芃芃一听到这个声音,心情更好了。她道:“不易你也来了,你们宗门没事么?” 秦不易微笑着道:“因为没事,所以我来了。” 蓝素呵呵笑道:“秦道友,许久不见,看你似是又突破一小阶了。恭喜恭喜,哦对了,萧墨白怎么没来。” 秦不易拱手道:“多谢蓝道友,萧道友临时有事,不能来这里,我就代劳了。” 蓝素嘟囔着道:“又跑了,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秦不易假装没听到,只是出手对付余哥,芃芃自是抿嘴一笑。 秦不易一出手,余哥顿时觉得逃跑的机会九成九没了,更别说还要带着美妇秀秀。 秦不易呵呵笑道:“多年不见,余道友倒还是老样子,痴情又痴心。” 余哥怒道:“秦不易,没想到你竟然挺过来了。啧啧,这运气老道着实嫉妒啊!” 秦不易哈哈笑道:“你嫉妒也没用,我尽量出手轻点不伤你脸。” 一步 余哥气的脸红脖子粗,哪只秦不易接着说道:“你那张脸,要是被我打伤了,我怕爱慕你的那些女修会来找我麻烦。” 蓝素接着说道:“尤其是争风吃醋的时候,手段防不胜防啊!” 芃芃在一旁煞有其事,连连点头。 余哥还真被他们三人的言语影响到了心情,一时不察,被秦不易的烈火阵围困住,无奈只好束手就擒。 沈毅在名为“灼心”的石室内一心一意控制着丹火,他已经闭关半年多了。若是这次能够成丹,半年内他有望冲击元婴期。若是不成,一是浪费了他百年来辛苦攒下的材料,二是恐怕近十年内,就算有材料,他也不能动手了,因为他的身体承受不住。 石室外,白芍焦急的渡步。因为洛溪的事,沈大公子已经把她调离沈毅身边,现在她是沈家的外门弟子。因为还没挑出合适的弟子来接收她做的事,所以,目前她还可以待在沈府。 对于洛溪,她不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变化,而是没想到洛溪会那么快动手。她奉命出去办事,洛溪暗暗跟着,没被她发现。最终,二公子受伤。 二公子那样的人,她是喜欢的。她的喜欢不会比洛溪喜欢的少。只不过是,她知道她仅仅只能喜欢,而不能生出别的心思。 石门缓缓移动,一阵药香随风飘了出来。白芍闻到后,如喝了陈酿,脸色酡红,眼神迷离。 这股药香很快被赶来的沈大公子施法,用一只大肚青花瓷瓶收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白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白芍能不能结丹,就看天意了。这药香她闻多了,境界低承受不住。闻少了,药效不够。一步之差,天差地别。 过了半个时辰,沈毅出了石室,精神奕奕,举手投足间,灵气随之波动。 看见沈大公子站在外面,沈毅一阵风一样来到了沈大公子身旁,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星辰。 沈大公子嘴角含笑,对于沈毅这个弟弟,虽说有时候二人会争锋相对,但他最宠的还是这个弟弟。 兄弟二人离开,白芍依旧站在原地,似是顿悟了一般,将要结丹。 兄弟二人来到沈老爷书房外,规规矩矩站好。随着“嘎吱”一声开门声响,沈夫人先出来了。 沈夫人看着眼前这一双儿子,随着斗转星移,她相信有那么一天,他们的成就会很高。尽管如此,在她眼里心里,他们永远都是她的孩子,她永远放不下。只不过是,年幼时候她可以抱着他们,教他们说话、念书、习字等等。成年之后,她只是远远的看着、看着,或者合适的时候说出自己的意见,表示自己的关心。 沈毅见自家娘亲眼眶微红,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娘亲”,沈大公子亦是担忧的喊着“娘亲”。 沈夫人连着“哎”了两声,她道:“毅儿,你终于练成了三品固魂丹,娘亲真替你高兴,我儿好样的,为娘高兴。” 团圆 兄弟二人扶着沈夫人的胳膊走进屋子,屋内沈老爷满脸红光,看着母子三人进了屋,接连说道:“好好好,好孩子。最重要的是,我有个好媳妇。” 一家四口坐下,各自喝茶。沈夫人斜了一眼沈老爷道:“每次都让我做恶人,你装好人。” 说完,看了兄弟二人一眼,她道:“今日把你兄弟俩喊来,最重要的事有三件。第一件,就是你们能进阶元婴期就赶紧赶快,我和你爹要出去游山玩水。我们出去了,再找这护法的人就不好找了,我们我不知道老祖宗何时出来。” “第二件事,就是老二你的婚事,我可告诉你,芃芃姑娘可是各大世家、宗门长辈们心中,最合适最好的儿媳人选。你别以为你们现在两情相悦,要是你表现不好,芃芃姑娘最终有可能就花落别家了。” “缥缈宗秦不易,御兽宗的、冰域的、火域的青年才俊多了去了。就冲芃芃姑娘是羲和道长的徒弟这个名头,就有许多人心热。” “还有老大啊,你也该找了,我觉得千月世家冷香不错,看着冷冰冰的。可人心不错,医者仁心。我打听了,还没道侣,老大你努力努力,说不定就成了。” 沈大公子但笑不语,倒是沈毅眉飞色舞,他道:“阿娘,你不如说你想抱孙孙了,让我赶紧成亲。” 沈夫人笑道:“就算我有这想法,也得看你们的缘分呐。你可以水到渠成结婴,芃芃姑娘那边怕是会有些波折,毕竟剑宗的人就喜欢压着境界找不足,越找越觉得还不能结,这也不成那也不行。” “这芃芃姑娘真真是好的,就是那个琉璃,一看就是心思深,心邪。这也不能怪那孩子,毕竟她所在的世家,以我来看,就是歪风邪气的。” 沈老爷咳咳几声,沈夫人睨了沈老爷一眼,拍着桌子道:“怎么,你有意见?” 沈老爷抖了抖肩膀道:“没意见,没意见,夫人说的对。” 沈夫人道:“啊毅,你有多久没见芃芃姑娘了,快去看看去,能带来咱们家待几天玩一玩最好。” 沈毅叹道:“娘亲,来咱家这事不能急。毕竟,中洲大陆这么乱,她也有师门任务。” “而且,芃芃要历练冲击金丹后期,我不能影响她。” 沈夫人叹道:“羲和道长的徒弟不好当。” 月夜静静,凉风习习。竹窗外灯光点点影影,竹窗内两人相对而坐。 蓝素皱眉道:“若是琉璃不择手段破坏你和沈毅之间的感情,你会置她于死地吗?” 芃芃笑道:“不会,因为死太简单了。” 蓝素双手抬着下巴,嘘了口气,眉头紧皱不松。 芃芃抚了抚蓝素紧皱纹的眉头,声音有些沉,她道:“蓝素姐姐,嫉妒心这种情绪,往往令人失控。我不知道琉璃为什么非沈毅不可,只是觉得她心里秘密太多。我没有证据证明琉璃无辜,也没有证据证明她不无辜。” 余生 蓝素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们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再也不可能像在朔阳城那样合作愉快、亲切。” “我只是觉得明明沈公子已经拒绝了她,她怎么还纠缠不清,没得自知之明。” 芃芃无奈,看了眼窗外,喝了口茶。 蓝素又道:“其实,我觉得我很幸运,能得到你大师兄的回应。余生有他,甚是幸福。不管前路如何,我不退缩,我会努力。” 芃芃笑道:“我大师兄那么个冷面人却是幸运,遇到了你。” 蓝素“噗”的一声,一口茶水喷的老远。她擦了擦嘴角,问道:“你也不怕,你大师兄听到你这么说他。” 芃芃眯着眼笑道:“师傅经常骂大师兄二傻子,我偷听到了一次。” 萧墨白在窗外冷冷的道:“小师妹也这么觉得。” 芃芃呵呵笑道:“怎么会,是师傅对大师兄你寄予厚望,才会比较严苛。” 沈毅趴在窗子上,笑呵呵的看着芃芃。蓝素见此,起身走去门边。她道:“芃芃快去见沈公子吧,毕竟你们许久不见了。” 芃芃摆着手道:“多谢蓝素姐姐了。” 沈毅从窗子跳进屋里,一双眼里全是芃芃,看着看着就呆了。芃芃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没反应,拧着眉坐着看他。 夜空中飞行着的蓝素问萧墨白道:“咱们要去哪?” 萧墨白道:“带你去朔阳城看城主夫人种的昙花,今日去刚好。” 蓝素好奇的问道:“咱们不去坝海了吗?” 萧墨白低声道:“不去了。” 芃芃坐了许久,久到她忍不住去探沈毅的鼻息。 鼻息有,只是沈毅依旧不动。 渐渐的沈毅周身有灵气汇聚,随着灵气汇聚先是传来一阵花香,紧接着便是一阵药香。香气凝成脂,芃芃已经看不清沈毅的身影。 远处有飞禽的鸣叫声,伴着一阵一阵的挥翅声。走兽的狂吼声,落地的奔跑声。 芃芃走出屋子,飞上屋檐。月已圆,星已散。 有阵阵灵气形成墙,把芃芃推着往外移,直至芃芃远离沈毅好几十丈远。飞禽走兽似是知道界限在哪,离着芃芃不几丈远,它们就停了下来。 月光更亮更柔和。 灵气墙屏蔽了芃芃的视线,自然沈毅更安全了。 芃芃看到许多人来围观,有比她修为高的,自然有比她修为低的。 修为高的想要进去一探究竟,被灵气墙阻挡在外,脸色发青者有,心中怨恨者更多。修为低的也抱着侥幸的心思去试一试,结果直接被灵气墙弹飞,感觉不妙逃的快的是一点轻伤,傻乎乎逃的慢的不是昏迷不醒就是重伤。 这番变化自然逃不过各大能修士的感知,他们只是远远的探究一二,并未做出多余动作。 灵气墙越来越厚,似是花香,又似是药香的香气越来越浓。飞禽走兽像是喝醉了酒一样,有的走路摇摆不定,有的半睡不醒,有的头放在地上。 芃芃闻着这香味,一阵神清气爽。 妖丹 恰逢此时,一道耀眼的红光飞向灵气墙,还不等人看清那道红光为何物,又或者来自何处。紧接着便是晴天惊雷一般“轰隆隆”的一声。 元婴期修士忍不住封闭神识,修为不及芃芃的修士则是侧被震的心神不宁,口吐鲜血。芃芃虽然受其影响,但被小竹精提醒了一下,只不过是胸口闷了一下。还没等芃芃缓过气来,小竹精又激动的喊道:“它的妖丹未碎,大姐姐快点去抢。” 芃芃抬眼望去,一颗妖丹散发出耀眼的红光,宛如水晶。 有一头上插着一支紫晶所作的笔作装饰的元婴期修,士迅速放出威压,朗声道:“妖丹期妖修,这颗妖丹归我了,尔等让开。” 说完直奔妖丹而去,一全身被黑气缠绕,袖袍鼓鼓的黑衣老者道:“不行,此等天材地宝,应归强者所有,弱者自然是生死自负。” 黑衣老者祭出招魂幡,一阵阴风吹过,芃芃直觉脖子有些凉。黑衣老者坐在招魂幡上,口中念念有词,招魂幡速度大涨,紧追紫晶笔者其后。 黑衣老者怒道:“紫晶懒鬼,速速让开,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紫晶笔者不理,头上紫晶笔突然离开他的发髻,发出淡淡紫光,直奔妖丹而去。 紫晶笔刚要碰到妖丹的时候,突然被一团黑气干扰了一下,偏离了方向。 紫晶笔者见此,怒道:“黑衣老鬼你找死。” 说完手腕一抖,一条带刺紫黑色长鞭直奔黑衣老者脊背而去,黑衣老者感觉背后一凉,招魂幡朝后一挡,被紫黑色长鞭缠住,这样一来他去追妖丹的速度就不得不慢了下来。 就在二人交手的这一刹那时间里,远远的有一头上戴着鲜艳大红牡丹花的女修趁机追上了妖丹。 黑衣老者怒吼一声,招魂幡一抖,发出一团黑气,似是有人在解开长鞭一样,缠在招魂幡上的紫黑色长鞭突然就被甩开了。 紫晶笔者见此,收回长鞭,骂道:“红牡丹你个老妖婆,一把年纪了,还打扮的花枝招展出来吓人,老夫都替你丢人。” 骂归骂,紫晶笔者还是速速召回紫晶笔,脚踏上紫晶笔,一溜烟的直追牡丹花女修去了。 黑衣老者气急怒道:“红牡丹你个老娘们儿,敢坏我好事,看我拿到妖丹后怎么揍你。” 这番话说完,他也顾不上追着紫晶笔者打架了,而是追着妖丹所在而去。 牡丹花女修听到他们的威胁,也不停顿,依旧直追妖丹。 那妖丹似是有意捉弄三人一般,忽的朝着紫晶笔者而去,忽的朝着黑衣老者而去,忽的又往牡丹花女修的方向靠近了一点。 如此反复了几次,牡丹花女修也怒了,她道:“你们两个老不死的,怎么威胁我的时候挺凶的,收这妖丹却如此没本事。” 骂完二人她还不过瘾,又骂妖丹道:“好你个老畜生,本体都没了,还这么东躲西藏的,有本事就别跑啊。” 兄妹 黑衣老者哈哈大笑道:“这妖丹怎么不往妖域跑,兜兜转转就是围着这灵气墙转,老道我都进不去,你能?” 小竹精在芃芃身后小声道:“大姐姐,那妖丹怕是想找替身?” 芃芃好奇的问道:“这里都是人修,它只不过是一颗妖丹,就算侥幸抓到替身,也不能活多久吧?” 小竹精挠了挠头,皱着眉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幼时听老穿山甲讲故事时听过这样的情节。” 犹豫了一下,小竹精接着说道:“妖丹对于像大姐姐你们这样的人类修士有用,同样对像我这样的草木精灵也有用。那位大哥哥又恰逢突破时刻,已经够吸引大家的目光了,再有这颗妖丹,此地怕是不会再宁静了。” 芃芃看了眼四周,叹道:“恐怕方圆百里都不会安静了,先不说沈毅,就刚才三位元婴期修士追击妖丹的情况来说,他们三人不过是最先耐不住诱惑的。” 顿了顿,芃芃接着道:“明面上还没动手的元婴期修士,都在那半空中围观着呢,而隐藏在暗处的,只怕也不少。” 小竹精抬头一看,心道:“娘嘞,好多凶人,惨了惨了,这次难逃了。” 牡丹花女修起先也只想速速拿到妖丹,再换了皮囊遁入下方那些后辈里,下方那些后辈各门各派都有,黑衣老者和紫晶笔者怎么着也不敢痛下杀手。 未曾想到这妖丹竟然如此圆滑,怕是还想找替身呢。 紫晶笔者不管二人如何算计,只因他看出来妖丹是不会远离灵气墙的。他只管站在灵气墙这边,妖丹进他下手,妖丹远驭使紫晶笔去追。 过了一会,黑衣老者单独站在一边,他道:“牡丹妹子,这妖丹怎么着也是要进灵气墙去,灵气墙那边有紫晶懒鬼了,剩下的咱俩一人站在一方,我就不信这妖丹还能入地了。” 牡丹花女修娇笑道:“就听黑衣老哥你的,老哥果真聪明。” 紫晶笔者哼了一声,骂道:“两老不死的,还兄妹呢,谁都知道你们早些年有一腿。啧啧,不过是为了各自前途大道,互相把对方送给了别人。” “闭嘴。” 牡丹花女修和黑衣老者两人异口同声的叫道,牡丹花女修脸色铁青,黑衣老者全身黑气翻滚环绕。 紫晶笔者也知道此时不该惹怒二人,免得自己落了单。 芃芃看着三人一丹,在空中追逐不停,时间久了渐觉得无趣。就在此时,一骑着仙鹤的黄衣老道出现在半空,手持拂尘。 黄衣老道手一松拂尘便卷向妖丹,见此牡丹花女修皱了皱眉头,咬了咬牙拔下头上的牡丹花。 牡丹花飞向拂尘,花朵飞时有一片一片的花瓣落下,阵阵花香飘散在空中。 黑衣老者嘿嘿笑道:“这花香,这花瓣雨,使我想起了当年的我们。郎情妾意,你侬我侬。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牡丹花阵倒是越来越精致了,这花香啊也浓郁了不少。” 争执 “两位前辈,你们都是一起来相助大华朝平乱的,又是相熟,有什么话好说。” 洪皓开口劝阻道,心中暗想,两人本来还好端端的,怎么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 他试图劝阻两人,可是这两个人前一刻还好好的,现在却像是一对有着深仇大恨的死对头,冤家路窄,你死我活,任他如何劝说也没有用。 那木老头手中折扇忽然往天上一扔,折扇展开,好像是纸做的蝴蝶般飘舞,随后越来越高,扇子散发出淡淡的青色光芒,迎风大长,当扇子又重新掉落在他手上的时候,扇子已经变得半人大小。 木老头手上的这把折扇乃是他当年冒着危险只身闯入坝海妙木山里,不知道避过了多少的毒虫妖兽才采集到一节千年劫木炼制而成,山海里面的怪物可不是一般的阿猫阿狗,那一回,他差点就丢了性命。 自从得了这把宝扇,他就珍视性命,宝贝的紧,只有碰上强敌才会亮出来。 “火婆婆,这次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的。” 木老头半面扇子展开,清香溢出,一道劲风呼啸,吹得周围花草向两边斜倒。 火婆婆冷笑一声,道:“还不知道是谁让谁呢,不要忘了,你的长春决非但可不了我的离火决,反而还会助长我的火势,我劝你最好还是认输,不然的话...” 火婆婆袖子一甩,一条火红的影子射了出来,“你是在引火自焚,我的毒火蛟鞭也不是吃素的。” 长鞭在半空中挥动一下,四周温度登时升了上来,热气不断的从鞭上散发出来,掀起一道道灼热的气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燥热。 “小子,你站远点,免得伤了你。” 啪! 清脆利落的声音,木老头扇子一合,扇子上面的青色光芒骤然暴涨,裹在两根扇骨外面,犹若实质,好像一把翠绿色的透明宝剑。 木老头脚下一使劲,身形化作一道黑影,一掠而过,速度之快,甚至连李暮的眼睛都无法跟得上。 面对木老头毫无征兆的发难,火婆婆长鞭在空中一抽,劲力传遍鞭子,鞭梢在空中扭动,甩出一阵爆鸣声,鞭梢的空气瞬间便的炙热无比,扭曲起来。 轰! 无形的空气居然炸开,一团拳头大的火团在鞭梢自燃起来。 “哼,让你尝尝我的厉害,流星火雨!” 火婆婆火红色的长鞭在一震,一道红光蹿出,打在火团上边,火团顿时脱离鞭梢,被激射出去,拖出一条火焰尾巴,射向木行者。 木老头高高纵起,躲过火团,火团落在地面上。 一声炸响,洪皓感到,连脚下的地面都颤动了一下,拳头大的火球,竟然在地面上面炸出了一个丈余大小的土坑,洪皓甚至还能闻到,土坑上面,焦黑的泥土飘散出的一股焦臭味。 “火婆婆,你我都是五行楼人,你离火楼的功夫,我是最了解不过的了,你以为这样就能伤的了我吗?” 木老头身子略微一滞,折扇在地上轻轻一拂,一丝和风吹过,原本光秃秃的地面上面,凸起了一个个小土丘。 土丘越长越大,最后从顶端破裂,泥土外翻,一棵棵嫩苗不断的钻了出来,树苗不断壮大变粗,新生的嫩枝犹如越变越长,然后缠绕在一起。 只是瞬间,木老头的面前便形成了一道由树木藤蔓组成的高墙。 轰! 火团打在树壁上面,溅出点点火星,随即泯灭,威力无比的火球,只在树墙上面炸出一片焦黑。 这一番交手,看得一旁的洪皓不禁咋舌,凭空变出一团火焰,拂袖间草木滋长,这简直就是书中的那些仙家,驱树控火,神通广大,刚才还以为这两人实力不怎么样,不然的话,也不会给他们口中所说的“小丫头”打下手了。 可是现在看来,这两人都有挥手之间便让自己身首异处的非凡本领在,相比之下,倒是自己孤陋寡闻,有些坐井观天了。 “看来是因为这些天修炼上面有了一点进步,心中有些骄傲自满,小看天下人了,却不知人外有人,自己的确是不知天高地厚,就我现在的实力,放眼天下,多不胜数,蝼蚁般的存在罢了。”洪皓心中难免也有些沮丧,不过只是片刻就已经释然。 越是弱小,那我就要不断变强。 “雕虫小计而已,我就不信烧不掉你这堆破木头。”火婆婆长鞭甩动,嗖嗖嗖的破空声不绝于耳,红色的鞭影缠绕,令人眼花缭乱,一颗颗火球好像流星一样从火娘子的身边射出去。 轰轰轰... 火雨不断落在树墙上面,炸的树墙表面坑坑洼洼。 只是每当树墙就要被炸穿的时候,焦黑的树皮上面都会重新长出嫩枝,嫩枝迅速成长,又缠绕在一起,将树墙又补了回去。 “木者,春生之性,只要我体内浩气没有消耗殆尽,我的长春功就不会停止运转,你毁了多少树,我便再让它长出来,你也破不了我的防御。”这边,木老头侃侃而谈道。 火婆婆被木老头这句话激得,手上鞭子更加施力挥舞着,一颗颗火球从洪皓眼前破空呼啸而过。 真的如木老头所说的那样,大了半晌,两人都还没有分出胜负。 洪皓的内心里不由发出一阵困惑:为什么要这样子打,难道那火婆婆只知道用法术攻击,不知道近身肉搏吗? 他哪知道,这火婆婆本来就是火爆脾气,刚才被木老头这样说了一通,脑子便真的转不过来,下意识就用流星火雨来破这根本就无法移动的树墙。 木老头窃喜,火婆婆现在的表现显然是被他的小伎俩弄的脑筋转不过弯来,他维持树墙的浩气消耗很小,比火婆婆这样胡乱放火不知道省力多少,照这样下去,火婆婆迟早会比他先倒下。 当下又激了激火婆婆,喊道:“我看还是算了吧,你离火楼是斗不过我青木楼的,这徒弟我是要定了,你就认个输,我们就此罢手,免得伤了同门和气,哈哈哈...” 那火婆婆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脸色变的跟霜打的茄子一样,眼睛不由瞥了一样站在一旁洪皓,心中念头迅速的转了不知道几个弯。 忽然讥笑一声,对木老头说道:“今天老娘治不了你,还对付不了一个金丹境界的小子?我收不到徒弟,你也别想要。” 还没等洪皓反应过来,火婆婆鞭梢一甩,一团火球呼呼射出,方向却是朝着他。 看着前方火球射过来,洪皓后面可是悬崖,根本就是避无可避。 “难道今天我就要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了吗?” 洪皓可不知道火婆婆在想些什么,火婆婆这是在逼木老头就他,只要木老头对洪皓施以援手,她就可以乘机毁了那道树墙。 不远处的木老头心知火婆婆的小心思,暗忖:想引我过去就他,哼,我就不相信你舍得对他下杀手。 两人都断定对方会出手救洪皓,就这样僵持着,直到火球打到洪皓面前的地面上,他们才知道,为时晚矣。 当火球临近时,火球边缘的能量已经侵蚀了他的身体,脚下哪还站的住。 洪皓本就站在悬崖口上,这个悬崖口是由岩壁向外延伸形成的,本来就狭窄,当威力巨大的火球落在地上,地面瞬间龟裂,裂纹不断的延伸出去。 “不好。”木老头和火婆婆两人同时惊呼,冲了过去。 咯叻一声,洪皓脚下悬崖口的岩石瞬间脱落,洪皓整个人连着石头跌落悬崖。 “啊!” 悬崖底洪皓的身影早就已经看不见,传上来的惨叫声越来越小,越来越飘渺,直到最后,消失在天际。 悬崖不知多高,云雾飘渺,遮住了下方的世界。 “怎么办?”火婆婆俯视下方,问道。 木老头嘴角一阵抽搐,手上妙木扇往底下一扔,跟着人也纵了下去,落在扇骨上面,往下面飞去,头也不回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找了。” “找,这么高掉下去,他一个金丹境界的小子,都摔成一滩泥了,还能活吗?”火婆婆嘀咕了一句,长鞭甩动,鞭子徘徊缠绕在她的身边,身子凌空俯下而去。 岩石一脱落,洪皓心头便咯叻一下,暗叫不好。 手抓胡乱摸住一块岩石,洪皓牢牢抓住,借着岩石,将身体的落势止住。 本以为已自己的臂力还能支撑片刻,却没有料到岩石山面生满了青苔,滑腻的很,身子吊在半空中,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洪皓手指一滑,顿时身体倾斜,向崖底跌落而下。 下面是千丈高的悬崖,霭霭白雾,无法尽览面目,山风刮得洪皓衣衫作响,耳膜阵痛:“还以为会有一番机遇,没想到今日就要丧命于此,我命休矣。” 忽的洪皓似乎想到什么,在怀中摸索取出一个布袋,解开袋口,洪皓伸手取出了一颗光滑剔透的珠子。 洪皓心想,师姐只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捏碎,眼下呢? 落地 想到木老头跟火婆婆两人,害他无辜受到牵连,马上就要丧命,洪皓顿时气恼,大声喊骂起来,不料这里山高风大,下方一阵山风涌起,洪皓顿时像一片落叶一样,在狂风中摇摆。 山风吹进洪皓的喉咙里面,火辣辣的犹如千百把小刀在割一般,洪皓一阵咳嗽。 却不想这一咳嗽,手指一松,那圆溜溜的珠子便滑出手指,刚好落到洪皓的口中。 洪皓只觉得口中含着一颗东西,喉咙蠕动一下,透明的珠子竟被他吞了下去。 洪皓先是一怔,心忖:“反正今天横竖也要死,还有什么好怕的。” 生死都不知如何,还在乎这些? “是生,是死,就由老天爷来决定了。”双眼一闭,只觉头顶生风,由未落地。 洪皓奇怪,刚要睁开眼睛,便觉得眼前一花,一头扎进水中,周围一片堪蓝,刚一吸气,寒冷的湖水呛得他吹出几个水泡。 身体俯冲而下,接着阻力,洪皓也不知道深入多少才停了下来。 这千丈悬崖底下,竟是一滩湖水。 “我没有死!”洪皓得心中大喜,直欲开口大喊,却被湖水呛的涨红了脸。 如今已经是深秋,这寒潭也不知道有多深,较是洪皓这样的练武之人,也被冻的不轻。 忽的,洪皓脸庞泛起一道红光,他眉梢轻挑了一下,神情变的异常沉重起来,红光流转全身,“不好,是刚才的毒火倾入了体内。” 想到刚才火婆婆发出来的火球,洪皓不禁暗骂。 “乘现在毒火还没有传遍全身,赶紧游上岸去。” 一阵阴寒之气,毫无征兆的从胃中逼了上来,还未来得及行动,转瞬之间便冲了上来,洪皓大惊:“这感觉,糟糕了,是那蛇血在作怪。” 那赤练蛇不似蛟蟒这样的妖兽,本来就是条普通的毒蛇,误打误撞之下一口气吞食了青华株莲吸日月精华而凝结出的九颗莲子,正要被株莲的药力给反噬的时候遇到了洪皓。 这九颗莲子的药力根本就没有被赤练蛇吸收,而是蕴藏在它的蛇血里面,而这一身含着强大药力,新鲜热乎的蛇血,被洪皓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胡乱喝了下去。 若不是当时有一阳丹的药力与青华株莲的药力相互抗衡,形成一个奇妙的制衡,洪皓早已经爆体而死。 而现在,火婆婆的毒火刚巧倾入洪皓的体内,加上洪皓伤势还未康复,又进过一番生死,身心早已疲惫,那毒火早没有压制的情况下在体内乱窜,刚好打破了这一微妙的平衡。 先是一阳丹,青华株莲和毒火三股力量在洪皓体内翻搅,毒火力量微弱,没有多时,便别另外两股泯灭。 体内一阳丹至阳,青华株莲至阴,这一阴一阳两股力量截然相反,却斗得旗鼓相当。 株莲至阴药力攻势稍弱,一阳丹至阳药力隐隐占据上风,将至阴之力逼至绝境,那至阴之力又忽然倍增,反而压过了一阳丹。 起风 萧墨宸愁眉苦脸的看着萧墨白,可怜兮兮的道:“大哥,为什么又要我去坝海啊,不是说好了我去莫测海的么!” 萧墨白淡淡的道:“莫测海那边,有我和蓝素呢。坝海那边许多女修都欣赏你,适合你趁机打听消息或者释放消息。” 萧墨宸…… “去就去,哎。命苦” 借着这一空挡,李暮刚喘了一口气,李空茹长枪扫荡而出,晃出一帘子枪影。 锋利的枪矛滑过敌兵的咽喉,扑呲,扑呲,咽喉处鲜血飞溅而出,一排敌兵当场毙命。 “好枪法。”韩德双手持刀,搁住长枪,长枪刚一停滞,韩德一手如鹰爪,抓住长枪。 “小心,他是济州城主将韩德,有粹骨修为。”李暮喊道。 李空茹看那将领跟李暮交了十数招都拿不下他,本以为他修为不高,看见长枪轻易被被抓住,又听得身后李暮提醒,吃惊李暮修为之时,当下一使力,想要抽出长枪,但韩德的手就好像与长枪黏在一起一样,丝毫不动。 只见韩德撂下长枪夹在腋下,挡在前面的长刀贴着枪杆劈下李空茹,长枪与钢刀摩擦发出的磁磁尖鸣,仍谁听了都头皮发麻。 长枪被韩德死死的抓住,危机之下,李空茹只有松手弃了长枪,身子一矮,在地上翻滚退后。 虎跃龙腾! 李暮强忍住肩膀上面的剧痛,高高跃起,韩德一手还抓着长枪,行动不变,李暮越过李孔茹,双手作爪,咯叻锁住韩德钢刀。 借着钢刀的阻碍,身势骤然停滞,两脚踩在钢刀上面,双脚上下一夹,上身向后高高跃起,如鱼跃龙门。 韩德只觉得手上巨大的力道拉扯,虎口吃痛,钢刀一松,被李暮挑到半空中,李暮脚尖一挑,身体站直之时,钢刀已经落入手中。 怒猊掘石! “好大的力道,小子,你究竟是什么人?像你这样的年纪能拥有这样的修为,在方内界,恐怕只有大华皇室才能培养的出来吧。”韩德隐晦的震了震手臂,吃惊眼前这个年纪轻轻长得白净的少年居然如此了得。 李空茹也是吃惊不已,虽然她专修枪法,可作为李家的骄子,狮虎啸山拳的每招每式她是再清楚不过了,李暮刚才所用的怒猊掘石分明就是狮式里面的一招,她自知李家的这一代,还没有一人能用得出来。 一个几个月前还只是个被丫鬟欺负,被下人嘲笑的人,转眼只见就拥有了如此的本事,看着李暮的背影,虽然消瘦,然而十数年的艰苦生活,冷嘲热讽,却依然挺括。 “奇才,或许用来称呼这个从不受人待见,犹如弃子般的人才比较适合吧。”李空茹苦笑一声。 听到韩德的话,李暮忽然开口哈哈大笑起来,他心中有气有怨,被韩德的一句话全激了出来。 笑得狂妄,笑得放肆,就连真个战场的厮杀哀嚎声都仿佛被这肆无忌惮的宣泄给掩盖住,“皇室,真是好笑。” 少年 蹲在飞剑之上的锦衣少年,伸出三根手指比划了一番道:“小子,你真是有钱啊。你背后的那把长剑,一看就名贵。啧啧,该不会是一件法宝吧?” 邵阳站在原地,无动于衷,不言不语。 面白无须的高个老人站在一旁,望着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远方的家乡,该是到了下雪的时候了。 高个老人看了看自己的手,比起那乡下劳作妇人的手,光滑不少。他看一眼锦衣少年,又看了一眼邵阳道:“不管你们俩是不是一伙的,我身上的东西,你们两个小王八羔子,谁也拿不到!” 高个老人突然放声大笑道:“我这一死,不管值不值,我那记名弟子也会给我上一柱香的?” 高个老人说完身体开始腐化成泥,血水浸染了土地。但是,他的丹田处却绽放出一团耀眼的光芒,如宝物出世,耀动八方。 就在同时,邵阳和锦衣少年,倾尽全力疾速撤退。 锦衣少年向着高个老人所在的方向吐了口吐沫,懒懒的道:“小爷从小长到大,从来不吃亏,没想到也有一日会找不回场子。喂,书呆子,搭个伴一起走走。” 邵阳不理,看了一眼掉落在地,原先插在老人胸口的长剑。小手指抖了抖,若不是他留了个心眼,半生不熟的念起御剑决,强行把那剑灵震慑了,又在高大老人打定主意爆那金丹时,在他胸口狠狠一搅,只怕后患无穷。 高大老人在低头时,还抱着一丝侥幸,侥幸两个少年初入江湖,会在看到他自爆金丹的时,赶紧逃命。那么他身上所谓的捆仙绳,腰上的镇魂铃。会在自爆时,掉落在地,或者被少年取走。 可最后,高大老人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 那条看着像是法宝的捆仙绳,材质明显就不是制造普通捆仙绳的材料。那少年不仅没打算把它取走,反而是念动口诀紧紧捆住了他,生怕捆的不够紧。 直到这时,高大老人才有一丝后悔,他不在压抑经年累月积压在心底的怨恨与阴狠,以及从踏上修仙这条路上时,那个引路人给他内心深处留下的,暗暗隐藏在骨子里血肉里的恐慌。 他没想到就算他小心翼翼,努力营造出来慷慨赴死的假象,捆仙绳依旧没有松开。 只要绳子松开,他就可以分出一魂一魄,舍下这肉身和修为,彻底告别过去。那伤了的大道根本,依旧可以在以后找回来。 只要这次逃跑成功,回头他去百姓家,找一棵修道的好苗子,不管是言语蛊惑也好,还是机缘巧合也罢。 只要收到了弟子,他就有机会夺舍,有机会重新来过。 在高大老人的丹田气海炸开的刹那,他脚下的鞋履分别飞向两个少年。 眨眼间狂风大作,灵气被挤压,然后又爆炸。方圆几里尘土四射,树木倾倒。 邵阳默默感受着手里的小旗子飘动,直到空气中只余着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凉风 锦衣少年看着远方,又看了一眼邵阳,撇了撇嘴,自行离去。 邵阳在确定锦衣少年离去很远之后,又在附近饶了个大圈子。这才坐下喝了口水,擦了把汗。看着眼前一棵一半被灼烧的枯萎一半依旧青翠的青松,咧嘴笑了笑,在心里悄悄地给自己鼓掌。 突然一只手掌压在了邵阳肩上,邵阳脸上的笑容凝固,霎时手心里全是汗水。手掌主人轻叹道:“这么年轻,我好喜欢。” 邵阳一听是女修的声音,心里又是一紧。对于女修,他只接触过芃芃,别的女修他都是在话本里听说过,比如脾气、喜好。 秦不易看到邵阳被吓得不轻,手袖一抖,轻轻的说道:“我就这么个弟子,你可别欺负我们师徒。” 邵阳听到师傅秦不易的话,刚才还在渊底的心,立刻飞上了云端。他起身向秦不易行了一礼道:“弟子拜见师傅。” 秦不易轻托住他的手,叹道:“去见过你柳师叔,别被她吓到了,她也就是嘴上凶凶,动手能力不行。” 柳百灵摩挲着下巴,向邵阳眨着眼道:“邵阳小师侄,走过来一点,让师叔好好瞧瞧。” 邵阳听到柳百灵的话,头皮一麻,低着头恭敬的行礼喊柳师叔。 邵阳喊完,还不等他返回到秦不易身边,柳百灵就走到他身旁。搭拉在他肩膀上,温柔的笑道:“小师侄,别怕,师叔我给你送见面礼呢?喏,你看,喜欢不?” 邵阳鼻间闻着淡淡花香,身体绷着,头也不敢稍稍转动,想要说话,突然觉得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了一样。 邵阳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耳朵在发热,而柳百灵看到邵阳的窘态,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咯咯咯笑了起来。 秦不易走到邵阳身边,皱着眉头道:“柳百灵,你够了啊。” 柳百灵摆摆手道:“放心吧,我只是觉得邵阳太容易招老妖婆们喜欢了。刚才你也看到了,我只是简单的靠近了他一下,他就羞了。这样又俊又傻的年轻小伙,只要没道侣的,都会心痒痒的。只有像芃芃那样的傻妞,才会看上沈毅。” 一阵凉风吹过,邵阳才觉得冷。以前,他只觉得女修不容易。现在,他觉得没背景长得俊俏的男修也不容易。 秦不易眉头依旧皱着,他道:“中洲大陆已乱,好儿郎,自当勇闯天涯。” 只是话语里带着他自己也不曾察觉到的凝重。柳百灵接着道:“走吧,沈毅那边应该差不多了,难得可以近距离观看别人结婴。” 柳百灵说完,自顾飞走了,秦不易看着还在低着头的邵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怕,为师在呢。” 邵阳抬头,拳头紧握,他道:“师傅,我一定会好好修炼,变得像你一样厉害。” 秦不易哈哈大笑道:“好,很好。走,我带你去见芃芃,顺便带你见识一下修士结婴的天象。” 邵阳摸了摸头,笑道:“师傅,快带我去。” 有妖 芃芃离着沈毅结婴的地方越来越远了,光罩没有变化,可许多金丹修士却已经感觉到了压力,多待在原地一个呼吸,胸中就觉得多了一团火在灼烧。 小竹精缩成一团,坠在芃芃的手腕上,咬着牙。 丹药的香味越来越浓,每个人都在贪婪的吸着,脚步挪动的像是蚂蚁在爬。 随着“砰”的一声,一个金丹修士当场死亡,他身旁的修士来不及反应的也一命呜呼。就算反应快的,也变得十分狼狈。 有目睹整个过程的修士,立刻高喊道:“快跑,快跑,这药香,咱们承受不住。” 他的话音刚落,又有几个金丹修士金丹爆裂,当场化作一片血雨洒落在周围。 筑基期修士聚集的外围,一开始离着光罩是足够远的。当金丹修士伤亡的消息传开后,他们开始再次远离光罩。 药香随风而去,远处的野花开的越发娇艳欲滴,野草棵棵青翠夺目,更别说那高大的树木和鸟兽。 未生出灵智的开始有朦胧的意识,生出灵智的开始往更高的一层发张。 人类修士远离光罩,妖兽和草木精灵们却向着光罩的方向移动。 修士为了逃命,凡是阻拦他们前行的,都被打杀。妖兽和草木精灵为了修行,也在极尽本能的杀戮阻止它们行进的人类修士。 一个又一个,一次又一次,当人修中的元婴期修士发现异常,前去解救时,却出现了同等期的妖修阻挠。那些妖修要么刚刚晋升,要么早就潜伏在此。 眼看眼看双方就要大动干戈,突然,天空中一声炸雷想起。这雷声惊醒了双方众多已经迷了心的修士,于是,他们开始四散后撤。 天空中黑云翻滚,空气中依旧是浓郁的药香,芃芃都感觉到自己的衣物上附有一层水分了。 每一个呼吸里,都是一阵潮湿的水汽。她和小竹精,混在众多金丹期修士里,虽受了波及,好在不曾受伤。 当黑云停止翻滚,半空中不曾挪动的元婴期修士们顿觉不安,隐藏着的出窍期的修士们,则是心中咯噔一下,再也顾不及别的,开始尽可能的远离。 可惜,他们的动作再快,也已经晚了。 暴雨落下,带着如拳头般大小的冰雹,打在众修士的法宝上、防护罩上和身上时。法宝被击得咚咚作响,防护罩立刻憋下去堪堪护住修士的头。至于体修们,往日引以为傲的强悍体魄,打磨得如同法宝一样的强悍所在,已经不能重负。 突然有人喊道:“我的脸,我的手。” 他旁边的人喊道:“元兄,元兄。” 那位叫被元兄的人本能的抓着自己的脸和手,口中阵阵痛苦的呻吟。 围在他周围的人看着他把自己抓的血肉模糊,依旧停不下手。一种奇怪的感觉袭上他们的心头,他们也想挠。有一个人动手,就有第二个人,好像越挠越舒服一样,那些意志不坚定的修士,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被抓的破烂,露出白骨和经脉。 人类不好过,妖修同样受到影响,许多低阶的花草树木直接枯萎。 冰雹还未过去,一阵一阵惊雷接连而至。这一番阵势吓得元婴期修士也不顾不得姿势是否优雅了,心里想的就是赶快逃离这里,比起性命攸关,法宝和机缘已经不重要了。 秦不易远远的就看到沈毅结婴天象不一般,看了眼邵阳,立刻调转方向飞离。 邵阳默默的跟着秦不易,同时听到一旁的柳百灵叹道:“人比人气死人啊,这沈毅不愧世家公子中的顶尖所在,天赋高福泽厚,最重要的是相貌堂堂。哎,好心痛好心痛,怎么就被芃芃给收拾住了呢。” “这结婴天象,百年不遇,姑奶奶要是遇到这样的天象,我师傅肯定喜极而泣。” 秦不易淡淡的道:“柳大仙子,就这么点追求。” 柳百灵看了眼秦不易的后背,揉了揉眼睛,心里暗骂道:“我也到了找道侣的年龄了,得多看看,不能被眼前这棵大树拦住了。” 邵阳小声道:“柳师叔,小心。” 听到邵阳的话语,秦不易转头一看,柳百灵已经向他撞了过来。心思转动间,秦不易已经让开。 柳百灵回过神了,恰巧看到秦不易避开却不拉他一把,顿时喊道:“秦不易,你干嘛不拉我一把。” 秦不易道:“我怕你看上我,赖上我。” 就在这时,隆隆雷声开始响彻云霄,天地间狂风大作。 对于光罩外的一切,沈毅什么也不知道。 突然一头现出原形的大妖从半空中坠落,雷声掩盖了大妖落下后死伤的修士们的惨叫声,却掩盖不了大妖一边逃跑一边狂吼的吼声。 大妖逃跑的方向,避让不及的修士瞬间死亡,而芃芃和小竹精算是幸运的,她们刚好在大妖落下后的的胸口下方。大妖的动作够快,在它跑远了她们还没反应过来。呆立原地的她俩,是被空气中的腥臭味刺激醒的。 芃芃看了眼四周,有庆幸活下来的,自然也有断肢残骸。 在大妖逃跑的途中,半空中显现一只巨手屡次想要捕捉大妖,都被大妖躲了过去。 而巨手的主人眼见大妖已经逃离了己方修士所在的范围,便传音给大妖,他道:“孽畜,若你不乖乖跑回妖域,还在再生事端,到时候我必然去妖域灭了你这一族。” 大妖立在原地,呵呵笑道:“吓唬我啊!嘿嘿,我不怕死。不然,当初就不会去你们那里享福了,哈哈哈哈哈哈。” 大妖说这话时,刻意运足功力把声音扩散到方圆百里。他的声音有些怪异,可说话的内容修士们还是听清楚了。 小竹精嘀咕道:“这是送死的节奏啊,吃饱喝足白拿了还说人家伺候的不好。” 芃芃听完大妖的话,眉头紧蹙,心里想着大妖去了哪个宗门,会留下哪些后手。 小竹精看着芃芃不动,不得不摇晃着芃芃的手臂,眼里一阵焦急。 云劫 一道闪电划过,雷声停住,狂风骤期。芃芃和小竹精被吹至半空,又陡然落下,反复多次。芃芃试图控制自己不被风吹起,或者掉落的时候双脚落地,可惜都没成功。 待芃芃和小竹精终于落地时,还有许多修士像秋风吹刮的落叶,没有自主行动的权力。 芃芃光看看身旁东倒西歪法宝破烂的修士,就都知道自己有多狼狈了。小竹精摇摇头,努力憋住不哭,心里一个劲的念叨:“太恐怖了,太恐怖了,原来我也会恐高啊!” 在离芃芃不远处的高山上,站在树枝顶端的张尧对着秦浅道:“师兄,是不是那个沈毅有古怪,所以师傅才让我们来这里。” 秦浅淡淡的道:“不是。” 张尧动了动脚,想要再问什么,又没问。 过了一会,秦浅叹道:“沈家倒是好运气,好算计。师弟,回吧,这里没什么事了。” 张尧想问沈家有什么好运气、好算计,又怕他这位师兄骂他,毕竟这位师兄脾性难测。 秦浅眉头一皱,大声道:“既然来了就出来吧,鬼鬼魆魆的做什么。” 张尧倒是很惊讶,毕竟他不曾感觉到什么。听了秦浅的话,他凝神细查,依旧不曾发现什么,心里一紧,他暗自戒备起来。 来人是个男子,容颜极俊,身材修长,着银线勾纹祥云仙鹤的紫装,身后跟着绣有粉色桃花朵朵的白衣貌美女子,女子手中提着八角宫灯。 秦浅挑眉道:“玉彦公子?” 男子道:“正是在下,久闻秦道友大名,今日终于得见。” 秦浅眉头更皱的更紧了,他道:“此次玉彦公子来,所谓何事?” 玉彦公子笑道:“只是路过,未曾想到会遇到如此奇景。” 秦浅对玉彦公子的话半信半疑,秦浅本就是个话不多的人,玉彦公子既然不愿说明,他也不会追问,当下就想着离去。玉彦公子倒是一点不介意二人当下没话说的境地,张尧对秦浅深信不疑,秦浅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秦浅对玉彦公子抱了抱拳,转身离去。张尧有样学样,也跟着迅速离去,甚至是全速而去。 白衣女子面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她来时一样安静。 玉彦公子看着前面,那是沈毅结婴的地方,层层叠叠的劫云挡住了外面窥探的目光。劫云扩散的越来越快,同时越来越厚。云层所在的地方,再也没有修士隐藏在上面。云层下方,同样没有修士。 白衣女子看着前面的玉彦公子,玉彦公子不动不说,她不动不说。 玉彦公子转头看了一眼白衣女子,笑道:“啊桃,怎么样,这番气象几百年不曾见过吧!” 白衣女子嗓音沙哑,她道:“公子,您的机缘就是在这里么?” 玉彦公子点头道:“根据卦象所示,的确在这方圆几百里的范围内” 白衣女子又道:“公子,可要歇会儿。” 玉彦公子道:“好。” 白衣女子开始一番忙活。 成了 羲和道长拎着赵子的衣领,骂道:“小兔崽子,以为长大了我就收拾不了你是吧,叫你去看沈毅结婴,你还不去,为师算到那里有你的机缘,特意早就嘱咐过你了。你告诉我,你怎么还在山上,你怎么还在山上?” 赵子一脸委屈,他不想去啊,掌门师兄不是说师傅出去了么,怎么又回来了,谁来告诉他怎么又回来了啊! 赵子缩着脖子道:“师傅,能不能先放徒弟下来,你看好多人看着呢。” 羲和道长毫不在意的道:“哪里有人看,你们在哪看呢,站出来。” 围观众弟子,个个如同后面有猛兽一般,赶紧御剑逃走了。他们心里苦啊,明明他们练剑练的好好的,谁知道师祖会突然出现。出现就出现,为什么还要拎着师叔啊,这样要他们以后怎么过啊! 羲和道长突然一松手,赵子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疼的赵子龇牙咧嘴,正想开口大骂,抬头一看,思琪正往他在的这里走来。 赵子立刻起身,整了整衣物,面带笑容,小跑步走到思琪身边道:“师姐,今儿的你比昨儿更有精神气了,可漂亮啦。” 思琪笑道:“是嘛?你可别骗我?小心我告你的状。” 赵子嘿嘿笑道:“骗谁也不敢骗你呀!” 思琪走到羲和道长身旁,见了礼之后,才开口问道:“师叔,小师妹哪里不会有大麻烦吧!” 羲和道长豪不在意的说道:“那么多法宝伴身,还有那么多的肉盾,她自己不努力,我也没办法了。” 思琪皱了皱眉,没说话。 羲和道长看了看思琪,叹道:“你自己都需要好好养着,就别操心他们了,一个个皮糙肉厚的。” 思琪笑道:“师叔就爱说笑,我虽然没见过小师妹,可许多弟子见过啊,他们对我说小师妹长得眉清目秀,肤白貌美。” 羲和道长抱着手道:“那是传言,那是他们眼抽风了,你要是见到她,你就知道那丫头长得多丑了,没眼看。” 赵子在一旁噗嗤一声,不厚道的笑了出来。羲和道长一个眼风扫了过去,赵子立马闭嘴。 思琪看了看赵子和羲和道长二人,有些疑惑。赵子清咳了一声道:“师姐,小师妹绝对不是大家闺秀那类型,你要是让她女扮男装去烟花之地,我估计她会去,而且一定玩的开心。” 羲和道长眉头一皱,接着哈哈大笑道:“成了。哈哈哈,芃芃眼光不错。” 话语落下,羲和道长一脚踹向赵子,思琪只看到赵子的人影越来越小,直到不见。 羲和道长踢了踢腿,弹了弹袖子道:“让他自己去他不去,非得老道动用神脚。” 思琪站在一旁,一脸无奈的笑道:“师叔,你老是这样不好,会让小辈们笑话的。” 羲和道长道:“敢笑话我,一个个的闲的想找打。” 赵子一点也没预料到羲和道长会当着思琪的面踹他,早知道这种结果,他早就走了。 珠子 谁也没有想到沈毅的雷劫,莫名其妙的就结束了。 突然的霞光万里,鸾凤和鸣。 无数灵气凝聚而成如指甲盖般大小的珠子,带着药香,从沈毅灵气罩的位置开始洒向四周。 看着密密麻麻的珠子扑面而来,许多修士急忙释放法宝,保护自己。倒是那反应慢了的,珠子刚落在手上,鼻间便是药香。 有那受伤严重的修士,抱着万一的心思,抓起珠子便吞入腹中。那珠子入口即化,待修士惊觉药效惊人时,恨不得其他人站着不动,所有珠子归他所有。 小竹精体型小,再发觉了珠子的好处后,她不再躲在芃芃身旁,而是四处抢夺珠子。 元婴期修士觉得这珠子是个鸡肋,落入手中,喝口水的功夫便融化了。而金丹期修士却觉得,这珠子很好,就是不够多,没抢到几个。 芃芃悄悄观看着四周,顺势靠近小竹精,慢慢的带着小竹精离开。 沈毅恢复清明后,第一眼便是往众多修士中去找芃芃的身影,可惜终究没找到。 赵子看着眼前匍匐着的灰衣人,一脸平静。 过了许久,灰衣人依旧匍匐着,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他道:“小主子,老奴求你了,求你回去看一眼吧,主子大限快到了。” 说到后来,灰衣人忍不住一阵悲哀。如果当年主子能好好的说话,如今,小主子也不至于对族里不闻不问,一心一意留在剑宗。 这些年灰衣人流浪在中洲大陆,默默关注着赵子,任何关于赵子的消息,他都抄录下来,寄回族里。 主子那里从来不说他做的对或者不对,也不叫他联系赵子。当下,是族中长老传来消息,说主子的大限就在这两月。为此,他才来拦截赵子。 一主一仆,直至月挂中空,匍匐着的依旧匍匐着,站着的依旧站着。 赵子叹道:“古叔,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做。告诉他,结不成元婴,我是不会回去的。” 听到赵子喊他一声古叔,灰衣人眼角湿润,他继续说道:“小主子,求你了,求你了……” 其中一个书生年少时喜好阅读百家典籍,经常能够从那些闲情偶寄的读书笔札上,翻到一些无奇不有的鬼魅精怪,故人故事,大体上分两种,一种脂粉旖旎,类似狐魅爱书生,再就是眼前这种,鬼气森森,即便天黑时入住,咋看庭院深深,雕梁画栋,侥幸活到天明时分离去,就会变作狐兔出没的荒冢哀坟。 风雨飘摇,天寒地冻,手持火把的读书人,比起同伴要更加胆大,颠了颠背后大书箱,一边搓手取暖,一边苦笑道:“老婶能否让我们借住一宿?外边的雨实在太大了,我们有朋友经不住冻,已经晕过去了,若是再无暖和的地儿,能否熬过今夜都难说,还望老婶帮帮忙,就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老妇人板着脸,说着拗口难懂的地方方言,好像是在质问什么 嫁衣 有那不听劝告的修士,偏要与赵子斗上一斗。 萧墨白正寻思着怎么收拾那大蛇时,突听那大蛇吐出人言道:“仙师,切莫下来了,这下面不知有什么东西,每日啃食我的肉身,我下半截身子盘踞卡在这里,才使上半截身子可以在外面,偶尔仰着头期盼有人能够搭救我。” “今日突降大雨,仙师还是速速离去,这方圆几里处了无人烟,也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 萧墨白道:“你既然需要我搭救,为何还要让我离去。” 大蛇叹气道:“这般乌漆嘛黑的,又下大雨,而且我总觉得这几日来附近总有些怪异的气息传来。仙师若是此时救我,救出去了还好,救不出去那不是害了仙师吗?这么久也等过来了,不差这一日两日的。” 这时,萧墨白听到蓝素在喊他,同时,也看到垂下来的绸缎。 萧墨白抓住蓝素的绸缎,摇了摇。正想着救不救这条大蛇时,突听大蛇道:“我不知仙师从那个方向过来,但是,我却知道离这里十里远的地方,有座大院。也有……” “也有人住,只是,他们不受正道人士欢迎,他们、他们其实是好人也是可怜人。罢了,仙师若是能找到那个地方,进去便知。” 萧墨道:“既如此,我就把此剑留在这崖壁上,你且等我避过雨再来救你。” 蓝素拉着绸缎,感觉到了绸缎传来摇晃感,过了好一会才看到萧墨白的上来。吓得蓝素以为萧墨白怎么了,迎上去的时候,一个劲拉着萧墨白前后左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惊得萧墨白跳到一边,大叫道:“蓝素你干嘛。” 蓝素愁眉苦脸道:“看你伤在哪了,怎么半天才上来,萧墨白,你是不是受了伤了,怎么不给我看。” 一边说一边眼泪就往下掉,混合着雨水落在泥里。 萧墨白走回蓝素身边,把手挡在她头上,皱着眉头道:“我没受伤,落下去那会我用剑插在峭壁里,悬在半空中呢。这不,被你拉上来了吗?你怎么变傻了,灵气罩也不撑着,还是你生病了。” 一边说一边伸手给蓝素把脉,把了好一会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看着蓝素一脸哭相,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道:“别哭了,我道歉,是我思虑不周,没注意到天气变化,提前做好准备,只想着小心行事,免得打草惊蛇。却忘了你我虽是修士,在没修到元婴期之前,依然会生老病死。不哭了啊,等我找一找看,有没有大型的可以避雨的法宝,就算没有,什么斗笠啊蓑衣也成。” 蓝素破涕为笑,第一次觉得萧墨白不在是那么的高高在上、运筹帷幄。原来他也会道歉,原来他也会着急。 蓝素温声道:“萧墨白,别找了,我没事,我就是担心你。咱们继续赶路,找避雨的地方吧。” 萧墨白答道:“夜雨声烦,冻入骨。 安心 白虚低着头,眼泪如水滴下落,一滴接着一滴,落在青石地上,使青石俞加青翠。 自从在坝海一袭红衣惊艳一众女修后,他更喜欢着红衣了。因为许多女修在议论他,这一议论可不就名声远扬了,自己处在风头浪尖上。自家大哥萧墨白的行踪可就安稳了,小师妹芃芃的历练差不多快结束了,许多事也该开始收尾了。 到了苍龙山,金乌西坠,树影沉沉,立在一棵古松叔树尖的萧墨宸,是为了与秦浅打架而来。对于秦浅,萧墨宸从秦浅成名之时,就开始关注,后来则是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若是法修,赶路时可以借助些乘风御气,驾鹤西行的术法,但对剑修来说,在修为练到御剑飞空的境界之前,只能乖乖依靠两条腿,而他所学虽杂驳,但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轻身功夫,唯一算得精妙的,就是姬瑶月所传的那几路“花间游”的身法。 然而他在剑道上的资质算是出类拔萃,在身法遁术上的资质却只算中游,且这身法讲究个“身姿曼妙,如戏花间”,须得女子才能练到极致,应飞扬自学来后也练了好些天,但花间游的身法依然是失灵时不灵,难以融会贯通。 可他过往练剑时都是一点就透,一触即通,以致养成自视甚高的性子,此时久久练不成,心中反而念道:“姬瑶月这小妖女真是小气,教都教了,还不教全,这么看来越苍穹说得倒也没错,便是这门户之别,层层藏私,才使得大量功法失传,不复往昔胜景,呃,好像我和姬瑶月那小妖女之间不只是门户之差,还有人妖之别……” 心中正想着,忽而打斗之声依稀传来,应飞扬伫立树上,向声源处望去,便见视野尽头,两人正在打斗,二人他方才都也见过,正是参加过司马承祯丧礼的鱼伯约和黑松道人。 应飞扬又靠近一些,静观二人相争。 鱼伯约衣袂飘飞,真气鼓荡,身上便有流霞万道,温润光洁,与天上晚霞交相呼应,正是流霞神功催生至顶端的征兆,而双袖间,青色霞光凝成水桶般粗细的两股,氤氲轻袅的霞光竟有了厚重的力量感,随着鱼伯约袖袍舞动,便如两条青蟒一般向黑松道人袭去。 鱼伯约的攻势无形无状,无常无相,黑松道人被逼出十丈之外,手中断剑挥舞,将青霞绞断碎化,但霞光却是方断,又蠕动般的新生,转眼黑松道人周遭已缭绕一望无际的迷茫霞光,浓稠的如同奔流的天河,化作一道道匹练也似的巨浪,转眼将黑松道人吞没在沸腾翻滚的云霞中。 “黑松道人也不过如此,凭这些微末技艺,也敢挑衅于我?便让你沦入幻境之中,继续做你痴愚之梦!”须知流霞神功对神识同样具有攻击作用,青霞笼罩下,可以混淆气机,屏蔽视听感应,并通过光线的投递,折射出中招之人心中幻影,可谓是力与法皆合的一招。 鱼伯约自以为胜券在握之际,观视的应飞扬突得剑心一动,随后便见青霞之中,一道澄蓝剑光冲霄而起,冷彻幽寒,周遭青霞如被剑上寒意所逼,潮水般的退散,随后剑光直直斩落,挟带这侵骨锥肌的淬厉森寒,在云霞中开辟出一道一往无前的直道。 鱼伯约心头一慌,青霞急速收拢,在面前凝聚成一堵厚实的墙壁,却闻轰然一声,墙壁破碎,鱼伯约被剑气轰得倒飞数步,口呕朱红,面上泛出惊异之色道:“是玄水真君的淬幽剑,怎会落到你的手中?” 青霞散尽,露出黑松道人阴鹜又得意的面容,手中所持的不再是古拙厚重的黑松断剑,而是一把锋刃狭长,剑身剔透若有寒水流动的奇兵。 鱼伯约问题方抛出,随即心中了然,自答道:“看来是没错了,剑皇前辈将玄水真君的《覆水剑诀》交由你,玄水真君定然寻你索取,却不想竟被你杀害!” 黑松道人也不否认,道:“越苍穹那老匹夫见识不错,玄水真君的《覆水剑诀》倒也有几分模样,配上我的《丹元剑诀》也不算委屈,这淬幽剑更是罕见的神兵,等将《覆水剑诀》练得纯熟,再将黑松剑重铸,双剑同使,修为定然大进!” 黑松道人随后面色一转,露出森然之意,道:“不过在这之前,贫道要先将《丹元剑诀》收回,否则若让外人得了,钻研我剑法破绽,岂不是要坏事?” 鱼伯约面露赤红,道:“这剑诀是剑皇前辈送我,你若是不想被他人得到,方才怎不敢向他讨要?” 黑松道人脸色一暗:“哼,剑皇?那只败犬也就嚣狂这一阵了,待我剑法大成,定然让他后悔今日之举,莫废话了,将我的剑谱还来,我或许还能饶你性命。” 鱼伯约面色变了几变,咬牙道:“算了吧,我也不是第一天走跳江湖,今日既然已撕破脸,哪有不杀人灭口斩草除根的道理,要来便来,今日我纵然不敌,也要在你身上捅几个窟窿。” “哈哈!”黑松道人长笑道,“你倒是比玄水真君聪明些,不过死得也会更惨!”说罢,剑锋纵劈而下,每一招都是古朴质拙却又刚猛辟易,威势凌人。 鱼伯约强压内伤,双掌凝聚霞光,化用柔劲,将流霞化作刀枪剑戟,棍斧鞭锤十八般武器,变化无端,但任他千变万化,黑松道人却总能以拙克巧,手中长剑寒澈,气劲雄浑,若冰川倾倒,垮压而来,将青霞凝结成的气形一一碾碎。 片刻之间,鱼伯约身上已添了多道伤口,“死吧!”,觑得破绽,黑松道人眼中凶光大作,一剑当胸斩下,便要将鱼伯约开胸破肚,忽而一道剑气破空袭来,撞向黑松道人剑锋,劲力虽不算强劲,却恰恰击在淬幽剑七寸之处,淬幽剑被撞得一偏,只在鱼伯约胸襟划破一个口子,一个剑形的铁符从胸襟掉出,又被剑气击得向上旋飞。 “丹元剑诀!”黑松道人呼道,这铁符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就是记载着《丹元剑诀》的秘笈。黑松道人急欲将它抢回,忽得一道人影寻若闪电,翩若惊鸿,从他眼前一掠而过将铁符抄走,又轻飘飘的落在眼前的一棵树上。 “是你!”黑松道人认出眼前之人,狠狠道。 “现在的修道之人都怎得了,动辄便是杀人夺宝,当真与土匪无异。”应飞扬高立树上,居高临下,眼露鄙夷道。 “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替人强出头?”黑松道人嘴上冷硬,姿态却是戒备十足。 “也算不上强出头,忘了介绍,在下应飞扬,现在是司天台之人,诸位入了洛阳,行事总该有所收敛。” “司天台又如何?不过皇帝的走狗,还真以为能管得住道爷我?”黑松道人冷道,司天台的势力范围仅限于长安洛阳两都附近,黑松道人所在铁仙观却是南方派门,所以上清派和白马寺这等大派都需礼遇的司天台,在黑松道人眼中却不足为惧。 应飞扬长长一叹,道:“师兄啊,你这司天台也太不争气,难得我生平第一次想以势压人,结果偏偏还漏了气,罢,果然靠山不如靠己。” 应飞扬扬声对鱼伯约道:“那个……鱼兄,你可还能再撑半柱香的时间?” 鱼伯约已暗暗调息片刻,此时吐出口浊气道:“没有问题。” “好!那你撑着点,半柱香后,我再接手。”应飞扬说罢,大咧咧的盘坐在枝桠上,手中真气一催,铁符上凭空浮现出绿油油的气形文字,竟是在此时旁若无人的看起了《丹元剑诀》的剑谱! 自打应飞扬出现,黑松道人便对他心生戒备,但也只是戒备而已,并非就怕了他。他无法化解越苍穹的剑意,却被应飞扬做到了,并不意味着他不及应飞扬,便如一道算题难住了翰林院的学士,却恰巧被一个年岁不大的童生解开一样,并不能因此就说童生的学识超过翰林院学士。 真要比斗起来,拼得是剑法,也拼根基,经验,黑松道人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一个少年人。却哪知应飞扬态度更是嚣狂,竟在他眼皮子底下看起了他的剑诀,全然不将他放在眼中。 黑松道人心生恼怒,道:“小子想装腔作势,也要能接下我这一剑再说。”说罢,刚猛强硬的剑气挟裹这幽幽寒气爆射而来,所经之处,霜结冰覆,音爆连连。 应飞扬稳坐树上,如若未见,却见一道青色霞光在他前头凝结成盾,青霞间蕴藏变化万端的劲力,将剑气分化,消解。 同时另一道霞光反守为攻,化作一个巨大掌印,掌印飘忽,若有若无,直袭黑松道人,黑松道人心头一惊,只顾着应飞扬了,却没想到鱼伯约仍有还手之力。 他却不知《流霞神功》能得剑皇一声赞许,自然却有超凡之处,这真气虽论刚猛雄浑,凌厉霸道皆有不足,却胜在回气迅速,后劲绵长,便如所命名的流霞一般,能无中生有,无衰无竭。 强弩之末,还敢顽抗。”黑松只惊了半瞬,但他眼光何其老道,转瞬便知流霞神功纵然神妙,鱼伯符这片刻功夫又能回得几分气力,打定心思,黑松道人剑光再闪,毫无花巧的直轰而去,剑气势如破竹的将掌印从中劈开,一招之内反守为攻。 鱼伯约勉力挡下一剑,但剑光又紧随而至,连绵不绝,每一剑都厚重雄浑,击得他气血翻涌,心神激荡,但饶是如此,鱼伯约仍是抽出余暇将袭向应飞扬的剑气一并挡下。 应飞扬看在眼中,心中暗道:“黑松道人出手毫不留情,果非良善之辈,倒是这鱼伯约颇为厚道,深处劣势仍能分心替我挡招,不管是本性如此,还是有心将胜负赌在我身上,能说到做到,便不枉我替他出头。” 应飞扬见状,安定下来一心多用,一边一目十行的看着《丹元剑诀》,一边以指在树干上涂画,还不是看向战团两眼。 而黑松道人此时已心生不耐,鱼伯约已多处受伤,气力越来越轻,看似只差一口气就会倒下,但,但这最后一口气却似怎么也吐不完,久战不下,唯恐再生变数,黑松道人决意不再分心理会应飞扬,先全力解决鱼伯约,但见他口一张,一个鸡卵似的澄黄金丹从他口中吐出。金丹脱口,他本就阴暗的面色也随之又黑了几分。 却见金丹滴溜溜的旋转着,粲然光华自丹上向四面八方射去,日光一般光芒耀眼,纯净醇厚,周遭青霞遭这光线一照,便如霞光遭到正午烈阳驱赶,畏惧般的向四周散离。 而霞光一散,黑松道人剑光越急,数道剑气趁机激射而来,每一剑都是劲力雄浑,绝无半点虚招。 鱼伯约勉力将霞光聚集,勉力相挡,却闻一声轻爆,仍有数道剑气冲破霞光迎面而来。 危急之时,星纪剑连剑带鞘从天而降,竖插于地,剑虽未出鞘,一股锐利剑气却迸射而出,横扫八方,将黑松道人的剑气消弭无形。 而应飞扬翩然降下,足尖轻点了下剑尖,像走阶梯一般落在地上,道:“鱼兄,不好意思,这《丹元剑诀》委实精妙,说是半柱香时间,结果花了一炷香有余,才勉强将上头的招式破解。” 应飞扬嘴上虽是对《丹元剑诀》颇为推崇,但入了黑松道人耳中却是刺耳至极,他所在的铁仙观虽只是道门修真小派,但这《丹元剑诀》作为观中绝学,岂是一个少年翻看片刻就能破解?照他这般说来,自己这半生修炼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黑松道人怒极反笑,道:“大言不惭,你以为你是谁?宇文锋?顾剑声?还是越苍穹?一会功夫就能找出丹元剑诀。” 白然冷冷的道:“走吧。” 洞口 “那应该就是出口了吧?” 小船随波逐流了大概十余日,一道好似“圆月”一般的光点,出现在了水流的尽头。 坐在船头的东方渝,望着那看起来不大的光点,有些不敢确定地到。 “就算不是出口,也定然有什么在那里等我们,早做准备吧。” 李云生一面轻轻划动船桨,一面淡淡道。 东方渝闻言深深看了李云生一眼,随即点了点头:“好。” 这一路上的经历,让她对李云生的话,逐渐深信不疑。 在斩杀那头巨鲨之后,水中又接连出现了几头水妖。 这些水妖同样体型巨大,一身的死气,但因为有李云生的暗中帮助,最终都在危机关头得以脱险。 其实不止是他们,根据东方渝的观察,现在这么水域面上的蓝色灯火,比之十几天前刚刚出发时,已经少了一大半。 也就是说这水面上的小船,比出发时少了一大半。 毫无疑问,这应该就是那些水妖的手笔。 此时东方渝跟李云生一样,也已经看清,这片暗无天日的水域,就是阎狱给她们设下的一处炼狱,只有在里面成功存活的,最后才有资格进入阎狱。 这也解释了,为何阎狱会一口气,不加区别地,将这么多人带进来。 而船上的娄固,可能是这些天见识了东方渝太多的“恐怖”手段,现在比之前要安份许多,这几天每日都是在船尾呼呼大睡。 大概又行了几日,那原本不过脸盆大笑的光点,此时已然变成了一处可以并行七八辆马车的通道出口。 目前看来,之前东方渝猜测的没错。 随着越来越接近通道出口,两人也明显感觉到,这片原本宽阔得感觉不到边际的水域,再开始一点点地收窄。 这也就导致了,同行于这片水域的一艘艘小舟,开始一点点地汇聚在一处。 船头的东方渝向四周扫视了一眼。 借着通道出口处的光亮,她看到了一张张惊魂未定充满恐惧的脸。 高度紧绷的神经,让他们很快就注意到了东方渝投来的视,随后那一双双泛红的眼睛,几乎是本能地警惕了起来,充满着敌意地回瞪向东方渝。 为了不引起更多的敌意,东方渝赶紧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接着看向前方的通道出口。 “拿着这道符。” 正当她在脑海中设想着,将会在那通道口遇见的种种状况时,李云生忽然悄无声息地从背后拉住了她的手,将一只冰冷的木盒递到她手中。 “先别打开,真到了生死关头时,再将它打开它。” 李云生继续传音道。 东方渝闻言背对着李云生点了点头。 刚刚李云生的话,让她意识到接下来的状况,可能有些不妙。 因为之前再怎么情况危急,李云生都没有说过类似于“生死关头”这种字眼。 一念及此,她将最后一粒黑色丹药跟握在了手心,随时都准备服下。 通道口。 在黑暗中待了这么些天的众人,面对这刺眼的光线,一个个都有些睁不开眼。 不过东方渝却是注意到,这处巨大的通道出口,被一根根足有一人合抱粗细的铁柱子给拦住了。 “果然不会让我们就这般轻易地进入阎狱。” 东方渝叹了口气,边说着还边回头看了李云生以及李云生身后那对爷孙一眼。 “阎狱的人肯定在附近,先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这次李云生没有传音,而是直接开口道。 东方渝知道李云生的意思,当下也没再多说些什么,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也就在此时,一道阴冷的气息,如同鬼魅一般扑向它们这艘小船。 东方渝瞬间察觉,手上那爪子如利刃般,直接那道阴冷气息抓去。 不过她的速度还是慢了,直接抓了个空。 而那团阴冷气息则已经在她船头,汇聚成了一道看不清相貌的黑影。 “拿好你们的铜钱。” 那黑影抬手一抛,将两枚铜钱分别扔向东方渝跟李云生。 两人抬手接住铜钱的同时,船头那道黑影已然消失。 李云生握着那枚冰冷的铜钱,转头朝一旁看去,然后发现其他小船前方,跟他们刚刚一样也出现了一道黑影。 “果然这片水域一直有阎狱的东西在盯着。” 他一面将那枚铜钱在手心翻转着,一面在心里道。 就在他们这么想着的时候,一只有些冰冷的手,忽然将他另一只握住。 李云生就算不看,也知道这手是东方渝伸来的。 他想了想然后传音道:“别急,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听了他这句话,东方渝又是背对着他点了点头。 很快,那一艘艘小船船头的黑影,一个接着一个地消失。 只剩下那一个个拿着铜钱的人,一脸茫然地望着那通道出口。 不过很快,几道人影,出现在了通道出口那刺眼的光亮中。 随后一道冰冷而刺耳的声音,从那里传来: “穿过这道门便是阎狱,进入阎狱你们不但可以重获自由,还能得到你们无法想象的力量跟好处。” 听到这道声音,水面上的人们一阵哗然。 有的是因为对来到阎狱的难以置信,有的则是对那人口中的好处感到好奇。 很快,那声音便又接着开口道: “不过我们阎狱不需要废物,所以每艘船上只有两人能进入阎狱。刚刚我们一艘船上给了两枚铜钱,想要通过此门,请带着那两枚铜钱过来。” 此言一出,整个水面再一次一阵哗然。 那一艘艘小船之上,已经拿着铜钱的人,则开始一脸紧张地警惕了起来。 “原来给这两枚铜钱,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东方渝开着手中的铜钱,一脸苦笑。 她随即转头看向李云生:“你准备怎么办?” 李云生没有看她,而是转头看向了身后的卢老头。 这卢老头,很明显也明白了此时的处境。 他长叹了一口气,随后搂紧自己的小孙女道:“两位,这一路上,你们已经帮了我们许多,这两枚铜钱,你们请自己拿走吧。” 李云生:“你不想想,你孙女怎么办?” 卢老头闻言十分怜惜地摸了摸怀中孙女的脑袋,然后才道:“既是命,那就认命吧。” 李云生想了想,然后将手中那枚铜钱递到卢老头跟前。 “兄弟你这是……”卢老头满脸讶异。 “你我同在一舟,这也是命。”李云生将铜钱放入卢老头手中,然后也没解释,只是静静转头坐好。 东方渝见状沉吟了片刻,而后也将手中铜钱递给了卢老头:“我是修者,跟你们不一样,就算不能去到阎狱,或也能有一线生机。” 老头闻言久久失语,过了良久才将头重重地磕在了船板上。 “我们送你们一程。” 李云生拿起船桨,不紧不慢地朝着通道口的方向划去。 “擅自将这两枚铜钱送人,你们问过我的想法么?” 不过没划出多远,船尾处忽然响起了娄固的声音。 等东方渝回过头时,那娄固已然解下了手脚镣铐站在了船尾。 “我记得我拿走了你身上的丹药。” 东方渝皱眉。 “东方渝,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娄固冷笑:“是自大。” 说话间,他的周身开始散发出非常刺眼的光华,道道五彩剑罡开始在其周身流转,而在他的掌心,那五彩剑罡更是凝聚成了一柄长剑,直直地指向卢老头跟他孙女。 “交出来吧。” 他低头俯看着瑟瑟发抖的卢老头爷孙。 卢老头自然知道娄固是想让他交出什么,但事关爷孙生死,想要做出抉择并没有那么容易。 而船头的李云生跟东方渝相隔太远,就算想要救援,也是有心无力。 最终,怀中瑟瑟发抖的小盼让他下定了决心。 他颤抖地伸出手,将一枚铜钱交给娄固:“这枚铜钱我给你,只求你能将我孙女一同带出去。” 娄固接过那枚铜钱,在仔细瞧了瞧收进口袋之后,他再次朝卢老头伸出手:“还有一枚。” 卢老头闻言心头一凉,带着些许悲愤道:“你想上岸,一枚足矣,就不能给我孙女留一条活路吗?” “我凭什么要给你活路?” 娄固一脸莫名其妙。 而他说话间,手中那剑罡所凝结的长剑,已然刺在了卢老头的肩头,锋利的剑刃几乎是在瞬间刺穿了卢老头的肩膀。 卢老头虽然忍着疼没叫喊出声,但一直在其怀中瑟瑟发抖的孙女还是看到了这一幕。 只见她泪眼婆娑地摇了摇头道:“爷爷,我们给他,我们给他,我本来也不想与你分开。” 卢老头拿他那粗糙卷曲的大手帮小孙女擦拭了一眼眼角的泪痕,随即叹了口气道:“好。” 说完他忍着肩头剧痛,将第二枚铜钱从怀中取出,交给娄固。 娄固一边接过那枚铜钱,一边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不过在收好两枚铜钱之后,他的双眸之中,明显闪过了一丝杀意。 “他们死,你死。” 几乎在他杀意生出的同时,李云生的声音从船头传来。 这声音冰冷得如同北冥的风,令娄固心头莫名地一阵狂跳。 “你们就一辈子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弱水河吧!” 他大笑一声,随即直接从船尾跃起,然后脚踏水面,朝着不远处的入口飞奔而去。 “都怪我这个糟老头子没用,白白浪费两位给的大好机会。” 卢老头一脸歉意地看向李云生跟东方渝。 “是我们疏忽了,在路上就应该直接杀了他。” 东方渝摇了摇头。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她接着看向李云生。 现在船上没有其他人,东方渝也懒得掩饰。 依旧平静坐在原地的李云生,这是忽然抬起了手,朝东方渝摊开掌心。 只见那阎狱鬼差给的两枚铜钱,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掌心。 东方渝跟一旁的卢老头,此刻皆是一脸震惊。 “你怎么做到的?” 东方渝难以置信地问道。 李云生闻言抬头看了东方渝一眼,然后道:“跟你小姨学的。”。 东方渝先是一愣,继而一脸恍然——“幻术!” 她的脸随即一片火辣,这幻术乃是它们九尾一族最为擅长的术法,但没想到自己却中了一个外族人的幻术,心下顿时羞愧得想要一头钻进水里去。 “嗯。”李云生点了点头,“我看他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积攒真元,便留了个心眼。” 听李云生这么一说,东方渝顿时更加惭愧了起来。 “你怎么不直接杀了他?” 东方渝还是有些不理解。 “我想拿他试试。”李云生抬头看向了通道出口处,此时娄固的身形已经立在了那光亮的中央。 “试试如果手上没有这铜钱,阎狱会怎么对待闯关者。” 他接着道。 东方渝闻言先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马上整个人便僵在了那里,一对黑白分明的眸子睁得大大,满是惊恐跟难以置信地看着李云生。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李云生淡淡回了一句,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娄固的那道身影。 东方渝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同样将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娄固。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手里,我手里明明就有两枚铜钱!” “让我过去,你们不能不守规矩!” 很快,娄固的声音便从远处传来。 虽然微弱,但李云生跟东方渝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但这两声过后,一股极度阴冷得气息,忽然从那光亮刺眼的出口处传来。 只刹那间,一直散发着森冷鬼气的骷髅手臂,凭空从那入口的光亮中伸出,飞快地朝那娄固抓去。 那娄固转身就要往回跑,但已然是来不及了。 只听“轰”地一声,那骷髅手掌猛然合上,直接将娄固抓在掌心。 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叫声,以及骨头碎裂的“噼啪”声过后,那娄固已然化作一滩血水,从那骷髅巨手的指缝中溢出。 少顷,那骷髅手臂跟森冷鬼气,一同消失。 如果不是水面的血腥气息,众人只怕都会觉得刚才那一幕,不过是他们的幻觉。 白衣 看着与她出去时没有一点变动过的房间,琉璃有些疑惑,刚才他明明觉得有道灵气波动的,“主人,什么事?”一个全身黑衣的修士凭空出现在卧室里。 “刚才有没有人进过我的房间?” “没有,属下一直驻守在院外,没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有什么异动,就立马告诉我!” “是,属下告退!” 看着消失的黑衣隐卫,琉璃再次感到不解,难道真的是他弄错了?对于木真给他留下的那几个黑衣隐卫,他是绝对相信的,他们是他手里最锋利的利刃,为他铲除了很多阻碍! “岛主,上官韵武集结了族中长老,正去往大小姐的院子,说是要让大小姐给上官无情赔命!”院外岛主府官家有些焦急大声说道。 琉璃再次查探了一遍房间,发现确实没有任何问题后,才压下心里的疑惑,走了出去! “既然上官无情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找死,那我就成全他好了!” 直到上官韵文走了一刻钟后,宁馨才小心的从空间里出来,“小白,你确定这里有其他的监视?我怎么一点都感觉不到呀?” “恩,以你那修为当然不知道了,这里至少被三个人监视着,他们身上的气息有些古怪,好像不是灵力!你的身息决可以躲过元婴初期修士的探查,他们的修为应该不超过元婴初期!” “不是灵力?”听小白这么说,宁馨一下就想到了慕容轩说的话,隔绝灵罩是魔修用来对付人修的,还有蚀髓丹,她研究了这么多年,其中好几味成分愣是一点头绪都没有,简直闻所未闻。 要她一点都不知道的灵药,要么是绝迹了的,要么就是在土岳大陆上没有的,在海煞群岛跑了这么些年,也没发现相同的灵药灵植,那么是不是说明,蚀髓丹不是在北舟岛炼制的呢?不是在这里,那是在什么地方呢? 还有让韩柔和司空云岑色变的水牢哦,这些都说明了上官家的不同,宁馨心里隐隐觉得这些好像和魔修有关联! “小白,这房间里有密室,蚀髓丹丹方可能就在里面,但我要是进去,肯定得惊动监视这里的人,怎么办呀?” “穆宁馨,你就不能动动脑子呀,你不是很会布阵吗?真是笨死了!” “是呀,我怎么没想到,布置一个幻阵,让他们觉得房里一切如常不就行了吗!小白,你太聪明了!” “哼!” 根据小白的提醒,宁馨很快就在上官韵文房里布置了一个六品幻阵,就算有高阶修士探查,也不会发现房里的异样。 宁馨来到主位座椅旁,她先前就是触碰到把手上的机关,才差点让上官韵文发现的。 “别用灵力!”看着宁馨想用灵力开启机关,小白赶紧制止! “怎么了?” “上面的气息不对,这机关应该不是用灵力打开的。” “差点忘了,在水牢里我就是不小心用灵力触碰了那个隔绝灵罩,才被上官家的人发现的!还好,走之前天旺将雷公钻拿给我了!”宁馨将雷公钻拿出来,这东西能破除隔绝灵罩,不知道对机关有没有用? 对着把手敲击了一下雷公钻,很快在座椅下方就露出了一个一平方米左右的入口。 “没想到这雷公钻这么好用!回去后得好好谢谢天旺,要不是走之前他特意跑来将雷公钻拿给我,说不定现在我要么被上官家的人发现,要么得重新回万骷岛一趟。” 当宁馨从入口下去后,上官韵文的卧室又恢复了原样,在通道里走了好一会,才来到一间石室,石室里就一张香案,上面有一个牌位。 根据上面的字迹来看,这应该是上官韵文的母亲的牌位。石室装修的很普通,就是一个儿子缅怀母亲的地方,可宁馨觉得一定没这么简单。 “那个牌位有些不对劲!”小白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没有吧,我用神识查探过,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呀!” “不知道,感觉怪怪的,你用雷公钻对着它敲击看看!” “这样不好吧,怎么说也是逝去之人的灵牌呀!” “哼,你们去挖掘别洞府的时候,怎么没想到那里是人家安息的地方呀!” “好了,我说不过你,试试就试试!” 灰色闪电一触碰到牌位,石室右边就出现了一道石门,“还真是内有乾坤呀!” “还啰嗦什么呀,你动作快点吧,别忘了你在上官韵文房里布置的幻阵,得在他回来之前出去!” 从石门进去,走过一条长长的通道后,宁馨看到了一间特别大的石室,还没走到石室前就遭受了两道攻击,“穆宁馨小心,这里有人!” 由于宁馨一直是隐身的,所以驻守在密室里的黑衣隐卫只能根据感受到的气息来进行攻击,要是此时有外人在,就能看到石室前不断的凭空出现带着黑色雾气的攻击,却不知道是何人出手。 魔修,从第一道攻击袭来的时候,宁馨就能肯定隐藏起来的那些人是魔修,从攻击力度来看,这里有两个元婴修为的魔修存在。没想到,上官家的人真的和魔修有关! 宁馨的身息决可以隐藏住身上的气息,那两个魔修寻找起来有些费力;而魔修只是隐身起来了,由于修为的限制,宁馨感受不到两个的位置,可他们身上的气息完全暴露在小白面前。 “石门右边两百米远有一个,石门左前方一百米有一个。” 有了小白的提示,宁馨将残月破拿出,直接使出最凛冽的招式攻向两个魔修,双方都是隐身作战,攻击难免不准确,石室周围都被破坏得厉害。 因为修为的限制,所以尽管有小白的相助,宁馨应付起来还是比较吃力,身上不时的出现伤口。这样下去不行,上官韵文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的。 一想到这里,宁馨就将魂笛祭出,开始吹奏绝魂曲,很快密室里就响起了魔修惨叫的声音,两个身着黑衣的魔修凭空出现,倒在地上抱头翻滚。 没有任何犹豫,宁馨直接发出两道神识攻击,密室里一下就安静下来了! 宁馨上前祭出幽焚毒火,两个魔修的尸体瞬间被焚毁。 正在上官如梦院里的上官韵文突然感到一阵心悸,面色变得十分难看,不好,有黑衣隐卫被杀! 两个魔修死后,宁馨立刻拿出雷公钻将石门打开了!谨慎的看着缓缓开启的石门,确认没有其他隐藏的魔修后,宁馨才小心的走了进去! 石室很大,最为引人注意的是盛放在最中央的水晶棺材。白衣初略的打量了一下,就朝着玉简摆放的位置走去,她可没忘记这次进来最主要的目的,寻找蚀髓丹丹方。 “终于找到了!”万魔丹方,宁馨看着手里的玉简,停顿了一下,才迅速的将其收了起来! 收好丹方后,宁馨环顾了四周,发现一处角落摆放的东西明显跟其他地方的不一样,这些东西被收藏包裹得很好,可宁馨仍然能够感受到它们散发出来的那种让人不舒服的气息。 宁馨走过去,小心的拿了一样放在手里看了看,这些装在玉盒里的到底是什么呢?怎么会有一股让人不舒服的气息呢? 想了想,宁馨将玉盒一打开,突然手腕一疼金光闪现,玉盒就吊在了地上,里面盛放的妖艳鲜红的花朵在金光的照射下瞬间就枯萎了。 “魔气?”宁馨心里一抖! “穆宁馨,你好好的将它打开做什么呀?幸好那佛修给的珠子管用!” “我就是想看看这里面的到底是什么?”握着还有些疼痛的手腕,宁馨有些后怕的说道。 “我说你的好奇心怎么这么大呢?这些东西一看就知道是魔族之物了,没想到在人修的地方居然有这么毒辣的东西!” 看着地上枯萎的花朵,和脑中一闪而过的妖艳鲜红,“魔灵花!”宁馨小声的说道。 魔灵花,魔修至宝,这是可以提炼魔修体内魔气,让修为更加雄厚的高阶魔植,算得上是一种天材地宝了,只有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才会生长的一种奇花,生长周期只有一个时辰,可以说是非常难得之物了! 除了魔修,估计没有修士会喜欢这魔灵花了,只要是没修炼魔功的人或妖兽遇到这花,吸进它散发出来的魔灵气,之后就只能成为一名魔修了! 魔灵花散发出来的魔灵气,可以瞬间将修士体内的灵气转化为魔气,且永远不能消除,这是这种花最让人可怕的地方! 看了看石室里的奇珍异宝,宁馨有些愤恨,毫不客气将手一恢,除了那口水晶棺材,和角落里的那堆东西,其余的都被她收进空间里去了! 就算这样做,宁馨还是觉得不够,她刚刚差点变成一个魔修了,想想就这个就让她觉得后怕,这上官家的人实在是太可恨了! “小白,这推东西怎么办?”宁馨指了指角落里可能跟魔修有关的东西问道。 “收起来吧,没准以后用得到呢!” “安全吗?” “只要你随便去拆开看,应该没事的,你要还不放心,在上面布个禁止好了!” 北舟岛岛主府上官如梦院子里,上官韵文看了看坐在主位上沉默不语的永乐道君,心里有些着急,黑衣隐卫肯定出事了,想要离开,可面对在场的上官家长老,他又不想放弃这次杀死上官韵武的机会。 此时上官韵文心里对永乐道君十分不满,说什么只爱他娘,只爱他这一个儿子,可现在还不是不肯处死上官韵武。 “老祖,上官韵武在家族此刻危难的时候,还挑起家族内部矛盾,多次陷害自己的侄女,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是上官家的子弟;还有我怀疑上官无情就是他指使的,想要偷取蚀髓丹丹方,从而好替代我,成为北舟岛岛主。”为了能尽快作成上官韵武的罪,上官韵文直接将上官无情的事推到他身上。 “上官韵文你放屁,我什么时候指使上官无情了?”上官韵武面红耳赤的对着上官韵文吼道。 “哼,你敢说最近你和上官无情走得不进?我想很多族人都是知道的吧!” “哈哈哈,上官韵文,你开始心慌了吗?连这种屎尿盆子也往老子头上扣,婊子生的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上官韵文听到上官韵武对他娘不敬,顾不得在场其他人,直接一道灵力过去,将上官韵武击飞数丈远,口中不停的吐出鲜血。 “好了,都给我住手!”永乐道君警告的看着出手颇重的上官韵文,“他是你弟弟,你真想杀了他?” “呸!”面对永乐道君的质问上官韵文还没回答,在地上挣扎着站起的上官韵武率先说道,“恐怕全上官家的人只有你才会认为我两是兄弟了吧!” 上官韵武有些嘲讽的看着永乐道君,“我娘怎么死的?你忘了,你觉得我和他能是兄弟?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哈哈。。咳咳。。”上官韵武边笑边不停的吐血。 “你知道吗?我有多么希望自己不是你的儿子呀!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他们母子的所作所为,好好看看如今的上官家吧,上官永乐,是你,是你将传承千万年的上官家毁于一旦的!” “你给我闭嘴!”永乐道君面色阴沉的看着站在面前的上官韵武,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他居然什么都知道,此时永乐道君突然有些无措,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儿子,发妻的死,一直是他心里的不愿回想的往事。 “呵呵,恼羞成怒了?明明知道我娘是被那个贱人害死的,为了保护她,将我娘说成是自杀,上官永乐,我娘有没有变成鬼来找你呀?哈哈哈” “上官韵武你胡说什么?”上官韵文对于上官韵武居然知道当年的事,也大吃一惊。 琉璃看着白衣,不知不觉眼泪放肆的流出。 想 橘黄的火焰跳动着,借着这火光,李段氏咬断手中的线,抚了一遍刚缝起来的衣袖,问一旁喝茶的李朝,她道:“娃她爹,芃芃今年的消息还没传来?” 李朝放下茶杯,看着外面黑黑的夜空,低低的“嗯”了一声。 李段氏忍住眼中的泪,双手有些抖。她轻轻的摸着衣服的线路,思绪早已飞远。 李朝又喝了口茶,茶水已完,只剩杯底的茶叶,他细细嚼着口中的茶叶,手更握紧了杯子。 远处的一声狗吠,打破了夜的安宁,接着有人大喊道:“柳絮絮,你又离家出走了,还不滚回来。” 只听那叫柳絮絮的人答道:“爹,你喊那样啊?一天天的,盯着我做啥?都说了,我要上山拜仙师去,不嫁隔壁村赵疙瘩。” 柳絮絮他爹把着嗓子喊道:“就你这疤脸,别把人家仙师吓坏了,你就在家吓吓我和你娘得了。” 有人骂道:“柳絮絮、柳老头,你们父女两个,要作死啊,天天吵得人睡不成觉。” 柳絮絮他爹哀求道:“各位叔叔伯伯婶婶大哥大姐,弟弟妹妹们,我错了,我不该吵你们歇息。我也不想烦忧你们,可我就这么一个闺女。” “就这么一个闺女哎,长得丑,没人要。这都18了,好不容易找到婆家,我怎么着也得让她安稳出嫁。” “她嫁了,我也就放心了,以后去了地下,也好和她娘交代。” 李段氏悄悄叹了口气,拨了拨火塘上的树枝,收整手中的衣物。看着手中的衣物,忍不住眉头又蹙了起来。 李朝 看着密密麻麻的珠子扑面而来,许多修士急忙释放法宝,保护自己。倒是那反应慢了的,珠子刚落在手上,鼻间便是药香。 有那受伤严重的修士,抱着万一的心思,抓起珠子便吞入腹中。那珠子入口即化,待修士惊觉药效惊人时,恨不得其他人站着不动,所有珠子归他所有。 小竹精体型小,再发觉了珠子的好处后,她不再躲在芃芃身旁,而是四处抢夺珠子。 元婴期修士觉得这珠子是个鸡肋,落入手中,喝口水的功夫便融化了。而金丹期修士却觉得,这珠子很好,就是不够多,没抢到几个。 芃芃悄悄观看着四周,顺势靠近小竹精,慢慢的带着小竹精离开。 沈毅恢复清明后,第一眼便是往众多修士中去找芃芃的身影,可惜终究没找到。 赵子看着眼前匍匐着的灰衣人,一脸平静。 过了许久,灰衣人依旧匍匐着,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他道:“小主子,老奴求你了,求你回去看一眼吧,主子大限快到了。” 说到后来,灰衣人忍不住一阵悲哀。如果当年主子能好好的说话,如今,小主子也不至于对族里不闻不问,一心一意留在剑宗。 这些年灰衣人流浪在中洲大陆,默默关注着赵子,任何关于赵子的消息,他都抄录下来,寄回族里。 主子那里从来不说他做的对或者不对,也不叫他联系赵子。当下,是 孕 “呕、呕。” 琉璃趴在桌子上,干呕了好一阵。她的发已散乱,脸色发白,衣袖皱折,眉眼间尽是烦忧。近两月来,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容易困乏,对于辅助她修炼的丹药,也越来越讨厌。 琉璃攥紧拳头,一拳打在桌上。吓得她身后伺候的婢女和婆子,如筛糠般抖个不停。婢女和婆子虽说已经习惯了琉璃的打骂,但是,亲眼目睹了琉璃杀妖如切菜一般简单以后,生怕琉璃一不合意就要杀了他们。在听到琉璃怒吼着:“滚、滚、滚,都给我滚。” 之后,婢女和婆子,跌跌撞撞的往屋外跑去。迎面走来一高大男子,婢女和婆子又吓得“扑通”“扑通”跪在地上,男子叹道:“夫人又把你们赶出来了!” 婢女和婆子连连点头,男子看也不看她们,径直走向屋里。而婢女和婆子,依旧跪在地上。 看着趴在桌上的琉璃,男子有些无奈。可无奈归无奈,他对她的情,却是日益渐深。 男子温柔的抱起琉璃,轻拍琉璃后背,像是在哄孩子一样,低声道:“你这样的状况,已经有一两个月了。要不,我送你回去吧,回去让你师傅给你诊治。看着你一天天的消瘦,茶不思饭不想,我很难过、很难过。除了这个办法,我不知道该如何让你不难过。如果,打我骂我会让你好过一点,你就打吧、骂吧。” 琉璃闭着眼,手抓着男子的手腕,仿佛要用尽全力,捏断男子的手。 琉璃想骂他,刚张口又干呕了起来。 男子温声细语安慰,琉璃却觉得烦躁。 琉璃再一次干呕过后,终究是吐了出来,呕吐物溅到两人衣物上。男子见此,倒了杯水给琉璃,又替琉璃擦去衣物上溅到的呕吐物。琉璃低头见此,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当男子在抬头时。琉璃又是一脸淡漠。 月儿悄悄躲在云朵后面,男子走出屋。折腾半宿,琉璃终于睡去,男子悄悄出屋,准备处理事务。这时,有婆子和婢女的低语声从隔壁院子传来。 婢女问:“婆婆,你说夫人是不是有喜了。” 婆子赶紧捂上婢女的嘴巴,骂道:“小贱蹄子,夫人的事也是你能多嘴的。” 婢女挣脱婆子后,愤愤不平的道:“婆婆,你小解了都没擦手,就把手放我嘴上,真是讨厌。夫人那样子明明就是有喜了,这是好事,你怕啥?我猜夫人怕是没经历过,所以还不知道实情呢!” 婆子掐了一把婢女的胳膊,恨恨的道:“你个黄毛小丫头,知道什么叫有喜啊,还不老实做事。在乱嚼舌头,小心脑袋。” 婆子骂说完,还不解恨,又恨恨的点了婢女的额头好几下。 对于婆子和婢女的谈话,男子记在心里,悄悄出了院子。 “羲和老道,多年不见,你还咋还是这样。” 说话的老者身穿七彩宝衣,白发黑须。他一脸无奈的看着羲和道长,心里嘀咕着:今早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我就觉得有不好的事发生。果真是啊,怎么把这瘟神惹来了。羲和道长他是见了就烦,躲还躲不掉。若说他是客人那是抬举他了,就该说是恶客。 羲和道长笑容满面,十分和蔼的看向老者四周、招了招手道:“栖霞山的花花草草们,小鱼小鸟们,清风白云们,我来看望你们了。” “想我了没,我可想你们了。” 老者“呸”了一声,骂道:“不要脸,不要脸,没看到我家小花小草都被吓得瑟瑟发抖了么。你说你,来我这里不过两次,来一次我就差不多丢了半条命,” 羲和道长道:“瞧瞧,瞧瞧,说的什么话,你要是丢了半条命,你还能站在我眼前。真是的,欺负我人已老眼已花。” 老者呼呼喘了几口大气,心里念着:“冷静,冷静,不能和不要脸的人计较。” 口中却问道:“羲和老道,你到底干啥来的,赶紧的,别耽搁我做事。” 羲和道长道:“也不请我喝杯茶,坐一坐,你这是待客之道?” 老者摸了摸胡须道:“你前两次来,那次不是住几年才走的,我这里哪里不被你祸害过,你还好意思叫我待客。” 老者说到此处,从腰间摸出一把折扇,打开扇子一挥,就想借着风把羲和道长吹走。 哪知羲和道长倒是借着风,转个身往栖霞山里面飞去了。羲和道长一边飞一边哈哈大笑,笑完大声说道:“花神,我这次来,是有事找你,好事、天大的好事。” 老者在后面拿着扇子,开合间,有红色花瓣随着风疾速射向羲和道长后辈。羲和道长像是背上长了眼睛一般,好几次都躲过了。 那花瓣的杀伤力对修士来说,虽然不算大,但是落在地上,还是会殃及许多花草树木。 气的花神破口大骂,他道:“羲和老道,你个狗崽子,狗崽子,狗崽子。” 来回骂了许多次,羲和道长身形停在一棵青松顶,整了整衣冠,毅向花神拜了拜,吓得后面的花神急急停在半空,脚下许多花草急速生长,搭了个台子,托住他不让他下坠。 羲和道长的这一拜,花神算是承了。花神叹道:“羲和呀羲和,你说你……” 花神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他毕竟不是人。许多修士的想法,只要他愿意施法去看,他是看得见的,可他从来不去看。 羲和道长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在看了看花神,他也无奈。眼前的花神,活的年月,怕是中洲大陆诞生,他就是那大陆上第一粒花种了。只不过花神诞生灵智后,不曾遇到麻烦,也就没有好好修炼,倒是让后来的人类修士在这大陆站稳了。 这陈年故事,羲和道长自是连蒙带猜的,他不曾问过花神,也不曾问过剑宗深处那一位剑灵。 花神看着羲和道长沉默,忍不住道:“羲和老道,你到底是咋了,怎么这么悲春伤秋了,我看看、我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说完长袖一舞,那袖子端口就贴上了羲和道长额头。 羲和道长道:“你又不是女的,你一大老爷们给我擦汗,这无病无灾的,我会以为你心存不良的。” 花神“呸”了一声道:“就你这德行,活该没一个女修会对你动心。你看看,看看人家太华宗的男修,多少女修为之动心,人家太华宗就是比你剑宗多了分人气,” 羲和道长也“呸”了一声,慢悠悠的从袖子里面摸了被茶出了,悠哉悠哉的喝了口茶。 花神闻到茶香,深深的吸了几口,磨蹭磨蹭着来到羲和道长身边,他拐了拐羲和道长的胳膊,悄声问道:“还有么,给我也来一点。” 羲和道长又喝了一杯,故意吸溜出声,说道:“你说啥,我刚才出神了,没听到。咦,前辈要喝茶啊,你早说啊,我给你倒。” 花神突然觉得周围不对劲,扫眼一看,原来是山上这些,有灵智的小家伙们,悄悄的在看自己混茶喝呢。 花神老脸一红,手袖一挥,就隔绝了小家伙们的视线。 羲和道长笑道:“花神,前辈,咱们进屋坐着喝茶吧,你看咱们这样喝茶,腿会累呢。” 花神盯着羲和道长手上的茶杯,咽了咽口水道:“狗崽子,走,我带你去看看我的新院子。” 花神在前面飞,羲和道长在后。也不知花神是故意的,还是别的,总之花神前面是各色鲜花铺路,等羲和道长走过去时,就是各式枯枝败叶。 羲和道长对此,撇了撇嘴。 花神突然坠落,坠落的时候,还哈哈大笑。羲和道长突然闻到一股腐臭气味,臭的他捂鼻子也不是,不捂也不是,谁叫他已经呼吸进去了呢。 羲和道长清楚记得,前两次来他在山脚下就遇到小树精拦路,问他来此做啥。 羲和道长表明来访仙问道,那小树精也就不拦他了,还开了门让他进去。 那大门也简单,不过是左右一棵白玉兰树,枝叶茂盛,人往底下走过,只觉身处芝兰之室。 这次一来,虽说是主人亲自出来招待,可他却怀念那白玉兰了。 螺丝壳里做道场,即使羲和道长再修为高深,对于他,花神在豁达,他也不能对花神的本身所在之地产生好奇之心。 这淤泥臭味,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尔尔。 昔年初入魔族疆域,那股气味,至今记忆犹新,这淤泥之味与其相比,一个在房顶,一个在檐下。 花神脚下一震,繁花落尽,接着便是一层气罩。花神手抚在气罩上,注入灵力,柔和的光芒渐起,待到光芒散尽,羲和道长便看到了一片绿茵之地。 花神走了过去,坏坏一笑,正打算关上气罩,把羲和道长关在外面。哪知羲和道长早就越过他身旁,走到一处青草青青、鲜花妍丽的地方席地而坐了。 面对羲和道长的动作,花神只好放下那点小心思。 羲和道长坐在地上,迅速拿出桌案摆好,上面摆着一堆吃的、喝的。中洲大陆各地特有的灵果、灵茶、市井百姓所做的瓜子、点心、蜜饯。 花神见此,摸了摸胡子,手袖一挥,一块毯子已经铺在地上,只待他落座。 其实,羲和道长倒是想吃肉类了,奈何花神不喜。再者,因为太忙,他也找不到给他做吃的弟子。 待花神吃的半饱,羲和道长就出手了,把没吃过的往回收,花神瞪眼咋舌。 羲和道长道:“待会咱俩比试比试,赢了有的吃,输了没得吃。” 花神不理,哼了一声。 羲和道长笑道:“咱俩比试这复生术,看谁治疗的效果好且速度快。” 花神道:“不比,你这是打算拆了我这栖霞山。” 羲和道长赔着脸笑道:“哪敢,哪敢啊!” 花神“哼”了一声,心中不免郁闷。前两次羲和道长打着和他比试的幌子,从他这里骗了不少东西去。哪次都是比试着比试着就说光比试没意思,要有彩头才好玩。故意输给自己几次,导致后面自己赔的更多。这次不上当,不上当了,坚决不上当。 像是知道花神的心思一样,羲和道长道:“放心,放心,我真的不是来弄你的宝贝的。你说我以前来,咱俩比试,我承认我赢的多了点。” 羲和道长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比划着,花神看着,神色淡淡。 羲和道长心道:“看来,只能祭出大招了。” 这时,有童子蹦蹦跳跳向花神跑来。 来到近前,才看清羲和道长。吓得坐在地上,变回了原型。 羲和道长用手指弹了弹地上的缩成团的天蚕,笑道:“怕啥,我又不会吃了你,再说了,你也没几斤肉啊!” 听了羲和道长的话,天蚕摇身一变,又是一个可爱小童。 小童摇着羲和道长的袖子道:“神仙老爷爷,这次你来,要住多久,我去给你收拾准备屋子。” 羲和道长笑道:“好啊,好啊,劳烦青木小道友了。” 花神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道:“啊啊啊,老子都没答应让他住下呢,天蚕,你给我一边去。” 青木像是知道花神的想法一样,弱弱的问了一句:“神仙老爷爷,你是打算眯一会还是住几天。” 羲和道长道:“这还用问,自然是几天了。眯一会,还用得着你收拾屋子。” 青木委屈着道:“这不是,花神老爷没说话嘛,我自然要问一问了。” 羲和道长道:“青木啊,你家老爷要和我比试法术了,你快走吧。” 青木一听比试,赶紧溜了。 花神敲了敲桌案,咬牙切齿的问道:“羲和,住几天是几天?” 羲和道长笑道:“自然是几天就是几天了。到时候我要走,你想留也留不住。” 花神又敲了敲桌子道:“听说你新收的弟子不错,啥时候带来给我看看。” 羲和道长道:“看看,告诉你,我那弟子可是有心上人了,你就别打主意了。” 花神笑道:“是么。” 曾经 羲和道长问:“难道不是?” 花神道:“我是在好奇,那小女娃怎么那么倒霉,遇到你这么个不靠谱师傅。” 羲和道长道:“不靠谱,哪里不靠谱了,比起你来,我可靠谱多了。” “你瞧瞧你,这么多年了,孤家寡人一个,看着就可伶哪!” 花神撇了撇嘴,懒得说。 沈毅与芃芃并肩而行,一人着白衣,一人衣浅紫。 沈毅偏头看着芃芃,嘴角淡淡浅笑。 芃芃眉眼弯弯,微低着头。 沈毅道:“芃芃,你可知,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我想你一定猜不到,不信你就猜猜。” 芃芃笑道:“难道不是在朔阳城?” 沈毅摇头,接着说道:“不是在哪里,而是在我家里。” 芃芃有些疑惑的问:“在你家里?” 沈毅点头,缓缓说道:“那时我才结丹不久,心高气傲。恰逢妖魔大战,我就背着家里悄悄去了。” 于是,他不得不带着蓝素。这一路上倒也算平常,只是蓝素,时常看着他呵呵傻笑。起初,萧墨白还觉看得是不是自己脸上有脏东西或者行为不妥。后来,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有消息说莫测海那边潜出两头大妖,好食人,一妖擅吸血一妖擅吞尸,不乱凡人或修士。 两人日夜赶路,这日黄昏,天空突降暴雨。两人正行走在荒野上,极目远望,皆是枯草。两人加快步伐,一连走了几里山路,虽然没了枯草,却多是怪石和峭壁。又走了几里,有山有树有水,却是树枯水臭,气味怪异。偶有几株似有绿意的树木和花草,别说枝繁叶茂了,高处不至人膝盖。这般下来,却没有找到一处适合躲雨的地方。 比黄豆还大的雨点砸在两人身上,虽有灵气护体,却也是步履蹒跚,一个不注意灵气跟不上了,雨珠打在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二人又不敢动用法宝,即使用了,也是极其消耗灵力的事,还别说暗中隐匿着两头大妖。 蓝素虽然没察觉到妖气,可她能感到今日萧墨白与往日不同,时常皱眉和紧绷身体。 当萧墨白看到前方几十步远的地方有个小山包,山包上仅有有一棵只剩枯枝的大树时,他转身对蓝素说:“蓝素,看到前面的那个小山包了吗?” 蓝素点头,萧墨白道:“我先过去查看一下,可有令你我二人避雨的地方,你随后过来。” 蓝素再次点头,她不敢开口说话,就怕一不小心说话泄了气,她得喝雨水就不说了,万一呛到了咳嗽个不停,又遇上大妖就麻烦了。 萧墨白大概是觉得能找到避雨的地方,几个起落,人已至小山包上。伸手挡在额头,举目眺望,隐约可见一点灯光。 待蓝素到了他身边,他示意往前走。突然,萧墨白身体突然向下落去,蓝素一个激灵,赶紧往下丢了腰间的蓝绸,蓝绸不断变长,蓝素一步一步谨慎前行,口中小声喊着萧墨白、萧墨白。 且说萧墨白突然往下掉下去的时候,手中长剑祭出,插在旁边泥土里,下去了几米才堪堪稳住身形。抬头一看,还没看到蓝素扔下来的绸缎。低头一看,好家伙,下面十几米远的地方正有一条大蛇举头望着自己,眼如灯笼般大。 萧墨白正寻思着怎么收拾那大蛇时,突听那大蛇吐出人言道:“仙师,切莫下来了,这下面不知有什么东西,每日啃食我的肉身,我下半截身子盘踞卡在这里,才使上半截身子可以在外面,偶尔仰着头期盼有人能够搭救我。” “今日突降大雨,仙师还是速速离去,这方圆几里处了无人烟,也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 萧墨白道:“你既然需要我搭救,为何还要让我离去。” 大蛇叹气道:“这般乌漆嘛黑的,又下大雨,而且我总觉得这几日来附近总有些怪异的气息传来。仙师若是此时救我,救出去了还好,救不出去那不是害了仙师吗?这么久也等过来了,不差这一日两日的。” 这时,萧墨白听到蓝素在喊他,同时,也看到垂下来的绸缎。 萧墨白抓住蓝素的绸缎,摇了摇。正想着救不救这条大蛇时,突听大蛇道:“我不知仙师从那个方向过来,但是,我却知道离这里十里远的地方,有座大院。也有……” “也有人住,只是,他们不受正道人士欢迎,他们、他们其实是好人也是可怜人。罢了,仙师若是能找到那个地方,进去便知。” 萧墨道:“既如此,我就把此剑留在这崖壁上,你且等我避过雨再来救你。” 蓝素拉着绸缎,感觉到了绸缎传来摇晃感,过了好一会才看到萧墨白的上来。吓得蓝素以为萧墨白怎么了,迎上去的时候,一个劲拉着萧墨白前后左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惊得萧墨白跳到一边,大叫道:“蓝素你干嘛。” 蓝素愁眉苦脸道:“看你伤在哪了,怎么半天才上来,萧墨白,你是不是受了伤了,怎么不给我看。” 一边说一边眼泪就往下掉,混合着雨水落在泥里。 萧墨白走回蓝素身边,把手挡在她头上,皱着眉头道:“我没受伤,落下去那会我用剑插在峭壁里,悬在半空中呢。这不,被你拉上来了吗?你怎么变傻了,灵气罩也不撑着,还是你生病了。” 一边说一边伸手给蓝素把脉,把了好一会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看着蓝素一脸哭相,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道:“别哭了,我道歉,是我思虑不周,没注意到天气变化,提前做好准备,只想着小心行事,免得打草惊蛇。却忘了你我虽是修士,在没修到元婴期之前,依然会生老病死。不哭了啊,等我找一找看,有没有大型的可以避雨的法宝,就算没有,什么斗笠啊蓑衣也成。” 蓝素破涕为笑,第一次觉得萧墨白不在是那么的高高在上、运筹帷幄。原来他也会道歉,原来他也会着急。 蓝素温声道:“萧墨白,别找了,我没事,我就是担心你。咱们继续赶路,找避雨的地方吧。” 萧墨白问道:“你真的没事,你可别强撑,你又不是我小师妹那个皮糙肉厚的、身板结实耐揍的丫头,哪里不舒服得赶紧说。” 蓝素盯着萧墨白的眼睛道:“萧墨白,我真的没事,我们快走吧。” “我很开心的,你竟然会关心我。” 这句话低不可闻,她也不知萧墨白有没有听到。 萧墨白其实心底也有些纳闷,这一大片低矮逶迤的山脉,确实透着些古怪,他走过的山水也不算少了,还真没有这么给人枯萎败坏之感的地方,若是阴气森森的荒冢坟茔之间,如此荒凉也就罢了,可怎的这么场大雨都下得比别处寒冷? 有点像是州府里的高门大户,大门前两侧石狮坐镇,就是显得小巧不够大气,只是不知为何,没有贴过春联和门神的痕迹。 众人也顾不上管这些,心里叹到总算有个屋檐躲雨歇息了。 仆从把伞塞给自家少爷,快速跑过去使劲敲门,也不管自家少爷撑不撑的住伞。 结果过了许久,大门才在“嘎吱、嘎吱”声中打开。恰逢天空一道闪电劈过,一瞬间照亮了门后之人,那人脸色苍白,满脸斑痕及皱纹。 吓得仆从一个狗吭屎的姿势摔倒后,晕了。 相互扶着上台阶的两个书生,抬眼一看,“啊”的一声,双双向后跌倒。若不是萧墨白托了一把,二人就要睡平在地了。 瘦和尚见此,宣了一声佛号。 老妇人的脸庞,在一闪而过光亮中,就连见多了妖魔鬼怪的萧墨白,心里都被吓了一跳,别说是那几个凡人。 众人只觉得那宅院之内,未必就比外边的风雨天地来得安生和温暖。 小道士在见到老妇人的脸后,“啪嗒”一声直挺挺的昏睡过去。 老妇人佝偻着身体,愣愣的望着门外几人。 晕过去的仆从和小道士,颤颤抖抖的两个书生,一脸平静的和尚和刀客,还有一男一女。 其中一个书生年少时喜好阅读百家典籍,经常能够从那些闲情偶寄的读书笔札上,翻到一些无奇不有的鬼魅精怪,故人故事,大体上分两种,一种脂粉旖旎,类似狐魅爱书生,再就是眼前这种,鬼气森森,即便天黑时入住,咋看庭院深深,雕梁画栋,侥幸活到天明时分离去,就会变作狐兔出没的荒冢哀坟。 风雨飘摇,天寒地冻,手持火把的读书人,比起同伴要更加胆大,颠了颠背后大书箱,一边搓手取暖,一边苦笑道:“老婶能否让我们借住一宿?外边的雨实在太大了,我们有朋友经不住冻,已经晕过去了,若是再无暖和的地儿,能否熬过今夜都难说,还望老婶帮帮忙,就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老妇人板着脸,说着拗口难懂的地方方言,好像是在质问什么。 书生满脸苦涩,只得用老妪同样的方言解释一番。 老妪微微转动那双死鱼眼,盯住剑修,竟是突然用上了中洲大陆正常人交流的官话:“习武之人?” 剑修点点头,老妇人望向剑修背后的一男一女,气息沉稳,光华内敛,心道:这二人怕是真正的神仙了?” 老妇人再次望了众人,扯了扯嘴角,肩头一晃一晃地让出道路道:“既然都是正经人家,那就请进吧,记得进门之后,在各自房间休息便是,不要随便乱走。若是惊扰了我家主人,后果自负。房内有炭盆火炉,诸位一切自便,无须询问,来者是客,我家主人还不至于为此斤斤计较。” 老妇人关大门的时候,还四处张望一番,然后迅速关上大门,沉重的大门在妇人手中,仿佛轻若鸿毛,砰然关闭。 这栋宅子真不小,应该是四进的院子,萧墨白等人被安排在第二进大院,就被告知不可去往后边的庭院。宅子的翘檐雕刻有瑞兽、花鸟和山水云纹,窗花精美,院内地面用青红两色石砖铺就,主次道路分明,井然有序。 抄手游廊连接着正房厢房,以便于当下这种雨天,自由行走。 老妇人的身影没入衔接二三进院子的狭窄游廊处,漆黑一片,蓦然一个闪电,两位书生尚未收回视线,刚好看到老妪惨白的笑脸,吓得两人魂飞魄散,连忙去往相邻厢房,各自姓朱、白的两位书生,不敢各自入睡,只得暂时聚在一间屋子,姓朱的书生放下油纸伞后,挑灯夜读圣贤书,以此壮胆。 姓白的读书人胆子稍大,否则也不会知晓此地有宅子,他放下了火把,开始捣鼓火盆,从书箱里拿出油纸包裹严实的火折子,很快点燃炭火,房屋很快就暖和起来。他环顾四周,伸手按了按床铺,被褥泛着淡淡的潮湿霉味,只是这也在所难免。在今年入春之后,阴雨绵绵,几乎没有什么大太阳,倒是不好在这种事情上苛责主人,何况有个歇脚的地方,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姓白的读书人头束青色方巾,身材修长,相貌堂堂,眉宇之间,有一股凛然正气,他环顾四周,发现窗格多变,样式精巧且寓意美好,雕刻有蝙蝠、鲤鱼和灵芝等,一般只有书香门第才会有此心思。他突然凑近窗户,凝神望去,发现两扇窗户之间的稍宽木条上,好像有一些朱漆痕迹,字迹斑驳,模糊不清,依稀看出是一些符箓文字。 随着屋内逐渐温暖起来,朱姓读书人的胆子也大了一些,便放下手中书籍,看到同伴好像在盯着窗户看,便顺着他的视线抬头望去,结果看到窗户外边一片通红,映照出一张苍老的脸庞,沙哑着声音道:“天色已晚,还望两位公子早些休息啊。” 提灯笼巡夜的老妇人这一下突然出现,把两个书生差点给活 青竹 小师妹芃芃的历练差不多快结束了,许多事也该开始收尾了。 到了苍龙山,金乌西坠,树影沉沉,立在一棵古松叔树尖的萧墨宸,是为了与秦浅打架而来。对于秦浅,萧墨宸从秦浅成名之时,就开始关注,后来则是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若是法修,赶路时可以借助些乘风御气,驾鹤西行的术法,但对剑修来说,在修为练到御剑飞空的境界之前,只能乖乖依靠两条腿,而他所学虽杂驳,但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轻身功夫,唯一算得精妙的,就是姬瑶月所传的那几路“花间游”的身法。 然而他在剑道上的资质算是出类拔萃,在身法遁术上的资质却只算中游,且这身法讲究个“身姿曼妙,如戏花间”,须得女子才能练到极致,应飞扬自学来后也练了好些天,但花间游的身法依然是失灵时不灵,难以融会贯通。 可他过往练剑时都是一点就透,一触即通,以致养成自视甚高的性子,此时久久练不成,心中反而念道:“姬瑶月这小妖女真是小气,教都教了,还不教全,这么看来越苍穹说得倒也没错,便是这门户之别,层层藏私,才使得大量功法失传,不复往昔胜景,呃,好像我和姬瑶月那小妖女之间不只是门户之差,还有人妖之别……” 心中正想着,忽而打斗之声依稀传来,应飞扬伫立树上,向声源处望去,便见视野尽头,两人正在打斗,二人他方才都也见过,正是参加过司马承祯丧礼的鱼伯约和黑松道人。 应飞扬又靠近一些,静观二人相争。 鱼伯约衣袂飘飞,真气鼓荡,身上便有流霞万道,温润光洁,与天上晚霞交相呼应,正是流霞神功催生至顶端的征兆,而双袖间,青色霞光凝成水桶般粗细的两股,氤氲轻袅的霞光竟有了厚重的力量感,随着鱼伯约袖袍舞动,便如两条青蟒一般向黑松道人袭去。 鱼伯约的攻势无形无状,无常无相,黑松道人被逼出十丈之外,手中断剑挥舞,将青霞绞断碎化,但霞光却是方断,又蠕动般的新生,转眼黑松道人周遭已缭绕一望无际的迷茫霞光,浓稠的如同奔流的天河,化作一道道匹练也似的巨浪,转眼将黑松道人吞没在沸腾翻滚的云霞中。 “黑松道人也不过如此,凭这些微末技艺,也敢挑衅于我?便让你沦入幻境之中,继续做你痴愚之梦!”须知流霞神功对神识同样具有攻击作用,青霞笼罩下,可以混淆气机,屏蔽视听感应,并通过光线的投递,折射出中招之人心中幻影,可谓是力与法皆合的一招。 鱼伯约自以为胜券在握之际,观视的应飞扬突得剑心一动,随后便见青霞之中,一道澄蓝剑光冲霄而起,冷彻幽寒,周遭青霞如被剑上寒意所逼,潮水般的退散,随后剑光直直斩落,挟带这侵骨锥肌的淬厉森寒,在云霞中开辟出一道一往无前的直道。 鱼伯约心头一慌,青霞急速收拢,在面前凝聚成一堵厚实的墙壁,却闻轰然一声,墙壁破碎,鱼伯约被剑气轰得倒飞数步,口呕朱红,面上泛出惊异之色道:“是玄水真君的淬幽剑,怎会落到你的手中?” 青霞散尽,露出黑松道人阴鹜又得意的面容,手中所持的不再是古拙厚重的黑松断剑,而是一把锋刃狭长,剑身剔透若有寒水流动的奇兵。 鱼伯约问题方抛出,随即心中了然,自答道:“看来是没错了,剑皇前辈将玄水真君的《覆水剑诀》交由你,玄水真君定然寻你索取,却不想竟被你杀害!” 黑松道人也不否认,道:“越苍穹那老匹夫见识不错,玄水真君的《覆水剑诀》倒也有几分模样,配上我的《丹元剑诀》也不算委屈,这淬幽剑更是罕见的神兵,等将《覆水剑诀》练得纯熟,再将黑松剑重铸,双剑同使,修为定然大进!” 黑松道人随后面色一转,露出森然之意,道:“不过在这之前,贫道要先将《丹元剑诀》收回,否则若让外人得了,钻研我剑法破绽,岂不是要坏事?” 鱼伯约面露赤红,道:“这剑诀是剑皇前辈送我,你若是不想被他人得到,方才怎不敢向他讨要?” 黑松道人脸色一暗:“哼,剑皇?那只败犬也就嚣狂这一阵了,待我剑法大成,定然让他后悔今日之举,莫废话了,将我的剑谱还来,我或许还能饶你性命。” 鱼伯约面色变了几变,咬牙道:“算了吧,我也不是第一天走跳江湖,今日既然已撕破脸,哪有不杀人灭口斩草除根的道理,要来便来,今日我纵然不敌,也要在你身上捅几个窟窿。” “哈哈!”黑松道人长笑道,“你倒是比玄水真君聪明些,不过死得也会更惨!”说罢,剑锋纵劈而下,每一招都是古朴质拙却又刚猛辟易,威势凌人。 鱼伯约强压内伤,双掌凝聚霞光,化用柔劲,将流霞化作刀枪剑戟,棍斧鞭锤十八般武器,变化无端,但任他千变万化,黑松道人却总能以拙克巧,手中长剑寒澈,气劲雄浑,若冰川倾倒,垮压而来,将青霞凝结成的气形一一碾碎。 片刻之间,鱼伯约身上已添了多道伤口,“死吧!”,觑得破绽,黑松道人眼中凶光大作,一剑当胸斩下,便要将鱼伯约开胸破肚,忽而一道剑气破空袭来,撞向黑松道人剑锋,劲力虽不算强劲,却恰恰击在淬幽剑七寸之处,淬幽剑被撞得一偏,只在鱼伯约胸襟划破一个口子,一个剑形的铁符从胸襟掉出,又被剑气击得向上旋飞。 “丹元剑诀!”黑松道人呼道,这铁符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就是记载着《丹元剑诀》的秘笈。黑松道人急欲将它抢回,忽得一道人影寻若闪电,翩若惊鸿,从他眼前一掠而过将铁符抄走,又轻飘飘的落在眼前的一棵树上。 “是你!”黑松道人认出眼前之人,狠狠道。 “现在的修道之人都怎得了,动辄便是杀人夺宝,当真与土匪无异。”应飞扬高立树上,居高临下,眼露鄙夷道。 “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替人强出头?”黑松道人嘴上冷硬,姿态却是戒备十足。 “也算不上强出头,忘了介绍,在下应飞扬,现在是司天台之人,诸位入了洛阳,行事总该有所收敛。” “司天台又如何?不过皇帝的走狗,还真以为能管得住道爷我?”黑松道人冷道,司天台的势力范围仅限于长安洛阳两都附近,黑松道人所在铁仙观却是南方派门,所以上清派和白马寺这等大派都需礼遇的司天台,在黑松道人眼中却不足为惧。 应飞扬长长一叹,道:“师兄啊,你这司天台也太不争气,难得我生平第一次想以势压人,结果偏偏还漏了气,罢,果然靠山不如靠己。” 应飞扬扬声对鱼伯约道:“那个……鱼兄,你可还能再撑半柱香的时间?” 鱼伯约已暗暗调息片刻,此时吐出口浊气道:“没有问题。” “好!那你撑着点,半柱香后,我再接手。”应飞扬说罢,大咧咧的盘坐在枝桠上,手中真气一催,铁符上凭空浮现出绿油油的气形文字,竟是在此时旁若无人的看起了《丹元剑诀》的剑谱! 自打应飞扬出现,黑松道人便对他心生戒备,但也只是戒备而已,并非就怕了他。他无法化解越苍穹的剑意,却被应飞扬做到了,并不意味着他不及应飞扬,便如一道算题难住了翰林院的学士,却恰巧被一个年岁不大的童生解开一样,并不能因此就说童生的学识超过翰林院学士。 真要比斗起来,拼得是剑法,也拼根基,经验,黑松道人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一个少年人。却哪知应飞扬态度更是嚣狂,竟在他眼皮子底下看起了他的剑诀,全然不将他放在眼中。 黑松道人心生恼怒,道:“小子想装腔作势,也要能接下我这一剑再说。”说罢,刚猛强硬的剑气挟裹这幽幽寒气爆射而来,所经之处,霜结冰覆,音爆连连。 应飞扬稳坐树上,如若未见,却见一道青色霞光在他前头凝结成盾,青霞间蕴藏变化万端的劲力,将剑气分化,消解。 同时另一道霞光反守为攻,化作一个巨大掌印,掌印飘忽,若有若无,直袭黑松道人,黑松道人心头一惊,只顾着应飞扬了,却没想到鱼伯约仍有还手之力。 他却不知《流霞神功》能得剑皇一声赞许,自然却有超凡之处,这真气虽论刚猛雄浑,凌厉霸道皆有不足,却胜在回气迅速,后劲绵长,便如所命名的流霞一般,能无中生有,无衰无竭。 强弩之末,还敢顽抗。”黑松只惊了半瞬,但他眼光何其老道,转瞬便知流霞神功纵然神妙,鱼伯符这片刻功夫又能回得几分气力,打定心思,黑松道人剑光再闪,毫无花巧的直轰而去,剑气势如破竹的将掌印从中劈开,一招之内反守为攻。 鱼伯约勉力挡下一剑,但剑光又紧随而至,连绵不绝,每一剑都厚重雄浑,击得他气血翻涌,心神激荡,但饶是如此,鱼伯约仍是抽出余暇将袭向应飞扬的剑气一并挡下。 应飞扬看在眼中,心中暗道:“黑松道人出手毫不留情,果非良善之辈,倒是这鱼伯约颇为厚道,深处劣势仍能分心替我挡招,不管是本性如此,还是有心将胜负赌在我身上,能说到做到,便不枉我替他出头。” 应飞扬见状,安定下来一心多用,一边一目十行的看着《丹元剑诀》,一边以指在树干上涂画,还不是看向战团两眼。 而黑松道人此时已心生不耐,鱼伯约已多处受伤,气力越来越轻,看似只差一口气就会倒下,但,但这最后一口气却似怎么也吐不完,久战不下,唯恐再生变数,黑松道人决意不再分心理会应飞扬,先全力解决鱼伯约,但见他口一张,一个鸡卵似的澄黄金丹从他口中吐出。金丹脱口,他本就阴暗的面色也随之又黑了几分。 却见金丹滴溜溜的旋转着,粲然光华自丹上向四面八方射去,日光一般光芒耀眼,纯净醇厚,周遭青霞遭这光线一照,便如霞光遭到正午烈阳驱赶,畏惧般的向四周散离。 而霞光一散,黑松道人剑光越急,数道剑气趁机激射而来,每一剑都是劲力雄浑,绝无半点虚招。 鱼伯约勉力将霞光聚集,勉力相挡,却闻一声轻爆,仍有数道剑气冲破霞光迎面而来。 危急之时,星纪剑连剑带鞘从天而降,竖插于地,剑虽未出鞘,一股锐利剑气却迸射而出,横扫八方,将黑松道人的剑气消弭无形。 而应飞扬翩然降下,足尖轻点了下剑尖,像走阶梯一般落在地上,道:“鱼兄,不好意思,这《丹元剑诀》委实精妙,说是半柱香时间,结果花了一炷香有余,才勉强将上头的招式破解。” 应飞扬嘴上虽是对《丹元剑诀》颇为推崇,但入了黑松道人耳中却是刺耳至极,他所在的铁仙观虽只是道门修真小派,但这《丹元剑诀》作为观中绝学,岂是一个少年翻看片刻就能破解?照他这般说来,自己这半生修炼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黑松道人怒极反笑,道:“大言不惭,你以为你是谁?宇文锋?顾剑声?还是越苍穹?一会功夫就能找出《丹元剑诀》的破绽!” 应飞扬摇头道:“《剑诀》却是不差,剑招本身的破绽,在下一时半会确实难以破解,但由你使出,破绽却很明显了!” 这一语更是令黑松道人气恼,脸上黑气越盛,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道:“破绽,你说破绽在我身上?” 黑松道人反问道:“那我若不退,又当如何?” 一半 当芃芃亲眼看着不通带上佛珠,佛珠发出一阵金光,金光过后,不通彻底恢复记忆。 芃芃尽管知道眼前这个,看着有些陌生的不通,名义上还是她的徒弟,还是剑宗弟子。可是,不通终究是要回归菩提寺的。 不通微微一笑,他道:“诸位师祖、师叔、是兄弟姐妹们。再没回到菩提寺之前,我还是原来的剑宗的不通。” 萧墨宸拍了拍不通的肩膀道:“赚到了,赚到了。” 芃芃进了秘境后,选择直接去往一个叫由镇的地方,有一段路同时通达由镇和眉镇,不过是到了岔路,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同行之人有位明显是大山头子弟的少年,与那剑修和散修结伴出行,选择去往由镇以东的眉镇,至于之后是否涉险再走一趟由镇,不好说。 让芃芃有些意外的是一对道侣,瞧着修为不高,竟然也是走了由镇这条险路。 极有可能是野修出身的道侣双方,轻声言语,携手北行,相互打气,虽然有些憧憬,可神色中带着一丝决然之色,这真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挣钱了。 芃芃加快步伐,先行一步,与他们拉开一大段距离,自己走在前头,总好过尾随对方,免得受了对方猜忌。 对方也有意无意放慢了脚步,而且经常停步,或捻泥或拔草,甚至还会掘土挖石,挑挑选选,双方距离越来越大。 那双野修道侣再一抬头,已经不见了那位白衣公子的身影。 龟背山秘境内天空灰暗,比那阴雨天气的光景还暗一点,路上行走多少会有些阻碍视线。 芃芃越走越快,去往由镇的这条羊肠小道,尽量避开了在龟背山内如藩镇割据一样的大小城池。龟背山内阴气恒生,最适合鬼修。活人行走于死人怨气凝结的秘境没,本就是夜幕中的萤火点点,十分惹眼,许多彻底丧失灵智的厉鬼,对于阳气的嗅觉,极其敏锐,一个不小心,动静稍稍大了,就会惹来一拨又一拨的厉鬼,对于坐镇一方的强大阴灵而言,这些战力不俗的厉鬼如同鸡肋,招徕麾下,既不服管束,不听号令,说不得就要相互厮杀,自损兵力,所以任由它们游荡荒野,也会将它们作为练兵的演武对象。 在一群乌鸦安静栖枝的路旁密林芃芃停步,转头望去,林深处影影绰绰,白衣晃荡,骤然出现倏忽消逝。 芃芃干脆离了小路,走向密林,乌鸦振翅而飞,枯枝震颤,如鬼魅在那边张牙舞爪。 只是当芃芃步入其中,除了一些从泥地里露出一角的腐朽铠甲、生锈兵械,并无异样。 芃芃脚尖一点,掠上一棵枯木高枝,环视一圈后,依旧没有发现古怪端倪,只是当芃芃突然转移视线,定睛望去,终于看到一棵树后,露出半张惨白脸庞,嘴唇猩红,女子模样,在这了无生气的密林当中,她独独与芃芃对视,她那一双眼珠子的转动,十分僵硬古板,好似在打量着芃芃。 芃芃扶了扶斗笠,打算不理睬那头鬼祟阴物,正要跃下高枝,却发现脚下树枝毫无征兆地绷断,芃芃挪开一步,低头望去,折断处缓缓渗出了鲜血,滴落在树下泥土中,然后那些深埋于土、早已锈迹斑斑的铠甲,仿佛被人披挂在身,兵器也被从地底下“拔出”,最终摇摇晃晃,立起了十几位空荡荡的“甲士”,围住了芃芃站立的这棵高大枯树。 芃芃一跃而下,刚好站在一尊甲士的肩头,不曾想铠甲立即如灰烬散落于地,芃芃随手一挥袖,些许罡风拂过,所有甲士便如出一辙,纷纷化作飞灰。 芃芃转头望向身后一处,那位始终只露出半张脸庞的白衣女子,躲在树后,掩嘴娇笑状,却无半点声响发出。 芃芃笑问道:“这附近山水,哪里有厉鬼出没?” 那女子动作生硬,缓缓抬起一条胳膊,指了指自己。 芃芃笑着摇头,“我是说那种一拳打不死的。” 白衣女子愣了一下,顿时脸色狰狞起来,惨白肌肤之下,如有一条条蚯蚓滚走,她一手作掌刀,如刀切豆腐,砍断粗如水井口的大树,然后一掌重拍,向芃芃轰砸而来。 芃芃一手向前递出,罡气如墙列阵在前,断木撞击之后,化作齑粉,一时间碎屑遮天蔽日。 脚下凉意阵阵,两只雪白袖子缠绕住芃芃双脚,然后泥地中钻出一颗女子头颅。 难怪要以半张脸面示人,原来她虽然半面惨白,可好歹还可是女子容貌,剩余半张脸庞,只剩薄薄一层皮肤包裹的白骨,乍一看,就像只生了半张脸的丑陋女子。 她半张容颜,如可怜女子泫然欲泣,颤声道:“将军恨我负心,杀我即可,莫要以刀剐脸,我吃不住疼的。呵呵,可惜,夫人还是因为我早逝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芃芃任由她双袖缠绕束缚双脚,低头望去,“你就是附近之风城主的四位心腹鬼将之一吧?为何要如此靠近道路?我有令牌在身,你不该来这边寻找吃食的,不怕被修士找你的麻烦?” 那白衣女鬼只是不听,伸出两根手指撕裂无脸的半张面皮,里边的白骨森森,依旧布满了利器剐痕,足可见她死前遭受了不同寻常的切肤之痛,她哭而无声,以手指着半张脸庞的裸露白骨,“将军,疼,疼。” 芃芃竟是蹲下身,双手笼袖,与她对视,“行了,你那点迷心术对我无用。我听说之分城与太华宗关系一直不错,但是你们有一拨死对头,为首是一位擅长近身厮杀的地仙阴灵,麾下兵马稀少,就十几头厉鬼,但是经常流窜犯事,如那边关精锐斥候,来去不定,那位金丹阴灵,最喜欢生食活人,尤其是练气士,落在它们手上,生不如死,如人豢养猪犬,今天割下一条腿,明儿切走一块肉,不伤性命。它们倒也识趣,不敢冒犯大城鬼物,专拣软柿子拿捏,针对你们之分城,隔三岔五就偷偷抓走一两头女子阴物,处境更是惨烈。” 白衣女鬼置若罔闻,只是喃喃道:“真的疼,真的疼……我知错了,将军下刀轻些。” 此时此刻,芃芃四周已经白雾弥漫,如同被一只无形的蚕茧包裹其中。 芃芃肩头微动,罡气大震,白雾粉碎。 那女鬼心知不妙,正要钻土逃遁,被芃芃迅猛一拳砸中额头,打得一身阴气流转凝滞阻塞,然后被芃芃伸手攥住脖颈,硬生生从泥土中拽出,一抖腕,将其重重摔在地上,白衣女鬼蜷缩起来,如一条雪白山蛇给人打烂了筋骨,瘫软在地。 芃芃叹了口气,“你再这么磨蹭下去,我可就真下重手了。” 那白衣女鬼咯咯而笑,飘荡起身,竟是变成了一位身高三丈的阴物,身上雪白衣裳,也随之变大。 龟背山记事曾有简明扼要的几句话,来介绍这位之分城阴物。 女鬼自称半面妆,生前是一位功勋武将的侍妾,死后化作怨灵,由于拥有一件来历不明的法袍,擅长幻化美人,以雾障蒙蔽修士心窍,任其宰割,敲骨吸髓,吸食灵气如饮酒。极难斩杀,曾经被游历鬼蜮谷的地仙剑修一剑击中,依旧得以存活下来。 身材巨大的白衣鬼物衣袖飘摇,如河水浪花涟漪晃动,她伸出一只大如蒲团的手掌,在脸上往下一抹。 她与芃芃凝视,仅剩一只眼眸焕发出七彩琉璃色。 然后刹那之间,她凭空变出一张脸庞来。 芃芃眯起眼,“这就是你自己找死了。” 女鬼开始围绕着芃芃,飘摇游荡,嘴唇未动,却有莺声燕语,在陈平安四周徘徊不去,极其腻人,蛊惑人心,“你舍得杀我?你杀得了我?不如与我缠绵一番?损耗些阳气灵气而已,便能与心仪女子,得偿所愿,我赚了你不亏,何乐不为?” 若是以前,无论是在中洲大陆游历还是西月王朝的其他城镇,还有没回到剑宗之前,芃芃都会小心翼翼藏好压箱底的凭仗本事,对手有几斤几两,就出多少力气和手段,可谓谨小慎微,步步为营。如果是在以往的别处,遇见这头白衣阴物,肯定是先以拳法较量,然后才是一些符箓手段,接下来是屠魔匕和各种法宝最后才是背后得弱水剑。 但是今天这次,芃芃直接拔剑出鞘,手持剑仙,随手一剑砍掉了这头阴物的头颅,尸首分离后,那颗恢复本来面目的头颅,出现片刻的滞空,然后笔直坠地,骤然间从头颅半张女子面容处爆发出巨大的哀嚎,正要有所动作,已经给芃芃一剑钉死在原地,随手一抓,将那件雪白法袍攥在手心,变成一条丝巾大小,轻如鸿毛,灵气盎然,入手微凉却无阴煞气息,是件不错的法袍,说不定不比自己身上那件青草法袍逊色了。 这头女鬼谈不上什么战力,就像陈平安所说,一拳打个半死,丝毫不难,但是一来对方的真身其实不在此处,不管如何打杀,伤不到她的根本,极其难缠,再者在这阴气浓郁之地,并无实体的女鬼,说不定还可以仗着秘术,在芃芃眼前死去活来个无数回,直到类似阴神远游的“皮囊”孕育阴气消耗殆尽,与真身断了牵连,才会消停。 屠魔匕也一样,它暂时终究无法像那传说中元婴剑仙的飞剑一般,可以穿透光阴流水,无视千百里山水屏障,只要循着丁点儿蛛丝马迹,就可以杀敌于无形。 唯独背后得弱水剑不同。 莫名其妙来、又莫名其妙没了的之分城女子鬼物,不但这副皮囊在眨眼功夫便彻底魂飞魄散,而且必然已经伤及某处的本命真身,剑仙自行掠回剑鞘,寂静无声。 芃芃刚刚将那件玲珑法袍收入袖中,就看到不远处一位佝偻老妪,看似脚步缓慢,实则缩地成寸,在芃芃身前十数步外站定,老妪脸色阴沉,“不过是些不痛不痒的试探,你何必如此痛下杀手?真当我之分城是软柿子了?城主已经赶来,你就等着受死吧。” 芃芃抬头望去,空中有一架巨大辇车御风而游,四周倚仗浩大,女官如云,有人撑宝盖遮阳,有人捧玉笏开道,还有以障风尘的巨大羽扇,众星拱月,使得这架辇车如同帝王巡游。 看来是之分城的城主亲临了。 在龟背山秘境内,割地为王的英灵也好,占据一方山水的强势阴灵也罢,都要比西月王朝眉各州府还要无法无天,这伙之分城女鬼们不过是势力不够,能够做的坏事,也就大不到哪里去,与其它城池对比之下,口碑才显得稍微好些。 芃芃扶了扶斗笠,收回视线,望向那个神色阴晴不定的老妪,“我又不是吓大的。” 老妪冷笑道:“你伤了我家姐妹的修行根本,这笔账,有的算。便是手持神兵利器的元婴剑修又如何,还不是在劫难逃。” 芃芃默不作声。 老妪眼见着城主车辇即将驾临,便念念有词,施展术法,那些枯树如人生脚,开始挪动,犁开泥土,很快就腾出一大片空地来,在车辇缓缓下降之际,有两位手捧象牙玉笏负责开道的绿衣女鬼,率先落地,丢出手中玉笏,一阵白光如泉水流泻大地,密林泥地变成了一座白玉广场,平整异常,纤尘不染,陈平安在“水流”经过脚边的时候,不愿触碰,轻轻跃起,挥手驭来附近一截半人高的枯枝,手腕一抖,钉入地面,陈平安站在枯枝之上。 两位绿衣宫女模样的鬼物相视一笑,叫白娘娘吃了那么大苦头的外乡高人,不曾想竟是这么个胆小如鼠的。 老妪嗤笑道:“这位公子真是好胆识。” 芃芃回了一句,“老嬷嬷好眼力。” 两位容貌俏丽的绿衣鬼物觉得有趣,掩嘴而笑。 在魑魅魍魉遍地走的龟背山秘境。 奢望 碧水蓝天,白沙相依,多有海鸟,齐齐飞过。 石迎站在莫测海边巨大石礁上,身后站着两个妖修。一身绿衣的妖修道:“殿下,小的求你了,你就跟小的回去看一眼龙皇吧。” 旁边黑衣妖修接着道:“殿下,当年的事,是大殿下所做所为,龙皇也不知道啊!等龙皇知道了,殿下你已经不在莫测海了。” 石迎不理二妖,只顾往前走。绿衣妖修小碎步奔到石迎身前,咚的一声跪下。一边声嘶力竭喊一边抹眼泪道:“小殿下、小殿下,龙皇、龙皇快不行了。我们找了你三百年,最近一年才确定你在剑宗,龙皇希望殿下你回去,带领莫测海妖族走出现在的困境。” 黑衣妖修在绿衣妖修跪下时,同时跪在一旁,在绿衣妖修说完后,他接着说道:“殿下,现在莫测海分为两大派,以龙皇为首的希望与人修和平相处。以大殿下为首的,则是希望称霸中洲大陆。殿下,殿下啊殿下……” 三人之间霎时沉默起来,突然一阵“沙沙、沙沙”的响声传到他们耳中。一人二妖转头一看,远处的海岸边竟是来了一个一脸仓皇的银发少年,他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焦急。 银发少年快步疾行时,仍不忘环顾四周,似是在躲避着什么人。 此时,突闻半空响起如雷鸣般的一声,“找到你了!”一道灰蓝色人影御剑飞于天上,若黑电降落轰然而下,转眼已逼近银发少年身边。 银发少年自知逃不过,停下脚步,咬牙抽剑道:“我与你拼了。”随即剑一划,几道剑气化直为曲,从不同角度围向追,同时人剑合一化作一道锐影,以更快的速度射向灰蓝色人影。 灰蓝色色人影一手犹缩在袖中,屈指连弹,指风便化作更强烈的剑气,“砰砰砰”几声,与四周剑气撞作一团,同时另一只手结成掌印,便要空手接下银发少年迎面一剑。 银发少年突得变招,一击剑柄,人剑分离开来,剑去势更快三分,带着呼啸之声直指灰蓝色人影面门,人却双掌同出,袭向灰蓝色人影胸口。 灰蓝色人影只意外半瞬,随即哼道:“雕虫小技。”招虽古怪,但怪招不等于好招,灰蓝色人影身经百战,一看银发少年双手,便知他掌法稀松,不足为虑,弃剑用掌虽是出奇,却难制胜。 若是修为差些,还可能挡不住这剑掌夹击,但灰蓝色人影何许人也,头不过一侧,就以最小动作躲过激射面门的一剑,同时手化一个弧线,改迎向银发少年双手。 正要将银发少年拿住,突得背后有劲风窜动,“有陷阱!”灰蓝色人影随即明了,事实却如他所说,银发少年掷出的一剑,表面上是针对他,实则是斩断了他身后一道细不可察的丝线。 “愿赌服输,乖乖跟我走吧。”灰蓝色人影站在飞剑上,居高临下道。 原来,自灰蓝色人影与银发少年离宫后,银发少年便一直伺机脱逃,诡计百出,奸猾无比,甚至连往食物里下泻药,与灰蓝色人影同吃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都用出了,饶是灰蓝色人影本领通天,也觉苦不堪言。 贺孤穷自以为胜券在握,却见应飞扬脸上泛红,显然被方才一掌击得气血翻腾,却仍挂着笑意道:“师叔莫急,且看这是什么。”说着将手伸出袖子,得意招摇几下。 应飞扬手中持了册书卷,上头赫然写着“太易玄经”四字。 贺孤穷面色一凝,“莫非他方才改而用掌,是为了夺我的书,可我记得他未曾触到书册。”心中还想着,手上已有了动作,从怀中也掏出一册书卷,突得脸色再变,暗道了声“不对!”。 便在这瞬间,地面一阵震动,厚重落叶被激得飞起,数道炙热剑气蹿升而起,将竹叶点染成一把把着火的小剑,助长这剑气之威四面八方卷向贺孤穷,“他是诱我掏出书卷然后烧毁。” 应飞扬表面仓皇而逃,实则是将贺孤穷引入自己陷阱,以准备好的假书卷来骗出真书卷。若寻得机会便将《太易数经》毁去,清苦的叮嘱他可一直记得呢。 仓促之下,贺孤穷保自身无碍不难,但书卷搁置的久了,沾火即燃,要将它保全就要费些心神了,此时,却闻贺孤穷沉喝一声,竟从眉间化出一把剑。 此剑通体幽黑,仿佛是吞噬光线的黑洞凝结而成,剑一出,天地陡然一凝,一道无形边界以剑为轴心向四周扩散,边界所经之处,万物瞬间被吞去原有色彩,只余下黑白两色。 枯黄的叶子,明红的火光如被抽干生命一样,转变成死烬的灰色。 当这黑白二色的领域将应飞扬囊括其中时,应飞扬亦感一阵心悸,好像生命力也被吞噬殆尽一般,浑身都失了力道,软坐在地。 而这瞬间,剑再度收回贺孤穷眉心,黑白边界急速收缩,除了漫天火叶化作飞烟飘散,与方才再无不同。贺孤穷闷哼一声,摇晃了下身子后,御剑从空中降下。 应飞扬生命力回流,恢复了气力,半是恭维半认真的赞道:“师叔果然神技,这就是那日擂台上将出未出的一剑吧,多谢师叔当时留情,若不然我哪能撑得过十招。” “哼,心思太多,这点不及你师傅。”贺孤穷险些吃了亏,感觉脸上挂不住,说话间,隔空一道气劲打入应飞扬体内,气劲如虫子一般,钻行在筋脉中,“略施薄惩,以示警戒。” 应飞扬一阵剧痛,心中骂了贺孤穷十八辈,脸上却丝毫不显露,问道:“我及不上他是正常,不知师叔对上师傅,胜负又该是如何?” 贺孤穷道:“应该是平手吧,二十三年前我接不下他一剑,如今他接不下我一剑。” “这算哪门子平手。。。。。”应飞扬低声道,没想到这个师叔看上去不苟言笑,竟然还有讲笑话的天赋。 随后又对顾剑声的实力颇为震惊,道:“以师叔之能,竟也接不住师傅一剑?” “那日不是留时间给你了,二十三年前的事,难道他还没与你说过?” 应飞扬笑道:“那日只顾喝酒了,没有细问,还请师叔给我讲一讲。” 贺孤穷呸了一声,道:“把他一剑败我的光荣事迹留给我自己说么?他倒是好算计,算了,败便是败,我不怕输,难道还怕说吗?你细细听,之后所有变故的源头,都是从那一天开始。” 震耳杀声陡然消失,天地间只存在一声拔剑声。“锵”,声音虽轻,却如石破天惊一般震慑人心。 昏暗地宫随之乍然一亮,一道剑光突起,璀璨瑰丽,耀眼夺目,仿佛地宫中生起一轮白日,灼得人眼珠生疼,无法直视,贺孤穷也被这剑光逼得侧开双眼,却仍能感觉空气中弥漫着摄人剑意,倒竖的寒毛,颤栗的肌肤,用最直观的方式告诉他方才那剑的恐怖。 似是过了很久,实则不过一瞬,剑光消散无形,顾剑声方才站立之处已无人影,只余拔剑声那悠长尾音在石室内回荡。 敌人依然扑击而来,法宝依然如雨落下。 似乎方才一切都没发生? 因为方才发生的终结了一切! 剑声若二胡的尾音,一叠三颤,最后颤声消散,便换做惨烈哀嚎声此起彼伏响起。 剑气陡然暴发,繁密如网,倾泻如雨,连绵不绝,往复交错,在四周墙壁地面犁出无数深浅不一的剑痕,尚保持半空扑击姿态的皇世星天之人,正是身处剑网核心,尚不及反应已遭万剑戮身,肉躯之上炸开血痕,人影,血花,失色的法宝如苍蝇一般纷纷掉落。构成一幅令人心骇的图景。 “原来不是我们和他一起冲杀,而是他为护我们而放慢了脚步!”贺孤穷嗔目结舌道。 贺孤穷是凌霄七剑中的小师弟,年岁比顾剑声小上不少,他学剑初成时,顾剑声已名满天下,鲜少再有出手,他曾几次想找顾剑声论剑,却皆被大师兄清岳阻止,“如有可能,我希望你这辈子都见不到顾师弟的剑。”清岳曾这样说过。 而在剑光消散的刹那,贺孤穷终于明白了清岳当时的话意,也知晓了为何清岳师兄身为凌霄剑宗的下任掌门,却早已弃剑不用。 贺孤穷大脑空白了半晌,但随之,剑身一抖,甩去黑剑上附着的血滴,杀人积攒的戾气涌上心头,化作一股无名火,暗道:‘你们遇上高山便驻足不前,我却不然,不攀越眼前高山,如何登临剑道顶峰。” 贺孤穷道了一声:“清岳师兄,顾师兄一人前往恐怕有失,我去助他一臂之力。”说着,不待清岳应允便化作一抹黑电冲杀而去。 皇世星天之人绝非庸手,贺孤穷深陷其中,四面环抵,却凭一身桀骜争强之心,硬是杀出一条血路,剑上染血越多,心头杀意越重,黑剑竟是更加威力无穷,仿佛能从收割的生命中汲取力量。 贺孤穷忽得心有所感,自己竟临阵突破,又上了一层台阶,随即长啸一声,手中之剑一化百十化千,最后千百死寂黑沉的剑气汇成一条滚滚洪流,如传说中的冲刷亡灵的冥河一般向前奔涌,带着贺孤穷冲入石宫深处祭台。 方入祭台,便见一副炼狱之景,骇人心魂。 百数婴儿双目圆睁,肢体死灰而干枯,竟是被抽干了全身之血,地上无数血红暗渠结成一道道奇诡邪异的咒文,将婴血汇入一个血池之中,血池中,那最纯洁也是最邪恶液体仍在荡着涟漪。 饶是贺孤穷方从血堆中杀出,仍感此出血腥味浓得令人昏厥,贺孤穷睚眦欲裂,却是愧疚得不敢再看周遭死尸,直直往高台走去,却见高台之上,面色疲惫的顾剑声强挤出笑脸,正手忙脚乱的抱着一个婴孩,向来整洁的衣衫上,被婴孩的小脚蹬出带着血印的皱痕。 “顾师兄,怎会这样?”贺孤穷问道。 顾剑声露出黯然之色,道:“晚了一步,仪式已经完成了。” “竟然。。。。。那宣君盛呢,莫非被他跑了!”贺孤穷咬牙切齿道,杀意陡然暴发,血池中的血水也受到感应一般翻涌起来。 顾剑声摇头道:“他被我重创,跌下高台,随后受百婴怨气噬咬,尸骨无存。 “这样倒是便宜他了。”贺孤穷狠狠道,又指着顾剑声怀中道:“这婴孩呢,便是他们的天命圣主,紫薇帝子?” “是啊。”顾剑声抖着肩,晃着身子,却怎么都不自在,“这孩子怎么该怎么抱,师弟你来帮我抱一下。” 贺孤穷接过婴孩,突觉肩头一沉,险些没有抱起,怀中似有百名婴儿的重量,愣了一下,发觉那只不过是他错觉。 贺固穷盯向那婴孩,新出生的婴儿,一般都算不上可爱,这孩子也不列外,浑身通红,小猴子一般四肢蜷缩,脑袋若一个皱巴巴核桃,紧闭双眼哭也不哭一声,贺孤穷抖动肩膀,却见婴儿冲着他诡异笑了一下。 一笑之下,贺孤穷心头一悸,已置身虚无幻象,幻象中,森森白骨,堆积如山,汩汩鲜血,流淌如河。山上端立一个白骨砌成的王座,这个婴儿头戴琉冕,坐于王座之上,一手按着王座上的头骨扶手,一手举着刻成黑龙盘踞之形的玉玺。 婴儿发出桀桀怪笑,山下无数惨白手骨应声如林立起,摆动摇曳,做拜谒之状。 贺孤穷猛一哆嗦,将婴孩掷于地上! 顾剑声眼疾手快,身形一闪,将孩子接到怀中,怒喝道:“贺师弟,你在做什么。” 贺孤穷厉声道:“此子生下来就以百婴性命换来神龙飞升之身,日后兵戈也将因他而再起,留他存世,定将尸横遍野,血流漂杵,不知多少人为他丧命。” 顾剑声剑眉一挑,朗目含威,怒道:“天命之说” 双手 “那应该就是出口了吧?” 小船随波逐流了大概十余日,一道好似“圆月”一般的光点,出现在了水流的尽头。 坐在船头的东方渝,望着那看起来不大的光点,有些不敢确定地到。 “就算不是出口,也定然有什么在那里等我们,早做准备吧。” 李云生一面轻轻划动船桨,一面淡淡道。 东方渝闻言深深看了李云生一眼,随即点了点头:“好。” 这一路上的经历,让她对李云生的话,逐渐深信不疑。 在斩杀那头巨鲨之后,水中又接连出现了几头水妖。 这些水妖同样体型巨大,一身的死气,但因为有李云生的暗中帮助,最终都在危机关头得以脱险。 其实不止是他们,根据东方渝的观察,现在这么水域面上的蓝色灯火,比之十几天前刚刚出发时,已经少了一大半。 也就是说这水面上的小船,比出发时少了一大半。 毫无疑问,这应该就是那些水妖的手笔。 此时东方渝跟李云生一样,也已经看清,这片暗无天日的水域,就是阎狱给她们设下的一处炼狱,只有在里面成功存活的,最后才有资格进入阎狱。 这也解释了,为何阎狱会一口气,不加区别地,将这么多人带进来。 而船上的娄固,可能是这些天见识了东方渝太多的“恐怖”手段,现在比之前要安份许多,这几天每日都是在船尾呼呼大睡。 大概又行了几日,那原本不过脸盆大笑的光点,此时已然变成了一处可以并行七八辆马车的通道出口。 目前看来,之前东方渝猜测的没错。 随着越来越接近通道出口,两人也明显感觉到,这片原本宽阔得感觉不到边际的水域,再开始一点点地收窄。 这也就导致了,同行于这片水域的一艘艘小舟,开始一点点地汇聚在一处。 船头的东方渝向四周扫视了一眼。 借着通道出口处的光亮,她看到了一张张惊魂未定充满恐惧的脸。 高度紧绷的神经,让他们很快就注意到了东方渝投来的视,随后那一双双泛红的眼睛,几乎是本能地警惕了起来,充满着敌意地回瞪向东方渝。 为了不引起更多的敌意,东方渝赶紧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接着看向前方的通道出口。 “拿着这道符。” 正当她在脑海中设想着,将会在那通道口遇见的种种状况时,李云生忽然悄无声息地从背后拉住了她的手,将一只冰冷的木盒递到她手中。 “先别打开,真到了生死关头时,再将它打开它。” 李云生继续传音道。 东方渝闻言背对着李云生点了点头。 刚刚李云生的话,让她意识到接下来的状况,可能有些不妙。 因为之前再怎么情况危急,李云生都没有说过类似于“生死关头”这种字眼。 一念及此,她将最后一粒黑色丹药跟握在了手心,随时都准备服下。 通道口。 在黑暗中待了这么些天的众人,面对这刺眼的光线,一个个都有些睁不开眼。 不过东方渝却是注意到,这处巨大的通道出口,被一根根足有一人合抱粗细的铁柱子给拦住了。 “果然不会让我们就这般轻易地进入阎狱。” 东方渝叹了口气,边说着还边回头看了李云生以及李云生身后那对爷孙一眼。 “阎狱的人肯定在附近,先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这次李云生没有传音,而是直接开口道。 东方渝知道李云生的意思,当下也没再多说些什么,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也就在此时,一道阴冷的气息,如同鬼魅一般扑向它们这艘小船。 东方渝瞬间察觉,手上那爪子如利刃般,直接那道阴冷气息抓去。 不过她的速度还是慢了,直接抓了个空。 而那团阴冷气息则已经在她船头,汇聚成了一道看不清相貌的黑影。 “拿好你们的铜钱。” 那黑影抬手一抛,将两枚铜钱分别扔向东方渝跟李云生。 两人抬手接住铜钱的同时,船头那道黑影已然消失。 李云生握着那枚冰冷的铜钱,转头朝一旁看去,然后发现其他小船前方,跟他们刚刚一样也出现了一道黑影。 “果然这片水域一直有阎狱的东西在盯着。” 他一面将那枚铜钱在手心翻转着,一面在心里道。 就在他们这么想着的时候,一只有些冰冷的手,忽然将他另一只握住。 李云生就算不看,也知道这手是东方渝伸来的。 他想了想然后传音道:“别急,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听了他这句话,东方渝又是背对着他点了点头。 很快,那一艘艘小船船头的黑影,一个接着一个地消失。 只剩下那一个个拿着铜钱的人,一脸茫然地望着那通道出口。 不过很快,几道人影,出现在了通道出口那刺眼的光亮中。 随后一道冰冷而刺耳的声音,从那里传来: “穿过这道门便是阎狱,进入阎狱你们不但可以重获自由,还能得到你们无法想象的力量跟好处。” 听到这道声音,水面上的人们一阵哗然。 有的是因为对来到阎狱的难以置信,有的则是对那人口中的好处感到好奇。 很快,那声音便又接着开口道: “不过我们阎狱不需要废物,所以每艘船上只有两人能进入阎狱。刚刚我们一艘船上给了两枚铜钱,想要通过此门,请带着那两枚铜钱过来。” 此言一出,整个水面再一次一阵哗然。 那一艘艘小船之上,已经拿着铜钱的人,则开始一脸紧张地警惕了起来。 “原来给这两枚铜钱,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东方渝开着手中的铜钱,一脸苦笑。 她随即转头看向李云生:“你准备怎么办?” 李云生没有看她,而是转头看向了身后的卢老头。 这卢老头,很明显也明白了此时的处境。 他长叹了一口气,随后搂紧自己的小孙女道:“两位,这一路上,你们已经帮了我们许多,这两枚铜钱,你们请自己拿走吧。” 李云生:“你不想想,你孙女怎么办?” 卢老头闻言十分怜惜地摸了摸怀中孙女的脑袋,然后才道:“既是命,那就认命吧。” 李云生想了想,然后将手中那枚铜钱递到卢老头跟前。 “兄弟你这是……”卢老头满脸讶异。 “你我同在一舟,这也是命。”李云生将铜钱放入卢老头手中,然后也没解释,只是静静转头坐好。 东方渝见状沉吟了片刻,而后也将手中铜钱递给了卢老头:“我是修者,跟你们不一样,就算不能去到阎狱,或也能有一线生机。” 老头闻言久久失语,过了良久才将头重重地磕在了船板上。 “我们送你们一程。” 李云生拿起船桨,不紧不慢地朝着通道口的方向划去。 “擅自将这两枚铜钱送人,你们问过我的想法么?” 不过没划出多远,船尾处忽然响起了娄固的声音。 等东方渝回过头时,那娄固已然解下了手脚镣铐站在了船尾。 “我记得我拿走了你身上的丹药。” 东方渝皱眉。 “东方渝,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娄固冷笑:“是自大。” 说话间,他的周身开始散发出非常刺眼的光华,道道五彩剑罡开始在其周身流转,而在他的掌心,那五彩剑罡更是凝聚成了一柄长剑,直直地指向卢老头跟他孙女。 “交出来吧。” 他低头俯看着瑟瑟发抖的卢老头爷孙。 卢老头自然知道娄固是想让他交出什么,但事关爷孙生死,想要做出抉择并没有那么容易。 而船头的李云生跟东方渝相隔太远,就算想要救援,也是有心无力。 最终,怀中瑟瑟发抖的小盼让他下定了决心。 他颤抖地伸出手,将一枚铜钱交给娄固:“这枚铜钱我给你,只求你能将我孙女一同带出去。” 娄固接过那枚铜钱,在仔细瞧了瞧收进口袋之后,他再次朝卢老头伸出手:“还有一枚。” 卢老头闻言心头一凉,带着些许悲愤道:“你想上岸,一枚足矣,就不能给我孙女留一条活路吗?” “我凭什么要给你活路?” 娄固一脸莫名其妙。 而他说话间,手中那剑罡所凝结的长剑,已然刺在了卢老头的肩头,锋利的剑刃几乎是在瞬间刺穿了卢老头的肩膀。 卢老头虽然忍着疼没叫喊出声,但一直在其怀中瑟瑟发抖的孙女还是看到了这一幕。 只见她泪眼婆娑地摇了摇头道:“爷爷,我们给他,我们给他,我本来也不想与你分开。” 卢老头拿他那粗糙卷曲的大手帮小孙女擦拭了一眼眼角的泪痕,随即叹了口气道:“好。” 说完他忍着肩头剧痛,将第二枚铜钱从怀中取出,交给娄固。 娄固一边接过那枚铜钱,一边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不过在收好两枚铜钱之后,他的双眸之中,明显闪过了一丝杀意。 “他们死,你死。” 几乎在他杀意生出的同时,李云生的声音从船头传来。 这声音冰冷得如同北冥的风,令娄固心头莫名地一阵狂跳。 “你们就一辈子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弱水河吧!” 他大笑一声,随即直接从船尾跃起,然后脚踏水面,朝着不远处的入口飞奔而去。 “都怪我这个糟老头子没用,白白浪费两位给的大好机会。” 卢老头一脸歉意地看向李云生跟东方渝。 “是我们疏忽了,在路上就应该直接杀了他。” 东方渝摇了摇头。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她接着看向李云生。 现在船上没有其他人,东方渝也懒得掩饰。 依旧平静坐在原地的李云生,这是忽然抬起了手,朝东方渝摊开掌心。 只见那阎狱鬼差给的两枚铜钱,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掌心。 东方渝跟一旁的卢老头,此刻皆是一脸震惊。 “你怎么做到的?” 东方渝难以置信地问道。 李云生闻言抬头看了东方渝一眼,然后道:“跟你小姨学的。”。 东方渝先是一愣,继而一脸恍然——“幻术!” 她的脸随即一片火辣,这幻术乃是它们九尾一族最为擅长的术法,但没想到自己却中了一个外族人的幻术,心下顿时羞愧得想要一头钻进水里去。 “嗯。”李云生点了点头,“我看他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积攒真元,便留了个心眼。” 听李云生这么一说,东方渝顿时更加惭愧了起。 “你怎么不直接杀了他?” 东方渝还是有些不理解。 “我想拿他试试。”李云生抬头看向了通道出口处,此时娄固的身形已经立在了那光亮的中央。 “试试如果手上没有这铜钱,阎狱会怎么对待闯关者。” 他接着道。 东方渝闻言先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马上整个人便僵在了那里,一对黑白分明的眸子睁得大大,满是惊恐跟难以置信地看着李云生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李云生淡淡回了一句,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娄固的那道身影。 东方渝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同样将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娄固。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手里,我手里明明就有两枚铜钱!” “让我过去,你们不能不守规矩!”很快,娄固的声音便从远处传来。 虽然微弱,但李云生跟东方渝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但这两声过后,一股极度阴冷得气息,忽然从那光亮刺眼的出口处传来。 只刹那间,一直散发着森冷鬼气的骷髅手臂,凭空从那入口的光亮中伸出,飞快地朝那娄固抓去。 那娄固转身就要往回跑,但已然是来不及了。 只听“轰”地一声,那骷髅手掌猛然合上,直接将娄固抓在掌心。 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叫声,以及骨头碎裂的“噼啪”声过后,那娄固已然化作一滩血水,从那骷髅巨手的指缝中溢出。 少顷,那骷髅手臂跟森冷鬼气,一同消失。 如果不是水面的血腥气息,众人只怕都会觉得刚才那一幕,不过是他们的幻觉。 消息 到了苍龙山,金乌西坠,树影沉沉,立在一棵古松叔树尖的萧墨宸,是为了与秦浅打架而来。对于秦浅,萧墨宸从秦浅成名之时,就开始关注,后来则是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若是法修,赶路时可以借助些乘风御气,驾鹤西行的术法,但对剑修来说,在修为练到御剑飞空的境界之前,只能乖乖依靠两条腿,而他所学虽杂驳,但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轻身功夫,唯一算得精妙的,就是姬瑶月所传的那几路“花间游”的身法。 然而他在剑道上的资质算是出类拔萃,在身法遁术上的资质却只算中游,且这身法讲究个“身姿曼妙,如戏花间”,须得女子才能练到极致,应飞扬自学来后也练了好些天,但花间游的身法依然是失灵时不灵,难以融会贯通。 可他过往练剑时都是一点就透,一触即通,以致养成自视甚高的性子,此时久久练不成,心中反而念道:“姬瑶月这小妖女真是小气,教都教了,还不教全,这么看来越苍穹说得倒也没错,便是这门户之别,层层藏私,才使得大量功法失传,不复往昔胜景,呃,好像我和姬瑶月那小妖女之间不只是门户之差,还有人妖之别……” 心中正想着,忽而打斗之声依稀传来,应飞扬伫立树上,向声源处望去,便见视野尽头,两人正在打斗,二人他方才都也见过,正是参加过司马承祯丧礼的鱼伯约和黑松道人。 应飞扬又靠近一些,静观二人相争。 鱼伯约衣袂飘飞,真气鼓荡,身上便有流霞万道,温润光洁,与天上晚霞交相呼应,正是流霞神功催生至顶端的征兆,而双袖间,青色霞光凝成水桶般粗细的两股,氤氲轻袅的霞光竟有了厚重的力量感,随着鱼伯约袖袍舞动,便如两条青蟒一般向黑松道人袭去。 鱼伯约的攻势无形无状,无常无相,黑松道人被逼出十丈之外,手中断剑挥舞,将青霞绞断碎化,但霞光却是方断,又蠕动般的新生,转眼黑松道人周遭已缭绕一望无际的迷茫霞光,浓稠的如同奔流的天河,化作一道道匹练也似的巨浪,转眼将黑松道人吞没在沸腾翻滚的云霞中。 “黑松道人也不过如此,凭这些微末技艺,也敢挑衅于我?便让你沦入幻境之中,继续做你痴愚之梦!”须知流霞神功对神识同样具有攻击作用,青霞笼罩下,可以混淆气机,屏蔽视听感应,并通过光线的投递,折射出中招之人心中幻影,可谓是力与法皆合的一招。 鱼伯约自以为胜券在握之际,观视的应飞扬突得剑心一动,随后便见青霞之中,一道澄蓝剑光冲霄而起,冷彻幽寒,周遭青霞如被剑上寒意所逼,潮水般的退散,随后剑光直直斩落,挟带这侵骨锥肌的淬厉森寒,在云霞中开辟出一道一往无前的直道。 鱼伯约心头一慌,青霞急速收拢,在面前凝聚成一堵厚实的墙壁,却闻轰然一声,墙壁破碎,鱼伯约被剑气轰得倒飞数步,口呕朱红,面上泛出惊异之色道:“是玄水真君的淬幽剑,怎会落到你的手中?” 青霞散尽,露出黑松道人阴鹜又得意的面容,手中所持的不再是古拙厚重的黑松断剑,而是一把锋刃狭长,剑身剔透若有寒水流动的奇兵。 鱼伯约问题方抛出,随即心中了然,自答道:“看来是没错了,剑皇前辈将玄水真君的《覆水剑诀》交由你,玄水真君定然寻你索取,却不想竟被你杀害!” 黑松道人也不否认,道:“越苍穹那老匹夫见识不错,玄水真君的《覆水剑诀》倒也有几分模样,配上我的《丹元剑诀》也不算委屈,这淬幽剑更是罕见的神兵,等将《覆水剑诀》练得纯熟,再将黑松剑重铸,双剑同使,修为定然大进!” 黑松道人随后面色一转,露出森然之意,道:“不过在这之前,贫道要先将《丹元剑诀》收回,否则若让外人得了,钻研我剑法破绽,岂不是要坏事?” 鱼伯约面露赤红,道:“这剑诀是剑皇前辈送我,你若是不想被他人得到,方才怎不敢向他讨要?” 黑松道人脸色一暗:“哼,剑皇?那只败犬也就嚣狂这一阵了,待我剑法大成,定然让他后悔今日之举,莫废话了,将我的剑谱还来,我或许还能饶你性命。” 鱼伯约面色变了几变,咬牙道:“算了吧,我也不是第一天走跳江湖,今日既然已撕破脸,哪有不杀人灭口斩草除根的道理,要来便来,今日我纵然不敌,也要在你身上捅几个窟窿。” “哈哈!”黑松道人长笑道,“你倒是比玄水真君聪明些,不过死得也会更惨!”说罢,剑锋纵劈而下,每一招都是古朴质拙却又刚猛辟易,威势凌人。 鱼伯约强压内伤,双掌凝聚霞光,化用柔劲,将流霞化作刀枪剑戟,棍斧鞭锤十八般武器,变化无端,但任他千变万化,黑松道人却总能以拙克巧,手中长剑寒澈,气劲雄浑,若冰川倾倒,垮压而来,将青霞凝结成的气形一一碾碎。 片刻之间,鱼伯约身上已添了多道伤口,“死吧!”,觑得破绽,黑松道人眼中凶光大作,一剑当胸斩下,便要将鱼伯约开胸破肚,忽而一道剑气破空袭来,撞向黑松道人剑锋,劲力虽不算强劲,却恰恰击在淬幽剑七寸之处,淬幽剑被撞得一偏,只在鱼伯约胸襟划破一个口子,一个剑形的铁符从胸襟掉出,又被剑气击得向上旋飞。 “丹元剑诀!”黑松道人呼道,这铁符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就是记载着《丹元剑诀》的秘笈。黑松道人急欲将它抢回,忽得一道人影寻若闪电,翩若惊鸿,从他眼前一掠而过将铁符抄走,又轻飘飘的落在眼前的一棵树上。 “是你!”黑松道人认出眼前之人,狠狠道。 “现在的修道之人都怎得了,动辄便是杀人夺宝,当真与土匪无异。”应飞扬高立树上,居高临下,眼露鄙夷道。 “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替人强出头?”黑松道人嘴上冷硬,姿态却是戒备十足。 “也算不上强出头,忘了介绍,在下应飞扬,现在是司天台之人,诸位入了洛阳,行事总该有所收敛。” “司天台又如何?不过皇帝的走狗,还真以为能管得住道爷我?”黑松道人冷道,司天台的势力范围仅限于长安洛阳两都附近,黑松道人所在铁仙观却是南方派门,所以上清派和白马寺这等大派都需礼遇的司天台,在黑松道人眼中却不足为惧。 应飞扬长长一叹,道:“师兄啊,你这司天台也太不争气,难得我生平第一次想以势压人,结果偏偏还漏了气,罢,果然靠山不如靠己。” 应飞扬扬声对鱼伯约道:“那个……鱼兄,你可还能再撑半柱香的时间?” 鱼伯约已暗暗调息片刻,此时吐出口浊气道:“没有问题。” “好!那你撑着点,半柱香后,我再接手。”应飞扬说罢,大咧咧的盘坐在枝桠上,手中真气一催,铁符上凭空浮现出绿油油的气形文字,竟是在此时旁若无人的看起了《丹元剑诀》的剑谱! 自打应飞扬出现,黑松道人便对他心生戒备,但也只是戒备而已,并非就怕了他。他无法化解越苍穹的剑意,却被应飞扬做到了,并不意味着他不及应飞扬,便如一道算题难住了翰林院的学士,却恰巧被一个年岁不大的童生解开一样,并不能因此就说童生的学识超过翰林院学士。 真要比斗起来,拼得是剑法,也拼根基,经验,黑松道人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一个少年人。却哪知应飞扬态度更是嚣狂,竟在他眼皮子底下看起了他的剑诀,全然不将他放在眼中。 黑松道人心生恼怒,道:“小子想装腔作势,也要能接下我这一剑再说。”说罢,刚猛强硬的剑气挟裹这幽幽寒气爆射而来,所经之处,霜结冰覆,音爆连连。 应飞扬稳坐树上,如若未见,却见一道青色霞光在他前头凝结成盾,青霞间蕴藏变化万端的劲力,将剑气分化,消解。 同时另一道霞光反守为攻,化作一个巨大掌印,掌印飘忽,若有若无,直袭黑松道人,黑松道人心头一惊,只顾着应飞扬了,却没想到鱼伯约仍有还手之力。 他却不知《流霞神功》能得剑皇一声赞许,自然却有超凡之处,这真气虽论刚猛雄浑,凌厉霸道皆有不足,却胜在回气迅速,后劲绵长,便如所命名的流霞一般,能无中生有,无衰无竭。 强弩之末,还敢顽抗。”黑松只惊了半瞬,但他眼光何其老道,转瞬便知流霞神功纵然神妙,鱼伯符这片刻功夫又能回得几分气力,打定心思,黑松道人剑光再闪,毫无花巧的直轰而去,剑气势如破竹的将掌印从中劈开,一招之内反守为攻。 鱼伯约勉力挡下一剑,但剑光又紧随而至,连绵不绝,每一剑都厚重雄浑,击得他气血翻涌,心神激荡,但饶是如此,鱼伯约仍是抽出余暇将袭向应飞扬的剑气一并挡下。 应飞扬看在眼中,心中暗道:“黑松道人出手毫不留情,果非良善之辈,倒是这鱼伯约颇为厚道,深处劣势仍能分心替我挡招,不管是本性如此,还是有心将胜负赌在我身上,能说到做到,便不枉我替他出头。” 应飞扬见状,安定下来一心多用,一边一目十行的看着《丹元剑诀》,一边以指在树干上涂画,还不是看向战团两眼。 而黑松道人此时已心生不耐,鱼伯约已多处受伤,气力越来越轻,看似只差一口气就会倒下,但,但这最后一口气却似怎么也吐不完,久战不下,唯恐再生变数,黑松道人决意不再分心理会应飞扬,先全力解决鱼伯约,但见他口一张,一个鸡卵似的澄黄金丹从他口中吐出。金丹脱口,他本就阴暗的面色也随之又黑了几分。 却见金丹滴溜溜的旋转着,粲然光华自丹上向四面八方射去,日光一般光芒耀眼,纯净醇厚,周遭青霞遭这光线一照,便如霞光遭到正午烈阳驱赶,畏惧般的向四周散离。 而霞光一散,黑松道人剑光越急,数道剑气趁机激射而来,每一剑都是劲力雄浑,绝无半点虚招。 鱼伯约勉力将霞光聚集,勉力相挡,却闻一声轻爆,仍有数道剑气冲破霞光迎面而来。 危急之时,星纪剑连剑带鞘从天而降,竖插于地,剑虽未出鞘,一股锐利剑气却迸射而出,横扫八方,将黑松道人的剑气消弭无形。 而应飞扬翩然降下,足尖轻点了下剑尖,像走阶梯一般落在地上,道:“鱼兄,不好意思,这《丹元剑诀》委实精妙,说是半柱香时间,结果花了一炷香有余,才勉强将上头的招式破解。” 应飞扬嘴上虽是对《丹元剑诀》颇为推崇,但入了黑松道人耳中却是刺耳至极,他所在的铁仙观虽只是道门修真小派,但这《丹元剑诀》作为观中绝学,岂是一个少年翻看片刻就能破解?照他这般说来,自己这半生修炼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黑松道人怒极反笑,道:“大言不惭,你以为你是谁?宇文锋?顾剑声?还是越苍穹?一会功夫就能找出《丹元剑诀》的破绽!” 应飞扬摇头道:“《剑诀》却是不差,剑招本身的破绽,在下一时半会确实难以破解,但由你使出,破绽却很明显了!” 这一语更是令黑松道人气恼,脸上黑气越盛,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道:“破绽,你说破绽在我身上?” 黑松道人反问道:“那我若不退,又当如何? 人参精道:“许久不见。” 暖玉道:“没有许久,只是很久。” 梦醒 “弟子拜见师傅。” 琼梦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敬正道长道:“起来。” 老卓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压着嗓音道:“老石,你说,咱们能摧毁他们吗?” 老石眨了眨眼,有白雾凝城的水珠落下,他仔细感受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人跟踪,这才说道:“肯定能摧毁啊。” 老卓道:“咱们野修有时候行事的方式,如同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那是在明面上的。这名门正派有时候算计某些时所行之事,比野修还要狠毒,暗戳戳的防不胜防,跟人说了也不信。” 老石抿了抿嘴道:“可不是嘛!” 城楼之上,俯瞰郡城、掌控全局的的老神仙惊呼出声,他转头对满脸的惊疑白衣少年解释道:“城隍殿那边出了大问题,看样子,竟是有大妖魔头凶性大发,直接坏了城隍爷的不朽金身,我必须亲自去看一眼才能放心,金城隍牵扯到胭脂郡的气数,城隍若是金身彻底崩坏,哪怕这回度过劫难,小郡仍是元气大伤!” 老神仙望向城隍阁方向,忧心忡忡,喟叹一声,冷笑道:“罢了!便是龙潭虎穴,今日也要闯一闯了!说不得要拼了一身道行,试试看能否将重伤的城隍爷救出来。不曾想此次作祟的妖魔如此势大,原本以为只是以阵法牵制城隍爷,哪里想得到是要灭绝一城的狠辣手段,宋小侄,没办法,城东门暂时就只能交由你一人看顾了。” 白衣少年沉声道:“需不需要派遣十数位精锐武卒,助应老一臂之力?郡守府内还有数十枝特殊箭矢,最能诛杀妖魔。” 老神仙摆摆手道:“来不及了,而且意义也不大,” 身后众人到底是知道轻重缓急,没有拖泥带水,抱拳道:“预祝应老旗开得胜!” “那就借诸位吉言!”老神仙抱拳还礼,微微一笑,身形如飞鸟掠下城头,落在数十丈外的一处屋脊上,飘然起身,再次向前飞去,十数次飘逸潇洒的起起落落,最终身形小如米粒,落在尘沙渐歇的城隍阁内。 这位米老魔和夫妇二人嘴中的仙桃老翁,没有直奔城隍阁,而是落在高墙外的大殿广场,缓缓前行,大袖一挥,飘荡出一大摞黄纸符箓,在空中便烟雾滚滚,眨眼之间就有十数位持剑的白衣少女冲出烟雾,一位位凌波微步,身形曼妙地扑向那座供奉有西月王朝开国元勋的第一层大殿。 老神仙经过两尊残破天官神像的时候,五毒之物都已退散干净,走入大殿,这座大殿内的泥塑雕像,大多保持完整,老人当然知晓原因,没了神灵坐镇其中,这些个看似威风凛凛的神像,其实就只是一件匠人打造的泥衣服罢了,米老魔自然不会在它们身上动手脚,浪费他特制的香火。 曾经在湖心高台上露面的那些持剑少女,脚步轻盈,飞快掠入财神殿太岁殿之间的小广场,其中一名少女嘴唇微动,像是轻轻呼唤着谁,并无回应。老神仙跨过后门,站在原地,环顾四周,皱眉道:“不用喊了,你们彩衣姐姐早已被打回原形,就连我都感知不到她的残余魂魄,出手之人,道行很高啊。” 老人抬起手臂猛然一招手,隐藏在古柏高枝树荫间的那把猩红长剑,瞬间被他握在手中,他低头嗅了嗅剑身,稍稍放心,并无丝毫魔气遗留,这就好,不是米老魔发现了蛛丝马迹,率先夺走了那枚貌似装饰的“传说灵丹”,随手丢给长剑抛给一位嘴角有痣的白衣少女,老人缓缓向前,虽然目前形势的走向,没有走到最糟糕的境地,可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城隍殿已毁,金城隍已经变成一地泥土,两尊文武属官神像是一样的下场,传说中的灵丹不知所踪。老人神色阴沉,心中思量,难道是重重幕后的那位大人物,对这枚城隍显佑伯印也有兴趣?所以瞒过自己,让人捷足先登?老人随即打消这个念头,不至于,应该不至于,以那位真真正正站在宝瓶洲之巅的老神仙身份而言,这类法宝,对于金丹后期有望元婴的修士而言,当然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能够拼了命去抢个头破血流,可对那个人来说,远远不值得他为此背信弃义,强取横夺。 那个人所图谋的,太大太大了,是一场西月王朝和大华王朝的混战,是几百年来两大王朝又一次的擂鼓声声,硝烟四起。 这位旁门左道的散仙老人,沉着脸走入城隍殿废墟,最后来到一堵整面倒塌在地的墙壁旁边。 虽然墙体维持完整,没有出现太大的裂缝,但是细微的破损极多,老人仔细打量过去每个细节,壁画之上所绘的九九八十一位飞天美人,当下只剩下三十多位品相较好的女子,老人一跺脚,大为痛惜道:“暴殄天物啊!” 老人确定四周无人后,仍是让那些持剑的白衣少女去往各处墙头盯着,这才蹲下身,左手掏出一只流云漓彩的精美小盏,七彩颜色,莹彻光亮,此盏被老人小心翼翼拿出袖后,顿时照耀得四周泛起一阵彩色,美不胜收。 老人赶紧一挥右手袖子,微微压下那些流淌满地的七彩颜色,嘴中默念,壁画上的各色美人,开始线条缓缓流动,一位位飘荡离开墙壁,纷纷涌入桃木小盏内,三十位容貌、服饰品相最好的壁画女子,最先进入小盏,之后是十数位面容完整、四肢衣衫损坏的女子,最后壁上只留下面容身段俱毁的画中女子,似有一阵阵细微呜咽声,如溪涧清泉流淌过石。 老人还不愿就此罢休,连正幅彩绘壁画的底子都给抽出来,收入小盏,那些好似丢失庭院住处的残破女子,愈发凄婉哀怨,在空落落的墙壁上如泣如诉。 老人收起小盏,起身后俯视着墙壁上零零散散的残余女人,又摇了摇头,心痛不已,抬起大袖,一掌重重拍下,那堵墙壁瞬间化作齑粉。 米铺再次开门,但不是重新做生意,三个店伙计各自去往郡城一处,尤其是那个俊秀少年跑出去的时候,满脸喜气。米铺掌柜老人则带着夫妇二人,走在一条僻静巷弄里,妇人问道:“城隍阁的金城隍,已经沦为你米老魔的傀儡,哪怕修为有些下降,怎么可能突然就金身炸裂了?小小一座小郡,难道还藏有元婴期的高人?” 米老魔心情不佳,最大的杀手锏和护身符,就这么莫名其妙没了,换做谁都没好心情。 他想了想,摊开手心,还是打算冒险尝试一下掌观山河的神通,这等上乘术法,一直被屈指可数的正道仙家所珍藏,秘不示人,米老魔也是因缘巧合,得到一本残缺的外道秘籍,才学了点皮毛,由于残缺秘籍少了半数运气口诀,每次使用起来,都要耗费他一滴心头血,代价极大,而且遥遥偷窥观看之地,若是境界相当的练气士在场,很容易就会察觉,极有可能循着蛛丝马迹就一路杀至,于是好好一门无上神通,就因为残缺不齐,变得无比鸡肋。 山上的仙家门阀,之所以根深蒂固,很大程度上,就在于他们拥有代代相传的秘诀心法,没有任何后遗症,通过一代代祖师爷的不断完善,趋于圆满,而无瑕疵漏洞,所以根本不需要子孙后代和得意高徒,去自己摸索去碰壁,传闻一些最上乘的宗门秘法,甚至能够让修习之人,有望跻身合体期,而次一等的旁门左道,也是能够帮助跻身出窍期的阳光大道。 反观世间有多少野修散修,因此走火入魔?不计其数! 米老魔手心渗出一滴猩红浓郁的鲜血,突然砰然炸裂,血雾弥漫,老人掌心很快出现一幅景象,正是那座城隍阁,老人眯眼望去,看到了那位“老神仙”和白衣侍女们的身影,老人微微晃了晃掌心,原本囊括整座城隍阁的景象,很快变得只剩下一座城隍殿废墟,因此老神仙蹲在地上的身姿更加清晰。 米老魔呵呵笑道:“天助我也!应老儿耐不住性子,亲自来此查看,他这是自投罗网了!” 妇人眼神发亮,死死盯住图像中仙桃老翁手上的桃木小盏,笑着道:“那就是桃木盏?” 米老魔骤然握紧拳头,手心那团血雾重新回到体内,转头冷笑道:“怎么,要跟我抢?” 妇人眼波流转,媚笑道:“奴家哪敢呀。” 米老魔不理会这妖妇的装模作样,心中快速权衡利弊。 应老儿此次所求,一开始就是那幅金城隍眼皮子底下的壁画,他嘴上说是贪图那幅壁画的精气神,经过数百年香火熏陶,蕴养出了真正有仙气的美人儿,而且在乱葬岗收集到女子魂魄后,还可以将壁画作为她们新的栖身之所,一举两得,说不定能多养出几头彩衣女子的女鬼阴物。 米老魔此事才在心中恍然,说不定……那枚来自沈家传说中已经生有灵智的丹药,根本就不在郡守府邸或是刘府,而就在那城隍阁!而这个老朋友一开始就想着要独吞所有好处,根本就没想过要将他们师徒苦苦谋划多年的丹药留下来。 好一个仙桃老翁应老儿! 老伙计,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小郡一条阴暗巷弄内,一位少年,虽然衣衫朴素,可是唇红齿白,皮囊好如妙龄少女,他靠墙而坐,怀里抱着一位口中不断呕血的将死男子,两人身旁还蹲着个望风的男人,三人正是米铺的店伙计,都是米老魔的弟子,少年是小郡本地人,米老魔在去年才新收为弟子。 少年怀中的师兄,正是与少女师父等人等于互换了性命的魔道中人,不愧是魔头,他咧开嘴笑了,临死前最后一句话,竟然是:“小师弟,我与你二师兄,你更喜欢谁?” 少年一手动作轻柔地扶住男子下巴,低下头,眼神中满是深情,哽咽道:“当然是你。” 男子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书籍,颤颤巍巍交给俊美少年。 少年接过那本秘籍后,怀中男子已经死去,少年一手攥紧秘籍,高高拿起,喊了一声二师兄,转过身去。 男人的注意力几乎全部都在秘籍上。 少年骤然加速转身,一手持书,一手迅猛戳向二师兄的脖子,原来是袖刀。 一戳一入一拔出,如此重复了三次,男人几乎整个脖子都被少年戳烂,少年俊美的脸庞,溅满鲜血,嘴角满是笑意。 男人双手捂住脖子,瘫靠着墙根,瞪大眼睛望着那个暴起杀人的小师弟。 少年先收起那本秘籍,伸手抹了抹脸庞,不断擦拭在男人衣服上,然后从男人怀中又掏出一本,嬉笑道:“二师兄,我方才骗大师兄呢,其实我更喜欢你一些,不过呢,我当然是最喜欢自己了。大师兄常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虽然咱们那个脾气古怪的臭师父,总讥讽大师兄没读过书,根本不晓得这句话的真意,但我觉得大师兄理解得挺好,反正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再说了,咱们本来就是歪门邪道,是邪魔外道,所以二师兄别怪我啊,你大不了就当是陪着大师兄一起走趟黄泉路,到了下边,告诉大师兄,就说其实我是更喜欢你一些的……” 男人死不瞑目。 少年仍是念念叨叨,摇头晃脑,在两具尸体上摸来摸去,看有没有漏网之鱼,留下什么私藏灵器,就像是平时那个一边择菜一边哼曲儿的少年。 但是少年很快就身体僵硬,停下手后,乖乖从怀中掏出两本,放在自己头顶。 一个少年熟悉到了骨子里的沧桑嗓音,带着更熟悉的那种讥讽意味,在少年头顶响起,他道:“真够出息的,不愧是我米老魔的得意高徒,本事没学到几两,大魔头的气概倒是学到了好多。” 少年惊恐。 不归 今夜没有星光,没有圆月,只有阴冷的风。 张楚静静的站着、站着,直到一个声音想起。 那个声音道:“我跟着你这么多年,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动手。” “你与她,虽说不太可能遇上。但是,师命难违。” 张楚抬手就是一剑,那声音立刻喊道:“张楚,你个王八蛋,我是欠你的了啊?” 张楚冷冷的道:“这么多年,允许你在我身边,不过是想着养着你,也许会有用到的一天。” “宰了你,很简单。至于,拿去送人做见面礼这种我从来没做过的事,我不介意去做。” 那声音哈哈大笑,他道:“见面礼,你张楚也会有这么做的一天。很好,你终于还是变了,变得我不认识了。还是,人类本来就易变,不过是我对你期许太高?” “这么多年来,我的付出,你到底有没有感受到那么一点点,有没有?有没有啊?” 张楚道:“当初你选择我的时候,就该明白会有今天这样的事发生。” 那声音道:“是啊。” 张楚问:“你这次来,那边有什么大的动作。” 那声音道:“魔族右将已经选好了此次出征的魔修,左将还是不出战也不反对右将。” “反对右将的长老要么被杀,要么被囚禁。魔族下面那位也在蠢蠢欲动,只待魔族右将出发,他就破土了。” 张楚道:“那位,若我猜测不错,就是你们魔族和我们人族最忌讳的那位。也不知这些年,他的脾气如何了。” 那声音道:“还是那样吧,古怪的很。” 张楚又问:“你的病怎么样了,药找到了?” 那声音道:“反正找了几百年了,也不差这么一会。” 张楚道:“剑宗那位小师妹,是不是有你要找的药。” 那声音犹豫道:“我也不清楚,你也知道,在剑宗安排探子这事太难,在那位小师妹身边安排就更难了。” 张楚道:“谁让你安排探子了,你不会公平交易吗?” 那声音委屈道:“我不可能去拦路跟那也小师妹说我要和你买药,你卖不卖。再说了,没牵线搭桥的人,我要是贸然去找她,还不得被她揍一顿。” 张楚道:“谁让你长得丑。” 那声音道:“我走了,和你聊天太伤我的心了。见一次伤一次,我不要活了。” 张楚又待了好一会,那个声音再也没响起,他才摸了摸眼角,原来自己还会有眼泪啊。 有烟花升空,刹那不见。 张楚吹了一声口哨,短促而尖锐。 随着一阵风吹来,便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来到张楚不远处。这样的黑夜对于修士来说,跟白日没什么区别,一样能视物。尽管如此,张楚还是看不清他的面庞。 那人道:“我最近很忙,只有今晚有空,便想着看看你在不在附近。其实没什么大事,只是想见一见你。” 张楚低低的“嗯”了一声,随后两人沉默。 这便是令牌插入口,入口周身满布着古拙的花纹,十条从中心处延伸出来的长线,将凹槽划分出了十个小格,每一个小格都有青色的灵光闪烁。 “哒”的一声,羲和道长打了一个指诀,只见凹槽忽然缓缓下沉,接近着四季天台。 “凹槽靠近四季台,则自动开启。” “每开启一次四季台,灵光熄灭一次。凹槽完全熄灭,则令牌背后所代表的修士再也没有开启四季台的资格。” 他话音刚毕,那虚影之中的令牌,果然触发了四季台,在一阵强光过后,落在了四季台上,最上端的一格灵光果然已熄灭。 众人一下看明白了,只是心底也有疑惑升起来:一枚令牌,拥有十次机会,那到底又是怎样的规则? 芃芃已经隐隐有些猜到自家师傅的想法,顿时心底暗骂了一声:“真能折腾人。” 果不其然,下一刻,羲和道长脸上就露出了恶劣的笑容。 他悠然自得的随便点了两下,那四季台之上竟然就出现了两个人的虚影,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是敬正道长。 羲和道长缓缓开口道:“想必你们也都好奇具体的用法。很简单,本次大会入场的考验,就是守擂!” “持令牌者,可开启四季台。当一个人进入四季台后,四季台还可容纳第二名修士的进入,随便你们怎么斗,胜者留下,败者被四季台自动驱除。若连败十次,自然也就跟本次四季台说告别啦。” 半空中的虚影上,羲和道长自己的虚影晃动着拳头,一拳把站在对面的敬正道长的虚影打飞,然后露出了一个胜利的笑容,一脸占了便宜似的站在四季台上。 飞出去的敬正道长,露出一脸十分痛苦的表情,头顶上还悬着的令牌上,还可以清晰地看见,仅有九格还亮着灵光。 众修士一片沉默,许多人听懂了规则,却在悄悄擦掉额间的冷汗! 您老这展示规则的虚影,真不是在挑衅太华宗、挑衅敬正道长本人吗? 山脚下的众多太华宗弟子脸上一片潮红,手按住腰间长剑,简直就是只等一声令下后,就要立刻开打的架势。 这边剑宗的众人却都恨不得捂上自己的脸和耳朵:郑重表示不认识这个在上面丢脸的长老! 半山腰平台之上,诸多宗派掌门人和长老以及世家族长,看了那画面后霎时腿软,就差给羲和道长下跪了。 这心里为什么突然就觉得剑宗太华宗两派大战,就在眼前? 也许,不幸中的万幸,是羲和道长仿佛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坏事,而敬正道长仿佛也不觉得羲和道长做了什么坏事。 在目睹了刚才“自己”被英明神武的羲和道长一顿暴揍的“惨状”之后,敬正道长依然是面不改色,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众人忍不住在心底感慨:“这才是高人风范。” 羲和道长摸了摸自己光光的下巴,满意地看着自己英武大气的形象落在那四季台上。 欣赏完自己的“得意之作”后,羲和道长接着说道:“只要你们能在三天期限结束之前,仍旧能站在这四季台上,便能顺利进入下一轮。当然,一百多的四季台,想挑战哪一座是你们的选择,什么时候挑战也是你们的选择。” “这里唯一的限制就是,每日日落之后,当时占有四季台的修士离开四季台后,仍然保留他占有的权利,令牌不会熄灭任何一格,四季台自动对其余一切人关闭。” “当然,如果这修士没心没肺,一直留在四季台上,其余人还是可以选择继续挑战的。关闭的状态,会持续到次日日出时,四季台会自动开启。若占有者未归,四季台尚可等待旧的占有者一个时辰,过了此时辰之后,占有者不归,则四季台易主。” 众修士心里暗搓搓的想:“谁大晚上的还留在四季台上,留在那上面的不是傻子就是白痴!” 想归想,谁也不敢说什么,只得悄悄翻了个白眼。 这规则好是好,就是很变态,果真是羲和道长的风格! 尽管有日落之后关闭四季台的规则上限制着,可整个规则明摆着的就是丧心病狂! 晚上也许一片平静,可白天,修士们要面临的是不断的被挑战战和不断发起挑战! 四季台只有一百一十二座,并且是只有白天才开启,三天时间只剩下一半,可是这里有多少修士?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全是修士,成千上万,甚至数万,旷且每个人有十次机会。占有四季台,还要坚持到最后…… 不用等到正式开始,所有人都已经能够预见这一场入场资格争夺战会有多惨烈,多疯狂。 可同时,他们心底也都明白,也许会有那么一两个运气好到爆的可以幸运地站到最后,但大部分留下来的人,绝对都是实力超绝的强者。 太华宗山下,四季台即将变作修罗场。虽然依旧是一片静默,但是,这种静默,却带着不同寻常的味道。 在这样的规则之下,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对手会是谁,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会遇到怎样的事情,就连众多实力强横的人,也都皱紧了眉头。 若真有倒霉蛋运气比较差,连战强敌,即便是实力强横,也未必能坚持到最后。 这次,一套富有挑战性的新规则,对每个修士造成的效果,羲和道长十分满意。 他嘿嘿干笑了一声,直接用手肘拐了拐自己身边的敬正道长。 敬正道长看他一眼,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于是,羲和道长扬起了手,一把蓝色长剑陡然出现指向四季台,他朗声道:“四季台,开!” “开”字落下的瞬间,敬正道长人几乎与他同时起手。“唰、唰、唰”, 一道道天青色的光芒,一道道血红色的光芒,分别从羲和道长和敬正道长两人手中发出,像是从太华宗主峰高处洒落的流光,准确又猛烈地砸到了四季台上! 刹那间,只见每一座四季台上,都冒出了一缕炫目的白光,将四季台笼罩在内。 此刻,所有人都明白,入场选拔,正式开始。 “咚”,又是一声古铜鼓敲响! 羲和道长和敬正道长朝着下方略一颔首,便直接飞身落在了各大宗门掌门、长老以及世家族长聚集的半山腰平台上。 同时,太华宗长老敬钦道长自高台另一侧,带领着一群长老走了下来。 敬钦道长一脸严肃的道:“大会正式开始,请有意参与的各位道友,到我太华宗诸位长老处领取令牌。” 八位长老,分别站到了太华宗主峰山脚下的四个方向,准备开始为诸多的弟子发放令牌。 下面诸多的弟子中,有心急者,几乎立刻蜂拥而上。当然也有半点也不着急的,慢吞吞观望一番才去排队,毕竟有三天时间呢。 从规则上讲,越是早早下场的越是吃力,不过从长远来看,实力不强的也未必能留到最后。 一百一十二人虽多,芃芃皱眉想想,自己不早不晚去好了,排在最后一个未必就有胜算。 她看了一眼与敬正道长一起在半山腰上,正与中洲大陆各宗门掌门、长老以及世家族长寒暄的羲和道长,收回目光后又看了看周围的修士。 银色劲装的青年已经有些跃跃欲试,看了芃芃一眼道:“小师妹不去领取令牌吗?” 芃芃看了他一眼答道:“我现在还不急着去。” 他是箬竹道长的师弟——陈澄,算是剑宗近几十年来的新秀。他与芃芃算是第一次见面,虽然与芃芃不熟。可瞧着倒像是个古道热肠的少年郎,似乎想立刻去领取令牌,可碍于自己一个人去,又有些不好意思。 芃芃微微一笑,看了看前面的萧墨白五位师兄在闭目养神,又看了看后面有些激动的门内其他弟子一眼,愉悦的道:“如今我们剑宗弟子数十人,因为我还不急着去。所以,便就请陈师兄带着大家去领取令牌吧。” 陈澄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芃芃,抱拳行礼道:“既如此,小师妹就先歇着,我们这就去了。” 芃芃点头,眼里看着陈澄怎么掩饰不住他自己脸上的笑意,一挥手就带走了剑宗数十弟子。 众人与芃芃告别后,便毫不犹豫的挤进了拥挤的人群之中。 “我、我、我拿到了!”一声惊呼,从山脚下一位络腮胡子的大汉口中发出。 这才刚刚开始发放令牌,作为第一名拿到令牌的人,这大汉竟不由得狂笑了起来。 笑完之后他大声说道:“就让我第一个来尝尝首登四季台的感觉!” 说完,大汉毫不犹豫的踏空而起,将圆形之状的令牌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座四季台一扔! “哒”,在令牌距离四季台仅有两丈高的时候,那一道之前隐没的蓝色光芒立刻亮了起来。 “哧”一声过后,令牌一碰那光幕,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直接飞入了光幕之内。 那大汉也随之直接入内,一下站在了四季台上。 “轰隆隆”一阵巨响之后,整个山脚下,所有人都听见了,都不由得带着惊骇的目光转头望去。 芃芃原本已经远远看见了蓝素几人所在的位置,正待去找蓝素他们叙旧。听到这一阵响声,芃芃同样对四季台投上了惊诧的目光。 在这一片惊骇的目光之中,方才还安静的四季台,在大汉进入之后,竟然剧烈颤抖了起来,缓缓脱离了地面,朝着虚空之中浮起,越升越高! 巨大的四季台,眨眼之间就不同于其他一百一十一座,它离其他的四季台整整八丈! 那大汉大概是没想到,眼睛瞪得浑圆,大声嚷嚷道:“开启四季台竟还有这样的效果?哈哈哈,爽快,太过瘾了!” 手紧握着令牌,那大汉爽朗的笑声传出很远。 下面的人听了他的话后,顿时有人认出他来,惊讶道:“是他,是他吗? 遇到 芃芃闲闲的抱着臂,仔细看着眼前的绿衣女子。芃芃越看越是有些小嫉妒,看看人家那肌肤、那脸蛋、那眼那眉。怎么看怎么舒服,怎么看怎么喜欢。 芃芃有些叹气,自己对自己的容貌还是不够自信啊。像绿衣女子这样的气质和容貌,就是迎面遇到了,自己都会气馁的,还别说这打架呢,这不打就有那种未战先输的心思。芃芃摇了摇头暗道:“这架不好打,不好打啊,还不得不打。” 绿衣女子的公开身份是大泽妖族联盟的圣女,至于其他的一切,没有任何消息。眼下,她既然敢来到朔阳城,肯定是有所依仗,有活着离开的把握。若不然,必是有大妖暗中保护。 芃芃想知道她的底细,那就不能一开始就图省事,一打架就上大招绝招。 自己得让她放心的打,只要让她慢慢的、不经意间的露出一些小痕迹,那也算是小赢。 更何况跻身最新金丹期十人之列的,前三都是妖修,而且是听都没听说过名字的妖修。所以,芃芃太需要一场架,来淬炼许久不曾活动的自己,也需要一场架来让自己放下不该有的心思。 芃芃站好,一伸手,若水剑握在手中。而那绿衣女子则是手持双刀,阳光照耀下双刀熠熠生辉。随着绿衣女子的手中动作,双刀似是得到鼓舞一般,竟然散发出一股骇人的血腥气。 绿衣女子见芃芃没有急于求成而动手,也就好奇的站着。 她很好奇芃芃会使出什么法宝或者说手段。毕竟,芃芃的拳头和剑经过中洲大会以后,在妖族很出名。 芃芃抱拳道:“请问姑娘化名。” 绿衣女子道:“你们不是知道了吗?我乃大泽妖族圣女,至于化名,你便叫我清清吧,清者自清。” 芃芃又问道:“像你今天这样的与我偶遇这种方式出场,妖修是不是针对剑宗都安排上了?” 清清笑道:“自然,既然你问了,那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好了。” “我来与你偶遇,是因为我好奇你长得如何,是不是像传言那样,相貌普通,拳法剑术还行。你也看到了,我的确长得比你好看许多,这是我的优势,不管在妖族还是人族,你比不过我。” “尽管如此,我们妖族还是有许多男妖对你有些想法的。” 说到这里,清清憨憨的一笑。 芃芃皱了皱眉,又道:“请继续说你知道的。” 清清笑道:“疯疯去对付你大师兄萧墨白,月月去对付萧墨宸,至于阿明么,去对付那位不通大师了。我们妖族,对你们剑宗真的很上心的,真的。” 清清在说到后面的话时,很严肃。 清清看着芃芃接着说道:“至于你其他的师兄们,自然也有我们妖修去打杀。” 芃芃道:“那就请吧。” 绿衣女子道:“好。” 清清双刀一上一下旋转着,刀身周围裹着气团,快速杀向芃芃。 芃芃刚跳起来躲过双刀,待要提气出剑时,清清就到了芃芃身前几步外抓回了双刀。 清清又手持双刀冲向了芃芃,刺啦声响起,转眼间,二人已经近身斗了几个回合。 芃芃的脸上一阵生疼,是被刀风刮到的。至于清清,自是觉得手臂疼,她都不知道芃芃的动作怎么会那么快。明明右手才出了剑,左手却是逮着机会就出拳,也不管打到哪里。 又是一阵刀光剑影之后,芃芃的秀发掉落了一小节,清清的手背上有血迹。 芃芃笑道:“清清姑娘好刀法。” 清清皱眉道:“你剑法不错。” 芃芃又问:“清清姑娘的刀法,师从那位吧。” 清清疑惑道:“那位?” 芃芃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听过一个传闻,说那人使双刀,刀法一流,刀出鞘必见血。可惜的是,一次猎杀之后,已有三百多年未曾有人再见过他。” 芃芃摇头笑道:“可惜先前龙君前辈。” :“虽然你一直故意示弱,可是杀心一重,你就藏不住了。你不该将刀光不小心凝为月形的。当然,我猜你还是故意为之。你这隐官,离开城头的厮杀,战役大小细节,早已被编撰成册了,我是能够翻阅的。那斐然最喜欢拿来翻书佐酒。” 芃芃再次停步,无奈道:“难道真是那手持利器,杀心自起?怪我修心不够,更佩服赊月姑娘的眼光独到。至于那位斐然兄,如此仰慕我的话,赊月与我切磋过后,帮忙捎句话,让他干脆随我姓陈好了。” 赊月神色略微古怪。 芃芃恍然道:“斐然这个臭不要脸的玩意儿,化名已经姓陈啦?先前来此做客,也不事先与我打声招呼,不问自取是为贼啊,斯文扫地!” 太多年未曾与外人言语。 很怀念。 所以芃芃很愿意为她破例。 今天打架,先多言语。多多益善,即便只是多出一句话,能够帮自己打发掉许多的光阴。 光阴长河近乎停滞之煎熬心境,芃芃是真真再不想经历第二遭了。 他手中短刀,狭小如匕首,得自 一场狭路相逢,凶险厮杀过后,不太相信自己运道多好的陈平安,就让隋景澄帮着收缴战利品,其中就给她摸出了这对短刀,分别篆文“朝露”与“暮霞”。事实上不但陈平安和隋景澄起初不识货,误以为寻常。就连那短刀旧主的割鹿山刺客女子,一样不识仙家重宝,之后陈平安是遇到了挚友刘景龙,才被读过杂书无数的刘景龙道破天机,刘景龙不但按照书上记载,传授陈平安炼制之法,而且识破其中一把短刀的“真身”,铭文“逐鹿”,正是史书所载的那把“曹子匕首”,而那曹子,正是陈平安打算以后最新化名走江湖的曹沫。 以后无论是去往蛮荒天下,还是重返家乡天下,对敌一切上五境之下的修士,陈平安会让对方怎么死都不知道。 至于那些个死人,能否见到他真容,知晓他真名,得看芃芃的心情。 当然前提是他能离开剑气长城。 “曹子”曹沫,是那部煌煌史书上的刺客列传第一人。 且有那三败之地,最终被曹沫失而复得。 多好的兆头! 要知道在这剑气长城的城头之上,芃芃的的确确连输过三场。 就当他这晚辈与那位曹前辈沾沾光。总之芃芃保证绝不会让手中“逐鹿”蒙尘便是了。 芃芃当下右手一把曹子匕首,被正史记录为“逐鹿”,那么手中剩余一把,既然史书无载,陈平安就顺着割鹿山,取名为割鹿好了。 先逐鹿,再割鹿! 取名一事。 确实擅长。 赊月说道:“到底打不打?” 赊月当初身在桐叶洲,面对那个“一片柳叶斩仙人”的姜尚真,看似毫无招架之力,除了赊月暂时杀力、境界都逊色对方之外,也有圆脸女子根本就没想着与姜尚真如何纠缠的初衷。在赊月看来,大道修行,与人打架一事,本就没啥意思,而一场注定打不过对手的架,更让赊月只觉烦心,能躲就躲。而那些她注定能随便打赢的架,棉衣女子却更提不起兴致。所以在那浩然天下,一路独自远游,她从头到尾,出手寥寥, 只是今天面对这个同为年轻十人之一的“隐官第十一”。 赊月确实有些私心。 在桐叶洲姜尚真追杀万里,依旧杀她不得,离去之前,“好心好意”与她心声悄然言语一番,涉及了赊月的大道根本。 好似一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谶语。好像只等她到桐叶洲,来听姜尚真与她说破。 赊月不善言辞,却绝不痴傻,当姜尚真一语道,起先并不当真的赊月,只是听过之后,她就有了一丝道心悸动,毋庸置疑,确实是玄之又玄的大道所指。 姜尚真的言语,像是一首浩然天下的游仙诗,像是一篇残缺的步虚词。 欲想乘船登青天,须有圆满补缺钱,且就五湖赊月色,卖酒四海白云边。 姜尚真当时没有言语更多,但是先前言语,多有提及隐官陈平安,看似插科打诨,赊月就想要来这边碰碰运气。 不然按照赊月平时的脾气,岂会对这隐官如此出奇耐心。 要么早走了,要么早早动手再早早离开。 只是如果赊月事后知道真相的话,说不定会想要以一轮明月砸死那个姓姜的。 因为大道机缘在隐官,纯属姜尚真胡扯一通,他不过是要以陈平安“挚友兄弟”,以及落魄山供奉的双重身份,当一回月老,为自己找个弟媳。 所以故意将两个离着十万八千里的“同龄人”,硬扯到一起。可是姜尚真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谶语是真,这涉及到一桩桐叶洲的天大秘闻,历史上曾经只有玉圭宗的老宗主荀渊以及玉圭宗的半个中兴之祖杜懋,知晓此事。 桐叶洲,相传曾有一棵通天梧桐树。 有此高树,便自然会有缺月挂疏桐。 树离天近,月来人间,树月一同,半在人间半在天。 赊月最早会选择桐叶洲登岸,而不是去往扶摇洲或是婆娑洲,本就是周密授意,荷花庵主身死道消之后,别有人月,横空出世。至于周密让赊月帮忙寻找刘材,其实只是附带之事。 可问题在于,姜尚真暗示赊月大道与芃芃牵连,则绝对是假,是姜尚真一个千真万确的胡说八道。 姜尚真对付世间女子,好像总是这般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最后偏能让所有女子都误以为一个真。 所以事实上,姜尚真在远离赊月之后,心中痛快大笑,好兄弟,我周肥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算是帮你在异乡找个圆脸姑娘,可以聊聊天。 至于赊月会不会得此机缘,会不会当真补缺大道,姜尚真更是嗤笑不已,关我屁事。 老子这么小胳膊细腿的,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那些个作壁上观远远看戏的,都给老子卷起胳膊下场厮杀来! 再说了,一座蛮荒天下托月山,会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为他人作嫁衣裳,圆脸小姑娘,会不会竹篮打水月也无,都是说不定的。 因为荀老儿在世时,曾经推演几分,猜测此谶,兴许与那人间最得意的白也,有些关系。 赊月去找白也? 还是周密去找白也讨价还价? 姜尚真想一想就觉得有趣。 反正哪怕小姑娘得不到圆满大道,可我姜尚真白何等大度,都送你这小婆娘一个好友陈兄弟了,还不心满意足? 芃芃哪里知道这里边的弯弯绕绕。 赊月如果在这里说到了姜尚真,哪怕只有一句半句的,陈平安都说不定能够猜出几分。 可惜圆脸棉衣女子,不太乐意主动提起那个口口声声“弟媳妇”的姜尚真,到底是有些恶心她的言语。 当下芃芃一脸为难,在十步外停下,再次问道:“真不先谈好规矩再动手?初次见面,无冤无仇的,出拳轻了没意思,术法重了有死伤。” 赊月好奇问道:“以前你跟人打架,都喜欢这么絮叨?” “我不喜欢啊,从前很不喜欢的。” 芃芃收敛笑意,双手持刀,刀尖向前。 关于此事,芃芃曾经在家乡的一处异乡,与马苦玄搏命时,还教过对方如何做人。 芃芃身上那一袭鲜红法袍的两只大袖子,如有丝线自行束缚作绳结,束缚袖口,年轻人微微弓腰,身形佝偻,眼神视线微微上挑几分,“可是你们一直让我不喜欢,我有什么办法?!赊月姑娘,不如你教教我如何由着自己喜好行事?” 赊月看着那个年轻人的脸色和眼神,“少废话,一炷香,来杀我就是。” 赊月抬起手腕,双指并拢,有月色凝聚如灯,轻轻一挥,月光消散于剑气长城,用以为双方计时一炷香光阴,蓦然之间,月色满城头,又以双方清晰可知的速度缓缓昏暗,好似月色渐次离开人间。 芃芃笑眯起眼,不过已经重新直起腰杆,“远来客人有求,主人不敢不给。” 芃芃脾气 心上 “大白鹅呀,飞呀飞,飞呀飞。” “大白鹅呀,快快飞,快快飞。” 擂台四周围观之人听到这小调,均抬头去看。只见一只白色雄鹰低空飞行,背上驮着一个红衣公子。 擂台上的一智道长皱着眉头,看着雄鹰越来越近,直至停在擂台上。 红衣公子跳下鹰背,朝四周行礼过后,这才慢悠悠的道:“在下剑宗萧墨宸,听闻此地正在举办擂台赛,有各位高人前辈在此指点后辈。所以,我就来了。” 说完对着一智道长行礼,又道:“请道长指教。” 一智道长甩了甩袖子,冷声道:“你想讨教,我却没心情指导小辈,还是回去让你师傅来跟我比试吧。” 萧墨宸笑道:“我师傅对这些早已弃了争斗之心,怎么会自降身份与你比斗,不过我这做徒弟的,倒可以做个桥梁,让你明白差距。” 一智道长眼一眯,问道:“什么意思?” 萧墨宸依旧笑道:“我在师傅手上,不过出十招必败,不过若对上道长你,想来撑个三五十招不成问题,若是师叔三五十招仍拾掇不下我,就请道长赔偿我一些财宝,当作我的精神损失。” 一智冷笑道:“小子,你想激我,可惜激将手段太过拙劣。” 萧墨宸也一挑眉道:“拙劣吗?那还有更拙劣的,老贼,小辈的挑战你若都不敢应,还有何面目立身于此?趁早把脑袋塞到龟壳里吧!” “哼。”一智双目怒火燃起,周遭却是一寒。 “好,我若真用了超过十招,倒显得被比下去了,便是十招吧,十招收拾不了你,我就自此离去,不在出现在江湖中。” “只论胜败,莫分生死。”沉厚一声,从高台上传来,却似近在耳边一般清晰,发声者正是一岳道长,一岳道长这一开口,便算默认准许了这场比试。 掌门亲自开口,告诫一智莫要伤及应飞扬性命,一智竟也难得的没有说什么带刺的挑衅言语,只是淡淡道:“晓得了。” “好,那道长请指教。”萧墨宸说着,已是按上了剑。 “来吧,等许久了。”一智不丁不八的站着,神态轻蔑。一智身为长者,自然不会率先出招,萧墨宸也不做推让,一步一印,沉重而缓慢的靠近,待到积势已足,便是锵然一声,剑起风云之招已出。 一智道长有心卖弄,也不拔剑,只并起两根手指,作势欲挡,萧墨宸心道:“他既然说不以灵气取胜,竟还只用手指挡招,真是将人看低了。”心中暗怒,萧墨宸也不换招,剑起风云之招顺势直刺。 却见一智双指轻轻一夹,便已经萧墨宸凌烈之剑夹入指间,萧墨宸心中登时大奇,从剑上分明感觉不到对方气力,却觉剑已被死死控制,仿佛是一条蛇被扣住了七寸一般,虽只是轻轻二指,就令他浑身是力却无法施展。 “是锁决手法,他竟能用得这般变化。”萧墨宸皱着眉头想着。 却见萧墨宸右手持剑,左手曲指轻弹剑柄,一股锐利剑气从剑端激射而出,一智身形微微一侧,便避开这道剑气,但在他这重心微偏的一瞬,萧墨宸身形身子陡然一扭,若苍龙翻身的再空中旋了半圈,长剑便已脱出桎梏,席卷而去。 交手一招,二人各自心惊,萧墨宸惊觉对手造诣深不可测,绝非是寻常人物。而一智也赞叹应飞扬小小年纪见识非凡,剑宗传闻果然属实。 心中惊异,萧墨陈剑招却不停,“青龙摆尾”之招剑势走进,随即化作“大鹏展翅”之招,青龙属木而大鹏属火,变化之间正合东木生南火,朱雀振翼剑威力更增三分,剑身上已燃气了熊熊火焰。 “但论玩火,你不及我徒远矣。”一智道袍长袖漫卷,宛若掀起一阵旋风,随即袖袍盘住了剑锋,手则上前一探,扣住了萧墨宸的手腕,方要道一声撤手,却觉一股真气已经自萧墨宸腕上传来。 一智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声糊涂,若是寻常比试,扣上了对方脉门便是胜负已分,但萧墨宸却仗着一智承诺过不以灵气取胜,肆无忌惮的发出灵气与一智比拼,加上此时二人双手皆在袖袍包裹下,外人看不清楚,一智为避人口实,只得无奈撤手,好在撤手够快,否则萧墨宸若再趁势划破他道袍,丢人可就丢大了。 眼前小子奸滑,实力又确有非凡之处,一智决定收起轻视之心,拔剑出鞘,却见萧墨宸第三招已至,剑若电光火石,闪忽飞逝,正是风疾云乱和一字惊电剑同使,前左右三路都是剑光密布,逼得一智无暇拔剑,若要拔剑,只有后退躲过剑光,但一智哪肯被小辈逼退,足下一动,竟是靠着灵活身法不退反进。 但见一智在剑光中穿梭,显现出登峰妙绝的身法,剑锋总是堪堪从他身边划过,与其说他在躲避剑光,不如说是剑光在躲着他,转眼便欺身萧墨宸身前,连拳带着剑柄一拳击出,所谓一寸短,一寸险,萧墨宸长剑运使不开,加上拳脚功夫稀松,反而是他被逼得退。萧墨宸急往后跃飞,一智哪容他走脱,探手一爪,抓住萧墨宸的剑脊,一拉一拽,同时屈腿抬膝,膝盖若铁锤一般撞向萧墨宸,萧墨宸只得撤剑,凌空一个扭身,游鱼般划过这一撞,同时并指如剑,道了声,“师叔小心,接我一剑。” 一智一愣,下意识的要躲闪剑指,但随即意识到,“这小子,怎可能到无剑胜有剑的境界。”但在这一愣间,萧墨宸已脚踏奇步,再度握住了剑柄,运足真气向下劈去。 眼见小子凭借奸猾手段,竟与自己斗得难解难分,一智心中一怒,握住剑脊的手一松。 如揽雀尾,如转丸珠,一收一发,竟是四两拨千斤之法,萧墨宸感觉真气泄到空处,随后又回冲己身,竟拿捏不住剑柄,星辰剑脱手而出。同时整个人脚下一空,如腾云驾雾一般,竟也被高高抛出。 连着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萧墨宸头昏脑涨之际,突觉右足踩到了实地,忙一个金鸡独立,稳住身形。 “好!”擂台周围突然传出雷鸣般的喝彩声,萧墨宸压下晕眩之感,却发现全场人竟然都是在为他喝彩。方才一招大败亏输,怎么还会有人喝彩? 萧墨宸压下晕眩之感,却发现全场人竟然都是在为他喝彩,再一看,他右脚踩的,竟是星辰剑的剑柄。 方才那一招,萧墨宸其实已是大败亏输,本来被摔得滚七八个跟头都有可能,但好巧不巧,他偏偏是脚先踩到实处,更巧的是,被击飞的星辰剑倒插在了擂台上,而他的脚所落之处,竟正好是星辰剑的剑柄。 萧墨宸单足站立于剑柄之上,这便给人一种错觉,方才他只是随手化开一智的攻击,而且游刃有余的翩然而退,这如戏耍般的悠闲姿态,全然是未将一智放在眼内。 萧墨宸稳立剑端,更显身姿挺拔,风度卓然,红衣袍子顺风飘起,再添七分潇洒,三分仙逸。在场之人皆有欣羡之情,一些女弟子更是心如鹿撞,双颊泛红,暗道:“剑法高超,举止潇洒,人又生得俊,难怪他名声这么好,倒还真有落得这好名声的本钱。” 莫说他们,连一智也是一时困惑,本以为能摔萧墨宸个七荤八素,却不料被他举重若轻的化开,转眼十招已过半,萧墨宸却不见下风,一智心中暗生一股燥火。 萧墨宸被这如潮的喝彩声弄得一愣,但随即明白了情况,萧墨宸仍头脑发晕,为了拖延时间,朗声道:“我派之中主修剑道,没想到师叔能将拳脚功夫也使得这般出神入化,晚辈虽无缘见识师叔剑法,但能见到这般好拳脚,也算是无憾了。” 萧墨宸此语虽是赞叹,实则暗讽一智道长方才被逼的无法拔剑,只能以拳脚应对,一智哪会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心中发恨,却不动声色道:“天下万法,皆生衍于一,刀剑拳脚,本无区别。” 萧墨宸做恍然大悟状,道:“原来如此,晚辈受教了,以师叔剑艺,早已超脱物外,又怎会拘泥于剑形,那晚辈就再领教师叔拳脚代剑的功夫。”萧墨宸方才差点吃了大亏,才知在一智手上撑十招绝非易事,此时便顺杆上爬,一开口,便又将了一智道长一军,若是一智道长再要使剑,无疑是自打耳光。 一智道长脸色一僵,冷道:“你这小子,虽是聪明,废话却太多,这点比不上你师傅。”说着,一智向前踏出一步,擂台气氛陡然凝重,萧墨宸突然感觉一股无形压力扑面而来,连脚下的星辰剑似也不堪重负的又弯折了几分,发出低沉哀鸣。 “这拳罡好强、好强的威势!”一智竟与萧墨宸方才一样,使得也是剑起风云之招,但只踏出一步,威势就已远超萧墨宸方才。 萧墨宸心知此时必须率先出手,哪容得他走第二步,脚一挑,脚下之剑已是打着旋飞出,袭向一智,同时快步迎上,飞起一脚,用腿使出“风卷残云”的剑招。 一人一剑同时来到,又各行各招,此招前所未有,是萧墨宸灵光一闪之际信手是来,来得甚是奇诡。 但在高手眼中,诡道终究不如正道,一智道了声:“废招。”一智道人抬脚而起,于萧墨宸足面相抵,上身却是巍然不动,指爪如电,便要将那剑拿住,在手指犹差剑柄半寸时,剑突然又倒飞而回,回到萧墨宸掌中。 “这小子,难道已窥得御剑之术的门径。”一智见此,心中又惊,其实这倒是他想多了,萧墨宸不过是少年心性,曾琢磨出在剑中加些回旋气劲的小伎俩,使得剑掷出去后还能自行飞回,往日不过用来打打山鸡兔子,不想今日突然使出,竟有奇效。 一把抓空,一智所积威势登时崩泻,萧墨宸趁机选择抢攻,欺身一智道长身前,灵力一提,举剑压逼而来,正是劲力雄浑的乾坤剑法,口中还道:“师叔,这是第六招和第七招。” 萧墨宸欺一智不以灵气取胜,所使剑招都是雄浑开阔,威力万钧之招,一智道长战得缚手缚脚,心中烦闷异常,脚下旋步一踩,竟是比萧墨宸高妙许多的星罗奇步,一扬手,剑指已直戳后脑。 一智道长是打出了真火,后脑是何等枢要之地,这一指头若是落实了,虽不会危及性命,但十有八九会伤到脑识,运气不好,怕是一辈子都得痴痴傻傻。 察觉脑后劲风逼至,萧墨宸激出一身冷汗,直至此时,他才意识到,此战虽不比上一场那般剑气纵横,威势凌人,但凶险程度却超之甚远,容不得半分轻忽。 萧墨宸腰一扭,施展星罗奇步旋身后退,一智道长穷追不舍,步步紧随,而每一步,都正踩在萧墨宸的北极中天之位,场上两人皆使相同步法,一进一退,时旋时停,步法奇诡多变,二人动作却是意外的合拍,若不是一智的剑指始终不离萧墨宸眉心前五寸,说二人正在对舞也有人相信。 转眼之间,萧墨宸已被逼临擂台边缘,到了退无可退之际,若不跳台认输,便是剑指临头,眼看两根指头越来越近遮住视野,好似整个世界只剩这剑指一般。萧墨宸灵光再闪,竟是灵力一提,高高向后飞跳。 众人只道萧墨宸要跳离擂台认输,围观众人不少也有惜才之心,知晓场上凶险,罢战才是明智之举,只待萧墨宸脚一着地便要判定胜负。却见萧墨宸在半空一个旋身,换了个头下脚上的姿势。 看得他人心惊肉跳,唯恐萧墨宸跌断了脖子,却见萧墨宸运剑如丝,剑走柔劲,一招弱柳拂风打在擂台外的砖石上,一声交碰,数点火星,星辰剑弯折成椭圆。 界限 萧墨白回过神来,收起玉镯,闭目养神。 三天三夜之后,萧墨白即将登上洛山山顶。这三天三夜里,过了密林的一半,往往后面的一刀才砍了下去,前面的一刀所砍的地方,不管是树枝、杂草还是绿藤,又恢复了原样。若不是萧墨白身上剑气太过锋利,只怕他自己都被草木绿藤包裹住了。 萧墨白就差把乾坤袋翻了个底朝天,才翻到了火灵石和火灵晶。经过一番试用,终究克制住了他劈出的通道又被草木绿藤占有的情况。 当他的脚踏上了山顶石块上时,他重重的吐了口气。当他放眼打量整个山顶时,突然发现蓝素和一位不认识的女子躺在石泉边。 萧墨白快速跑到蓝素身旁,他抱起蓝素,手有些抖。这时,他才发现他的心很乱,根本静不下来。 也许是蓝素还有意识,也许是萧墨白的动作惊醒了蓝素。蓝素呓语了一声,萧墨白赶忙唤道:“蓝素、蓝素,蓝素快醒醒。” 蓝素睁眼醒来,看到萧墨白,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 萧墨白道:“蓝素,我在、我在。” 蓝素抽噎了几声,急切的说道:“萧墨白,快、快救一救楚楚。” 萧墨白道:“好、好,我救。你没事就好,你坐好。” 萧墨白手搭在温楚楚手上,皱眉不语,过了一会。他低声道:“我先把药给她的服下,至于能不能救她,我也不知道,我们还是带她去沈家看看吧。” 蓝素摇了摇头道:“安安交代过我,无论她如何,都不能带她离开这里。” 萧墨白诧异,问道:“为何?” 蓝素又道:“我也不知,她没说。” “萧墨白,楚楚说芃芃会有大劫,此劫不过,芃芃将永远消失了。若是过了此劫,于她自己有益,于中洲大陆更有益。” 萧墨白道:“温楚楚没说怎么化劫吗?” 蓝素皱着眉头想了会道:“没说。” 萧墨白道:“蓝素,那天你为何不告而别。” 蓝素使劲掐了一把萧墨白的胳膊道:“你还问我,还不是因为你。” 萧墨白嘶嘶吸气,略带宠溺的道:“你怎么这么喜欢掐我的胳膊啊!也不怕把我掐破相了。” 蓝素蹬了一眼萧墨白道:“又不是掐你的脸,还怕破相。哼,谁让你看着那个雪晶晶不眨眼的,我吃醋了不行啊。” 萧墨白哭笑不得,蓝素哼了一声。 再说芃芃,与刘晨星他们一战之后,似有所悟,正打算在走走看看时,始终觉得有一股危机潜伏在她四周,无论怎样都摆脱不了。 无奈之下,芃芃只好慢慢行走,择机传信息给羲和道长等人。 这日,芃芃路过一片竹林,走了半个时辰都没走出去,凝神一看。心里一阵乐呵,原来是有只竹精施法困住她呢。 小竹精梳着双丫髻,一身草绿色衣裙,裙裾处有片片竹叶活灵活现。小身体藏在竹子后面,时不时探出头来观看芃芃还在不在原地。 若芃芃走到竹林边缘了,小竹精就一脸焦急的看着,然后跺了跺小脚,开始施法让芃芃又走回竹林深处。 芃芃试探了几次,发现小竹精纯粹就是困住她,不让她穿过竹林离开。看到芃芃原路返回,小竹精明显松了一口气。 芃芃悄悄走到小竹精身边,在小竹精又探头出去看时,伸手在小竹精眼前晃了晃,吓得小竹精尖叫一声,立刻在原地消失了。 芃芃笑了笑,走到一棵竹子旁,敲了敲竹子道:“小家伙,还不快出来,难不成还得我揪你出来。” 小竹精缩了缩头,竹子晃了晃。 芃芃看着眼前的小竹精,好奇的问道:“小家伙,为何困住我,不让我走。” 小竹精一边摆手一边后退,朝芃芃咧嘴一笑。 芃芃正觉诧异,突然感到一阵心慌,呼吸困难,待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人重重拍了一掌,飘在半空中。 芃芃所有的感知就是疼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睡觉,一直睡下去。 然后,芃芃就昏迷了。 幸好,她昏迷了。所以,除了那一掌之外的另外两掌,威力更甚,不但让她伤上加伤,而且掌中尽是剧毒。 芃芃飘飘摇摇坠落在地,出掌之人走到芃芃身旁待要在动手时,突然泥土翻动,有大小不等的土块纷纷扬扬击向出掌之人,待出掌之人避过土块,再看向芃芃时,芃芃已经消失不见。 出掌之人哼了一声,迅速拔出腰中长剑,双手持剑插入地下。除去出掌之人一臂的范围,他的四周已是尘土扬空,地面炸裂,草木枯死。 待灰尘将要散尽时,有一貌美妇人落地,看着地面,用手捂住口鼻,嫌弃的看了一眼出掌一人,说出的话却是暧昧不明,她道:“余哥,这是让她跑了?还是被这方圆几里内的妖兽给逮走了?这小竹精可是你辛苦培养的,不会背叛了你吧!” “余哥,你倒是说句话啊,平日里与我在一起的时候,可是甜言蜜语哄着我伺候你的,怎么,现在哑巴了。” 那叫余哥的人一手搂过美貌妇人,拔出长剑,眼睛盯着地面,冷冷的道:“我的秀秀儿,为了你,我可是把这培养了千年的竹精也用上了,你怎么舍得指责我。” 说到后面,长剑归鞘,另一只手掐住名叫秀秀的妇人下巴,眼中晦暗不明。 妇人秀秀用手轻打向余哥,余哥顺手松开秀秀的下巴,妇人秀秀娇斥道:“讨厌,我精心保养的脸蛋,是给你看的,不是让你掐的。这个李芃芃,是师姐秘密指派给我做的事。你也知道我师姐那人,如果我不做好这件事,回去以后可是要受刑罚的。” 那余哥冷哼了一声道:“如今,我们只好再仔细查看一下周围,尽量别让她钻了空子,逃了出去。” 妇人秀秀看了一眼四周,骂道:“那李芃芃,也不知走了什么王八运,竟然一次次都能逢凶化吉。实在可恨!” 萧墨白回过神来,收起玉镯,闭目养神。 三天三夜之后,萧墨白即将登上洛山山顶。这三天三夜里,过了密林的一半,往往后面的一刀才砍了下去,前面的一刀所砍的地方,不管是树枝、杂草还是绿藤,又恢复了原样。若不是萧墨白身上剑气太过锋利,只怕他自己都被草木绿藤包裹住了。 萧墨白就差把乾坤袋翻了个底朝天,才翻到了火灵石和火灵晶。经过一番试用,终究克制住了他劈出的通道又被草木绿藤占有的情况。 当他的脚踏上了山顶石块上时,他重重的吐了口气。当他放眼打量整个山顶时,突然发现蓝素和一位不认识的女子躺在石泉边。 萧墨白快速跑到蓝素身旁,他抱起蓝素,手有些抖。这时,他才发现他的心很乱,根本静不下来。 也许是蓝素还有意识,也许是萧墨白的动作惊醒了蓝素。蓝素呓语了一声,萧墨白赶忙唤道:“蓝素、蓝素,蓝素快醒醒。” 蓝素睁眼醒来,看到萧墨白,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 萧墨白道:“蓝素,我在、我在。” 蓝素抽噎了几声,急切的说道:“萧墨白,快、快救一救楚楚。” 萧墨白道:“好、好,我救。你没事就好,你坐好。” 萧墨白手搭在温楚楚手上,皱眉不语,过了一会。他低声道:“我先把药给她的服下,至于能不能救她,我也不知道,我们还是带她去沈家看看吧。” 蓝素摇了摇头道:“安安交代过我,无论她如何,都不能带她离开这里。” 萧墨白诧异,问道:“为何?” 蓝素又道:“我也不知,她没说。” “萧墨白,楚楚说芃芃会有大劫,此劫不过,芃芃将永远消失了。若是过了此劫,于她自己有益,于中洲大陆更有益。” 萧墨白道:“温楚楚没说怎么化劫吗?” 蓝素皱着眉头想了会道:“没说。” 萧墨白道:“蓝素,那天你为何不告而别。” 蓝素使劲掐了一把萧墨白的胳膊道:“你还问我,还不是因为你。” 萧墨白嘶嘶吸气,略带宠溺的道:“你怎么这么喜欢掐我的胳膊啊!也不怕把我掐破相了。” 蓝素蹬了一眼萧墨白道:“又不是掐你的脸,还怕破相。哼,谁让你看着那个雪晶晶不眨眼的,我吃醋了不行啊。” 萧墨白哭笑不得,蓝素哼了一声。 再说芃芃,与刘晨星他们一战之后,似有所悟,正打算在走走看看时,始终觉得有一股危机潜伏在她四周,无论怎样都摆脱不了。 无奈之下,芃芃只好慢慢行走,择机传信息给羲和道长等人。 这日,芃芃路过一片竹林,走了半个时辰都没走出去,凝神一看。心里一阵乐呵,原来是有只竹精施法困住她呢。 小竹精梳着双丫髻,一身草绿色衣裙,裙裾处有片片竹叶活灵活现。小身体藏在竹子后面,时不时探出头来观看芃芃还在不在原地。 若芃芃走到竹林边缘了,小竹精就一脸焦急的看着,然后跺了跺小脚,开始施法让芃芃又走回竹林深处。 芃芃试探了几次,发现小竹精纯粹就是困住她,不让她穿过竹林离开。看到芃芃原路返回,小竹精明显松了一口气。 芃芃悄悄走到小竹精身边,在小竹精又探头出去看时,伸手在小竹精眼前晃了晃,吓得小竹精尖叫一声,立刻在原地消失了。 芃芃笑了笑,走到一棵竹子旁,敲了敲竹子道:“小家伙,还不快出来,难不成还得我揪你出来。” 小竹精缩了缩头,竹子晃了晃。 芃芃看着眼前的小竹精,好奇的问道:“小家伙,为何困住我,不让我走。” 小竹精一边摆手一边后退,朝芃芃咧嘴一笑。 芃芃正觉诧异,突然感到一阵心慌,呼吸困难,待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人重重拍了一掌,飘在半空中。 芃芃所有的感知就是疼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睡觉,一直睡下去。 然后,芃芃就昏迷了。 幸好,她昏迷了。所以,除了那一掌之外的另外两掌,威力更甚,不但让她伤上加伤,而且掌中尽是剧毒。 芃芃飘飘摇摇坠落在地,出掌之人走到芃芃身旁待要在动手时,突然泥土翻动,有大小不等的土块纷纷扬扬击向出掌之人,待出掌之人避过土块,再看向芃芃时,芃芃已经消失不见。 出掌之人哼了一声,迅速拔出腰中长剑,双手持剑插入地下。除去出掌之人一臂的范围,他的四周已是尘土扬空,地面炸裂,草木枯死。 待灰尘将要散尽时,有一貌美妇人落地,看着地面,用手捂住口鼻,嫌弃的看了一眼出掌一人,说出的话却是暧昧不明,她道:“余哥,这是让她跑了?还是被这方圆几里内的妖兽给逮走了?这小竹精可是你辛苦培养的,不会背叛了你吧!” “余哥,你倒是说句话啊,平日里与我在一起的时候,可是甜言蜜语哄着我伺候你的,怎么,现在哑巴了。” 那叫余哥的人一手搂过美貌妇人,拔出长剑,眼睛盯着地面,冷冷的道:“我的秀秀儿,为了你,我可是把这培养了千年的竹精也用上了,你怎么舍得指责我。” 说到后面,长剑归鞘,另一只手掐住名叫秀秀的妇人下巴,眼中晦暗不明。 妇人秀秀用手轻打向余哥,余哥顺手松开秀秀的下巴,妇人秀秀娇斥道:“讨厌,我精心保养的脸蛋,是给你看的,不是让你掐的。这个李芃芃,是师姐秘密指派给我做的事。你也知道我师姐那人,如果我不做好这件事,回去以后可是要受刑罚的。” 那余哥冷哼了一声道:“如今,我们只好再仔细查看一下周围,尽量别让她钻了空子,逃了出去。” 妇人秀秀看了一眼四周,骂道:“那李芃芃,也不知走了什么王八运,竟然一次次都能逢凶化吉。实在可恨!” 红桃 一阵风吹过,有淡淡荷花香气传进了屋里,屋里粉衣女子立刻皱眉,十分严肃的道:“白莲,你怎么又急急燥燥的了,说过多少次了,要稳重,要稳重。” 名叫白莲的女子站在门外面,吐了吐舌头,换上了严肃的表情,打起青竹编制的竹帘。 进屋对着塌上女子福身行礼,榻上的红衣女子闭着眼问道:“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让你这丫头又这么兴奋了。” 白莲笑道:“回夫人的话,咱们园子外面来了个年轻人,长得十分俊俏,还十分有礼。就是说的话很奇怪,他说他是来找夫人要账的。” “蔷薇姐姐听了他的话,很客气的问了他姓名,哪知他还不说。蔷薇姐姐气不过和他吵了几句,那人还是坚持说找你。” “蔷薇姐姐就差拿扫帚赶人了,那人看把蔷薇姐姐气的差不多了,才说了一句悠悠岁月、红桃来聚。” 听完白莲的话,红衣女子立刻下了榻,直奔门外而去。惊得屋里二女呆愣了一会,才急急跟随着。 园子极大,园中其他女子,看着红衣女子只顾赤足狂奔,都十分惊讶,这可是她们园主啊。她是园子的主人,她本可以使一个法术,就能到达大门外的,如今却忘了。 红衣女子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有些失望又有些尴尬。 年轻男子行了一礼,他道:“晚辈白虚,见过前辈,奉家师之命,送红桃前来。” 白虚说完,从袖中拿出一个桃子,恰如他所说,是一个红桃。 红衣女子眼中带泪,连连说道:“好,好,好!” 红衣女子接过红桃,对白虚道:“小虚若不嫌弃我这里简陋,就进来歇息一会吧。” 白虚笑道:“多谢夫人。” 彩蝶纷飞,花香萦绕,红衣女子口中念念有词,双手捧住红桃举过头顶。 虽然是轻轻的咔嚓了一声,红衣女子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看着眼前的红桃已经裂开,自然的一分为二。也许外人看来,里面不过是一棵小小的桃树。可在红衣女子看来,那桃树枝繁叶茂,硕果累累,隐约有个小人儿正在桃树上打着瞌睡。 红衣女子虔诚的把桃树放在园子中间一个空白的院子里,又使用法术把裂开的红桃碾成粉末,细心的均匀的撒在桃树根部。 红衣女子才把粉末撒完,桃树就开始慢慢长高长大,直至覆盖整个院子。 那桃树上的小人儿似是已睡醒,利落的跳下树枝,围着桃树转了几圈。当小人儿回过神来,发现身后站着红衣女子时,开始憋嘴大哭。 看到小人儿大哭,红衣女子有些手足无措,她从来没安慰过人。 园中许多女子都听到哭声,她们也不知道咋办,谁让她们也从来没哭过呢。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浩然台的中心位置。 “剑宗风景好的地方还有很多,比如无影峰的梅花、问心道上的无名台、落日坡的晚霞、竹山后面的瀑布。总之,好玩好看的地方多了。” 萧墨白一一介绍着,渐渐的两人就走到了广场边缘。 萧墨白偏头看了眼芃芃问道:“小师妹,要不要去砺剑台看看。” “砺剑台。” 芃芃呢喃了一声。 萧墨白道:“砺剑台,砥砺剑心。凡我剑宗弟子,正心持道,遇邪魔出剑,遇不平出剑,遇违心出剑,世间有种种忧愁烦恼,何不出剑解之。” 芃芃接口道:“所以,萧墨辰师兄方才才会对那么多人说,去砺剑台。” 萧墨白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都说出剑斩心魔,斩去世间烦恼。不过在咱们剑宗,大家都是一言不合就干上一架,谁打赢了谁就是大爷。” 所以,今日在问心道上萧墨辰放了那一句狠话,所有人就怂了,这说明萧墨辰在砺剑台上那就是常胜将军。 芃芃倒没想到剑宗还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约定,就这么一句“一言不合就干上一架”,听上去真是够简单够直接够粗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在里面。 芃芃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这个我喜欢。” “咦。” 萧墨白十分惊奇地看向芃芃,眼睛里顿时冒出一阵光。?想想其他门派的女修,或温柔或可爱或贤淑或高冷。偏偏剑宗的女修,上至宁和师伯,下至小师妹,都是这么直接干脆。 萧墨白兴奋的问道:“难道小师妹有意成为,继宁和师伯和思琪师姐以后砺剑台上的女霸王?” “小师妹你应该知道,无论哪个宗门之中,总有一些人想法不一样。有人觉得讲道理比较好,说话文绉绉的就不说了,最怕就是说的云里雾里的,让你费心思去猜。有的人天生脑子里就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为人豪爽又直接,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输了就是输了。” “在我们剑宗,大多数弟子做事不讲道理,只讲实力,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直接来硬的。若是出门在外,我就不敢保证他们还是这样的行事方式。毕竟,外面没有剑宗安全。” “当、当、当。” 一长两短钟声响起,芃芃看到萧墨白神色一变,还未等芃芃开口问什么,萧墨白一把拉着芃芃就往掌门办事的大殿飞去。 待二人到了大殿时,掌门和四位长老,宁和道长、羲和道长以及当下在师门内的新一代精英弟子都已到了。 箬竹道长看了看宁和道长和羲和道长一眼,见二人一脸凝重的表情。他表情严肃、语气沉重的对着大家道:“师伯、师叔,各位师兄、师弟、师妹和师侄,今日在传音堂值日的弟子,收到思琪师妹的传音符。” “经师伯、师叔和我以及四位长老的鉴定,此传音符由思琪师妹大约在两百年前,在去往妖域的途中所发。” “传音符只有六个字,师伯师叔小心。” “虽然只有六个字,但是,传音符却录下了思琪师妹所在地方的特征。那就是苍龙山双角犀鸟的鸣叫声,在咱们中洲大陆,只有苍龙山生长栖息着双角犀鸟。而且,双角犀鸟就算被修士捕捉了,离开了苍龙山,双角犀鸟也会慢慢死去。” 羲和道长眉头一皱,看了一眼宁和道长一眼,这才慢悠悠的开口道:“真是多事之秋,待会你们下去后,也叮嘱其余的弟子,下山去历练也好,去办事也罢,自当万分小心。” “近日大华和西月王朝怪事频发,莫测海也是处处透着古怪。苍龙山这里,萧墨白你们师兄弟几人商量好谁去,不管谁去都带上芃芃。” 萧墨白沉声道:“是” 大殿里静默了一会,宁和道长温言道:“墨辰那孩子回来了,大概是受伤严重,都没和我打声招呼就去后山疗伤了。墨白,他可与你说过什么。” 萧墨白皱眉道:“先前一直没有收到他的消息,我也是今日在浩然台上才见着他。” 宁和道长道:“也罢,待会我去后山看看,他这次回来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又惹了什么事。至于大华和西月的事,陈澄和黄柏各自带弟子再去走一趟吧。莫测海那边,等墨白你们商量好,不去苍龙山的就去那边吧。师弟、箬竹你们可还有要交代的。” 羲和道长摇了摇头,找了把椅子坐下去,拿出灵果吧唧吧唧啃了起来。 陈澄和黄柏异口同声道:“弟子遵命。” 箬竹道长急忙道:“师伯,我没有要说的了。那什么,大家千万千万小心啊。” 等众弟子离开以后,宁和道长拍了拍羲和道长的肩膀道:“独吃独生疮,分点过来给我们。” 这一次羲和道长没有说什么,很痛快的拿出灵果,分别递给宁和道长、箬竹道长以及四位长老。 看到羲和道长竟然给自己灵果,箬竹道长顿时热泪盈眶。多久了,羲和师叔终于换口味不再吃鸡脚那些了。要不然每次他一回来,自己所在的这座大殿,不仅有他随地丢的骨头渣子,还飘着一股驱之不散的鸡脚味。 随着大家出了大殿的芃芃,心里生出一阵一阵的担忧。师傅的意思很明显,这仙界怕是要大乱了。 萧墨白看着在前面走着的乌骏,又看了看身旁的芃芃这才开口说:“五师弟,先前让你给小师妹准备的屋子,准备好了没。” 乌骏听见萧墨白喊他,停下脚步摸了摸头道:“大师兄,我已经按你说的那样准备好了,我这就带小师妹过去。” 萧墨白道:“嗯,去吧,这一天下来,小师妹也该累了,小师妹先下去歇息吧。乌师弟今天就代我出巡剑宗周围吧,我们商议好师傅吩咐的事以后,会通知你们二人。” 乌骏和芃芃二人异口同声道:“是。” 太华宗。 敬正道长负手站在太华宗范围内的岷宁江边,注视着江面悠悠说道:“没想到,两百年撒手不管中洲大陆之事的羲和,如今真的回来了。” 奔流不息的岷宁江,一直是温和而沉默的。广阔的江面如同一面平滑的镜子,不起半点波澜。 水光接天,月华如练。 有一名青年男子负剑站在他身后,皱眉道:“师尊,羲和道长一向是不理俗事,既然两百年不管,那应当对这执法长老之位没有什么心思。眼见着便到了重选执法长老的时间,他这时候回来,会不会有点太巧合?” 敬正道长脸上依旧挂着平和的笑意,睿智的目光穿透江上浅浅的薄雾。?语气平淡无奇的道:“回来也好,不回来也罢,对我太华宗不会产生很大的影响。他与我作对了这么多年,他的脾气我熟悉,我估摸着,他回来倒不是为了这执法长老之位,只是因为新收了个徒弟吧。” 中洲大陆上,要说剑宗地位特殊不错,可若论实际的实力与地位,太华宗敢称第二,就没有宗门敢称第一。更何况,这里还有如今仙界修为最高的敬正道长。 青年男子闻言,开口虽谨慎,可话里却有隐隐的不屑,他道:“剑宗那一群不务正业的,收了个女弟子,叫什么芃芃,徒儿听说她在中洲大会上力压群雄,夺得筑基期榜首。师父……” 青年男子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敬正道长忽然手一抬。?然后,他所有的声音立刻止住,它抬头看去。 有一道雾蒙蒙的青光,穿破江上迷雾,横渡而来,速度极快。 这人一身灰袍,衣摆随风飘摇,脚下不曾御器,竟凭虚御风而来,飘飘渺渺,气质脱俗。 待得人近,便能看见他冰霜染就的眉眼,淡而无情的面目。 正是,横虚真人座下第一弟子,中洲大会进行时,传言在莫测海历练的秦浅。 原本疾如流光般的身影,见了敬正道长也并未有半分的减速,反而越发疾诉。 青年莫名的紧绷着身体,皱紧了眉头,对此有隐隐的羡慕与忌惮。 而敬正道长则是面露微笑,赞赏不已,不闪不避。 那一道青光直冲而来,未带起江面半点波纹,霎时就悬停在了江面上,不多不好,恰好在敬正道长人身前三尺处。 他拱手一拜,神情淡漠,语气冰冷:“拜见师尊。” 敬正道长见他这般,心下慨叹不已,口中却平和的道:“浅儿天赋卓绝,实乃贫道生平仅见,本来我不欲打扰你历练修行,不过近日有些中洲大陆上发生的事,要与交代一二。” 秦浅不言不语,他的眉梢稍稍挑起,眼底一片淡漠甚至冷冽,抿些薄薄的唇,就算注视着眼前的敬正道长,也未见他对敬正道长有特别的尊崇与孺慕。 仿佛,任何人在他眼中,都与那草木一样。他人,简简单单淡淡的往江面上一站,便仿佛有璀璨的光华加身,清冷而耀眼。 敬正道长眼底的欣赏与赞叹更甚,只将事情徐徐道出。 而站在敬正道长身后的青年,却无心去听,只将目光移向了秦浅的脚下。 筑基和金丹都可御空,只不过是时间长时间短。 故乡 檀拓道长抬头看天,入眼是星光灿烂。这样的夜,他已经忘记在什么时候看过了。 自从在坝海一袭红衣惊艳一众女修后,他更喜欢着红衣了。因为许多女修在议论他,这一议论可不就名声远扬了,自己处在风头浪尖上。自家大哥萧墨白的行踪可就安稳了,小师妹芃芃的历练差不多快结束了,许多事也该开始收尾了。 到了苍龙山,金乌西坠,树影沉沉,立在一棵古松叔树尖的萧墨宸,是为了与秦浅打架而来。对于秦浅,萧墨宸从秦浅成名之时,就开始关注,后来则是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若是法修,赶路时可以借助些乘风御气,驾鹤西行的术法,但对剑修来说,在修为练到御剑飞空的境界之前,只能乖乖依靠两条腿,而他所学虽杂驳,但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轻身功夫,唯一算得精妙的,就是姬瑶月所传的那几路“花间游”的身法。 然而他在剑道上的资质算是出类拔萃,在身法遁术上的资质却只算中游,且这身法讲究个“身姿曼妙,如戏花间”,须得女子才能练到极致,应飞扬自学来后也练了好些天,但花间游的身法依然是失灵时不灵,难以融会贯通。 可他过往练剑时都是一点就透,一触即通,以致养成自视甚高的性子,此时久久练不成,心中反而念道:“姬瑶月这小妖女真是小气,教都教了,还不教全,这么看来越苍穹说得倒也没错,便是这门户之别,层层藏私,才使得大量功法失传,不复往昔胜景,呃,好像我和姬瑶月那小妖女之间不只是门户之差,还有人妖之别……” 心中正想着,忽而打斗之声依稀传来,应飞扬伫立树上,向声源处望去,便见视野尽头,两人正在打斗,二人他方才都也见过,正是参加过司马承祯丧礼的鱼伯约和黑松道人。 应飞扬又靠近一些,静观二人相争。 鱼伯约衣袂飘飞,真气鼓荡,身上便有流霞万道,温润光洁,与天上晚霞交相呼应,正是流霞神功催生至顶端的征兆,而双袖间,青色霞光凝成水桶般粗细的两股,氤氲轻袅的霞光竟有了厚重的力量感,随着鱼伯约袖袍舞动,便如两条青蟒一般向黑松道人袭去。 鱼伯约的攻势无形无状,无常无相,黑松道人被逼出十丈之外,手中断剑挥舞,将青霞绞断碎化,但霞光却是方断,又蠕动般的新生,转眼黑松道人周遭已缭绕一望无际的迷茫霞光,浓稠的如同奔流的天河,化作一道道匹练也似的巨浪,转眼将黑松道人吞没在沸腾翻滚的云霞中。 “黑松道人也不过如此,凭这些微末技艺,也敢挑衅于我?便让你沦入幻境之中,继续做你痴愚之梦!”须知流霞神功对神识同样具有攻击作用,青霞笼罩下,可以混淆气机,屏蔽视听感应,并通过光线的投递,折射出中招之人心中幻影,可谓是力与法皆合的一招。 鱼伯约自以为胜券在握之际,观视的应飞扬突得剑心一动,随后便见青霞之中,一道澄蓝剑光冲霄而起,冷彻幽寒,周遭青霞如被剑上寒意所逼,潮水般的退散,随后剑光直直斩落,挟带这侵骨锥肌的淬厉森寒,在云霞中开辟出一道一往无前的直道。 鱼伯约心头一慌,青霞急速收拢,在面前凝聚成一堵厚实的墙壁,却闻轰然一声,墙壁破碎,鱼伯约被剑气轰得倒飞数步,口呕朱红,面上泛出惊异之色道:“是玄水真君的淬幽剑,怎会落到你的手中?” 青霞散尽,露出黑松道人阴鹜又得意的面容,手中所持的不再是古拙厚重的黑松断剑,而是一把锋刃狭长,剑身剔透若有寒水流动的奇兵。 鱼伯约问题方抛出,随即心中了然,自答道:“看来是没错了,剑皇前辈将玄水真君的《覆水剑诀》交由你,玄水真君定然寻你索取,却不想竟被你杀害!” 黑松道人也不否认,道:“越苍穹那老匹夫见识不错,玄水真君的《覆水剑诀》倒也有几分模样,配上我的《丹元剑诀》也不算委屈,这淬幽剑更是罕见的神兵,等将《覆水剑诀》练得纯熟,再将黑松剑重铸,双剑同使,修为定然大进!” 黑松道人随后面色一转,露出森然之意,道:“不过在这之前,贫道要先将《丹元剑诀》收回,否则若让外人得了,钻研我剑法破绽,岂不是要坏事?” 鱼伯约面露赤红,道:“这剑诀是剑皇前辈送我,你若是不想被他人得到,方才怎不敢向他讨要?” 黑松道人脸色一暗:“哼,剑皇?那只败犬也就嚣狂这一阵了,待我剑法大成,定然让他后悔今日之举,莫废话了,将我的剑谱还来,我或许还能饶你性命。” 鱼伯约面色变了几变,咬牙道:“算了吧,我也不是第一天走跳江湖,今日既然已撕破脸,哪有不杀人灭口斩草除根的道理,要来便来,今日我纵然不敌,也要在你身上捅几个窟窿。” “哈哈!”黑松道人长笑道,“你倒是比玄水真君聪明些,不过死得也会更惨!”说罢,剑锋纵劈而下,每一招都是古朴质拙却又刚猛辟易,威势凌人。 鱼伯约强压内伤,双掌凝聚霞光,化用柔劲,将流霞化作刀枪剑戟,棍斧鞭锤十八般武器,变化无端,但任他千变万化,黑松道人却总能以拙克巧,手中长剑寒澈,气劲雄浑,若冰川倾倒,垮压而来,将青霞凝结成的气形一一碾碎。 片刻之间,鱼伯约身上已添了多道伤口,“死吧!”,觑得破绽,黑松道人眼中凶光大作,一剑当胸斩下,便要将鱼伯约开胸破肚,忽而一道剑气破空袭来,撞向黑松道人剑锋,劲力虽不算强劲,却恰恰击在淬幽剑七寸之处,淬幽剑被撞得一偏,只在鱼伯约胸襟划破一个口子,一个剑形的铁符从胸襟掉出,又被剑气击得向上旋飞。 “丹元剑诀!”黑松道人呼道,这铁符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就是记载着《丹元剑诀》的秘笈。黑松道人急欲将它抢回,忽得一道人影寻若闪电,翩若惊鸿,从他眼前一掠而过将铁符抄走,又轻飘飘的落在眼前的一棵树上。 “是你!”黑松道人认出眼前之人,狠狠道。 “现在的修道之人都怎得了,动辄便是杀人夺宝,当真与土匪无异。”应飞扬高立树上,居高临下,眼露鄙夷道。 “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替人强出头?”黑松道人嘴上冷硬,姿态却是戒备十足。 “也算不上强出头,忘了介绍,在下应飞扬,现在是司天台之人,诸位入了洛阳,行事总该有所收敛。” “司天台又如何?不过皇帝的走狗,还真以为能管得住道爷我?”黑松道人冷道,司天台的势力范围仅限于长安洛阳两都附近,黑松道人所在铁仙观却是南方派门,所以上清派和白马寺这等大派都需礼遇的司天台,在黑松道人眼中却不足为惧。 应飞扬长长一叹,道:“师兄啊,你这司天台也太不争气,难得我生平第一次想以势压人,结果偏偏还漏了气,罢,果然靠山不如靠己。” 应飞扬扬声对鱼伯约道:“那个……鱼兄,你可还能再撑半柱香的时间?” 鱼伯约已暗暗调息片刻,此时吐出口浊气道:“没有问题。” “好!那你撑着点,半柱香后,我再接手。”应飞扬说罢,大咧咧的盘坐在枝桠上,手中真气一催,铁符上凭空浮现出绿油油的气形文字,竟是在此时旁若无人的看起了《丹元剑诀》的剑谱! 自打应飞扬出现,黑松道人便对他心生戒备,但也只是戒备而已,并非就怕了他。他无法化解越苍穹的剑意,却被应飞扬做到了,并不意味着他不及应飞扬,便如一道算题难住了翰林院的学士,却恰巧被一个年岁不大的童生解开一样,并不能因此就说童生的学识超过翰林院学士。 真要比斗起来,拼得是剑法,也拼根基,经验,黑松道人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一个少年人。却哪知应飞扬态度更是嚣狂,竟在他眼皮子底下看起了他的剑诀,全然不将他放在眼中。 黑松道人心生恼怒,道:“小子想装腔作势,也要能接下我这一剑再说。”说罢,刚猛强硬的剑气挟裹这幽幽寒气爆射而来,所经之处,霜结冰覆,音爆连连。 应飞扬稳坐树上,如若未见,却见一道青色霞光在他前头凝结成盾,青霞间蕴藏变化万端的劲力,将剑气分化,消解。 同时另一道霞光反守为攻,化作一个巨大掌印,掌印飘忽,若有若无,直袭黑松道人,黑松道人心头一惊,只顾着应飞扬了,却没想到鱼伯约仍有还手之力。 他却不知《流霞神功》能得剑皇一声赞许,自然却有超凡之处,这真气虽论刚猛雄浑,凌厉霸道皆有不足,却胜在回气迅速,后劲绵长,便如所命名的流霞一般,能无中生有,无衰无竭。 强弩之末,还敢顽抗。”黑松只惊了半瞬,但他眼光何其老道,转瞬便知流霞神功纵然神妙,鱼伯符这片刻功夫又能回得几分气力,打定心思,黑松道人剑光再闪,毫无花巧的直轰而去,剑气势如破竹的将掌印从中劈开,一招之内反守为攻。 鱼伯约勉力挡下一剑,但剑光又紧随而至,连绵不绝,每一剑都厚重雄浑,击得他气血翻涌,心神激荡,但饶是如此,鱼伯约仍是抽出余暇将袭向应飞扬的剑气一并挡下。 应飞扬看在眼中,心中暗道:“黑松道人出手毫不留情,果非良善之辈,倒是这鱼伯约颇为厚道,深处劣势仍能分心替我挡招,不管是本性如此,还是有心将胜负赌在我身上,能说到做到,便不枉我替他出头。” 应飞扬见状,安定下来一心多用,一边一目十行的看着《丹元剑诀》,一边以指在树干上涂画,还不是看向战团两眼。 而黑松道人此时已心生不耐,鱼伯约已多处受伤,气力越来越轻,看似只差一口气就会倒下,但,但这最后一口气却似怎么也吐不完,久战不下,唯恐再生变数,黑松道人决意不再分心理会应飞扬,先全力解决鱼伯约,但见他口一张,一个鸡卵似的澄黄金丹从他口中吐出。金丹脱口,他本就阴暗的面色也随之又黑了几分。 却见金丹滴溜溜的旋转着,粲然光华自丹上向四面八方射去,日光一般光芒耀眼,纯净醇厚,周遭青霞遭这光线一照,便如霞光遭到正午烈阳驱赶,畏惧般的向四周散离。 而霞光一散,黑松道人剑光越急,数道剑气趁机激射而来,每一剑都是劲力雄浑,绝无半点虚招。 鱼伯约勉力将霞光聚集,勉力相挡,却闻一声轻爆,仍有数道剑气冲破霞光迎面而来。 危急之时,星纪剑连剑带鞘从天而降,竖插于地,剑虽未出鞘,一股锐利剑气却迸射而出,横扫八方,将黑松道人的剑气消弭无形。 而应飞扬翩然降下,足尖轻点了下剑尖,像走阶梯一般落在地上,道:“鱼兄,不好意思,这《丹元剑诀》委实精妙,说是半柱香时间,结果花了一炷香有余,才勉强将上头的招式破解。” 应飞扬嘴上虽是对《丹元剑诀》颇为推崇,但入了黑松道人耳中却是刺耳至极,他所在的铁仙观虽只是道门修真小派,但这《丹元剑诀》作为观中绝学,岂是一个少年翻看片刻就能破解?照他这般说来,自己这半生修炼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黑松道人怒极反笑,道:“大言不惭,你以为你是谁?宇文锋?顾剑声?还是越苍穹?一会功夫就能找出丹元剑诀。” 白然冷冷的道:“走吧。” 月归 萧墨白眉间那一点朱砂,愈发鲜艳起来,看得萧墨宸直皱眉头,而蓝素则是担心不已。 “第九招了!”萧墨宸喊了一声,剑吐寒光,若挟裹九天寒气直坠而下,正是一招“冰天雪舞”。冰天雪舞是萧墨宸自悟剑诀中最为纷繁复杂之招,萧墨宸居高临下使出,剑式也得以尽展。 若是用真气,一道剑气射出,冰天雪舞之招还未施展开来便能被破,但眼下只能一智道长却是无能奈何,眼见头上寒光闪现,剑光残影越增越多,若暴雪临头,飘洒而下。一智道长一咬牙,偏身退步,躲开剑光笼罩,而退身之际,萧墨宸已双足稳立,重回擂台。 “师叔慎重,只剩最后一招了,师叔可有把握在一招内胜我。”交手九招,萧墨宸却是越战越强,非但未现败像,反而将一智道长逼退数步,如今只剩一招,台下众人纷纷叫好,只道萧墨宸已是胜券在握。 周遭叫好声越甚,一智道长心头越焦越燥,一股怒火直冲天灵,他这一生败敌无数,却不想对上一个后生小辈,竟然会战得这般缚手缚脚,当下只想不管不顾,全力杀了眼前小子以绝后患。 然而一智道长也非是凡人,怒到极致,自己也觉反常,竟突生清明,猛然自醒,暗道:“不对,我今日怎么会如此易怒,我的剑法虽是以杀意入剑,但求的是以剑心御杀心,怎么被这小子撩拨三两句,竟使我剑心再度失守,竟为杀心所制!” 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萧墨宸,一智道长很快找到了答案,心中自嘲道:“这小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像那家伙年轻时候,难怪我看他这么不顺眼,竟差点失了分寸。” 心中想着,一智道长恢复平常心,口上却冷然道:“只一招了吗?” 怒火消退,杀气由狂躁转为冷然,陡然场上气氛一凝,一股无形压力威临全场,吵闹嬉笑的围观众人没由的心头一悸,竟是同时敛声,大气都不敢喘,场上突然一片寂静,落针可闻,只听得一智道长幽幽续道。 “一招,败你不易,杀你不难!” 一语落地,杀机横生。 萧墨宸突得心头悸动,一滴冷汗顺着面颊滑下。 “咚、咚、咚.......”一智道长信步朝他走来,脚步轻缓,但脚步声入耳却似雷鸣,好似每一步都重重踩在了他的心头,踩得他呼吸困难,气血翻腾,未战先馁。 此时再看向一智道长,看到的竟是一副似虚似幻的景象,擂台,人群,房舍,乃至整个坝海四周都消失不见,天地间只存凝重的漆黑,空无的炫白两种颜色,由一道一望无际,蔓延万里的笔直长线划割开来。 黑白二色泾渭分明,分庭抗礼,似从亘古开始对立至今,而如今,这均势正被打破。 一智道长面向光明,背向黑暗,立身在黑与白的分隔线上,每行一步,分隔线就随他脚步前移一分,引领着无尽的黑暗吞噬光明。 这是杀气,幽黑如夜的杀气! 萧墨宸猛然觉醒,昔年他与黄毛狮王对峙时,曾感受过此位大妖若有实质的杀气,至今夙夜梦回时犹觉心悸颤栗。而眼前一智道长,能以杀气凝成虚实莫辨的幻境,只以杀气论之,竟还在黄毛狮王之上。 “没想到,他、他到是真的,真的想要杀了我!”方才还是嬉笑比斗,转眼已成生死之决,萧墨宸只感自己像是那被毒蛇盯上的青蛙一般,竟是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靠着卖弄聪明、话术、运气和小手段得来的自信,在绝对的杀意面前,如同散了气一般急剧萎缩,全身竟是止不住的哆嗦。 一智道长一步一步,不断前进,瘦长的身影照映入萧墨宸眼中,萧墨宸的瞳孔因恐惧急速扩大,眼神竟显得涣散失焦,随时都要昏过去。 一片寂静中,一智道长脚步声更显响彻,就在这时,萧墨宸脑中毫无征兆的浮现出一句话。 “你如今修为不够,还用不得此招,待你稍有长进后,遇上生死交关之刻,自然会再将它想起。” 冥冥之中,好似有个人在他耳旁低语,用着魔力蛊惑的声音对他谆谆教导,虽只一语,却令他方才恐惧消散无形。 脑海中一阵潮翻浪涌,潜藏在记忆之海最深处的暗流陡然躁动,化作旋流扶摇而上,直冲出海面,随后旋流破碎,变作万千剑光,瑰丽非常! “人心忽动,便如风云变化,任你惊天修为,绝世技艺,终难敌这瞬息万变,此招便唤作——”萧墨宸涣散双眼陡然凝聚成两点深邃幽黑,精芒绽放间,万千剑光凝作一处,在场似有风云惊扰,凝重气息尽数被吹散。 压逼之感消散,萧墨宸僵硬身体重归控制,与此同时沛然一剑击出! “一剑风云起!” 一剑,如风无常云无定,酝酿无尽变化于一招,沉寂的黑,空无的白,因这鼓荡的风云起了变化,黑由寂转生,白从无生有,萧墨宸眼中的黑白剑界,如同崩碎的瓷器一般瓦解。 一智道长双目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后眉头一挑,露出一抹了然于胸的微笑,一瞬间,滔天杀气若雪消冰融,消散无形。 一智道长竟是不在进逼,止步回身,避开这一剑。 剑光闪灭,人影错落,擂台上二人已各自站定。“嗤!”得一声裂帛声,一智道长袍袖上竟多出了一道手指长短的裂缝。 “十招了!”台下众人如梦初醒,纷纷叫嚷着,十招之内非但没输,甚至还在最后一招占了上风。“赢了,是他赢了!”围观众人又惊又奇,替萧墨宸欢呼。 与台下欢呼众人不同,萧墨宸呆呆站立在擂台,惊魂甫定,冷汗似是此时才敢流出,却在一瞬间就浸湿了身后衣襟。 他转头,怔怔的看着一智道长,眼中带有询问之色。 一智道长却只是一笑,道:“算你赢了,不过,你今日的状态怕不是以往的,恐怕你被什么影响到了。”说罢,就要离开。 “等等!”萧墨宸突然叫道:“方才那算什么?”最后一招,变数重重,萧墨宸突然悟得精妙一招,而一智道长却收敛杀气,提前罢战,否则凭他初悟之招,能否在一智道长剑下求生尚无法定言。 “什么算什么?”一智道长也不回头,不耐的回道。 “算什么?算你输了呗。” “输给一个后辈弟子,难怪会被赶出门派守着道观。” “我当多大本事呢,原来就是装腔作势。” 凝重的杀意消散后,台下众人心头松了一口气,似是为了掩盖方才杀气下的心虚怯懦,此时纷纷嘲笑着一智道长来彰显自己的勇气。 句句嘲笑,落在萧墨宸耳中却是刺耳无比,仿佛被嘲笑的那个人是自己。 心机话术,奇诡手段,各种伎俩一并使出,竟还是靠着对手想让才莫名得胜,萧墨宸突得心头一阵不甘,着了火般不泄不快。 眼见一智道长即将走下擂台,萧墨宸突得鬼使神差的喊了句:“师叔且慢!” 萧墨宸喊住一智道长,咬牙道:“方才那招不算,还请师叔重新比过,晚辈不逃不避,不卖弄唇舌,不耍弄心机,还请再接师叔一剑!”萧墨宸说话间,方才那恐怖的杀气又像黑云一般笼在了心头,说到最后,尾音都止不住的带着颤声。 一智道长一回身,冷眼看向萧墨宸,萧墨宸浑身又是一激灵,本能的想要退后,双足却是扎了根似得站定擂台,不动不摇。 “不算吗?你若败了,我又不能随便把你怎么了,若是真的杀了你,我可就惹了麻烦,除非你保证你的死与我无关,你敢应吗?” 萧墨宸心头一寒,满心无名火被冷水浇灭。 “嘿嘿嘿。。。。。。。”未待萧墨宸回应,一智道长就是一阵怪笑,道:“你胜得不甘,我却败得心服,战或不战,岂能由你决定!” 说罢,拔地而起,化作一抹剑光掠飞而去,经行之处,带出一阵剧风,方才犹在张着嘴耻笑他的围观之人,被灌了满嘴的风,吹得站立不稳。 “方才他若真要杀人,我连阻挡的机会都没有。”萧墨宸闭了闭眼。 “哈哈哈,几年不见,老五以杀入剑的本事竟到了这种地步,只论剑法,怕只有掌门和顾三能赢他了吧。”高台上,许玉简父子俩高声赞道。 “我早就不用剑了,应是逊他一头,能胜他者此山中唯有一人。”一岳掌门冷淡回应道。 萧墨宸突然高声呐喊道:“前辈,你以为我赢你赢的不光明磊落。那我告诉你我压境了,而且,我还是从千里之外赶来的。为啥,还不是为了提醒你一句,下一次妖魔大战,希望你能够出战。” 高瘦老人转头重重吐出一口血水,血水沾到了墙壁上后,立即化作一团黑色血雾。 这位在小郡城蛰伏将近二十年的米老魔,低声咒骂道:“好你个仙桃老翁,就算你这次逃得出小郡,我也要打死你这条落水狗!” 老人一脸嫌弃地看着少年,道:“起来吧,收好那两本东西,既然两个师兄都死了,你现在就是大弟子了。” 少年战战兢兢起身。米老魔从袖中拿出一盏灯油粘稠的小油灯,重重吸了一口气,两名弟子尸体上,魂魄如同被抽离出来,全部飘入油灯之中,弟子的面容在粘稠灯油上浮现出来,露出痛苦不堪的扭曲神色,但是很快一闪而逝,融为灯油一部分。 看得俊美少年背脊发寒。 小巷两端各自出现一人,缓缓逼近,正是之前前往米铺的那对夫妇,妇人腰肢扭摆得比大风中的柳条还要大幅度,“米老魔,这么巧,又见面了。” 米老魔眼神一凛,冷笑道:“怎么,要反悔?咱们双方可是事先说好了,桃盏归我,陈老儿的其余家当全部归你们。” 妇人一只手,五指如钩,在墙壁上缓缓划过,媚笑道:“话是这么说,可如今仙桃老翁当了缩地乌龟,他能装死,可咱们夫妻两个总不能陪着他在这里等死嘛,米老魔,你是不是分润出点好处来,总不能让咱们夫妻白跑一趟吧?” 米老魔脸色阴晴不定, 一夜过去,小郡还是安静祥和,但是仍然没人敢掉以轻心,大批披甲将士日夜不歇,一队队在城内戒严巡守。 欢天喜地。 唯独少女闷闷不乐,然后就被她爹娘骂了,她大姐二哥骂了,甚至还被她的师父,即郡守府的老幕僚给痛骂了。 圆脸少女虽然在西月王朝散辈分极高的上月道长门下,但是到了遇到了人依旧还真是好说话,乐哈哈笑呵呵的,还会拉着熟人逛荡郡城,买一些少女的闺房用品。 不像去年的春去极晚,夏来极迟。 今年的春天,初春来了,暮春走了,明天马上就是立夏时节,那么今年的整个春天,就算这么过去了。 这一天拂晓时分,少女刘高馨离开了郡城,没有依依惜别,她留下了一封封书信在房间,少女红着眼睛,跟那位来自仙家的傅姐姐,各自骑乘着一匹雪白骏马,马蹄阵阵,踩在青石板上,与家人和家乡愈行愈远。 只是当少女身骑白马在行人稀疏的街道上,她心有灵犀地猛然转头望去,看到一个白衣傻瓜姐姐站在远方一座屋脊上,正在对她轻轻挥手告别。 少女撅起嘴,猛然转回头,满脸的泪珠儿,就那么一粒粒摔成碎瓣儿。 刘高馨心情蓦然转好,高高扬起脑袋,背对着那个悄悄为自己送行的家伙,少女开心笑了起来。 姓傅的圆脸少女转头瞥了眼,只觉得远方屋脊上的少年,似乎有些眼熟,但是没什么印象,便懒得再想了。 芃芃破例为刘高馨送行后,便独自坐在屋脊上,摘下腰间的酒葫芦,一口一口喝着酒。 少女小口喝着酒,心想着沈毅,便有春风萦绕少年袖。 狐情 一只脸颊两侧,还有未褪去的白色绒毛的七尾狐跪在地上,手里抬着一杯酒,她看着沈毅道:“恩公,请喝下这杯我们狐族珍藏千年,用来招待贵客的佳酿。啊颜、啊颜十分感谢恩公救命。” 七尾狐一双眼睛水灵灵的、诚挚的看着沈毅。 沈毅起身抬了抬手道:“啊颜姑娘客气了,我只是做了一名医修该做的事。我相信其他医修与我一样,见到任何一个受伤之人,都会尽力施救的。” 顿了顿、沈毅接着说道:“像我这样奉师命出门游历的医修,酒是万万不能喝的。若是违反了规矩,回去以后被查出来,我这医修资质就不保了,还请啊颜姑娘见谅。” 啊颜听完沈毅的话,只好把酒递给一旁的姐妹,又问:“听闻恩公当下就要离开,恩公,能否让啊颜送上一程。” 沈毅笑道:“啊颜姑娘多礼了,你身体未曾完全康复,还得多加休息才是。” 啊颜还想再说什么,旁边的红狐 当萧墨白看到前方几十步远的地方有个小山包,山包上仅有有一棵只剩枯枝的大树时,他转身对蓝素说:“蓝素,看到前面的那个小山包了吗?” 蓝素点头,萧墨白道:“我先过去查看一下,可有令你我二人避雨的地方,你随后过来。” 蓝素再次点头,她不敢开口说话,就怕一不小心说话泄了气,她得喝雨水就不说了,万一呛到了咳嗽个不停,又遇上大妖就麻烦了。 萧墨白大概是觉得能找到避雨的地方,几个起落,人已至小山包上。伸手挡在额头,举目眺望,隐约可见一点灯光。 待蓝素到了他身边,他示意往前走。突然,萧墨白身体突然向下落去,蓝素一个激灵,赶紧往下丢了腰间的蓝绸,蓝绸不断变长,蓝素一步一步谨慎前行,口中小声喊着萧墨白、萧墨白。 且说萧墨白突然往下掉下去的时候,手中长剑祭出,插在旁边泥土里,下去了几米才堪堪稳住身形。抬头一看,还没看到蓝素扔下来的绸缎。低头一看,好家伙,下面十几米远的地方正有一条大蛇举头望着自己,眼如灯笼般大。 萧墨白正寻思着怎么收拾那大蛇时,突听那大蛇吐出人言道:“仙师,切莫下来了,这下面不知有什么东西,每日啃食我的肉身,我下半截身子盘踞卡在这里,才使上半截身子可以在外面,偶尔仰着头期盼有人能够搭救我。” “今日突降大雨,仙师还是速速离去,这方圆几里处了无人烟,也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 萧墨白道:“你既然需要我搭救,为何还要让我离去。” 大蛇叹气道:“这般乌漆嘛黑的,又下大雨,而且我总觉得这几日来附近总有些怪异的气息传来。仙师若是此时救我,救出去了还好,救不出去那不是害了仙师吗?这么久也等过来了,不差这一日两日的。” 这时,萧墨白听到蓝素在喊他,同时,也看到垂下来的绸缎。 萧墨白抓住蓝素的绸缎,摇了摇。正想着救不救这条大蛇时,突听大蛇道:“我不知仙师从那个方向过来,但是,我却知道离这里十里远的地方,有座大院。也有……” “也有人住,只是,他们不受正道人士欢迎,他们、他们其实是好人也是可怜人。罢了,仙师若是能找到那个地方,进去便知。” 萧墨道:“既如此,我就把此剑留在这崖壁上,你且等我避过雨再来救你。” 蓝素拉着绸缎,感觉到了绸缎传来摇晃感,过了好一会才看到萧墨白的上来。吓得蓝素以为萧墨白怎么了,迎上去的时候,一个劲拉着萧墨白前后左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惊得萧墨白跳到一边,大叫道:“蓝素你干嘛。” 蓝素愁眉苦脸道:“看你伤在哪了,怎么半天才上来,萧墨白,你是不是受了伤了,怎么不给我看。” 一边说一边眼泪就往下掉,混合着雨水落在泥里。 萧墨白走回蓝素身边,把手挡在她头上,皱着眉头道:“我没受伤,落下去那会我用剑插在峭壁里,悬在半空中呢。这不,被你拉上来了吗?你怎么变傻了,灵气罩也不撑着,还是你生病了。” 一边说一边伸手给蓝素把脉,把了好一会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看着蓝素一脸哭相,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道:“别哭了,我道歉,是我思虑不周,没注意到天气变化,提前做好准备,只想着小心行事,免得打草惊蛇。却忘了你我虽是修士,在没修到元婴期之前,依然会生老病死。不哭了啊,等我找一找看,有没有大型的可以避雨的法宝,就算没有,什么斗笠啊蓑衣也成。” 蓝素破涕为笑,第一次觉得萧墨白不在是那么的高高在上、运筹帷幄。原来他也会道歉,原来他也会着急。 蓝素温声道:“萧墨白,别找了,我没事,我就是担心你。咱们继续赶路,找避雨的地方吧。” 萧墨白问道:“你真的没事,你可别强撑,你又不是我小师妹那个皮糙肉厚的、身板结实耐揍的丫头,哪里不舒服得赶紧说。” 蓝素盯着萧墨白的眼睛道:“萧墨白,我真的没事,我们快走吧。” “我很开心的,你竟然会关心我。” 这句话低不可闻,她也不知萧墨白有没有听到。 萧墨白其实心底也有些纳闷,这一大片低矮逶迤的山脉,确实透着些古怪,他走过的山水也不算少了,还真没有这么给人枯萎败坏之感的地方,若是阴气森森的荒冢坟茔之间,如此荒凉也就罢了,可怎的这么场大雨都下得比别处寒冷? 有点像是州府里的高门大户,大门前两侧石狮坐镇,就是显得小巧不够大气,只是不知为何,没有贴过春联和门神的痕迹。 众人也顾不上管这些,心里叹到总算有个屋檐躲雨歇息了。 仆从把伞塞给自家少爷,快速跑过去使劲敲门,也不管自家少爷撑不撑的住伞。 结果过了许久,大门才在“嘎吱、嘎吱”声中打开。恰逢天空一道闪电劈过,一瞬间照亮了门后之人,那人脸色苍白,满脸斑痕及皱纹。 吓得仆从一个狗吭屎的姿势摔倒后,晕了。 相互扶着上台阶的两个书生,抬眼一看,“啊”的一声,双双向后跌倒。若不是萧墨白托了一把,二人就要睡平在地了。 瘦和尚见此,宣了一声佛号。 老妇人的脸庞,在一闪而过光亮中,就连见多了妖魔鬼怪的萧墨白,心里都被吓了一跳,别说是那几个凡人。 众人只觉得那宅院之内,未必就比外边的风雨天地来得安生和温暖。 小道士在见到老妇人的脸后,“啪嗒”一声直挺挺的昏睡过去。 老妇人佝偻着身体,愣愣的望着门外几人。 晕过去的仆从和小道士,颤颤抖抖的两个书生,一脸平静的和尚和刀客,还有一男一女。 其中一个书生年少时喜好阅读百家典籍,经常能够从那些闲情偶寄的读书笔札上,翻到一些无奇不有的鬼魅精怪,故人故事,大体上分两种,一种脂粉旖旎,类似狐魅爱书生,再就是眼前这种,鬼气森森,即便天黑时入住,咋看庭院深深,雕梁画栋,侥幸活到天明时分离去,就会变作狐兔出没的荒冢哀坟。 风雨飘摇,天寒地冻,手持火把的读书人,比起同伴要更加胆大,颠了颠背后大书箱,一边搓手取暖,一边苦笑道:“老婶能否让我们借住一宿?外边的雨实在太大了,我们有朋友经不住冻,已经晕过去了,若是再无暖和的地儿,能否熬过今夜都难说,还望老婶帮帮忙,就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老妇人板着脸,说着拗口难懂的地方方言,好像是在质问什么。 书生满脸苦涩,只得用老妪同样的方言解释一番。 老妪微微转动那双死鱼眼,盯住剑修,竟是突然用上了中洲大陆正常人交流的官话:“习武之人?” 剑修点点头,老妇人望向剑修背后的一男一女,气息沉稳,光华内敛,心道:这二人怕是真正的神仙了?” 老妇人再次望了众人,扯了扯嘴角,肩头一晃一晃地让出道路道:“既然都是正经人家,那就请进吧,记得进门之后,在各自房间休息便是,不要随便乱走。若是惊扰了我家主人,后果自负。房内有炭盆火炉,诸位一切自便,无须询问,来者是客,我家主人还不至于为此斤斤计较。” 老妇人关大门的时候,还四处张望一番,然后迅速关上大门,沉重的大门在妇人手中,仿佛轻若鸿毛,砰然关闭。 这栋宅子真不小,应该是四进的院子,萧墨白等人被安排在第二进大院,就被告知不可去往后边的庭院。宅子的翘檐雕刻有瑞兽、花鸟和山水云纹,窗花精美,院内地面用青红两色石砖铺就,主次道路分明,井然有序。 抄手游廊连接着正房厢房,以便于当下这种雨天,自由行走。 老妇人的身影没入衔接二三进院子的狭窄游廊处,漆黑一片,蓦然一个闪电,两位书生尚未收回视线,刚好看到老妪惨白的笑脸,吓得两人魂飞魄散,连忙去往相邻厢房,各自姓朱、白的两位书生,不敢各自入睡,只得暂时聚在一间屋子,姓朱的书生放下油纸伞后,挑灯夜读圣贤书,以此壮胆。 姓白的读书人胆子稍大,否则也不会知晓此地有宅子,他放下了火把,开始捣鼓火盆,从书箱里拿出油纸包裹严实的火折子,很快点燃炭火,房屋很快就暖和起来。他环顾四周,伸手按了按床铺,被褥泛着淡淡的潮湿霉味,只是这也在所难免。在今年入春之后,阴雨绵绵,几乎没有什么大太阳,倒是不好在这种事情上苛责主人,何况有个歇脚的地方,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姓白的读书人头束青色方巾,身材修长,相貌堂堂,眉宇之间,有一股凛然正气,他环顾四周,发现窗格多变,样式精巧且寓意美好,雕刻有蝙蝠、鲤鱼和灵芝等,一般只有书香门第才会有此心思。他突然凑近窗户,凝神望去,发现两扇窗户之间的稍宽木条上,好像有一些朱漆痕迹,字迹斑驳,模糊不清,依稀看出是一些符箓文字。 随着屋内逐渐温暖起来,朱姓读书人的胆子也大了一些,便放下手中书籍,看到同伴好像在盯着窗户看,便顺着他的视线抬头望去,结果看到窗户外边一片通红,映照出一张苍老的脸庞,沙哑着声音道:“天色已晚,还望两位公子早些休息啊。” 提灯笼巡夜的老妇人这一下突然出现,把两个书生差点给活活吓死。老妇人刚刚从院子对面的厢房走来,那边的剑客同样是挑灯看书,同样是望向窗户,就没有这般惊慌失措,老妇人摇摇头,蹒跚远去,呵呵笑道:“读书人的胆子,到底是小一些。” 对面厢房,蓝素斜站在窗口附近,轻声提醒道:“老婆婆走了。” 萧墨白点头不语。 大雨倾盆,这栋宅子门口的两座小巧石狮,时不时发出一阵轻微的崩裂声响。 老妇人站在第三进院子的正房外边,脚踩在一条小板凳上,将那盏灯笼挂在廊柱笼架上,灯火昏暗,随风飘摇。 噗一下,灯火熄灭,原来是里边的灯烛已经燃尽。 老妇人咳嗽着重新站上板凳,摘下灯笼,从袖中摸出一只鲜红似血的崭新烛火,若是细看,竟无灯芯,老妪转过身背对院子,从头上拔下一根白发,猛然插入灯烛中心,仿佛是以此作为灯芯材料,然后老妪对着烛火轻轻呵了一口气,灯烛瞬间点燃,放入灯笼之后,再度挂在廊柱上。 这灯笼,这么微微摇晃,灯火闪耀。 可以 灵石一颗颗放入五行大阵的一瞬间,坝海的防御阵法之力又恢复如初,灰衣人之前破解的通道开始慢慢封闭,其中一戴着白手套的青年人,更是不得不带着队友退出刚走了七八步远的通道。 这样一来,灰衣人需要再次打开通道所需的时间更长。 若不是担心凡人楼、一线天和灰衣盟会派出多位元婴找到办法强行打开防御大阵。萧墨白不会将准备冲击金丹后期的蓝素唤醒。唤醒了蓝素,下一次蓝素顿悟的机会不知道又到什么时候。 天时地利人和,萧墨白什么也没占到。所以,在几日之后,一线天他们找到了阵法的薄弱之处,并重新打通了通道。 新的通道,虽然只能让金丹期修士通过。可萧墨白在五行大阵处等到的,除了白手套青年之外,还有十多个一线天、凡人楼的精英弟子! 强敌不少,但萧墨白和蓝素,却无所畏惧。只因萧墨白认为,在一次又一次与蓝素联手之后,二人越发默契,心意相通,这一次萧墨白信心十足,这一次蓝素更加信任萧墨白! 萧墨白很欣慰,至少蓝素没有在自己唤醒她之后,一怒之下就一走了之。他对此心怀愧疚,为此,他必须更加努力和小心! 萧墨白指着远处的那十几人说道:“小心那个带白手套的青年,刚才一上手,我就察觉到他身上不但带有上品法宝,可能还带着一些灵符。正所谓进可攻退可守,你千万小心!” “待会儿我先去拖住他们大部分的人,然后你在……” “哎,蓝素、蓝素你等等!” 没等萧墨白的话说完,蓝素就迫不及待的出手了。 戴白手套的青年喝道:“来者何人?” 蓝素不答,也不给其他几个灰衣人开口问话的机会,她刚一靠近五行大阵,就启动了入阵的令牌,大阵自动识别敌我。 一边是不小心碰到大阵,遭到大阵攻击,一边是蓝素一招又一招的凌厉攻势。 转眼间,进来的人就倒下了一半,戴白手套的青年神色惊恐,颤抖着嘴唇念着口诀,启动腰上挂着的银灰色葫芦。 蓝素看着那银灰色葫芦越变越大,而且还不受阵法干扰,一脸兴奋,她惊讶的说道:“真的有法宝啊!没想到还是上品的呢!哎呀,发财了发财了。” 萧墨白无奈的答道:“不是早就告诉你,他身上有重宝了吗?” 蓝素微微点了点头道:“嗯,我只是没想到,会是这种护身法宝吗,看他那样,他要是启动成功,躲了进去,咱们就不好逮他啦!” 白手套青年听到他们的对话,额间汗珠嗒嗒往下流,惊骇的眼神又加深了几分,他道:“二位道友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冒犯我们联盟驻地,为何要对我们联盟弟子不利?” 作为金丹后期修士,而且是只要闭关就能有八成破境成功的修士,面对蓝素和萧墨白。这一刻,他一点都不敢托大,更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杀心。 蓝素看了一眼萧墨白,转头向白手套青年问道:“敢问道友尊姓大名!” 有萧墨白作后盾,蓝素一点都不担心自己收拾不了白手套青年。之所以这样问话,是为了拖延时间,为了他们二人能够顺利离开这里。 白手套青年顺口答道:“贫道姓白,至于名号,说了只怕污了道友的耳。” 蓝素微微一笑道:“你不说,我就叫你大白好了!” 白姓青年眉头一皱,反问道:“敢问二位道友,又是何尊号?” 蓝素笑道:“我叫蓝真真,他是我师兄,叫萧加加。” 白姓青年突然嗤笑道:“大名顶顶的蓝素蓝仙子,竟然也会有满嘴说谎的时候,什么萧加加,怕是剑宗的萧墨白吧。” 蓝素呵斥一声,呵呵笑道:“既然知道我是谁,那就废话少说,交出宝物,留你全尸!” 说完划出一剑,砍向白姓青年。 白姓青年哈哈大笑道:“留我全尸,蓝素啊蓝素,你以为你是萧墨白呢。再说了,我这护身法宝已经启用了,就连萧墨白,我都不放在眼里。” 蓝素道:“是吗?就让我领教领教一下你的牛皮功夫如何。” 蓝素的剑招,乍看之下是大开大合,实际上,杀机不断,剑气不绝。 第一招刚到白手套青年身前,第二招、第三招就接连而至,片刻之间,白姓青年身前一片白光闪耀。 若不是他头顶的银灰色葫芦发出的银色光芒,挡住了蓝素的剑气,白姓青年的身躯早已血肉模糊了。 白姓青年与蓝素越战越心惊,他不得不在躲开蓝素攻击的瞬息之间,拿出丹药,吞进肚里。在他自身的灵力增加的情况下,银灰色葫芦的光芒,愈加耀眼。那些光芒,愈加护住了白姓青年。 蓝素大声叹道:“这葫芦,真的是件极好的乌龟壳,就是不知道里面可不可以装酒。” 萧墨白难得放松一下,答道:“应该可以吧,到时候你试一试。不可以装酒,等我们把它拿到手,回去让师傅给改改。” 白姓青年听闻此言,怒道:“真真是无知小儿,暴殄天物。今日,你白大爷我就好好教你做事。” 话毕,白姓青年开始出击,只见他手中不知何时已抱着一把古琴,那琴音入耳,顿时震动人的心魂,蓝素一时不察,后退了几步,吐出一口鲜血。 萧墨白一开始还在惊叹这五行大阵品质之高,就算蓝素和白姓青年在激战,大阵也丝毫无损。 而蓝素的攻势太过凶猛,他竟然只能当做看客,却不曾想到这白姓青年竟然是个隐形的高手。这下, 萧墨白不得不出手,两人对打了几个回合之后,突然蓝素惊喊道:“小心。” 萧墨白避过白姓青年的攻击,借着白姓青年琴音的攻击力,几个跳跃,来到蓝素身旁。 深深看了蓝素一眼,萧墨白拍了一下蓝素身上的入阵令牌,蓝素即刻间飞向了高空。 萧墨白回过神来,收起玉镯,闭目养神。 三天三夜之后,萧墨白即将登上洛山山顶。这三天三夜里,过了密林的一半,往往后面的一刀才砍了下去,前面的一刀所砍的地方,不管是树枝、杂草还是绿藤,又恢复了原样。若不是萧墨白身上剑气太过锋利,只怕他自己都被草木绿藤包裹住了。 萧墨白就差把乾坤袋翻了个底朝天,才翻到了火灵石和火灵晶。经过一番试用,终究克制住了他劈出的通道又被草木绿藤占有的情况。 当他的脚踏上了山顶石块上时,他重重的吐了口气。当他放眼打量整个山顶时,突然发现蓝素和一位不认识的女子躺在石泉边。 萧墨白快速跑到蓝素身旁,他抱起蓝素,手有些抖。这时,他才发现他的心很乱,根本静不下来。 也许是蓝素还有意识,也许是萧墨白的动作惊醒了蓝素。蓝素呓语了一声,萧墨白赶忙唤道:“蓝素、蓝素,蓝素快醒醒。” 蓝素睁眼醒来,看到萧墨白,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 萧墨白道:“蓝素,我在、我在。” 蓝素抽噎了几声,急切的说道:“萧墨白,快、快救一救楚楚。” 萧墨白道:“好、好,我救。你没事就好,你坐好。” 萧墨白手搭在温楚楚手上,皱眉不语,过了一会。他低声道:“我先把药给她的服下,至于能不能救她,我也不知道,我们还是带她去沈家看看吧。” 蓝素摇了摇头道:“安安交代过我,无论她如何,都不能带她离开这里。” 萧墨白诧异,问道:“为何?” 蓝素又道:“我也不知,她没说。” “萧墨白,楚楚说芃芃会有大劫,此劫不过,芃芃将永远消失了。若是过了此劫,于她自己有益,于中洲大陆更有益。” 萧墨白道:“温楚楚没说怎么化劫吗?” 蓝素皱着眉头想了会道:“没说。” 萧墨白道:“蓝素,那天你为何不告而别。” 蓝素使劲掐了一把萧墨白的胳膊道:“你还问我,还不是因为你。” 萧墨白嘶嘶吸气,略带宠溺的道:“你怎么这么喜欢掐我的胳膊啊!也不怕把我掐破相了。” 蓝素蹬了一眼萧墨白道:“又不是掐你的脸,还怕破相。哼,谁让你看着那个雪晶晶不眨眼的,我吃醋了不行啊。” 萧墨白哭笑不得,蓝素哼了一声。 再说芃芃,与刘晨星他们一战之后,似有所悟,正打算在走走看看时,始终觉得有一股危机潜伏在她四周,无论怎样都摆脱不了。 无奈之下,芃芃只好慢慢行走,择机传信息给羲和道长等人。 这日,芃芃路过一片竹林,走了半个时辰都没走出去,凝神一看。心里一阵乐呵,原来是有只竹精施法困住她呢。 小竹精梳着双丫髻,一身草绿色衣裙,裙裾处有片片竹叶活灵活现。小身体藏在竹子后面,时不时探出头来观看芃芃还在不在原地。 若芃芃走到竹林边缘了,小竹精就一脸焦急的看着,然后跺了跺小脚,开始施法让芃芃又走回竹林深处。 芃芃试探了几次,发现小竹精纯粹就是困住她,不让她穿过竹林离开。看到芃芃原路返回,小竹精明显松了一口气。 芃芃悄悄走到小竹精身边,在小竹精又探头出去看时,伸手在小竹精眼前晃了晃,吓得小竹精尖叫一声,立刻在原地消失了。 芃芃笑了笑,走到一棵竹子旁,敲了敲竹子道:“小家伙,还不快出来,难不成还得我揪你出来。” 小竹精缩了缩头,竹子晃了晃。 芃芃看着眼前的小竹精,好奇的问道:“小家伙,为何困住我,不让我走。” 小竹精一边摆手一边后退,朝芃芃咧嘴一笑。 芃芃正觉诧异,突然感到一阵心慌,呼吸困难,待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人重重拍了一掌,飘在半空中。 芃芃所有的感知就是疼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睡觉,一直睡下去。 然后,芃芃就昏迷了。 幸好,她昏迷了。所以,除了那一掌之外的另外两掌,威力更甚,不但让她伤上加伤,而且掌中尽是剧毒。 芃芃飘飘摇摇坠落在地,出掌之人走到芃芃身旁待要在动手时,突然泥土翻动,有大小不等的土块纷纷扬扬击向出掌之人,待出掌之人避过土块,再看向芃芃时,芃芃已经消失不见。 出掌之人哼了一声,迅速拔出腰中长剑,双手持剑插入地下。除去出掌之人一臂的范围,他的四周已是尘土扬空,地面炸裂,草木枯死。 待灰尘将要散尽时,有一貌美妇人落地,看着地面,用手捂住口鼻,嫌弃的看了一眼出掌一人,说出的话却是暧昧不明,她道:“余哥,这是让她跑了?还是被这方圆几里内的妖兽给逮走了?这小竹精可是你辛苦培养的,不会背叛了你吧!” “余哥,你倒是说句话啊,平日里与我在一起的时候,可是甜言蜜语哄着我伺候你的,怎么,现在哑巴了。” 那叫余哥的人一手搂过美貌妇人,拔出长剑,眼睛盯着地面,冷冷的道:“我的秀秀儿,为了你,我可是把这培养了千年的竹精也用上了,你怎么舍得指责我。” 说到后面,长剑归鞘,另一只手掐住名叫秀秀的妇人下巴,眼中晦暗不明。 妇人秀秀用手轻打向余哥,余哥顺手松开秀秀的下巴,妇人秀秀娇斥道:“讨厌,我精心保养的脸蛋,是给你看的,不是让你掐的。这个李芃芃,是师姐秘密指派给我做的事。你也知道我师姐那人,如果我不做好这件事,回去以后可是要受刑罚的。” 那余哥冷哼了一声道:“如今,我们只好再仔细查看一下周围,尽量别让她钻了空子,逃了出去。” 妇人秀秀看了一眼四周,骂道:“那李芃芃,也不知走了什么王八运,竟然一次次都能逢凶化吉。实在可恨!” 无常 老妇人眼中悲苦不已,口中却念叨着:“公子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小姐的。” 一边出手对付女子家族,一边派人来拦截他,若是劝说不成,那就杀了。老妇人是女子的姑姑,不亲、甚至生前从未见过面,老妇人年幼时便被高人收为弟子,那是她学有所成第一次归家。 老妇拼力击败了男子家族内的一位金丹修士,致使男子家族停止对女子家族的攻击。 然后,马不停蹄的追上了他们,一路互送至此,金丹破碎,境界下跌,好不容易维持在筑基期。到了现在,他再无能力寻找丹药来给老妇续命了。 待老妇伤好之后,在老妇的祝福中,他们在绣楼之上,一起拜了天地,遥拜父母高堂,最后夫妻对拜,从此相依为命。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老妇未曾离去,她与他们相互陪伴,点滴努力,只为成全二人。 往事不堪回首,持剑男人喃喃道:“若是世道如此,我们夫妇苟活也无甚意思了。” 刀客停下宝刀,伸出一只手,高高举起,做出休战的姿态,沉声问道:“期间可是有什么隐情?” 男人惨笑道:“那山神觊觎古宅已久,我在今年开春就知道,自己剩下的那点修为,很难抵御那些鬼祟之辈的阴险试探,便不得不违背良心和誓言,书写一封密信去往宗门,希望宗门能够派遣一位元婴期的前辈,来帮着震慑那个山神和山神的朋友们,只是泥牛入海,至今没有消息传回,这也正常,宗门不对我赶尽杀绝,就已经足够仁至义尽,谁还愿意掺和这等腌臜事,若是换成我在山上,听闻这种宗门丑事,估计都恨不得下山清理门户了吧。” 小道士到刀客身前,低声解释道:“小道腿上的神行符,所剩时间不多了。若是他们使诈,小道可就真要带着朋友一起撤退啦。” 只是小道士突然一笑,他道:“不过小道觉得那男子所言不虚。” 刀客有些为难,人心鬼蜮,笑脸魍魉,世事难料啊。 若是真有盛水城的弟子愿意来此,哪怕只是一个筑基期的外门修士,都可以证明古宅伥鬼男子和媛媛女鬼的清白。 盛水城作为柳州府的第一大宗门,据说和太华宗有些关系,说句不太厚道的话,哪怕是个打扫山门阶梯的杂役弟子,恐怕说话比外边小门派的掌门还要管用。 在场四位,虽然大战告一段落,可仍是不敢有丝毫分心。 尤其是媛媛女鬼,在此之前,一直被古宅男主人保护得很好,这场大战,却被刀客砍断无数根须,更被那把桃木剑惊吓得不轻,虽然内心深处,她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是当这一天当真到来的时候,仍是让她惊慌失措,只觉得自己永远是夫君的累赘,心中愧疚,愈演愈烈 就在此时,二进院落那边,出现两道声势惊人的强大气息,一人身穿道袍,从天而降,不知为何,不是直扑绣楼,而是选择落在那边。虽然之前古宅男女就听闻那边的打斗动静,但是委实大敌当前,忙着应付刀客,实在是无暇分心去一探究竟,只当是身为姑姑的老妇人,已经恢复清醒,正在阻拦潜入古宅的阴险小人。 然后很快就有山神和中年道人,来也匆匆,去更匆匆。 更说着什么“本命飞剑”和“剑仙”的怪话,像是遇上真正的山上神仙,根本不敢出手,就急忙撤退远遁。 刀客轻声道:“小道士,去瞅瞅。” 小道士愣了愣,虽然刀客说得云淡风轻,但是眼神透露出的意思,却是要他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年轻道人说不出话来,心情激荡,又悲凉。 庆幸自己终于遇上了同道中人,愿意不惜性命,除魔卫道,在龙潭虎穴亦是气概如旧,这正是他这辈子最渴望成为的人物,悲哀的是自己总是这般无用,碌碌无为。 年轻道人没有说话,默默驾驭桃木剑从绣楼掠回,接在手中,靠着腿上神行符最后一点时间,转身疾走。 院中持剑男子皱眉深思,不知那边的变故是喜是忧。 难道是盛水城真的派遣门内弟子下山至此? 女子担忧他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此番大战更像是一通催命鼓,她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缓缓向前。 她颤颤巍巍伸出双手,扶住男子脸庞,咿咿呀呀,她只恨自己无法言语。 男子轻声安慰道:“莫怕莫怕,说不得真是宗门派人救援来了。” 刀客见此情景,叹息一声,长刀拄地,心想眼前夫妻二人,哪怕真是心思歹毒的鬼物,可这份情意,做不得假。罢了罢了,我先去前边看看啥情况。 刀客和道士观看了剑客的战斗,正准备和他们二人说再回后院看看。突然就感觉到古宅大门那边有人来,三人对视一眼,皆有些紧张。 有一行人在进门之后,纷纷收起油纸伞,绕过影壁,折入游廊当中,向他们这座院落大步而来。 这一行人,俱是身穿一袭素雅高洁的精致道袍,五名道士,老幼男女皆有,气势非凡。 为首老道应该是领头人,在夜幕之中,仍是眼神炯炯,精光四射,一看就是修道有成的修士。 其余四人,有弱冠年龄的青年道人,手持铜铃,背负乌鞘长剑,剑穗为一长串金黄色丝结,异常瞩目。 有一对相貌酷似的少年少女,神色倨傲,一人腰间挎刀,一人腰间斜挎一根青黄相间的漂亮竹鞭。 还有一个笑脸嘻嘻的稚童,脸圆圆的,手里拿着串糖葫芦。而他的个头最小腿最短,走路时像是带着风,大摇大摆的,尤其是他看一眼糖葫芦走几步路的可爱表情,怎么看怎么让人心喜。 青年道人轻声笑道:“师父,是人非妖。” 老道人点点头,便不再理会站在厢房门口的小道士、剑客和刀客,径直前行,后边男女与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对剑客三人都没什么兴趣,只是打量了三人几眼,然后,便是一脸嫌弃的表情。 五名道士就这么把三人晾在身后,老道人在跨入三进院落之后,猛地怒喝道:“孽障管洲!还不滚出来认罪!” 绣楼下的持剑男子听闻这个熟悉嗓音后,顿时喜忧参半。 喜的是,那个老道人是毋庸置疑的盛水城内门弟子,这意味着自己的那封求救信,起到了作用,宗门虽然早已剔除自己的道士谱牒,但依然不打算置之不理,而是真的派人下山调查此事,这意味着那狗屁山神,注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男人心底也泛起更大的忧虑,老道人与他是同辈中人,是同一年进入盛水城的天之骄子,并且各自的师父是师兄弟,师祖更是同一人,但是两人的关系,却极其恶劣,在盛水城修行的时候,两人就水火不容,如今一个是高不可攀的仙师,一个是人不人鬼不鬼的卑贱伥鬼,若是那个老道公报私仇,他能如何? 老道人身后,而不是他管洲身后,是拥有太华宗关系来往的盛水城。 持剑男人让女子躲在自己身后,他轻轻将长剑刺入地面,不再持剑,面向游廊,长揖到底,“管洲愿意接受宗门责罚。” 老道人意气风发地跨入绣楼广场,扯了扯嘴角,“管洲,百年不见,混得挺风生水起啊。” 刀客转头望去,看清楚五名道士的装束后,不是上前攀交盛水城诸位修士,而是向那位作揖男子抱拳道:“今夜是赵某人冒犯贤伉俪了,在此诚心赔罪!若有需要,赵某人定当挺身而出。” 刀行走江湖三十余载,眼力何等老辣,一眼就看穿管洲跟盛水城那名老道人的不对付。 福祸相依,不外如此。 那些个老老小小的光鲜道士,只差没在额头上贴有“正派人士”四个字。 自从遇到刀客后,看过刀客的一言一行,小道士感慨一句“出门在外学问多,活着不易啊!” 然后,看看自己一路行来所做所为,便有些自惭形秽。虽然如此,他倒也是真心佩服刀客。 盛水城的老道士已经带着四名下山历练的同门晚辈,走入破败不堪的广场,负于身后的手掌,悄悄做了个宗门独有的手势,其余四人立即飞掠出去,各占位置,围困住了古宅男女,其中负剑男子,还站在了高墙之上,看这架势,可不像是靠山到来该有的排场。 名为管洲的男子,伸手握住丑陋女鬼的手,轻声道:“愿生生世世,结为夫妻。” 女鬼依然口不能言,呜呜呀呀,但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在说那句“愿生生世世,结为夫妻。” 就这么一下。 原本打算冷眼旁观的剑客,眼泪哗啦一下就流了下来。也许他已经忘记了许多关于爹娘间的事,但是有一幕,剑客至今还清清楚楚记得,他爹那个憨厚老实说话不讨喜的高个男子,一辈子就只说过那一句情话。他爹坐在门槛外面一边编着竹篮一边问他娘:“娃他妈,下辈子我还能娶你不?” 当时正在纳鞋底的娴静女子,拢了拢额前的碎发,笑着反问道:“怎么就不能娶了?” 当时剑客就依偎在女子怀中,对于这些涉及生生死死的言语,年纪太小,没什么感触,但是爹娘当时那一刻的容貌神情,偏偏就让孩子记住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爹娘走了后,越往后,剑客就会越觉得,如果真正喜欢一个人,好像一辈子是不够的。 于是就有这么一出场景。 道士无意间发现剑客的异样,抹了抹自己脸颊,有些疑惑,雨下得再大,也不至于满脸是雨水吧?何况这场滂沱大雨,到了现在已经变作绵绵细雨了,便是不撑伞都无妨。 道士有些担心,问道:“卓卓,没事吧?” 剑客赶紧胡乱抹了一把脸,挤出个笑脸,摇头道:“没事没事,我是被今晚这么多古怪事吓到了,太吓人了,我啊比较后知后觉,之前忙着打架顾不上惊吓,现在没事了,才敢放开了哭。” 道士一脸佩服的表情,伸手拍了拍剑客的肩膀,转过头去,忍住笑道:“你就当我没看到。” 盛水城老道人环顾四周,最后笑望向直腰站立的古宅男子,啧啧道:“物是人非事事休啊,好一对苦命鸳鸯。管洲,你觉得贫道会如何处置你们?你说是按照宗门的金科玉律,照规矩法办呢?还是按照你我之间的私人交情,不按规矩行事呢?” 古宅男人咬紧牙关,默不作声。 只是最后,他就要下跪求情,只求这个盛水城仙师法外开恩。 刀客正要开口说话,他必须仗义执言,不吐不快! 老道人转过头去,眼神阴沉,一声暴喝,“闲杂人等,乖乖闭嘴!盛水城清理门户,由不得别人指手画脚!” 刀客给气得眼珠渗出血丝,恨不得一刀抡起就劈砍过去。 但是最后也只能颓然叹息。 这种宗门大派的家务事,外人胆敢掺和,真是死了也白死。 江湖如此,山上也是。 走在哪里都一样,哪里都让人憋着一口闷气。 就在此时,剑客转头悄悄对道士道:“苗白,从现在起,我们两个就算是不认识了。诺,这个你拿着,你找机会就走吧。” 说着就把不知何时偷偷拿在手里的斗笠递给道士。 道士一把推回,凑过脑袋轻声道:“卓卓,你可千万别胡来,只要你先动手,就完全占不住理了,对付这些正道仙师,小道晓得如何对付,肯定比打架管用,记住,等下我被人揍的时候,你别出手帮忙,否则就会前功尽弃了。” 剑客问道:“这也行?” 年轻道士笑容满面的道:“试试看,如果不行,你再顶上呗。” 说完这句话,年轻道士有些乐呵,卓卓撑死了不过筑基中期,上去也是挨揍的份啊,还是他这个筑基后期的上吧,耐得住揍。 纸伞 卓澜道人双手掐腰叫道:“羲和,你别欺人太甚。” 石迎站在莫测海边巨大石礁上,身后站着两个妖修。一身绿衣的妖修道:“殿下求你了,你就跟小的回去看一眼龙皇吧。” 旁边黑衣妖修接着道:“殿下,当年的事,是大殿下所做所为,龙皇也不知道啊!等龙皇知道了,殿下你已经不在莫测海了。” 石迎不理二妖,只顾往前走。绿衣妖修小碎步奔到石迎身前,咚的一声跪下。一边声嘶力竭喊一边抹眼泪道:“小殿下、小殿下,龙皇、龙皇快不行了。我们找了你三百年,最近一年才确定你在剑宗,龙皇希望殿下你回去,带领莫测海妖族走出现在的困境。” 黑衣妖修在绿衣妖修跪下时,同时跪在一旁,在绿衣妖修说完后,他接着说道:“殿下,现在莫测海分为两大派,以龙皇为首的希望与人修和平相处。以大殿下为首的,则是希望称霸中洲大陆。殿下,殿下啊殿下……” 三人之间霎时沉默起来,突然一阵“沙沙、沙沙”的响声传到他们耳中。一人二妖转头一看,远处的海岸边竟是来了一个一脸仓皇的银发少年,他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焦急。 银发少年快步疾行时,仍不忘环顾四周,似是在躲避着什么人。 此时,突闻半空响起如雷鸣般的一声,“找到你了!”一道灰蓝色人影御剑飞于天上,若黑电降落轰然而下,转眼已逼近银发少年身边。 银发少年自知逃不过,停下脚步,咬牙抽剑道:“我与你拼了。”随即剑一划,几道剑气化直为曲,从不同角度围向追,同时人剑合一化作一道锐影,以更快的速度射向灰蓝色人影。 灰蓝色色人影一手犹缩在袖中,屈指连弹,指风便化作更强烈的剑气,“砰砰砰”几声,与四周剑气撞作一团,同时另一只手结成掌印,便要空手接下银发少年迎面一剑。 银发少年突得变招,一击剑柄,人剑分离开来,剑去势更快三分,带着呼啸之声直指灰蓝色人影面门,人却双掌同出,袭向灰蓝色人影胸口。 灰蓝色人影只意外半瞬,随即哼道:“雕虫小技。”招虽古怪,但怪招不等于好招,灰蓝色人影身经百战,一看银发少年双手,便知他掌法稀松,不足为虑,弃剑用掌虽是出奇,却难制胜。 若是修为差些,还可能挡不住这剑掌夹击,但灰蓝色人影何许人也,头不过一侧,就以最小动作躲过激射面门的一剑,同时手化一个弧线,改迎向银发少年双手。 正要将银发少年拿住,突得背后有劲风窜动,“有陷阱!”灰蓝色人影随即明了,事实却如他所说,银发少年掷出的一剑,表面上是针对他,实则是斩断了他身后一道细不可察的丝线。 “愿赌服输,乖乖跟我走吧。”灰蓝色人影站在飞剑上,居高临下道。 原来,自灰蓝色人影与银发少年离宫后,银发少年便一直伺机脱逃,诡计百出,奸猾无比,甚至连往食物里下泻药,与灰蓝色人影同吃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都用出了,饶是灰蓝色人影本领通天,也觉苦不堪言。 贺孤穷自以为胜券在握,却见应飞扬脸上泛红,显然被方才一掌击得气血翻腾,却仍挂着笑意道:“师叔莫急,且看这是什么。”说着将手伸出袖子,得意招摇几下。 应飞扬手中持了册书卷,上头赫然写着“太易玄经”四字。 贺孤穷面色一凝,“莫非他方才改而用掌,是为了夺我的书,可我记得他未曾触到书册。”心中还想着,手上已有了动作,从怀中也掏出一册书卷,突得脸色再变,暗道了声“不对!”。 便在这瞬间,地面一阵震动,厚重落叶被激得飞起,数道炙热剑气蹿升而起,将竹叶点染成一把把着火的小剑,助长这剑气之威四面八方卷向贺孤穷,“他是诱我掏出书卷然后烧毁。” 应飞扬表面仓皇而逃,实则是将贺孤穷引入自己陷阱,以准备好的假书卷来骗出真书卷。若寻得机会便将《太易数经》毁去,清苦的叮嘱他可一直记得呢。 仓促之下,贺孤穷保自身无碍不难,但书卷搁置的久了,沾火即燃,要将它保全就要费些心神了,此时,却闻贺孤穷沉喝一声,竟从眉间化出一把剑。 此剑通体幽黑,仿佛是吞噬光线的黑洞凝结而成,剑一出,天地陡然一凝,一道无形边界以剑为轴心向四周扩散,边界所经之处,万物瞬间被吞去原有色彩,只余下黑白两色。 枯黄的叶子,明红的火光如被抽干生命一样,转变成死烬的灰色。 当这黑白二色的领域将应飞扬囊括其中时,应飞扬亦感一阵心悸,好像生命力也被吞噬殆尽一般,浑身都失了力道,软坐在地。 而这瞬间,剑再度收回贺孤穷眉心,黑白边界急速收缩,除了漫天火叶化作飞烟飘散,与方才再无不同。贺孤穷闷哼一声,摇晃了下身子后,御剑从空中降下。 应飞扬生命力回流,恢复了气力,半是恭维半认真的赞道:“师叔果然神技,这就是那日擂台上将出未出的一剑吧,多谢师叔当时留情,若不然我哪能撑得过十招。” “哼,心思太多,这点不及你师傅。”贺孤穷险些吃了亏,感觉脸上挂不住,说话间,隔空一道气劲打入应飞扬体内,气劲如虫子一般,钻行在筋脉中,“略施薄惩,以示警戒。” 应飞扬一阵剧痛,心中骂了贺孤穷十八辈,脸上却丝毫不显露,问道:“我及不上他是正常,不知师叔对上师傅,胜负又该是如何?” 贺孤穷道:“应该是平手吧,二十三年前我接不下他一剑,如今他接不下我一剑。” “这算哪门子平手。。。。。”应飞扬低声道,没想到这个师叔看上去不苟言笑,竟然还有讲笑话的天赋。 随后又对顾剑声的实力颇为震惊,道:“以师叔之能,竟也接不住师傅一剑?” “那日不是留时间给你了,二十三年前的事,难道他还没与你说过?” 应飞扬笑道:“那日只顾喝酒了,没有细问,还请师叔给我讲一讲。” 贺孤穷呸了一声,道:“把他一剑败我的光荣事迹留给我自己说么?他倒是好算计,算了,败便是败,我不怕输,难道还怕说吗?你细细听,之后所有变故的源头,都是从那一天开始。” 震耳杀声陡然消失,天地间只存在一声拔剑声。“锵”,声音虽轻,却如石破天惊一般震慑人心。 昏暗地宫随之乍然一亮,一道剑光突起,璀璨瑰丽,耀眼夺目,仿佛地宫中生起一轮白日,灼得人眼珠生疼,无法直视,贺孤穷也被这剑光逼得侧开双眼,却仍能感觉空气中弥漫着摄人剑意,倒竖的寒毛,颤栗的肌肤,用最直观的方式告诉他方才那剑的恐怖。 似是过了很久,实则不过一瞬,剑光消散无形,顾剑声方才站立之处已无人影,只余拔剑声那悠长尾音在石室内回荡。 敌人依然扑击而来,法宝依然如雨落下。 似乎方才一切都没发生? 因为方才发生的终结了一切! 剑声若二胡的尾音,一叠三颤,最后颤声消散,便换做惨烈哀嚎声此起彼伏响起。 剑气陡然暴发,繁密如网,倾泻如雨,连绵不绝,往复交错,在四周墙壁地面犁出无数深浅不一的剑痕,尚保持半空扑击姿态的皇世星天之人,正是身处剑网核心,尚不及反应已遭万剑戮身,肉躯之上炸开血痕,人影,血花,失色的法宝如苍蝇一般纷纷掉落。构成一幅令人心骇的图景。 “原来不是我们和他一起冲杀,而是他为护我们而放慢了脚步!”贺孤穷嗔目结舌道。 贺孤穷是凌霄七剑中的小师弟,年岁比顾剑声小上不少,他学剑初成时,顾剑声已名满天下,鲜少再有出手,他曾几次想找顾剑声论剑,却皆被大师兄清岳阻止,“如有可能,我希望你这辈子都见不到顾师弟的剑。”清岳曾这样说过。 而在剑光消散的刹那,贺孤穷终于明白了清岳当时的话意,也知晓了为何清岳师兄身为凌霄剑宗的下任掌门,却早已弃剑不用。 贺孤穷大脑空白了半晌,但随之,剑身一抖,甩去黑剑上附着的血滴,杀人积攒的戾气涌上心头,化作一股无名火,暗道:‘你们遇上高山便驻足不前,我却不然,不攀越眼前高山,如何登临剑道顶峰。” 贺孤穷道了一声:“清岳师兄,顾师兄一人前往恐怕有失,我去助他一臂之力。”说着,不待清岳应允便化作一抹黑电冲杀而去。 皇世星天之人绝非庸手,贺孤穷深陷其中,四面环抵,却凭一身桀骜争强之心,硬是杀出一条血路,剑上染血越多,心头杀意越重,黑剑竟是更加威力无穷,仿佛能从收割的生命中汲取力量。 贺孤穷忽得心有所感,自己竟临阵突破,又上了一层台阶,随即长啸一声,手中之剑一化百十化千,最后千百死寂黑沉的剑气汇成一条滚滚洪流,如传说中的冲刷亡灵的冥河一般向前奔涌,带着贺孤穷冲入石宫深处祭台。 方入祭台,便见一副炼狱之景,骇人心魂。 百数婴儿双目圆睁,肢体死灰而干枯,竟是被抽干了全身之血,地上无数血红暗渠结成一道道奇诡邪异的咒文,将婴血汇入一个血池之中,血池中,那最纯洁也是最邪恶液体仍在荡着涟漪。 饶是贺孤穷方从血堆中杀出,仍感此出血腥味浓得令人昏厥,贺孤穷睚眦欲裂,却是愧疚得不敢再看周遭死尸,直直往高台走去,却见高台之上,面色疲惫的顾剑声强挤出笑脸,正手忙脚乱的抱着一个婴孩,向来整洁的衣衫上,被婴孩的小脚蹬出带着血印的皱痕。 “顾师兄,怎会这样?”贺孤穷问道。 顾剑声露出黯然之色,道:“晚了一步,仪式已经完成了。” “竟然。。。。。那宣君盛呢,莫非被他跑了!”贺孤穷咬牙切齿道,杀意陡然暴发,血池中的血水也受到感应一般翻涌起来。 顾剑声摇头道:“他被我重创,跌下高台,随后受百婴怨气噬咬,尸骨无存。 “这样倒是便宜他了。”贺孤穷狠狠道,又指着顾剑声怀中道:“这婴孩呢,便是他们的天命圣主,紫薇帝子?” “是啊。”顾剑声抖着肩,晃着身子,却怎么都不自在,“这孩子怎么该怎么抱,师弟你来帮我抱一下。” 贺孤穷接过婴孩,突觉肩头一沉,险些没有抱起,怀中似有百名婴儿的重量,愣了一下,发觉那只不过是他错觉。 贺固穷盯向那婴孩,新出生的婴儿,一般都算不上可爱,这孩子也不列外,浑身通红,小猴子一般四肢蜷缩,脑袋若一个皱巴巴核桃,紧闭双眼哭也不哭一声,贺孤穷抖动肩膀,却见婴儿冲着他诡异笑了一下。 一笑之下,贺孤穷心头一悸,已置身虚无幻象,幻象中,森森白骨,堆积如山,汩汩鲜血,流淌如河。山上端立一个白骨砌成的王座,这个婴儿头戴琉冕,坐于王座之上,一手按着王座上的头骨扶手,一手举着刻成黑龙盘踞之形的玉玺。 婴儿发出桀桀怪笑,山下无数惨白手骨应声如林立起,摆动摇曳,做拜谒之状。 贺孤穷猛一哆嗦,将婴孩掷于地上! 顾剑声眼疾手快,身形一闪,将孩子接到怀中,怒喝道:“贺师弟,你在做什么。” 贺孤穷厉声道:“此子生下来就以百婴性命换来神龙飞升之身,日后兵戈也将因他而再起,留他存世,定将尸横遍野,血流漂杵,不知多少人为他丧命。” 顾剑声剑眉一挑,朗目含威,怒道:“天命之说” 岁岁 年过半百的内侍弓着腰,虽然寒风凛冽,可他依旧毕恭毕敬的侯着。 内侍前面站着身批白色披风的男子,男子个高、肩瘦,他叹道:“小德子,岁月不饶人哪。我老了,你也老了,她走了好多年了。” 小德子哽咽着道:“奴才、奴才的命是娘娘救的,奴才……” 男子道:“素儿也好久没回来了。” 洪皓开口劝阻道,心中暗想,两人本来还好端端的,怎么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 他试图劝阻两人,可是这两个人前一刻还好好的,现在却像是一对有着深仇大恨的死对头,冤家路窄,你死我活,任他如何劝说也没有用。 那木老头手中折扇忽然往天上一扔,折扇展开,好像是纸做的蝴蝶般飘舞,随后越来越高,扇子散发出淡淡的青色光芒,迎风大长,当扇子又重新掉落在他手上的时候,扇子已经变得半人大小。 木老头手上的这把折扇乃是他当年冒着危险只身闯入坝海妙木山里,不知道避过了多少的毒虫妖兽才采集到一节千年劫木炼制而成,山海里面的怪物可不是一般的阿猫阿狗,那一回,他差点就丢了性命。 自从得了这把宝扇,他就珍视性命,宝贝的紧,只有碰上强敌才会亮出来。 “火婆婆,这次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的。” 木老头半面扇子展开,清香溢出,一道劲风呼啸,吹得周围花草向两边斜倒。 火婆婆冷笑一声,道:“还不知道是谁让谁呢,不要忘了,你的长春决非但可不了我的离火决,反而还会助长我的火势,我劝你最好还是认输,不然的话...” 火婆婆袖子一甩,一条火红的影子射了出来,“你是在引火自焚,我的毒火蛟鞭也不是吃素的。” 长鞭在半空中挥动一下,四周温度登时升了上来,热气不断的从鞭上散发出来,掀起一道道灼热的气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燥热。 “小子,你站远点,免得伤了你。” 啪! 清脆利落的声音,木老头扇子一合,扇子上面的青色光芒骤然暴涨,裹在两根扇骨外面,犹若实质,好像一把翠绿色的透明宝剑。 木老头脚下一使劲,身形化作一道黑影,一掠而过,速度之快,甚至连李暮的眼睛都无法跟得上。 面对木老头毫无征兆的发难,火婆婆长鞭在空中一抽,劲力传遍鞭子,鞭梢在空中扭动,甩出一阵爆鸣声,鞭梢的空气瞬间便的炙热无比,扭曲起来。 轰! 无形的空气居然炸开,一团拳头大的火团在鞭梢自燃起来。 “哼,让你尝尝我的厉害,流星火雨!” 火婆婆火红色的长鞭在一震,一道红光蹿出,打在火团上边,火团顿时脱离鞭梢,被激射出去,拖出一条火焰尾巴,射向木行者。 木老头高高纵起,躲过火团,火团落在地面上。 一声炸响,洪皓感到,连脚下的地面都颤动了一下,拳头大的火球,竟然在地面上面炸出了一个丈余大小的土坑,洪皓甚至还能闻到,土坑上面,焦黑的泥土飘散出的一股焦臭味。 “火婆婆,你我都是五行楼人,你离火楼的功夫,我是最了解不过的了,你以为这样就能伤的了我吗?” 木老头身子略微一滞,折扇在地上轻轻一拂,一丝和风吹过,原本光秃秃的地面上面,凸起了一个个小土丘。 土丘越长越大,最后从顶端破裂,泥土外翻,一棵棵嫩苗不断的钻了出来,树苗不断壮大变粗,新生的嫩枝犹如越变越长,然后缠绕在一起。 只是瞬间,木老头的面前便形成了一道由树木藤蔓组成的高墙。 轰! 火团打在树壁上面,溅出点点火星,随即泯灭,威力无比的火球,只在树墙上面炸出一片焦黑。 这一番交手,看得一旁的洪皓不禁咋舌,凭空变出一团火焰,拂袖间草木滋长,这简直就是书中的那些仙家,驱树控火,神通广大,刚才还以为这两人实力不怎么样,不然的话,也不会给他们口中所说的“小丫头”打下手了。 可是现在看来,这两人都有挥手之间便让自己身首异处的非凡本领在,相比之下,倒是自己孤陋寡闻,有些坐井观天了。 “看来是因为这些天修炼上面有了一点进步,心中有些骄傲自满,小看天下人了,却不知人外有人,自己的确是不知天高地厚,就我现在的实力,放眼天下,多不胜数,蝼蚁般的存在罢了。”洪皓心中难免也有些沮丧,不过只是片刻就已经释然。 越是弱小,那我就要不断变强。 “雕虫小计而已,我就不信烧不掉你这堆破木头。”火婆婆长鞭甩动,嗖嗖嗖的破空声不绝于耳,红色的鞭影缠绕,令人眼花缭乱,一颗颗火球好像流星一样从火娘子的身边射出去。 轰轰轰... 火雨不断落在树墙上面,炸的树墙表面坑坑洼洼。 只是每当树墙就要被炸穿的时候,焦黑的树皮上面都会重新长出嫩枝,嫩枝迅速成长,又缠绕在一起,将树墙又补了回去。 “木者,春生之性,只要我体内浩气没有消耗殆尽,我的长春功就不会停止运转,你毁了多少树,我便再让它长出来,你也破不了我的防御。”这边,木老头侃侃而谈道。 火婆婆被木老头这句话激得,手上鞭子更加施力挥舞着,一颗颗火球从洪皓眼前破空呼啸而过。 真的如木老头所说的那样,大了半晌,两人都还没有分出胜负。 洪皓的内心里不由发出一阵困惑:为什么要这样子打,难道那火婆婆只知道用法术攻击,不知道近身肉搏吗? 他哪知道,这火婆婆本来就是火爆脾气,刚才被木老头这样说了一通,脑子便真的转不过来,下意识就用流星火雨来破这根本就无法移动的树墙。 木老头窃喜,火婆婆现在的表现显然是被他的小伎俩弄的脑筋转不过弯来,他维持树墙的浩气消耗很小,比火婆婆这样胡乱放火不知道省力多少,照这样下去,火婆婆迟早会比他先倒下。 当下又激了激火婆婆,喊道:“我看还是算了吧,你离火楼是斗不过我青木楼的,这徒弟我是要定了,你就认个输,我们就此罢手,免得伤了同门和气,哈哈哈...” 那火婆婆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脸色变的跟霜打的茄子一样,眼睛不由瞥了一样站在一旁洪皓,心中念头迅速的转了不知道几个弯。 忽然讥笑一声,对木老头说道:“今天老娘治不了你,还对付不了一个金丹境界的小子?我收不到徒弟,你也别想要。” 还没等洪皓反应过来,火婆婆鞭梢一甩,一团火球呼呼射出,方向却是朝着他。 看着前方火球射过来,洪皓后面可是悬崖,根本就是避无可避。 “难道今天我就要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了吗?” 洪皓可不知道火婆婆在想些什么,火婆婆这是在逼木老头就他,只要木老头对洪皓施以援手,她就可以乘机毁了那道树墙。 不远处的木老头心知火婆婆的小心思,暗忖:想引我过去就他,哼,我就不相信你舍得对他下杀手。 两人都断定对方会出手救洪皓,就这样僵持着,直到火球打到洪皓面前的地面上,他们才知道,为时晚矣。 当火球临近时,火球边缘的能量已经侵蚀了他的身体,脚下哪还站的住。 洪皓本就站在悬崖口上,这个悬崖口是由岩壁向外延伸形成的,本来就狭窄,当威力巨大的火球落在地上,地面瞬间龟裂,裂纹不断的延伸出去。 “不好。”木老头和火婆婆两人同时惊呼,冲了过去。 咯叻一声,洪皓脚下悬崖口的岩石瞬间脱落,洪皓整个人连着石头跌落悬崖。 “啊!” 悬崖底洪皓的身影早就已经看不见,传上来的惨叫声越来越小,越来越飘渺,直到最后,消失在天际。 悬崖不知多高,云雾飘渺,遮住了下方的世界。 “怎么办?”火婆婆俯视下方,问道。 木老头嘴角一阵抽搐,手上妙木扇往底下一扔,跟着人也纵了下去,落在扇骨上面,往下面飞去,头也不回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找了。” “找,这么高掉下去,他一个金丹境界的小子,都摔成一滩泥了,还能活吗?”火婆婆嘀咕了一句,长鞭甩动,鞭子徘徊缠绕在她的身边,身子凌空俯下而去。 岩石一脱落,洪皓心头便咯叻一下,暗叫不好。 手抓胡乱摸住一块岩石,洪皓牢牢抓住,借着岩石,将身体的落势止住。 本以为已自己的臂力还能支撑片刻,却没有料到岩石山面生满了青苔,滑腻的很,身子吊在半空中,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洪皓手指一滑,顿时身体倾斜,向崖底跌落而下。 下面是千丈高的悬崖,霭霭白雾,无法尽览面目,山风刮得洪皓衣衫作响,耳膜阵痛:“还以为会有一番机遇,没想到今日就要丧命于此,我命休矣。” 忽的洪皓似乎想到什么,在怀中摸索取出一个布袋,解开袋口,洪皓伸手取出了一颗光滑剔透的珠子。 洪皓心想,师姐只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捏碎,眼下呢? 有那受伤严重的修士,抱着万一的心思,抓起珠子便吞入腹中。那珠子入口即化,待修士惊觉药效惊人时,恨不得其他人站着不动,所有珠子归他所有。 小竹精体型小,再发觉了珠子的好处后,她不再躲在芃芃身旁,而是四处抢夺珠子。 元婴期修士觉得这珠子是个鸡肋,落入手中,喝口水的功夫便融化了。而金丹期修士却觉得,这珠子很好,就是不够多,没抢到几个。 芃芃悄悄观看着四周,顺势靠近小竹精,慢慢的带着小竹精离开。 沈毅恢复清明后,第一眼便是往众多修士中去找芃芃的身影,可惜终究没找到。 赵子看着眼前匍匐着的灰衣人,一脸平静。 过了许久,灰衣人依旧匍匐着,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他道:“小主子,老奴求你了,求你回去看一眼吧,主子大限快到了。” 说到后来,灰衣人忍不住一阵悲哀。如果当年主子能好好的说话,如今,小主子也不至于对族里不闻不问,一心一意留在剑宗。 这些年灰衣人流浪在中洲大陆,默默关注着赵子,任何关于赵子的消息,他都抄录下来,寄回族里。 主子那里从来不说他做的对或者不对,也不叫他联系赵子。当下,是族中长老传来消息,说主子的大限就在这两月。为此,他才来拦截赵子。 一主一仆,直至月挂中空,匍匐着的依旧匍匐着,站着的依旧站着。 赵子叹道:“古叔,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做。告诉他,结不成元婴,我是不会回去的。” 听到赵子喊他一声古叔,灰衣人眼角湿润,他继续说道:“小主子,求你了,求你了……” 赵子身形拔起,似一阵风吹过一般,灰衣人抬头,已不见他踪影。 灰衣人脸上露出无奈,若有若无的叹息一声。 沈毅正打算设置好阵法,隐匿身息悄悄回家,巩固修为。赵子冲他点头一笑,而后便有片片各种类型的树叶飘洒在空中,遮住了方圆百里的明月光。沈毅借此机会顺利离开,而芃芃亦是借此机会,带着小竹精迅速离开。 许多修士在树叶出现的时候,便攻击树叶,或是趁乱打劫身旁其他的修士,霎时哀嚎声惨叫声一片。 赵子脚下踏着一片巨大的翠绿色的树叶,树叶似那月牙一般弯弯,叶边有锯齿,锯齿尖端隐约可见莹光。叶茎呈银白色,偶有水珠从叶子两侧流向中间,而后消失不见。 赵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道:“诸位道友,速离去,以免遭受无妄之灾。” 萧墨白揉了揉蓝素的头发,他道:“既然我们还有机会,那就去见见吧?” 微微 黄柏身形委顿,险险就要倒在地上。 赵子出手一扶,面色已然沉了下来。当下手中输出一道温和的灵力,直接给黄柏喂了两颗丹药,声音低沉又急切的道:“黄师弟静心调息。” 丹药入口,药力立时化开。 黄柏却回首看向了那高高的四季台。 心里想道:“到底,是他太弱,还是对方太强?” 谁也意料不到,御兽宗今年出了个这么叫人骇然的怪物。 也许眼前一切,都不过是冰山的一角。 黄柏拢起袖子,擦去自己唇边的血迹,声音因为无力而断断续续的道:“纵使我全力以赴,也不能胜他。我的剑,不听我的话……” 芃芃在台上凝聚灵力听到此言,浑身一震。 她霎时看向了黄柏,而黄柏却像是无意之间呢喃出这样一句话。 他说完后便直接闭上了眼睛,盘坐在原地,调息起来,吸收着温和的药力,修复着自己身上的伤势。 萧墨白的目光,从芃芃身上一扫而过。 他平静的道:“此人修行的心法,甚为古怪。小师妹日后若对上他,当万般小心了。万兵之主,自然不止会剑。” 芃芃还是第一次听见萧墨白如此说话。 在萧墨白话音出口的一瞬间,赵子便诧异地看了过去:大师兄先前叫他们给小师妹做小册子,他自己借口有事走了,现在又开口补充提醒小师妹。哎,大师兄就是大师兄,做什么都不需要理由。 只是芃芃是不会知道这些事的。 芃芃听了萧墨白的话后,凝重地点了点头,稍稍想了下才开口道:“我与此人曾有一个照面之缘,他似乎对我有些嫌弃。若不是《仙界趣事》的排名,他不会注意到我。只是,就目前来看,早晚得有一战了。” 萧墨白微微挑眉,笑得和煦。芃芃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胜败乃兵家常事,虽则人人都觉得御兽宗叶召出手太过狠辣刁钻,半点不给人留余地,可输了就是输了。剑宗上下对叶召再不喜,也只能强忍。 唯独石迎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句:“这孩子要倒霉。”后面一句话没说出口,那就是——但愿事后你不会被打得很惨。 连中洲大会的怪谈都不曾听闻过,便敢上四季台,还直接伤了剑宗修士。啧啧,果真是年轻气盛啊。 石迎摇着头,不知从哪里学来的阴阳怪气声,他道:“看着他们,我就觉得自己老了啊!” 剑宗众人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只感觉他有些莫名其妙,谁也没搭理他。 芃芃也只觉得这一句话似乎影射着什么,不过并未细想。 叶召与黄柏的这一战,几乎只在两个呼吸之间便分出了结果,实力差距极大。 并且因为与之交战的黄柏伤势颇重,在后面的半个多时辰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挑战于他。 一剑之威,竟强悍至厮。 如今连叶召都已经出手,芃芃所在的四季台还是没有人上台去。剩下的诸人中,还有哪个高手没出场。 太华宗预测排名前十的修士中,还有三人未出场。 而之前败在芃芃手下的周荫,今日早早的就上了四季台。 就目前来看,周荫现在所在的这一座四季台,他还是守住了。可也不知是不是前天被芃芃教训的狠了,这一回倒是收敛了他那一股耀武扬威的气,便是赢了也不多言。 剑宗除却芃芃与黄柏之外,另有一个排在第八的陈澄。 今日一身白衣,也的确有几分温文儒雅的气质,在前两日的四季台之战中便立于不败之地,去挑战他的大多中等水平,无一例外被他斩下台去。 芃芃顺着余下的这一百一十一座四季台一一看去。 蓝素姐姐,实力她很清楚;飘渺阁的张柳,曾败于她之手,一脚就能搞定,没什么威胁; 太华宗的洪皓,两年前曾经败于她之手,不知道现在实力如何。不过芃芃对他的实力有不同于寻常的暴涨,实在很感兴趣。 前日,周荫还为他说话,藐视自己。况且洪皓也对她说过,会与她交手。 其后,照镜子少年啊钰,在芃芃注意着他的这一会儿里,正好有人来挑战他。 与那日打海沛的时候没有任何不同,一拳头砸出去,毫无花哨的恐怖力量,砸沙包一样直接将人砸飞。 芃芃隐隐叹了一声:“哎,难道他都不会换一下招式吗?” 那边,西面第二十一座高台上,是御兽宗的关璋。 也许是因为有了他那恐怖同门叶召的映衬,与众人观感一样,芃芃竟然觉得关璋看起来还像是一个正常人,除了出手太狠,动辄叫对手割肉见血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不好。 还有那个使一对流星锤,曾被她误伤的柳江,也换了阵地,似乎觉得芃芃那一座四季台附近太过危险,直接换了更远的地方,一对流星锤使得出神入化,博得了台下一片片的叫好声。 呃,那个拿着小算盘,又长了两撇小胡子的家伙,不是玉少爷吗?他怎么不动手,而是站在台上说着什么,他对面的修士则是一脸的无奈。 芃芃心底不由疑惑起来,想不通,索性也就不想。 她一看,另一侧,合欢宗的莫愁姐姐,轻松地击败了来人,虽然筑基时间短,出手却半点也不含糊。 就连景雨也占据了一席,不过在此刻的战斗之中,战的有些艰难。 这些都是在芃芃意料之中的,至于意料之外的。那就是当下四季台下众人正在议论的,纤手坊的弟子江芝与明珠,竟然站在同一座四季台上。 芃芃站在台上无聊,便坐下来听着台下部分修士议论。芃芃东一句西一句的听了后,大概知道二女同在一台的前因。 原来这江芝和明珠从小一块长大,又拜在同一师傅门下。如今,纤手坊有意要选明珠联姻千月世家嫡次子,把江芝当作下一任掌门人选之一培养。 可惜的是,二女同喜欢同门师弟安凡,至于安凡喜欢谁,谁人也不知。这江芝倒是如愿了,明珠就不如愿了。为此。二女私下闹的动静不小,还被师傅责罚。虽然责罚以后再也没听说二人为此闹事,想必是积攒到今天了。 芃芃心里想道:“啧啧,蓝颜祸水,同门相残啊!” 芃芃顿时兴味地一挑眉,瞅了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情和权使得二人之间连往日的情分也不顾,渐生了仇恨。 明珠出手格外狠辣,招招不留情面。 外人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是多大的仇人,一问才知道这竟然是同门“相残”,顿时咋舌。 江芝被明珠一剑逼得狼狈不堪,实在避无可避,只问了明珠一句:“明师姐为何如此逼我?” “逼你?” 周宝珠冷声一笑接着道:“在四季台上,我当然要逼你!” 话音落地,便是凌厉的一剑扫出! 江芝的肩膀顿时被她一剑划过,鲜血长流。这两个娇滴滴的姑娘打起架来,竟然也这般豪不留情,着实让人眼界大开。 此刻虽是江芝落在下风,不过,芃芃却觉得那江芝是在维护纤手坊的名声,所以,才处处避让着明珠。毕竟,芃芃看到她脸上偶尔浮现出来了一丝刚强与坚毅。虽然只是一丝,但就是这一丝,才让人觉得江芝隐藏之中的性子,不该如此柔弱。 果然,芃芃念头才一出现。 江芝似乎已经被逼到了极致,在听得明珠一句“四季台上无同门”之后,她终于咬紧了牙关,长剑一荡,肩头血流如注,却挡不住她近乎惊艳的反手一击。 “砰”的一声,先前还耀武扬威的明珠,竟然直接被她一剑击中,倒飞出去,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这下,吐血的换成了明珠。 明珠瞪大了眼睛,近乎不敢相信地看着四季台上的江芝:“你,你……” “你”了半天,什么也没“你”出来,明珠实在是气急攻心,又伤在了往日表现的懦弱的本门师妹一击之下,竟然白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四季台下,顿时一片的哗然。 有人道:“嘿,这纤手坊真是有意思啊。” 另一人道:“同门之间下手如此之狠,令人不敢相信啊。” 顿时一片“啧啧”声起。 倒是有人说了句:“兔子逼急了也咬人。” 更何况,这修仙之人,有几个的皮下会是那柔弱的小白兔。 芃芃自言自语道:“看这江芝,关键时刻倒是有些担当,这心性比其师姐明珠倒是好了千百倍。” “若纤手坊都是江芝这种人,何愁不会成为前五的大宗门?” 站在芃芃四季台下的萧墨白听了这话,淡淡扫了她一眼道:“纤手坊除却五十年前杀上排名榜前五十的程了了,剩下的几乎都不堪一击,小师妹有闲暇,不如看看那边的两位。” 芃芃脸上一红,心道:“大师兄怎么不去参加金丹期的比试,竟然在这留神听我说话。咦,他说的那两人是谁啊,我看看!” 芃芃看过了江芝之后,又看了几座四季台,这才看见了纤手坊的那位弟子安凡。 看了眼安凡,芃芃也没看出安凡有什么特别之处,怎么那江芝和明珠竟然为了他不惜在中洲大会上翻脸。 芃芃这番念头才落下,这才想起刚才师兄萧墨白说的那一句话,顿时奇怪。 萧墨白道:“就是那两位。” 芃芃顺着萧墨白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这一看可不就是刚才她看的安凡所在的四季台嘛。咦,那人是谁。 他手里捧着一沓小册子,远看之下,可以看出小册子的材质不同。有纸质的、有木质的、还有瓷质的、玉质的。只见他捧得小心翼翼,可他满脸都是猥琐气,也不知他和安凡说什么。他脸色未变,还说的口沫横飞,而他对面的安凡却一脸通红,气的剑都拿不稳。 芃芃很想问萧墨白他在说什么,可看到安凡所在那座四季台下观战的大部分修士脸色不对劲,就压下了这份好奇。 只听安凡大吼道:“无耻之徒,看我怎么收拾你。” 而安凡对面的修士,听了这话后,那猥亵的模样一收,立刻变成一脸无辜的模样,那表情像是再说“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说了会话而已,为什么你那么凶!” 他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衣裳,一张平平淡淡的脸,看着年纪似乎不大,下巴上留着一小撮胡须,给人的感觉有些怪异。 他腰上挂着一个灰扑扑的包袱,包袱的带子上挂着一串木牌,每一枚木牌上好像都刻画着什么。 此刻他看着对面来势汹汹的安凡,甩着那破锣嗓子道:“你,凶什么凶,再矮矬穷的爷们也会有春天!你不要小瞧了我,来来来,打上一场,让你看看小爷的本事。啧啧,这个木牌送给你了,就当是见面礼。” 兴奋的声音,又带上了那满面的猥琐之气,一双眼睛里此刻全是兴趣盎然,说完把木牌往安凡方向一扔。那木牌爆出一道灰色烟雾,安凡以为只是普通的烟雾,剑气一扫就不在了,哪层想烟雾是飘散了,可那味道,奇臭无比,着实让人心生厌恶。 那修士他两手一收,那一沓各种材质的小册子已被他收了起来。两手再一拉,竟然有一道狭长的红色风刃在他双掌缓缓拉开之时生成。 风刃如一轮弯月,足足三尺长。 这一场比斗,以一种所有人都万万想不到的方式,正式开始。 四季台下,已有人鄙夷的道:“这个小春宫,私下卖春宫图也就算了,还卖到中洲大会上来。” 又有一人“嗤”了一声接着道:“最让人鬼火的是,他推荐给你好的春宫图,你也选择好了,待你付灵石时,一个不注意他马上给你换成差的。你要找他算账,他早就脚底抹油走了,想抓到他,可得费一番心思。” 有人好奇的道:“兄台他本名叫什么,你咋知道他卖时搞鬼。” 先前那人道:“他本名钱枫,名字不错吧。” 雨幕 芃芃很想问萧墨白他在说什么,可看到安凡所在那座四季台下观战的大部分修士脸色不对劲,就压下了这份好奇。 只听安凡大吼道:“无耻之徒,看我怎么收拾你。” 而安凡对面的修士,听了这话后,那猥亵的模样一收,立刻变成一脸无辜的模样,那表情像是再说“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说了会话而已,为什么你那么凶!” 他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衣裳,一张平平淡淡的脸,看着年纪似乎不大,下巴上留着一小撮胡须,给人的感觉有些怪异。 他腰上挂着一个灰扑扑的包袱,包袱的带子上挂着一串木牌,每一枚木牌上好像都刻画着什么。 此刻他看着对面来势汹汹的安凡,甩着那破锣嗓子道:“你,凶什么凶,再矮矬穷的爷们也会有春天!你不要小瞧了我,来来来,打上一场,让你看看小爷的本事。啧啧,这个木牌送给你了,就当是见面礼。” 兴奋的声音,又带上了那满面的猥琐之气,一双眼睛里此刻全是兴趣盎然,说完把木牌往安凡方向一扔。那木牌爆出一道灰色烟雾,安凡以为只是普通的烟雾,剑气一扫就不在了,哪层想烟雾是飘散了,可那味道,奇臭无比,着实让人心生厌恶。 那修士他两手一收,那一沓各种材质的小册子已被他收了起来。两手再一拉,竟然有一道狭长的红色风刃在他双掌缓缓拉开之时生成。 风刃如一轮弯月,足足三尺长。 这一场比斗,以一种所有人都万万想不到的方式,正式开始。 四季台下,已有人鄙夷的道:“这个小春宫,私下卖春宫图也就算了,还卖到中洲大会上来。” 又有一人“嗤”了一声接着道:“最让人鬼火的是,他推荐给你好的春宫图,你也选择好了,待你付灵石时,一个不注意他马上给你换成差的。你要找他算账,他早就脚底抹油走了,想抓到他,可得费一番心思。” 有人好奇的道:“兄台,他本名叫什么,你咋知道他卖春宫图时搞鬼。” 先前那人道:“他本名钱枫,名字不错吧。至于知道他以次充好,临时换货的事。” 那人叹了口气道:“还不是生活所迫啊,有些宗门和世家的浪荡子,就喜女色,听说钱枫那里有品质好的春宫图,就去找钱枫买。然后不长心眼的主不就被钱枫骗了,那些浪荡子又不缺那点灵石,就发了通缉令,我就接了。哎,追捕钱枫真是累,我追过一次就不追了,钱枫比那泥鳅还滑溜。” 钱枫的风刃,竟然直接辟出,挡住了安凡劈出来的一道剑气,这一挡,剑气就被砍了个七零八落,余下的剑气虽然已经不能对他产生大威胁。 可还是有残余的剑气落在钱枫的血肉之躯上,隐隐有血迹渗出,顿时把他那花花绿绿的衣物变得更加花哨和破碎, 安凡皱着眉头,颇为无奈,看来就算他不想露出底牌也不行了。 安凡在中洲大会之中,不过名列中等,不能与人才济济、天才辈出的大型宗门相比,只是他所在的宗门,也曾有弟子在往年的大会之中,夺得过各榜的第一。 不过据说白日领了奖赏后,夜里就被人套了麻袋,揍得差点毁容。 不管怎么说,纤手坊也有几分底蕴在。 这一门的修炼重点在于一个巧字,不论是他们制作的衣物,还是平日里的生活用具,又或是修炼的剑法,都在一个于“巧”字。最出名的就是他们有位老祖制作了一副牌符。所含法术千万般化,最是适合逃命和迷惑敌人。 至于安凡,虽然是三十多岁才踏入修行之路,多少也有些晚了。在纤手坊,他是近几年以来的新秀,不但剑法出众,就连制作那牌符也有自己的心得。只不过作为纤手坊的弟子,制作衣物是必修技能,若是独自一人制作出下品的法宝类衣物。便可以主动提出拜何人为师,只要拜师成功,就可以成为内门弟子。 安凡曾经在师门内制作出一件中品法宝类衣物,因此,是纤手坊重点栽培的对象。只因大多数法宝类衣物既要有法宝的特性,又要美观好看,才能售出好价钱。安凡便嫌制作衣物这事繁杂,然后毅然改为研究牌符。 原本他与众人都是一个想法,在中洲大会的前期,被必要暴露自己太多的实力。 可没想到,竟然遇到钱枫这么个奇葩。 主意一定,安凡出手便不再留情,纵使当下砍了对方满身的鲜血,他也全然当没看见一样,一拍袖口,拍出四张牌符,牌符环绕在他前后左右。 然而,就在他即将激活牌符,又要劈出一剑时,钱枫又开始语出惊人了,他道:“看我这个矮矬穷吊打你这个小白脸,哼,就是不服气你长得比我好看,看招。” 然后,钱枫毫不在意对面安凡的表情,欢天喜地地拉出了一道狭长的红色风刃,而后两手一捏,风刃顿时变形,霎时间剑气纵横。 “唰”的一声,一剑落下,直接将安凡劈倒在地。 安凡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样被劈了摔倒在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会这样?” 四季台下面的所有人也都傻眼了:“天老爷哟,这什么情况?” 钱枫半点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骇人的事情,只兴奋得手舞足蹈。大喊大叫道:“安大哥,你不是嫌制法宝类衣物这事繁杂,才改为研究牌符。嘿嘿,我一开始用的那个牌符咋样,是不是对你有启示。” “啊,不用谢我哈。想当初我去你们纤手坊学艺,你们嫌我长得丑,赶我出宗门。还好,我死皮赖脸的待了一段时间,把藏书阁里的书看了个大半,然后才发现一本破书里有制作牌符的说明,我才有所领悟。”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我没学到你们的心法唉!如果当初我再厚脸皮一点就好了。安凡大哥,咱们再打一场,你再来一招,再来一招呗,就像刚才那样的剑气,再来一道,给我一点启示。” 才从地上起身的安凡闻言,面色一沉。他激活刚才护身的牌符,然后再次出剑。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你想要,我就给,打死你个偷师学艺的王八羔子。” 台下众人吓了一跳,继而幸灾乐祸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钱枫到底是怎么领悟的,但众人心里都以为不过是巧合,再者这样的好戏不看白不看啊。 现在安凡毫不犹豫换了护身牌符,一次四张,每次的法术都不一样,看你钱枫还能怎么办!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轻松的他们,根本不相信钱枫这样的散修能打得过安凡。 只是,对于这一切,芃芃的观点却与众人完全相反。 安凡的牌符只是防御着钱枫的攻击,却不攻击不了钱枫。再者,安凡只是筑基后期,又要控符,又要出剑,灵力难免分散,又被钱枫刺激的心神不宁,落败不过是迟早的事。 安凡也意识到自己的缺点,便收了剑,开始用牌符。 安凡扔出一张牌符后,这张牌符在空中立刻变成一道火龙。钱枫发现的有些晚了,一边躲避一边大叫了一声“嗷”。 紧接着众人只见他那花花绿绿的衣物被火龙吹没了半边,露出里面补了好多回次的破布衣裳。 “噗”的一声,钱枫张嘴吐出了刚才吸入的黑烟,等他用袖子抹了抹嘴角又抹了抹脸时,整张脸都变得极其与身上衣物相配的花脸。 看着他的花脸,台下众人又一阵哄笑,而安凡则趁机缓了一口气。 钱枫瞪圆了眼睛望着对面的安凡,眨了眨眼。然后他想了想,召唤出风刃,两只手左拉右扯。竟然也有 一头巨大的火龙从左流双掌之间飞出。 安凡气的想吐血,自己怎么就惹了这么个怪葩。忍了忍,到了口边的脏话终究没出口。 安凡匆匆一拍袖口,唤出一枚白色牌来,待他把白色牌符激活后,只见白色牌符变成一块巨盾,他毫不犹豫朝巨盾后一躲。 刚躲好,钱枫派出的巨大火龙刚好冲在巨盾上。白光一闪,“啪”的一声,火龙向着周围溃散而去。 安凡此时也变得狼狈不已,心中邪火渐升。他换了个威力更大的牌符,再次催发出一道澎湃的掌力。 毫无防备的钱枫直接被轰倒在地,下一刻,钱枫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只听他大声道:“这一道好像很厉害。” 还不等他思索一番然后再次施展。 “轰”的一声,安凡发出的第二掌已经到来。 钱枫鬼哭狼嚎道:“疼、疼、疼、疼、疼啊!” “轰”的一声响起,安凡发出的第三掌又已经到来。 钱枫一边抹着眼泪鼻涕,一边鬼哭狼嚎的叫道:“疼死小爷我了,嗷嗷嗷,我要吊打小白脸,我要变强。小白脸,看招。” “轰”的一声,钱枫照着安凡发出的那一掌拍向安凡。 钱枫的这一掌,汹涌澎湃,安凡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不管安凡怎么变招和出招,钱枫在疼痛过后,依旧像模像样的学着,并且拍回去给安凡。 最气人的是,每一次拍回去给钱枫,他还问一问道:“安凡大哥,你看我这招耍得怎么样?” “安凡大哥,是这样的吗?” “安凡大哥,你刚才那个再来一下,我好像学的有点不对劲。” 安凡大哥,你真是好人。” 钱枫正掰着手指头算刚才领悟的一招有哪里不对,结果便看见对面的安凡擦了擦自己脸上的鲜血,然后转身就走。 钱枫立马大喊道:“喂,安凡大哥你别走啊!你还没说我学的如何呢?我再也不说你是小白脸了!” 话音落地,他毫不犹豫直接离开了四季台,追着安凡而去! 。 拳头带起得风在空气之中划出了一道气浪,隐约有灼热感。 “嗬”,周荫忍不住怪笑了一声,花把式! 抬手,周荫毫不犹豫地将那碧玉酒杯轻轻一握。 “轰”,空气里似乎飘来一阵醇醇的酒香,众人视线之中的周荫,仿佛是那戴着高高冠冕的文士,在那山林之间与朋友痛饮,潇洒不羁、侃侃而谈。 无数的灵气在他身体各处之中奔流,汇成一条磅礴的大江,尽数倾入这小巧却又有无尽容量的酒杯之中! “一杯清酒,但请芃芃师妹,满饮此杯。” 朗朗的声音,在这苍穹之下清晰无比。 周荫仿佛就是刚才的那一名文士,只在那刹那间,在即将握不住酒杯的一瞬间,将手腕一转,灌满了灵气的碧玉小杯顺势朝下一倾。 “哗啦啦”。 众人仿佛听见了无数酒液从酒杯之中滚滚倾泻而下的声音。 然而,落入众人眼底的,却是一块碧色。那一道被倾出的酒液,竟然化作一片磅礴的湖泊,围绕湖泊的周边是一片青翠竹林。 整个四季台上,湖水的美、翠竹的雅交相辉映。 一根根的翠竹,一片片的竹叶,随风摇摆,连成一片的竹海。随着周荫的手腕一转,酒杯一倒,湖水波光粼粼,阳光下粼粼波光惹人注目。 看到四季台上面这亦真亦假的湖泊与翠竹,众修士已目瞪口呆。 这一刻,不管是四季台下,还是半山腰之上,无数人将目光投了过来,全数骇然! 就连羲和道长也露出了凝重的表情,头也不回且咬牙切齿的说道:“这就是你说的绝招?” “不会用的绝招”,这句话终究没说出口。 敬正道长站在旁边,没有说话,只是将平静的目光投向了那一道站在这一片竹海之中的身影上。 满饮此杯,湖泊与翠竹。 在周荫一手倒出酒液时,芃芃便被完全笼罩了。 她像是被包裹在一个巨大的碧绿蚕茧之中,就连周荫的身影,也变得隐约起来。 旁人眼中,湖泊与竹林覆盖了整个四季台,甚至朝着周围的虚空延伸。 而在芃芃的眼中,这一切更加恐怖。 雪原 芃芃哈了口气在手心,使劲搓了搓手,又揉了揉耳朵,跺了跺脚。她这才有心思打量着眼前的土地,入目全是白色,只有抬头看到的天空列外。 芃芃心道:“不知道别的修士怕不怕冷,我可是非常怕的。” 想起此次前来要做的事情,芃芃又感觉到了全身充满了力量。 手抬起,他从袖间摸出一支箫。将箫凑到了唇边,他手指按在音孔上,轻轻吹出了第一声。 “呜……” 箫的声音,本就带着一股凄凉,在这月夜里,在这一片阵法的光芒中,在恐怖的惨嚎声中,显得格外幽静。 随着这一声出去,顿时便有一股气浪排开,脚下安放着为阵法提供能量的地面,顿时一声爆响! “砰”的一声,第一枚灵石炸开! 那名剑宗弟子吹的,是一个完整的简单曲调,有点像是游历在外的游子,在吹走自己故乡的乡野小调。 那名剑宗弟子的护身法宝光芒在绽放,箫声在继续,爆响声也在继续。明明是极短的曲子,众人却仿佛听了很久。 “呜”,最后一声格外悠长,空气里,似乎还有箫声的震颤。 众人一下就回过神来,朝前看去。 那名剑宗弟子依旧凌空而立,他脚下的那一座光华闪闪、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大阵,在响起一声哀鸣之后,轰然崩溃。 巨石消失了,藤蔓也消失了。被困在里面被折磨的纤手坊众人,都愣了那么一下,好像在质疑,这么快就没事了? 伤得轻的,在反应过来之后连滚带爬地爬起来,立刻欢呼道:“没事了,没事了!” 一边叫着,一边朝着不通等人所在的方位跑去,根本不管身边同伴的死活。 至于伤得重的,则是露出一种挣扎的眼神,极力地想要起身,却不能够。 静静地看着脚底下这悲喜交加的一幕,那名剑宗弟子的眼眸之中,淡泊到没有感情。 他道:“如今小师叔已乘风而去,连我也不知道她人到了何处。想必,旋风洞两年的困守,应该算是结束了。你们纤手坊如今伤亡惨重,还是尽早离去吧。” 明明不是剑宗的地盘,却说出了一种主人家的风范。背后,还有人议论纷纷,对纤手坊指指点点。 有人看着眼前场景,眼里有一丝不忍,他道:“他们怎么对自己门派中的人,都这么冷血,见死不救?” 另一人也无奈的道:“这也太过分了吧?” 再有人道:“到底还是剑宗的修士仗义!” “是啊,剑宗……” “剑宗才是我中洲大陆的脊梁,尽显名门之风!” “纤手坊是什么玩意儿……” 听着这些话,那名纤手坊女修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即便是剑宗弟子不说,她也不会在这里多留。手一挥,那名女修朝自己身边一群纤手坊修士怒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诸位同门走!” 这地方她真是一点也不想待下去了!夏潘入阵出事,如今这里自然就她最大,纤手坊众人见危险解除,哪里还有不听话的道理,连忙冲了上去。 扶人的扶人,离开的离开。 那名女修一句话不说,眼见着众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夏潘已经直接昏迷了过去。一时之间,她也不好跟剑宗弟子多说什么,只温声道:“纤手坊门下弟子左云多谢道友相助,因为师门内部分歧,我只担心江师姐另有所图,不会善罢甘休,道友千万小心。” 说罢,行了一礼,一拂袖,她长剑一扬,便当先一个,划破了墨蓝的夜空,朝着远方去了,后面数十纤手坊弟子连忙跟上。 “轰隆隆……” 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忽然传来。即便是洪皓站在高高的空中,也仿佛能感觉到这大地的震颤。 过了悬崖所在,便是一片连绵的群山。此刻像是有什么凶猛的野兽,成群出动,一齐朝着某个地方扑去一样。 洪皓只觉心旌摇荡,低头一看,山林之中漫起烟尘滚滚,无数相互掩映着的翠绿之中仿佛有一群巨大的影子,奔袭而去! “吼吼”,震耳欲聋的兽吼之声,一下响彻旋风洞四周。 隐约有人惨叫道:“啊!” “快跑,快跑。” “救命啊,救命啊,啊!” 一阵惨叫,一片法宝的光芒,在皎洁的月光下,在深灰色的山林之中亮起。那些光芒的方向并不一致,而是朝着四面八方,狂劈而去。 空气里,飘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 一瞬间,名叫左云的女修飞不动了,她悬浮在半空之中,望着远处的山林,脑海之中,却飞快地划过之前自己对那名剑宗修士道谢时他的神情。 悬崖上,不通跟着那名剑宗弟子从崖下出来,一下落脚到了空地上。 他望着远方,仿佛也听到了那一声一声震颤心灵的兽吼,又看了一眼身旁人手中握着的箫,嘴唇一分,嗫嚅道:“周师兄,我们、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太、太那个了,万一被人知道了……” 周师兄回头看了他一眼,笑意浅浅的道:“知道又怎样?” 不通顿时愕然无比,好半天才开口接话道:“我、我们不是名门正派吗?他们那一群人,这一次不死也得重伤吧?名门正派怎么可以干这种暗地里坑人的事……” 周师兄上上下下打量了不通一番,仿仿佛没料到不通会这么傻,傻得让他怀疑他这么多年是怎么活的。周师兄摇了摇头,兴叹不已,囔囔道:“名门正派?” 不通奇怪道:“有什么不对吗?” 周师兄道:“还好你现在没有正式拜入剑宗,我还可以透露一点消息给你,让你考虑一下。接下来,听了我说的以后,看你还愿不愿意继续拜师?” “你刚才问有什么不对,岂止不对,简直是大错特错。早在我当初入门的时候,便有门中长辈对我说过一句话,想必这一句话还没人对你说过……” 说话间,周师兄摸出了传讯灵珠,笑了一声,在不通无比好奇的目光下,续接着道:“我剑宗,乃是名门大派!” “名门大派。” 这一瞬间,不通彻底愣住,周师兄却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心道:“这些新人啊,要走的路可还长呢。”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灵珠,一道光芒掠过,便消失不见。接着不通便听他道:“走吧,还不知小师叔去了哪里呢,估摸着是咱们还没混个脸熟,小师叔闭着眼睛就过去了。哎,真是让人伤心啊!” 还在心神摇荡中的不通,听了这一句,嘴角一抽,陡然无语。 中洲大陆,一座不知道是什么形状的山头上。一轮红日,隐隐从地平线上露出了自己的轮廓。 芃芃赤脚站在这陌生的土地上,一望无垠的旷野,眼前是日,背后是月。 风,依旧从她身边吹过。 芃芃的表情,在风中凌乱。 她不知道自己乘风飞了多久,更不知道出了旋风洞之后,飞的到底是怎样一个方向,她只知道,停下来的时候,她眼前所见,就只有这一片连天的原野了。 脚下这座山头,只能这么说,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而远处却是风吹草动,鸟语花香。 在很远很远的远处,似乎有几间茅草屋。 芃芃抚了抚额,她不知道自己在旋风洞里待了多久。然后,出来了又搞成这样。她无奈的问着自己道:“这到底是哪里啊!”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 旋风洞所在山峰在剑宗西三百余里,太华宗在剑宗东三百余里。 旋风洞在整座山峰的北部,洞口朝北开。 芃芃在旋风洞中,被那旋风吹拂着,又受到洞壁上那些吞风石结构的启示,竟然一下就顿悟了。 她将自己浑身的毛孔打开,将自己化作一块吞风石,又感受着风吹的轨迹,旋风在她骨骼上刻下了奇异的图纹,也就在那个时候起了作用,自行开始流转。 那一刻,她竟然奇异地和上了风的轨迹与节奏,霎时间感觉自己也化作了一道风,与这世界上无数的风,遥相呼应,随心所欲。 风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那样的感觉,太美妙,根本让人不想醒来。 《炼体之炖皮熬骨》上曾有言曰,在某个地方历练,历练途中,能够有幸借助自然力量熬了骨,又有机会在熬骨的过程中使骨骼刻上了某种图纹,这样的机缘是很难遇到的。 想必所谓的“机缘”二字,便是自己所碰到的。 没有去往旋风洞历练,就不会有吞风石,没有吞风石,自然也就没有了芃芃的领悟。而即便芃芃有了领悟,事先没有完成了熬骨,自然纹不了骨,纹不了骨只怕也难以感受到“风”。 她骨骼之上的每一条纹路,都是风留下的,不管是风刃,焚风,还是冰风。 她的骨骼里,蕴含着风的轨迹。 于是,这一路乘风而出,毫无阻碍。 旋风洞朝北而开,芃芃掐指一算,倒觉得自己有很大的可能是朝北走了。 朝阳的光芒,笼罩着大地,蓝天白云微风吹。 黄衣老道长袖一甩,拂尘瞬间变大,发出的光芒直指牡丹花阵中心。 牡丹花女修忙着维持阵法运转,顾不上与黑衣老者说话。 黑衣老者突然口中吐出一口血喷喷溅脚下的招魂幡上,招魂幡一沾血,立刻迎风鼓起,黑气如云。黑衣老者饶过黄衣老道和牡丹花女修交手的半空,驱使黑云裹住妖丹所在。裹住妖丹后,他立刻就向下方后辈们所在的地方飞去。 紫晶笔者冷哼了一声,紫晶笔疾速飞到黑衣老者前面,刷刷刷写了个“困”字。那“困”字如房屋般大小矗立在黑衣老者身前,眼看着黑衣老者就要撞上去,妖丹突然冲出了黑云,再次飞上了高空。 黑衣老者大吼一声,底下众人似乎听到了“滋”的一声,一阵耀眼的光芒过后,黑衣老者身上有一股股黑烟扭曲。 半空中突然有人说道:“哎呀呀,不惜折损元气,逼出一口精血来催动法宝,最后竟然落空了。哎呀呀,我的心好痛啊!”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做着捂胸口的动作。黑衣老者抬头看了一眼那人,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黑衣老者讷讷的道:“师叔。” 牡丹花女修拧着眉,无可奈何的低声道:“见过君上。” 那人呵呵笑道:“哎呀哎呀,没想到你俩还有相见的一天,这么说我当年拆散你们,还是拆的不够彻底。” 后方追赶的火娘子,看到阴魂老鬼的速度徒然加快,口中说道。 羲和道长问:“难道不是?” 花神道:“我是在好奇,那小女娃怎么那么倒霉,遇到你这么个不靠谱师傅。” 羲和道长道:“不靠谱,哪里不靠谱了,比起你来,我可靠谱多了。” “你瞧瞧你,这么多年了,孤家寡人一个,看着就可伶哪!” 花神撇了撇嘴,懒得说。 沈毅与芃芃并肩而行,一人着白衣,一人衣浅紫。 沈毅偏头看着芃芃,嘴角淡淡浅笑。 芃芃眉眼弯弯,微低着头。 沈毅道:“芃芃,你可知,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我想你一定猜不到,不信你就猜猜。” 芃芃笑道:“难道不是在朔阳城?” 沈毅摇头,接着说道:“不是在哪里,而是在我家里。” 芃芃有些疑惑的问:“在你家里?” 沈毅点头,缓缓说道:“那时我才结丹不久,心高气傲。恰逢妖魔大战,我就背着家里悄悄去了。” 芃芃道:“悄悄的。” 沈毅抿了抿嘴道:“悄悄的。” 芃芃道:“那个出去的过程,你一定觉得很紧张很刺激。” 沈毅点了点头,顿了顿,他道:“那个时候,吸口气都觉得声音很大。” “为了不被家里寻着,我特意制作一种味道很怪的药掩盖我身上的药味。那个药味,我再也不想闻到。” 我日夜兼程,避过许多巡逻的修士,只为到了战场杀妖。 到了苍龙山附近,妖族和我们抢。 交锋 芃芃有点疑惑的问道:“你是洛溪?” 自从在坝海一袭红衣惊艳一众女修后,他更喜欢着红衣了。因为许多女修在议论他,这一议论可不就名声远扬了,自己处在风头浪尖上。自家大哥萧墨白的行踪可就安稳了,小师妹芃芃的历练差不多快结束了,许多事也该开始收尾了。 到了苍龙山,金乌西坠,树影沉沉,立在一棵古松叔树尖的萧墨宸,是为了与秦浅打架而来。对于秦浅,萧墨宸从秦浅成名之时,就开始关注,后来则是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若是法修,赶路时可以借助些乘风御气,驾鹤西行的术法,但对剑修来说,在修为练到御剑飞空的境界之前,只能乖乖依靠两条腿,而他所学虽杂驳,但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轻身功夫,唯一算得精妙的,就是姬瑶月所传的那几路“花间游”的身法。 然而他在剑道上的资质算是出类拔萃,在身法遁术上的资质却只算中游,且这身法讲究个“身姿曼妙,如戏花间”,须得女子才能练到极致,应飞扬自学来后也练了好些天,但花间游的身法依然是失灵时不灵,难以融会贯通。 可他过往练剑时都是一点就透,一触即通,以致养成自视甚高的性子,此时久久练不成,心中反而念道:“姬瑶月这小妖女真是小气,教都教了,还不教全,这么看来越苍穹说得倒也没错,便是这门户之别,层层藏私,才使得大量功法失传,不复往昔胜景,呃,好像我和姬瑶月那小妖女之间不只是门户之差,还有人妖之别……” 心中正想着,忽而打斗之声依稀传来,应飞扬伫立树上,向声源处望去,便见视野尽头,两人正在打斗,二人他方才都也见过,正是参加过司马承祯丧礼的鱼伯约和黑松道人。 应飞扬又靠近一些,静观二人相争。 鱼伯约衣袂飘飞,真气鼓荡,身上便有流霞万道,温润光洁,与天上晚霞交相呼应,正是流霞神功催生至顶端的征兆,而双袖间,青色霞光凝成水桶般粗细的两股,氤氲轻袅的霞光竟有了厚重的力量感,随着鱼伯约袖袍舞动,便如两条青蟒一般向黑松道人袭去。 鱼伯约的攻势无形无状,无常无相,黑松道人被逼出十丈之外,手中断剑挥舞,将青霞绞断碎化,但霞光却是方断,又蠕动般的新生,转眼黑松道人周遭已缭绕一望无际的迷茫霞光,浓稠的如同奔流的天河,化作一道道匹练也似的巨浪,转眼将黑松道人吞没在沸腾翻滚的云霞中。 “黑松道人也不过如此,凭这些微末技艺,也敢挑衅于我?便让你沦入幻境之中,继续做你痴愚之梦!”须知流霞神功对神识同样具有攻击作用,青霞笼罩下,可以混淆气机,屏蔽视听感应,并通过光线的投递,折射出中招之人心中幻影,可谓是力与法皆合的一招。 鱼伯约自以为胜券在握之际,观视的应飞扬突得剑心一动,随后便见青霞之中,一道澄蓝剑光冲霄而起,冷彻幽寒,周遭青霞如被剑上寒意所逼,潮水般的退散,随后剑光直直斩落,挟带这侵骨锥肌的淬厉森寒,在云霞中开辟出一道一往无前的直道。 鱼伯约心头一慌,青霞急速收拢,在面前凝聚成一堵厚实的墙壁,却闻轰然一声,墙壁破碎,鱼伯约被剑气轰得倒飞数步,口呕朱红,面上泛出惊异之色道:“是玄水真君的淬幽剑,怎会落到你的手中?” 青霞散尽,露出黑松道人阴鹜又得意的面容,手中所持的不再是古拙厚重的黑松断剑,而是一把锋刃狭长,剑身剔透若有寒水流动的奇兵。 鱼伯约问题方抛出,随即心中了然,自答道:“看来是没错了,剑皇前辈将玄水真君的《覆水剑诀》交由你,玄水真君定然寻你索取,却不想竟被你杀害!” 黑松道人也不否认,道:“越苍穹那老匹夫见识不错,玄水真君的《覆水剑诀》倒也有几分模样,配上我的《丹元剑诀》也不算委屈,这淬幽剑更是罕见的神兵,等将《覆水剑诀》练得纯熟,再将黑松剑重铸,双剑同使,修为定然大进!” 黑松道人随后面色一转,露出森然之意,道:“不过在这之前,贫道要先将《丹元剑诀》收回,否则若让外人得了,钻研我剑法破绽,岂不是要坏事?” 鱼伯约面露赤红,道:“这剑诀是剑皇前辈送我,你若是不想被他人得到,方才怎不敢向他讨要?” 黑松道人脸色一暗:“哼,剑皇?那只败犬也就嚣狂这一阵了,待我剑法大成,定然让他后悔今日之举,莫废话了,将我的剑谱还来,我或许还能饶你性命。” 鱼伯约面色变了几变,咬牙道:“算了吧,我也不是第一天走跳江湖,今日既然已撕破脸,哪有不杀人灭口斩草除根的道理,要来便来,今日我纵然不敌,也要在你身上捅几个窟窿。” “哈哈!”黑松道人长笑道,“你倒是比玄水真君聪明些,不过死得也会更惨!”说罢,剑锋纵劈而下,每一招都是古朴质拙却又刚猛辟易,威势凌人。 鱼伯约强压内伤,双掌凝聚霞光,化用柔劲,将流霞化作刀枪剑戟,棍斧鞭锤十八般武器,变化无端,但任他千变万化,黑松道人却总能以拙克巧,手中长剑寒澈,气劲雄浑,若冰川倾倒,垮压而来,将青霞凝结成的气形一一碾碎。 片刻之间,鱼伯约身上已添了多道伤口,“死吧!”,觑得破绽,黑松道人眼中凶光大作,一剑当胸斩下,便要将鱼伯约开胸破肚,忽而一道剑气破空袭来,撞向黑松道人剑锋,劲力虽不算强劲,却恰恰击在淬幽剑七寸之处,淬幽剑被撞得一偏,只在鱼伯约胸襟划破一个口子,一个剑形的铁符从胸襟掉出,又被剑气击得向上旋飞。 “丹元剑诀!”黑松道人呼道,这铁符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就是记载着《丹元剑诀》的秘笈。黑松道人急欲将它抢回,忽得一道人影寻若闪电,翩若惊鸿,从他眼前一掠而过将铁符抄走,又轻飘飘的落在眼前的一棵树上。 “是你!”黑松道人认出眼前之人,狠狠道。 “现在的修道之人都怎得了,动辄便是杀人夺宝,当真与土匪无异。”应飞扬高立树上,居高临下,眼露鄙夷道。 “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替人强出头?”黑松道人嘴上冷硬,姿态却是戒备十足。 “也算不上强出头,忘了介绍,在下应飞扬,现在是司天台之人,诸位入了洛阳,行事总该有所收敛。” “司天台又如何?不过皇帝的走狗,还真以为能管得住道爷我?”黑松道人冷道,司天台的势力范围仅限于长安洛阳两都附近,黑松道人所在铁仙观却是南方派门,所以上清派和白马寺这等大派都需礼遇的司天台,在黑松道人眼中却不足为惧。 应飞扬长长一叹,道:“师兄啊,你这司天台也太不争气,难得我生平第一次想以势压人,结果偏偏还漏了气,罢,果然靠山不如靠己。” 应飞扬扬声对鱼伯约道:“那个……鱼兄,你可还能再撑半柱香的时间?” 鱼伯约已暗暗调息片刻,此时吐出口浊气道:“没有问题。” “好!那你撑着点,半柱香后,我再接手。”应飞扬说罢,大咧咧的盘坐在枝桠上,手中真气一催,铁符上凭空浮现出绿油油的气形文字,竟是在此时旁若无人的看起了《丹元剑诀》的剑谱! 自打应飞扬出现,黑松道人便对他心生戒备,但也只是戒备而已,并非就怕了他。他无法化解越苍穹的剑意,却被应飞扬做到了,并不意味着他不及应飞扬,便如一道算题难住了翰林院的学士,却恰巧被一个年岁不大的童生解开一样,并不能因此就说童生的学识超过翰林院学士。 真要比斗起来,拼得是剑法,也拼根基,经验,黑松道人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一个少年人。却哪知应飞扬态度更是嚣狂,竟在他眼皮子底下看起了他的剑诀,全然不将他放在眼中。 黑松道人心生恼怒,道:“小子想装腔作势,也要能接下我这一剑再说。”说罢,刚猛强硬的剑气挟裹这幽幽寒气爆射而来,所经之处,霜结冰覆,音爆连连。 应飞扬稳坐树上,如若未见,却见一道青色霞光在他前头凝结成盾,青霞间蕴藏变化万端的劲力,将剑气分化,消解。 同时另一道霞光反守为攻,化作一个巨大掌印,掌印飘忽,若有若无,直袭黑松道人,黑松道人心头一惊,只顾着应飞扬了,却没想到鱼伯约仍有还手之力。 他却不知《流霞神功》能得剑皇一声赞许,自然却有超凡之处,这真气虽论刚猛雄浑,凌厉霸道皆有不足,却胜在回气迅速,后劲绵长,便如所命名的流霞一般,能无中生有,无衰无竭。 强弩之末,还敢顽抗。”黑松只惊了半瞬,但他眼光何其老道,转瞬便知流霞神功纵然神妙,鱼伯符这片刻功夫又能回得几分气力,打定心思,黑松道人剑光再闪,毫无花巧的直轰而去,剑气势如破竹的将掌印从中劈开,一招之内反守为攻。 鱼伯约勉力挡下一剑,但剑光又紧随而至,连绵不绝,每一剑都厚重雄浑,击得他气血翻涌,心神激荡,但饶是如此,鱼伯约仍是抽出余暇将袭向应飞扬的剑气一并挡下。 应飞扬看在眼中,心中暗道:“黑松道人出手毫不留情,果非良善之辈,倒是这鱼伯约颇为厚道,深处劣势仍能分心替我挡招,不管是本性如此,还是有心将胜负赌在我身上,能说到做到,便不枉我替他出头。” 应飞扬见状,安定下来一心多用,一边一目十行的看着《丹元剑诀》,一边以指在树干上涂画,还不是看向战团两眼。 而黑松道人此时已心生不耐,鱼伯约已多处受伤,气力越来越轻,看似只差一口气就会倒下,但,但这最后一口气却似怎么也吐不完,久战不下,唯恐再生变数,黑松道人决意不再分心理会应飞扬,先全力解决鱼伯约,但见他口一张,一个鸡卵似的澄黄金丹从他口中吐出。金丹脱口,他本就阴暗的面色也随之又黑了几分。 却见金丹滴溜溜的旋转着,粲然光华自丹上向四面八方射去,日光一般光芒耀眼,纯净醇厚,周遭青霞遭这光线一照,便如霞光遭到正午烈阳驱赶,畏惧般的向四周散离。 而霞光一散,黑松道人剑光越急,数道剑气趁机激射而来,每一剑都是劲力雄浑,绝无半点虚招。 鱼伯约勉力将霞光聚集,勉力相挡,却闻一声轻爆,仍有数道剑气冲破霞光迎面而来。 危急之时,星纪剑连剑带鞘从天而降,竖插于地,剑虽未出鞘,一股锐利剑气却迸射而出,横扫八方,将黑松道人的剑气消弭无形。 而应飞扬翩然降下,足尖轻点了下剑尖,像走阶梯一般落在地上,道:“鱼兄,不好意思,这《丹元剑诀》委实精妙,说是半柱香时间,结果花了一炷香有余,才勉强将上头的招式破解。” 应飞扬嘴上虽是对《丹元剑诀》颇为推崇,但入了黑松道人耳中却是刺耳至极,他所在的铁仙观虽只是道门修真小派,但这《丹元剑诀》作为观中绝学,岂是一个少年翻看片刻就能破解?照他这般说来,自己这半生修炼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黑松道人怒极反笑,道:“大言不惭,你以为你是谁?宇文锋?顾剑声?还是越苍穹?一会功夫就能找出《一元剑诀》的破绽!” 应飞扬摇头道:“《剑诀》却是不差,剑招本身的破绽!” 不见 沈毅皱着眉道:“不见。” 云青诺诺的道:“哦。” 稍倾,大门外不远处蓝花楹树下,芃芃等到了云青的回答。尽管芃芃的心中苦涩,而她却笑着说道:“多谢云姑娘,欢迎云姑娘有空去中洲大陆游玩。” 云青福了福身,又转身离去。 芃芃抬头看着那树枝上朵朵花儿,眼泪还是在眼眶里转了转。 不管如何,总不能让云萝太过轻松就躲入之分城。 而且芃芃还想要试一试看之分城的护城大阵,挡不挡得住自己的倾力一剑。 在一座寸草不生的小山头处,芃芃悬停在半空。 那边站着一位身穿黑衣却无半点血肉的白骨鬼物,腰间佩剑。 他微笑道:“俗语言兔子急了还要咬人,你何必对那云萝姑娘斩尽杀绝。她那人就是喜欺软怕硬,最会审时度势、看碟下菜,你不用担心她对你纠缠不休。她这么多年,聪明反被聪明误,又不止一两次了。她早已习惯哑巴吃黄连,既然吓破了胆,只会与你低头赔罪。何况你真要杀了云萝,就是坏了太华宗与白骨城城主订立的某个规矩,你会被一众城主群起而围攻,蚂蚁啃象,你就只能退出龟背山。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再往北去,即便贴地御剑,也会被临近城主发现踪迹。” 芃芃问道:“你是?” 一袭黑衣的骷髅剑客微笑道:“云萝凑巧帮忙挡了灾的那头金丹鬼物,在我城中挂名,只不过也只是如此罢了。我劝你赶紧返回刚才那里,不然你多半会白忙活一场,给哪个金丹鬼物掳走所有战利品。事先说好,鬼龟背山内的君臣、主仆之分,就是个笑话,谁都不当真的,利字当头,天王老子也不认。信与不信,是你的事情。” 芃芃笑道:“原来是阴水城城主。” 那具身着黑衣、腰佩长剑的白骨骷髅架子,明明看着有点可笑,但是不给人半点怪异得感觉,它点头笑道:“幸会。” 芃芃思量一番,问道:“城主还有什么建议吗?” 黑衣鬼物,南方数一数二的强大阴灵摇了摇头道:“没了。” 芃芃欲御剑而去,突听黑衣鬼物道:“我这里有消息,说是沈家的人在找沈公子。” 芃芃转头皱眉,眼里含霜。 黑衣鬼物道:“别误会,我只是和他们有交易。嗯,有时候鬼物也会需要一些药材。沈家,药材便宜,又会做事,我们合作的很愉快。” 芃芃点了点头,转头离去,离得远了,芃芃才惊觉后辈湿了。 眼见着芃芃远去,不会折回来。这位阴水城城主轻轻跺了跺脚,笑骂道:“臭丫头,还不赶紧给大爷滚出来。” 一架车辇从山坡脚那边翻滚而出,这件之分城重宝已经损毁得十分严重,足可见先前那一剑一拳的威势。 云萝坐在车辇中,双手掩面,哭哭啼啼,这会儿,真像是个天真无邪的女童了。 黑衣佩剑的阴水城城主,笑道:“你啊你,什么时候可以不做一桩不赔本的买卖?你也不好好想一想,一个年轻人处处小心谨慎,却胆敢直接去往由镇,会是来送死的吗?” 云萝哭的梨花带雨,趴在车辇中,哀怨不已,越想越气,又是一阵嚎啕大哭。 回到那处乌战场,芃芃松了口气。 除了那名老妪已经不见,其余毙命女鬼阴物,白骨犹在。 方才御剑而返,比起先前追杀云萝,芃芃故意升空几分,在阴水城挂名的那位金丹鬼物,果然很快就带头远去。 芃芃不是不想付出些代价,争取将其一锅端了,最少也该游斗厮杀一番,原本这趟去往由镇,这拨在龟背山南方流窜的阴物,就是芃芃的首选。 可是那位阴水城城主白竹的横空出世,让芃芃改变了主意。不管消息真假,她都得出去。 再者,关于阴水城城主,书上那些字里行间仿佛犹有血腥气的溢美之词,都不影响芃芃做决定,真正让芃芃息事宁人的,就是白竹是金丹巅峰的阴灵,随时可以步入元婴期。 既然对方最终亲自露面了,依旧选择没有出手,芃芃就愿意跟着退让一步,何况还有那个消息。 芃芃看着满地晶莹如玉的白骨,不下十五副,这些之分城女子鬼魅的魂魄早已消散,沦为这座小天地的阴气本元。 芃芃正要将这些白骨收去乾坤袋里,突然眉头紧皱,驾驭弱水剑,就要离开此处。但是略作思量后,仍是停歇片刻,将绝大部分白骨都收起,只剩下七八具莹莹生辉的白骨在林中,这才御剑极快,火速离开。 遥遥看到了羊肠小道上的那两个身影,芃芃这才松了口气,仍是不太放心,收剑入鞘,摇着白扇,在僻静处飘落在地,走到路上,站在原地,安静等待那双道侣的走近,那对男女也看到了芃芃。便像先前那般,打算绕出小路,装作寻觅一些可以换钱的药草石土,但是他们发现那位年轻游侠只是摘了斗笠,没有挪步,夫妇二人,对视一眼,有些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走回道路,男子在前,女子在后,一起走向芃芃。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心中默默祈求上天庇护。 在那对道侣走近后,芃芃一手持斗笠,一手指了指身后的密林,说道:“方才在那边,我与一拨厉鬼恶斗了一场,虽然险胜了,可是逃逸鬼物极多,与它们算是结了死仇,随后难免还有厮杀,你们若是不怕被我牵连,想要继续北行,一定要多加小心。” 那双道侣面面相觑,神色惨然。 入山时交出的过路费,一人五中品灵石还好说,可像他们夫妇二人这种无根浮萍的筑基野修,又不是那精于鬼道术法的修士,进了龟背山,无时不刻都在消耗灵气,身心难熬不说,为此还专程买了一瓶价格不菲的丹药,就是为了能够尽量在龟背山走远些,在一些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靠着意外收获,找补回来,不然如果是只为了安稳,就该选择那条给前人走烂了的眉镇道路。 只要能够成为修士,涉足长生路,有几个会是蠢人,尤其是野修挣钱,那更是用殚精竭虑、机关算尽来形容都不为过。 夫妇二人脸色惨白,年轻女子扯了扯男子袖子,声音温柔中略带遗憾,她道:“算了吧,命该如此,修行慢些,总好过送死。” 男子摇了摇头,反手握住女子的手,轻声道:“你不能再等了,水满溢月满亏,再拖下去,只会害了你,好事就成了祸事。” 男子松开她的手,面朝芃芃,眼神坚毅,抱拳感谢道:“修行路上,多有不测风云,既然我们夫妇二人境界低微,唯有听天由命而已,实在怨不得公子。我与拙荆还是要谢过公子的好心提醒。” 芃芃问道:“这位夫人可是即将结丹,却碍于受过重创,以至于有暗伤没有养好,需要靠灵晶和法宝增加破境的可能性?” 女子轻轻叹息,不语, 男子点头道:“公子慧眼,确实如此。” 芃芃问道:“冒昧问一句,缺口多大?” 男子无奈道:“对我们夫妇而言,数目极大,不然也不至于走这趟龟背山,真是硬着头皮闯鬼门关了。” 芃芃试探性问道:“差了多少上品灵石,还是灵晶?” 男子犹豫了一下,满脸苦涩道:“实不相瞒,我们夫妇二人前些年,辗转大半个西月王朝,千挑万选,才在坝海那边一座铺里子,相中了一件最适宜我拙荆炼化的本命法宝,那铺子给的价格已经算是最公道的了,就算那样,还是需要两块上品灵石,至于丹药,已经在沈家铺子看过,三块上品灵石足够。这还是那两处的铺子掌柜菩萨心肠,愿意帮我们,只需要我们夫妇二人在五年之内,凑足了灵石,就可以随时买走,我们都是散修,这些年游历西月王朝市井,什么钱都愿意挣,无奈本事不济,仍是缺了四块上品灵石。” 女子心中悲苦。 其实自己夫君还有些话没讲,委实是难以启齿。这次为了进入龟背山,挣足四块上品灵石,那瓶用来补气的丹药,又花费了几十块中品灵石。 方才他们夫妇一路行来,所挣银子折算成灵石,一百块中品灵石都不到。 龟背山的钱财,哪里是那么容易挣到手的。 他们见那白衫背剑的年轻游侠似乎在犹豫什么,伸手揉了揉眉头,应该在想事情或者定主意。 夫妇二人也不再念叨什么,免得有诉苦嫌疑,修行路上,野修遇上境界更高的神仙,双方能够相安无事,就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不敢奢望更多。多年闯荡山下江湖,这双道侣,见惯了野修横死的场景,见多了,连兔死狐悲的伤感都没了。 当那个年轻游侠抬起头,夫妇二人都心中一紧。 芃芃问道:“我此次进入龟背山,是为了历练,起先并无求财的念头,所以就没有携带可以装东西的物件,不曾想先前在那边,莫名其妙就遭了厉鬼的围攻,虽说后患无穷,可也算小有收获。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们夫妇二人,刚好带着大箱,就算是帮我带走那几具白骨,我估摸着怎么都能卖三四十块上品灵石,在由镇的集市那边,你们可以先卖了白骨,然后等我半个月,若是等着了我,你们就可以分走两成利润,若是我没有出现,那你们就更不用等我了,不管卖了多少灵石,都是你们夫妇二人的私产。” 女子愕然,正要说话间,男子一把握住她的手,死死攥紧,截过话头,问到:“公子可曾想过,如果我们卖了白骨,得了灵石,一走了之,公子难道就不担心?” 芃芃笑道:“我既然敢这么做买卖,还怕事后找不到你们两个野修?” 男子又问道:“公子为何不干脆与我们一起离开龟背山,我们夫妇便是给公子当一回脚夫,挣些辛苦钱,不亏就行,公子还可以自己卖出白骨。” 芃芃皱眉道:“我说过,龟背山之行,是来砥砺修为,不为求财。要是你们担心有陷阱,就此作罢。” 男子瞥了眼远处密林,朗声笑道:“那我就随公子走一趟。天降横财,这等美事,错过了,岂不是要遭天谴。公子只管放一百个心,我们夫妇二人,肯定在由镇那边的集市等足半个月!” 男子不容妻子拒绝,让她摘下大箱子,一手拎一只,跟随芃芃而去。 当他见到了那七具品相极好的白骨时,瞠目结舌,小心翼翼的将它们装入木箱当中。 而那个摇着白扇的年轻人,蹲在不远处翻看一些生锈的铠甲兵器。 最后当那对道侣各自背着沉甸甸的箱子,走在归途小路上,都觉得恍若隔世,不敢置信。 男子沉默许久,咧嘴笑道:“像是做梦一般。” 女子轻声道:“天底下真有这般好事?” 男子回首望去,早已没有了那人的身影,转头后,安慰道:“高人行事,出人意料,就当是我们遇上了剑仙。” 男子逐渐回过味来,低声说道:“你想啊,有几个山泽野修,敢说‘怎么都能卖几十块上品灵石?这等口气,我们说得出口吗?便是硬着头皮装蒜,能与这位年轻公子说如此自然而然吗?我猜这位,肯定是那些宗字头仙府的嫡传弟子,决然不是我们一开始猜测的野修,才可以如此出手阔绰,行事风格如此豪气。还有那句威胁咱们的话,听听,保管家世惊人。” 芃芃心道:“沈毅、沈毅、沈毅,喜欢你是我要一直一直做下去的事情。爱上你是我最不后悔的决定,眼前的事情,怎么可能难得到我。等我来接你回去,就算你记不得我了,那又怎样!” 夜已深,风已静。 沈毅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手指无意识的敲着。芃芃就这样看着看着,舍不得打扰。 夜游 沈毅突然转头道:“谁?” 芃芃立刻隐匿气息,正在这时,云青端着托盘从月亮门那里走了过来。 云青急忙问道:“公子,怎么了?” 过了这么久,想想以前羲和道长每次问旋风洞的情况,一句话也不提未来师傅,他还以为羲和道长不担心呢。 没想到,羲和道长心里还是有未来师傅的。 不通微微一笑,收起了掌中的传音玉简,随后朝着前面潘夏所在的位置一望,随后一怔。 夏潘现在竟然也在看传音玉简?难道是纤手坊那边终于准备放弃了?不通不由得好奇起来。 那边,夏潘自己收到来自师门江芝的传音也是很奇怪。 自从上次他顶撞了江芝,他被江芝训斥了一顿后,夏潘就再也没跟师门联系过。没想到,隔了这么久,江芝竟然主动传音过来? 一怔之后,夏潘原本想着直接将玉简收起来,不想搭理。 可是,在即将收起的那一瞬间,他又犹豫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皱,夏潘还是查看了玉简的内容。 江芝的声音,从玉简里传入他脑海:“潘师弟,近两年辛苦了。如今莫测海有变故,我们的机会也到了。剑宗这十年间,最出色的天才便是这一个,还是唯一能与太华宗打擂台的存在。所以不管怎样,不管芃芃在黑风洞里躲了多久,到现在她一定会出来。就算是不出来,跟你们一起守在这里的那两名剑宗弟子,也会去找她出来。” 夏潘听到这里,陡然一怔,眼底爆出一团精光。心道:“对啊,莫测海有变故,像剑宗这样的大门派肯定会派弟子去。芃芃就算不去莫测海,以中洲大陆目前这诡异的情势,她怎么也得出来去做别的。” “虽然自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洪皓没按约定传消息进来就是有事发生了,而且是不一般的事。不然,芃芃可是洪皓必杀之人,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不亲自动手。” “江师姐说,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怕芃芃不出来吗?” 江芝的声音还在继续,夏潘接着听到:“我死活不让你们离开旋风洞,只是为了让你们看住她,确认这个人没有在这一段时间内离开旋风洞。现在,你们在那里蹲了两年,付出那么多,是该收尾了。” “至于差着的灵石,我不管你们是借也好,偷也好,抢也罢,或者自己去凑。反正,要给我做出最好的阵法,来死死困在旋风洞前,连一只蚊子都不许给我放出去!” “原来,江师姐是这个用意?” 夏潘脑子里灵光一闪,好像忽然有些明白了。 “难道……难道,江师姐是要将她困在这里?” 那头的许江芝笑了一声道:“还算你聪明,中洲大陆有些事发生,慢慢的要变天了,她打我不重要。就算到了最后不能整到芃芃这也不要紧。重要的是,她出不来,洪皓那边才好做下一步!” 夏潘心底暗叹了一声道:“果然如此。” 回想江芝的话,却有些不是滋味。原以为,是为了争那口气。 “不管她出来得早,还是出来得晚,又或者能趁机将人拖死在这里,我们都已经赢了一半。至于那个不通,你们几个人,正好可以结成阵法收拾。同时,还可以通知其他要进旋风洞的修士,就说阵法最近五日会撤掉。只要他们能来,浑水才好摸鱼。” 江芝的声音,已经得意无比。 “众目睽睽之下,那个芃芃只要一出手,以她在中洲大会上的脾气,我就不信她会忍地住。反正,现在人人都知道莫测海有事,她李芃芃却在后面打杀人,只要把这事传播出去,我就不信他们名门正派的颜面,还能抵挡得住众人的口水!” 好计谋,好毒的计谋! 夏潘彻底听懂了,也明白了。沉默半天,他才咬牙道:“还请江师姐放心,我们一定做好此事。” 那边江芝得意的道:“那我就拭目以待,届时不仅我会有赏,师门也会有赏下来的。” 江芝说完,停止了传音。 捏着传音玉简的夏潘,像是终于把魂回过来了一样。 以前那是无精打采的盘坐在地面上,一坐就是许久。现在,他竟然手掌一个撑地,豁然起身! 然后,他朝着一直麻木地坐在崖壁上的纤手坊众人大喝一声道:“都给我起来!” 在场的纤手坊所有弟子,全都齐齐吓了一跳。他们不明白,夏潘这是怎么了。 远处的不通,莫名的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来,他也警惕地缓缓站了起来。 夏潘没有回头看不通一眼,干瘦的身体外面裹着一层灰黑色的衣袍,这一刻,他的气势一变,终于显出一种难得的干劲来。他缓缓看了一眼众人,这才开口道:“现在立刻把旋风洞口的阵法给我拔掉,换上五行循环阵!” 众人顿时悚然, 五行循环阵可是需要上千枚灵石,并且此阵威力极大。 原本纤手坊为了削减在这一块的开销,已经换用了威力比较小的阵法,现在夏潘要换阵法,夏潘这是疯了? 面对所有人震惊的眼神,夏潘并不做任何解释,只是继续训道:“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你们左边这一列,都给我上悬崖上面去,告诉所有人,顶多五天,我们便会离开旋风洞。到时候,我们会撤掉阵法,叫他们可以下来等着了。” 众人面面相觑,虽不知夏潘在做什么,但是一听到“顶多五天就会离开旋风洞”,每个人都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立刻变得神采飞扬了起来。 他们默默的念叨着:“天哪!终于要走了!在这个鸟不拉屎、旋风纵横的地方,早就待得全身快要发霉了。”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无数灵石的耗费,那种巨大的失落感,简直都要把他们逼疯了。 如今“离开”两个字从夏潘嘴里说出来,简直如同天籁之音! 一时间,竟有那有点感性的人,险些就要哭出泪来! 听到这个消息,这一下,还有谁没干劲?几乎所有人都听了夏潘的话,行动起来,布阵的布阵,通知的通知。 只一句话,便唤醒了所有人的斗志!这一幕,落入了不通的眼底,却是说不出的危险。 夏潘难得笑了一下,那笑却显得有些阴森,他道:“秦前辈,不通道友,我们也在这里耗费了快有两年了,再耗下去我纤手坊也撑不住了。就这最后的五日,若是芃芃姑娘出来,那自然是我们运气好,不出来我们纤手坊也认了。秦前辈和不通道友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五日,真是算得无比精准的时间。 秦不易何等精明的人物,几乎立刻就猜透了他们的用意! 污蔑是其一,顺带着还要算计芃芃以及剑宗,让她无法完成师门交代的事好? 那一瞬间,秦不易缓缓地勾起了唇角,对着夏潘,露出了一个和煦如春风的笑容,他道:“五天,我没意见,相信不通当然也没有意见。” 两个人说这一句话的时间里,下面的纤手坊修士,已经将自己身上所有的家底都掏了出来,甚至有些是早先时候问别的过路修士以纤手坊的名义借来的。 一枚又一枚的灵石,被放入了合适的位置。 啪!啪!啪! 没一会儿,便有全新的五色阵法光芒亮起。五行循环阵,听起来简单,实则是个巨大的困阵与杀阵! 此阵曾被某些门派用做护山大阵,关键时刻有自毁之能,可以保证一个门派的安全。如今这一座虽然达不到护山大阵的规模,可在结构上却是一模一样。 一旦真的有人踏入此阵,不说死,至少也是个重伤!最后这一把,纤手坊是要孤注一掷了。 此前的一次又一次,他们都会失望,唯独最后的一次不会,他们不会失望。 他们在赌,赌芃芃要不要听从师门安排,会在他们以为的五日内出来。然后,一不小心伤了无辜的人。 只要动了手,那么这一次,纤手坊绝不会输!这是必胜的赌局! 随着纤手坊出去叫人,不断有陌生的修士聚集下来,等待着阵法结束的那一天。 在不同眼里,以前那个消沉了很久的夏潘已经不见,。此刻,他更像是一头凶猛的鹰隼,一动不动地盯着旋风洞口,只要芃芃出来,他保证她绝对逃不了! 崖壁上,不通已经能隐约感觉此处涌动着的风云。他不由得看向了秦不易。他能感觉到的,秦不易自然也能感觉到,他眉头虽然紧拧着,可心里是平静的。 有微风吹过,带来花香,没有人在意。所有人,都在等待,一切平静都在酝酿着暴风雨。 旋风洞内,一千二百八十尺处! “砰!”的一声,是一柄灰蓝色的巨大冰剑,逆风而起,被一双白皙的手紧紧握住,朝着前方劈出时的声音。 剑光闪烁,顿使人生出一种冰天雪地之感。 剑锋所指处,所有顺着风向朝着外面奔袭的风刃,竟然都为这恐怖的剑气一顿,随后“咔嚓咔嚓”地冻结起来,竟然再不能动分毫! 那巨大的冰剑上,灰蓝色的灵光不断游走。 地面上,芃芃双脚陷入地面之下,带起一阵裂纹。 芃芃收了势,倒提着那一柄冰剑,缓缓抬眸。无数的冰刃悬空,又被后面无数朝着这边飞来的新冰刃给撞碎。 这一剑的威力,便是她在旋风洞内,除了《炼体之炖皮熬骨》炼体的第五重“熬骨”之外,最大的收获! 她名之为:破刃! 悠然迈步,芃芃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从无数的风刃撞击之中绕开,一步步朝前面走去。 前方,不是旋风洞的尽头,却是百晓生所载地图的尽头。 一千三百尺,芃芃到了。 站在那洞壁上,芃芃看见了自一千尺后,每一百尺都会看见的名字。 “剑宗,萧墨白。” 肆无忌惮,又堪称狂妄。只是这一次,多了几句话。 “十二日,止步于一千三百尺。放眼同道之人,何人能败?” 相比于前面几次的气势纵横,最后这一句话,却有了一种负手看江山的从容之感。 放眼同道,何人能败?明明轻得,像是一声喟叹。他倒还生出几分高手寂寞之感?芃芃不由的觉得好笑。 前面,便是一千三百尺之外了。 萧墨白既然敢称自己为同道修士第一,比的不过是以金丹期的修为走到这里。芃芃目前尚未走到一千三百尺之外,况且她是筑基期,大师兄怎么着,也能再进寸步,不知为什么停下来了。 何人能败?她不就是最接近这个位置的吗? 吹牛又不要钱!再说了,单单说一千三百尺,自己不也做到了吗?更何 所以,芃芃轻轻松松的,随手划下一个字:“我!” 她一挑眉,望着前方深沉的黑暗。 与之前的那些风刃呼啸,冷热旋风变换的场面不同,一千三百尺之后,似乎太过平静。 平静到,让人觉得危险。 芃芃当然不觉得大师兄萧墨的实力很弱,她只会认为,这一千三百尺之后有鬼。 可是前方有路,叫她止步于此,又怎能甘心?便算是死,也得要先试试才死!况且还有余力,为何不试? 芃芃的念头,落地很快。 她缓缓地抬起了脚步,同时浑身却紧绷了起来,身体流畅的线条,在这紧绷的一瞬间,展露无疑。目光,也无比明亮。 抬脚,落地。一步迈出! “呼啦!” 一阵阴风吹来,在她脚步落地的刹那! 芃芃原本早已经准备好,如今却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用最快的度撤回来! 浑身冷得颤抖,这风的感觉,变了!如果说,之前的每一道风,都是一道风刃,变化多端,却将风化为了肉眼可见之物,一千三百尺后的风,却隐隐约约有一种回归到本源,又脱于其上的感觉。 这里的风,重新化作了一片虚无,无形而有感。 最重要的是,在这风吹到她身上的时候贼冷啊。 任务 萧墨白背靠着石栏,头发有些斑白,手里拿着已吃了一半的灵果。芃芃远远的看到此景,心里松了一口气。 自从在坝海一袭红衣惊艳一众女修后,他更喜欢着红衣了。因为许多女修在议论他,这一议论可不就名声远扬了,自己处在风头浪尖上。自家大哥萧墨白的行踪可就安稳了,小师妹芃芃的历练差不多快结束了,许多事也该开始收尾了。 到了苍龙山,金乌西坠,树影沉沉,立在一棵古松叔树尖的萧墨宸,是为了与秦浅打架而来。对于秦浅,萧墨宸从秦浅成名之时,就开始关注,后来则是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若是法修,赶路时可以借助些乘风御气,驾鹤西行的术法,但对剑修来说,在修为练到御剑飞空的境界之前,只能乖乖依靠两条腿,而他所学虽杂驳,但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轻身功夫,唯一算得精妙的,就是姬瑶月所传的那几路“花间游”的身法。 然而他在剑道上的资质算是出类拔萃,在身法遁术上的资质却只算中游,且这身法讲究个“身姿曼妙,如戏花间”,须得女子才能练到极致,应飞扬自学来后也练了好些天,但花间游的身法依然是失灵时不灵,难以融会贯通。 可他过往练剑时都是一点就透,一触即通,以致养成自视甚高的性子,此时久久练不成,心中反而念道:“姬瑶月这小妖女真是小气,教都教了,还不教全,这么看来越苍穹说得倒也没错,便是这门户之别,层层藏私,才使得大量功法失传,不复往昔胜景,呃,好像我和姬瑶月那小妖女之间不只是门户之差,还有人妖之别……” 心中正想着,忽而打斗之声依稀传来,应飞扬伫立树上,向声源处望去,便见视野尽头,两人正在打斗,二人他方才都也见过,正是参加过司马承祯丧礼的鱼伯约和黑松道人。 应飞扬又靠近一些,静观二人相争。 鱼伯约衣袂飘飞,真气鼓荡,身上便有流霞万道,温润光洁,与天上晚霞交相呼应,正是流霞神功催生至顶端的征兆,而双袖间,青色霞光凝成水桶般粗细的两股,氤氲轻袅的霞光竟有了厚重的力量感,随着鱼伯约袖袍舞动,便如两条青蟒一般向黑松道人袭去。 鱼伯约的攻势无形无状,无常无相,黑松道人被逼出十丈之外,手中断剑挥舞,将青霞绞断碎化,但霞光却是方断,又蠕动般的新生,转眼黑松道人周遭已缭绕一望无际的迷茫霞光,浓稠的如同奔流的天河,化作一道道匹练也似的巨浪,转眼将黑松道人吞没在沸腾翻滚的云霞中。 “黑松道人也不过如此,凭这些微末技艺,也敢挑衅于我?便让你沦入幻境之中,继续做你痴愚之梦!”须知流霞神功对神识同样具有攻击作用,青霞笼罩下,可以混淆气机,屏蔽视听感应,并通过光线的投递,折射出中招之人心中幻影,可谓是力与法皆合的一招。 鱼伯约自以为胜券在握之际,观视的应飞扬突得剑心一动,随后便见青霞之中,一道澄蓝剑光冲霄而起,冷彻幽寒,周遭青霞如被剑上寒意所逼,潮水般的退散,随后剑光直直斩落,挟带这侵骨锥肌的淬厉森寒,在云霞中开辟出一道一往无前的直道。 鱼伯约心头一慌,青霞急速收拢,在面前凝聚成一堵厚实的墙壁,却闻轰然一声,墙壁破碎,鱼伯约被剑气轰得倒飞数步,口呕朱红,面上泛出惊异之色道:“是玄水真君的淬幽剑,怎会落到你的手中?” 青霞散尽,露出黑松道人阴鹜又得意的面容,手中所持的不再是古拙厚重的黑松断剑,而是一把锋刃狭长,剑身剔透若有寒水流动的奇兵。 鱼伯约问题方抛出,随即心中了然,自答道:“看来是没错了,剑皇前辈将玄水真君的《覆水剑诀》交由你,玄水真君定然寻你索取,却不想竟被你杀害!” 黑松道人也不否认,道:“越苍穹那老匹夫见识不错,玄水真君的《覆水剑诀》倒也有几分模样,配上我的《丹元剑诀》也不算委屈,这淬幽剑更是罕见的神兵,等将《覆水剑诀》练得纯熟,再将黑松剑重铸,双剑同使,修为定然大进!” 黑松道人随后面色一转,露出森然之意,道:“不过在这之前,贫道要先将《丹元剑诀》收回,否则若让外人得了,钻研我剑法破绽,岂不是要坏事?” 鱼伯约面露赤红,道:“这剑诀是剑皇前辈送我,你若是不想被他人得到,方才怎不敢向他讨要?” 黑松道人脸色一暗:“哼,剑皇?那只败犬也就嚣狂这一阵了,待我剑法大成,定然让他后悔今日之举,莫废话了,将我的剑谱还来,我或许还能饶你性命。” 鱼伯约面色变了几变,咬牙道:“算了吧,我也不是第一天走跳江湖,今日既然已撕破脸,哪有不杀人灭口斩草除根的道理,要来便来,今日我纵然不敌,也要在你身上捅几个窟窿。” “哈哈!”黑松道人长笑道,“你倒是比玄水真君聪明些,不过死得也会更惨!”说罢,剑锋纵劈而下,每一招都是古朴质拙却又刚猛辟易,威势凌人。 鱼伯约强压内伤,双掌凝聚霞光,化用柔劲,将流霞化作刀枪剑戟,棍斧鞭锤十八般武器,变化无端,但任他千变万化,黑松道人却总能以拙克巧,手中长剑寒澈,气劲雄浑,若冰川倾倒,垮压而来,将青霞凝结成的气形一一碾碎。 片刻之间,鱼伯约身上已添了多道伤口,“死吧!”,觑得破绽,黑松道人眼中凶光大作,一剑当胸斩下,便要将鱼伯约开胸破肚,忽而一道剑气破空袭来,撞向黑松道人剑锋,劲力虽不算强劲,却恰恰击在淬幽剑七寸之处,淬幽剑被撞得一偏,只在鱼伯约胸襟划破一个口子,一个剑形的铁符从胸襟掉出,又被剑气击得向上旋飞。 “丹元剑诀!”黑松道人呼道,这铁符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就是记载着《丹元剑诀》的秘笈。黑松道人急欲将它抢回,忽得一道人影寻若闪电,翩若惊鸿,从他眼前一掠而过将铁符抄走,又轻飘飘的落在眼前的一棵树上。 “是你!”黑松道人认出眼前之人,狠狠道。 “现在的修道之人都怎得了,动辄便是杀人夺宝,当真与土匪无异。”应飞扬高立树上,居高临下,眼露鄙夷道。 “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替人强出头?”黑松道人嘴上冷硬,姿态却是戒备十足。 “也算不上强出头,忘了介绍,在下应飞扬,现在是司天台之人,诸位入了洛阳,行事总该有所收敛。” “司天台又如何?不过皇帝的走狗,还真以为能管得住道爷我?”黑松道人冷道,司天台的势力范围仅限于长安洛阳两都附近,黑松道人所在铁仙观却是南方派门,所以上清派和白马寺这等大派都需礼遇的司天台,在黑松道人眼中却不足为惧。 应飞扬长长一叹,道:“师兄啊,你这司天台也太不争气,难得我生平第一次想以势压人,结果偏偏还漏了气,罢,果然靠山不如靠己。” 应飞扬扬声对鱼伯约道:“那个……鱼兄,你可还能再撑半柱香的时间?” 鱼伯约已暗暗调息片刻,此时吐出口浊气道:“没有问题。” “好!那你撑着点,半柱香后,我再接手。”应飞扬说罢,大咧咧的盘坐在枝桠上,手中真气一催,铁符上凭空浮现出绿油油的气形文字,竟是在此时旁若无人的看起了《丹元剑诀》的剑谱! 自打应飞扬出现,黑松道人便对他心生戒备,但也只是戒备而已,并非就怕了他。他无法化解越苍穹的剑意,却被应飞扬做到了,并不意味着他不及应飞扬,便如一道算题难住了翰林院的学士,却恰巧被一个年岁不大的童生解开一样,并不能因此就说童生的学识超过翰林院学士。 真要比斗起来,拼得是剑法,也拼根基,经验,黑松道人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一个少年人。却哪知应飞扬态度更是嚣狂,竟在他眼皮子底下看起了他的剑诀,全然不将他放在眼中。 黑松道人心生恼怒,道:“小子想装腔作势,也要能接下我这一剑再说。”说罢,刚猛强硬的剑气挟裹这幽幽寒气爆射而来,所经之处,霜结冰覆,音爆连连。 应飞扬稳坐树上,如若未见,却见一道青色霞光在他前头凝结成盾,青霞间蕴藏变化万端的劲力,将剑气分化,消解。 同时另一道霞光反守为攻,化作一个巨大掌印,掌印飘忽,若有若无,直袭黑松道人,黑松道人心头一惊,只顾着应飞扬了,却没想到鱼伯约仍有还手之力。 他却不知《流霞神功》能得剑皇一声赞许,自然却有超凡之处,这真气虽论刚猛雄浑,凌厉霸道皆有不足,却胜在回气迅速,后劲绵长,便如所命名的流霞一般,能无中生有,无衰无竭。 强弩之末,还敢顽抗。”黑松只惊了半瞬,但他眼光何其老道,转瞬便知流霞神功纵然神妙,鱼伯符这片刻功夫又能回得几分气力,打定心思,黑松道人剑光再闪,毫无花巧的直轰而去,剑气势如破竹的将掌印从中劈开,一招之内反守为攻。 鱼伯约勉力挡下一剑,但剑光又紧随而至,连绵不绝,每一剑都厚重雄浑,击得他气血翻涌,心神激荡,但饶是如此,鱼伯约仍是抽出余暇将袭向应飞扬的剑气一并挡下。 应飞扬看在眼中,心中暗道:“黑松道人出手毫不留情,果非良善之辈,倒是这鱼伯约颇为厚道,深处劣势仍能分心替我挡招,不管是本性如此,还是有心将胜负赌在我身上,能说到做到,便不枉我替他出头。” 应飞扬见状,安定下来一心多用,一边一目十行的看着《丹元剑诀》,一边以指在树干上涂画,还不是看向战团两眼。 而黑松道人此时已心生不耐,鱼伯约已多处受伤,气力越来越轻,看似只差一口气就会倒下,但,但这最后一口气却似怎么也吐不完,久战不下,唯恐再生变数,黑松道人决意不再分心理会应飞扬,先全力解决鱼伯约,但见他口一张,一个鸡卵似的澄黄金丹从他口中吐出。金丹脱口,他本就阴暗的面色也随之又黑了几分。 却见金丹滴溜溜的旋转着,粲然光华自丹上向四面八方射去,日光一般光芒耀眼,纯净醇厚,周遭青霞遭这光线一照,便如霞光遭到正午烈阳驱赶,畏惧般的向四周散离。 而霞光一散,黑松道人剑光越急,数道剑气趁机激射而来,每一剑都是劲力雄浑,绝无半点虚招。 鱼伯约勉力将霞光聚集,勉力相挡,却闻一声轻爆,仍有数道剑气冲破霞光迎面而来。 危急之时,星纪剑连剑带鞘从天而降,竖插于地,剑虽未出鞘,一股锐利剑气却迸射而出,横扫八方,将黑松道人的剑气消弭无形。 而应飞扬翩然降下,足尖轻点了下剑尖,像走阶梯一般落在地上,道:“鱼兄,不好意思,这《丹元剑诀》委实精妙,说是半柱香时间,结果花了一炷香有余,才勉强将上头的招式破解。” 应飞扬嘴上虽是对《丹元剑诀》颇为推崇,但入了黑松道人耳中却是刺耳至极,他所在的铁仙观虽只是道门修真小派,但这《丹元剑诀》作为观中绝学,岂是一个少年翻看片刻就能破解?照他这般说来,自己这半生修炼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黑松道人怒极反笑,道:“大言不惭,你以为你是谁?宇文锋?顾剑声?还一会一会就变脸,活脱脱顽皮孩子一个样。” 偶遇 圆月夜,旷野中清风阵阵,淡淡花香,若是白昼,那更是风景绝佳,今夜尤其动人,一座建在石崖上的观景亭,亭内年轻女子静坐,趴在栏杆上俯瞰流水,江面辽阔,风平浪静。 不远处是一条名为留仙窟的江水,由藕池河、古砚溪在内的三河十八溪汇流而成,途径黄鹤矶上游的金山寺后,水势骤然平缓,安安静静,来见黄鹤矶,如同一位由乡野嫁入豪门的女子,由不得她不性情贤淑。 曾有一位古剑仙,在此亭内大醉酩酊,有那江上斩蚊的事迹流传。 白衣少年低头喃喃道:“都缘人心似流水,故以水中月为。 姜尚真脱靴而坐,斜靠亭柱,手持酒杯,杯中仙家酒酿,名为月色酒,白瓷酒杯,雪白颜色的酒水,姜尚真轻轻摇晃酒杯,笑道:“东山此言,堪称神仙语。” 白衣少年,正是崔东山,察觉到太平山祭剑异象,他立即从南岳旧址动身,拼了命跨洲远游,一位仙人,能够只是为了赶路,就落个失魂落魄、灵气耗竭的下场,确实放眼整座浩然天下都不常见。 而身为云窟福地的主人,姜尚真游历自家福地,却依旧施展了障眼法,头戴一顶白玉莹然的远游冠,黄绶青衫云履鞋。与当年去往大泉边境狐儿镇外的那座客栈,落拓青衫穷书生,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陈平安已经在云笈峰一处禁制森严的姜氏私人宅邸,大睡了将近一旬光阴,睡得极沉,至今未醒。崔东山就在屋子门槛那边独自枯坐,守了三天三夜,然后姜尚真看不下去,就将那支白玉簪子转交给崔东山,崔东山见着了那些来自剑气长城的孩子,这才稍稍还魂,渐渐恢复以往风采。在今天的黄昏时分,姜尚真提议不如游览黄鹤矶饮酒赏月,崔东山就带着几个愿意出门走动的孩子,一起来此散心。 姜尚真财大气粗,脑子也进水,竟然一掷千金,让今天黄鹤矶闭门谢客,负责掌管黄鹤矶的姜氏子弟,得了那笔谷雨钱后,会联手家族供奉客卿,关闭从玉圭宗来此黄鹤矶的一条山水道路,还要拦下所有专程赶来黄鹤矶赏景的福地谪仙人。 云窟福地十八景,在山水地界边缘地带,姜氏都耗费大量神仙钱,聘请堪舆家和墨家机关师,合力打造出一条相互衔接的缩地山河阵法,方便谪仙人们一路游览下去,比如黄鹤矶就是连接云笈峰和老君山的枢纽,这使得来此游历的谱牒仙师,几乎绝大部分都会一口气逛完十八景,云窟十八景又是出了名的销金窟,只要兜里有钱,就不愁没地方花钱。 姜尚真先前顺便给了四个孩子人手一块等同于通关文牒的斋戒玉牌,可以去往老君山随便游览不说,孩子们手持福地头等斋戒牌,还能在砚溪山那边随便捡取砚石,是研制浩然十大仙家名砚之一水龙砚的特有石材,只要上五境修士别使用那袖里乾坤的神通,其余别说是背箩筐扛麻袋上山,就是使用方寸物和咫尺物都不犯禁制。砚山极大,姜氏开采了数千年,依旧远远没有耗竭迹象,四个孩子里边的纳兰玉牒,小姑娘一听说这个,就立即神采奕奕,只是没好意思跟崔东山还有“周肥”开口借咫尺物啥的,只是让姚小妍和程朝露都准备好家当,去那砚山狠狠搜刮地皮,定要满载而归,至于白玄,就算了,她可使唤不动。 所以离开了云笈峰,到了黄鹤矶,纳兰玉牒根本没心思闲逛,直接与周肥问了去往老君山的阵法大门所在,风风火火的,带人撒腿飞奔而去。 当时看得崔东山很是感慨,这个掉钱眼里的小丫头,跟落魄山会很投缘,不怕水土不服了。 姜尚真朝崔东山举起酒杯,微笑道:“山河万里碎,明月依旧圆,有幸邀君共赏此月,同饮此酒。” 崔东山坐回长椅,拿起酒壶和一只白瓷酒杯,念叨了一句为君倒满一杯酒,日月在君杯中游,然后高高举起酒杯,笑着与姜尚真各自饮尽一杯酒。 崔东山呲溜一声,好似给雷劈了一样,翻着白眼,全身颤抖不已,嘴里哼哼唧唧的,姜尚真差点以为酒水里边给人下毒了。 崔东山打了个酒嗝,随口说道:“韦滢太像你,前个几十年百来年还好说,对你们宗门是好事,凭借他的心性和手腕,可以保证玉圭宗的蒸蒸日上,不过这里边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以后韦滢如果想要做自己,就只能选择打杀姜尚真了。” 不但危言耸听,还有对玉圭宗前后两任宗主挑拨离间的嫌疑。 姜尚真却听明白了崔东山的意思,玉圭宗终究是韦滢的玉圭宗了,韦滢野心勃勃,志向高远,绝对不会甘心当个姜尚真第二。 极有可能,以后玉圭宗的立身之本,策略,山上积攒香火情的手段,都会刻意与姜尚真相反,而姜尚真和荀渊这两任宗主的烙印,都会被韦滢一一抹平,最终玉圭宗就只是韦滢一人的玉圭宗。然后再过个百余年,姜尚真在玉圭宗的处境,就会愈发尴尬,姜氏和云窟福地的形势,只会一天比一天微妙。除非姜尚真当真隐退彻底,不再抛头露面。太上宗主做不得,又总不能跑去书简湖当个下宗宗主,以姜尚真的脾气,肯定不会窝在云窟福地,唯一的退路,就是云游四方,闲云野鹤。倒不是说韦滢会敌视一个战功冠绝桐叶洲的姜尚真,而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身边人和宗门形势会逼着韦滢不断架空姜尚真,其实这种完全可以预料的处境,是姜尚真自找的,姜尚真退位让贤得太早,太快,完全可以等到韦滢跻身飞升境再说。到了那个时候,韦滢继位宗主,顺理成章,姜尚真也扶持起了一大拨嫡系心腹,比如那些如今还愿意将姜尚真奉为神明的玉圭宗年轻人,等到这些年轻天才一一成长起来,一座神篆峰祖师堂,会几乎全是他姜尚真的追随者,此后千年之内,姜尚真都会是名副其实的一宗之主,一洲仙师执牛耳者。 姜尚真笑道:“姜某人本来就是个过渡宗主,别说一洲修士,就是自家那些宗门谱牒修士,都记不住我几年。” 崔东山抬头,似笑非笑,“周供奉是个妄自菲薄的人?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姜尚真背靠亭柱,翘起二郎腿,抿了一口杯中月色酒,道:“说来说去,还是我懒。他人之求而不得,我之弃若敝履。如果会做理所应当的事情,我就不是姜尚真了。” 崔东山也不愿多聊玉圭宗事务,终究是别人家事,看着冷冷清清空无一人的黄鹤矶,埋怨道:“折腾出这么大排场,禁绝游客来此黄鹤矶,云笈峰和老君山渡口肯定怨声载道了,你弄啥咧,么的这个必要嘛。给我家先生晓得了,非骂你败家不可。” 姜尚真笑道:“我可是老老实实以谪仙游客的身份,给自家掏钱了啊,又不少云窟福地姜氏一颗雪花钱,比市价还翻了一番。我已经很久没从家族那边要钱花了,存在那边没动过,每年分红、利息,在账簿上滚啊滚的,如今不是个小数目了。当然了,我的钱是我的,整个姜氏的钱,还是我的。” 崔东山背靠栏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月色酒,嗅了嗅,啧啧道:“要说挣钱的本事,周兄弟肯定可以跻身浩然十人之列。刘聚宝,于玄老儿,郁臭棋篓子……周兄弟你是真有本事的人呐。” 姜尚真摆摆手,“不如你……们俩。” 崔东山也摆摆手,嬉皮笑脸道:“这话说得大煞风景了,不扯这个,心烦。” 先生可以快些醒来,看看这云窟福地的生财有道。 黄鹤矶占地极大,崖畔皆砌有长达十数里地的白玉栏杆,全是以货真价实的雪花钱熔炼而成。 而铺地的青砖,都以山根与云根交融生成的青芋泥烧造。除了这座占据最佳位置的观景凉亭,姜氏家族还请高人,以“螺蛳壳里做道场”和“壶中洞天日月长”两种术法神通,巧妙叠加,打造了将近百余座仙家府邸,座座占地数十亩,所以一座黄鹤矶,游览客人也好,府邸住客也罢,各得清净,相互并不干扰。黄鹤矶那些螺蛳壳仙府,不卖只租,不过年限可以谈,三五日小住,还是三五年长久,价格都是不一样的,如果想与云窟福地姜氏直接租借个三五百年,就只有两种可能了,钱囊里谷雨钱够多,或是与姜氏家族情分足够好。 每座仙家府邸,各有特色,极尽精巧,以至于光是其中七座府邸的烫样,就是其它仙家门派和王朝豪阀的珍藏之物,每年都能卖出百余件。关键是姜氏在黄鹤矶还开设有镜花水月,不知道有多少山上女修,专门赶来云窟福地的黄鹤矶府邸,凭借镜花水月一事,与云林姜氏谈好分成,说不定白住了不说,还能额外赚取一大笔神仙钱,又用来购买十八景的众多奇巧物件,胭脂水粉,法袍,发钗,画卷字帖,年轻剑仙的人物画像…… 还有姜尚真和崔东山手中的这杯月色酒,的的确确,是沾了些福地那轮明月的月魄精华,而这点细微损耗,完全可以从昂贵的酒水钱里边弥补回来。 酒杯是福地附赠之物,修士喝完酒,觉得麻烦,不稀罕,那就随手丢入黄鹤矶外的江水中。 可只要愿意带走,意味着什么?酒杯又不是什么文房清供,能够来此福地游历、喝上月色酒的,也绝不会将酒杯视为太过珍稀之物,只会用来日常饮酒,呼朋唤友,宴席酬唱,每逢明月夜,月光流转,白瓷便有明月映像浮现,白瓷天然纹路如云纹,经过百千年,云窟福地黄鹤矶的月色酒,就成了山上修士、山下豪阀人人皆知的雅物。 做生意,是那从别人口袋里掏钱的营生,归根结底,还是在人心一事上,下功夫。而姜尚真对人心,尤其是女子心思的了解,对于如何挣取女子的神仙钱,更是一绝。这还只是黄鹤矶这边的生财手段,福地十八景,处处是神仙钱翻涌的流水财路。黄鹤矶的月色酒,云笈峰的白云堆酣眠,赏景修行两不误,白芦帚扫云入袖带回家…… 而这一切,都是在姜尚真手上得以实现,姜尚真在接手云窟福地的时候,福地虽然已经是上等福地,已经是出了名的财源滚滚,但是远远没有如今这番气象,这个以风流不羁着称一洲的年轻姜氏家主,好听点,就是当年在家族祠堂里边力排众议,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难听点,就是谁敢在姜氏祠堂说个不字,老子今天就干死谁,让你们站着进来横着出去。 最终姜尚真与宗主荀渊、当时玉圭宗财神爷的宋升堂,借了一大笔债,才将云窟福地一举提升为上等福地的瓶颈,如此一来,姜尚真早有腹稿的众多设想,才得以一一实现。所谓的云窟十八景,其实就是云窟福地十八处禁地,方外之地,对于数量众多的本土修士而言,宛如一处处天仙宝境。云窟福地十八景的构造者,一直担任姜氏的样式房掌案,姓曹,被誉为样式曹,老祖曾是一个落魄的墨家修士,被姜尚真招纳,后世子孙,修行境界都不高,一代一代,子承父业,最终与云窟福地,相互成就,曹氏最终成为享誉一洲的营造世家。 其实已经不太想要饮酒的,突然改了主意,倒满一杯酒不说,还挪了挪屁股,朝那姜尚真递过酒杯。 萧墨白皱眉道:“就算大战会在近两年内结束,发生过的事就是发生了。” 蓝素叹道:“我就怕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在大战中不近没有损失惨重,还壮大了不少。” 王者 羲和道长冷着脸,看着敬正道长道:“我只想确认一件事,当年刘子豪杀妻证道,是你策划的吧!” 敬正道长反问道:“杀妻证道?” 羲和道长道:“不错。” 敬正道长笑道:“你既然说杀妻证道的那人是刘子豪,又怎么说是我策划的呢?你应该记得,那时候我正在闭关。” 羲和道长眯着眼,招了招手,立即有一人走到羲和道长身旁,那人朝着敬正道长拱了拱手道:“晚辈黄泽见过前辈。” 敬正道长不理,黄泽也不在意,又咳嗽了一声道:“大概是与前辈久未相见,?前辈不记得我了?毕竟我那会只是刘子豪养的一只白猫。” 雪尘道长抬眸,看了黄泽一眼,实在有些好奇。 敬正道长虽然皱着眉,可他心里竟无半分惊讶。 早在刘子豪回去想要处理白猫,遍寻不见时,他就做了最坏的猜想,那猫定是被人救走了。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总有一日要面对今日的情况。所以,他既镇定又冷静的、淡淡的“嗯”了一声。 众多修士本以为敬正道长会辩解什么,不曾想他就嗯了一声。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字,许多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骇人听闻,匪夷所思。又听到羲和道长说“杀妻证道”四个字,他们心思百转千回,目光中都带上了几分隐隐的不认同。 黄泽一袭白衣,立于羲和道长身旁。 敬正道长突然笑道:“羲和,中洲大陆只需要一个王者。” 羲和道长不语,只是看着敬正道长,如同众多修士初见敬正道长时那样。 无论在何时或何地,敬正道长给人的印象都是那种谪仙人的姿态,清隽微冷的眉眼,年轻的容颜。在他不严肃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无不让人屏息。而近年来的妖魔大战,又让人想起的是他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即使现在,他们也无法将他与所谓的“刘子豪杀妻证道”这般的恶行联系在一起。 这可是太华宗的掌门啊? 站在敬正道长身后的雪尘道长,望着敬正道长的背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这时,御兽宗的一位长老顾平忍不住讥笑道:“羲和道长,你为了覆灭太华宗,竟然使出如此手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随便找来的一只猫都能当做证人?敬正道长日理万机,他怎么会接触到一只猫。” “这这么多年以来,刘子豪杀妻证道之事。若是成了,我们怎么没听说过刘子豪这样一个人,也不曾听到刘子豪他妻子娘家或师门找刘子豪报仇的风声?” “羲和道长,只你二人口口声声说‘杀妻证道’,那你倒是说说这刘子豪到底是何方人士?” 羲和道长撇了撇嘴,实在是不想说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便用手腕拐了拐黄泽。 黄泽朗声道:“刘子豪乃千月世家荣城旁枝姑娘嫁于西月王朝工部尚书刘海所生,家中行二。幼时多病多灾,遂安置在云龙湖养病。我那时候还不曾踏入仙途,只是随着刘子豪从西月王朝来到了云龙湖。” “刘子豪成年后,偶遇名叫白婧的姑娘,只此一眼定终生。不曾想那白婧竟是昔年敬正道长心悦的女子转世。敬正道长寻她多年,可她不记得过往之事,一心认定刘子豪。敬正道长如何能容得下这样的事,他自是以秘术牵引刘子豪的心神,让刘子豪杀了白婧。” 这话音一落,顾平道:“就算如你所说,难不成你亲眼所见敬正道长施法,就算你看到敬正道长施法,你又能如何确定那刘子豪就是受法之人。” 这时有人附和道:“对啊,若真有此事,为何从未听说?” “都说杀妻证道,这到底是没杀成?还是?” “到现在,千月世家都没人说点什么?难不成是心虚?” “从未听说敬正道长有心悦的人。” 黄泽等他们都不说话了,这才悠悠开口,他道:“我来到云龙湖之后一年,误吃了云龙湖的一种白鱼,那白鱼喜月光,又名月魂。我吃的那条,正好已过百岁。” 黄泽抬眼看了众修士一眼,许多人对此顿时羡慕和嫉妒。 “至于刘子豪为何能修道,自然是刘夫人心疼儿子了。今日,我之所以来揭穿敬正道长,不光是为了中洲大陆的安危,最重要的是担忧我有性命之忧,因为我作为一只猫的时候,与白婧姑娘生活过一段时间,她曾把贴身玉佩放入一个盒子里埋在土中,而我恰好知道埋在那里。” 羲和道长接着说道:“敬正道长既要算那天机,成就自己的大业,又要寻找心爱的女子,时日久了,自然魔障了,既然魔障了,难免会借助一些外力了。” “敬正,因你一己私心,你害了中洲大陆上千修士!” “因你一己私心,你唆使弟子杀害无辜之人!又杀弟子灭口!你还对敬平道长下手!” “事到如今,恶果自尝!” 众多修士心想:“这么说来,敬正道长天机算尽,到头来却是作茧自缚!谁也没料到,一只白猫竟然能在短短数年修炼成仙,作了证人。” 偌大的广场上,一时半点人声也无,只有呼啸的海风吹过,吹乱了众修士的发髻,也吹乱了众修士的心。 海风过后,众人只觉寒意袭来。此刻,他们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没有人知道羲和道长心里是怎么想的,而为数不多知道妖魔大战,剑宗近千修士含冤而死的人,正为敬正道长深沉的心机而后怕。 大概师徒情谊,在敬正道长心里,只有可用或不可用。如此想来,以前一些场面上看到的事,真假难辨啊! 太华宗的掌门,太华宗的精神支柱,也许有过热血肝肠,只不过现在只剩下一棵残酷冰冷无情心! 这时候,雪尘道长的脸上一片哀伤。而敬正道长脸上变得没有任何表情。或者说,谁也无法看穿他的心绪。他仿佛什么都没想,又仿佛想了很多。 有时候不言不语,便已胜过太多言语。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 羲和道长苦笑道:“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为太华宗鞠躬尽瘁。你为自己的野心,做尽伤天害理之事!你太华宗现在的成就,很大一部分浸染了中洲大陆上千修士的鲜血!今日我且问你,是不是要芃芃他们要了你太华宗半数修士的性命,你才会觉得有那么一丝痛彻心扉?” “沈毅之事,与你有关,芃芃已是起了灭杀你的心思。如今,她怕是只想着毁掉一切你不想毁掉的,杀掉一切你不想杀的!”“你以为,芃芃不敢?你以为他们不敢?” 羲和道长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广场的其他修士。今日,各大门派和世家已经齐聚,更别说还有与人类修士和平相处的妖族修士。 羲和道长一字一句,语气中充满了痛苦、悔恨,还有恨铁不成钢的心思。 敬正道长的身体抖了抖,过往种种算计,他都可以镇定自若。而现在,他在想如何破局。 数千年以来。中洲大陆各宗门和世家,向来以太华宗、剑宗为尊。 不同于剑宗有种偏孤傲的气质,太华宗给人一种寻常名门正派的感觉。不管是从太华宗七峰的规模,还是招收弟子的数量,又或者是维持中洲大陆上各方的平衡,以及维护着秩序。 剑宗明和道长陨落不久,妖魔大战爆发,剑宗近千修士随之战死,太华宗却“阴差阳错”的保留了大部分的实力,在芃芃还没有入剑宗的时候,毫无疑问的太华宗成为了中洲大陆首屈一指的宗门。无论是从声望还是从实力来看,都将昔日剑宗甩在了身后。 莫测海,曾经是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圣地。因为这里人与妖可以和平共处,可以论道,可以通婚。 那时候的莫测海不像现在,小且乱,还是不详之地的代名词。那时候的莫测海,富饶美丽、人才辈出。每个它门修士都以与剑宗和太华宗的修士交流为荣。 很多人修士都知道,大宗门的底蕴,?越是危机时刻,越能表现出来。可在此时此刻,?好像无用。 太华宗的弟子,因为敬正道长,他们已经觉得自己无形中弱了气势。 如今中洲大陆战火纷飞,各大门派和世家,除了留守的。修为元婴及以上的大多数修士已经派往各地。当下太华宗派来莫测海的弟子,因为是敬正道长带队,大多数是筑基期和金丹期修士。如此情况下,他们怎么敢与各大门派、世家和妖族修士抗衡。 况且以芃芃他们师兄妹为首的诸人,与他们太华宗的关系可不妙。 更何况在莫测海这种混乱的地方,可不是人多就能赢的,生手与老手可是天差地别。 气氛僵持不下,敬正道长仰天哈哈大笑,他道:“太华宗的弟子们,你们可相信我。” 太华宗众弟子立即答道:“相信掌门,掌门威武……” 太华宗的弟子,气势由若至强,不过是几句话以后。 敬正道长笑道:“既如此,太华宗众弟子听令,摆剑阵,迎战!随我杀出重围。” 羲和道长早就防备着敬正道长,敬正道长才把话说完,他已出手护住身后众人。待众人退出数步之后,太华宗众弟子的剑阵已摆好,他们六人一小组,六个小组又组成一个组。而且,长老和元婴期修士所在的小组,人数虽然是六人,气势汹汹,已经起阵。 芃芃与几位师兄,一齐护住羲和道长,而且六人摆出的剑阵,外形与太华宗的一样,可气势则完全不同。 而其他门派和世家的修士,则各自结阵,和芃芃他们一道,护住身后金丹以下的修士。 剑光起,杀声四起。 太华宗弟子往日势不可挡的强者形象,令无数邪魔外道望而生畏,不敢靠近的剑阵。如今,气势已不在,剑阵的杀伤力也不过尔尔。 因为,有些明白是非对错的弟子,他们没有使力,他们没有出剑,他们以雪尘道长为首。 “轰隆!” 剑落,剑阵被毁去了六成。 剑阵内一名太华宗外门长老顿时吐血而亡,因他之死,他周边的元婴修士顿时被阵法的冲击力所伤,元婴尽毁,剑灵哀鸣挣扎。 近千年以来,太华宗何曾遭遇过这般磨难? 大概是敬正道长以往威势太盛,而羲和道长又太过随意。让他们过多了太久的安稳日子,致使他们忘记了仙界的残酷。无数弟子起剑落剑,不敢停歇,他们生怕自己做的不够好,得不到敬正道长的肯定。可他们忘了敬正道长眼下自顾不暇,哪里还想着他们的活路。 雪尘道长的心在滴血,他看到了除他身后的弟子外,身前的同门筑基期以下的弟子,一个也没被杀,而金丹期以上的弟子一个也没活着! 莫测海的空气中,血腥味凝着鼻孔。双方交战时相互攻击防守时的灵力和术法,使得那往日略带着郁郁葱葱的山林倒伏在地,近年来新建的亭台楼阁轰然崩塌,就连莫测海里,都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雪尘道长不敢回头看身后,他怕看到那些才入门不久的弟子眼底的恐惧和不解。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他们太稚嫩太年轻,修为不到筑基。 雪尘道长突然喊道:“掌门,收手吧!” “掌门!” 芃芃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血,可他们无惧无悔。无论男女老少,他们的眼神铮亮,他们步履整齐,他们齐心协力。 在雪尘道长喊出那句话后,芃芃他们依然没有停手。因为敬正道长正在酣战,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极具杀伤力。他好像被关在笼子里嗜血野兽,困得久了吃得不过瘾,一朝脱困,只有血腥味才能令他满足。 年少时,太华宗掌门之位让他为之疯,为之狂!当上了掌门之后,遇见那个姑娘,他的心终于冰封,他有了更多的情绪。 言语 心上人去了后,成为中洲大陆的王,让中洲大陆成为他所属之物,便是他的目标,他全身上下为之疯狂、为之着魔。 敬正道长咬牙切齿,赤红着双眼道:“我太华宗之事还轮不到你一介外人来置喙!我的事你有什么资格管?” 这一刻的敬正道长,俨然不像是一个有重伤在身的人,动手犹如雷霆,并指向太阳穴一点,竟是以这一副摇摇欲坠的残躯,强行催动灵力。 “找死?” 暗蓝棋盘顷刻出现在云海之上,一片灵光飞快地聚集,敬正道长指诀一打,便要祭出那曾斩少棘鹏的惊世一击! 萧墨白一剑在手,又怎会退让? 他举剑而起,便欲舍了这生死的命数,同敬正道长一搏!可有人比他更快—— 电光石火间,天地间再无第二种颜色。 赤红的剑光,如血一般涨满人的眼帘。 迅疾猛烈,甚至连催持着诛邪印的敬正道长都来不及反应,整座浩大的棋盘瞬间被剑光劈碎,而敬正道长本人亦被这剑光的余力集中,重伤下强撑的孱弱躯壳完全没有半分抵抗之力! “砰?” 一声巨响! 竟是直接被击飞出了人群,撞在那诸天大柱之上,撞塌了小半雪白的影壁,重重地砸在那早已静止不动的周天星辰大阵之上。 鲜血瞬间抛洒,落满衣襟? 敬正道长整个人哪里还有旧日从容模样?只从那阵中倒落下来,坠在地上! 他费力地睁开眼来,向方才剑光起处看去。 人群如潮水一般散了开,每个人的面上都带着一种难言的打量与惊骇,而人潮的尽头,便是萧墨宸。 没了往日的慵懒,以及那一身简单的月白长袍,而今这一身汇聚天下灵秀的山河袍,却让她看上去更有一种不可触犯的凛然。 隽毅的面容上,冰冷一片。 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在人群的边缘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就连在场的大能修士,都对此一无所知,更看不穿她半点修为! 在敬正道长重伤的情况下,她便是此时此刻,整个中洲大陆上当之无愧的最强武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他身上,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仅仅片刻前,他们才耳闻了与他有关的旧事,如今便见他本人现身,实在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触。 敬正道长立在原地望着他。 雪尘道长也没有言语。 太华宗其余修士们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管这中间到底有什么原委,太华宗的掌门,还轮不到外人来处置,而以芃芃身为剑宗的一后辈,竟悍然向敬正道长出手,已然是坏了规矩。 众修士齐声一喝,已拔剑向他! 可萧墨宸只劈手那么一掌压过去,便挡开了这数百名修士,汹涌的掌力甚至将众人拍出去数丈之远,修为弱者竟直接吐出血来! 完完全全的碾压! 如此一来,另一头同样想要拔剑的太华宗众修便骤然停住,为他这恐怖的实力所震慑,一时竟有些色厉内荏,向他喝问:“萧道友这是想要干什么?” 想要干什么? 芃芃只觉得这话听起来,实在有些耳熟,好像不久前才听过。但那时说出这话的可不是太华宗的修士,而是顾平本人。 眉眼淡淡,心里竟一片无所谓。 他没看这众人一眼,只是转眸,向雪尘道长看去,看了很久,很久。 天风吹着云海涌动。 雪尘道长默然无言。 谁也不知道萧墨宸为什么要看他,又到底是否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一句话。 他平平地转回了自己的眸光。 微微闭了闭眼,似乎想要平复某种心绪。 然后,才从黄泽身旁经过,提着剑,一步步踏上台阶,站在了诸天大柱旁的废墟里,望向强扶着周天星辰大阵起身的敬正道长,慢慢道:“道长要个资格,旁人没有,我总该有了。恩恩怨怨,今日了结。萧墨宸别无他意,唯取道长命血,祭奠一切为道长冤杀之亡魂耳!” 唯取道长命血,?祭奠一切为道长冤杀之亡魂耳! 敬正道长本已经是重伤在身,?强行催动诛邪印,几乎耗尽了自己仅余的心力,?又为萧墨宸打断再添上一击重击,?则已走至油尽灯枯之态。 他眼前模糊,耳中嗡嗡然。 可在那一瞬间,?面对天命的不甘,战胜了他本该持有的理智…… 只是他有什么错? 这浩浩中洲大陆,?什么时候不是弱肉强食了? 伸手扶着那周天星辰大阵的边缘立着,?敬正道长永远也无法忘记自己那一日借此阵衍算出天机时的心情。 真犹如五雷轰顶? 他不明白,?太华宗究竟是做了什么恶事,竟要遭逢大劫;更不明白,自己是做了什么恶事,要为人取代! 如今,一介凡人芃芃,成了他唯一没有算中的因果,成了他唯一没有算中的偶然。好似冥冥中自有一只属于天命的手,在这当中拨弄,将他戏耍! 而他,已无反抗之力。 道袍上的鲜血拖在了地面上,逶迤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痕迹。 敬正道长的身形晃了几晃,踉跄着走了两步,又停住,胸腔震动着笑出声来:“你能有今日,到底还该谢我!” 谢? 若苦难加身也算一场历练,那的确是该谢的。 萧墨宸平平地回答:“那便谢真人机关算尽,害人害己,不但丧尽天良,亦自掘坟墓吧。 ”她本是一凡人,该没有什么修行的天赋。 对很多人来说,这前半程的成功就已经足够了。 于人生一道而言,失败了无数次再成功的人终究是少数,世上多的是失败多次后越发失败的人,相反,一开始就成功的人更容易一路成功下去,纵使中间有些挫折,也无法摧毁他们的信念。 如何开始,实在很重要。 而他最好的开始,便来自这最深的劫难,没有敬正道长,就没有今日的萧墨宸。 只是那又如何? 天下的道理,并不是这样讲的。 “前有为一己私欲害剑宗近千修殒命,中有为化太华宗大劫唆使刘子豪杀我证道,后更恩将仇报战中偷袭。 一句一句,皆沉重无比。 芃芃肩胛之上的剧痛,都还未完全消解,让她在说出这一番话时,没掩住眸底的几分伤怀。 周遭所有修士已经愣住了。 他们都知道敬正道长先前于战场上催动的那一记诛邪印有何等大的威力,毕竟是不容于此界的力量,也曾在离开极域前看见那乍现于苍穹之上的垂天之翼虚影,当时便已有隐隐不妙的预感。 但此刻亲耳听见,依旧是觉得心底一沉。 这也让他们彻底站住了。 既不知道是该上前阻止见愁,还是就这般袖手旁观站在此处看着,一时相顾踌躇。 芃芃却始终站在殿前,手按长剑,眉心一线红痕隐现,淡淡续道:“血债该要血偿,道长纵巧舌如簧,狡辩推脱,但真人之所作为,道心可证。太华宗和剑宗,两门交好数千载,芃芃乃剑宗门下,视道长为长辈,不敢擅自动手。但请道长一全两派旧日交情,体谅在场诸多正道修士之难处,自裁谢罪!权当,为太华宗留个体面。” 众人听得背后发寒。 纵然他们对萧墨辰了解不多,可只听这一番话都能听出来,她言语中看似客气,实则根本没给敬正道长留下半分余地,也根本没有半分要饶恕的意思。 言下之意是,他若不自裁,她便连太华宗最后的体面都不给留了。 只是敬正道长听闻此言,却是大笑了起来,好似听见什么荒谬之言,大声反问道:“谢罪,我敬正何罪之有?” 云海之上,是整个中洲大陆的精锐修士。 云海之下,是再也不会醒来的太华宗弟子! 敬正道长的目光从芃芃的身上,移到周遭,落到那一张张神情各异的面容上,心中非但有半分悔意,反而增添了几分无言疯狂! 他在笑,嘲讽地笑? “我修行千余载,天赋虽非绝高,却是门中修为第一!申九寒不过得蒙天赐,天赋略高,却性情倨傲,有勇无谋,草包一个!凭他,却得了轩辕剑……” “昆吾若真有这蠢货执掌,怕不出三百年便沦为寂寂!” “我不过是让师尊看清了他的无能,再坐上这首座之位,数百年来功绩有目共睹!” “我,何罪之有?” “十一甲子前阴阳界战,我昆吾半道遇伏是实,虽未及赶到,可杀崖山千修之罪魁,实乃极域!纵昆吾驰援未及,北域佛门之内乱也逃脱不了干系!”“我手中未沾半滴崖山之血!” “我,何罪之有?” “便是衍算天际,得昆吾大劫之谕示,我亦赶赴十九洲,亲收谢不臣为徒,倾囊相授!纵是唆使他杀你,却也为你留了一线生机”“更何况便是真杀了你又如何?” “一人之性命,千百人之性命,换了是此时此地在场其余之修士,你尽可问问,他们——怎样抉择!” “我,何罪之有!” 原本铿锵的声音,到末了已是沙哑一片,那凌厉的眼神更如凌迟一般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 四下里一片静寂。 一时竟是无人敢直视他,更无法回答他这一番声色俱厉的质问。 横虚真人便快意地大笑起来,抬袖间已是豁然一指,竟然指向了一旁久未言语的扶道山人! 见愁皱眉望着他。 横虚真人声音却已染上了几分讽刺,只对她道:“算计?我横虚自命能与天斗,可算来算去,又怎么及得上你这一位师尊?你当真以为,他扶道是什么良善之辈,收你为徒是为了积德行善吗?” 这一瞬间,扶道山人只觉得心底最后那一点亮光也灭去了,仅剩下一点冰冷的残灰,铺在日复一日更深的伤口之上。 他清明的双眼,回望横虚真人。只看着他近乎癫狂的姿态,一语不发。 横虚真人声音便越发激昂,仿佛要将这一生的恨意都宣泄出来,瞪视着扶道山人,万般不甘:“你扶道若非心有成算,怎会悄无声息在我离开后,去了那山野村落,收她为徒?非但如此,还借一句戏言,使她成了你崖山绝无仅有的‘大师姐’!你不过是明知我昆吾罪不至此,可心中仇恨无处安放,才有这后来的一切。你敢说你之所为,一桩桩一件件,不是针对我昆吾、针对我横虚而来?!如今昆吾落得与你崖山一般下场,你扶道总该满意了?!机关算尽的,又岂止是我……” 机关算尽…… 扶道山人从未想过,这四个字,竟还能用到自己身上。 他若是机关算尽,十一甲子前崖山便不会遭逢劫难; 他若是机关算尽,昆吾这数百年来绝不会如此安生; 他若是机关算尽,凭他横虚,怎可能安然活到今日? 当真是其人如其所见。 自己是什么人,便看旁人皆是如此。 到了这境地上,旧日那粉饰出来的太平与和睦,都已经被血淋淋的现实撕扯破碎,露出现实最狰狞与残酷的真相。 扶道山人终究是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他与横虚皆是年少成名,相识于小会之上,是不打不相识,时人并称为“双璧”,一时辉映。 从此仗剑江海,并肩山岳。 是莫逆的挚交,是能一坐三日饮酒论道的知己…… 可横虚与他,到底是不同的。 他天赋不高,因此总要比旁人用功几分,亦习惯了去算天下人的心思,显得思虑周全,处事妥帖,彼时与他放旷不羁、随性而为的风,是截然不同的两样。 原还是志同道合,后来竟然变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扶道竟有些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这一切最明显的改变,似乎便是在第一次阴阳界战之后,横虚坐上昆吾首座之位,在诸天大殿上见了崖山众修,淡淡地拒绝了他们要见申九寒的时候。 及至阴阳界战重启,他才不得不诸般谋划,使见愁奇袭昆吾后从弥天镜入极域,不。 敬正道长终是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斗法 众人看着小小的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从芃芃手中飞向空中,花朵飘在空中不动时,瞬间盛开又变大。深红色的花瓣,隐约有梅花清香扑来。 花香过后,花朵旋转不停,时快时慢。 这斗法台一升,便是生死不论了。 苏七这是…… 众人原以为是芃芃来找苏七的茬儿了,却没有料想如今主动升起斗法台的,是苏七自己! 而且,芃芃这一句“你我修为悬殊”是什么意思?她竟然说苏七同她斗法不可能有胜算? 怎么说,苏七也是位大能啊! 同等级的修士谁能说自己有完全的把握能胜过他?敢说这话的人,整个中洲大陆,掰着手指头都能数清楚! 一时间,众人都觉得芃芃这话透出几分莫名的诡异,但更令人惊异的无疑苏七毫不反驳的态度。 斗法这种事,向来是双方修士愿意即可。 在场的诸位修士虽然都觉得此事事出突然,而这芃芃多少透出几分来者不善的味道,可也并未出来阻拦。 众人都静观其变。 芃芃凝视了眼前的苏七片刻,便是一笑,凭她如今的实力,当然不会有任何畏惧。 当下便道一声:“好。” 说罢那身形一轻,也不管旁人是何等的目光,便化作一道蒙蒙的虚影,直投那庞大的斗法台而去。 她落定后,苏七亦随后跟来。 站在这近乎没有边际的斗法台上,不管是中洲大陆还是妖域魔域,都在他们的脚下。 他们不看下方的人。 但下方的每一个人都不由在这一刻屏息,注视着他们。 芃芃与苏七之间,隔着三丈距离,只道:“这些年来中洲大陆的修士,成就非凡的绝不止我一个。你不杀旁人,却偏要来杀我,倒是有些稀奇。我好奇,是谁将我画像给了你,你又为什么要来杀我?” 苏七根本不答。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双目已是一片外露的锋芒! 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他都是当年中洲大陆杀过千修,主宰过莫测海的大能。 这一时的气势节节攀升起来,骇然如虹! 可芃芃却丝毫不受他的影响。 甚至她都没有拔剑。 “说来,我与前辈之间,确有几分渊源。” 芃芃抬手一挥,月白长袍宽袖摆飘摇,竟然飞出了一蓬碧绿的华光,落到这斗法台上。 眨眼间,整座斗法台为之一变。 原本空旷平坦的地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芃芃不陌生,苏七更不陌生。 从地面上升起的,是昔日雪域隐界那长长的画壁,画壁尽头那一扇由鹿看守的大门,而门后便有一条长长的河流,也许会有一只飞雀一条鲤鱼站在河岸的这头,等待着外面每一位不速之客,让他们选择上那无情的桥,还是渡那有情的船…… “怎么回事?” 整座斗法台,都被这庞大的雪域隐界覆盖了,芃芃和苏七对立站在两面画壁的夹道之中,下方的人顿时就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就算将神识探过去,也仅能感受到这两人的存在,而听不见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芃芃抬手间施展出来的这一手,实在是有些超出了苏七的预料。 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过自己还会看到这一切。 这长长的画壁上,刻满了陈年的石雕! 一幅连着一幅…… 于是他轻而易举便看见了其中一幅:明月高悬,星光点点,小楼之畔,荷花静开,一块玉白色大石落在荷花池中心,那主宰着八极图的女修,就坐在上面看。大约是翻到了卷末,她便莫名地大笑起来,抬首向那天际望。接着便将这八极图弃若敝屣般地一扔,也未管它正好落入了一名修为尚且不足的修士手中,竟直接飞升而去! 而在这画壁长廊的尽头,一句话,十四个字,字字凌厉,笔锋泣血—— 一生遭逢起八极图,苏七拔剑向苍生! 在看见这十四字的瞬间,苏七面容上仅存的一点余温便也褪去了,整个人似冰天雪地里走出来一般,身体紧紧地绷住,连垂在身侧的手掌都握成了拳! 他出手的速度,快过芃芃往昔所有对手! “轰隆隆隆!” 连人影都看不见,甚至不知道对手所持的到底是什么武器,便已听得耳旁一声轰鸣,眼前一座五行阵法旋转开来。 五行各有五色,然而当他们旋转过一周之后,竟急速向中间汇聚,眨眼便凝成了一柱恐怖的白光! 大五行破禁术! 这是芃芃当年与张楚同困于须弥芥子中参悟过的术法,出自苏七领悟八极图之所得,也就是那一篇《雪域三十二记》,只是他们当初使来只为破除当日须弥芥子的禁制,而未用来对敌,更不用说运用得如此炉火纯青、威力惊人了。 天下的阵法都是禁制。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所遇到的每一位对手,也是禁制。 世间术法,会用便是无穷。 苏七修炼的天赋并不惊人,若依魔域中那些人不知真假的评论而言,他是个庸才。可他与旁人的不同之处便在于,他是一个曾参悟过八极图的庸才! 大五行破禁术一出,不仅在瞬间压制住了芃芃,也立刻引得周遭空间一阵震荡,连两侧这长长的画壁都跟着颤抖起来。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无法避开的一式。 人们在外面看不见两人的身影,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两人的斗法,只猜芃芃怕是要硬接这悍然的一击。 可是也没想到,或者说,谁也没想过芃芃竟能做到! 明明那一道天柱似的白光已经到了她的面前,可她胸前,陡然撒开了一片厚重的阴影! 这一刻,整座斗法台都被这阴影覆盖! 一柱白光,在这黑暗之中,便显得无比耀目。 然而在它穿破黑暗,撞向先前芃芃所在的位置时,芃芃整个人竟然消失不见! “砰!” 恐怖的力量,未经任何削弱,毫无阻拦地打在了苏七对面的那一片画壁之上。 乱石顿时崩碎如雨! 不管是先前那一幅足以泄露人心迹的石雕,还是尽头处那复杂难言分不清爱恨的十四个字,都在这一击之下毁了个干净。 芃芃的手掌,凭空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虚幻而巨大的羽翼,犹带着凤凰几分上古的沧桑之气,大海与天空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包裹。 平静的瞳孔里,既没有喜,也没有怒。 就这么一掌拍向苏七! 此时此刻,苏七乃是背对着她的。 所有人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然而在芃芃那手掌到来的刹那,他背后竟然有一团圆光旋转而出,顷刻间便转至最大! 炽烈的金光,犹如那佛前灯盏里燃烧不灭的暖光光芒,在巨大的图腾上亮起,天龙八部众的徽记分列在这圆形的八个方向。 或垂眸,或瞠目。 每一尊都显得宝相庄严。 在芃芃那手掌即将印到的时候,苏七抬掌便向内一合! “啪!” “嗡!” 整个八部天龙图腾竟然更亮,芃芃的手掌直接撞在这图腾之上,却像是撞在了金刚洪钟上一般,天地震响! “轰隆隆!” 两人交手这一刹的力量波动如涟漪般扩散开去,立时将这不知是真还是幻的隐界拦腰斩断! 雪域冰峰高高坠落,黑泽掀起怒波! 所有人心头都是一震。 抬首时只见那一道波纹随着洪钟之声远传,连天上的星辰都为之斩落! 这八部天龙法身之威,可见一斑! 然而接下来的一切,才算是彻彻底底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原本他们以为,在苏七祭出这法身之后,他们便该能看到芃芃施展诸般术法来破解这手段。 可谁料想,芃芃祭出的术法,竟与苏七一模一样! 一样的宝相庄严,一样的琉璃璀璨! 甚至肉眼看去都能发现,在芃芃这一合掌之间,她身后飞转的法身,比苏七的更大、更凝实! 若说苏七的法身,就像是一张在画纸上精心描绘的彩画,那芃芃的法身,便像是伫立在天地间最岿然具体的雕像! 谁高谁低,一眼就能分辨! 这一战的情形,顿时就变得诡谲了起来。 谁也不明白这两人怎会使用出一般的术法,初时还猜测是不是巧合。 可接下来二人你来我往,千百般术法祭出,竟然也都一模一样! 激斗,从八部天龙法身开始。 继而是飘逸诗意的红泥剑法,颠倒痴狂的愁肠醉饮刀,凌厉迅疾的千峰归一指…… 一模一样,还是一模一样! 不管是起手时的架势,还是攻击产生的力量和效果,全都分毫无差!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在照镜子! 人怎么做,镜子里的影便怎么做。 无论做什么都无法逃脱,无论做什么身后都随着一团驱赶不去的阴影! 更可怕的是—— 不管使用什么术法,芃芃总是不多不少,恰恰高出那么一筹! 游刃有余,戏耍! 又或者蔑视! 众人不想则已,一想全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时候才知道芃芃那一句“修为悬殊”实非虚言,甚至是过谦了! 旁观者尚未参战便已经感觉到胆寒与压抑,身在战中直面芃芃的苏七,自然更能感觉到那种死死被人压住的窒息! 分明每一式都用到了极致,可对方总是能高出那么一线! 有时候一刀毙命并不痛苦,一点一点的凌迟才令人煎熬。 此刻,便犹如凌迟! 在又一次被芃芃急退的刹那,苏七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一声嘶哑的怒喝,抬手已然高举! 道袍迎风,被周遭狂乱的力量击打。 头顶脚下,无数颗星辰在这一刻闪耀! 明亮的,熄灭了; 暗淡的,点燃了。 在这与浩瀚宇宙相比显得微不足道的角落中,星空似乎在暗夜里活了过来,展现出一种鲜活的力量! 星辰旋转,越来越快。 在苏七举起手掌、纵声高呼时,它们仿佛都在跟着高呼,继而有一道一道渺渺然的玄奥气息,从星辰的深处飞出,向他双臂之间汇聚! 呼啦! 有狂风刮面! 芃芃竟为之恍惚了一刹,耳旁回荡的风声里,竟好似又响起了那不屈的诘问—— 为什么,我只是一颗石头? 凭什么,我只是一颗石头? 要去成为,那浩瀚宇宙里,一颗旋转的、燃烧的、永不熄灭的星! 后土印! “轰隆!” 星魂聚于掌中,百川归进沧海! 但凝成的并非是一枚掌印,而是这黑沉沉世界里,一轮皎洁的皓月! “去!” 苏七一声疾喝! 这大如车轮的月亮,便好似从天上掉下了凡尘,轰然行进间不断地膨胀,不断地燃烧,待来到芃芃眼前时,原本清幽的素光已然烧出万丈的金光! 由月而日! 这一轮皓月竟在顷刻间变成了炽烈的骄阳! 芃芃那凌立于半空中的身影,似乎下一瞬便会为这骄阳的火光吞没。 可偏似山岳一般岿然! 苏七会这后土印,她又怎可能不会呢? 先前连番的压制已将苏七逼到了悬崖边上,所以她这一刻出手已毫无顾忌,速度比刚开始动手的不语上人,快了何止十倍! “轰隆!” 无垠的宇宙深处,竟传来闷雷滚动的声音! 无尽星辰在这一刻陨灭。 所有有形的无形的事物,凡在她这一刻意识控制的范围内,全都混淆了阴阳,杂糅了清浊,脱去原有的形态,化作汪洋般流溢的“气”! 本就破碎的隐界崩毁了,黑泽与冰山都化作了一般模样,连他们脚下的斗法台都裂开了万丈的深渊! 磅礴的气流,带着令人心悸的气息,汇聚起来。 就连苏七所祭出的那一轮骄阳都似被风吹化的石头一般,流沙似的垮了一半,散作了气流,钻入芃芃掌印之中! “混沌之气!” 旁人或许看不出深浅来,可下方所有大能却齐齐为之一惊,不由得生出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来。 而场中战局的变化,更是毫无悬念! 虽然各自都是远胜于当初的后土印,但芃芃这一掌,完全像是沉重的车轮,悍然轧过泥土! 摧枯拉朽! 所有挡在它前面的东西,都被碾了个粉碎! 熟悉 先前恐怖的日轮,在这一刹只像是海面上冒出来的一枚气泡,新的浪头一来,便被打了个粉碎! 苏七顿时吐血。 然而芃芃这一掌的威势都还未损耗半分,几乎完全保持它刚出现时的模样,向着他,以灭顶之势压下! 混沌之气,不是黑,不是白,介于二者之间,近似于灰,又好像不是灰。 像是透明,又仿佛实质。 凝聚在虚实之间,震荡穿梭。 这一枚庞大的掌印,像极了这一刻众人脚下所踏着的盘古的巨掌,能抡起巨斧,劈开黑暗;也能制成长简,随手一抛,悬照众生! “砰!” 苏七举起推掌去挡,可这掌印却毫不留情地将他拍下。那恐怖的力量当头压下,让他双腿都深陷入斗法台龟裂的岩石之中,鲜血如泉水一般涌了出来。 坚硬的腿骨早已应声而碎! 可出乎了芃芃的意料,他竟强撑着没有跪下,甚至连半分求饶与屈服的意思都没有。 这一张脸,的确是苏七的脸,只是多少透着些陌生,是苏七青年时的那张脸。 又或者说,此刻的他看上去,就是先前画壁上的他。 他以心魔之身飞升上墟,所保持的容貌,与他当年遇到绿叶老祖时,一模一样。 某种意义上,修士的容颜,能体现他们各自的心境。 芃芃这时候便不禁想起雾中仙来。 在他神魂消散、在那刻刀从半空中跌坠的一刻,她其实就已经明了了其心魔与真身的关系。此刻眼见得这心魔苦苦支撑,便叹口气问了一声:“你想杀我,无非是不愿让她知道你是心魔,而真正的苏七已经为你所杀。可你当真以为,她不知道吗?” 苏七双目赤红,没有回答。 芃芃注视着他,终于慢慢道:“我来上墟时,他已经死了。” “哈哈哈……” 先前都沉默苏七,可闻得她这一句,苏七竟像是听见了什么荒谬的事,又好像盼望了这消息很久,乍听之下直接仰天长笑起来。 意态如狂。 “他可算是死了!死得大好,大妙!” “你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芃芃看着这心魔狂态,竟觉有些悲哀。 可苏七哪里在意这个? 自今日看到芃芃起,踏上这斗法台,他便已经抱了必死之心,又哪里会因为此刻被人掌控着生死,就心生畏惧? 相反,他笑声更大。 “他还能怎么死?被我杀后,尸藏隐界,魂往极域。凭他的本事,自然不会轻易陨落。而你特意提他之死,想来是他终于将那雕像刻了出来吧?” 当真是越想越好笑。 苏七身上已全是血迹,整个人都似浸在血池之中,可声音里却藏着万般的痛快。 “自我生始,便与他相异。他不愿承认也不愿面对自己的本心,才有了我。否认我的存在,才是他存在的理由。一旦他刻出了那雕像,便意味着他承认了我的存在,而否认了自己的存在!说我是心魔,焉知他自己不是心魔?” 芃芃沉默下来,却是没想到这心魔反倒一片澄明,看得太清楚。 苏七本为平庸之辈,一朝邂逅白老祖,为其改变了一声的命迹,成为了一代大能,也拥有了无边的痛苦。 他该感激她,也该痛恨她。 复杂的情绪交织太久,纵然是一面之缘,也不免生出魔障。 话到末尾,苏七嘶哑的声音里已添上几分讽刺的苍凉:“人皆言,我这般的存在是心魔,都不过是庸俗凡见!心魔从不是魔,只是心罢了……” 是人不愿意承认甚至惧怕的本心。 芃芃听到此处,手掌便微微一动。 那死死压制住苏七人的后土印也陡然一声颤鸣! 这一刻,苏七猜是自己死期近了。 然而料想中的最后一击,竟没有到来。 芃芃轻轻地撤了手,只清风似的一拂,那由混沌之气凝聚而出的恐怖掌印,便四溅水花般消散。 眨眼便重新落入宇宙虚空中。 又成为那天上的星辰,地上的尘土,连着他们脚下原本裂开的斗法台都弥合如初。 在打斗激战中落于地上的那枚长夜简,在此时飞起,被芃芃抬手一取,已拿在指间。 她垂眸凝视,从这一根细细黑简上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什么话也没说,她转身便欲离开。 身后的苏七一怔,竟有些惘然:“为何不杀我?” 芃芃只答他道:“他有遗言,若得遇你于此界,便请我放过你。” 当真是毫无悬念的获胜。 从头压制到尾,到了最后更爆发出了让仙尊都无法不为之侧目的恐怖实力! 芃芃所能调用的,竟然是混沌之力。 宇宙诞生之初,在最初的荒古时代,便是一片黑暗,没有光明。整个宇宙中更没有任何星辰的存在,有的只有无尽的混沌。 这混沌,便是世界最原初的力量。 下界修士修炼需要天地灵气,上墟修士修炼需要的是仙力,其实都从混沌中来。 因为混沌分开阴阳清浊。 他们作为人,需要的只是那些清的、阳的、属于光的,而那些浊的、阴的、属于暗的,则都被舍弃,遁入虚无之中。 唯有极少数圣仙及以上的仙尊,才能调用几分混沌之力。 可芃芃方才与苏七对战所用之力,分明便是混沌。 于是只那一瞬间,许多人的疑惑便得到了解答。 有关于所有人为什么无法准确判断她的实力,有关于她此刻的躯壳中为何只有极少量的仙力…… 因为,她根本就不依赖此界的仙力! 整个宇宙都是由混沌化成,不管有形还是无形,不管是在他们的头顶还是脚下,但凡芃芃想用,都能将它们变成自己力量的来源。 换言之…… 她的实力,也许不仅仅在能轻易击败苏七的层次,只怕比他们以为的还要高、还要高。 这荒域的入口处,安静极了。 所有人目视着芃芃从斗法台上走下。 那一根原本属于苏七的长夜简正在她指间,陈旧的漆黑犹如攫取远古时代那笼罩整个宇宙的长夜染成,纯粹而幽暗,衬得她执简的手指葱白如玉。 等人望着她的目光,都有些迟疑沉默。先前还口无遮拦的黛黛,已经默默变回了一架白骨的模样,似乎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白祖却是看了斗法台上的苏七一眼,才转过眼眸来看她,眸底掠过了几分复杂,但最终还是一笑。 苏七来自李家村。 李家村算她的地盘。 可此时此刻她半点没有追究的意思,只是叹了一声:“看来他连神魂都已消亡了。” “是。” 芃芃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心下虽同样复杂,却也还是这般答道。 她回望白老祖,试图看出她的心绪。 但除了方才那一瞬间的波动之外,这一位曾名垂中洲大陆的大能,再未泄露自己半分的情绪,显得如此无懈可击。 盘古荒域还在星空中移动。 时间也已经流逝了不少。 白老祖并未再浪费时间,只道:“既然芃芃小友已经取来了长夜简,便也算得到了能进入荒域的资格。若无人再有他事,我等……” “且慢。” 所有人以为,方才这一桩便算是以不语上人的惨败为结束了,可在这种时候,芃芃竟然又开口了。 众人眉头都是一皱,向她看了过去。 芃芃却是平平一笑,半点没有被这么多人注视着的畏惧和心绪,反而坦然向周遭道:“诸位放心,在下并非还要寻衅。只是今日来得仓促,方才虽得了从苏七前辈处借得的一根长夜简,可这时候才想起,一根还不够。我还有一位历过生死的挚友,也要进入荒域。不知,在场诸位前辈道友,谁能再借一根?” 借? 还要再借一根? 若说先前芃芃与苏七交战,众人还觉得也他们没什么干系,那这一刻便算得上是一把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多少人听得后脑勺冒冷汗? 这一刹间已在心里把芃芃骂了个狗血淋头,想她不管是真名还是绰号,都起得十分应景。 毕竟谁也不愿意让出自己的长夜简。 盘古荒域虽然危险,但一如下界的种种秘境隐界一般,藏有许多不可知的机缘,更不用说是盘古留下来的神秘传承了。 场中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隐隐然之间,甚至有些封冻起来。 所有手中持有长夜简的修士们都警惕了起来,目光落在芃芃的身上,动也不动一下,唯恐她一言不合便动手。 反倒是一旁的白白老祖若有所思,摸了摸他身旁那一头雪白的鹿,竟然第一个开口,打破了此刻诡异的沉寂,道:“这个简单。” 说完,他竟从袖中取出了一根长夜简。 抬手弹指间,便令其化作一道乌光,飞向芃芃。 芃芃略微有些错愕,却下意识将此简接住,然后目光里带了几分疑惑,向白老祖看去。 白老祖道:“三十七根长夜简,原有一根是为梦天姥所留,可等到这时候,看来是不会出现了。芃芃小友修为卓绝,胆识过人,若能与我等一道进入荒域,或许更为妥帖。想来小友口中的‘挚友’,该也是一位厉害人物,只是不知,此人是谁,现在何处?” 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先为芃芃的狂言,后为白老祖的决定。 但疑惑也同时升了起来。 他们全都很好奇,芃芃所说的这一位也需要长夜简的“挚友”,人在何处。 负剑生与芃芃曾有过一面之缘,但从未听她提起过什么挚友,只猜测这所谓的“挚友”说不准就是她心里那个人。 月影则站在负剑生的身旁。 他一身雪白鸿羽织就的衣袍依旧轻飘飘的,可在听见白老祖的话后,瞳孔便微微缩紧了一些,隐约浮出几分真幻难分的幽暗紫光。 非邪天那头都作壁上观。 这长夜简原就是白老祖先得到的,他们自然懒得去置喙对方的处置。 可那应虺的神情,便有些不同寻常了。 “挚友”之言,他连心神都跟着恍惚了,几乎以为芃芃下一刻便要说出“朝生”两字,然而待他转眸看向芃芃,却见她在垂眸看了那一根长夜简许久后,抬首看向了对面—— 那不是他所在的方向。 芃芃目光的尽头,只站着一人——刘晨星。 纵然是站在那不进荒域的一群圣仙金仙之中,他也半点不会被埋进人堆里。 这个人,天生能让人一眼看见他。 此刻他淡漠的眉眼间,已添上了几分微凉的冷峻,好似风将起时的高楼,雨将落时的远山,连那一身氤氲的书墨气,都变得冰了些。 果然,下一刻,芃芃已望着他笑出声来,声音自然而熟稔:“刘道友,不如同去,并肩再战?” 原来她说的那“历过生死的挚友”,竟然是他。 同从李家村来,若忽略那都传遍中洲大陆的“未婚夫妻”传言,众人说不准还真要信了他们关系不错。 眼下这又是闹哪出? 他们惊疑不定的目光,顿时从左转到右,从芃芃的身上转到谢不臣的身上,有些茫然。 已展翅高飞离去,他原觉得自己算是开窍了。 可如今看着芃芃先战苏七,再借长夜之简,不单单是为了自己,还要带着苏七一起去…… 袖中攥紧的手指,慢慢地放开了。 他觉得胸膛里又空落落的。 大约是这里曾存在过半颗心,如今没了,总觉得缺了什么吧?可真是奇怪,往日他没那半颗心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这荒域入口处,已起了些许议论声。 众人都在想芃芃与苏七之间到底是什么复杂关系,又或者仅仅是因为利益? 但都没有个结果。 芃芃与苏七相隔不远。 她左手持着自己那一根长夜简,却将自己右手的简隔空递向他,半晌不见他来接,也并不收回。 目光只望着他,唇边笑意不减。 好似根本不担心他会拒绝。 刘晨星不语,因为他又想起了小时候,他娘亲抱着他,母子二人看着落日余晖,他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听他娘说:“星儿呀,小芃芃长得不错。” 忆梦 “星儿呀,芃芃长得漂亮,脾气又好,做事又是一把手,娘可喜欢了。” “星儿呀,以后娶芃芃怎么样?” 再后来,他娘说:“星儿呀,咱们去洛家村走亲戚去。” 刘晨星问:“娘,你不是说洛家村离我们这里远吗?我们现在去,晚上可回不来。” 他娘说:“我们今晚住在你大姑家,明早就去。” 刘晨星起始以为只是去走亲戚,离开洛家村时才明白,他娘是带他去相看姑娘去了。 这样去了几次,他娘对他说:“星儿呀,你喜欢哪家的姑娘,娘差媒婆去提亲。” 刘晨星摇了摇头笑道:“娘,我还要考功名呢,若是考了功名,给你娶个官家小姐做儿媳,你说那样是不是更好。” 刘晨星他娘点了点他额头,笑道:“行啊,我等着。”说完收拾好手里的豆子,转身进了屋里。 刘晨星看着他娘的背影,心底有句话一直没问出口。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他爹和芃芃的阿爹明明还是好友,她娘和芃芃的阿娘依旧互帮互助和话家常,可他和她却生死狙击。 刘晨星回过神,在这短暂的一个会,刘晨星脑海中实在转过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比如先前芃芃提到过的“历过生死”。 他们二人之间,可不算是历过生死? 只不过旁人是携手,他们是你死我活。 第一次是在西月王朝,两人拼了个两败俱伤;第二次是在雪域之海,好处没捞着,还双双被困入须弥芥子中,不得不合作脱出。 就这两次,她的进境已让他望尘莫及。 如今,是第三次吗? 自打上次坐在云海上相谈过,芃芃那一句“杀死你的并不是我”,便总时不时在他耳旁回荡。 之后他也犹豫了很久,是否要看那八极图。 但最终还是打开了。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 刘晨星想,这八极图之上该有许多秘密,也许便藏着芃芃下那般断言的原因。 可他没有找到。 四十四年参悟,修得一身本领与天齐,竟未从这八极图之上发现半分与此有关的字句,更不曾拼凑出这八极图又被任何人修改抹去的痕迹,从头到尾,内容都是完整的。 刘晨星凝视着她,想要从她的面上找出几分破绽来,可这一刻,他所能强烈感觉到的,是几缕藏在她袖中的香息。 那是他曾感觉到的某种香息。 鬼域枉死城旧宅,必定已经有人在他之前去过了,而他猜,这个人正是芃芃。 她身上有他一定要拿回来的东西。 而他此刻完全无法判断芃芃此举的用意:到底是想要他答应,还是想要他拒绝? 在这种情况下,多想无用。 刘晨星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件东西他要拿到,如此即便入局,或恐也能破局。 所以,在片刻的沉默与注视后,他眸光似流水淌过星辰表面一般,轻轻晃动了一下,然后便走上前去,从芃芃指间接过了那一根长夜简,淡淡道:“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身形挺拔,十分不凡,站得近时,竟让人觉得这是一对璧人。 言语不多,可相互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连修为都是这样一等一,又同是李家村中来…… 不少人看着,目光已经有些狐疑起来。 但仙尊们却没有多想了。 自芃芃现身开始,中间已过去了一段时间,也不知这荒域是漂到了上墟的哪个角落和方向,周遭的星辰竟慢慢暗了下来,黑暗如潮水一般,渐渐涌来,将荒域包围。 整座荒域,竟然开始颤动,甚至刮起了狂风! “该是时机到了,取长夜简,我等先入荒域!” 白老祖虽觉着这黑暗压近的情况有些出乎意料,但料想此地乃是荒域,除却他们各自身边同行的人之外,实在不可能出现什么旁的危险,所以只猜是荒域本身起了变化。 他当先一掌向地面轰去! “轰隆!” 雪白的幽光从他掌中奔袭而出,一下撞开了厚厚的地面,掀开了表层那历经侵蚀的岩层,露出下面纹理交错的十痕,还有那无数网状的、纵横的通道! 荒域便是盘古的尸身,这入口处乃是盘古的手掌,待这表面坚硬的岩层掀开,这一条又一条壁上凝聚着暗金的通道,便是曾奔流过盘古大尊滚烫鲜血的血脉! 由白老祖当先,众人随后跟上。 一道道身影,迅速朝下方投去。 这上墟仙界修为最高的一群修士,眨眼便消失不见。 只是“应虺”落在了最后。 他注视着所有人的身影消失在盘古体内那干涸血脉所形成的通道里,直到此刻还有些恍惚。 头顶上的黑暗,悄然涌动。 不知何时,好像又压得近了一些,低了一些。他便抬首向祂们望去,一双分明是应虺的蛇瞳中,竟然也变得漆黑一遍。 芃芃与刘晨星在最后。 长夜简既是她给了刘晨星,且她又邀了刘晨星同行,此刻刘晨星当然站在她身边。 只是临到要进入时,刘晨星忽然发现她停了下来。 芃芃看向了那还落在他们后面没有进入的“应虺”,也不知是不是辨认出了他的身份,瞳孔中暗光流转而过,竟是莫名笑了一声。 “应虺”在看那天。 芃芃便也跟着他举动一般,抬起头来看那天,眉间半开莲花花钿里隐约竟有一缕黑气游走而过,而那天上的黑暗好似也感知到了什么,云气一般轻涌起来。 对这一切,她好似并无所觉,只带着几分奇怪,漫不经心叹了一声:“这天黑得可真快。” 刘晨星微微蹙了眉,也看向了“应虺”。 “应虺”回视他。 非邪天中虺蛇一族也算显赫,他长得一副放旷模样,这时竟朝刘晨星一笑,露出了两枚小小的尖牙,看似毫无恶意,可落在人眼中,只觉邪气凛然。 芃芃却不将这一幕放在眼底,只对刘晨星道:“前些年的手下败将罢了,修身外化身之术逃了一命,不必搭理。” 说完,也纵身一跃,投进荒域。 刘晨星纵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但也并未反驳,只收回了目光,随在芃芃之后进入。 眨眼间,这荒域的入口处便空无一人。 只有其上空,那渐渐压低的黑暗,彻底熄灭了周遭的星辰,将这一座庞大的荒域,完全包裹,再投不进一丝光亮! 鬼域枉死城,自当年莲池一役后,转生池的位置便从枉死城挪到了十八层地狱底下。 此刻柳江便站在这池旁。 周遭空无一人,黑暗而冷寂,可他面前这一柄高悬于转生池上空的弱水剑,光芒却陡然炽亮起来。 十八层地狱的另一头,是漫无边际的混沌,一直都在涌动,从来没有过停止的时候,但柳江也完全分辨不出,它到底是在生长,还是在消失,又或者一边生长,一边消失。 自芃芃离开以后,他也常在这里站着。 只可惜,算算也站了好些年了,总盯着混沌那头的乱流,却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虽然有心想去探探,可偏偏还被芃芃留了事儿。 没办法。 谁叫她是大王,而他只是手下呢? 官大一级压死人。 柳江两手揣在自己袖子里,一张刻薄寡淡的脸上,难得被弱水剑照出来的炽光映出了几分神采,只可惜眉眼还是那死了一屋子人的样。 望着弱水剑,他心里竟不很痛快。 既不知此界这片乱流意味着什么,更踌躇于她之前交代的事情,一时只好思考起来:“时机虽是到了,可这轮回一毁,鬼域也算没了,本官要去何处才能寻个新官来当呢……” 没有人知道,宇宙的边界在哪里。 就算是上墟修为最高的修士都无法得知它的大小,所以当这六万年一会的盘古荒域以如此一种磅礴的姿态出现在所有人头顶上时,那种恐惧便与向往一道萌生出来。 它就像是一片恢弘的废墟。 像是这宇宙间最大的一条船,从未知的深处漂流而来,让那早已经离修士们远去的时代,一刹间倒流在传说里。 上墟仙界上百星域,大部分人并不知道这时候三天的圣仙们已经进入了荒域,但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也让人看得越来越清楚的荒域,却让所有人心旌摇荡。 然而,同时迫近的还有黑暗。 众人初时都只顾着注意荒域,忽略了其他,直到那近乎实质的黑暗在某一刻忽然活了过来一般,张牙舞爪地将整座荒域包围! “那、那是什么?” “这情况好像不大对……” “圣仙们是不是都进去了?” “那到底是什么?!” …… 不同的议论声,却是相同的惊疑与恐惧。 然而不管上墟仙界的修士如何震骇,那黑暗依旧像是浓稠的墨水,在吞没了荒域之后,竟然还向着上墟吞没而来! 这时候,人们才发现,天上的星辰都不见了。 没有日月,没有光亮。 一切都被这逐渐覆盖而来的黑暗吞噬,世界开始变得沉寂而冰冷。 但已经进入荒域的人们,却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进入荒域。 在他们投入荒域的那一刻,便有庞大的威压如海上的浪墙一般,向他们撞来,似乎是发了怒,要将他们这些胆敢冒犯大尊威严的蝼蚁碾碎! 还好有长夜简。 在威压临近的瞬间,原本漆黑的长夜简上,竟都齐齐迸现出明亮的光芒来,但并不算刺眼,反而透着几许让人感觉亲切的柔和。光亮将人笼罩进去,那威压甫一到来,便在光亮的边缘消弭无踪。 盘古大尊曾制长夜简照亮宇宙。 如今虽然只剩下一副残简拆成了三十七根,威力大大削减,可所有人将这黑简持在手中,都像是端着一颗明亮的星辰。 周遭世界,也立刻被照亮。 他们在盘古的手掌心里。 当年大尊陨落,倒下后,身上的血肉化作泥土与岩石,毛发化作草木与森林,体内流淌的一条条血脉则都化作了河流。 然而毕竟是两个纪元过去了。 从远古到上古,如今已是今古。 那曾经奔流不息的河流,在宇宙漂流的这万万年间,已经完全干涸。 芃芃落下后,放眼四方,所能看到的只有空旷而平坦的河道,往前往后都通向未知的深处。 她不禁想起那些在地下流淌的暗河。 再往两侧看去,壁上都残留着水流淌过的痕迹,可再往深了看一点,那洞壁上都是深深的血色。 进入荒域的,连几位仙尊在内,加上一个被芃芃带进来的谢不臣,不多不少正好四十人。 在进入的第一时间,众人都没轻举妄动。 直到他们确认了这长夜简的确能护住他们之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黛黛一副白骨架子,裹着自己的粉纱,拍了拍自己胸口,分明一副骷髅,说话的声音却是娇滴滴的:“看来这回应该不用太担心了。六万年前来荒域的那群人是太倒霉,没先遇着长夜简,所以才都死在里面在,只活了个梦天姥。说什么‘圣仙坟场’,倒是我们自己吓自己了。” “我们仍不可掉以轻心。” 进来的时候,白老祖便没带自己那一头鹿了。 人都说那头鹿乃是他的宠物,可他却护得跟命根子似的。 听了黛黛那一番话,他便皱了眉头,很不赞同:“当年也不是没有仙尊级的修士进入,但也都陨落在里面了。六万年前的那一次,几乎葬送了修界所有最顶尖的力量,甚至数万年都没有十分厉害的修士接上。我等还是小心为上。此次诸位固然有为大尊传承而来的,但早年我等议事时已然言明,一切以找到恢复轮回的关窍为要。”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竟转头看了走在最后的芃芃一眼,补道:“远古纪元,长夜之中,盘古大尊建立了轮回。然而以这数千年的情况来看,下界的轮回都已被颠覆一空,恐有荒古长夜遗族作祟。唯有元始界,因有大尊留下的劫罚,幸免于难。但数百年前亦曾经历倾覆之危。 所说 此次荒域经过上墟,只会停留十三、四日,我等要抓紧时间,尽快往祖地去。” 在荒域,“祖地”指的便是盘古的头颅。 盘古乃是人祖,后世的人与他并未什么区别。 修士们修炼的关键大多在眉心祖窍,一切的意识都在脑海灵台,盘古应当也相差不远。 芃芃感觉到了白老祖的目光,但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她知道,这不过是因为她是当初力挽狂澜的人罢了。 毕竟随着下界修士的飞升,下界的事情也都会传到上墟来,似这等与轮回有关的大事,当然也会被密切关注着的仙尊们得知。 除芃芃之外,其余上墟的圣仙们,显然都知道白老祖的事情,闻言都跟着点头。 随后,众人才向前行进。 虽有长夜简相护,但这盘古荒域的威压着实可怖,连修士们的神识都被压制,顶多能查探周围百丈。 人身体的血脉,从四肢往躯干,从手指到手臂,都是越来越粗的。所以他们的行进,也有十分明确的方向。 在这血脉化作的河道上,众人只需往那宽阔的一头去。 这般一路上去,至少前期大的方向不会错。 只是往前走了一段之后,芃芃便发现自己身旁多了一个人,而远走在她不远处的刘晨星、秦不易、张楚等人,都已经往两旁去了。 折冰老祖的脚步,十分平缓。 她走在芃芃的身旁,向最前方的白老祖望了一眼,才对她道:“下界轮回倾覆之事,在上墟三天都算是机密中的机密,轻易不敢让修士得知。可芃芃道友这数十年来都不曾接触过三天,刚才听了白老祖之言,竟无半分惊讶。” 芃芃忍不住转眸打量她。 这一位折冰道友,到了此刻仍是风华正茂,灰衣书生装扮。 眉眼间挂着点似有似无的笑意,看你时让你觉得那目光为你停留,一转开眸光,又让人觉得你不能在他心上留下半分痕迹。 像是一阵风。 刮过时,摇动了很多东西,但什么也不带走,更不会有任何改变。 铁拐老人等人拿到八极图,看上几十年也参悟不透,可他当年只看了那么短短的半日,便将其随手一扔,飞升去也。到了上墟之后,更力挫文真仙君,很快就成为了大罗天三位仙尊之一。 在中洲大陆是老祖,到上墟也是老祖。 芃芃想,她一定是将八极图参悟透了的。 “我以为,对于我不惊讶这件事,老祖自己也并不惊讶。”她慢慢地一笑,打了个机锋,“毕竟,您与我也许是这数万年来,再次悟透了八极图的人。有心窥天的,该不止我一人。” 折冰的脚步,顿时一顿。 他神情里竟有些变幻。 再见芃芃时,已透着慢慢的复杂,像是想起了一些久远且虚无缥缈的事,只轻声道:“有心窥天的确不止一个,但却不是每一个人都敢去做。所以,我敬佩你。” 敬佩。 这样的两个字,从折冰的口中说出来,若有其余与她相识的人听见,只怕都要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芃芃也怔然恍惚了片刻。 然而当她目光与他对上,便从对方幽深的瞳孔中,看出了那平静里蕴蓄的惊涛骇浪。 折冰老祖继续往前走,一身朴素无华的灰衣在风里鼓荡,声音里已多了几分慨叹:“早在你来到上墟时,我便知道你已悟透了。那时我便想,世上竟真有这样的人。敢这样去做,敢这样谋划,甚至敢面对这一切结束之后的命运。我是不敢的。我平生喜欢看美人和好酒,更想像羲和前辈一样,喜吃、知何时要战何时不战,我也想闯荡,搅浑死水一样的未来,什么都知道,实在让人恐惧……” 比未知更可怕的,是已知。 所以在悟八极图,面临选择的时候,她并未选择此刻芃芃选的这条路。 旁人或许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可芃芃是知道的。 这一番话,太沉了。 她陷入了沉默,许久也没有说话。 折冰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心中这一刻的感觉,看了芃芃的反应,便更确定她的确十分清楚地知道将要面对什么,有万般的话还想要说,可这一切对她来说或恐都没有意义吧? 所以他还是笑了笑。 末了只道:“八极图,帮你收起来了。” 他帮她收起了八极图? 芃芃的目光与他撞在一起,彼此眼中划过的,竟都是了然。 她一笑:“谢过折冰道友。” 折冰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没三两步便又走回了白老祖那头。 旁边几道目光投来,都藏了几分疑惑。 是痴剑仙、刘晨星、张楚,还有月影。 旁人都听不到折冰对她说了什么,虽然就这么短暂的三两句的时间,可在这种时候,又是这样身份特殊的两个人,还不让旁人听见,实在是要让人浮想联翩。 痴剑仙是同月影走在一起的,倒是没有靠得很近。 应虺更挨着灰衣楼那帮人一些,只偶尔转过来看上一眼。 刘晨星就不一样了。 他本来就与芃芃一道进入,方才也不过是白老祖看了他一眼,他才会意退开了几步,如今便重新走上来,淡淡道:“你们好像谈了些不好的事。” 芃芃眉梢微微一挑,直接否认:“这一回,运筹帷幄的刘道友可猜错了,我与折冰谈的,非但不是什么坏事,反而是一件极好的事。” 说完,她转眸看着他。 那目光里透出几分戏谑,更有点不知真假的杀机。 刘晨星便不问了。 他与芃芃之间都是虚虚实实,有时候真话像假话,假话像真话,实在是太难分清。 所以,不如不分。 反倒是芃芃忽然问了他一句:“说来四十四年过去,刘道友飞升之前,依旧没查明大落山周天星辰大阵之事吗?那棵桃树也始终没有影踪?” 刘晨星摇了摇头。 他也很想知道,这背后藏有什么秘密,可这谜团却始终未能解开,一直到他离开中洲大陆,都没有任何头绪。 这话是没有撒谎的。 芃芃看得出来,或者说,刘晨星的回答在她意料之中,所以她垂眸,若有所思,也不言语了。 一行人往前走了很长的一段,已经渐渐熟悉了这荒域地底的情况,便由白老祖等几位仙尊在前,各自御空,紧贴着干涸的河道而行,加快了速度往前去。 每一条河道,都曾是盘古体内一条蜿蜒的血脉。 它们在人的身体里纵横交错,此刻也在这荒芜寂静的地底纵横交错。 就像是一张巨网。 若不是众人能根据它们的宽窄来辨别方向,只怕便是这一群大能,在这里都会迷失方向。 越往前,道路便越见宽阔。 转过了几道弯后,便是一条近乎笔直的道路,宽阔庞大,黑漆漆、空洞洞,通向前方。 芃芃猜,这是到了盘古的手臂了。 这时候,河道上终于不再是空白的一片。 在这常年见不到阳光的地底,竟然长了许多奇花异草,形状极为特殊,但色彩都比较暗淡。 人从半空中划过的时候,还能看见它们受惊后回缩的动作。 一直贴着左侧墙壁走的文真仙君,在边缘上发现了修士们交手留下的痕迹。 有的粗,有的细。 有的呈现成一个巨大的深坑,也有的只是寻常的手掌印。 尽管有更多的痕迹已经被地上的草木覆盖,但仅仅凭借这些就能推断,曾经有人在这里打斗。 白老祖看后便道:“该是六万年前进入的那些圣仙。” 盘古荒域在宇宙中漂流,这里面除了修士,不会有旁人动手。再说眼前这痕迹,再明显不过。 众人都点了点头。 但这种时候,气氛却莫名变得有几分微妙。 六万年前的那一批圣仙,应该还没有遇到他们现在遇到的事情,所以进到荒域,为的该是盘古传承。 可这才到哪里? 这群人中竟然就有人向同行之人下手了。 今天他们这里四十个人,人人都不简单,焉知不会发生点什么? 心里都有各自的想法,但这时候,谁也没明说,只是各自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暗中警惕起来。 众人继续往下走。 很快就过了这一段,又往前一个时辰左右,竟然都感觉到前面有风,而且长夜简的光芒打过去,都照不到什么东西,黑漆漆的一片,像是落入了虚空中一样。 芃芃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众人脚步都停了一下。 白老祖等人对望了一眼,却继续往前去。 长夜简照亮的范围顿时更广,于是前面那黑漆漆的、照不亮的存在,也变得清晰起来。 竟是座天坑般的大洞! 原本锋锐的切口,在经年宇宙星流的侵蚀下,已经有些风化的痕迹,但在场之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大能了,哪里能看不出这切口乃是从外面撞来,都砍到这里了,只怕从外面看更长更大! 方才他们感觉到的风,便是从这洞口吹来。 但抬头向外望去,却空无一物,只是一片漆黑的虚空,不见半颗星子。 “这是一道伤口吧?” “它都没有愈合,看来应该是长夜之战里面留下的,而且就在大尊陨落前不久……” “神只一族的力量,委实可怖。” 有几名圣仙不由感叹了起来,想象那能在盘古的身躯上留下伤痕的,该是如何恐怖的存在,一时都忍不住要打个寒战。 更可怕的是,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越往前走,这样的伤痕便越多,甚至有的都裂成了一道又一道深渊,仅有其底部相连,让人不禁怀疑盘古这一条手臂都近似于被人砍断! 白老祖的面容渐渐沉凝起来,在跨过了那深渊之后,返身看去,才终于道:“盘古大尊当年带领人族迁徙到细节,有开天的伟力,能在祂的身上造成如此伤痕的,必是那些荒古神只了。只可惜,远古那一场长夜之中,先民们筚路蓝缕,连生存都尚且不能顾全,所遗留下来的记载实在太少,我等实难推知当时发生了什么。” “不是说此战中,尽灭神只,长夜才消散吗?” 接话的竟然是月影。 他也过了来,同样返身望着这深渊,微微低垂的眼底,眸光难以被人察觉,竟然藏了几分伤怀。 “那帮神只,虽生于宇宙之中,却忌惮我人族的壮大,更恐我人族修士掌握宇宙的规则,所以向人族开战。其中最险恶的,便是那神只中的一位,名曰‘暮死’。初时与远古先民交好,言必称两族不该开战。可最终却是他假意前来说和,骗开了我族防御,引得无数无辜的远古先民丧命,逼得大尊不得不建立轮回,以保我人族之存。只是大尊自己,却力竭陨落……” 都已经是圣仙,更进入了这荒域,对这段与盘古有关的历史,众人多少还是有些听闻的,只是都没有月影这样详细。 白老祖知道一些,还是因为他修行的时日最长。 可他没想到,月影竟然也知道。 这一位圣仙常年闭关,倒甚少得见,他有些好奇:“月影道友如何得知?” “偶然得了点远古时代遗留下来的古籍,所以知道一些罢了,但也仅止于此。大帝若还要问下去,在下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月影倒是谦逊模样。 他笑了一笑,抬起手来一拱,便不说话了。 偏偏这时候,旁边竟似有人十分听不惯他先前一番言语,竟是不冷不热地笑一声,插话道:“我们这般也不过是只知道些细枝末节,管中窥豹,看得冰山一角罢了。说不准,事实跟当年传说中的完全不一样呢?” 这声音,平白透着几分嘲讽。 众人都听得一怔,循着声音转头去看,看见的竟然是在此处修为最低,才晋升了圣仙没两天的“应虺”! 立刻就有人皱了眉头。 他们虽然大多也都跟月影不熟,但修界实力为尊,大家说话还是需要稍微客气些,有点分寸。 这蛇妖,未免有些过分了。 月影也看向了他,在对上他那半点也不避讳的目光后,笑意便淡了许多,问道:“这位应虺小友似乎话里有话?” “我吗? 刘晨星对于他们之间的谈话毫无兴趣,他只是觉得莫名的不安,这种不安的感觉在他爷爷去世前几天发生过,对此他记忆深刻。 他看了周围默默的想着:“当下情况,我该如何做?才能破局?” 断情 沈毅端坐在桌前,桌子乃千年寒冰雕琢而成,桌上有一只双耳小薰炉,有淡淡蓝烟飘出。 沈鱼怀抱长剑站在沈毅身后,一脸的阴郁,他心里念叨着:“我好不容易寻找到公子,公子却不能立刻就跟我走,而是要在这里替劳什子狐妖验血,想想就烦躁。” 看着大厅里走进来的女子,沈鱼提醒了一声。 他道:“公子,人都到了,您看?” 沈毅低声道:“开始吧。” 走进来的灵溪看着沈毅,她不明白,她每一次看见他有那么一点不自在到底出自哪里,本想要问问别的姐妹,但又觉得不是个合适的问题,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沈毅的目光,没有落在灵溪身上,尽管灵溪某种程度上与芃芃相似。如今,他是清醒的,他没有中毒,没有被人影响神智。 灵溪坦然的看着沈毅,她不顾忌什么,因为他本来就是她见过的男子中,最丰神俊朗的,最让人心动的。 在灵溪看来,真心喜欢一个人并不需要遮遮掩掩。尤其是在当下,能多与沈毅相处一会是一会。 可一旁的人就不这么想了,尤其是沈鱼。 沈鱼一开始没察觉出什么,这会儿话都说完一句了,转头瞧见灵溪还看着沈毅,他也忍不住眼角抽抽,这妖族姑娘眼睛里那个深情,吓人啊!也只有他家公子没觉得有什么。 这时,大厅外有了声音。 灵溪转身,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女子,亲切的喊了一声:“九姨。” 九姨笑了笑道:“我还说你去哪里了,原来是早就进来了。” 沈毅起身道:“九长老,你来了,请坐。” 九姨道:“麻烦沈公子了。” 沈毅道:“不麻烦。” 灵溪道:“公子,滴血石放在哪?” 沈鱼听到灵溪的问话,心底顿时一跳。 听公子说狐族请公子帮忙查验血脉时,他便觉得掺和进来之后会发生棘手的情况,这下好了,棘手的不得了。 沈毅道:“灵溪姑娘自便。” 灵溪…… 沈鱼…… 九长老笑道:“灵云,让人把外面的沉香玉桌抬进来。” 沈毅冷着脸,抬眼看了众狐族妖修,心道:“即使你们能把芃芃的形貌伪装的丝毫不差,甚至凭借高深的修为和沉稳的心计,模仿芃芃行事手法不露破绽,可世间每个人的魂魄都是独一无二的,又如何能模仿?” 这满大厅的女子,不是眼角眉毛相似,就是嘴巴和鼻子相似,甚至容貌模仿的一模一样,可走动起来就不一样。 沈鱼不知道狐族验血是为了做什么,可看着大厅里那么多肖似芃芃的狐族女子,他的眉心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并没有什么慌乱,只是平静地向灵溪看了一眼。 灵溪化形后的女子模样一般,但眼睛大而明亮,眼珠为蓝色。一身淡紫色衣裙,脚穿黑色靴子。她是她们这支狐族唯一一个没有刻意去模仿芃芃的,沈鱼猜她的身份肯定不低。 啊颜朝着灵溪看了一眼,灵溪猜出她这一眼是要询问什么,便向她微微摇了摇头,面上一点也不慌乱,啊颜心底便猜测她是有了应对之法,然后一颗心稍稍放了下来。 啊颜看着排在自己前面的姐妹们依次走上前去,把自己的中指指尖按入滴血石的正中凹槽内,指尖被戳破,流出的血顺着凹槽内壁落入底部。 整只滴血石并不大,虽说名叫滴血石,却不是一块石头,它类似灯盏,凹槽在正中,类似灯芯的位置。滴血石内壁及边沿雕刻着简单的云纹,手柄上刻着一只狐狸。 灯盏内事先放入了狐族特制的药液,血落进去后,药颜色不变的正常,颜色变了就退出筛选。 沈毅作为外人,这样的事与他没什么关系,是九姨特意向族长建议的。 那秘药颜色微蓝,气味芬香,除了检验狐族的用途外,也可以用来迷失人的心智,只不过闻的时间要长一点,它可以从皮肤渗入人的身体内部。 沈毅与沉香玉桌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好在药效挥发的范围。 “不合格。”灵溪是第一个把自己的血滴入滴血石的,九姨亲自查看。看完以后九姨说合格,灵溪就负责在一旁查验剩下的。 灵溪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她已经做的纯熟,看了一眼,便直接摇了摇头,随即看向下一人,道:“下一个。” 谁也不知道这滴血石到底是要检验什么,每个人上前去时,心底也怀有几分好奇与忐忑,想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 然而结果并不乐观,一连七八名女子,全部不合格,一直到排在啊颜前面的云青,灵溪才说合格。 这一刻,无论是排在云青前后的人,还是冷眼旁观的沈毅,甚至包括云青自己,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灵溪抬眸看了云青一眼,本是极为满意的,然而在瞥见她修为的瞬间,又微微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道:“验血合格,你到一旁等着吧。” 云青道:“是。” 脸上是难掩的激动,勉强还算镇定地躬身应答后,便向众人的另一侧走去。 只是在走的过程中,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啊颜。 那眼神里,有些挑衅,然后是毫不掩饰的兴奋。 云青的修为不如啊颜,在所有人的印象里,两人是如胶似漆的姐妹,只因啊颜被沈毅所救,一颗芳心暗许。族里在安排人跟随沈毅时,选择了云青,二人的关系开始恶化。 像今天这种场合,有沈毅在,怎么着两人也要借此机会,明争暗斗一把。 当然,啊颜清晰地感觉到了云青对自己的不满,可她并不在意。反正她们二人相斗,几乎是平手。 灵溪自然地喊了一声道:“下一个。” 这一瞬间,整个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到了啊颜的身上。就连坐在一旁的九姨,都微不可察地坐直了身子,更有人大着胆子拿目光偷瞄上头坐着的沈毅。 沈鱼皱眉看着啊颜,虽然脸上一派平静,可心底早就恼火了。 沈毅被注视着,面上依旧冷冷淡淡的。 至于啊颜,在听见灵溪喊她上去验血的时候,在众人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的时候,她既没有表现出半点的尴尬,也没有露出分毫的畏惧。只是含羞带怯的看了一眼沈毅,然后抬首向那滴血石走去时,眉目间流露出一股傲气。 沈鱼看着啊颜这样,在心底把啊颜编排了一顿。 这时,大厅里又走进来一群女子,为首的中年女子一脸威严,她走到沉香玉桌前不远处,对着沈毅行了一礼道:“待九娘他们一族验完血,还请沈公子替我们青狐一族也验证一下。我们验证的是修为,当然,秘药我们自己有配,只是药引需得劳烦沈公子了。” 沈毅还了一礼,听完中年女子的话后,问:“不知长老需要什么药。” 中年女子道:“千年九莲玉叶所制的水,我会拿出狐族特有的之夜草来换。” 沈毅道:“如此甚好。” 大厅里的众人看着中年女子,心里都免不了一阵疑惑:“这与昔日的清眉长老实在是大不一样!谁不知,在整个狐族,清眉长老是最吝啬的长老。” 似是知道众人所想一般,清眉冷哼一声,只那么一刹,众人便觉得一阵寒意袭来,比狐族祖地下雪时候刮的北风还冷。 待清眉长老在九姨一旁坐下,啊颜才又回到那滴血石旁,抬起了手指伸向凹槽处。 待她收回手指走开,灵溪接着道:“下一个。” 这时,清眉冰冷的声音响起,她道:“九娘,你们到底在验什么,我怎么觉得你们是在耽搁沈公子的宝贵时间。” 大厅里的人都被清眉长老的话吓了一跳,同时心头一颤! 唯独,沈鱼在听见清眉的话时心里笑了一声。 旁人的心悬了起来,洛溪却是松了一口气。 负责验血的灵溪顿时愣了一下,看了沈毅一眼。只这一眼,她就想到了啊颜曾经勾引沈毅不成,还开罪了他的种种过往。不然,怎么会换了云青去跟随沈毅。 灵溪心底叹了一口气,心道:“公子还是介意她们白狐一族的。” 九娘笑道:“清眉姐姐,我们白狐一族验血,自有我们的用处。姐姐别着急,咱们都是按照老祖的吩咐办事,我们这也没剩下几个人了。姐姐,稍安勿躁呀!” 过了一会,白狐一族的人验血完毕,合格的留在大厅里,不合格的出去了。 灵溪退下,与白狐一族的站在一块。 清眉长老走到沉香玉桌旁,拿起滴血石道:“九娘,这里的药渣你们还要吗?” 九娘笑道:“是我考虑不周,劳烦姐姐了。” 说完起身走到沉香玉桌前,接过清眉长老手里的滴血石。 清眉长老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滴血石,看了大厅众人一眼,对着灵溪道:“一事不烦二主,请灵溪姑娘替我们青狐一族当这验血时的管事吧!” 灵溪行了一礼道:“灵溪遵命。” 清眉长老道:“洛溪,第一个就你先来。” 洛溪柔声道:“是长老。” 洛溪走到沉香玉桌前,看了一眼灵溪道:“有劳灵溪姑娘。” 灵溪道:“分内之事。” 清眉长老拍了拍额头道:“瞧我这记性,竟然忘记告诉灵溪我们青狐一族的要求了。” “灵溪,我们青狐一族的姑娘,血滴进去以后,颜色是红色的就是合格,其余的都是不合格的。至于这红色,什么浅红、深红、粉红它都是红色对吧。” 灵溪道:“是的,长老。” 洛溪的血滴进去以后,颜色由浅至深。 灵溪道:“合格,下一个。” 洛溪走到啊颜面前,笑道:“啊颜妹妹,怎么这久不见你去我们那边玩了。” 啊颜嘟了嘟嘴,不理。 洛溪转身看了一眼沈毅,终究是不敢再说什么。 白狐族验血很快,没验上的悄悄地走出了大厅,脸上既不见气馁,也不见愤懑。 沈毅往清眉长老和九姨方向行了一礼道:“今日事已毕,在下告退。” 清眉长老道:“沈公子稍等一下,我这就命人取来之夜草。” 坐在一旁的九娘显然没想到清眉长老会当场拜谢,一时倒有些惊愕。 清眉道:“洛溪,速去看看紫眉怎么还没来,真是本事不大脾气大了,慢吞吞的。” 洛溪应声道:“是。” 九娘看了一眼沈毅,恰巧沈毅也看向了她,沈毅眉头一皱,脸上满是不悦。 九娘心下一突,只觉今日怕是彻底得罪了沈毅了,可她也没有办法,她得为族里的孩子考虑。 她的目光从灵溪、啊颜、云青身上一一滑过,眸光流转。 洛溪很快就捧了一个匣子进来,她一步步向沈毅走去,心中情绪起伏,而眸底似乎也有情绪波动。 洛溪走到桌前,腰略弯双手捧着匣子举过头顶,柔柔的道:“请公子过目。” 沈鱼接过匣子,放在寒冰桌上。他淡淡的看了一眼洛溪道:“姑娘退下吧。” 顷刻之间,洛溪只觉得她离沈毅,从最近的地方到了最远的地方。 她和白芍同他一起长大,虽说是主仆,可她长大后的那份心思,怎么也断不了。 看到沈鱼嫌弃的眼神,她的脸瞬间白了下来,甚至有些发青! 她鼓起勇气看了一眼沈毅,沈毅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比以往她在他身旁伺候时多了一种摄人的威势。 这一刻,洛溪心里又恨又怕,恨什么怕什么,一时半会她也不自知,只是本能觉得这份情该断了。 清眉长老笑道:“早就听说我们狐族的姑娘,十个有九个半仰慕沈公子。今日,我倒是见识到了。先不说我这上不了台面的弟子,就说灵溪、啊颜和云青。那传言也是各种多了去,哎呀,说句大实话,我要是再年轻些,我也对沈公子心动啊!” 沈毅笑道:“清眉长老玩笑了。” 九娘摆了摆手,白狐一族的姑娘便行了个礼,各怀心思地退了出去,之余下青狐一族。 前因 众人一阵心惊,这一路走来,所过景色,让人为之震撼。 唯有芃芃一脸平淡,甚至漠然。 芃芃笑了笑,问道:“世人都说盘古尊祖已死,就算他生前设有阵法保持整个极域灵气充盈,让他身周围的所生之物活着。可这都多少万万年了,怎么还可能是当初那样?总会有衰竭的地方。当下,谁遇见了?” “所以,这地方,咱们是被人算计进了阵法里,因为死人是不会做梦的。” 这话一处,众人虽然愣了神,但仅仅是一刹那之后,便齐齐惊出了一身冷汗。纷纷感叹:是啊,死人是不会做梦的。会做梦的,都是睡着的人! 驰行在极域的废墟上空,白老祖心中实在有说不出的复杂,好似过去的时光,都如滔滔江河水流一般,从他身旁奔流而过。除了记忆,什么都没有留下。 然而过去的那些事那些人若说太过久远了,而今回到这里的梦境之中,他又想起了许多事许多人,以及故国的模样。终究只是想起,毕竟故国不复存在了。 至于那昳丽的梦境,也只有这里能做出来,别的地方终究不行。 外人都说尊祖死了,对于他来说,尊祖只是沉睡了。 白老祖实在有些记不清了,上一次有望让尊祖醒来看一眼他们,是在什么时候,大概是在远古。 白老祖闭着眼,想起那些神只,他不屑的笑了笑,他们牺牲掉族中最强大的神只鸣,只为使此地重回宇宙的混沌之中,可最终又怎么样呢?还是他们赢了,神袛们啊还是那么不自量力。 算算时间,那一次之后,神袛们重新遁入那天地宇宙一片黑暗之中,龟缩到今古,才恢复了几分元气,筹谋着卷土重来。 而他,一直在等待,等待成熟的时机,等待着一个合适的人。 这世间所有人都以为,尊祖陨落在长夜之中,躯壳化为极域。它会在某个特定时间出现在此方宇宙,过了时间,又隐匿了踪迹。 尊祖没死的事,很少有人知道。 只是,再不唤醒尊祖,只怕尊祖就会永久的沉睡,可那样的沉睡相当于死亡! 对于他来说,尊祖不能死。 白老祖的目光,有些渺茫,刹那之后又是冰冷。抬头看着苍穹,他好像已经看见了极域以外逼压而来黑暗! 终究是他实力受损,棋差了一招。 因此才被魔族和妖族趁乱夺走了关键的秘钥。 秘钥是开启尊祖手中玲珑盒的钥匙,玲珑盒开了就能唤醒尊祖。 此次魔族和妖族的修士肯定会来,说不一定已经混在他们当中进来了。妖族和魔族带着钥匙进来,不知道他们是单纯的横插一脚,还是已经和神袛达成协议。不然,凭借他们的力量还不足以对尊祖造成什么威胁。 若没有足够的把握,就算是他们自己打开玲珑盒,也会造成此方宇宙的毁灭。而神袛会有什么办法在打开玲珑盒的刹那灭杀尊祖,谁也不知道!包括神只一族! 焦躁不安,忌惮…… 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知道芃芃掺和进来时有了变化。尤其是芃芃和折冰走在一块的时候,他真担心芃芃会发现什么。再者,秦浅不出现,他的心实在是沉浮不定。 思来想去,只能想着不管神只有什么打算,他都一定不能让对方得逞! 只要他能及时赶到,神只那点谋算,又算得了什么? 届时,尊祖不但能从沉睡中苏醒,更能获得新生! 只是眼看着便要追上前方的黑衣人,身后竟然有气流浮动,这是有人向他疾驰而来! 白老祖眉头一皱,眼底暗光闪烁,梦境中的一切转眼便出现在他心中,也瞬间明白是谁在向自己追来。心道:“不识好歹!” 尽管心里的不悦到达了极点,可他不得不冷静下来,因为这不知天高地厚追上来的人,在他的计划里十分关键,不能轻易将其杀死。 白老祖冷笑了一声,强压怒意,抬手一挥! 一阵“轰隆隆”声过后,他身后,所有的土木石块等杂物在这一挥之下移动起来,堆叠成小山,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来人的身影,一下便被挡在了后面。片刻之后,不等白老祖收手走远,这小山便在一道划来的剑气之下,全部化成沙灰。 秦浅冰冷阴沉的脸,在洋洋洒洒沙灰中,时隐时现。纯黑镶金边的衣袍在御空而行时鼓荡,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他手中的银色长剑,一道道流光闪过,挡在剑前的所有物品,就是被流光所粉碎。 在他看见白老祖,白老祖也看见他的那一刻,他淡淡的地道:“钥匙给我。” 同时白老祖嗤笑道:“不自量力!” 白老祖根本没将秦浅放在眼中,他再次抬手,便是一拳递出。 刹那间白光照亮二人所在区域,秦浅眯眼。 白老祖有点小疑惑:秦浅怎么会知道钥匙的事? “轰”的一声,拳力所爆发出的气浪在秦浅身前爆炸开来。而秦浅的抵挡之法,仅仅是把剑竖在胸前。 一边抵挡白老祖的攻击,一边皱眉思索钥匙的事真伪各几分。那信上说白老祖手中的钥匙,可以打开尊祖的手匣。而尊祖手匣,这世上只有一个。 尊祖手匣可将一人毕生的修为、感悟甚至心境存于其中。 此手匣,能存的近乎是“道”! 世人皆知修士但凡修炼到出窍境界后,便从修身转入修心,境界和实力的提升,依靠的便是心境和感悟。 换言之,若得这感悟,一步登天不在话下! 现在的秦浅,对于自身的感悟与心境,留着对他还有多少作用,不得而知。 刚刚有人传音给他,说钥匙只要打开尊祖手匣,尊祖便会醒来,因为时日已久,尊祖本体不适合出现在世人眼前。所以,尊祖会寻找替身,而尊祖要找的替身,第一条件便是手握青龙剑的人。 青龙剑在他手上,不管这事真假,他都必须阻止尊祖醒来。他知道他被人算计了,可他偏偏不喜欢被人算计。若是知道谁算计了他,他早冲上去找那人麻烦了,自然不会来此蹲守白老祖。 他的命运,只能由他自己掌控,其他人休想对他做出半点掌控之事。不管这中间是否有阴谋,也不管存在着怎样的阴谋,钥匙绝不该落在他人手中。 眉目间的戾气渐渐浓烈,恍若结冰。 秦浅持着青龙剑,心中前所未有的暴戾,剑光化了拳力。他看了白老祖一眼,再次疾驰而去,招招夺命! 激烈的战斗,瞬间在这极域的角落中发生,凭白老祖的修为与术法,竟然被秦浅步步紧逼,不得脱身半步! 白老祖急着去探查那疑似神袛的人在哪里,哪里料到半道杀出个秦浅来? 这时已是愠怒至极,可他偏偏无法轻易摆脱这场战斗,而且越打越心惊! 二人交手的这一会儿,那疑似神袛的人早没了踪迹。 再一次偷袭秦浅失败后,他便麻木着一张脸,从那满天尘土中疾驰而出,到了不起眼的某一处,纵身一跃,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完全不像是跳到了地面上,倒像是跳进了水里! 秦浅估算着白老祖消失的地方,心中猜测这地面难道是柔软的,还是又是一个幻境所化。 先前杂乱的石块、断斜的城墙,都消失不见,出现在秦浅生眼前的,是一大片大到没有边际的黄沙荒漠。 秦浅御空高飞从高处往下看去,才看出是个人形。 而他脚下的地方,正是人形的头部!他能看出类似骨头的地方,外形看着像坚硬的岩石;而额头、眉间、鼻子、嘴巴,这些突起的地方,像山丘、高峰;至于眼睛,凹陷下去的位置倒像是两座山谷,飘浮荡着一层薄雾;剩下血与肉,他猜想应是化作了柔软的泥土。 神只哲,站在了鼻梁中间。他抬头看向天空时,恰好与秦浅对视了一眼。而后,他对秦浅淡淡一笑。 有些想说的话,在心底转了一圈,他又不想说了。只是目光看向四周时,有些微薄凉的笑意。 秦浅完全不在意哲,而哲却问道:“这么多年了,等你归来等的大家都快忘记你了。” 秦浅不语,似是没有听到哲说的话,只顾自己站着。 一阵微风吹向二人,二人抬眸 一看,来的人是折冰。 他像是听到了刚才哲的问话一般,对着哲微微一笑,对着秦浅点了点头。 而后他也安静下来,只是眼眸里透出了几分死寂。 他手里攥着密钥,淡淡的问道:“你们等不得了吗?” 话语落下,一阵威压,扩向四周! 而哲心里却是一紧,他怎么这么冷漠,他们是同族啊!直至这一刻,哲才反思自己,这样的安排会不会有遗漏,为什么突然之间他对折冰的忌惮加深了。 当年,神只冥,是神只一族中当之无愧的最强者;几千年过去了,部族里依旧没有神只能够超越他! 眼前这两人,是冥也不是冥,毕竟各自产生了意识。只是,忽略掉真相,一般的神只不会反对由他二人之一执掌密钥。 哲压下了心底的不快,慢慢笑了一声道:“自然等得,你来了便是好事。尊祖这老东西,死了也没死了个干净。这一次,就让我们为他送终吧!开始!” 整片极域,突然一片黑暗。 放眼四方,宇宙中所有星辰似是熄灭了,就像蜡烛熄灭了一样。 折冰抬脚,便向尊祖叠放的双手方向走去。 突然,暗黑的虚空里,响起了一声“慢”! 霎时剑光如旭日初升,金色的光芒,遮去了一片黑暗。 哲与秦浅顿时转头看去,这一剑的威势,实在太过凌厉。便是尊祖当年所设的幻阵都被它劈开了一道裂缝! 紧接着数十道身影抓住机会,就着这一瞬间,从缝隙中遁逃而出。出来之后,他们纷纷御空立在幻阵的上方。双方的人彼此打量了一眼,然后都看向持着长剑、立在所有人前方的芃芃! 在她身旁,是秦不易、柳江、箬竹道长等,几乎先前所有进入极域的修士,都出现了。 在离开了幻阵之后,这幻阵、这极域的本来面目,终于显露在所有人的眼前。 这一刻,所有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庞大的极域,便在他们的脚下,像是宇宙中一片漂浮的孤岛。只是这孤岛,外形似一个熟睡的人! 一缕缕淡淡的白烟,从那人形的腹部位置溢出。一直往上,飘飘荡荡。到了极高处,便化作光怪陆离的万般意象,你心中所想便在上面看得见。最后,所有的意象如海市蜃楼一般突然消失。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巍峨的宫殿,是热闹的集市,是穿着华服的高人,是端坐高台的王者…… 栩栩如生,隐约听见他们在交谈。就连芃芃,都忍不住为之屏息。 只是很快,她的目光,便从这令人想要匍匐在地、顶礼膜拜的场景上移开了,转而落在那正立在尊祖手鼻梁上的哲和与秦浅身上,也慢慢地抬起头来,落在了那一片几乎就要压到人头顶上的黑暗之中! 这一刻,她什么也不想说,也没有要说的,只抬手向天空挥去。 一阵狂风伴着光亮,吹向那那虚空! 无尽黑暗一下涌动起来,好似像被这一阵风吹散了似的,眨眼间天空变得清晰了不少。 所有人这才发现他们头顶上的真实场景,那重重的黑雾散尽后,是一道道穿着黑袍、手持各式黑色武器的身影。他们整齐的排列着,眼睛里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俯视着他们,将他们包围! 极域,是他们的后花园!宇宙,是他们的狩猎场! 上一次他们战败,这一次,他们携着黑暗,卷土归来! 神只在上,众人在下。 当他们抬头向上看时,只觉得磅礴的压力当头压下,伴随着进入心底的,是重重震慑! 哲看着他的族人,心想:“此方宇宙,平静得太久了。他们也休养的够久了。” 交手 在过去几千年或上万年的时间里,几乎没有人再遇到过神只的影踪,即使他们曾在中洲大陆初期出现过。而更多的人则是通过传言或古书听过看过一点,并未真正亲眼见过。 所以,此时此刻,神袛围困落在他们眼中,是恐怖、是绝望…… 从没有人想过,会遇到神袛,何况是这么多。 自从尊祖去了之后,他们之中大部分人虽然做好了面临危险的准别,可绝不是这般直接面对神只! 放眼周遭,没有半点光亮。 芃芃他们身后站着约过百人数,不约而同的,他们的心底一阵冰凉。 而白老祖看到哲他们之后,面上俞发严肃了。 根本无需再多看什么,他便已然明了:“中洲大陆的纷争为什么一直复杂多变?为什么有望能够飞升上界的修士,十个中有九个终究神魂消散?神袛之所以迟迟没有现身,为的不过是迷惑住他们,让他们以为他们已经离开。更可怕的是,所有看过八极图的人都被八极图留下的线索困惑着,以为飞升上界的路在这里,然后几经波折终达此地。而他们,当下每一个有望飞升上界的修士,成为了神袛的网中之鱼、瓮中之鳖!” 白老祖的目光从高处那一片黑压压的人影身上移到哲他们身上,叹道:“真是好计策啊!” 这时,突然有人惨笑了一声。原来是与他同行的好友,跨步走向神袛那个方向。 白老祖将目光转了回来,看到走出去的那个修士。有些嘲讽的道:“我以为望月老祖也算得上一代枭雄了,不想今日是我瞎了眼。这一局,是白某人输了!” 望月老祖这边的人不多,但个个成名已久,战斗力非凡。望月老祖一动,他们大多数都跟着动了。 望月老祖面对白老祖嘲讽的目光,岿然不动。他淡淡的笑道:“你们人族与我们妖族自古以来都算不上相处得多和睦,你们食肉饮血做法宝哪一样不与我们相关。我们不过是向你们学习罢了!” 听了望月老祖的话,魔族曾经的王后灼灼点了点头。然后,她不忘风情万种地向芃芃她们这边抛了个媚眼。 白老祖、余庆道君、桃源老祖,以及秦不易他们这些年轻的修士,个个面色全部难看起来。 芃芃先前说秦浅有异常的时候,众人还只当是太华宗弟子与剑宗弟子之间的私怨。而此刻看见秦浅与神只哲早就站在这里等着他们时,他们再不怀疑也得怀疑了。 至于望月老祖,知道他行事手法的人,早就在他入极域之前的一言半语中,知道他随时都可以倒戈。 当然,也有部分妖族和魔族修士站着没动,比如大妖弦月、涯倾,魔尊涧和格。 芃芃仔细观察神袛众人的长相,虽然他们都化作了人形,有的五官模糊;有的没有眼睛,有的即便有眼睛也是反着长的等等。 沉默了一会,看够了白老祖他们压抑的愤怒和恐惧后,哲痛快的大笑了几声,他道道:“今日,对你们来说,能够死在此地,也是一件幸事。” “你们的尊祖,那个老匹夫,那尽心尽力保存你们,把我们神袛一族利用的彻底。如今怎样,他躺在你们的脚下。此方宇宙,你们最后的追梦地,终究是要归我我神只一族!” 余庆道君板着脸,怒斥道:“污蔑,全是污蔑。黄口小儿,信口雌黄。此方宇宙本就是尊祖最先发现的,尊祖为了保存我们?呕心沥血改变这里。结果,这里被你们发现后,你们就等着尊祖创造完成后,来抢夺现成的。” 哲打断余庆道君的话,冷笑道:“污蔑?你们和你们的尊祖可真会给自己贴金。” 哲显然回忆起了那对神只一族来说,最残酷的过去。他的声音里藏着的恨意仿佛要化作利刃,将所有人粉碎。 哲又道:“你们人族,本就是弱小的存在。我们神袛一族可怜你们,给你们栖息的地方,你们不感激涕零也就罢了,反过来却想要占有此方宇宙!为了占据此方宇宙,你们的尊祖,那老贼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我神只与你人族开战以后,他不光杀了我族派去议和的使者,同时还杀了我神只一族的最强领袖。更是借此机会把我们赶入时空乱流中。” “今日,我们来收回我们的地盘,而你们,不过是自尝恶果罢了。” “你们想要飞升上界,想要唤醒你们的尊祖;我们就是要让你们不能飞升,就是要让你们的尊祖永远的死去!” 完全对立的双方,已经不存在任何商量的余地! 中洲大陆的众人听了哲的话,只觉哲需是长了红口白牙,出口的话却是颠倒是非黑白。 有人要出来辩解,不过芃芃比他更快了一步。 芃芃听完哲的话,很平静。所以,在哲的话音刚落的时候,她便接上了话,道:“当年我们人族,不过是你们圈养的“宠物”罢了,这祸事为何而起,你们心知肚明?” 芃芃别的不说,就说人族的处境。这让哲的心里,突突跳了几下。 哲这时没去看秦浅和折冰,他怕自己落出破绽来。他面上没有半点心虚,他只是语气淡淡的眼神锐利的盯着芃芃反问道:“怎么,你们不相信,不相信你们的尊祖会如此阴险?” 芃芃摇了摇头,道:“这倒不是。” 她的话语刚落,她身后顿时一阵骚动。 芃芃并没有回头看他们,她只是很平静的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了一哲和人族的中间,她道:“两族的恩怨,时隔太久,若要理清实在困难,我也懒得去管。只是我刚才说的,我们人族的处境,你敢不敢给我正面回答。” “再者,我们人族处境都那么困难了,难保魔族和妖族也都不见的过得好。” 哲脸色立变,他问:“你什么意思?” 而周遭所有神只看向芃芃的目光,更是凶狠。 这时,神只一族说话十分有分量的一位长老,往前走了一步,芃芃看不清他的脸和身形,只看到黑糊糊的一团。 他的声音又哑又涩,他道:“人族的小姑娘,你话中有话。” 芃芃觉得这些神袛有很有意思,只允许他们完全掌控人族,竟不允许人族反抗。 在远古,神只和人族,有什么两样么? 在她看来,不过是存在的形式略有不同罢了。人族还不是神袛所抛弃的神袛的后代。 在脚下那幻阵的深处,许多人想不到的是,萧墨白和蓝素还在与真死战。就算他们弄出的动静够大,在这种存生死亡时刻,谁也没有注意到。 芃芃看也不看刚才问话的神袛长老,她依旧对着哲道:“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怀疑你们而已。” 又有一位神袛长老跨出一步来,他道:“怀疑我们,小丫头,不自量力。” 芃芃笑了笑道:“我们人族不自量力的结果,你已经看到了,到底是谁不自量力!” 芃芃看着哲变幻不定的神情,心情好了不少。她又看向那两位长老,眼里是满满的讽刺! 不需要哲接话,芃芃又问:“太华宗的敬正道长,虽说人死如灯灭,我也不会再追究他的身后事。可该问清楚的,我也想问清楚。到底是谁托梦境告诉他,秦浅是力挽中洲大陆于危难的真命天子。到底是谁告诉白小溪,杀了莫色山的千年白狐,就可以通往这里。” 秦浅听到芃芃的问话时,掩在袖里的拳头忍不住捏紧了几分,心里也对哲接下来的答案期待不已。他也想知道,到底是谁散布的谣言?是谁害他家破人亡? 秦浅的目光如炬,他看着哲。哲看向他,又看向折冰。秦浅只觉得抓在手中的那一枚秘钥十分灼手,甚至灼心。 秦浅不得不往芃芃看去,而芃芃的目光,早早投向了他。 气氛有些怪异,折冰“唰”的一声打开折扇,他道:“其实,我也挺好奇的,毕竟白老祖和神袛都看重秦道友。” 折冰说“看重”二字的时候,音咬的比较重。 神只一族那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折冰竟然来拆台。芃芃的话已经近乎将他们揭穿,而折冰又要翻什么账。 神袛长老的目光,都在这一刻看向哲。他们觉得,哲不应该弄出这样的差错。 哲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像是想起什么,他道:“折冰,你别挑事,论起身份你可是我们神袛一族的。对了,秦浅,你也别觉得委屈,你也是我们神袛一族的!” “白老祖,你不是想称霸中洲大陆吗?秦浅的事,说到底也是你设计的。” 白老祖眉梢微微一挑,竟没动怒,他道:“秦浅的事,我承认是我做的,至于称霸中洲大陆这种事情,老夫自认没那个能力。” 哲道:“没那个能力,却是有那份心的。对了,那个刘晨星,不也是你嫡传弟子亲自挑选出来的。” 白老祖突然无言,哲哈哈大笑道:“芃芃姑娘,这样的中洲大陆,不要也罢。过来,你还要为他们和我们一起创造新的世界,新的秩序。” 若说哲先前所言,众人族修士还能忍耐。到了此刻,竟然当面挑拨芃芃与他们的关系,是可忍孰不可忍。众人族修士不待神袛的长老们出手,他们早已攻向神袛一族。 哲手掌一拍,一条黑影扑向了芃芃,芃芃不待黑影靠近。一拳出去,拳风疾速冲向哲。哲再出一掌,两股气浪相撞,爆炸声响起,整个极域都为之颤动。 哲只觉心口一阵气血翻涌,深吸一口气后,到底是压住了不适。 折冰收起折扇,手中多出一把尺子,他看着哲道:“我也很想知道我到底是谁,你说我是神袛一族的,那你告诉我好了。” 哲道:“你的确是我神袛一族的,我何必骗你。” 折冰道:“为什么?” 哲不语,折冰手中的长尺狠狠拍向哲。哲一边躲避攻击一边怒问道:“你敢杀我?” 折冰不语,又是一尺狠狠拍出,正中哲的身体。 哲整个身躯倒飞出去,人形消散,化作一片巨大的黑云! 这一切在刹那间发生,人族众修士惊骇得心底颤颤,而原本将下方人族众修士包围的神只们,更是一阵悚然! 他们神只一族年轻一代中战力前十的哲,竟然被一个流落他乡的神袛弟子打了。 芃芃站在中间,看都没看哲一眼,而是望向了折冰,低叹道:“折冰道友,装的十分辛苦吧。” 折冰“唰”的一声打开折扇,叹道:“不辛苦不辛苦,芃芃道友别笑话我就成。” 芃芃抚头,为什么翩翩公子做什么都好看。 芃芃又问道:“你真不愿意回神只一族,依我看,你回去了也未必会受欺负。” 折冰当然记得,当初哲找到他时对他说过的那些言语。只是到了后来,他觉得以他的能力,在哪都是在。更何况,他在中洲大陆待的舒舒服服的,为何非要回去。 他再怎么冷漠,至少中洲大陆上,他师父师母对他是十分好的,同门师兄弟姐妹们待他也不错。 见芃芃看着自己的眼神,是非要问个答案出来的,折冰便道:“自然是为我自己活的长久一点咯。” 听到“为自己”这个答案,芃芃有些愕然。 折冰也不在意芃芃会有什么想法,自顾自道:“你也见过许多神袛了,你看看他们哪一个有我帅气,有我潇洒,有我优雅高贵。秦道友,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隔着虚空,折冰最后还是喊了一声秦浅。 这时,不管是神只一族,还是人族妖族魔族,都有种大大的不妙预感。 被喊的秦浅愣了愣,突然笑道:“说的对,对极了。折冰道友,待此间事了,我必然与你把酒言欢。” 芃芃道:“既然如此,要么你们二人与我们一起杀敌,要么,你们站在一旁观看。” 折冰晃着手中的折扇,笑道:“我选后者。” 余念 折冰选完,还不忘替秦浅选,他道:“想必秦道友与我一样的选择”。 秦浅点头,他们三人恍若旁边无人,三言两语就决定了立场,完全无视了周遭所有人。 人族这边众修士停手后,互相对望了一眼,心底虽然对折冰和秦浅的选择有所怀疑,但也知道不是追究详细的时机。 神只一方在听了二人的话后,心底却是阴霾涌动。他们从哲口中知道芃芃很难缠,但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之后,他们却是更加忧虑了。 折冰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不会管双方什么心思,他只是打开折扇,看着扇中的美人。 那美人只有背影,手背在后面,拿着一本书。她身着蓝衣,头发大部分盘了起来,两根白色丝带与没有盘起来的发丝一同垂下,发髻间插着一朵浅紫色的小花。 他记得那时她走在前面,脚步轻快,他问:“如果我不是人族修士,你还会与我相处吗?” 她头也不回的问:“难不成你是妖修,或者是魔修?” 他停下脚步,不语。只记得她走了好几步后,大概是意识到他没有跟上,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犹豫着要不要拿出那朵小花送给她,她笑道:“要送给我礼物吗?我看到了。” 他拿出了他刚采来的那朵浅紫色小花,一时间笨手笨脚不知道要不要给她,她伸手道:“给我吧。” 他稀里糊涂给了她,她笑着说:“很好看,我很喜欢。” 说完把小花插在了发髻间,然后转着圈问他好不好看。 他心中欢喜不已,连声道:“好看,很好看,好看得不得了。” 她说:“走吧,我们去吃好吃的。” 他跟在她背后,听着她欢愉的声音传来,她道:“请折冰道友,永远不要给我对旁人动了喜欢的心思。” 秦浅对着芃芃道:“芃芃道友,若有朝一日,沈道友离你而去,你可否给我站在你身旁的机会。” 芃芃摇了摇头道:“他不会离我而去的。” 秦浅道:“听了你的话,我很难过,可是我还是想靠近你一点,站在你身旁。” 神只一方听了秦浅的话,立刻劝道:“秦浅,你怎么这么傻,人家都说你没机会了,你怎么还要跟上去。” 秦浅没有搭理,他一步一步走到了芃芃的面前,灿烂一笑,只道:“此刻,请允许我站在你身旁。” 芃芃凝视着他,想问自己能否相信他,可看着他的眼眸,她就再也问不出口。他的眼眸中,深情一片,他的眼神告诉她,请她相信他,他不会伤害她。 可是,芃芃却有些不自信,她不知道他何时喜欢他,为什么喜欢他,他为什么要她相信他? 像是看出了芃芃的犹豫,秦浅 连一刹的犹豫都没有,他向着她摊开了自己的掌心! 那尊祖秘钥,静静的躺在他的手掌心中。 这一刻,所有神只毛骨悚然! 他们从未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一幕? 强烈的不祥的预感,在他们心中升起。 他们的怒吼声此起彼伏。 有人道:“秘钥。” 有人道:“秦浅你找死。” 有人道:“秦浅你住手!” 秘钥对于神袛一族来说如何重要,旁人可以不清楚,他们却不能不清楚! 唯有秘钥能打开尊祖手中的玲珑匣,只有玲珑匣打开了,尊祖体内最后的禁制才会自然而然解开。如此,尊祖神魂才会苏醒。只要他们神袛一族拿到秘钥,他们就可以用他们的秘法在尊祖神魂将醒未醒时将其唤出体外。然后,将尊祖灭杀!再杀了此间除神袛外的众修士,他们就可以完全控制中洲大陆飞升上界的门。 神袛众人眼见秦浅把钥匙给芃芃,一边出手阻拦,一边呵斥的声音不止。 那些攻击的力量,一半砸向秦浅,一半砸向芃芃! 轰隆隆声不绝于耳,震的人撕心裂肺,震得此方宇宙回声嘹亮。神袛一族的力量如洪水泛滥,一波接着一波涌向芃芃。 黑色的人影,本就暗黑的极域,被攻击力引动的虚空能量波动,模糊了人族修士的视线。 神袛的攻击力,在这一刻,让所有人族修士深有体会,嘶嘶吸气声此起彼伏。他们千方百计努力提升修为,总是比不上神只一族的得天独厚! 整个世界,伸手不见五指。对于神袛的攻击,芃芃不退反进。她先把秦浅手掌中的那一枚秘钥拿起,然后,果断的站在秦浅身前。她道:“秦浅你放心,你是我李芃芃罩着的人。就算是神袛又怎样,我照样打得他们落花流水哭爹喊娘。” 话音未落,手中弱水剑举向空中,剑光灼眼。 “铮”的一声,剑吟透彻长空。 芃芃心中的杀意,变得毫无保留! 弱水剑攻击时散发出的力量,比神只的更胜一筹。芃芃的双眸中,再无旁人,只有剑。目光所致,剑光相随。她随心出剑,她毫无顾忌。 看着芃芃所出的每一剑,以一种一往无前的姿态,向这天地间的黑暗压去!众修士只觉得自己白活了这么多年,再黑暗的地方,只要有一点点光,它就不再是黑暗。 紧接着,他们看到了所有的黑暗,在芃芃的剑下溃散! 这极域周遭的虚空里,本就围着数不清的神只,他们各自披着黑袍,如同看笼中困兽一般俯视着众修士。此刻,他们硬生生的被芃芃的剑分开,芃芃杀出了一条缺口! “滋滋”声响起,如烤肉一般,剑气荡过,触者非伤即死!剑光闪过,他们的眼眸流出血泪。 数十名神只终究没扛住芃芃的攻击,他们痛苦地惨嚎。谁也没有想到,芃芃在敌众我寡时,还能反制! 众修士眼中一片欣喜,纷纷猜测芃芃的力量是何种,最后的结论是:若是他们没有猜错的话,芃芃的力量与神袛的一模一样!都是混沌之力。万物从混沌生,终时归于混沌。神只不过是比他们早生而已,这陨落了,还不是回归宇宙。 芃芃的力量,与他们没有高下之分,有的,只是强弱之分!这样的事情,神袛觉得不可能,他们觉得可能。 神袛一族一片心惊,他们以为芃芃不过是机缘巧合下修炼出了混沌之体,哪里想到,竟然修出了比神只一族还要强的力量! 他们已经存在了这么多年, 符抄走,又轻飘飘的落在眼前的一棵树上。 “是你!”黑松道人认出眼前之人,狠狠道。 “现在的修道之人都怎得了,动辄便是杀人夺宝,当真与土匪无异。”应飞扬高立树上,居高临下,眼露鄙夷道。 “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替人强出头?”黑松道人嘴上冷硬,姿态却是戒备十足。 “也算不上强出头,忘了介绍,在下应飞扬,现在是司天台之人,诸位入了洛阳,行事总该有所收敛。” “司天台又如何?不过皇帝的走狗,还真以为能管得住道爷我?”黑松道人冷道,司天台的势力范围仅限于长安洛阳两都附近,黑松道人所在铁仙观却是南方派门,所以上清派和白马寺这等大派都需礼遇的司天台,在黑松道人眼中却不足为惧。 应飞扬长长一叹,道:“师兄啊,你这司天台也太不争气,难得我生平第一次想以势压人,结果偏偏还漏了气,罢,果然靠山不如靠己。” 应飞扬扬声对鱼伯约道:“那个……鱼兄,你可还能再撑半柱香的时间?” 鱼伯约已暗暗调息片刻,此时吐出口浊气道:“没有问题。” “好!那你撑着点,半柱香后,我再接手。”应飞扬说罢,大咧咧的盘坐在枝桠上,手中真气一催,铁符上凭空浮现出绿油油的气形文字,竟是在此时旁若无人的看起了《丹元剑诀》的剑谱! 自打应飞扬出现,黑松道人便对他心生戒备,但也只是戒备而已,并非就怕了他。他无法化解越苍穹的剑意,却被应飞扬做到了,并不意味着他不及应飞扬,便如一道算题难住了翰林院的学士,却恰巧被一个年岁不大的童生解开一样,并不能因此就说童生的学识超过翰林院学士。 真要比斗起来,拼得是剑法,也拼根基,经验,黑松道人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一个少年人。却哪知应飞扬态度更是嚣狂,竟在他眼皮子底下看起了他的剑诀,全然不将他放在眼中。 黑松道人心生恼怒,道:“小子想装腔作势,也要能接下我这一剑再说。”说罢,刚猛强硬的剑气挟裹这幽幽寒气爆射而来,所经之处,霜结冰覆,音爆连连。 应飞扬稳坐树上,如若未见,却见一道青色霞光在他前头凝结成盾,青霞间蕴藏变化万端的劲力,将剑气分化,消解。 同时另一道霞光反守为攻,化作一个巨大掌印,掌印飘忽,若有若无,直袭黑松道人,黑松道人心头一惊,只顾着应飞扬了,却没想到鱼伯约仍有还手之力。 他却不知《流霞神功》能得剑皇一声赞许,自然却有超凡之处,这真气虽论刚猛雄浑,凌厉霸道皆有不足,却胜在回气迅速,后劲绵长,便如所命名的流霞一般,能无中生有,无衰无竭。 强弩之末,还敢顽抗。”黑松只惊了半瞬,但他眼光何其老道,转瞬便知流霞神功纵然神妙,鱼伯符这片刻功夫又能回得几分气力,打定心思,黑松道人剑光再闪,毫无花巧的直轰而去,剑气势如破竹的将掌印从中劈开,一招之内反守为攻。 鱼伯约勉力挡下一剑,但剑光又紧随而至,连绵不绝,每一剑都厚重雄浑,击得他气血翻涌,心神激荡,但饶是如此,鱼伯约仍是抽出余暇将袭向应飞扬的剑气一并挡下。 应飞扬看在眼中,心中暗道:“黑松道人出手毫不留情,果非良善之辈,倒是这鱼伯约颇为厚道,深处劣势仍能分心替我挡招,不管是本性如此,还是有心将胜负赌在我身上,能说到做到,便不枉我替他出头。” 应飞扬见状,安定下来一心多用,一边一目十行的看着《丹元剑诀》,一边以指在树干上涂画,还不是看向战团两眼。 而黑松道人此时已心生不耐,鱼伯约已多处受伤,气力越来越轻,看似只差一口气就会倒下,但,但这最后一口气却似怎么也吐不完,久战不下,唯恐再生变数,黑松道人决意不再分心理会应飞扬,先全力解决鱼伯约,但见他口一张,一个鸡卵似的澄黄金丹从他口中吐出。金丹脱口,他本就阴暗的面色也随之又黑了几分。 却见金丹滴溜溜的旋转着,粲然光华自丹上向四面八方射去,日光一般光芒耀眼,纯净醇厚,周遭青霞遭这光线一照,便如霞光遭到正午烈阳驱赶,畏惧般的向四周散离。 而霞光一散,黑松道人剑光越急,数道剑气趁机激射而来,每一剑都是劲力雄浑,绝无半点虚招。 鱼伯约勉力将霞光聚集,勉力相挡,却闻一声轻爆,仍有数道剑气冲破霞光迎面而来。 危急之时,星纪剑连剑带鞘从天而降,竖插于地,剑虽未出鞘,一股锐利剑气却迸射而出,横扫八方,将黑松道人的剑气消弭无形。 而应飞扬翩然降下,足尖轻点了下剑尖,像走阶梯一般落在地上,道:“鱼兄,不好意思,这《丹元剑诀》委实精妙,说是半柱香时间,结果花了一炷香有余,才勉强将上头的招式破解。” 应飞扬嘴上虽是对《丹元剑诀》颇为推崇,但入了黑松道人耳中却是刺耳至极,他所在的铁仙观虽只是道门修真小派,但这《丹元剑诀》作为观中绝学,岂是一个少年翻看片刻就能破解?照他这般说来,自己这半生修炼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黑松道人怒极反笑,道:“大言不惭,你以为你是谁?宇文锋?顾剑声?还是越苍穹?一会功夫就能找出丹元剑诀。” 白然冷冷的道:“走吧。” 选择 神袛们心底感叹:“那个小丫头的法宝真多,修为也不低。” 一名又一名神只,在芃芃剑下化为飞灰,在秦浅的剑下湮灭,在每一个努力的人族攻击下死亡。 空气中的气味怪异刺鼻,一个个倒下的神袛,让活着的神袛们不再愤怒,他们开始冷静下来。 “咔嚓”一声,折冰设置的阵法有了裂纹。秦不易起身,手中握着一块红色的晶石。折冰道:“秦道友,你这是拿出老本了。” 秦不易道:“那么多人使出看家本领,我怎么着也不能落后不是。” 折冰道:“那是。” 一道红色的刺眼的光芒,照亮了虚空。一只巨大的手掌托着一个红色的圆球,抛向神袛一族。 “哧”的一声,五六名神袛当场化为一道青烟,受伤的神只十多个。 这下,神袛一族和人族、妖族、魔族各自敌对的双方突然安静下来。 所有未来得及出手的和正在动手的,莫名的遍体生寒。 顽石大师喃喃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白老祖嘿嘿一笑。 秦不易对着芃芃淡淡一笑,芃芃对他翘起了大拇指。 神袛一族更是说不出话来,偏向神袛一族的妖修魔修,此刻心底无比后悔。 直到这个时候,神袛一族才发现,人族修士团结起来是多么的可怕。他们的目光在众修士身上转了一圈,又回到芃芃身上。最后,他们才发现,芃芃虽然不是领头人,却是站在自己位置上,不后退的那个人。 她站在神只一族与人族修士中间,位置不偏不倚,可出手的时候,狠辣老练。 甚至,在这一番 见愁眉梢微微一挑“你说轮不到便轮不到吧。只是可怜了当年 他本也不是在乎这些的人。 此刻,只回道见愁道:“我为我自己。” 为他化生最初的执愿,为蜉蝣一族的命数,为彻底倾覆轮回,而盘古不死,轮回难灭。 为自己。 他的回答,让见愁心底复杂的一片。 她想起了不久前在盘古梦境中时,他愤怒不解且受伤的眼神,也想起了那种无法对人言说的、举世为敌的孤独。 这一刻,隔着虚空,见愁摊开了自己的手掌,遥遥向他伸去,只平淡道:“过来。” 这时,不管是神只一族,还是上墟众仙,都嗅出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傅朝生也怔住了。 眨了眨眼,眸中竟闪过几分荒谬之感,可心底里另一道声音却无视了他所有的理智,回荡不休。 “要么你能杀了我,要么,便同我一起。” 见愁伸出的手,没有收回,更没有半分的晃动,微沉的声音却能勾起一些藏在人心中的久远回忆。 短暂的一刹里,她眸中掠过了千秋山峦、万载川流。 一线天,便静静蛰伏在她眉心里。 可出口的话,却褪去了刀光剑影,只留下那么几分含着笑意的淡淡缱绻:“过来。我的剑,不愿向你。” 的剑,不愿向你。 这话一出,众人第一时间的反应是,什么意思?待得脑海中想法一转后,又迅速变成了:什么关系? 在此时此刻的情境里,她竟完全无视了周遭所有人。 上墟仙界这边众人对望了一眼,心竟都悬了起来;神只一方却是阴霾涌动,已经从见愁这一句话里感觉到了明显的威胁。 然而这话并不是对着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说的。 这一句话,只是说给傅朝生听的。 两人之间这一段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在这黑暗的虚空里,她向他伸出来的手掌却纤白若雪,让人一望心惊。 傅朝生久久地伫立,想到当年闻道而生的时的相遇,想到后来驰骋极域的并肩,也想到她骗自己,说他仅仅是欲,不是情…… 同时想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但一切纷繁的东西闪过,最终回荡在脑海的,只有自己决然离开元始界时,对她说的那一句“刀剑相向”,还有当年在明日星海,见愁对他说,“便请朝生道友,永远不要给我站在旁人那边的理由”。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撞在一起,她坦然而平和,身上褪去了自来到这上墟后便总长随着的疏离冰冷,注视着他的眼神里,是毫不保留的信任。 傅朝生便觉得自己真是要疯了。 因为他竟想要走过去,走到她身边去。 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握,傅朝生紧抿了嘴唇,喉结微微地一滚,终于还是开了口。 声音有一分微不可察的涩然。 “你不骗我了吗?” 他生来便是这天地间蜉蝣所化成的大妖,因一族的执念而生,妖性邪戾之余却也单纯。 尤其是对见愁。 他的生命在这世间存在了多久,便认识了她多久,从未想过这样一个人会欺骗自己。 过往的伤痕,都在这一刻掠过他眸底。 见愁忽然便变得沉默了些许,但并未因此就收回了自己的手来,只第三次向他开口:“过来。” 傅朝生终于还是发现,自己无法拒绝她。 他放弃了获取自己想要的答案,又或者那个答案在听到第三遍“过来”两个字的时候,便已经在他心中。 抬步,他向她走了过去! “傅朝生!” “你想干什么?” 神只一方立刻就有人喝问出声。 但傅朝生没有搭理。 见愁看着他来到了自己的面前,终于一笑,只道:“神钥给我。” 傅朝生凝视她,想问自己能否相信她。 可是…… 若连见愁都不能相信,在这世间,他还有谁能信任呢? 所以,几乎连一刹的犹豫都没有,他向着她摊开了自己的掌心! 那盘古神钥,便如一截兰芽般,静静散发着华光。 这一刻,所有神只毛骨悚然! 祂们哪里想得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一幕? “神钥!!!” “找死!” “住手!” 强烈的不祥的预感,在祂们心中升腾。 盘古神钥如何紧要,他们实在是太清楚了!唯有此物能打开盘古的祖窍,将其封锁于内的神魂唤出,如此才能完全将其杀死,彻底倾覆轮回! 现在见愁不仅将傅朝生诓了去,竟然还要盘古神钥,如何能忍?! 一切只在顷刻之间! 阻拦与呵斥的声音响起的一刹那,已有数十道攻击同时落下! 一半砸向傅朝生,一半砸向见愁! “轰隆隆!” 恐怖的震响,简直要直达宇宙的深处! 铺天盖地的黑暗,如同潮水涌动。 混沌之中,是属于此方宇宙最原始的力量,能一切分明的界线模糊,甚至溶解到最远处的模样。 它们都是看不见的。 但在这一刻,却让所有感受到的修士倒吸一口凉气,为神只一族得天独厚的力量所震慑! 整个世界,一下就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彷如万丈雷霆灭顶落下! 但在这一切就将倾覆的刹那,见愁竟然没有往后退一步,反而是从容地踏前了一步,先将傅朝生掌中那一枚神钥拿在了手中,才踏前一步! 眉心中一线天半寸红痕鲜艳欲滴,天地间压进的黑暗流去! 在所有人的意识里,黑暗本该无形。 但在这一刻,所有的黑暗竟都在这一剑之下溃散! 这荒域周遭的虚空里,本围着数不清的神只,各自披着黑袍,如同看笼中困兽一般俯视着众人,此刻却被见愁这一剑硬生生撕出了一条缺口! “嗤拉!” 剑气荡过,触者非伤即死! 数十名神只在为那剑气集中的瞬间,痛苦地惨嚎出来,是完全没有想到,见愁在同时面临这众多的攻击时,竟还能做出反制! 而且这力量…… 与他们一模一样! 都源自混沌! 万类自混沌生,也终将归于混沌,神只号与宇宙同生,但若陨落,最终也将归于宇宙去。 见愁的力量,与他们没有高下之分。 有的,只是强弱之分! 可怎么可能? 凭这区区一名人族的女修,机缘巧合之下修炼出混沌之体也就罢了,可她竟还拥有比神只一族更强的力量! 他们已经存在了这整整三个纪元,见愁才有多久? 不可能…… 绝不可能! 身后,同时双目已猛地一睁! “嗡!” 竟有纯净如琉璃的金光自瞳孔深处迸射出来! 转瞬间的变化,来得比神只的攻击还要快! 这虚空,忽然沸腾。 一片庞然的虚影,在她睁目的瞬间,出现在了她身后,飞速的旋转,看那模样,是她昔日修炼的八部天龙道印! 然而这一刻的道印,看上去却全然不同于昔日。 图印的八方,再没有八部众的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八道女修的身影。 有的持剑,有的持斧,有的正对着众人,有的垂眸谛视,有的看上去像慈悲的神佛,有的看上去却是狰狞的恶鬼! 在它们出现的瞬间,所有在场之人便立刻辨认出来:这八道身影,道道都是见愁自己! 原属佛门的八部天龙,此刻看上去一半神一半邪! 而且初现时在见愁背后,眨眼便沉落下去,竟被见愁踩在脚下! 劈手一掌打出,是神明! 反戈一剑斩去,是邪魔! 一道一道厚重的黑影向她扑去,但凌厉的攻击所换来的,只是成倍的反击。 用多快的速度袭来,便用多快的速度崩碎! 众人,有的垂眸谛视,有的看上去像慈悲的神佛,有的看上去却是狰狞的恶鬼! 在它们出现的瞬间,所有在场之人便立刻辨认出来:这八道身影,道道都是见愁自己! 原属佛门的八部天龙,此刻看上去一半神一半邪! 而且初现时在见愁背后,眨眼便沉落下去,竟被见愁踩在脚下! 劈手一掌打出,是神明! 反戈一剑斩去,是邪魔! 一道一道厚重的黑影向她扑去,但凌厉的攻击所换来的,只是成倍的反击。 用多快的速度袭来,便用多快的速度崩碎! 就连并不很能体会人族诸般心境的神只们,都在这一刻生出了几分完全盖不住的恐惧与震骇! 因为这种力量,祂们往日只在盘古身上见过! 这名人族女修,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一名又一名神只,在她无情的剑下化为飞灰,逝去的同族,终于让祂们被愤怒冲掉的理智回归。 “刷!” 又是一道血红的剑气,混着琉璃金光,划破黑暗,永远地带走了一名神只。 所有人终于安静了下来。 所有来得及出手的和还想要动手的,都感觉到了一股凉气从祂们四肢百骸每个角落窜出来,冻住了他们接下来一切的举动。 上墟仙界一干人等更已是说不出话来。 直到这个时候,众人的目光回到见愁身上,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从始至终,她都站在自己动手前所站的那个位置上,没有移动哪怕半步! 既不靠近神只,也不靠近上墟。 甚至,在这一番杀戮过后,她面上的神情都是最初的平静。 持剑而立,不偏不倚! 就像是一名…… 平等公正的,裁决者! 这一刻,终于有人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只是这想法太过可怕,竟让人不敢宣之于口。 傅朝生从始至终都没有动手。 见愁站在了他的身前,一如他先前偷袭谢不臣时,她持剑站在他的面前。 可这种感觉是不同的。 因为他知道,背对着谢不臣的时候,是她防御最强、最警惕的时候,而背对着他的时候,她不设半分的防备,只将自己全副的心神,放到了眼前的战局上。 金色的图印,庞大极了,就在见愁的脚下,缓慢地旋转。 谁说,人族与神只之间,只有两种立场呢? 只要她还站在这里,便是第三种! 森然肃杀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甚至也扫过了上墟那一群对她此举惊疑不定的修士,只平静问了一句:“还有谁来?” 第581章神钥 不想讲道理,或者道理讲不通的时候,诉诸武力往往是最快、最有效的一种方法。 无疑,见愁的武力已经能达到这种效果。 在见识过那种完全碾压级别的非人实力后,还有谁会想与她作对呢? 整座荒域,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所有人都在恐惧,都在好奇,一则想知道她拿盘古神钥干什么,二则困惑于她的立场。 可在他魔怔似的反戈向傅朝生一击时,所有 圆圆 剩下的话,还用再说出口吗? 但凡是被她看上的男人,没有一个能逃出她手掌心! 莲照虽没露出半点嚣张跋扈的神情,可这话里的意思,竟是比往日狂妄讨厌了十倍不止! 无常族里这几名女修显然是与莲照的关系不大好,见愁在莲照的记忆之中翻找翻找也就知道,当初的莲照从来没将这些个同族看在眼底过,目光从来都在同族或者外族的男修身上,哪里有功夫搭理她们? 所以现在,她搭理两句已是极限了。 眼见着两句话噎得她们说不出话来了,见愁略一斟酌,便旁若无人地笑了一的资质算是出类拔萃,在身法遁术上的资质却只算中游,且这身法讲究个“身姿曼妙,如戏花间”,须得女子才能练到极致,应飞扬自学来后也练了好些天,但花间游的身法依然是失灵时不灵,难以融会贯通。 可他过往练剑时都是一点就透,一触即通,以致养成自视甚高的性子,此时久久练不成,心中反而念道:“姬瑶月这小妖女真是小气,教都教了,还不教全,这么看来越苍穹说得倒也没错,便是这门户之别,层层藏私,才使得大量功法失传,不复往昔胜景,呃,好像我和姬瑶月那小妖女之间不只是门户之差,还有人妖之别……” 鱼伯约衣袂飘飞,真气鼓荡,身上便有流霞万道,温润光洁,与天上晚霞交相呼应,正是流霞神功催生至顶端的征兆,而双袖间,青色霞光凝成水桶般粗细的两股,氤氲轻袅的霞光竟有了厚重的力量感,随着鱼伯约袖袍舞动,便如两条青蟒一般向黑松道人袭去。 鱼伯约的攻势无形无状,无常无相,黑松道人被逼出十丈之外,手中断剑挥舞,将青霞绞断碎化,但霞光却是方断,又蠕动般的新生,转眼黑松道人周遭已缭绕一望无际的迷茫霞光,浓稠的如同奔流的天河,化作一道道匹练也似的巨浪,转眼将黑松道人吞没在沸腾翻滚的云霞中。 “黑松道人也不过如此,凭这些微末技艺,也敢挑衅于我?便让你沦入幻境之中,继续做你痴愚之梦!”须知流霞神功对神识同样具有攻击作用,青霞笼罩下,可以混淆气机,屏蔽视听感应,并通过光线的投递,折射出中招之人心中幻影,可谓是力与法皆合的一招。 鱼伯约自以为胜券在握之际,观视的应飞扬突得剑心一动,随后便见青霞之中,一道澄蓝剑光冲霄而起,冷彻幽寒,周遭青霞如被剑上寒意所逼,潮水般的退散,随后剑光直直斩落,挟带这侵骨锥肌的淬厉森寒,在云霞中开辟出一道一往无前的直道。 鱼伯约心头一慌,青霞急速收拢,在面前凝聚成一堵厚实的墙壁,却闻轰然一声,墙壁破碎,鱼伯约被剑气轰得倒飞数步,口呕朱红,面上泛出惊异之色道:“是玄水真君的淬幽剑,怎会落到你的手中?” 青霞散尽,露出黑松道人阴鹜又得意的面容,手中所持的不再是古拙厚重的黑松断剑,而是一把锋刃狭长,剑身剔透若有寒水流动的奇兵。 鱼伯约问题方抛出,随即心中了然,自答道:“看来是没错了,剑皇前辈将玄水真君的《覆水剑诀》交由你,玄水真君定然寻你索取,却不想竟被你杀害!” 黑松道人也不否认,道:“越苍穹那老匹夫见识不错,玄水真君的《覆水剑诀》倒也有几分模样,配上我的《丹元剑诀》也不算委屈,这淬幽剑更是罕见的神兵,等将《覆水剑诀》练得纯熟,再将黑松剑重铸,双剑同使,修为定然大进!” 黑松道人随后面色一转,露出森然之意,道:“不过在这之前,贫道要先将《丹元剑诀》收回,否则若让外人得了,钻研我剑法破绽,岂不是要坏事?” 鱼伯约面露赤红,道:“这剑诀是剑皇前辈送我,你若是不想被他人得到,方才怎不敢向他讨要?” 黑松道人脸色一暗:“哼,剑皇?那只败犬也就嚣狂这一阵了,待我剑法大成,定然让他后悔今日之举,莫废话了,将我的剑谱还来,我或许还能饶你性命。” 鱼伯约面色变了几变,咬牙道:“算了吧,我也不是第一天走跳江湖,今日既然已撕破脸,哪有不杀人灭口斩草除根的道理,要来便来,今日我纵然不敌,也要在你身上捅几个窟窿。” “哈哈!”黑松道人长笑道,“你倒是比玄水真君聪明些,不过死得也会更惨!”说罢,剑锋纵劈而下,每一招都是古朴质拙却又刚猛辟易,威势凌人。 鱼伯约强压内伤,双掌凝聚霞光,化用柔劲,将流霞化作刀枪剑戟,棍斧鞭锤十八般武器,变化无端,但任他千变万化,黑松道人却总能以拙克巧,手中长剑寒澈,气劲雄浑,若冰川倾倒,垮压而来,将青霞凝结成的气形一一碾碎。 片刻之间,鱼伯约身上已添了多道伤口,“死吧!”,觑得破绽,黑松道人眼中凶光大作,一剑当胸斩下,便要将鱼伯约开胸破肚,忽而一道剑气破空袭来,撞向黑松道人剑锋,劲力虽不算强劲,却恰恰击在淬幽剑七寸之处,淬幽剑被撞得一偏,只在鱼伯约胸襟划破一个口子,一个剑形的铁符从胸襟掉出,又被剑气击得向上旋飞。 “丹元剑诀!”黑松道人呼道,这铁符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就是记载着《丹元剑诀》的秘笈。黑松道人急欲将它抢回,忽得一道人影寻若闪电,翩若惊鸿,从他眼前一掠而过将铁符抄走,又轻飘飘的落在眼前的一棵树上。 “是你!”黑松道人认出眼前之人,狠狠道。 “现在的修道之人都怎得了,动辄便是杀人夺宝,当真与土匪无异。”应飞扬高立树上,居高临下,眼露鄙夷道。 “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替人强出头?”黑松道人嘴上冷硬,姿态却是戒备十足。 “也算不上强出头,忘了介绍,在下应飞扬,现在是司天台之人,诸位入了洛阳,行事总该有所收敛。” “司天台又如何?不过皇帝的走狗,还真以为能管得住道爷我?”黑松道人冷道,司天台的势力范围仅限于长安洛阳两都附近,黑松道人所在铁仙观却是南方派门,所以上清派和白马寺这等大派都需礼遇的司天台,在黑松道人眼中却不足为惧。 应飞扬长长一叹,道:“师兄啊,你这司天台也太不争气,难得我生平第一次想以势压人,结果偏偏还漏了气,罢,果然靠山不如靠己。” 应飞扬扬声对鱼伯约道:“那个……鱼兄,你可还能再撑半柱香的时间?” 鱼伯约已暗暗调息片刻,此时吐出口浊气道:“没有问题。” “好!那你撑着点,半柱香后,我再接手。”应飞扬说罢,大咧咧的盘坐在枝桠上,手中真气一催,铁符上凭空浮现出绿油油的气形文字,竟是在此时旁若无人的看起了《丹元剑诀》的剑谱! 自打应飞扬出现,黑松道人便对他心生戒备,但也只是戒备而已,并非就怕了他。他无法化解越苍穹的剑意,却被应飞扬做到了,并不意味着他不及应飞扬,便如一道算题难住了翰林院的学士,却恰巧被一个年岁不大的童生解开一样,并不能因此就说童生的学识超过翰林院学士。 真要比斗起来,拼得是剑法,也拼根基,经验,黑松道人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一个少年人。却哪知应飞扬态度更是嚣狂,竟在他眼皮子底下看起了他的剑诀,全然不将他放在眼中。 黑松道人心生恼怒,道:“小子想装腔作势,也要能接下我这一剑再说。”说罢,刚猛强硬的剑气挟裹这幽幽寒气爆射而来,所经之处,霜结冰覆,音爆连连。 应飞扬稳坐树上,如若未见,却见一道青色霞光在他前头凝结成盾,青霞间蕴藏变化万端的劲力,将剑气分化,消解。 同时另一道霞光反守为攻,化作一个巨大掌印,掌印飘忽,若有若无,直袭黑松道人,黑松道人心头一惊,只顾着应飞扬了,却没想到鱼伯约仍有还手之力。 他却不知《流霞神功》能得剑皇一声赞许,自然却有超凡之处,这真气虽论刚猛雄浑,凌厉霸道皆有不足,却胜在回气迅速,后劲绵长,便如所命名的流霞一般,能无中生有,无衰无竭。 强弩之末,还敢顽抗。”黑松只惊了半瞬,但他眼光何其老道,转瞬便知流霞神功纵然神妙,鱼伯符这片刻功夫又能回得几分气力,打定心思,黑松道人剑光再闪,毫无花巧的直轰而去,剑气势如破竹的将掌印从中劈开,一招之内反守为攻。 鱼伯约勉力挡下一剑,但剑光又紧随而至,连绵不绝,每一剑都厚重雄浑,击得他气血翻涌,心神激荡,但饶是如此,鱼伯约仍是抽出余暇将袭向应飞扬的剑气一并挡下。 应飞扬看在眼中,心中暗道:“黑松道人出手毫不留情,果非良善之辈,倒是这鱼伯约颇为厚道,深处劣势仍能分心替我挡招,不管是本性如此,还是有心将胜负赌在我身上,能说到做到,便不枉我替他出头。” 应飞扬见状,安定下来一心多用,一边一目十行的看着《丹元剑诀》,一边以指在树干上涂画,还不是看向战团两眼。 而黑松道人此时已心生不耐,鱼伯约已多处受伤,气力越来越轻,看似只差一口气就会倒下,但,但这最后一口气却似怎么也吐不完,久战不下,唯恐再生变数,黑松道人决意不再分心理会应飞扬,先全力解决鱼伯约,但见他口一张,一个鸡卵似的澄黄金丹从他口中吐出。金丹脱口,他本就阴暗的面色也随之又黑了几分。 却见金丹滴溜溜的旋转着,粲然光华自丹上向四面八方射去,日光一般光芒耀眼,纯净醇厚,周遭青霞遭这光线一照,便如霞光遭到正午烈阳驱赶,畏惧般的向四周散离。 而霞光一散,黑松道人剑光越急,数道剑气趁机激射而来,每一剑都是劲力雄浑,绝无半点虚招。 鱼伯约勉力将霞光聚集,勉力相挡,却闻一声轻爆,仍有数道剑气冲破霞光迎面而来。 危急之时,星纪剑连剑带鞘从天而降,竖插于地,剑虽未出鞘,一股锐利剑气却迸射而出,横扫八方,将黑松道人的剑气消弭无形。 而应飞扬翩然降下,足尖轻点了下剑尖,像走阶梯一般落在地上,道:“鱼兄,不好意思,这《丹元剑诀》委实精妙,说是半柱香时间,结果花了一炷香有余,才勉强将上头的招式破解。” 应飞扬嘴上虽是对《丹元剑诀》颇为推崇,但入了黑松道人耳中却是刺耳至极,他所在的铁仙观虽只是道门修真小派,但这《丹元剑诀》作为观中绝学,岂是一个少年翻看片刻就能破解?照他这般说来,自己这半生修炼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黑松道人怒极反笑,道:“大言不惭,你以为你是谁?宇文锋?顾剑声?还一会一会就变脸,活脱脱顽皮孩子一个样。” 声,转身要走。 ——完全是旧日莲照半点不将她们放在眼底的做派! 有时候,不搭理才是真正的轻蔑。就像是猛兽不会搭理脚边爬过的一只蚂蚁一般。 无视,反而比搭理更让人愤怒。 雪音已经算是几个人之中对莲照的本性有所了解,且也颇能够冷静的人了,在这一刻也被她这态度激得眼角微跳,忍不住便转过了身来,冷笑了一声:“莲照师妹的意思,竟是对厉寒大人十拿九稳?是忘了当年被人摔到养伤时的丢脸了吗?” 见愁当然是没有忘的,毕竟当初从莲照的记忆之中看到这一段的时候,都忍不住暗暗咋舌。 身侧 方才才被月影祭出的一轮明月,竟被打了个粉碎! 激射的华光如碎裂的白玉,从秦浅冰冷肃杀的颊边擦过,留下一道锋锐的血痕! 哪里还看得出往昔淡漠贵公子的模样? 此刻的秦浅,带着满面霜寒的杀意,如同走到绝路放手一搏的困兽,又仿佛已杀红了眼的屠夫! 而在整片荒域的周遭,世界早已陷入一片的黑暗。 不管是在极域,还是在中洲大陆,天地间再无一丝光亮! 中洲大地上,凡人们惶恐地跪在地上哭喊成一片,修士们也半点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惊惧地望向天外;甚至就连上界,都充斥满惨怛的哀嚎! 简直是一场浩劫! 在极域开始震荡的那一刹,无数乱石甚至是碎裂的大地,便从这一片庞大之中坠落,在混乱的星流里,穿过冰冷的虚空,砸到那无数的星辰上! 许多人来不及反应,便已同星辰一道埋葬。 有大火在黑暗中烧了起来,可却见不到半寸火光,只烧得人在火中惨叫,不一会儿就没了声音…… 但这一切,对极域来说,似乎仅仅是一个开始。 就好像是一名巨人即将苏醒,动了动身躯,抖落满身的尘土一样,荒域还在颤抖。 那一毫紫光,眨眼已飞得近了。 “嗡!” 在它飞到距离尊祖心脏仅剩下一丈距离的时候,天地间忽然响起了一声嗡鸣,竟有一座巨大的深紫圆盘出现在祂眉心位置。 而后迅速旋转,成了一片旋涡。 庞大的拉扯之力,从中心向周遭蔓延,迅速将那一毫紫光吸了进去。 神钥没入的刹那,旋涡也一下向内坍缩! 就像是坍缩进了人心底! 这一刻,整座浩瀚无垠的宇宙,都好像听见了这磅礴的声音!沉默在黑暗与冰冷中的星辰们,齐齐发出了颤鸣! 一声连着一声,一声高过一声! 山呼,海啸! 撞击着人的耳膜,也撞击着人的魂灵! 然而当他们想要抬手捂住耳朵、护住脑袋的时候,才惊异又恐惧的发现:天地间哪里有什么声音? 一切不过是他们的错觉。 旋涡是静寂的,宇宙也是静寂的,他们所能听见的,只有自己渐渐急促的呼吸声! 连接着荒域与梦境的那一缕白烟,在神钥彻底没入盘古眉心的一刹间,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众人头顶上这一片梦之国,也飞快地变化了起来。 仅仅三个呼吸过后,便如沙城一般,开始了缓慢的崩毁! 苏醒! 是沉睡的尊祖正在苏醒! 是那一枚神钥正拽着祂从梦中醒来! 在那梦境崩毁过半的时候,这漂流在宇宙中的荒域、沉睡了近两个纪元的尊祖,终于睁开了双眼! “咔嚓嚓!” “哗啦啦!” “轰隆隆!” 他那两只原本凹陷成山谷的眼眶里,生长了成千上万年又不知死于何时的无数树木翻倒折断,万顷平湖卷起波澜如一道高墙般向虚空里涌去,堆积在祂眼皮上的丘陵与土石齐齐翻了个个儿! 所有人,包括神只,都在这一刻退远了,为这尊祖睁眼瞬间的威势而心惊胆寒。 可下一刻,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竟然不是一双眼! 而是两枚大到可怖的、漆黑的眼洞! 就像是白骨骷髅脸上那空荡荡的两只眼眶! 半点没有众人想象中的浩然巍峨,反而透出一种令人压抑、忌惮的凶邪! “不,不对!” “不对——” “醒的不是尊祖!!!” “梦境尚在!” 已经有人用最快的速度反应了过来,顷刻间想起了他们头顶上正在崩毁之中却尚未崩毁完全的梦境,一下惊怒交加地大喊了起来,同时将燃满了怒火的目光,投向见愁! 可此刻的芃芃,哪里能察觉得到? 在轻轻松开五指、任由那一毫紫光从自己掌中飞出的时候,她全副的心神便已经完全投注到了眼前! 在看见这两只空洞洞、黑漆漆的眼时,她双目中出现的,非但不是惊恐,反而是一丝笑意。 这两只巨大的眼,初现时只覆盖盘古的两边眼眶,然而仅仅在片刻之后,便迅速扩散开来,像是浸染的浓墨,又像是邪气的黑暗。 那种感觉,令人毛骨悚然。 丝毫不亚于在黑暗中伸出手去,却摸到了无数粘腻的、蠕动着的虫子! 很快它们就已经相互接触,从两头收缩,朝中间聚合,眨眼便吞没了先前那深紫的旋涡,化作了一只巨大的眼,在盘古的头颅上睁开! 像是打开了洪水的闸门! 一瞬间,众人耳旁有浩荡的怒吼呼啸而过! 整个从未有人族参与的、已然过去的荒古时代,就这样以一种强悍而诡谲的姿态,扑面而来! 它硕大无比,漆黑无光,凶邪凛然! 正如先前上墟修士所言,这哪里是什么盘古,分明是神只的阴谋,一尊绝世的妖邪! 周遭无数神只,在看见这一幕时,先前紧绷的神经就已经放松了下来,陷入了狂喜。 哲更是忍不住地大笑起来! 笑上墟太弱,笑芃芃太蠢,笑他们不自量力,还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哈哈哈哈,天佑尊祖!” “芃芃啊芃芃,纵你再强再狠,又怎能料到,在他尊祖的头颅之内,不仅有祂沉睡的神魂,更囚禁着我神只一族无数无辜陨落同族执念所熔铸的祖神?!” “我等寻神钥,为的便是此刻!” 盘古的神魂沉睡了,可神只一族的祖神却未沉睡! 三个纪元以来陨落的神只,都拥有着共同的执念,那便是—— 杀死尊祖! 所有在它们形成之初,便集聚在盘古的头颅之中,只是偏又困于盘古沉睡的禁制,既无法得出,也无法伤害盘古神魂。 但在见愁打开祖窍的这一刻,一切都悄然改变! 在祂笑声传开时,这出现在盘古额头上的无神巨目,便已向着盘古整颗头颅吞噬而去! 哲的神情,变得快意无比。 祂想起了当年在雪域圣山之上的那场交战,邪气的面容上便出现了几分恶毒与狡诈,竟向见愁狰狞一笑:“你的死期,到了!” “死期?” 芃芃眉梢一挑,念了一声,只将目光收回,投向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少棘,凝视着他。 然后当着他的面,在他注视之下—— 向自己眼角伸出手指! “你指的是这个吗?” 修长的食指压在狭长的眼尾之上,瞳孔中却好似有金色囚笼一闪而过,一道细细的黑线,从深处游荡而出,被见愁两根手指死死的掐住,拽了出来! 完全是条活物! 像是一条蠕动的黑虫! “怎、你怎么可能——” 这一幕在旁人看来可能只有几分触目惊心,可落在哲的眼中,便掀起了惊涛骇浪! 祂完全反应不过来! 芃芃竟然知道这东西的存在,甚至此刻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直接将其拽出! “区区邪祟,雕虫小技,也指望能乱我心神、取我性命?”见愁冷漠地嗤笑了一声,同时,目光已重新投落到那一只巨眼之上,杀机涌如狂潮,“实不相瞒,这一日,我也等久了!” 言毕,竟轻轻松了手指。 那一道活物似的黑线,便像是溯游的鱼儿一样,直奔巨眼,急投而去! 不管是芃芃的反应,还是此事的发展,都完全超出了哲最初的预料,以至于祂虽在这电光石火间明白自己恐怕才是中计入套的那个人,可已然补救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根本没有阻拦的机会! 那一道细细的黑气,去得实在是太快了。 它与祖神巨眼本来就同根同源,甚至可以说它本身便是这一只眼的一部分。当年芃芃在雪域鏖战中,只因破开了时空的长河,向这一只巨眼窥伺了那么一个刹那,便被此物侵入眼中,受伤失明。 待复原之后,眼前便蒙上了一层阴翳。 直到后来取得一线天、与曲正风一道前往极域,这一层阴翳才消失不见。 可这所谓的“消失”,也不过是隐藏起来罢了。 它依旧蛰伏在见愁的眼底、眉心! 只是那时候的见愁修为不足,对此还没有足够敏锐的感觉,竟让这秽物附在自己眼眸之中,直到渐渐参悟了九曲河图,才真正意识到它的存在。 她并没有直接将其毁灭。 相反,冷静下来思考,就大略明白了此物潜伏于自己眼中的意义:见一切她所见,闻一切她所闻,察一切她所想,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散恶念、凶念、邪念,以悄然影响其附身之人的闪念、纯念、真念,使其暴戾嗜杀,不容于世。 若直接将其毁去,固然不费吹灰之力。 可那时她尚且不知道那巨眼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更不知这东西具体是在何处,贸然毁灭此物只怕打草惊蛇,所以干脆不动声色,全作不知,而暗中研习阵法,立禁制囚之,使此物不乱己心、为己所控。 如此,才一直留到了今天。 而现在,便是它派上用场的时候。 落叶归根。 这一缕黑气,倏尔钻入巨眼之中,细得像根牛毛针似的,眨眼便消失不见。 可周遭所有神只,都在方才那一瞬看了个清楚! 在钻进去的那一刻,这一缕黑气的尖端,竟然透出了一毫幽微的金光! 若放在平时,谁都要以为这是错觉。 可此时此刻,满世界都是沉沉的黑啊,更不用说这一缕黑气与这祖神之眼本身了。 虽只一毫闪烁,却利得像柄刀! 见愁留了它四百余年,在参悟九曲河图之余苦心钻研,早已经将这一缕黑气参透了,还在上面动了手脚。 而这一缕黑气,与这蛰伏在盘古荒域深处的巨眼,同根同源。 悟透了一,便悟透了二。 在看见那一只巨眼对此没有丝毫防备,直接接受了黑气的融入时,她便毫不犹豫飞身后退! “轰隆!” 几乎同一时间! 那一只巨眼所蔓延开的一团黑气,竟猛地向外一炸!阴云似的黑暗朝着周边扩散开来,立刻就覆盖了先前见愁立足的虚空。 然而仅仅片刻后,便疯狂地向内回收! 像是被扎中了,扎痛了! 它竟陷入剧烈的挣扎之中,疯狂地蠕动起来,在方才金光没入的地方,竟有很大的一团都被染成了金色! “那是什么……” 神只们先前只觉胜券在握,又因知道祖神就蛰伏于盘古头颅之内,所以都与哲一般,认为见愁死期将至,再强也无需忌惮。 可眼前发生的一幕,让祂们由衷颤抖。 “祖神只是一念,怎么可能会有反应?!” 它只是无数陨落神只们的执念所化,生只为杀盘古,不知苦,不知痛,甚至可以说它不知道除却盘古以外的一切,更不会对周遭发生的事情做出任何反应! 然而见愁的这一毫金光,却像是从高空投落的一颗巨石,打破了平静的深湖! 越来越多的金色出现在黑暗中。 祖神之眼的反应也越来越剧烈! 看似漫长而煎熬,实则不过短暂的一弹指! 金光如沸,忽然聚合! 整团先前已经散开来意欲吞没盘古头颅的黑气,一下重新朝内收束,竟然变回了最初出现时那一只巨眼,盘踞在盘古眉心。 可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神采! 那原本漆黑空洞的眼中,竟然出现了神采! 被那一毫金光带去的金色,在它重聚之时,形成了它变化的瞳孔,真正地看见了外面的一切,由此收缩起来。 点睛之笔啊! 所有上墟的修士,都反应了过来。 见愁方才那一毫看似不经意的金光,就像是人在作画画出活物时的最后一笔,只淡淡的这么一抹,便赋予了整幅画生命,让这原本没有感知的“祖神”,被点化,被赋予灵敏的感知与自主的意识! 神只们见状,哪里能不知道事情不妙? 祖神出现了感知与意识,便意味着它能察觉到周遭发生的一切,意味着它会对一切落在它身上的攻击做出反应,更意味着。 可以牵制它,阻止它吞噬尊祖! 那漂浮在极域上空的梦境,依旧。 我只想在她身侧。 离开 白鹤大帝所能想起的,比起寻常修士实在多了太多,尤其是在无数见愁从破碎的镜中出现的那一刻浮现在他脑海中的画面…… 那荒芜的星辰上,旋转的星空,放眼望去数也数不清的“见愁之墓”! 不管是神只还是修士,这一刻心内升起的,都是一种对于未知、对于见愁、对于这神鬼莫测的手段的恐惧和忌惮。 唯有绿叶老祖,无声地叹息。 她抬起的目光,对上了见愁此时转来的目光,可却好像不是对上一道,而是对上了千千万万道,是有许许多多的见愁站在她的身体内,向她看来! 旁人参不透方才那一幕的玄机,可绿叶老祖却是再清楚不过。 一切都因为九曲河图。 那被见愁抹去之后再赠给谢不臣的河图,最末两行的其中一行便有明言:盘古大尊从此方宇宙之外来,初至时宇宙尚在衍化之中,祂便裂取这宇宙衍化本源之力的一瓢,融入了自己神魂之中,已使自己彻底融入此方宇宙,虽不能与宇宙同生,却可与宇宙同死! 宇宙不灭,则盘古不灭! 长久的与宇宙等同的生命,能让祂更好地统率人族,同时面对来自此方宇宙本身的危险。 在两个纪元后的今天,宇宙本该已经衍化完成,四方上下、古往依旧未能分明时空,常年处于宇宙最元初的混沌之中,如同一条滚动的暗流。 若投身其中,再强大的存在也未必能安然回来。 或即便安然归来,鬓边乌黑只怕也已换了鹤发苍苍! 这一条乱流、这一道伤痕,便是昔日元始界极域十八层地狱外暗一片浩荡的混沌! 当年绿叶老祖曾带着那傻貂儿杀入极域,甚至杀穿了十八层地狱,搅了个天翻地覆,也见到了那一片乱流。 但她当时尚且不知这究竟是何等存在。 所以,仅仅在感知到它的危险之后,她便直接离开。 直到后来,她从八极道尊手中借来了河图,偶然一日心血来潮,翻出来看到最后,才知这裂缝乱流因何而出,出入其中又会发生怎样的变故。 绿叶是个绝顶聪明之人。 在看见了这里面潜藏危险的同时,她也看到了这里面潜藏着的巨大机会—— 在宇和宙都错乱于混沌的情况下,若有足够强的实力与足够坚定的心志,实在可以放胆一搏,就借助于这混乱修炼。 也许能从中唤出百年千年后的自己; 也许能在里面遇到一个拥有着不同人生的自己; “两位前辈,你们都是一起来相助大华朝平乱的,又是相熟,有什么话好说。” 洪皓开口劝阻道,心中暗想,两人本来还好端端的,怎么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 他试图劝阻两人,可是这两个人前一刻还好好的,现在却像是一对有着深仇大恨的死对头,冤家路窄,你死我活,任他如何劝说也没有用。 那木老头手中折扇忽然往天上一扔,折扇展开,好像是纸做的蝴蝶般飘舞,随后越来越高,扇子散发出淡淡的青色光芒,迎风大长,当扇子又重新掉落在他手上的时候,扇子已经变得半人大小。 木老头手上的这把折扇乃是他当年冒着危险只身闯入坝海妙木山里,不知道避过了多少的毒虫妖兽才采集到一节千年劫木炼制而成,山海里面的怪物可不是一般的阿猫阿狗,那一回,他差点就丢了性命。 自从得了这把宝扇,他就珍视性命,宝贝的紧,只有碰上强敌才会亮出来。 “火婆婆,这次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的。” 木老头半面扇子展开,清香溢出,一道劲风呼啸,吹得周围花草向两边斜倒。 火婆婆冷笑一声,道:“还不知道是谁让谁呢,不要忘了,你的长春决非但可不了我的离火决,反而还会助长我的火势,我劝你最好还是认输,不然的话...” 火婆婆袖子一甩,一条火红的影子射了出来,“你是在引火自焚,我的毒火蛟鞭也不是吃素的。” 长鞭在半空中挥动一下,四周温度登时升了上来,热气不断的从鞭上散发出来,掀起一道道灼热的气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燥热。 “小子,你站远点,免得伤了你。” 啪! 清脆利落的声音,木老头扇子一合,扇子上面的青色光芒骤然暴涨,裹在两根扇骨外面,犹若实质,好像一把翠绿色的透明宝剑。 木老头脚下一使劲,身形化作一道黑影,一掠而过,速度之快,甚至连李暮的眼睛都无法跟得上。 面对木老头毫无征兆的发难,火婆婆长鞭在空中一抽,劲力传遍鞭子,鞭梢在空中扭动,甩出一阵爆鸣声,鞭梢的空气瞬间便的炙热无比,扭曲起来。 轰! 无形的空气居然炸开,一团拳头大的火团在鞭梢自燃起来。 “哼,让你尝尝我的厉害,流星火雨!” 火婆婆火红色的长鞭在一震,一道红光蹿出,打在火团上边,火团顿时脱离鞭梢,被激射出去,拖出一条火焰尾巴,射向木行者。 木老头高高纵起,躲过火团,火团落在地面上。 一声炸响,洪皓感到,连脚下的地面都颤动了一下,拳头大的火球,竟然在地面上面炸出了一个丈余大小的土坑,洪皓甚至还能闻到,土坑上面,焦黑的泥土飘散出的一股焦臭味。 “火婆婆,你我都是五行楼人,你离火楼的功夫,我是最了解不过的了,你以为这样就能伤的了我吗?” 木老头身子略微一滞,折扇在地上轻轻一拂,一丝和风吹过,原本光秃秃的地面上面,凸起了一个个小土丘。 土丘越长越大,最后从顶端破裂,泥土外翻,一棵棵嫩苗不断的钻了出来,树苗不断壮大变粗,新生的嫩枝犹如越变越长,然后缠绕在一起。 只是瞬间,木老头的面前便形成了一道由树木藤蔓组成的高墙。 轰! 火团打在树壁上面,溅出点点火星,随即泯灭,威力无比的火球,只在树墙上面炸出一片焦黑。 这一番交手,看得一旁的洪皓不禁咋舌,凭空变出一团火焰,拂袖间草木滋长,这简直就是书中的那些仙家,驱树控火,神通广大,刚才还以为这两人实力不怎么样,不然的话,也不会给他们口中所说的“小丫头”打下手了。 可是现在看来,这两人都有挥手之间便让自己身首异处的非凡本领在,相比之下,倒是自己孤陋寡闻,有些坐井观天了。 “看来是因为这些天修炼上面有了一点进步,心中有些骄傲自满,小看天下人了,却不知人外有人,自己的确是不知天高地厚,就我现在的实力,放眼天下,多不胜数,蝼蚁般的存在罢了。”洪皓心中难免也有些沮丧,不过只是片刻就已经释然。 越是弱小,那我就要不断变强。 “雕虫小计而已,我就不信烧不掉你这堆破木头。”火婆婆长鞭甩动,嗖嗖嗖的破空声不绝于耳,红色的鞭影缠绕,令人眼花缭乱,一颗颗火球好像流星一样从火娘子的身边射出去。 轰轰轰... 火雨不断落在树墙上面,炸的树墙表面坑坑洼洼。 只是每当树墙就要被炸穿的时候,焦黑的树皮上面都会重新长出嫩枝,嫩枝迅速成长,又缠绕在一起,将树墙又补了回去。 “木者,春生之性,只要我体内浩气没有消耗殆尽,我的长春功就不会停止运转,你毁了多少树,我便再让它长出来,你也破不了我的防御。”这边,木老头侃侃而谈道。 火婆婆被木老头这句话激得,手上鞭子更加施力挥舞着,一颗颗火球从洪皓眼前破空呼啸而过。 真的如木老头所说的那样,大了半晌,两人都还没有分出胜负。 洪皓的内心里不由发出一阵困惑:为什么要这样子打,难道那火婆婆只知道用法术攻击,不知道近身肉搏吗? 他哪知道,这火婆婆本来就是火爆脾气,刚才被木老头这样说了一通,脑子便真的转不过来,下意识就用流星火雨来破这根本就无法移动的树墙。 木老头窃喜,火婆婆现在的表现显然是被他的小伎俩弄的脑筋转不过弯来,他维持树墙的浩气消耗很小,比火婆婆这样胡乱放火不知道省力多少,照这样下去,火婆婆迟早会比他先倒下。 当下又激了激火婆婆,喊道:“我看还是算了吧,你离火楼是斗不过我青木楼的,这徒弟我是要定了,你就认个输,我们就此罢手,免得伤了同门和气,哈哈哈...” 那火婆婆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脸色变的跟霜打的茄子一样,眼睛不由瞥了一样站在一旁洪皓,心中念头迅速的转了不知道几个弯。 忽然讥笑一声,对木老头说道:“今天老娘治不了你,还对付不了一个金丹境界的小子?我收不到徒弟,你也别想要。” 还没等洪皓反应过来,火婆婆鞭梢一甩,一团火球呼呼射出,方向却是朝着他。 看着前方火球射过来,洪皓后面可是悬崖,根本就是避无可避。 “难道今天我就要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了吗?” 洪皓可不知道火婆婆在想些什么,火婆婆这是在逼木老头就他,只要木老头对洪皓施以援手,她就可以乘机毁了那道树墙。 不远处的木老头心知火婆婆的小心思,暗忖:想引我过去就他,哼,我就不相信你舍得对他下杀手。 两人都断定对方会出手救洪皓,就这样僵持着,直到火球打到洪皓面前的地面上,他们才知道,为时晚矣。 当火球临近时,火球边缘的能量已经侵蚀了他的身体,脚下哪还站的住。 洪皓本就站在悬崖口上,这个悬崖口是由岩壁向外延伸形成的,本来就狭窄,当威力巨大的火球落在地上,地面瞬间龟裂,裂纹不断的延伸出去。 “不好。”木老头和火婆婆两人同时惊呼,冲了过去。 咯叻一声,洪皓脚下悬崖口的岩石瞬间脱落,洪皓整个人连着石头跌落悬崖。 “啊!” 悬崖底洪皓的身影早就已经看不见,传上来的惨叫声越来越小,越来越飘渺,直到最后,消失在天际。 悬崖不知多高,云雾飘渺,遮住了下方的世界。 “怎么办?”火婆婆俯视下方,问道。 木老头嘴角一阵抽搐,手上妙木扇往底下一扔,跟着人也纵了下去,落在扇骨上面,往下面飞去,头也不回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找了。” “找,这么高掉下去,他一个金丹境界的小子,都摔成一滩泥了,还能活吗?”火婆婆嘀咕了一句,长鞭甩动,鞭子徘徊缠绕在她的身边,身子凌空俯下而去。 岩石一脱落,洪皓心头便咯叻一下,暗叫不好。 手抓胡乱摸住一块岩石,洪皓牢牢抓住,借着岩石,将身体的落势止住。 本以为已自己的臂力还能支撑片刻,却没有料到岩石山面生满了青苔,滑腻的很,身子吊在半空中,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洪皓手指一滑,顿时身体倾斜,向崖底跌落而下。 下面是千丈高的悬崖,霭霭白雾,无法尽览面目,山风刮得洪皓衣衫作响,耳膜阵痛:“还以为会有一番机遇,没想到今日就要丧命于此,我命休矣。” 忽的洪皓似乎想到什么,在怀中摸索取出一个布袋,解开袋口,洪皓伸手取出了一颗光滑剔透的珠子。 洪皓心想,师姐只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捏碎,眼下呢? 而是无数种其他可能性里的见愁! 每一个,都是活生生的人。 每一个,都拥有她们或有相似但绝不相同的命迹。 只是,在方才对敌、将无数我化作一个我、将无数心火化作一滴心火的时候,所有其余的她的记忆,都伴随着命迹,融合到一起,被她所知悉,再也难分彼此。 见愁将知道每一条命迹的走向。 每一条命迹的走向,都将成为她记忆的一部分。 不管是发生过的事情而已 重聚 八角亭,黛青色的瓦片,莹白色的石柱。亭下湖水清清,锦鲤游曳。 隐有灵气缭绕,凝成丝,滴成珠。 琉璃面带微笑,眼里脉脉含情,她道:“见过沈道友。” 沈毅似是没有骨头支撑躯体一样,懒懒的躺在石椅上。对于琉璃的问候,他嗯了一声,眼神看向亭子外。 琉璃又往沈毅所在的椅子走近了一步,手指不经意间抖了一下。她接着说道:“近日听闻道友在云州府受了伤,我心甚忧。现在,不知道友恢复的如何了。” 沈毅有些烦躁的转头看向琉璃,霎时鼻间便是如兰香气,眼里对上一双无限温柔的眼。沈毅一怔,眼神有些涣散,不自觉的他就想起身往琉璃身上靠。 琉璃见有药效,心里暗喜。她接着说道:“我心慕道友许久,不知道友对我可有一丝情意,哪怕如丝发那样有一点,对我来说,已是足矣。” 此时,沈毅眼里心里想的都是芃芃,他站起身,伸手想要去拉芃芃的手。琉璃看着沈毅伸手,心底一阵窃喜,她慢慢的抬手。眼看着两人的手将要拉在一起,背后不远处的游廊突然传来蓝素的声音。 蓝素笑嘻嘻的喊道:“琉璃,琉璃,原来你在这里啊,叫我一顿好找。” 书生摊开双手,仰起头望向天空,笑容陶醉,粉色道袍竟然给人一种活物的雀跃之感,哗啦一下骤然铺开,来到书生身后,如有婢女服侍,根本无需书生动手,道袍就那么穿在了他身上。 本就相貌英俊的书生柳赤诚,穿上这件道袍之后,确实玉树临风。 风流倜傥的书生大步前行,脚步凌空,逍遥御风,步步登天,直入云霄,大声吟唱道:“冢中一千年,世上也千年。” 脚下的大地之上,开满了异乡黄花。 小郡城北有家米铺,开了二十来年,铺子主人是个高高瘦瘦的老人,终年沉默寡言,店里两个跟着老人一起扎根郡城的伙计,也不太爱说笑,不过经常去城隍阁烧香,这让街坊邻居们多出一些好感,加上米铺子卖的米和山珍杂货,物美价廉,所以生意还不错。 今天米铺来了两个外乡人,一对看着憨厚本分的中年夫妇。铺子早早关门歇业了。一个米铺去年冬末新招收的少年伙计,解释说是米掌柜来了远方亲戚,?也没谁觉得奇怪。这么多年没串门的亲戚,见面之后多聊聊才正常。 铺子关门后,铺子主人和夫妇二人坐在桌旁,一桌子丰盛饭菜,香气扑鼻,三个店伙计远远凑在一起嗑瓜子,显然是没资格落座。 远道而来的男子伸手直接抓起一只油腻鸡腿,狂啃起来,一手持酒壶,仰头灌酒的时候能溅出一半。 妇人微微歪过头,两根手指捻住下巴处的肌肤,轻巧一撕,竟然撕下了一张纤薄面皮,被她重重摔在桌上,这才背靠椅子,重重呼出一口气,“这狗屁玩意儿,戴着真是遭罪,呼吸都不顺畅了,竟然还要三十颗中品灵石……” 远处三个店伙计倒抽一口冷气,撕掉伪装面皮的妇人,长得真是丑! 三位师兄弟相视一笑,觉得那张面皮三十五颗中品灵石,妇人买得实在太划算了。 妇人说着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撕下第二张面皮,往桌上一甩。 三人顿时愕然,咽了咽口水。 这老娘们长得贼好看啊,三人开始不约而同祈求莫要有第三张面皮了,于是当妇人再次抬起手臂,三人心中默默哀嚎,得嘞,其实还是个丑八怪,不料姿容妖艳的妇人抛了个媚眼给他们,娇滴滴道:“没啦,姐姐就长这样,美不美?” 米铺主人没好气道:“赶紧说正事。” 男人扬了扬下巴,示意妇人说事儿,他忙着喝酒吃肉。 妇人拿出一把小镜子,对镜子整理青丝鬓角,懒洋洋道:“米老魔,咱们这趟来是为了跟你分赃。” 老人夹了一筷子冬腌菜,嚼在嘴里脆生生的,皱眉道:“赃物还没到手,就想着分赃?你们夫妻两个是不是脑子有坑?” 妇人微微放低镜子,媚笑道:“你与仙桃老翁亲近,关系莫逆,是百余年的老朋友了,我们夫妻当然清楚。只是大船将沉,米老魔,你总不能陪着他一起溺水而亡吧? 被称呼为米老魔的老人停下筷子,“怎么说?” “真美,不愧是要价七十五颗中品灵石的上等货,就是胆子太小了,我开价两百而是颗中品灵石,都不敢帮我制造一张与琼梦仙子七八分相似的面皮。”妇人放下镜子后,又撕下一张面皮,露出满脸雀斑的老态容颜。 汉子满嘴流油,笑嘻嘻道:“就是就是,若是能像琼梦,或是冷香,像他们七八分,莫说是两百二十,五百六百,我都愿意出。一到晚上,搂着个琼梦或是冷香滚被窝,啧啧啧,真是神仙日子,老子能一晚上不熄灯!” 妇人白了一眼汉子,继续说正事,“一个姓刘的太华宗小剑仙,也加入了陀剑山庄的南下队伍。年纪不大,架子比天还大,南下路途当中,陀剑山庄的两位长老,可都把小姑娘当菩萨供起来。” 店铺老人放下筷子,脸色沉重道:“当真?” 妇人点头道:“若非如此,我们夫妻便是想要提前拆伙,撇下你们,能有什么好处?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咱们可不做,做买卖太不讲究,生意肯定做不成长久的老字号。” 老人问了一个关键问题,“你们怎么知道太华宗的人参与其中?陀剑山庄有你们安插的间谍?而且辈分还不低?” 妇人反问道:“这很奇怪吗?” 老人冷笑一声,皮笑肉不笑道:“原来做生意都做到山上去了,佩服佩服。” 汉子将鸡腿骨架子摔在地上,大大咧咧插嘴道:“做到山顶去,那才厉害吧?我们这点小打小闹,算个屁。” 妇人直截了当道:“米老魔,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给句准话,要是铁了心跟仙桃老翁绑在一起,咱们夫妇二话不说,吃完饭就走,陀剑山庄的那单也够咱们大赚一笔了。要是你愿意跟咱们一条心,那就好好合计合计,做掉仙桃老翁之后,提前开启阵法,趁乱夺了那件法宝就跑。” 高瘦老人有些犹豫。 汉子抹了一把嘴,“宰了仙桃老翁,不但他的桃木盏归你,你这个老朋友身上所有家当,你能找到多少都算你的,但是那方印章,必须归我们。” 米老魔沉吟片刻道:“稍等。” 他转头望向那个年纪最小的弟子,“丢铜钱,算一卦吉凶。” 少年伙计眉眼俊秀,唇红齿白,笑容灿烂,掏出一把铜钱,攥在手心,蹲在地上,抬起头问道:“老米,有好处不?” 老人淡然道:“每天晚上不用穿那些妇人衣衫了。” 其余两名弟子脸色如常,相视一笑,少年微微脸红,娇柔扭捏道:“这算什么好处。老米你换一个呗?” 老人想了想,“分你一成好处。” 嗓音阴柔的少年问道:“得了好处,弟子还有命花不?” 米老魔冷冷瞥了一眼两位入门已久的弟子,对少年点头道:“有。” 少年笑容妩媚,咬破手指,在铜钱上一一抹上血迹,最终一把撒下,端详片刻,抬头惊喜道:“大吉!” 米老魔如释重负,望向夫妇二人,“我让弟子提前开启阵法,咱们三人一起对付仙桃老翁,速战速决,如何?” 妇人视线从秀美少年脸上缓缓收回,心情大好,“可以呀。” 汉子突然阴恻恻问道:“米老魔,你跟仙桃老翁百年交情,真忍心下得去手?” 米老魔夹了一筷子菜,“给你一只仙人遗物桃木盏,让你宰了你媳妇,你做不做?” 汉子悻悻然。 妇人倒是半点不伤心,又掏出铜镜左看右看,“我若是在这个没良心的家伙眼中,能值一只桃木盏,这辈子就算活得不亏喽。” 城隍殿外,少女战战兢兢站在第一座大殿后门,甚至不敢站在财神殿和太岁殿之间的小广场上。 因为前方那座城隍殿内,打得天翻地覆了。 她心目中的傻瓜姐姐,先是被入魔的城隍爷一脚踩中后背,然后瞧着年轻的傻瓜姐姐更是厉害,一瞬间硬生生挺直了腰杆,迫使城隍爷后退两步,之后那尊大名鼎鼎的西月王朝金城隍,爆发出惊人的战力,在宽敞大殿内疾步如飞,追着傻瓜姐姐四处乱窜。 期间一阵拳打脚踢之后,还是那打破术法禁制的奇怪拳架,明明已经打得堕入魔道的金城隍,一身金粉化作碎屑飘散于大殿,泥塑神像出现了无数道裂缝,渗出丝丝缕缕的黑烟,但是金城隍大喝一声,结了一个少女认不得的古怪手印,不但金粉悉数重新汇聚在神像表面,就连那些碎裂缝隙都瞬间合拢复原。 城隍爷除了一双眼眸漆黑如墨,散发出阴森气息,与之对视,会让人觉得背脊生寒,但是除此之外,依旧金身灿灿,耀眼夺目,三丈高度,每一拳都砸得墙壁凹陷,每一脚踩踏都跺得地砖粉碎,简直就是一尊坐镇天庭的威严神灵,正在人间降妖除魔。 银铃少女满心忧虑,如此无敌之姿的金城隍,真能被人打败吗? 她也有些疑惑不解,为何傻瓜姐姐不祭出那两张金色符箓?甚至连飞剑都不愿使出?反而只是跟城隍爷近身肉搏,这都已经换了多种拳法,好几次她亲眼看到傻瓜姐姐,从城隍殿一边给打飞到另一头,听声音,应该是给金城隍扫入墙壁之中了,后边城隍爷干脆就拆了一根大殿栋梁,根本不管城隍殿会不会塌陷,当做手中武器,肆意横扫劈砸。 真是神仙打架,地动山摇。 少女看得惊心动魄,手心满是汗水,默默念叨着加油加油。 傻瓜姐姐虽然暂时处于下风,可也打得英姿勃勃。 比如她双臂格挡在头顶,硬抗下一根大梁的当头砸下,梁柱轰然折断,双膝当场没入地下。 少女赶紧闭起一只眼侧过头,不忍再看,心想这一定很疼吧。 又有一次,他被一脚踹出大殿,整个人在广场上翻滚了十数圈,金城隍就站在大殿门槛后,满脸冷笑,朝芃芃勾了勾手指,芃芃起身后又冲入大殿。 不到一炷香功夫,城隍殿就被城隍爷给拆烂了,五六根大梁一拆,历经数百年风风雨雨的大殿就彻底倒塌,尘土遮天,金城隍拔出最后一根红漆大梁,左手边的墙壁不似右边高墙破碎不堪,而是一整面墙向外倒去,芃芃就站在墙上,双袖早已稀碎,转头轻轻吐出一口血水。 芃芃将这尊金城隍当做了第二个刘晨星,通过大战,用以磨砺自己的体魄神魂。 只靠一双拳头,应该是打不过了。 似乎那尊神像在这座城隍殿,不管如何捶打重创,都可以很快恢复到巅峰状态,这太不讲道理了。 芃芃眼角余光扫了扫废墟,回想一下金城隍从头到尾的站立位置,心中了然。 方寸物被誉为妙小洞天,拥有异曲同工之妙。 各方大能修士则有地界一说,例如敬正道长自身修炼的芥子空间,菩提寺的菩提老祖树,妖域的不那山等等,与人厮杀交手,就都会拥有天时地利。 想必这小郡城隍爷在这里,也符合这点。 芃芃深呼吸一口气,继续前冲,先勾引这位城隍爷离开这座城隍殿试试看,如果可行的话,能够诱骗他离开整个城隍阁地域是最好。 但是世事不如人愿,金城隍虽然入魔,灵智混沌,但是凭借本能,死活不愿离开已经沦为废墟的城隍殿旧有地盘,哪怕芃芃两次不惜以受伤作为诱饵,摔出城隍殿外,金城隍最多也只是以一截截梁柱作为武器,疯狂砸向芃芃而已。 芃芃不愿继续在这里耗费时间,还是得尽快去太守府,揭发那位装神弄鬼的主谋。 在乎 芃芃闲闲的抱着臂,仔细看着眼前的绿衣女子。芃芃越看越是有些小嫉妒,看看人家那肌肤、那脸蛋、那眼那眉。怎么看怎么舒服,怎么看怎么喜欢。 芃芃有些叹气,自己对自己的容貌还是不够自信啊。像绿衣女子这样的气质和容貌,就是迎面遇到了,自己都会气馁的,还别说这打架呢,这不打就有那种未战先输的心思。芃芃摇了摇头暗道:“这架不好打,不好打啊,还不得不打。” 绿衣女子的公开身份是大泽妖族联盟的圣女,至于其他的一切,没有任何消息。眼下,她既然敢来到朔阳城,肯定是有所依仗,有活着离开的把握。若不然,必是有大妖暗中保护。 芃芃想知道她的底细,那就不能一开始就图省事,一打架就上大招绝招。 自己得让她放心的打,只要让她慢慢的、不经意间的露出一些小痕迹,那也算是小赢。 更何况跻身最新金丹期十人之列的,前三都是妖修,而且是听都没听说过名字的妖修。所以,芃芃太需要一场架,来淬炼许久不曾活动的自己,也需要一场架来让自己放下不该有的心思。 芃芃站好,一伸手,若水剑握在手中。而那绿衣女子则是手持双刀,阳光照耀下双刀熠熠生辉。随着绿衣女子的手中动作,双刀似是得到鼓舞一般,竟然散发出一股骇人的血腥气。 绿衣女子见芃芃没有急于求成而动手,也就好奇的站着。 她很好奇芃芃会使出什么法宝或者说手段。毕竟,芃芃的拳头和剑经过中洲大会以后,在妖族很出名。 芃芃抱拳道:“请问姑娘化名。” 绿衣女子道:“你们不是知道了吗?我乃大泽妖族圣女,至于化名,你便叫我清清吧,清者自清。” 芃芃又问道:“像你今天这样的与我偶遇这种方式出场,妖修是不是针对剑宗都安排上了?” 清清笑道:“自然,既然你问了,那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好了。” “我来与你偶遇,是因为我好奇你长得如何,是不是像传言那样,相貌普通,拳法剑术还行。你也看到了,我的确长得比你好看许多,这是我的优势,不管在妖族还是人族,你比不过我。” “尽管如此,我们妖族还是有许多男妖对你有些想法的。” 说到这里,清清憨憨的一笑。 芃芃皱了皱眉,又道:“请继续说你知道的。” 清清笑道:“疯疯去对付你大师兄萧墨白,月月去对付萧墨宸,至于阿明么,去对付那位不通大师了。我们妖族,对你们剑宗真的很上心的,真的。” 清清在说到后面的话时,很严肃。 清清看着芃芃接着说道:“至于你其他的师兄们,自然也有我们妖修去打杀。” 芃芃道:“那就请吧。” 绿衣女子道:“好。” 清清双刀一上一下旋转着,刀身周围裹着气团,快速杀向芃芃。 芃芃刚跳起来躲过双刀,待要提气出剑时,清清就到了芃芃身前几步外抓回了双刀。 清清又手持双刀冲向了芃芃,刺啦声响起,转眼间,二人已经近身斗了几个回合。 芃芃的脸上一阵生疼,是被刀风刮到的。至于清清,自是觉得手臂疼,她都不知道芃芃的动作怎么会那么快。明明右手才出了剑,左手却是逮着机会就出拳,也不管打到哪里。 又是一阵刀光剑影之后,芃芃的秀发掉落了一小节,清清的手背上有血迹。 芃芃笑道:“清清姑娘好刀法。” 清清皱眉道:“你剑法不错。” 芃芃又问:“清清姑娘的刀法,师从那位吧。” 清清疑惑道:“那位?” 芃芃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听过一个传闻,说那人使双刀,刀法一流,刀出鞘必见血。可惜的是,一次猎杀之后,已有三百多年未曾有人再见过他。” 芃芃摇头笑道:“可惜先前龙君前辈。” :“虽然你一直故意示弱,可是杀心一重,你就藏不住了。你不该将刀光不小心凝为月形的。当然,我猜你还是故意为之。你这隐官,离开城头的厮杀,战役大小细节,早已被编撰成册了,我是能够翻阅的。那斐然最喜欢拿来翻书佐酒。” 芃芃再次停步,无奈道:“难道真是那手持利器,杀心自起?怪我修心不够,更佩服赊月姑娘的眼光独到。至于那位斐然兄,如此仰慕我的话,赊月与我切磋过后,帮忙捎句话,让他干脆随我姓陈好了。” 赊月神色略微古怪。 芃芃恍然道:“斐然这个臭不要脸的玩意儿,化名已经姓陈啦?先前来此做客,也不事先与我打声招呼,不问自取是为贼啊,斯文扫地!” 太多年未曾与外人言语。 很怀念。 所以芃芃很愿意为她破例。 今天打架,先多言语。多多益善,即便只是多出一句话,能够帮自己打发掉许多的光阴。 光阴长河近乎停滞之煎熬心境,芃芃是真真再不想经历第二遭了。 他手中短刀,狭小如匕首,得自 一场狭路相逢,凶险厮杀过后,不太相信自己运道多好的陈平安,就让隋景澄帮着收缴战利品,其中就给她摸出了这对短刀,分别篆文“朝露”与“暮霞”。事实上不但陈平安和隋景澄起初不识货,误以为寻常。就连那短刀旧主的割鹿山刺客女子,一样不识仙家重宝,之后陈平安是遇到了挚友刘景龙,才被读过杂书无数的刘景龙道破天机,刘景龙不但按照书上记载,传授陈平安炼制之法,而且识破其中一把短刀的“真身”,铭文“逐鹿”,正是史书所载的那把“曹子匕首”,而那曹子,正是陈平安打算以后最新化名走江湖的曹沫。 以后无论是去往蛮荒天下,还是重返家乡天下,对敌一切上五境之下的修士,陈平安会让对方怎么死都不知道。 至于那些个死人,能否见到他真容,知晓他真名,得看芃芃的心情。 当然前提是他能离开剑气长城。 “曹子”曹沫,是那部煌煌史书上的刺客列传第一人。 且有那三败之地,最终被曹沫失而复得。 多好的兆头! 要知道在这剑气长城的城头之上,芃芃的的确确连输过三场。 就当他这晚辈与那位曹前辈沾沾光。总之芃芃保证绝不会让手中“逐鹿”蒙尘便是了。 芃芃当下右手一把曹子匕首,被正史记录为“逐鹿”,那么手中剩余一把,既然史书无载,陈平安就顺着割鹿山,取名为割鹿好了。 先逐鹿,再割鹿! 取名一事。 确实擅长。 赊月说道:“到底打不打?” 赊月当初身在桐叶洲,面对那个“一片柳叶斩仙人”的姜尚真,看似毫无招架之力,除了赊月暂时杀力、境界都逊色对方之外,也有圆脸女子根本就没想着与姜尚真如何纠缠的初衷。在赊月看来,大道修行,与人打架一事,本就没啥意思,而一场注定打不过对手的架,更让赊月只觉烦心,能躲就躲。而那些她注定能随便打赢的架,棉衣女子却更提不起兴致。所以在那浩然天下,一路独自远游,她从头到尾,出手寥寥, 只是今天面对这个同为年轻十人之一的“隐官第十一”。 赊月确实有些私心。 在桐叶洲姜尚真追杀万里,依旧杀她不得,离去之前,“好心好意”与她心声悄然言语一番,涉及了赊月的大道根本。 好似一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谶语。好像只等她到桐叶洲,来听姜尚真与她说破。 赊月不善言辞,却绝不痴傻,当姜尚真一语道,起先并不当真的赊月,只是听过之后,她就有了一丝道心悸动,毋庸置疑,确实是玄之又玄的大道所指。 姜尚真的言语,像是一首浩然天下的游仙诗,像是一篇残缺的步虚词。 欲想乘船登青天,须有圆满补缺钱,且就五湖赊月色,卖酒四海白云边。 姜尚真当时没有言语更多,但是先前言语,多有提及隐官陈平安,看似插科打诨,赊月就想要来这边碰碰运气。 不然按照赊月平时的脾气,岂会对这隐官如此出奇耐心。 要么早走了,要么早早动手再早早离开。 只是如果赊月事后知道真相的话,说不定会想要以一轮明月砸死那个姓姜的。 因为大道机缘在隐官,纯属姜尚真胡扯一通,他不过是要以陈平安“挚友兄弟”,以及落魄山供奉的双重身份,当一回月老,为自己找个弟媳。 所以故意将两个离着十万八千里的“同龄人”,硬扯到一起。可是姜尚真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谶语是真,这涉及到一桩桐叶洲的天大秘闻,历史上曾经只有玉圭宗的老宗主荀渊以及玉圭宗的半个中兴之祖杜懋,知晓此事。 桐叶洲,相传曾有一棵通天梧桐树。 有此高树,便自然会有缺月挂疏桐。 树离天近,月来人间,树月一同,半在人间半在天。 赊月最早会选择桐叶洲登岸,而不是去往扶摇洲或是婆娑洲,本就是周密授意,荷花庵主身死道消之后,别有人月,横空出世。至于周密让赊月帮忙寻找刘材,其实只是附带之事。 可问题在于,姜尚真暗示赊月大道与芃芃牵连,则绝对是假,是姜尚真一个千真万确的胡说八道。 姜尚真对付世间女子,好像总是这般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最后偏能让所有女子都误以为一个真。 所以事实上,姜尚真在远离赊月之后,心中痛快大笑,好兄弟,我周肥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算是帮你在异乡找个圆脸姑娘,可以聊聊天。 至于赊月会不会得此机缘,会不会当真补缺大道,姜尚真更是嗤笑不已,关我屁事。 老子这么小胳膊细腿的,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那些个作壁上观远远看戏的,都给老子卷起胳膊下场厮杀来! 再说了,一座蛮荒天下托月山,会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为他人作嫁衣裳,圆脸小姑娘,会不会竹篮打水月也无,都是说不定的。 因为荀老儿在世时,曾经推演几分,猜测此谶,兴许与那人间最得意的白也,有些关系。 赊月去找白也? 还是周密去找白也讨价还价? 姜尚真想一想就觉得有趣。 反正哪怕小姑娘得不到圆满大道,可我姜尚真白何等大度,都送你这小婆娘一个好友陈兄弟了,还不心满意足? 芃芃哪里知道这里边的弯弯绕绕。 赊月如果在这里说到了姜尚真,哪怕只有一句半句的,陈平安都说不定能够猜出几分。 可惜圆脸棉衣女子,不太乐意主动提起那个口口声声“弟媳妇”的姜尚真,到底是有些恶心她的言语。 当下芃芃一脸为难,在十步外停下,再次问道:“真不先谈好规矩再动手?初次见面,无冤无仇的,出拳轻了没意思,术法重了有死伤。” 赊月好奇问道:“以前你跟人打架,都喜欢这么絮叨?” “我不喜欢啊,从前很不喜欢的。” 芃芃收敛笑意,双手持刀,刀尖向前。 关于此事,芃芃曾经在家乡的一处异乡,与马苦玄搏命时,还教过对方如何做人。 芃芃身上那一袭鲜红法袍的两只大袖子,如有丝线自行束缚作绳结,束缚袖口,年轻人微微弓腰,身形佝偻,眼神视线微微上挑几分,“可是你们一直让我不喜欢,我有什么办法?!赊月姑娘,不如你教教我如何由着自己喜好行事?” 赊月看着那个年轻人的脸色和眼神,“少废话,一炷香,来杀我就是。” 赊月抬起手腕,双指并拢,有月色凝聚如灯,轻轻一挥,月光消散于剑气长城,用以为双方计时一炷香光阴,蓦然之间,月色满城头,又以双方清晰可知的速度缓缓昏暗,好似月色渐次离开人间。 芃芃笑眯起眼,不过已经重新直起腰杆,“远来客人有求,主人不敢不给。” 芃芃脾气 花好 于是芃芃运转灵力,施展此法。 片刻后,芃芃的嘴角边露出一丝笑容,果然不出自己的预料,从这个一线天弟子的记忆中,她真的得到了有用的情报。 第一,就是他们一线天、苍穹派、乌衣盟和凡人楼都是听从贵人的吩咐,来此追杀各门派和世家的弟子。只因苍龙山有贵人不可控制的变故发生,引起了各大门派和世家的关注。为了不影响贵人接下来的计划,所以,那些来此探查原因的人只能死。 芃芃知道这个消息后,心中十分震惊。想要把这个消息告知来此探查原因的其他门派弟子,或者传递出去给师门,必须有足够的证据。 当下自己没有足够的证据,再者,这一路走来,许多修士死了。就自己的实力,一般得单打独斗还行,被围剿那只有死路一条了。还不知活下来的其他门派和世家弟子会不会相信自己所说,毕竟,自己没有实力与名望。 第二,这两人从师门长辈中得知在峡谷的南边,有一个叫锁心崖的地方,那儿生长着半月花和夜萤草。 两味天地灵药居然是长在一起的,这个发现让芃芃又惊又喜,在确认了一下情报没有错后,他就结束了这个弟子的生命,不要说冷血,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在这么险恶的环境下,走错一步就有可能万劫不复,如何还能手下留情? 关于一线天弟子所说的,那个贵人的阴谋她要揭开,而锁心崖她自己也必须去。既然,阴谋一时半会她也探查不清楚。那么,师兄他们的消失,只怕也不简单。既然如此,那自己就自私点,先找灵药好了,给自己的小命多些保障。 然后芃芃毫不耽搁,她先清点了一下收获,然后将两个一线天弟子的乾坤袋拿走以后,就赶紧御空离开了原地。 按照从那个一线天弟子脑中得到的情报,半个时辰后,芃芃来到了锁心崖。 看着眼前黑色的山崖,芃芃吸了口气,从那一线天弟子的记忆中他得知,此山崖危险无比。 然而危险究竟来自于何处,妖兽还是其他的一些什么东西,情报中却没有了,那家伙也是道听途说,而且,他也没有胆子向门中的长辈打探清楚。 这让芃芃有些懊恼,默默观察了一下山崖,然而从表面上,并看不出什么不妥,除了石头的颜色漆黑如墨,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危险隐伏。 不过芃芃可不会认为情报有错,就算那弟子的记忆中没有提到危险,她一样会小心的,因为这些天地灵草生长的地方,通常都会有妖兽守护。 修仙之路步步荆棘,除了本身的修为,还需要修炼之人胆大心细,数万年来,因为马虎大意陨落的修士不计其数,芃芃可不愿意成为其中的一员。 山崖看不出什么不妥,在它下面,是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弯曲着通往前方,芃芃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心念动处,她绷紧精神,时刻注意着周围,手握弱水剑,周身上下都有一丝灵力在时刻准备着,等待给予对手重创。 做好这一切后,芃芃才小心翼翼的沿着小路往前走,芃芃走得很慢,并将神识尽量向四周扩展,这样可以提早发现危险。 半个时辰以后,芃芃突然停了下来,默默不语,在前方的路上,突然出现了一条宽阔的河流,河水浑浊湍急,而且如同煮开了一样,诡异的翻腾不已。 而在河流的上空,则弥漫着浓浓的大片血红色雾气。 数只飞鸟掠过,一头撞入那血红色的雾气之中,哀鸣之声立刻传入耳中,片刻之后,鸟骨从天空中掉落,血肉已经被吸食干了。 “吸血魔蝠!” 芃芃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名字,她曾经在羲和道长给她的中洲大陆妖兽大全上,见过此妖兽的介绍。 吸血魔蝠,二阶妖兽,喜食活物的血肉,能够将身体化为雾气,是最难缠的二阶妖兽之一。 如果有可能,芃芃可不想和此妖兽动手,然而眼下的情况,却让芃芃的脸色,越发的阴沉了下去。 噗通,那浑浊湍急的河流上,一条小鱼跃出水面。然相距遥远,但以芃芃的神识,自然看得很清楚,那是一条银色的小鱼,有两指长宽。 乍一看,与普通的鱼没有什么不同,然而仔细瞧去,却可以发现它的眼睛向外突出,泛着血红的光泽,牙齿也特别的尖利。 利齿银鱼,芃芃使劲吸了口凉气,虽然此物等级不高,仅仅是一阶妖兽。但它们喜欢群居,一群利齿银鱼,至少有上千条之多,且性情凶厉,悍不畏死,别说自己,便是金丹后期的修士,遇见它们,也只有落荒而逃。 站在河边,芃芃沉吟不语,前路已经堵死了,不论渡河还是御器飞过去,都将遭遇强敌。 好在利齿银鱼不能上岸,吸血魔蝠则以懒惰闻名,只要她不向前走,倒也不用担心会被主动攻击。 犹豫了一会儿,芃芃突然神色一动,他感觉到几股气息,正迅速接近这里,难道是一线天的弟子。 现在退回去还来得及,但无论如何,芃芃也不会放弃任何一次能够刺激且增加一丝结丹的机会,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之色,只有试一试这个方法了。 只见她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张黑色的小幡来,那幡仅有巴掌大小,然而一取出来,就散发出浓重的阴气,充满了怨恨及恶意,让人禁不住毛骨悚然。 “勾魂幡。”芃芃也不记得是从那个修士身上得到的战利品,当初能在一波又一波修士追杀下逃命已经不错了,打扫战利品这种事都是逃跑的有经验了才敢做的。 这勾魂幡可是邪修和魔修通常都会炼制的法宝,虽然芃芃手中的只是中品法宝,但是制作它的材料。可不是寻常邪修能够有灵石和实力就能买到或者抢得到的。 成品勾魂幡其威力不容小觑,还好尚没有被祭炼认主,不然,芃芃的费些心思抹去原主人的神识印记了。 芃芃运转着体内的灵力,然后轻轻挥动勾魂幡。霎时间,河岸边戾气大盛,四周隐隐传来鬼哭之声,阴风阵阵,无数黑色的鬼雾从勾魂幡中翻涌而出,将芃芃的身体层层包裹起来。 鬼雾中,芃芃神色凝重,她口中念念有词,照着那本修魔功法上所写方式运转灵力,将灵力继续注入到勾魂幡中。 霎时,鬼哭之声变得越加凄厉,几个披头散发的厉鬼从里面跑了出来,十指如钩,双眼血红,不停的嚎叫着。 他们就是被封印进勾魂幡中的魂魄,芃芃指挥着他们围在自己身周,然后她小心驾驭着法宝,悄悄的飞进了河流上空中的血雾中。 也许是芃芃运气好,洽有一头老鹰从河流上空穿过,顿时一阵血雾翻滚,血雾凝结出无数红色的丝线,刺入老鹰的身体,不一会儿就将它的血肉吸食干净,只剩下骨头从天空中掉落,然而对于同时闯入的芃芃,血雾却没有丝毫反应。 看来自己是赌对了,芃芃暗自松了口气,根据《中洲大陆异闻录》里记载,吸血魔蝠虽然是最难缠的二阶妖兽,但也有弱点。 它的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唯独嗅觉十分灵敏,一旦发现有猎物进入它身体所幻化的血雾之中,就会被立刻攻击。 可吸血魔蝠只吃活物,对于死去的尸体,它不会感兴趣,根据这一点,芃芃想到了利用勾魂幡瞒天过海。 用鬼雾,阴魂这类的地府之物,掩盖住自己所散发出来作为人类的生气,欺骗没有视力的吸血魔蝠,让它以为自己不是活人,而是鬼道之物。 虽然真的动手,凭借自己身上的众多法宝,应该也能够战胜此妖兽。但在这危险的峡谷中,能尽量节约一些灵力总是有益无害的,何况通过神识,芃芃已经感觉到有其他人来到了此地,这就更不应该久留。 在芃芃离去后不久,一道道人影从天而降,三个一线天的弟子一一落在了地面上。 “王师兄、刘师兄那家伙的气味到这儿就消失了。”说这话的是一位二十余岁的年轻弟子,星眉朗目,稚气未脱,然而修为却到了筑基后期。 他身旁留有小胡子的王师兄道:“我们要小心,陈氏两位师弟修为不弱,却同时遭了对方的毒手,那人应该不是普通的散修。” 另一个先前未开口的刘师兄道:“那又如何,从两人的死状上看,显然是被偷袭。” 王师兄道:“不管如何,谨慎一些总没有坏处。” 从对话可以听出,三人是发现了被芃芃所灭的一线天弟子的尸体,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追踪到了这里。 年轻弟子道:“那人肯定已经渡了河,我们追过去吧!”他说完话,也不等两位同门回答,就驱动飞行法宝,向河的对岸飞掠而去。 王师兄道:“焦师弟,等等!” 那被称为刘师兄的修士一怔,他虽然没有像芃芃那样,有师门长辈给予的足够培养。她也不认识吸血魔蝠,但那漂浮在河水上空的血色雾气,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正想观察一阵再定行止,没想到自家师弟已经莽撞行动。 想要提醒他小心,可为时已晚,血色的雾气,猛然翻腾了起来,察觉到有猎物进入自己的身体。吸血魔蝠岂会客气,它再次凝结出一条条血色的丝线,向着焦师弟刺了过去。 那性急的焦师弟吃了一惊,当然不肯坐以待毙,他往左腕上一拍,一张小小的符箓已被他祭起,那符箓燃烧了以后,化为一淡蓝色的光罩,将他的身体包裹在其间。 芃芃十分羡慕嫉妒的想着:靠,居然是罕见的高阶防御符箓 吕老怪一手双指弹开剑尖,一掌骤然发力,推在了芃芃胸口上。 芃芃如断线风筝一般撞入那个山包。 吕老怪竟然直接将芃芃打透了这座小山丘,如一枝箭矢穿透敌人胸膛。 尘土冲天。 吕老怪这一掌威力之大,只要从芃芃一剑脱手就可以看出来,弱水剑给抛到了空中顶点后,开始下坠,不出意外,就要落在靠近吕老怪这边的山丘附近。 吕老怪眯起眼,看不清芃芃的惨状,在不耽误自己前掠的同时,吕老怪其实有些犹豫如何处置前方那把剑,是趁人病要人命,将那把剑驾驭回来,丢回郊外那边,尽可能远离两人战场,使得芃芃无剑可握,还是以此作为诱饵,在一线之间,以杀招伏杀芃芃? 不过对手直接让吕老怪打消了所有念头。 吕老怪心中猛然警惕起来,毛骨悚然,立即停下身形,双脚重重踩在地上,拉开出一个气势恢宏的大拳架,拳罡如暴雨,急促砸在那把剑与山丘坡顶之间的地带,可哪怕吕老怪应对如此迅速,仍是有一抹雪白任由拳罡砸在身上,从山丘之顶,高高跃起,探手一抓,已经落在他脚下的长气拔高几尺,刚好被握在手心。 为了最快冲过吕老怪的那一通拳罡暴雨,分明已经是强弩之末,可是一剑在手,芃芃仍是要递出这一剑。 至于一剑之威,会不会大打折扣,说不定只能给气势正盛的吕老怪挠痒痒,还是带来一点可有可无的轻伤。 芃芃根本不去想。 这个匪夷所思的世界,城里,每个人都莫名其妙就要喊打喊杀,好像没有谁在意过芃芃真正是谁,是好是坏,为了什么会出现在江州府, 这种糟糕至极的感觉,当时芃芃见过了病床上的思琪,独自沉睡,无人解答。 她就发誓,这辈子都不能再像这样,只能像条狗,对着老天爷摇尾乞怜,希望求来一个公道。 芃芃喜欢剑宗,是因为剑宗真的真的好,那里的剑墓里,有许多好剑,没有主人,只能沉睡, 先主神魂俱散,而他们却还好好的,一年又一年,一代又 月牙 沈毅突然转头道:“谁?” 芃芃立刻隐匿气息,正在这时,云青端着托盘从月亮门那里走了过来。 云青急忙问道:“公子,怎么了?” 过了这么久,想想以前羲和道长每次问旋风洞的情况,一句话也不提未来师傅,他还以为羲和道长不担心呢。 没想到,羲和道长心里还是有未来师傅的。 不通微微一笑,收起了掌中的传音玉简,随后朝着前面潘夏所在的位置一望,随后一怔。 夏潘现在竟然也在看传音玉简?难道是纤手坊那边终于准备放弃了?不通不由得好奇起来。 那边,夏潘自己收到来自师门江芝的传音也是很奇怪。 自从上次他顶撞了江芝,他被江芝训斥了一顿后,夏潘就再也没跟师门联系过。没想到,隔了这么久,江芝竟然主动传音过来? 一怔之后,夏潘原本想着直接将玉简收起来,不想搭理。 可是,在即将收起的那一瞬间,他又犹豫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皱,夏潘还是查看了玉简的内容。 江芝的声音,从玉简里传入他脑海:“潘师弟,近两年辛苦了。如今莫测海有变故,我们的机会也到了。剑宗这十年间,最出色的天才便是这一个,还是唯一能与太华宗打擂台的存在。所以不管怎样,不管芃芃在黑风洞里躲了多久,到现在她一定会出来。就算是不出来,跟你们一起守在这里的那两名剑宗弟子,也会去找她出来。” 夏潘听到这里,陡然一怔,眼底爆出一团精光。心道:“对啊,莫测海有变故,像剑宗这样的大门派肯定会派弟子去。芃芃就算不去莫测海,以中洲大陆目前这诡异的情势,她怎么也得出来去做别的。” “虽然自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洪皓没按约定传消息进来就是有事发生了,而且是不一般的事。不然,芃芃可是洪皓必杀之人,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不亲自动手。” “江师姐说,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怕芃芃不出来吗?” 江芝的声音还在继续,夏潘接着听到:“我死活不让你们离开旋风洞,只是为了让你们看住她,确认这个人没有在这一段时间内离开旋风洞。现在,你们在那里蹲了两年,付出那么多,是该收尾了。” “至于差着的灵石,我不管你们是借也好,偷也好,抢也罢,或者自己去凑。反正,要给我做出最好的阵法,来死死困在旋风洞前,连一只蚊子都不许给我放出去!” “原来,江师姐是这个用意?” 夏潘脑子里灵光一闪,好像忽然有些明白了。 “难道……难道,江师姐是要将她困在这里?” 那头的许江芝笑了一声道:“还算你聪明,中洲大陆有些事发生,慢慢的要变天了,她打我不重要。就算到了最后不能整到芃芃这也不要紧。重要的是,她出不来,洪皓那边才好做下一步!” 夏潘心底暗叹了一声道:“果然如此。” 回想江芝的话,却有些不是滋味。原以为,是为了争那口气。 “不管她出来得早,还是出来得晚,又或者能趁机将人拖死在这里,我们都已经赢了一半。至于那个不通,你们几个人,正好可以结成阵法收拾。同时,还可以通知其他要进旋风洞的修士,就说阵法最近五日会撤掉。只要他们能来,浑水才好摸鱼。” 江芝的声音,已经得意无比。 “众目睽睽之下,那个芃芃只要一出手,以她在中洲大会上的脾气,我就不信她会忍地住。反正,现在人人都知道莫测海有事,她李芃芃却在后面打杀人,只要把这事传播出去,我就不信他们名门正派的颜面,还能抵挡得住众人的口水!” 好计谋,好毒的计谋! 夏潘彻底听懂了,也明白了。沉默半天,他才咬牙道:“还请江师姐放心,我们一定做好此事。” 那边江芝得意的道:“那我就拭目以待,届时不仅我会有赏,师门也会有赏下来的。” 江芝说完,停止了传音。 捏着传音玉简的夏潘,像是终于把魂回过来了一样。 以前那是无精打采的盘坐在地面上,一坐就是许久。现在,他竟然手掌一个撑地,豁然起身! 然后,他朝着一直麻木地坐在崖壁上的纤手坊众人大喝一声道:“都给我起来!” 在场的纤手坊所有弟子,全都齐齐吓了一跳。他们不明白,夏潘这是怎么了。 远处的不通,莫名的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来,他也警惕地缓缓站了起来。 夏潘没有回头看不通一眼,干瘦的身体外面裹着一层灰黑色的衣袍,这一刻,他的气势一变,终于显出一种难得的干劲来。他缓缓看了一眼众人,这才开口道:“现在立刻把旋风洞口的阵法给我拔掉,换上五行循环阵!” 众人顿时悚然, 五行循环阵可是需要上千枚灵石,并且此阵威力极大。 原本纤手坊为了削减在这一块的开销,已经换用了威力比较小的阵法,现在夏潘要换阵法,夏潘这是疯了? 面对所有人震惊的眼神,夏潘并不做任何解释,只是继续训道:“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你们左边这一列,都给我上悬崖上面去,告诉所有人,顶多五天,我们便会离开旋风洞。到时候,我们会撤掉阵法,叫他们可以下来等着了。” 众人面面相觑,虽不知夏潘在做什么,但是一听到“顶多五天就会离开旋风洞”,每个人都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立刻变得神采飞扬了起来。 他们默默的念叨着:“天哪!终于要走了!在这个鸟不拉屎、旋风纵横的地方,早就待得全身快要发霉了。”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无数灵石的耗费,那种巨大的失落感,简直都要把他们逼疯了。 如今“离开”两个字从夏潘嘴里说出来,简直如同天籁之音! 一时间,竟有那有点感性的人,险些就要哭出泪来! 听到这个消息,这一下,还有谁没干劲?几乎所有人都听了夏潘的话,行动起来,布阵的布阵,通知的通知。 只一句话,便唤醒了所有人的斗志!这一幕,落入了不通的眼底,却是说不出的危险。 夏潘难得笑了一下,那笑却显得有些阴森,他道:“秦前辈,不通道友,我们也在这里耗费了快有两年了,再耗下去我纤手坊也撑不住了。就这最后的五日,若是芃芃姑娘出来,那自然是我们运气好,不出来我们纤手坊也认了。秦前辈和不通道友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五日,真是算得无比精准的时间。 秦不易何等精明的人物,几乎立刻就猜透了他们的用意! 污蔑是其一,顺带着还要算计芃芃以及剑宗,让她无法完成师门交代的事好? 那一瞬间,秦不易缓缓地勾起了唇角,对着夏潘,露出了一个和煦如春风的笑容,他道:“五天,我没意见,相信不通当然也没有意见。” 两个人说这一句话的时间里,下面的纤手坊修士,已经将自己身上所有的家底都掏了出来,甚至有些是早先时候问别的过路修士以纤手坊的名义借来的。 一枚又一枚的灵石,被放入了合适的位置。 啪!啪!啪! 没一会儿,便有全新的五色阵法光芒亮起。五行循环阵,听起来简单,实则是个巨大的困阵与杀阵! 此阵曾被某些门派用做护山大阵,关键时刻有自毁之能,可以保证一个门派的安全。如今这一座虽然达不到护山大阵的规模,可在结构上却是一模一样。 一旦真的有人踏入此阵,不说死,至少也是个重伤!最后这一把,纤手坊是要孤注一掷了。 此前的一次又一次,他们都会失望,唯独最后的一次不会,他们不会失望。 他们在赌,赌芃芃要不要听从师门安排,会在他们以为的五日内出来。然后,一不小心伤了无辜的人。 只要动了手,那么这一次,纤手坊绝不会输!这是必胜的赌局! 随着纤手坊出去叫人,不断有陌生的修士聚集下来,等待着阵法结束的那一天。 在不同眼里,以前那个消沉了很久的夏潘已经不见,。此刻,他更像是一头凶猛的鹰隼,一动不动地盯着旋风洞口,只要芃芃出来,他保证她绝对逃不了! 崖壁上,不通已经能隐约感觉此处涌动着的风云。他不由得看向了秦不易。他能感觉到的,秦不易自然也能感觉到,他眉头虽然紧拧着,可心里是平静的。 有微风吹过,带来花香,没有人在意。所有人,都在等待,一切平静都在酝酿着暴风雨。 旋风洞内,一千二百八十尺处! “砰!”的一声,是一柄灰蓝色的巨大冰剑,逆风而起,被一双白皙的手紧紧握住,朝着前方劈出时的声音。 剑光闪烁,顿使人生出一种冰天雪地之感。 剑锋所指处,所有顺着风向朝着外面奔袭的风刃,竟然都为这恐怖的剑气一顿,随后“咔嚓咔嚓”地冻结起来,竟然再不能动分毫! 那巨大的冰剑上,灰蓝色的灵光不断游走。 地面上,芃芃双脚陷入地面之下,带起一阵裂纹。 芃芃收了势,倒提着那一柄冰剑,缓缓抬眸。无数的冰刃悬空,又被后面无数朝着这边飞来的新冰刃给撞碎。 这一剑的威力,便是她在旋风洞内,除了《炼体之炖皮熬骨》炼体的第五重“熬骨”之外,最大的收获! 她名之为:破刃! 悠然迈步,芃芃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从无数的风刃撞击之中绕开,一步步朝前面走去。 前方,不是旋风洞的尽头,却是百晓生所载地图的尽头。 一千三百尺,芃芃到了。 站在那洞壁上,芃芃看见了自一千尺后,每一百尺都会看见的名字。 “剑宗,萧墨白。” 肆无忌惮,又堪称狂妄。只是这一次,多了几句话。 “十二日,止步于一千三百尺。放眼同道之人,何人能败?” 相比于前面几次的气势纵横,最后这一句话,却有了一种负手看江山的从容之感。 放眼同道,何人能败?明明轻得,像是一声喟叹。他倒还生出几分高手寂寞之感?芃芃不由的觉得好笑。 前面,便是一千三百尺之外了。 萧墨白既然敢称自己为同道修士第一,比的不过是以金丹期的修为走到这里。芃芃目前尚未走到一千三百尺之外,况且她是筑基期,大师兄怎么着,也能再进寸步,不知为什么停下来了。 何人能败?她不就是最接近这个位置的吗? 吹牛又不要钱!再说了,单单说一千三百尺,自己不也做到了吗?更何 所以,芃芃轻轻松松的,随手划下一个字:“我!” 她一挑眉,望着前方深沉的黑暗。 与之前的那些风刃呼啸,冷热旋风变换的场面不同,一千三百尺之后,似乎太过平静。 平静到,让人觉得危险。 芃芃当然不觉得大师兄萧墨的实力很弱,她只会认为,这一千三百尺之后有鬼。 可是前方有路,叫她止步于此,又怎能甘心?便算是死,也得要先试试才死!况且还有余力,为何不试? 芃芃的念头,落地很快。 她缓缓地抬起了脚步,同时浑身却紧绷了起来,身体流畅的线条,在这紧绷的一瞬间,展露无疑。目光,也无比明亮。 抬脚,落地。一步迈出! “呼啦!” 一阵阴风吹来,在她脚步落地的刹那! 芃芃原本早已经准备好,如今却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用最快的度撤回来! 浑身冷得颤抖,这风的感觉,变了!如果说,之前的每一道风,都是一道风刃,变化多端,却将风化为了肉眼可见之物,一千三百尺后的风,却隐隐约约有一种回归到本源,又脱于其上的感觉。 这里的风,重新化作了一片虚无,无形而有感。 最重要的是,在这风吹到她身上的时候贼冷啊。 半眼 八角亭,黛青色的瓦片,莹白色的石柱。亭下湖水清清,锦鲤游曳。 隐有灵气缭绕,凝成丝,滴成珠。 琉璃面带微笑,眼里脉脉含情,她道:“见过沈道友。” 沈毅似是没有骨头支撑躯体一样,懒懒的躺在石椅上。对于琉璃的问候,他嗯了一声,眼神看向亭子外。 琉璃又往沈毅所在的椅子走近了一步,手指不经意间抖了一下。她接着说道:“近日听闻道友在云州府受了伤,我心甚忧。现在,不知道友恢复的如何了。” 沈毅有些烦躁的转头看向琉璃,霎时鼻间便是如兰香气,眼里对上一双无限温柔的眼。沈毅一怔,眼神有些涣散,不自觉的他就想起身往琉璃身上靠。 琉璃见有药效,心里暗喜。她接着说道:“我心慕道友许久,不知道友对我可有一丝情意,哪怕如丝发那样有一点,对我来说,已是足矣。” 此时,沈毅眼里心里想的都是芃芃,他站起身,伸手想要去拉芃芃的手。琉璃看着沈毅伸手,心底一阵窃喜,她慢慢的抬手。眼看着两人的手将要拉在一起,背后不远处的游廊突然传来蓝素的声音。 蓝素笑嘻嘻的喊道:“琉璃,琉璃,原来你在这里啊,叫我一顿好找。” 书生摊开双手,仰起头望向天空,笑容陶醉,粉色道袍竟然给人一种活物的雀跃之感,哗啦一下骤然铺开,来到书生身后,如有婢女服侍,根本无需书生动手,道袍就那么穿在了他身上。 本就相貌英俊的书生柳赤诚,穿上这件道袍之后,确实玉树临风。 风流倜傥的书生大步前行,脚步凌空,逍遥御风,步步登天,直入云霄,大声吟唱道:“冢中一千年,世上也千年。” 脚下的大地之上,开满了异乡黄花。 小郡城北有家米铺,开了二十来年,铺子主人是个高高瘦瘦的老人,终年沉默寡言,店里两个跟着老人一起扎根郡城的伙计,也不太爱说笑,不过经常去城隍阁烧香,这让街坊邻居们多出一些好感,加上米铺子卖的米和山珍杂货,物美价廉,所以生意还不错。 今天米铺来了两个外乡人,一对看着憨厚本分的中年夫妇。铺子早早关门歇业了。一个米铺去年冬末新招收的少年伙计,解释说是米掌柜来了远方亲戚,?也没谁觉得奇怪。这么多年没串门的亲戚,见面之后多聊聊才正常。 铺子关门后,铺子主人和夫妇二人坐在桌旁,一桌子丰盛饭菜,香气扑鼻,三个店伙计远远凑在一起嗑瓜子,显然是没资格落座。 远道而来的男子伸手直接抓起一只油腻鸡腿,狂啃起来,一手持酒壶,仰头灌酒的时候能溅出一半。 妇人微微歪过头,两根手指捻住下巴处的肌肤,轻巧一撕,竟然撕下了一张纤薄面皮,被她重重摔在桌上,这才背靠椅子,重重呼出一口气,“这狗屁玩意儿,戴着真是遭罪,呼吸都不顺畅了,竟然还要三十颗中品灵石……” 远处三个店伙计倒抽一口冷气,撕掉伪装面皮的妇人,长得真是丑! 三位师兄弟相视一笑,觉得那张面皮三十五颗中品灵石,妇人买得实在太划算了。 妇人说着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撕下第二张面皮,往桌上一甩。 三人顿时愕然,咽了咽口水。 这老娘们长得贼好看啊,三人开始不约而同祈求莫要有第三张面皮了,于是当妇人再次抬起手臂,三人心中默默哀嚎,得嘞,其实还是个丑八怪,不料姿容妖艳的妇人抛了个媚眼给他们,娇滴滴道:“没啦,姐姐就长这样,美不美?” 米铺主人没好气道:“赶紧说正事。” 男人扬了扬下巴,示意妇人说事儿,他忙着喝酒吃肉。 妇人拿出一把小镜子,对镜子整理青丝鬓角,懒洋洋道:“米老魔,咱们这趟来是为了跟你分赃。” 老人夹了一筷子冬腌菜,嚼在嘴里脆生生的,皱眉道:“赃物还没到手,就想着分赃?你们夫妻两个是不是脑子有坑?” 妇人微微放低镜子,媚笑道:“你与仙桃老翁亲近,关系莫逆,是百余年的老朋友了,我们夫妻当然清楚。只是大船将沉,米老魔,你总不能陪着他一起溺水而亡吧? 被称呼为米老魔的老人停下筷子,“怎么说?” “真美,不愧是要价七十五颗中品灵石的上等货,就是胆子太小了,我开价两百而是颗中品灵石,都不敢帮我制造一张与琼梦仙子七八分相似的面皮。”妇人放下镜子后,又撕下一张面皮,露出满脸雀斑的老态容颜。 汉子满嘴流油,笑嘻嘻道:“就是就是,若是能像琼梦,或是冷香,像他们七八分,莫说是两百二十,五百六百,我都愿意出。一到晚上,搂着个琼梦或是冷香滚被窝,啧啧啧,真是神仙日子,老子能一晚上不熄灯!” 妇人白了一眼汉子,继续说正事,“一个姓刘的太华宗小剑仙,也加入了陀剑山庄的南下队伍。年纪不大,架子比天还大,南下路途当中,陀剑山庄的两位长老,可都把小姑娘当菩萨供起来。” 店铺老人放下筷子,脸色沉重道:“当真?” 妇人点头道:“若非如此,我们夫妻便是想要提前拆伙,撇下你们,能有什么好处?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咱们可不做,做买卖太不讲究,生意肯定做不成长久的老字号。” 老人问了一个关键问题,“你们怎么知道太华宗的人参与其中?陀剑山庄有你们安插的间谍?而且辈分还不低?” 妇人反问道:“这很奇怪吗?” 老人冷笑一声,皮笑肉不笑道:“原来做生意都做到山上去了,佩服佩服。” 汉子将鸡腿骨架子摔在地上,大大咧咧插嘴道:“做到山顶去,那才厉害吧?我们这点小打小闹,算个屁。” 妇人直截了当道:“米老魔,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给句准话,要是铁了心跟仙桃老翁绑在一起,咱们夫妇二话不说,吃完饭就走,陀剑山庄的那单也够咱们大赚一笔了。要是你愿意跟咱们一条心,那就好好合计合计,做掉仙桃老翁之后,提前开启阵法,趁乱夺了那件法宝就跑。” 高瘦老人有些犹豫。 汉子抹了一把嘴,“宰了仙桃老翁,不但他的桃木盏归你,你这个老朋友身上所有家当,你能找到多少都算你的,但是那方印章,必须归我们。” 米老魔沉吟片刻道:“稍等。” 他转头望向那个年纪最小的弟子,“丢铜钱,算一卦吉凶。” 少年伙计眉眼俊秀,唇红齿白,笑容灿烂,掏出一把铜钱,攥在手心,蹲在地上,抬起头问道:“老米,有好处不?” 老人淡然道:“每天晚上不用穿那些妇人衣衫了。” 其余两名弟子脸色如常,相视一笑,少年微微脸红,娇柔扭捏道:“这算什么好处。老米你换一个呗?” 老人想了想,“分你一成好处。” 嗓音阴柔的少年问道:“得了好处,弟子还有命花不?” 米老魔冷冷瞥了一眼两位入门已久的弟子,对少年点头道:“有。” 少年笑容妩媚,咬破手指,在铜钱上一一抹上血迹,最终一把撒下,端详片刻,抬头惊喜道:“大吉!” 米老魔如释重负,望向夫妇二人,“我让弟子提前开启阵法,咱们三人一起对付仙桃老翁,速战速决,如何?” 妇人视线从秀美少年脸上缓缓收回,心情大好,“可以呀。” 汉子突然阴恻恻问道:“米老魔,你跟仙桃老翁百年交情,真忍心下得去手?” 米老魔夹了一筷子菜,“给你一只仙人遗物桃木盏,让你宰了你媳妇,你做不做?” 汉子悻悻然。 妇人倒是半点不伤心,又掏出铜镜左看右看,“我若是在这个没良心的家伙眼中,能值一只桃木盏,这辈子就算活得不亏喽。” 城隍殿外,少女战战兢兢站在第一座大殿后门,甚至不敢站在财神殿和太岁殿之间的小广场上。 因为前方那座城隍殿内,打得天翻地覆了。 她心目中的傻瓜姐姐,先是被入魔的城隍爷一脚踩中后背,然后瞧着年轻的傻瓜姐姐更是厉害,一瞬间硬生生挺直了腰杆,迫使城隍爷后退两步,之后那尊大名鼎鼎的西月王朝金城隍,爆发出惊人的战力,在宽敞大殿内疾步如飞,追着傻瓜姐姐四处乱窜。 期间一阵拳打脚踢之后,还是那打破术法禁制的奇怪拳架,明明已经打得堕入魔道的金城隍,一身金粉化作碎屑飘散于大殿,泥塑神像出现了无数道裂缝,渗出丝丝缕缕的黑烟,但是金城隍大喝一声,结了一个少女认不得的古怪手印,不但金粉悉数重新汇聚在神像表面,就连那些碎裂缝隙都瞬间合拢复原。 城隍爷除了一双眼眸漆黑如墨,散发出阴森气息,与之对视,会让人觉得背脊生寒,但是除此之外,依旧金身灿灿,耀眼夺目,三丈高度,每一拳都砸得墙壁凹陷,每一脚踩踏都跺得地砖粉碎,简直就是一尊坐镇天庭的威严神灵,正在人间降妖除魔。 银铃少女满心忧虑,如此无敌之姿的金城隍,真能被人打败吗? 她也有些疑惑不解,为何傻瓜姐姐不祭出那两张金色符箓?甚至连飞剑都不愿使出?反而只是跟城隍爷近身肉搏,这都已经换了多种拳法,好几次她亲眼看到傻瓜姐姐,从城隍殿一边给打飞到另一头,听声音,应该是给金城隍扫入墙壁之中了,后边城隍爷干脆就拆了一根大殿栋梁,根本不管城隍殿会不会塌陷,当做手中武器,肆意横扫劈砸。 真是神仙打架,地动山摇。 少女看得惊心动魄,手心满是汗水,默默念叨着加油加油。 傻瓜姐姐虽然暂时处于下风,可也打得英姿勃勃。 比如她双臂格挡在头顶,硬抗下一根大梁的当头砸下,梁柱轰然折断,双膝当场没入地下。 少女赶紧闭起一只眼侧过头,不忍再看,心想这一定很疼吧。 又有一次,他被一脚踹出大殿,整个人在广场上翻滚了十数圈,金城隍就站在大殿门槛后,满脸冷笑,朝芃芃勾了勾手指,芃芃起身后又冲入大殿。 不到一炷香功夫,城隍殿就被城隍爷给拆烂了,五六根大梁一拆,历经数百年风风雨雨的大殿就彻底倒塌,尘土遮天,金城隍拔出最后一根红漆大梁,左手边的墙壁不似右边高墙破碎不堪,而是一整面墙向外倒去,芃芃就站在墙上,双袖早已稀碎,转头轻轻吐出一口血水。 芃芃将这尊金城隍当做了第二个刘晨星,通过大战,用以磨砺自己的体魄神魂。 只靠一双拳头,应该是打不过了。 似乎那尊神像在这座城隍殿,不管如何捶打重创,都可以很快恢复到巅峰状态,这太不讲道理了。 芃芃眼角余光扫了扫废墟,回想一下金城隍从头到尾的站立位置,心中了然。 方寸物被誉为妙小洞天,拥有异曲同工之妙。 各方大能修士则有地界一说,例如敬正道长自身修炼的芥子空间,菩提寺的菩提老祖树,妖域的不那山等等,与人厮杀交手,就都会拥有天时地利。 想必这小郡城隍爷在这里,也符合这点。 芃芃深呼吸一口气,继续前冲,先勾引这位城隍爷离开这座城隍殿试试看,如果可行的话,能够诱骗他离开整个城隍阁地域是最好。 但是世事不如人愿,金城隍虽然入魔,灵智混沌,但是凭借本能,死活不愿离开已经沦为废墟的城隍殿旧有地盘,哪怕芃芃两次不惜以受伤作为诱饵,摔出城隍殿外,金城隍最多也只是以一截截梁柱作为武器,疯狂砸向芃芃而已。 芃芃不愿继续在这里耗费时间,还是得尽快去太守府,揭发那位装神弄鬼的主谋。 怜心 一只脸颊两侧,还有未褪去的白色绒毛的七尾狐跪在地上,手里抬着一杯酒,她看着沈毅道:“恩公,请喝下这杯我们狐族珍藏千年,用来招待贵客的佳酿。啊颜、啊颜十分感谢恩公救命。” 七尾狐一双眼睛水灵灵的、诚挚的看着沈毅。 沈毅起身抬了抬手道:“啊颜姑娘客气了,我只是做了一名医修该做的事。我相信其他医修与我一样,见到任何一个受伤之人,都会尽力施救的。” 顿了顿、沈毅接着说道:“像我这样奉师命出门游历的医修,酒是万万不能喝的。若是违反了规矩,回去以后被查出来,我这医修资质就不保了,还请啊颜姑娘见谅。” 啊颜听完沈毅的话,只好把酒递给一旁的姐妹,又问:“听闻恩公当下就要离开,恩公,能否让啊颜送上一程。” 沈毅笑道:“啊颜姑娘多礼了,你身体未曾完全康复,还得多加休息才是。” 啊颜还想再说什么,旁边的红狐 当萧墨白看到前方几十步远的地方有个小山包,山包上仅有有一棵只剩枯枝的大树时,他转身对蓝素说:“蓝素,看到前面的那个小山包了吗?” 蓝素点头,萧墨白道:“我先过去查看一下,可有令你我二人避雨的地方,你随后过来。” 蓝素再次点头,她不敢开口说话,就怕一不小心说话泄了气,她得喝雨水就不说了,万一呛到了咳嗽个不停,又遇上大妖就麻烦了。 萧墨白大概是觉得能找到避雨的地方,几个起落,人已至小山包上。伸手挡在额头,举目眺望,隐约可见一点灯光。 待蓝素到了他身边,他示意往前走。突然,萧墨白身体突然向下落去,蓝素一个激灵,赶紧往下丢了腰间的蓝绸,蓝绸不断变长,蓝素一步一步谨慎前行,口中小声喊着萧墨白、萧墨白。 且说萧墨白突然往下掉下去的时候,手中长剑祭出,插在旁边泥土里,下去了几米才堪堪稳住身形。抬头一看,还没看到蓝素扔下来的绸缎。低头一看,好家伙,下面十几米远的地方正有一条大蛇举头望着自己,眼如灯笼般大。 萧墨白正寻思着怎么收拾那大蛇时,突听那大蛇吐出人言道:“仙师,切莫下来了,这下面不知有什么东西,每日啃食我的肉身,我下半截身子盘踞卡在这里,才使上半截身子可以在外面,偶尔仰着头期盼有人能够搭救我。” “今日突降大雨,仙师还是速速离去,这方圆几里处了无人烟,也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 萧墨白道:“你既然需要我搭救,为何还要让我离去。” 大蛇叹气道:“这般乌漆嘛黑的,又下大雨,而且我总觉得这几日来附近总有些怪异的气息传来。仙师若是此时救我,救出去了还好,救不出去那不是害了仙师吗?这么久也等过来了,不差这一日两日的。” 这时,萧墨白听到蓝素在喊他,同时,也看到垂下来的绸缎。 萧墨白抓住蓝素的绸缎,摇了摇。正想着救不救这条大蛇时,突听大蛇道:“我不知仙师从那个方向过来,但是,我却知道离这里十里远的地方,有座大院。也有……” “也有人住,只是,他们不受正道人士欢迎,他们、他们其实是好人也是可怜人。罢了,仙师若是能找到那个地方,进去便知。” 萧墨道:“既如此,我就把此剑留在这崖壁上,你且等我避过雨再来救你。” 蓝素拉着绸缎,感觉到了绸缎传来摇晃感,过了好一会才看到萧墨白的上来。吓得蓝素以为萧墨白怎么了,迎上去的时候,一个劲拉着萧墨白前后左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惊得萧墨白跳到一边,大叫道:“蓝素你干嘛。” 蓝素愁眉苦脸道:“看你伤在哪了,怎么半天才上来,萧墨白,你是不是受了伤了,怎么不给我看。” 一边说一边眼泪就往下掉,混合着雨水落在泥里。 萧墨白走回蓝素身边,把手挡在她头上,皱着眉头道:“我没受伤,落下去那会我用剑插在峭壁里,悬在半空中呢。这不,被你拉上来了吗?你怎么变傻了,灵气罩也不撑着,还是你生病了。” 一边说一边伸手给蓝素把脉,把了好一会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看着蓝素一脸哭相,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道:“别哭了,我道歉,是我思虑不周,没注意到天气变化,提前做好准备,只想着小心行事,免得打草惊蛇。却忘了你我虽是修士,在没修到元婴期之前,依然会生老病死。不哭了啊,等我找一找看,有没有大型的可以避雨的法宝,就算没有,什么斗笠啊蓑衣也成。” 蓝素破涕为笑,第一次觉得萧墨白不在是那么的高高在上、运筹帷幄。原来他也会道歉,原来他也会着急。 蓝素温声道:“萧墨白,别找了,我没事,我就是担心你。咱们继续赶路,找避雨的地方吧。” 萧墨白问道:“你真的没事,你可别强撑,你又不是我小师妹那个皮糙肉厚的、身板结实耐揍的丫头,哪里不舒服得赶紧说。” 蓝素盯着萧墨白的眼睛道:“萧墨白,我真的没事,我们快走吧。” “我很开心的,你竟然会关心我。” 这句话低不可闻,她也不知萧墨白有没有听到。 萧墨白其实心底也有些纳闷,这一大片低矮逶迤的山脉,确实透着些古怪,他走过的山水也不算少了,还真没有这么给人枯萎败坏之感的地方,若是阴气森森的荒冢坟茔之间,如此荒凉也就罢了,可怎的这么场大雨都下得比别处寒冷? 有点像是州府里的高门大户,大门前两侧石狮坐镇,就是显得小巧不够大气,只是不知为何,没有贴过春联和门神的痕迹。 众人也顾不上管这些,心里叹到总算有个屋檐躲雨歇息了。 仆从把伞塞给自家少爷,快速跑过去使劲敲门,也不管自家少爷撑不撑的住伞。 结果过了许久,大门才在“嘎吱、嘎吱”声中打开。恰逢天空一道闪电劈过,一瞬间照亮了门后之人,那人脸色苍白,满脸斑痕及皱纹。 吓得仆从一个狗吭屎的姿势摔倒后,晕了。 相互扶着上台阶的两个书生,抬眼一看,“啊”的一声,双双向后跌倒。若不是萧墨白托了一把,二人就要睡平在地了。 瘦和尚见此,宣了一声佛号。 老妇人的脸庞,在一闪而过光亮中,就连见多了妖魔鬼怪的萧墨白,心里都被吓了一跳,别说是那几个凡人。 众人只觉得那宅院之内,未必就比外边的风雨天地来得安生和温暖。 小道士在见到老妇人的脸后,“啪嗒”一声直挺挺的昏睡过去。 老妇人佝偻着身体,愣愣的望着门外几人。 晕过去的仆从和小道士,颤颤抖抖的两个书生,一脸平静的和尚和刀客,还有一男一女。 其中一个书生年少时喜好阅读百家典籍,经常能够从那些闲情偶寄的读书笔札上,翻到一些无奇不有的鬼魅精怪,故人故事,大体上分两种,一种脂粉旖旎,类似狐魅爱书生,再就是眼前这种,鬼气森森,即便天黑时入住,咋看庭院深深,雕梁画栋,侥幸活到天明时分离去,就会变作狐兔出没的荒冢哀坟。 风雨飘摇,天寒地冻,手持火把的读书人,比起同伴要更加胆大,颠了颠背后大书箱,一边搓手取暖,一边苦笑道:“老婶能否让我们借住一宿?外边的雨实在太大了,我们有朋友经不住冻,已经晕过去了,若是再无暖和的地儿,能否熬过今夜都难说,还望老婶帮帮忙,就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老妇人板着脸,说着拗口难懂的地方方言,好像是在质问什么。 书生满脸苦涩,只得用老妪同样的方言解释一番。 老妪微微转动那双死鱼眼,盯住剑修,竟是突然用上了中洲大陆正常人交流的官话:“习武之人?” 剑修点点头,老妇人望向剑修背后的一男一女,气息沉稳,光华内敛,心道:这二人怕是真正的神仙了?” 老妇人再次望了众人,扯了扯嘴角,肩头一晃一晃地让出道路道:“既然都是正经人家,那就请进吧,记得进门之后,在各自房间休息便是,不要随便乱走。若是惊扰了我家主人,后果自负。房内有炭盆火炉,诸位一切自便,无须询问,来者是客,我家主人还不至于为此斤斤计较。” 老妇人关大门的时候,还四处张望一番,然后迅速关上大门,沉重的大门在妇人手中,仿佛轻若鸿毛,砰然关闭。 这栋宅子真不小,应该是四进的院子,萧墨白等人被安排在第二进大院,就被告知不可去往后边的庭院。宅子的翘檐雕刻有瑞兽、花鸟和山水云纹,窗花精美,院内地面用青红两色石砖铺就,主次道路分明,井然有序。 抄手游廊连接着正房厢房,以便于当下这种雨天,自由行走。 老妇人的身影没入衔接二三进院子的狭窄游廊处,漆黑一片,蓦然一个闪电,两位书生尚未收回视线,刚好看到老妪惨白的笑脸,吓得两人魂飞魄散,连忙去往相邻厢房,各自姓朱、白的两位书生,不敢各自入睡,只得暂时聚在一间屋子,姓朱的书生放下油纸伞后,挑灯夜读圣贤书,以此壮胆。 姓白的读书人胆子稍大,否则也不会知晓此地有宅子,他放下了火把,开始捣鼓火盆,从书箱里拿出油纸包裹严实的火折子,很快点燃炭火,房屋很快就暖和起来。他环顾四周,伸手按了按床铺,被褥泛着淡淡的潮湿霉味,只是这也在所难免。在今年入春之后,阴雨绵绵,几乎没有什么大太阳,倒是不好在这种事情上苛责主人,何况有个歇脚的地方,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姓白的读书人头束青色方巾,身材修长,相貌堂堂,眉宇之间,有一股凛然正气,他环顾四周,发现窗格多变,样式精巧且寓意美好,雕刻有蝙蝠、鲤鱼和灵芝等,一般只有书香门第才会有此心思。他突然凑近窗户,凝神望去,发现两扇窗户之间的稍宽木条上,好像有一些朱漆痕迹,字迹斑驳,模糊不清,依稀看出是一些符箓文字。 随着屋内逐渐温暖起来,朱姓读书人的胆子也大了一些,便放下手中书籍,看到同伴好像在盯着窗户看,便顺着他的视线抬头望去,结果看到窗户外边一片通红,映照出一张苍老的脸庞,沙哑着声音道:“天色已晚,还望两位公子早些休息啊。” 提灯笼巡夜的老妇人这一下突然出现,把两个书生差点给活活吓死。老妇人刚刚从院子对面的厢房走来,那边的剑客同样是挑灯看书,同样是望向窗户,就没有这般惊慌失措,老妇人摇摇头,蹒跚远去,呵呵笑道:“读书人的胆子,到底是小一些。” 对面厢房,蓝素斜站在窗口附近,轻声提醒道:“老婆婆走了。” 萧墨白点头不语。 大雨倾盆,这栋宅子门口的两座小巧石狮,时不时发出一阵轻微的崩裂声响。 老妇人站在第三进院子的正房外边,脚踩在一条小板凳上,将那盏灯笼挂在廊柱笼架上,灯火昏暗,随风飘摇。 噗一下,灯火熄灭,原来是里边的灯烛已经燃尽。 老妇人咳嗽着重新站上板凳,摘下灯笼,从袖中摸出一只鲜红似血的崭新烛火,若是细看,竟无灯芯,老妪转过身背对院子,从头上拔下一根白发,猛然插入灯烛中心,仿佛是以此作为灯芯材料,然后老妪对着烛火轻轻呵了一口气,灯烛瞬间点燃,放入灯笼之后,再度挂在廊柱上。 这灯笼,这么微微摇晃,灯火闪耀。 后退 白虚低着头,眼泪如水滴下落,一滴接着一滴,落在青石地上,使青石俞加青翠。 自从在坝海一袭红衣惊艳一众女修后,他更喜欢着红衣了。因为许多女修在议论他,这一议论可不就名声远扬了,自己处在风头浪尖上。自家大哥萧墨白的行踪可就安稳了,小师妹芃芃的历练差不多快结束了,许多事也该开始收尾了。 到了苍龙山,金乌西坠,树影沉沉,立在一棵古松叔树尖的萧墨宸,是为了与秦浅打架而来。对于秦浅,萧墨宸从秦浅成名之时,就开始关注,后来则是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若是法修,赶路时可以借助些乘风御气,驾鹤西行的术法,但对剑修来说,在修为练到御剑飞空的境界之前,只能乖乖依靠两条腿,而他所学虽杂驳,但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轻身功夫,唯一算得精妙的,就是姬瑶月所传的那几路“花间游”的身法。 然而他在剑道上的资质算是出类拔萃,在身法遁术上的资质却只算中游,且这身法讲究个“身姿曼妙,如戏花间”,须得女子才能练到极致,应飞扬自学来后也练了好些天,但花间游的身法依然是失灵时不灵,难以融会贯通。 可他过往练剑时都是一点就透,一触即通,以致养成自视甚高的性子,此时久久练不成,心中反而念道:“姬瑶月这小妖女真是小气,教都教了,还不教全,这么看来越苍穹说得倒也没错,便是这门户之别,层层藏私,才使得大量功法失传,不复往昔胜景,呃,好像我和姬瑶月那小妖女之间不只是门户之差,还有人妖之别……” 心中正想着,忽而打斗之声依稀传来,应飞扬伫立树上,向声源处望去,便见视野尽头,两人正在打斗,二人他方才都也见过,正是参加过司马承祯丧礼的鱼伯约和黑松道人。 应飞扬又靠近一些,静观二人相争。 鱼伯约衣袂飘飞,真气鼓荡,身上便有流霞万道,温润光洁,与天上晚霞交相呼应,正是流霞神功催生至顶端的征兆,而双袖间,青色霞光凝成水桶般粗细的两股,氤氲轻袅的霞光竟有了厚重的力量感,随着鱼伯约袖袍舞动,便如两条青蟒一般向黑松道人袭去。 鱼伯约的攻势无形无状,无常无相,黑松道人被逼出十丈之外,手中断剑挥舞,将青霞绞断碎化,但霞光却是方断,又蠕动般的新生,转眼黑松道人周遭已缭绕一望无际的迷茫霞光,浓稠的如同奔流的天河,化作一道道匹练也似的巨浪,转眼将黑松道人吞没在沸腾翻滚的云霞中。 “黑松道人也不过如此,凭这些微末技艺,也敢挑衅于我?便让你沦入幻境之中,继续做你痴愚之梦!”须知流霞神功对神识同样具有攻击作用,青霞笼罩下,可以混淆气机,屏蔽视听感应,并通过光线的投递,折射出中招之人心中幻影,可谓是力与法皆合的一招。 鱼伯约自以为胜券在握之际,观视的应飞扬突得剑心一动,随后便见青霞之中,一道澄蓝剑光冲霄而起,冷彻幽寒,周遭青霞如被剑上寒意所逼,潮水般的退散,随后剑光直直斩落,挟带这侵骨锥肌的淬厉森寒,在云霞中开辟出一道一往无前的直道。 鱼伯约心头一慌,青霞急速收拢,在面前凝聚成一堵厚实的墙壁,却闻轰然一声,墙壁破碎,鱼伯约被剑气轰得倒飞数步,口呕朱红,面上泛出惊异之色道:“是玄水真君的淬幽剑,怎会落到你的手中?” 青霞散尽,露出黑松道人阴鹜又得意的面容,手中所持的不再是古拙厚重的黑松断剑,而是一把锋刃狭长,剑身剔透若有寒水流动的奇兵。 鱼伯约问题方抛出,随即心中了然,自答道:“看来是没错了,剑皇前辈将玄水真君的《覆水剑诀》交由你,玄水真君定然寻你索取,却不想竟被你杀害!” 黑松道人也不否认,道:“越苍穹那老匹夫见识不错,玄水真君的《覆水剑诀》倒也有几分模样,配上我的《丹元剑诀》也不算委屈,这淬幽剑更是罕见的神兵,等将《覆水剑诀》练得纯熟,再将黑松剑重铸,双剑同使,修为定然大进!” 黑松道人随后面色一转,露出森然之意,道:“不过在这之前,贫道要先将《丹元剑诀》收回,否则若让外人得了,钻研我剑法破绽,岂不是要坏事?” 鱼伯约面露赤红,道:“这剑诀是剑皇前辈送我,你若是不想被他人得到,方才怎不敢向他讨要?” 黑松道人脸色一暗:“哼,剑皇?那只败犬也就嚣狂这一阵了,待我剑法大成,定然让他后悔今日之举,莫废话了,将我的剑谱还来,我或许还能饶你性命。” 鱼伯约面色变了几变,咬牙道:“算了吧,我也不是第一天走跳江湖,今日既然已撕破脸,哪有不杀人灭口斩草除根的道理,要来便来,今日我纵然不敌,也要在你身上捅几个窟窿。” “哈哈!”黑松道人长笑道,“你倒是比玄水真君聪明些,不过死得也会更惨!”说罢,剑锋纵劈而下,每一招都是古朴质拙却又刚猛辟易,威势凌人。 鱼伯约强压内伤,双掌凝聚霞光,化用柔劲,将流霞化作刀枪剑戟,棍斧鞭锤十八般武器,变化无端,但任他千变万化,黑松道人却总能以拙克巧,手中长剑寒澈,气劲雄浑,若冰川倾倒,垮压而来,将青霞凝结成的气形一一碾碎。 片刻之间,鱼伯约身上已添了多道伤口,“死吧!”,觑得破绽,黑松道人眼中凶光大作,一剑当胸斩下,便要将鱼伯约开胸破肚,忽而一道剑气破空袭来,撞向黑松道人剑锋,劲力虽不算强劲,却恰恰击在淬幽剑七寸之处,淬幽剑被撞得一偏,只在鱼伯约胸襟划破一个口子,一个剑形的铁符从胸襟掉出,又被剑气击得向上旋飞。 “丹元剑诀!”黑松道人呼道,这铁符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就是记载着《丹元剑诀》的秘笈。黑松道人急欲将它抢回,忽得一道人影寻若闪电,翩若惊鸿,从他眼前一掠而过将铁符抄走,又轻飘飘的落在眼前的一棵树上。 “是你!”黑松道人认出眼前之人,狠狠道。 “现在的修道之人都怎得了,动辄便是杀人夺宝,当真与土匪无异。”应飞扬高立树上,居高临下,眼露鄙夷道。 “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替人强出头?”黑松道人嘴上冷硬,姿态却是戒备十足。 “也算不上强出头,忘了介绍,在下应飞扬,现在是司天台之人,诸位入了洛阳,行事总该有所收敛。” “司天台又如何?不过皇帝的走狗,还真以为能管得住道爷我?”黑松道人冷道,司天台的势力范围仅限于长安洛阳两都附近,黑松道人所在铁仙观却是南方派门,所以上清派和白马寺这等大派都需礼遇的司天台,在黑松道人眼中却不足为惧。 应飞扬长长一叹,道:“师兄啊,你这司天台也太不争气,难得我生平第一次想以势压人,结果偏偏还漏了气,罢,果然靠山不如靠己。” 应飞扬扬声对鱼伯约道:“那个……鱼兄,你可还能再撑半柱香的时间?” 鱼伯约已暗暗调息片刻,此时吐出口浊气道:“没有问题。” “好!那你撑着点,半柱香后,我再接手。”应飞扬说罢,大咧咧的盘坐在枝桠上,手中真气一催,铁符上凭空浮现出绿油油的气形文字,竟是在此时旁若无人的看起了《丹元剑诀》的剑谱! 自打应飞扬出现,黑松道人便对他心生戒备,但也只是戒备而已,并非就怕了他。他无法化解越苍穹的剑意,却被应飞扬做到了,并不意味着他不及应飞扬,便如一道算题难住了翰林院的学士,却恰巧被一个年岁不大的童生解开一样,并不能因此就说童生的学识超过翰林院学士。 真要比斗起来,拼得是剑法,也拼根基,经验,黑松道人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一个少年人。却哪知应飞扬态度更是嚣狂,竟在他眼皮子底下看起了他的剑诀,全然不将他放在眼中。 黑松道人心生恼怒,道:“小子想装腔作势,也要能接下我这一剑再说。”说罢,刚猛强硬的剑气挟裹这幽幽寒气爆射而来,所经之处,霜结冰覆,音爆连连。 应飞扬稳坐树上,如若未见,却见一道青色霞光在他前头凝结成盾,青霞间蕴藏变化万端的劲力,将剑气分化,消解。 同时另一道霞光反守为攻,化作一个巨大掌印,掌印飘忽,若有若无,直袭黑松道人,黑松道人心头一惊,只顾着应飞扬了,却没想到鱼伯约仍有还手之力。 他却不知《流霞神功》能得剑皇一声赞许,自然却有超凡之处,这真气虽论刚猛雄浑,凌厉霸道皆有不足,却胜在回气迅速,后劲绵长,便如所命名的流霞一般,能无中生有,无衰无竭。 强弩之末,还敢顽抗。”黑松只惊了半瞬,但他眼光何其老道,转瞬便知流霞神功纵然神妙,鱼伯符这片刻功夫又能回得几分气力,打定心思,黑松道人剑光再闪,毫无花巧的直轰而去,剑气势如破竹的将掌印从中劈开,一招之内反守为攻。 鱼伯约勉力挡下一剑,但剑光又紧随而至,连绵不绝,每一剑都厚重雄浑,击得他气血翻涌,心神激荡,但饶是如此,鱼伯约仍是抽出余暇将袭向应飞扬的剑气一并挡下。 应飞扬看在眼中,心中暗道:“黑松道人出手毫不留情,果非良善之辈,倒是这鱼伯约颇为厚道,深处劣势仍能分心替我挡招,不管是本性如此,还是有心将胜负赌在我身上,能说到做到,便不枉我替他出头。” 应飞扬见状,安定下来一心多用,一边一目十行的看着《丹元剑诀》,一边以指在树干上涂画,还不是看向战团两眼。 而黑松道人此时已心生不耐,鱼伯约已多处受伤,气力越来越轻,看似只差一口气就会倒下,但,但这最后一口气却似怎么也吐不完,久战不下,唯恐再生变数,黑松道人决意不再分心理会应飞扬,先全力解决鱼伯约,但见他口一张,一个鸡卵似的澄黄金丹从他口中吐出。金丹脱口,他本就阴暗的面色也随之又黑了几分。 却见金丹滴溜溜的旋转着,粲然光华自丹上向四面八方射去,日光一般光芒耀眼,纯净醇厚,周遭青霞遭这光线一照,便如霞光遭到正午烈阳驱赶,畏惧般的向四周散离。 而霞光一散,黑松道人剑光越急,数道剑气趁机激射而来,每一剑都是劲力雄浑,绝无半点虚招。 鱼伯约勉力将霞光聚集,勉力相挡,却闻一声轻爆,仍有数道剑气冲破霞光迎面而来。 危急之时,星纪剑连剑带鞘从天而降,竖插于地,剑虽未出鞘,一股锐利剑气却迸射而出,横扫八方,将黑松道人的剑气消弭无形。 而应飞扬翩然降下,足尖轻点了下剑尖,像走阶梯一般落在地上,道:“鱼兄,不好意思,这《丹元剑诀》委实精妙,说是半柱香时间,结果花了一炷香有余,才勉强将上头的招式破解。” 应飞扬嘴上虽是对《丹元剑诀》颇为推崇,但入了黑松道人耳中却是刺耳至极,他所在的铁仙观虽只是道门修真小派,但这《丹元剑诀》作为观中绝学,岂是一个少年翻看片刻就能破解?照他这般说来,自己这半生修炼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黑松道人怒极反笑,道:“大言不惭,你以为你是谁?宇文锋?顾剑声?还是越苍穹?一会功夫就能找出丹元剑诀。” 白然冷冷的道:“走吧。” 雷雨 一道亮光闪过夜空,轰隆轰隆的雷声响个不停。 紧接着“哗啦哗啦”声响起,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芃芃站在窗前,看着的雨水从瓦檐下倾泻而下,院子里的青石板上朵朵雨花开了落、落了开。 水沟里的雨水排泄不出去,迅速漫到青石板上。 一人撑伞而来,他唇紧抿,脸色青白。走至屋内坐下,自顾自倒茶喝。 芃芃转身看了他一眼道:“怎地这个时候来。” 他道:“想来就来了。” 他又倒了杯茶,慢慢喝着。 屋外大雨依然在下,他道:“有人来了。” 芃芃道:“应该是友。” 他道:“这么确定。” 来人是位老者,把伞甩了甩,靠在石柱上。 老者站在屋檐下,看着雨道:“叶小召,赶紧给我倒杯热水,这天气苦了我这把老骨头了。” 叶召道:“周大叔,我叫叶召,不叫叶小召。” 周大叔道:“我就喜欢喊你叶小召。” 叶召道:“还不进来喝茶,站在外面干嘛!” 周大叔苦着脸道:“这不是想着,让你多与芃芃姑娘待会嘛。” 叶召…… 芃芃走到桌旁坐下,看着门外的“周大叔”但笑不语。 周大叔赶紧进屋坐在桌旁,眼巴巴的看着叶召,像是再问叶召给他倒的茶在哪里。 叶召道:“你进来晚了,茶被我喝了。我带着桂花酒,你要不要喝。” 周大叔道:“你这不是为难人嘛。” 叶召对着芃芃道:“芃芃姑娘,此次前来打扰,是请芃芃姑娘出手救治一人。” 芃芃一脸平静的道:“我不是医修。” 叶召拱手道:“其实,本是想拿一宝物与姑娘交换的,只不过那宝物现在还不可以采摘,需到中秋才行。而我想要救治的那个人,却等不到那时了。” 芃芃道:“要救治的那个人是这位周大叔吧。” 叶召道:“正是。” 周大叔道:“劳烦芃芃姑娘了。” 芃芃点了点头。 周大叔看着叶召,眼里满是慈爱,他道:“记得护住自己,不用担心我。” 元婴期的剑修和刀客各两人,还有一名阵师。五名刺客,接了许约楼的单,他们不管被杀者什么身份立场。他们只要拿到令牌,完成任务,就有丰厚的报酬。若是不幸死了,也会有抚恤金给死者想给的人。 想要成为许约楼的刺客,考核重重,最少的约定期是10年。通过考核,又不想做刺客的修士,必须保密200年。否则,杀身之祸随时而至。 眼下这种阵仗,别说是追剿围杀一名元婴后期剑修,怕是出窍期修士都可以杀。 从极域回来以后,芃芃见了想见的人,做了手中紧急的事后,便隐居在此。至于叶召为何能找到这里,她一点着不奇怪。她只是有点好奇那个周大叔。 叶召虽然现在是元婴期,可他游历在外时,从来都是他独自与强者捉对厮杀。就算筑基期时,有师门长辈相伴,到最后一锤定音之人,仍是他。 这次在这边陲小镇,变成了他只需站在周大叔身后,这种局面,让他有些陌生。不过心底,还是有些遗憾,毕竟他受了重创,如今修为与芃芃相比仍是太低。 周大叔笑道:“等你到了我这把岁数,要还是个没出息的元婴后期修士,看我不替青璇骂死你。” 叶召无奈,只能和芃芃说道:“我的伤并无大碍,刺客随时出现……” 芃芃道:“你的伤不好好调理,怕是到了周大叔那个岁数,你还是金丹后期。” 叶召苦笑,藏在袖里的双手,右手手里是把小而精致的飞刀,左手则是一叠厚厚的符箓。 周大叔见此放心不少,对于芃芃的强悍他早有耳闻,可芃芃的脾气如此好,他还是惊讶不已。叶召的性格古怪,他行走江湖路,他和青璇最担心。 当下,他有点小放心了。 周大叔突然问叶召道:“之前有没有去过妖域?我们人族修士去到妖域,会受到约束,就像有力使不出的感觉。而妖族修士来我们这边也一样,会受到束缚,除非是出窍期及以上的修士。” 叶召道:“去过两次,第一次是跟着师门长辈,走**山那边。第二次是100年前,被羲和道长带着,走尺山那边。岔路太多,来回交错,我那会儿虽然是元婴期,依旧觉得异常难熬。” 周大叔笑问道:“和青璇在一块闲聊游历经过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要知道,青璇这辈子最崇拜的人是羲和道长。这么值得炫耀的事,你不拿出来与她说说,等后面她知道了,有你的苦头吃。” “就算是我,也只是远远看过羲和道长一眼。唉,不说了,不说了,打架了。” 叶召灵光乍现,一语道破天机,“周大叔真有搬山神通,暂时将此处作为一座小天地!” 周大叔点头道:“对喽,这几年借着游历,在四处行走搜寻秘宝,瞒天过海,就是做成了这件密事。肩上担重,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叶召点头道:“可以理解。” 周大叔气笑道:“你连一声周伯伯都没喊过,我要你理解?” 叶召自认理亏,不再说话。 周大叔一手负后,一手抬臂,以手指做笔,转瞬间就写了“天道酬勤”四字,每一笔落成,便有金光从指间流淌而出,并不散去。 写完之后,周大叔一抖袖子,微笑道:“天地四方!” 四个金色文字便向四方一闪而逝。 周大叔转头道:“坐着喝茶便是。” 话音刚落,周大叔已经消逝不见。 叶召深呼吸一口气,铭刻在心的熟悉感觉,如江水汹涌而至,叶召仿佛一个不擅游泳的人,瞬间置身于水底。 天地寂静。 屋子内外再无半点动静声响。 那位阵师正在偷偷摸摸“排兵布阵”,当一身灵气骤然凝滞、运转不畅之际,猛然抬头,只见路上行人静止不动,眼角余光中的天空飞鸟,只只悬停。 这位阵师顾不得会被周大叔发现踪迹,立即不再遮掩气机,磅礴倾泻而出,手指间捻住一张金色符箓,正要有所动作。 一只手按住此人肩膀,笑道:“你这阵法,是脱胎于鸿毛老道所传龙门阵一脉,对吧?” 阵师愕然。 竟是死活挣脱不开身后那人搁在肩头的那只大手,此人满脸涨红,希冀着其余四人有谁能够及时救援,帮助自己脱困。 一名阵师,需要假借所布阵法牵引的天地之力,自身体魄的打磨淬炼,比起剑修差距极大。 好在阵师没有彻底绝望。 一抹起始于东北方向的璀璨剑光,像是一根白线,迅猛飞掠而至,剑尖所指,正是向阵师身后的周大叔眉心处这抹剑光身在小天地当中,轨迹并不完全笔直一线,剑尖出现微妙的颤抖,那把本命飞剑的剑身,起伏不定。 呲呲作响,飞剑所到之处,摩擦溅射起一连串的电光火石,极为瞩目。 这是那把凌厉飞剑,与这座小天地起了冲突。 周大叔没有躲避,根本没有任何调用一位元婴充沛灵气的迹象。 那柄距离高大老人与阵师不足一丈距离的飞剑,蓦然激起一圈涟漪,如石投湖,一头撞入水中,就此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阵师七窍流血,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这一动,就又与小天地无所不在的光阴流水起了冲撞,愈发血流不止,更恐怖之处,在于体内气机絮乱不已不说,所有温养有本命物的关键气府,心扉以及一座座府门之上,像是被万针钉入,阵师竭力移动捻有那张保命符的双指,手指可动,但是体内浓稠如水银的灵气,结冰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周大叔握住此人脖颈,随手丢向身后某处。 那柄剑修的本命飞剑,在周大叔身后激起一处流水漩涡,如恶客破门而入,迅猛刺出。 可已经姗姗来迟。 本就重伤濒死的阵师刚好拦阻那名飞剑的路线。 远处那名黄衣剑修没有任何停下飞剑的意图,直接刺透阵师身躯,以心意驾驭飞剑,继续刺杀周大叔!阵师就此当场毙命,死不瞑目。 不是说周大叔离开了九亭观,就只是一名元婴修士吗? 修行路上,三教诸子百家,条条大路,炼丹采药,服食养生,请神敕鬼,望气导引,烧炼内丹,却老方,一旦跨过大门槛,跻身中五境,成了凡俗夫子眼中的神仙,确实风光无限。 可修道之人,在山上断绝红尘,不理俗世是非,不是没有理由的。 因为山下同样有不信邪的练气士。 更有儒家书院。 周大叔一步跨出,身形出现在数十丈外,转过身后,不晚不早,刚好以双指夹住那柄尾随至此的飞剑。 虽然这一手以双指轻松定住飞剑的壮举,可谓惊世骇俗,传出去足够让一洲地仙吓掉大牙。 可是当周大叔在消磨剑意的同时。 周大叔坐镇的这座小天地,其实也在不易察觉地微微摇动。 那名蓝衣剑修置身于别人天地中,已是无法做到御风远游,可仍是飞奔如雷,最后直接撞开两堵墙壁,穿过整座店铺,朝周大叔一拳轰砸而来。 店铺内有数人被他直接撞碎身躯,崩开的碎块,最后缓缓悬停在铺子里边的空中。 此人一拳,汇聚了那一口纯粹真气的所有罡气,再无半点蓄力,竟是不惜以命换命的打法。 周大叔调动天地灵气,而成的一座碑文金字轻轻晃荡的石碑,以及一座同样是凭空出现的牌坊,都给远游境武夫这一拳打得化作齑粉。 那名八境武夫的老者,大踏步而冲,势不可挡。 另外那名跃上屋脊,一路蜻蜓点水而来的金身境武夫,没有远游境老者的速度,一身金身罡气,与小天地的光阴流水撞在一起,金身境武夫身上像是燃起了一大团火焰,最终一跃而下,直扑站在街上的周大叔。 双指被割裂出细微伤口的茅小冬,将那柄禁锢在指尖的飞剑,丢掷向那名金身境武夫。 周大叔伸出手掌,挡住那名远游境武学宗师的一拳。 周大叔大袖剧烈鼓荡,须髯飘拂。 金身境武夫多半与那金丹剑修是挚友,不管那剑尖直指心口的飞剑,依旧杀向周大叔。 果不其然,剑修心湖,灵犀微动,竭尽全力,稍稍偏移剑尖,只是刺透那武夫肩头。 周大叔被本该是最弱之人的七境武夫,一拳砸在后背心。 小天地随之震荡开来。 拳头被阻、拳势与意气犹然壮烈的远游境武夫,借此机会,顺利出拳如擂鼓。 流光掠影一般,周大叔整个人一步步后退,远游境老者双臂肌肉虬结,渗出血丝,浸染衣衫,但是一拳比一拳更加悍勇无匹。 一旁金身境武夫没有趁火打劫,跟着远游境宗师一起近身周大叔厮杀,而是尽量跟上两人脚步。 并非不想一鼓作气重创周大叔,而是他知晓轻重利害。 叶召没有站在原地,而是掠出窗口,上了视野开阔的酒楼屋顶。 他同样没有插手这场战局。 远游境老者最后一拳,将周大叔打得倒飞出去十数丈。 老者立即停步,并且向后而掠,他要换上一口新气。 金身境武夫则立即横移数步,挡在远游境身前,站在后者与周大叔之间的那条线上。 如此仍是不够稳妥。 九境剑修的见缝插针。 飞剑一掠而去。 直刺周大叔。 速度之快,竟是已经超出这柄本命飞剑的第一次现身。 既是周大叔气机不稳,导致天地规矩不够森严的关系,更是这名老金丹剑修在这短短时间内,仅仅凭借数次飞剑运转,开始寻找出一些缝隙和捷径,三教圣人坐镇小天地内,被誉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但是一张渔网的网眼再细密,并且这张渔网一直在运转不定,可终究还有漏洞可钻。 能够成为天底下最吃神仙钱的剑修,并且跻身金丹地仙,没有一个是易与之辈。 伸手顿时稳住身形。 雪白胡须上,已经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飞剑 这一次飞剑的速度,竟是超过了第一次出现的飞剑的速度。原来,这柄飞剑与先前的,并不是同一柄,它是第一次现身。 趁着周大叔气息不稳,阵法有稍微的变动的时候,暗处的剑修在这短短时间内,就凭借第一把飞剑的数次乱转,寻找到了破绽和漏洞。不得不说能够成为元婴期的剑修,每一个都不是简单的角色。 芃芃虽然对周大叔设置的阵法如此巧妙颇为好奇,却无意探究。叶召站在屋顶,难免看得见阵法外面的变化。 剑修的飞剑在阵法内乱窜时,落在阵法外叶召的眼中,不过是一个透明的气泡一会这里被撑高了点,一会哪里被戳起了个包。 周大叔抽出靴子上的小木棍,手一甩木棍变长,他重重的把木棍插在地上,才堪勘稳住身形。 袖子上,已经是血迹斑斑。 暗中的剑修依旧潜伏在暗处,黑衣刀客咧嘴一笑,他道:“没想到我等粗人,也能把周大仙师弄得如此狼狈。” 面对那柄飞剑,周大叔这次没有以双指将其困住。而是将避让开来,在飞剑又一次冲向他的时候,瞬速拿出一个黑色小匣子,虚晃一招以后,将飞剑关进了小匣子里。 从外面看,周大叔手中的小匣子一直在震动,至于里面是什么情景,只怕不比外面好多少。 黄衣剑修已经歇息完毕,一跺脚,一飞冲天,似是要冲破这阵法一般,“咔嚓”一声,大阵裂了个口缝。于此同时,黑衣刀客开始贴近周大叔,他出刀时招式刁钻,拼了命般与周大叔厮杀,一点也不给周大叔修补阵法的机会。 叶召想要动手,给那卡在阵法裂缝中的黄衣剑修一刀或一剑。芃芃立即给他传音道:“又来人了。” 周大叔被黑衣刀客死死缠住,紧接着黄衣剑修持剑飞来欲刺向周大叔后背。 周大叔斥道:“找死!” 黄衣剑修不语,剑势不停。 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手持长枪,脚踩一片巨大荷叶从天而降,枪尖对着周大叔的头颅一冲而下。 千钧一发之际,周大叔头一偏手中木棍挡向长枪。黑衣刀客的刀劈向周大叔胸口,周大叔手持黑匣子挡在胸前。而黄衣剑修的剑,狠狠刺向周大叔后背。一道亮光闪过,剑进不了一分,原来周大叔身上穿的衣物乃中品灵宝。 持枪之人一击不中,持枪与周大叔对峙。黑衣刀客见伤不了周大叔,便退身摆好刀式站在周大叔身前几步外,黄衣剑修使劲抽回长剑,退了几步准备再次击杀。 持枪之人看了一眼黑衣刀客与黄衣剑修。三人眼光交流过后,黑衣刀客道:“劳烦二位道友了,你我三人通力合作。今日,必叫这周达树身死道消。” 周大叔的关进匣子里的飞剑,似是即将破开跃出。 除去眼前三位杀手,周大叔知道匣子里飞剑的主人还没有现身。至于阵法外面还有多少杀手,他更不知道。今日能够侥幸杀死那位刚上场的阵师,真是托了这几位杀手起初配合的不好的缘故。至于后面死了的那个杀手,大概是刚突破到元婴初期,还没有稳固住就出来接活了。想到此,周大叔便觉得今日一行,真的是九死一生。因为余下的四名杀手,肯定会配合默契,不择手段。 芃芃坐着,眼睛看着屋外的雨,这雨好像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只不过这时候雨小了点,风声呜呜咽咽,有些吓人。 周大叔单手持棍而立,他道:“周某的棍法如何,且等诸位评价。” 说完,开始反攻。 周大叔主动出击,围攻三人愣了一下。刀光剑影,拳脚相向。 突然,周大叔一棍打在黑衣刀客前胸,黑衣刀客惨叫一声,整个人倒飞出去,砸在远处泥泞的地上,口吐鲜血。 周大叔脚尖划了个半圆,伸手向黄衣剑修一指,笑道:“此物,请你代还。” 说完,把匣子向黄衣剑修一抛,然后立刻向空中飞去。持枪之人看见周大叔飞向半空,新生不妙,急忙倒飞出去。 黄衣剑修本能的一掌拍向匣子,却不想他还未出手,匣子就已爆裂,碎屑四溅。黄衣剑修哀嚎声此起彼伏,持枪之人松了一口气,他向黄衣剑修看去。待他看到黄衣剑修整个人都成了血人后,心中忍不住庆幸自己跑的快。 周大叔站立在半空,他在搜寻暗处的剑修躲在何处。 持枪之人听着黄衣剑修的声音越来越弱,心中伤悲。他们合作过许多次,从未想过会有今日结局。 暗处的剑修现身,他蒙着脸,整个人只露出一双眼睛。 周大叔道:“原来是你。” 他道:“是我。所以,你得小心!” 周大叔眉头一皱,快速移动。持枪之人只看到南边一个周大叔的身影消失后,就出现在北边,随即变成西方,可不管方位如何,周大叔始终被暗处的剑修跟着。过了一会,暗处的剑修慢慢的拉近了他与周大叔的距离。 周大叔心里有点急,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躲避。那个人与他是宿敌,想用阵法来困住他,说难不难,说不难也难。 持枪之人正看的稀奇,不成想自己被暗处的剑修拍了一巴掌,那剑修道:“好看吗,在看着不动,我拍死你。” 持枪之人跌坐在地时,也只是觉得身边过了一阵风,可那句话却渗入心底,让他不得不害怕。他站起身,打算给周大叔一点困扰。突然间,阵法内一片安静,他既看不到周大叔在哪,也感知不到他们的气机。 这时,黑衣刀客突然起身,吐了一口血水。他哈哈大笑道:“我还没死啊!” “咔嚓”一声,黑衣刀客再次落地,只是尸首分离,黑衣刀客的头颅上,他的脸还保持着笑容。 周大叔一手扶住那具失去头颅的身躯,不让尸体倒地。一手抚棍。他望向持枪之人道:“不给你的伙伴报仇?” 持枪之人摇了摇头,心惊胆颤。 周大叔猛的一提,尸体横飞出去,撞向一处黑影处,尸体落地摔烂。 持枪之人神色悲壮,心中已有凄凉之意。这要他怎么打?这一次,他可是签订契约的,完不成任务,他就得死。他不死,他的宗门就得分裂,他的眼中有了决绝之意。 周大叔环顾四周,还是没有发现暗处的剑修藏身何处。他道:“你们这些好不容易爬到元婴期的修士,什么事不做,偏偏来做这种只管报酬丰厚,不管被杀之人无不无辜的勾当?” 周大叔突然笑道:“哈哈哈,终究是我对你们许约楼高看了一眼。我以为现任楼主最起码会有一点点底线,哪里能想到,他比以前的楼主更恶劣。” “极域的事才过去多久,你们就来杀那些战胜神袛一族修士的亲朋好友。” “极域才稳定下来呀,极域里面没死多少大能,极域外面却死了不少。你们许约楼到底是哪个混账东西的私有物,我今日不死,必定查个水落石出。” 暗处的剑修和持枪之人心中一紧。过了一会,周大叔悠闲的走着,仿佛刚才那个悲愤欲绝,连连发问的人不是他。 周大叔突然问道:“持枪的道友,你才是真正的死士吧。不然,刚才那个黄衣剑修为何要拼命放你进来。你是不是要找机会与我同归于尽,即便同归于尽不成,也要重创我,让我丢了半条命。” “或者,我待会阵法一撤,外面潜伏着的修士就要了我这半条命。” 那持枪之人眼神坚毅,对于周大叔的言语,置若罔闻,他只是一步步走向周大叔。 周大叔伸出手,一块方方正正的白玉出现在他手里。他脸上有不舍,可他依旧把白玉丢向持枪之人。 持枪之人终究自爆元婴,只是爆的时候,白玉发出耀眼光芒笼罩住他。光芒之下,持枪之人化为灰烬,白玉安然无恙,只是落在地上时,玉的光泽消失不见,就像是一块白色的普通石头。 暗处的剑修似是已离开了一般,周大叔面无表情,他的身影看上去有些单薄。 阵法内的灵气终究耗尽。 叶召看着周大叔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周大叔摆了摆手,进屋坐下,倒了一杯茶,握在手里却不喝。 有人给芃芃传音道:“小友,许久不见。” 芃芃道:“是好久不见了,不知前辈落脚何处,也好让晚辈前去拜见。” 那人道:“不必不必,若是小友在剑宗,那我路过时便去剑宗一叙。” 芃芃道:“晚辈有事出门在外,不知前辈何时路过,晚辈定先赶回去,尽一番地主之谊。” 那人道:“大概下月中旬。” 芃芃道:“到时候,晚辈静候前辈。” 那人道:“劳烦小友。” 雨停风不止。芃芃道:“有客到。” 她的话语刚落,便有人道:“在下间客,打扰几位道友了,只是我与周道友有生死之仇,烦请周道友出门一战。” 芃芃不语,叶召焦急的喊了一声:“周大叔。” 周大叔皱了皱眉头,看着叶召道:“问题不大。” 叶召道:“可是……” 周大叔道:“剩下的那个刺客,只要没有外人插手,想要我将命交待在这里,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和他交手,胜负五五之间。就算杀敌有些难,我要自保则不难。” 余下的话,没有说出口,叶召和芃芃都明白,已经到了那一步了。 周大叔出了屋,看了看天空,皱了皱眉头。有风吹过,他会心一笑。用力将木棍掷向屋子正前方的黑夜里,然后御空而去。 暗处的剑修闪身躲过木棍,心道:“周达树的棍棒耍的不错。可惜……” 叶召焦急的在屋里渡步,芃芃道:“周大叔既然说保命不难,你又何必如此。再说了,我既然答应你救他一命,我就不会食言。” 叶召道:“我虽然跌境了,可我越来越觉得中洲大陆的修士不正常了?” 芃芃微微讶异,她没想到叶召还会关心局势。 叶召道:“中洲大会后,我出去游历,遇到过许多人和事。我慢慢的变了,我不知道是好还是坏,更多时间里,我只知道提升修为,毫不关心他人死活。直到和别人打了个赌输了,硬着头皮去拜见你师父,后面跟他走了一次尺山。” 叶召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芃芃也不问。两个人沉默下来,雨声又起,风声更急。 芃芃突然出剑,剑光如闪电,一闪而去。 一阵血腥味传来,叶召看到周大叔拄着棍站在院里。叶召将要走出屋子。 周大叔开口道:“别出来,好生待在屋里。芃芃道友,穷寇莫追。” 叶召站在屋檐下,芃芃坐在屋里,除了刚才那一剑,根本再没有出剑的念头。 周大叔来到叶召身边,水滴落在地上,一片狼藉。他道:“等我稍作休息,就带你返回九亭观。” 叶召点了点头,依旧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暗处的剑修远远的看着小屋,经过芃芃刚才的那一剑之后,他的杀心更重。可他又不敢轻易动手,芃芃能从极域回来,本事自然不小。更何况,楼主叫他小心芃芃,能不惹就别惹。 正因为如此,他还在观望。 叶召瞥了眼漆黑的夜空,闻着空气中令人作呕血腥味,眉头紧锁。 作为修士,很多人都知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为了活着,各有各的选择和坚持,可他心里就是不得劲。 芃芃道:“周大叔好生歇息,天亮再走吧。” 周大叔道:“多谢芃芃道友。” 芃芃道:“叶道友快扶周大叔去隔壁屋子疗伤吧。” 叶召道:“多谢芃芃道友。” 二人出了屋子,芃芃看了看地上的水迹,皱了皱眉头,抬眼看着屋子外面。 另一边屋子里,周大叔服了丹药,闭眼疗伤之前,他道:“有些别人的故事,为何要去知道,知道了又能做什么?你的好生养伤才是。” 一次 叶召点了点头道:“多谢舅舅。” 周大叔摆了摆手,自顾自疗起伤来。 芃芃走出屋子,飞到屋顶上,向四周各出一剑,剑光无声。 仙家术法,万千变化,防不胜防。仙家斗法,更是斗智斗勇。 这一日,周大叔与叶召告别芃芃而去。芃芃坐在草地上看着朝霞,心情十分愉悦。 芃芃关火端菜上桌,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芃芃盛好饭,抬起筷子吃饭。 这时,屋外远远的走来一人,那人闻到饭菜香味,他道:“芃芃,芃芃,我来啦。” 芃芃不理,只顾吃菜。来人站到门边,扶着门框,头往屋里看,他道:“芃芃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芃芃,我娘说,媳妇是用来宠的爱的,我认同我娘说的。芃芃,你别不理我呀,我是真的被事情耽搁了。” 芃芃喝了一碗汤,看着他笑道:“沈毅,你来洗碗。” 沈毅笑道:“芃芃,我还肚子饿着呢,剩下的饭菜我吃吧,咱不能浪费粮食。” 芃芃道:“我听说你只吃丹药,不吃饭的。” 沈毅拍拍胸脯道:“谁说的,我怎么没听到过,肯定是他们造谣生事。” 芃芃道:“我就是听到了。” 沈毅道自己揪着自己的耳朵道:“未来媳妇儿,我错了,我错了,你叫我做啥我就做啥,我绝对绝对听你的话。” 芃芃笑道:“先不说这个,快吃吧,我看看厨房还有啥,给你弄点。” 沈毅赶紧把芃芃扶着坐下。他道:“未来媳妇儿,这些就够了,真的够了。” 芃芃道:“那好吧,吃完你收拾桌子。” 沈毅道:“好,好的。未来媳妇儿,还有什么事要我做。” 芃芃道:“待会我们去赶集。” 沈毅道:“好啊。” 芃芃换了身普通的褐色麻衣,背上背了竹篮。沈毅也换了一身灰色长衫,肩上挑着空担。 二人走在青石板路上,一眼看去街道狭长,两边房屋高低不一,到了集市入口,路边妇人看到芃芃来了,连忙喊道:“姑娘快看,我这个豆角是刚摘下来的,新鲜着呢。” 芃芃笑笑,说待会再来看。 妇人又道:“姑娘,你可要赶紧回来啊。” 芃芃点了点头。 有老妇人看着芃芃走过,吆喝着道:“刚摘的小瓜,又好看又好吃啦。哎,姑娘,买一个吧,不贵。” 芃芃笑道:“老人家,我先去那边把事办完了再来看。” 老妇人笑道:“那你可快点了,这赶集的人多了,我这瓜卖的可快了。” 芃芃点头称是。沈毅跟着芃芃,顺着人流走。太阳毒辣,热得他满头大汗,口干舌燥。到了一处茶楼,芃芃进屋对着小二哥道:“来壶茶。” 小二哥一边手脚麻利的擦抹桌子,一边答道:“姑娘稍等,我这就去。” 沈毅坐下,顺手摸出一把扇子,给自己扇了扇。他对着芃芃道:“太热了,这天太热了,我全身都是汗。” 芃芃笑而不语,沈毅一个激灵,站起身来到芃芃身边,殷勤的给芃芃扇起风来。 芃芃抢过扇子,给沈毅扇风。她道:“沈毅,你这次能陪我几天,我呢,又能陪你几天。” 沈毅沉默,他看着芃芃道:“芃芃你知道吗,我怕,我怕我……” 这时小二哥端着托盘来了。他道:“客官,你的茶,请慢用。” 芃芃拎起白瓷茶壶开始倒水,一人一杯。两人静坐一会,看着茶楼外人来人往。 日渐西移,二人买好肉米油盐酱醋茶和蔬菜水果。 一个在前背着,一个在后挑着,走在杂草丛生的小路上,都不曾使用法术,而是靠力气一步步走回去的。 轻松的日子过了三天,第四天清晨,芃芃对着沈毅道:“回去吧。” 沈毅叹了口气,抱住芃芃不语。 沈毅道:“你说过山那边的那片竹林,再过几天就可以挖竹笋了,你就可以给我做竹笋炒腊肉了。你还说我们要去后边的小溪里钓鱼,钓了回来你做给我吃。” “你还说要我多去砍些柴火回来,可是,我们还没做去做呢。我们又要分开,真讨厌这样的事情。” 芃芃眼眶湿润,哽咽着道:“我也想啊,可这世道说乱就乱了。你要好好的,我也会。” 沈毅亲了亲芃芃的额头,轻声道:“我走了,别看,对不起。” 芃芃闭上眼睛,听着沈毅的脚步声,以及轻轻的衣袖飘扬声。芃芃在心里默念着:“这一次分别,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相聚。” 冷香带着折冰走到一辆两匹黑色骏马拉的马车旁,折冰只看到马车很大,拉车的马匹养的健壮。车夫是一位带着瓜皮帽的中年汉子,见到千月和折冰,他只是抱拳行礼,并不多言。 待折冰坐入车厢,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与外面乍眼看上去朴素简单不同。折冰一眼看到车厢里有个小书柜,有张小方桌,还有几只矮凳,书柜、书桌和矮凳是上好的木材所制。 二人坐下,冷香道:“书柜里有书,除了我家的入门医书,还有其他的杂书,比如某位仙师的游记,或者《仙界趣事》的每一次发行版,你想看什么就看。” 折冰摇了摇头道:“我可是个俗人,我现在只觉得肚子饿。” 冷香笑道:“你莫不是闻到了糕点的香味。” 折冰只是笑着,使劲皱了皱鼻子道:“是好香啊。” 冷香道:“自从我遇见了芃芃,我也喜欢吃好吃的食物了。所以,这车厢里保不准会备有糕点和灵果。” 折冰道:“芃芃和沈毅,哎!不说他们。” 冷香道:“那就说我吧,我小的时候,非常顽皮,我爷爷要到处走动,要么游历要么拜会老友。我都是悄悄的躲进马车里,等马车走了很远了,我肚子实在饿不动了,口渴不住了,我才爬出来。” “我看过店小二招客后,觉得凡人的生活和我们不一样。看过山野樵夫劳作后,觉得他们十分辛苦。看过小贩当姐吆喝售卖货物后,觉得他们能言善语。见过衙门大官小吏有廉明的,也有那欺上瞒下的,又觉得这世道黑白分明。到了现在,我可不会再这么认为了。” 折冰道:“没想到你会有那样的成长环境,很羡慕你有个慈祥的爷爷。说起小时候,你知道我那会最怕做什么事吗?” 冷香笑道:“难不成是烧火做饭。” 折冰摇头。 冷香又道:“习武。” 折冰又摇了摇头。 冷香继续道:“采摘药草?” 折冰苦笑道:“不是采摘药草,是采茶,好不容易摘满了一背篓,我师父伸手往背篓轻轻一压,就变成了半背篓。再采满,我师娘又往背篓轻轻一压,我又得采摘半天。最让人无奈和绝望的是,我采茶,他们煮茶吃点心,美其名曰锻炼我。” 冷香深以为然,她道:“我爷爷躲着我出门的时候,我就被我奶奶拘着背医理。还要认准穴道经脉,认错一个,我奶奶就拿银针扎我认错的穴位经脉上。那个感觉不疼,就是我奶奶表情太凶,总以为她下手太重。” 折冰笑着点头道:“见过许多真正穷苦人家出身的人,他们没那么多讲究,遭得住罪,熬得住苦。” 冷香摆好各色糕点,又拿出一壶果酒。 折冰道:“那我就不客气啦。” 冷香道:“别客气,我跟你说,这些糕点我都没好好吃过呢。这是松糕、如意糕、梅花香饼、玫瑰酥、七巧点心、合意饼。” 折冰吃了一口松糕道:“这个松软香甜,美味可口。” 冷香吃了一口如意糕道:“嗯嗯,这个清凉爽口,不错不错。” 两人一边吃一边夸,几碟子糕点下肚,冷香道:“从未想过,会和你在一起,还在一桌吃东西。” 折冰道:“我也从未想过,能得你青眼。” 冷香道:“这叫什么话,我有那么难相处吗?” 折冰道:“你才名在外,又生的如此美貌。我那会脾气不好,就算喜欢你,也不敢对你来说啊。” 冷香笑道:“骗人吧你,说不一定是我先动心的。你这人,哼,当时帮我击走坏人,我对你道谢,你却一脸冰霜。” 折冰道:“你不知我当时,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我生怕你听到我的心跳声。” 冷香笑道:“真的。” 折冰点头。 冷香又笑着道:“我听说你要当宗主啦,景雨和莫愁升为长老。我在想,就你这冷冰冰的臭脾气,还不得吓坏他们。” 折冰看着冷香那有点促狭的笑,他道:“真到了那一天,说不定我就不一样了,说不定我脾气变好了呢。” 冷香微微讶异,然后点点头道:“还真有可能。” 两人又聊了些中洲大陆最新的传言,无形中两颗心贴近了不少,少了初相识的别扭。 马车继续行驶,冷香问道:“你即将操持那么大的宗门事务,这专门跑来找我,会不会耽搁了?其实,你可以让人送信来的。” 折冰摇头道:“你知道的,我不趁此机会来,以后想出宗门怕是不容易。我这次来,还想向你长辈提……” 冷香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手撑下巴,她道:“向我长辈提什么。” 折冰深吸一口气道:“向你长辈提亲。可是,现在我又觉得不够郑重。我有些犹豫,阿香,你说我是不是太鲁莽了。” 冷香赧然道:“是有些鲁莽。” 折冰问道:“你也觉得我鲁莽。” 冷香低头,玩着手指,咬了咬嘴唇道:“我没觉得啊,我就是觉得这惊喜来得太突然了。” 折冰道:“阿香,你把手给我。” 冷香伸出手,折冰把冷香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他道:“你感触一下,我紧张不紧张。我……我欣喜不欣喜。” 冷香收回手,眨了眨眼道:“你想娶我,我想嫁你。” 折冰点头道:“是的,我想娶你,你想嫁我。” 接下来一路上,二人相谈甚欢,折冰说了许多当年游历的趣闻和糗事。冷香偶尔提问,折冰温言作答。冷香是个很好的聆听者,而且从言谈之中,冷香原本对折冰的印象,逐渐清晰起来。她心道:“原来,他是这样一个人。真好,我很喜欢呢。” 马车来到一个村庄附近,远远听见鸡鸣声,马蹄下道路泥泞,车辆有些颠簸。 折冰道:“我闻到清甜的味道,这是下过雨以后的味道。” 冷香笑着掀起车帘,车窗外是一大片绿草地,绿意葱葱,百花齐放。随着马车前行,还有各种树木矗立两旁,鸟儿叽叽喳喳争相跳跃。草丛里还有只灰兔悄悄探出脑袋听外面的声音,待听到马蹄声时,转眼躲了起来。 折冰看得兴致勃勃,便问道:“这里与你们宗门不同,这里很宁静。” 冷香解释道:“这里是我冷氏先祖 “辛苦你了,你做事我和老爷都”随着和蔼的妇人声音传来,从马车上下来一位三十出头的妇人,面容姣好,仪态端庄。 此时蓝衣少女和粉衣女童也相继下了马车,向妇人走来,看到段管事都齐声说道:“段叔,许久不见,你还是一如以往年轻能干。” 段管事虽说面皮微黑,但是听到自家两位小姐的夸奖,脸还是微热起来,连连拱手道:“都是老爷和夫人的栽培,当不得小姐的夸奖。”这段管事实在是有点怕自家两位小姐,在南疆时候,自家两位小姐如果使劲夸起自己,那就是有事要自己做,而且是老爷和夫人不让做或者做起来不合适的事。 虽说奖赏丰厚,可自己做过好几次两位小姐派遣的“苦差”之后,回头就得被老爷和夫人、还有公子说教一番。更烦闷的是自己老娘知道后,空闲时就得说教、念叨自己三五个月,所以小姐给的差事真的是让人又爱又恨。 一行人进了大门,途经的院落尽显宽敞大气,雕栏画栋,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屋舍干净整洁,确实舒适宜人。 看完整个。 你我 白云悠悠,飘荡在群山之上,轻风吹送,说不出的悠闲适意? 在曾经是苍龙山的地方,按个巨大深渊此刻已经没有了刺眼的血色光影,不过从深渊的深处,仍然不时传来一丝热气,隐隐有岩浆奔流的声音。 在深渊之前,一个男人的身影孤单单地坐着,他双眼紧闭,看着却是瞎了。 容颜苍老,人形枯槁,不时低声地说着些什么,许久之后,慢慢的倒了下去,躺在地面之上。 粗糙的地面传来了一股坚实的感觉,他的嘴角边慢慢露出了一丝笑意,口中轻轻叫了一声:“千月……” 这声音飘荡了出去,没有任何回答,他轻轻喘息了一阵,慢慢的,停止了呼吸。 又过了好久,从远处走来了一个身影,是一个黑纱蒙面的女子,身影窈窕,正是失踪许久的千月,她看到深渊旁边竟有个颓然倒地的身影,身子一震,立刻掠了过去,只是终究回天无力。 扶着那个男人的身体,她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红,黑纱背后,传来她低低哽咽的微泣声。 就在这时,突然在她身后的深渊之中,那深沉的黑暗里,却回响起一个清脆的铃铛声音,幽姬身子大震,似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猛转过身子向深渊望去,却除了深深的黑暗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铃声清脆,悠扬飘荡,从深渊中回响而出,融入了山风之中…… 莫宁镇外,一行人缓缓沿着荒野古道而行。 满面笑容的邵阳忽地回过头来,笑颜如花,对身后的人问道:“瓶儿姐姐,你说的是当真么,今后你真的放下一切,就跟着我们一起浪迹天涯?” 一身鹅黄衣裳、娇媚无限神情焕发的金瓶儿嫣然一笑,伸手搂住小环的肩膀,笑道:“那是当然,这人间太多艰险,臭男人数不胜数,日夜在你身边的就有两个,我若不看着你,可实在是不放心呢。” 小环嘻嘻而笑,两人并肩走去,身后却传来一阵抱怨之声,怒道:“什么臭男人,老夫天性善良,世人皆知,是吧,野狗!” 野狗道人从喋喋不休的周一仙身旁走过,呵呵一笑,也不答话,却是加快脚步向着前头那两个窈窕的身影追去。 周一仙“呸呸呸”了几声,摇头叹道:“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远远眺望而去,那远方巍峨高耸的青云山脉,直插入云,气势雄伟,他的嘴角慢慢露出一丝笑容,眼中闪过淡淡的一道睿智光芒。 “爷爷,快走拉!”背后,传来远处小环的呼喊声。 周一仙呵呵一笑,转过身来,手边“仙人指路”的竹竿一摆,大声笑道:“来啦,来啦,就知道你们没有老夫这个主心骨,就是走不了吧,哈……呃,喂,你们几个家伙,倒是走得慢点啊,也不看看老头子腿脚慢不利索,喂……” 时光悠悠,不知一转眼又是多少光阴流逝。 接任了小竹峰首座之位,这一日驭剑出行前往大竹峰,看望已经与大竹峰首座宋仁成亲的师姐文敏。 两师姐妹多日不见,见面自然便是好一番亲热话说,从早间一直聊到中午。 陆雪琪才起身告辞,宋打仁与文敏一起送了出来,三人站在守静堂外。 环顾四周,对着文笑道:“这里好像很是清静,正合师姐你的性子。” 文微笑点头,宋大仁也笑了起来,道:“其实本来大竹峰上也是颇为热闹的,只是这段日子几位弟子都出去修行,没有人气自然也就安静了。还有啊,原先我们这里还有一头大黄的,是我师父从小养大的大狗,谁知这几日居然也不见了踪影,连狗吠声也听不见了,真是奇了怪了。” 文敏白了他一眼,道:“多半也是嫌弃你喂它的东西太过难吃,这才跑了。” 宋大仁哈哈一笑,也不在意。陆雪琪看着他们夫妻恩爱,心中也颇为安慰,当下说笑两句。便告辞离开了大竹峰。 她白衣飘飘,驭剑而行,这一日忽然心中有所烦闷,不想立刻回到小竹峰上。 或许是刚才师姐恩爱的情景令她心境触动,一时间竟有种不能自己的感觉,不知不觉之中,她却是下了青云山,来到了那座曾经魂牵梦系的草庙村废墟之外。 芳草萋萋,清风阵阵,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她默然站立许久,轻轻叹了口气,清丽容颜之上,仿佛添了几许忧愁。迈动脚步,她缓缓而行,信步向着废墟深处走去。 残恒断壁,分立两旁,在青草轻风中,静静地站立着,她悄然前行,目光远离,向着周围默默看着,眼中柔情无限。 突然,她身子一震,不可置信一般的停下脚步,只见前方废墟深处。 竟是新立了一座简陋木屋,屋上歪歪竖立一个烟囱,还正在向外飘着轻烟。 屋子外边,着一片绿色的衣角碎片,在悠悠吹来的轻风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一阵诱人的香气,从那木屋之中飘了出来。 “汪汪汪,汪汪汪!”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一阵奇怪的叫声,猛然从那木屋之中响起,随后只见黄影一闪,却是从屋中窜出一条老大的黄狗来,满脸堆欢,撒开四脚就跑。 在狗背上居然还骑着一只灰毛猴子,面上少见的居然有三只眼睛,手中抓着一只香喷喷的肉骨头,另一半紧紧抓住黄狗脖子,口中乱叫,大概是催促着黄狗快跑吧! 紧接着,从屋中跑出一个男子,粗衣麻裤,面上好像苦笑一般,大声喊道:“死狗,死猴子,你们又来偷肉骨头吃啊……” 忽地,他怔住了,眼中倒映着出陆雪琪站在前方的身影? 两个人就这般站着不动,彼此凝望着。 多少岁月,人间情愁,忽忽都在这深深一眼之中,然后,他们同时笑了起来。 一阵轻风吹过,屋檐下的铃铛迎风而响,绿色的衣角轻轻飘起,仿佛也带着几分笑意;清脆的铃声,随着风儿飘然而上,回荡在天地之间。 芃芃的目光,渐渐在洞内石壁上移动,下一刻,终于停了下来。石壁上,刻着遒劲有力的几个大字。 “只不过是一次失败,有什么大不了的,吾生有涯修行无涯,他日卷土重来未可知。” 随后左侧,却跟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 “道友们,右边这位留下字迹的道友是飘渺阁秦不易,半个时辰前我看见他进去了!” 芃芃扫了眼秦不易,秦不易回望了一眼芃芃,嘴角稍稍有一个弧度。芃芃再看到后面的字迹时,字迹越发新了起来。有人在过百尺处时,留字唏嘘道:“一路修行皆顺遂,遇上仙子误终身。” 芃芃心道:“也不知是怎样的仙子,让他念念不忘,为情所困!” 芃芃微微一笑,终于收回了在石壁上的目光,朝着旋风洞的更深处望去。 她有点好奇,不知在这百尺处留字人,最终止步于何处?而她自己,又能到达多少尺处? 略一思索,芃芃忽然并指如刀,在那百尺壁上,在那些字迹之后,写下四个字:今我来矣! 看似平平无奇的四个字,刻写在百尺处的石壁上,与那些新新旧旧的一堆字迹并排在一起,一点也不显眼。 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淹没在无数人的留字之中。 芃芃留字之后,便直接转回头来看,正好对上折冰颇有深意的目光。 秦不易已经来过一次,对于芃芃的动作他不在意。而折冰没有来过,他的目力极好,就在芃芃专心看洞壁上的字迹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芃芃。 他看着芃芃刻字,当然也一眼看清了芃芃留在洞内石壁上的内容。 站在自己眼前的芃芃,是一名女修。究竟是有怎样的胸襟和气魄,才会写下这样的一句话? 折冰看到芃芃望了过来,微微地一弯唇,表示自己毫无恶意,同时也露出了他眼里的好奇。 这样的眼神,芃芃自能领会。 她平淡地垂了眼眸,只当自己什么也没做过,倒是其余几个人后知后觉的才注意到了这一幕。 钱枫和冷香已经收好了自己的东西,看见了那四个字后并没有说话。玉少爷长袖一挥,那早已经鼓鼓囊囊的包袱,眨眼间就消失不见。待他回头来看到石壁时,顿时诧异道:“这石壁上怎么会有字迹?” “这……” 芃芃刚想开口解释一二,岂料,玉少爷竟然语重心长地看着芃芃道:“仙子啊,做事要像那小雨润物细无声那般,我等不能如此张扬?” 芃芃听了这话后愣了一愣,玉少爷长叹了一口气,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道:“而且你这刻得,怎么说呢,有点太张扬了,你且看玉某来刻个低调的!” 话音刚落,玉少爷便伸手一拍一指。 “啪、啪、啪”,众人就听到一阵碎石崩裂的声音。 玉少爷一指微光弹了出去,巨大的石壁上顿时溅开了无数的碎屑,一行字出现在石壁上:“金算盘玉少爷到此一游,行商中洲大陆,童叟无欺。” 钱枫愣住了,冷香愣住了,折冰也愣住了…… 钱枫心道:这写的都是什么啊! 芃芃见此,也忍不住嘴角一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洞壁。相比起洞壁上其他密密麻麻的正常字体,玉少爷刻下的字,每一个都有斗大!一个个硕大的文字刻画在洞壁上,瞬间盖过了那一片由许多修士留下的字的风头! 众人想起那两句话:“仙子啊,做事要像那小雨润物细无声那般,我等不能如此张扬?” “而且你这刻得,怎么说呢,有点太张扬了,你且看玉某来刻个低调的!” 片刻之前,玉少爷说的话,还在众人耳边回响着。结果,闹了半天,你所谓的低调是这样啊! 还有那句‘行商中洲大陆,童叟无欺’,玉少爷,你确定你做生意很公道,咱们可听说过你黑吃黑的事啊! 虽说黑吃黑的那件事起因不在你这里,可是后面你下手狠宰人家,可真够心黑手黑的。你别是在这百尺处的石壁上,一边招揽生意一边坐等冤大头上岸。 唉!真是见识到了商人本性,商人本性啊! 钱枫想道:“为什么突然有种不想认识这个人的感觉,唉!野修不好当。” 芃芃只觉得自己有点头疼、牙疼、心疼,这会儿和玉少爷一比较,怎么觉得自个儿这脸皮不够厚啊! 玉少爷自己半点没有羞耻之感,反而得意洋洋的道:“看看我写的,回头所有来到这百尺处石壁的修士,都能一眼看见我的大名。回头等我出了旋风洞,生意必定滚滚上门而来,灵石、法宝、各种奇物纷纷聚集,哈哈哈哈,想想都觉得爽快,多谢诸位道友相助,玉某感激不尽!” 畅快的笑声,快把这旋风洞中吹出来的旋风的呼啸之声都要给盖住了。 他看了一眼众人,只瞧见众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齐齐沉默着。他一点也不在意,暗中看了看自己的乾坤袋,心满意足的道:“好了,吞风石也收起来了,我们走吧” 折冰咳嗽了一声,问道:“玉道友不想再收集一些了?前面似乎还有。” 玉少爷是个贪财之人,他们几个人走到现在,其实都还有一点余力,若再往前行走得几步,兴许又有不一样的收获,为什么玉少爷不趁此机会捞得更多呢?折冰的疑问,也是众人的疑问。 玉少爷听了,直接嘿嘿一笑,看了一眼近处已经被自己采得一颗吞风石都剩的地面,一副不在意的口吻:“拿命赚钱的事情我不干,旋风洞自古以来就危险,不是浪得虚名的。我自然是采够了石头就走,若再觊觎别的,只怕更多的都要赔出去,不划算,不划算,你们是留是走?” 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还是颇为理智的。芃芃心里不由得赞叹了一声:这个玉少爷,看他的表现大概是冰域世家里面,行商最厉害的家主培养出来的接班人。” 诛杀 白雾茫茫,古树苍天,除却两个人偶尔下脚时的摩擦声之外,寂静无声。 老卓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压着嗓音道:“老石,你说,咱们能摧毁他们吗?” 老石眨了眨眼,有白雾凝城的水珠落下,他仔细感受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人跟踪,这才说道:“肯定能摧毁啊。” 老卓道:“咱们野修有时候行事的方式,如同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那是在明面上的。这名门正派有时候算计某些时所行之事,比野修还要狠毒,暗戳戳的防不胜防,跟人说了也不信。” 老石抿了抿嘴道:“可不是嘛!” 城楼之上,俯瞰郡城、掌控全局的的老神仙惊呼出声,他转头对满脸的惊疑白衣少年解释道:“城隍殿那边出了大问题,看样子,竟是有大妖魔头凶性大发,直接坏了城隍爷的不朽金身,我必须亲自去看一眼才能放心,金城隍牵扯到胭脂郡的气数,城隍若是金身彻底崩坏,哪怕这回度过劫难,小郡仍是元气大伤!” 老神仙望向城隍阁方向,忧心忡忡,喟叹一声,冷笑道:“罢了!便是龙潭虎穴,今日也要闯一闯了!说不得要拼了一身道行,试试看能否将重伤的城隍爷救出来。不曾想此次作祟的妖魔如此势大,原本以为只是以阵法牵制城隍爷,哪里想得到是要灭绝一城的狠辣手段,宋小侄,没办法,城东门暂时就只能交由你一人看顾了。” 白衣少年沉声道:“需不需要派遣十数位精锐武卒,助应老一臂之力?郡守府内还有数十枝特殊箭矢,最能诛杀妖魔。” 老神仙摆摆手道:“来不及了,而且意义也不大,” 身后众人到底是知道轻重缓急,没有拖泥带水,抱拳道:“预祝应老旗开得胜!” “那就借诸位吉言!”老神仙抱拳还礼,微微一笑,身形如飞鸟掠下城头,落在数十丈外的一处屋脊上,飘然起身,再次向前飞去,十数次飘逸潇洒的起起落落,最终身形小如米粒,落在尘沙渐歇的城隍阁内。 这位米老魔和夫妇二人嘴中的仙桃老翁,没有直奔城隍阁,而是落在高墙外的大殿广场,缓缓前行,大袖一挥,飘荡出一大摞黄纸符箓,在空中便烟雾滚滚,眨眼之间就有十数位持剑的白衣少女冲出烟雾,一位位凌波微步,身形曼妙地扑向那座供奉有西月王朝开国元勋的第一层大殿。 老神仙经过两尊残破天官神像的时候,五毒之物都已退散干净,走入大殿,这座大殿内的泥塑雕像,大多保持完整,老人当然知晓原因,没了神灵坐镇其中,这些个看似威风凛凛的神像,其实就只是一件匠人打造的泥衣服罢了,米老魔自然不会在它们身上动手脚,浪费他特制的香火。 曾经在湖心高台上露面的那些持剑少女,脚步轻盈,飞快掠入财神殿太岁殿之间的小广场,其中一名少女嘴唇微动,像是轻轻呼唤着谁,并无回应。老神仙跨过后门,站在原地,环顾四周,皱眉道:“不用喊了,你们彩衣姐姐早已被打回原形,就连我都感知不到她的残余魂魄,出手之人,道行很高啊。” 老人抬起手臂猛然一招手,隐藏在古柏高枝树荫间的那把猩红长剑,瞬间被他握在手中,他低头嗅了嗅剑身,稍稍放心,并无丝毫魔气遗留,这就好,不是米老魔发现了蛛丝马迹,率先夺走了那枚貌似装饰的“传说灵丹”,随手丢给长剑抛给一位嘴角有痣的白衣少女,老人缓缓向前,虽然目前形势的走向,没有走到最糟糕的境地,可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城隍殿已毁,金城隍已经变成一地泥土,两尊文武属官神像是一样的下场,传说中的灵丹不知所踪。老人神色阴沉,心中思量,难道是重重幕后的那位大人物,对这枚城隍显佑伯印也有兴趣?所以瞒过自己,让人捷足先登?老人随即打消这个念头,不至于,应该不至于,以那位真真正正站在宝瓶洲之巅的老神仙身份而言,这类法宝,对于金丹后期有望元婴的修士而言,当然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能够拼了命去抢个头破血流,可对那个人来说,远远不值得他为此背信弃义,强取横夺。 那个人所图谋的,太大太大了,是一场西月王朝和大华王朝的混战,是几百年来两大王朝又一次的擂鼓声声,硝烟四起。 这位旁门左道的散仙老人,沉着脸走入城隍殿废墟,最后来到一堵整面倒塌在地的墙壁旁边。 虽然墙体维持完整,没有出现太大的裂缝,但是细微的破损极多,老人仔细打量过去每个细节,壁画之上所绘的九九八十一位飞天美人,当下只剩下三十多位品相较好的女子,老人一跺脚,大为痛惜道:“暴殄天物啊!” 老人确定四周无人后,仍是让那些持剑的白衣少女去往各处墙头盯着,这才蹲下身,左手掏出一只流云漓彩的精美小盏,七彩颜色,莹彻光亮,此盏被老人小心翼翼拿出袖后,顿时照耀得四周泛起一阵彩色,美不胜收。 老人赶紧一挥右手袖子,微微压下那些流淌满地的七彩颜色,嘴中默念,壁画上的各色美人,开始线条缓缓流动,一位位飘荡离开墙壁,纷纷涌入桃木小盏内,三十位容貌、服饰品相最好的壁画女子,最先进入小盏,之后是十数位面容完整、四肢衣衫损坏的女子,最后壁上只留下面容身段俱毁的画中女子,似有一阵阵细微呜咽声,如溪涧清泉流淌过石。 老人还不愿就此罢休,连正幅彩绘壁画的底子都给抽出来,收入小盏,那些好似丢失庭院住处的残破女子,愈发凄婉哀怨,在空落落的墙壁上如泣如诉。 老人收起小盏,起身后俯视着墙壁上零零散散的残余女人,又摇了摇头,心痛不已,抬起大袖,一掌重重拍下,那堵墙壁瞬间化作齑粉。 米铺再次开门,但不是重新做生意,三个店伙计各自去往郡城一处,尤其是那个俊秀少年跑出去的时候,满脸喜气。米铺掌柜老人则带着夫妇二人,走在一条僻静巷弄里,妇人问道:“城隍阁的金城隍,已经沦为你米老魔的傀儡,哪怕修为有些下降,怎么可能突然就金身炸裂了?小小一座小郡,难道还藏有元婴期的高人?” 米老魔心情不佳,最大的杀手锏和护身符,就这么莫名其妙没了,换做谁都没好心情。 他想了想,摊开手心,还是打算冒险尝试一下掌观山河的神通,这等上乘术法,一直被屈指可数的正道仙家所珍藏,秘不示人,米老魔也是因缘巧合,得到一本残缺的外道秘籍,才学了点皮毛,由于残缺秘籍少了半数运气口诀,每次使用起来,都要耗费他一滴心头血,代价极大,而且遥遥偷窥观看之地,若是境界相当的练气士在场,很容易就会察觉,极有可能循着蛛丝马迹就一路杀至,于是好好一门无上神通,就因为残缺不齐,变得无比鸡肋。 山上的仙家门阀,之所以根深蒂固,很大程度上,就在于他们拥有代代相传的秘诀心法,没有任何后遗症,通过一代代祖师爷的不断完善,趋于圆满,而无瑕疵漏洞,所以根本不需要子孙后代和得意高徒,去自己摸索去碰壁,传闻一些最上乘的宗门秘法,甚至能够让修习之人,有望跻身合体期,而次一等的旁门左道,也是能够帮助跻身出窍期的阳光大道。 反观世间有多少野修散修,因此走火入魔?不计其数! 米老魔手心渗出一滴猩红浓郁的鲜血,突然砰然炸裂,血雾弥漫,老人掌心很快出现一幅景象,正是那座城隍阁,老人眯眼望去,看到了那位“老神仙”和白衣侍女们的身影,老人微微晃了晃掌心,原本囊括整座城隍阁的景象,很快变得只剩下一座城隍殿废墟,因此老神仙蹲在地上的身姿更加清晰。 米老魔呵呵笑道:“天助我也!应老儿耐不住性子,亲自来此查看,他这是自投罗网了!” 妇人眼神发亮,死死盯住图像中仙桃老翁手上的桃木小盏,笑着道:“那就是桃木盏?” 米老魔骤然握紧拳头,手心那团血雾重新回到体内,转头冷笑道:“怎么,要跟我抢?” 妇人眼波流转,媚笑道:“奴家哪敢呀。” 米老魔不理会这妖妇的装模作样,心中快速权衡利弊。 应老儿此次所求,一开始就是那幅金城隍眼皮子底下的壁画,他嘴上说是贪图那幅壁画的精气神,经过数百年香火熏陶,蕴养出了真正有仙气的美人儿,而且在乱葬岗收集到女子魂魄后,还可以将壁画作为她们新的栖身之所,一举两得,说不定能多养出几头彩衣女子的女鬼阴物。 米老魔此事才在心中恍然,说不定……那枚来自沈家传说中已经生有灵智的丹药,根本就不在郡守府邸或是刘府,而就在那城隍阁!而这个老朋友一开始就想着要独吞所有好处,根本就没想过要将他们师徒苦苦谋划多年的丹药留下来。 好一个仙桃老翁应老儿! 老伙计,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小郡一条阴暗巷弄内,一位少年,虽然衣衫朴素,可是唇红齿白,皮囊好如妙龄少女,他靠墙而坐,怀里抱着一位口中不断呕血的将死男子,两人身旁还蹲着个望风的男人,三人正是米铺的店伙计,都是米老魔的弟子,少年是小郡本地人,米老魔在去年才新收为弟子。 少年怀中的师兄,正是与少女师父等人等于互换了性命的魔道中人,不愧是魔头,他咧开嘴笑了,临死前最后一句话,竟然是:“小师弟,我与你二师兄,你更喜欢谁?” 少年一手动作轻柔地扶住男子下巴,低下头,眼神中满是深情,哽咽道:“当然是你。” 男子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书籍,颤颤巍巍交给俊美少年。 少年接过那本秘籍后,怀中男子已经死去,少年一手攥紧秘籍,高高拿起,喊了一声二师兄,转过身去。 男人的注意力几乎全部都在秘籍上。 少年骤然加速转身,一手持书,一手迅猛戳向二师兄的脖子,原来是袖刀。 一戳一入一拔出,如此重复了三次,男人几乎整个脖子都被少年戳烂,少年俊美的脸庞,溅满鲜血,嘴角满是笑意。 男人双手捂住脖子,瘫靠着墙根,瞪大眼睛望着那个暴起杀人的小师弟。 少年先收起那本秘籍,伸手抹了抹脸庞,不断擦拭在男人衣服上,然后从男人怀中又掏出一本,嬉笑道:“二师兄,我方才骗大师兄呢,其实我更喜欢你一些,不过呢,我当然是最喜欢自己了。大师兄常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虽然咱们那个脾气古怪的臭师父,总讥讽大师兄没读过书,根本不晓得这句话的真意,但我觉得大师兄理解得挺好,反正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再说了,咱们本来就是歪门邪道,是邪魔外道,所以二师兄别怪我啊,你大不了就当是陪着大师兄一起走趟黄泉路,到了下边,告诉大师兄,就说其实我是更喜欢你一些的……” 男人死不瞑目。 少年仍是念念叨叨,摇头晃脑,在两具尸体上摸来摸去,看有没有漏网之鱼,留下什么私藏灵器,就像是平时那个一边择菜一边哼曲儿的少年。 但是少年很快就身体僵硬,停下手后,乖乖从怀中掏出两本,放在自己头顶。 一个少年熟悉到了骨子里的沧桑嗓音,带着更熟悉的那种讥讽意味,在少年头顶响起,他道:“真够出息的,不愧是我米老魔的得意高徒,本事没学到几两,大魔头的气概倒是学到了好多。” 全部诛杀。 飞扬 芃芃哈了口气在手心,使劲搓了搓手,又揉了揉耳朵,跺了跺脚。她这才有心思打量着眼前的土地,入目全是白色,只有抬头看到的天空列外。 芃芃心道:“不知道别的修士怕不怕冷,我可是非常怕的。” 想起此次前来要做的事情,芃芃又感觉到了全身充满了力量。 手抬起,他从袖间摸出一支箫。将箫凑到了唇边,他手指按在音孔上,轻轻吹出了第一声。 “呜……” 箫的声音,本就带着一股凄凉,在这月夜里,在这一片阵法的光芒中,在恐怖的惨嚎声中,显得格外幽静。 随着这一声出去,顿时便有一股气浪排开,脚下安放着为阵法提供能量的地面,顿时一声爆响! “砰”的一声,第一枚灵石炸开! 那名剑宗弟子吹的,是一个完整的简单曲调,有点像是游历在外的游子,在吹走自己故乡的乡野小调。 那名剑宗弟子的护身法宝光芒在绽放,箫声在继续,爆响声也在继续。明明是极短的曲子,众人却仿佛听了很久。 “呜”,最后一声格外悠长,空气里,似乎还有箫声的震颤。 众人一下就回过神来,朝前看去。 那名剑宗弟子依旧凌空而立,他脚下的那一座光华闪闪、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大阵,在响起一声哀鸣之后,轰然崩溃。 巨石消失了,藤蔓也消失了。被困在里面被折磨的纤手坊众人,都愣了那么一下,好像在质疑,这么快就没事了? 伤得轻的,在反应过来之后连滚带爬地爬起来,立刻欢呼道:“没事了,没事了!” 一边叫着,一边朝着不通等人所在的方位跑去,根本不管身边同伴的死活。 至于伤得重的,则是露出一种挣扎的眼神,极力地想要起身,却不能够。 静静地看着脚底下这悲喜交加的一幕,那名剑宗弟子的眼眸之中,淡泊到没有感情。 他道:“如今小师叔已乘风而去,连我也不知道她人到了何处。想必,旋风洞两年的困守,应该算是结束了。你们纤手坊如今伤亡惨重,还是尽早离去吧。” 明明不是剑宗的地盘,却说出了一种主人家的风范。背后,还有人议论纷纷,对纤手坊指指点点。 有人看着眼前场景,眼里有一丝不忍,他道:“他们怎么对自己门派中的人,都这么冷血,见死不救?” 另一人也无奈的道:“这也太过分了吧?” 再有人道:“到底还是剑宗的修士仗义!” “是啊,剑宗……” “剑宗才是我中洲大陆的脊梁,尽显名门之风!” “纤手坊是什么玩意儿……” 听着这些话,那名纤手坊女修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即便是剑宗弟子不说,她也不会在这里多留。手一挥,那名女修朝自己身边一群纤手坊修士怒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诸位同门走!” 这地方她真是一点也不想待下去了!夏潘入阵出事,如今这里自然就她最大,纤手坊众人见危险解除,哪里还有不听话的道理,连忙冲了上去。 扶人的扶人,离开的离开。 那名女修一句话不说,眼见着众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夏潘已经直接昏迷了过去。一时之间,她也不好跟剑宗弟子多说什么,只温声道:“纤手坊门下弟子左云多谢道友相助,因为师门内部分歧,我只担心江师姐另有所图,不会善罢甘休,道友千万小心。” 说罢,行了一礼,一拂袖,她长剑一扬,便当先一个,划破了墨蓝的夜空,朝着远方去了,后面数十纤手坊弟子连忙跟上。 “轰隆隆……” 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忽然传来。即便是洪皓站在高高的空中,也仿佛能感觉到这大地的震颤。 过了悬崖所在,便是一片连绵的群山。此刻像是有什么凶猛的野兽,成群出动,一齐朝着某个地方扑去一样。 洪皓只觉心旌摇荡,低头一看,山林之中漫起烟尘滚滚,无数相互掩映着的翠绿之中仿佛有一群巨大的影子,奔袭而去! “吼吼”,震耳欲聋的兽吼之声,一下响彻旋风洞四周。 隐约有人惨叫道:“啊!” “快跑,快跑。” “救命啊,救命啊,啊!” 一阵惨叫,一片法宝的光芒,在皎洁的月光下,在深灰色的山林之中亮起。那些光芒的方向并不一致,而是朝着四面八方,狂劈而去。 空气里,飘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 一瞬间,名叫左云的女修飞不动了,她悬浮在半空之中,望着远处的山林,脑海之中,却飞快地划过之前自己对那名剑宗修士道谢时他的神情。 悬崖上,不通跟着那名剑宗弟子从崖下出来,一下落脚到了空地上。 他望着远方,仿佛也听到了那一声一声震颤心灵的兽吼,又看了一眼身旁人手中握着的箫,嘴唇一分,嗫嚅道:“周师兄,我们、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太、太那个了,万一被人知道了……” 周师兄回头看了他一眼,笑意浅浅的道:“知道又怎样?” 不通顿时愕然无比,好半天才开口接话道:“我、我们不是名门正派吗?他们那一群人,这一次不死也得重伤吧?名门正派怎么可以干这种暗地里坑人的事……” 周师兄上上下下打量了不通一番,仿仿佛没料到不通会这么傻,傻得让他怀疑他这么多年是怎么活的。周师兄摇了摇头,兴叹不已,囔囔道:“名门正派?” 不通奇怪道:“有什么不对吗?” 周师兄道:“还好你现在没有正式拜入剑宗,我还可以透露一点消息给你,让你考虑一下。接下来,听了我说的以后,看你还愿不愿意继续拜师?” “你刚才问有什么不对,岂止不对,简直是大错特错。早在我当初入门的时候,便有门中长辈对我说过一句话,想必这一句话还没人对你说过……” 说话间,周师兄摸出了传讯灵珠,笑了一声,在不通无比好奇的目光下,续接着道:“我剑宗,乃是名门大派!” “名门大派。” 这一瞬间,不通彻底愣住,周师兄却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心道:“这些新人啊,要走的路可还长呢。”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灵珠,一道光芒掠过,便消失不见。接着不通便听他道:“走吧,还不知小师叔去了哪里呢,估摸着是咱们还没混个脸熟,小师叔闭着眼睛就过去了。哎,真是让人伤心啊!” 还在心神摇荡中的不通,听了这一句,嘴角一抽,陡然无语。 中洲大陆,一座不知道是什么形状的山头上。一轮红日,隐隐从地平线上露出了自己的轮廓。 芃芃赤脚站在这陌生的土地上,一望无垠的旷野,眼前是日,背后是月。 风,依旧从她身边吹过。 芃芃的表情,在风中凌乱。 她不知道自己乘风飞了多久,更不知道出了旋风洞之后,飞的到底是怎样一个方向,她只知道,停下来的时候,她眼前所见,就只有这一片连天的原野了。 脚下这座山头,只能这么说,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而远处却是风吹草动,鸟语花香。 在很远很远的远处,似乎有几间茅草屋。 芃芃抚了抚额,她不知道自己在旋风洞里待了多久。然后,出来了又搞成这样。她无奈的问着自己道:“这到底是哪里啊!”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 旋风洞所在山峰在剑宗西三百余里,太华宗在剑宗东三百余里。 旋风洞在整座山峰的北部,洞口朝北开。 芃芃在旋风洞中,被那旋风吹拂着,又受到洞壁上那些吞风石结构的启示,竟然一下就顿悟了。 她将自己浑身的毛孔打开,将自己化作一块吞风石,又感受着风吹的轨迹,旋风在她骨骼上刻下了奇异的图纹,也就在那个时候起了作用,自行开始流转。 那一刻,她竟然奇异地和上了风的轨迹与节奏,霎时间感觉自己也化作了一道风,与这世界上无数的风,遥相呼应,随心所欲。 风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那样的感觉,太美妙,根本让人不想醒来。 《炼体之炖皮熬骨》上曾有言曰,在某个地方历练,历练途中,能够有幸借助自然力量熬了骨,又有机会在熬骨的过程中使骨骼刻上了某种图纹,这样的机缘是很难遇到的。 想必所谓的“机缘”二字,便是自己所碰到的。 没有去往旋风洞历练,就不会有吞风石,没有吞风石,自然也就没有了芃芃的领悟。而即便芃芃有了领悟,事先没有完成了熬骨,自然纹不了骨,纹不了骨只怕也难以感受到“风”。 她骨骼之上的每一条纹路,都是风留下的,不管是风刃,焚风,还是冰风。 她的骨骼里,蕴含着风的轨迹。 于是,这一路乘风而出,毫无阻碍。 旋风洞朝北而开,芃芃掐指一算,倒觉得自己有很大的可能是朝北走了。 朝阳的光芒,笼罩着大地,蓝天白云微风吹。 黄衣老道长袖一甩,拂尘瞬间变大,发出的光芒直指牡丹花阵中心。 牡丹花女修忙着维持阵法运转,顾不上与黑衣老者说话。 黑衣老者突然口中吐出一口血喷喷溅脚下的招魂幡上,招魂幡一沾血,立刻迎风鼓起,黑气如云。黑衣老者饶过黄衣老道和牡丹花女修交手的半空,驱使黑云裹住妖丹所在。裹住妖丹后,他立刻就向下方后辈们所在的地方飞去。 紫晶笔者冷哼了一声,紫晶笔疾速飞到黑衣老者前面,刷刷刷写了个“困”字。那“困”字如房屋般大小矗立在黑衣老者身前,眼看着黑衣老者就要撞上去,妖丹突然冲出了黑云,再次飞上了高空。 黑衣老者大吼一声,底下众人似乎听到了“滋”的一声,一阵耀眼的光芒过后,黑衣老者身上有一股股黑烟扭曲。 半空中突然有人说道:“哎呀呀,不惜折损元气,逼出一口精血来催动法宝,最后竟然落空了。哎呀呀,我的心好痛啊!”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做着捂胸口的动作。黑衣老者抬头看了一眼那人,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黑衣老者讷讷的道:“师叔。” 牡丹花女修拧着眉,无可奈何的低声道:“见过君上。” 那人呵呵笑道:“哎呀哎呀,没想到你俩还有相见的一天,这么说我当年拆散你们,还是拆的不够彻底。” 后方追赶的火娘子,看到阴魂老鬼的速度徒然加快,口中说道。 羲和道长问:“难道不是?” 花神道:“我是在好奇,那小女娃怎么那么倒霉,遇到你这么个不靠谱师傅。” 羲和道长道:“不靠谱,哪里不靠谱了,比起你来,我可靠谱多了。” “你瞧瞧你,这么多年了,孤家寡人一个,看着就可伶哪!” 花神撇了撇嘴,懒得说。 沈毅与芃芃并肩而行,一人着白衣,一人衣浅紫。 沈毅偏头看着芃芃,嘴角淡淡浅笑。 芃芃眉眼弯弯,微低着头。 沈毅道:“芃芃,你可知,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我想你一定猜不到,不信你就猜猜。” 芃芃笑道:“难道不是在朔阳城?” 沈毅摇头,接着说道:“不是在哪里,而是在我家里。” 芃芃有些疑惑的问:“在你家里?” 沈毅点头,缓缓说道:“那时我才结丹不久,心高气傲。恰逢妖魔大战,我就背着家里悄悄去了。” 芃芃道:“悄悄的。” 沈毅抿了抿嘴道:“悄悄的。” 芃芃道:“那个出去的过程,你一定觉得很紧张很刺激。” 沈毅点了点头,顿了顿,他道:“那个时候,吸口气都觉得声音很大。” “为了不被家里寻着,我特意制作一种味道很怪的药掩盖我身上的药味。那个药味,我再也不想闻到。” 我日夜兼程,避过许多巡逻的修士,只为到了战场杀妖。 到了苍龙山附近,妖族和我们抢。 消息 看着还没有烤的鱼虾,想想烤熟以后样子和美味,羲和道长忍不住流着口水。他道:“哎呀,你今天的收获真不错,有口福喽。” 猫妖道:“哈哈,是不错呢。今天仙师您来了,一定要到咱们村子里好好坐坐,大家伙儿可都想您了。近几十年来,剑宗里负责管理这片区的小仙师们,还来教孩子们读书、识字和修炼呢。” “村长还问那位小仙师,您老在不在宗门里呢。小仙师说您最近喜欢弄吃的,叫我们准备准备,说不一定他回去以后,待他把消息报上去,您老就要来走一趟。” “这不,我们都还不相信呢。” 说着话,猫妖收拾了鱼和虾,灭了火。便在前面引路,他一面笑着跟羲和道长说话,一面朝着村子里面大喊道:“大家伙儿都出来看看,老仙师来啦!老仙师来啦!” 小村庄家家户户四周不是栽种着花草,就是栽种着果蔬。听到猫妖的喊声,家家户户的门都在这一刻打开来。不少人惊喜地往村口方向走来,在看见羲和道长的那一刹那,便兴奋的欢呼起来。 更有一个白发老翁,牵着自己的小孙子,颤颤巍巍的走出来。他那小孙子穿着红肚兜,冲天辫,唇红齿白,一听说是仙师来了,眼睛叽里咕噜转着。拉着爷爷的手摇啊摇,他爷爷弯下腰听他说话,他垫着脚尖悄悄说着。然后,他爷爷还未有什么动作,他一下子就跑到了羲和道长身边。一把抱住了羲和道长的大腿后,他道:“仙师爷爷,仙师爷爷,我要看变小鱼,要看变小鱼!” 羲和道长道:“好好好,变小鱼,变小鱼。” 若是芃芃他们师兄弟几人,看到羲和道长这样好脾气地应着大家,还满面红光,精神十足。说不定得呕死,果真徒弟就是拿来练手玩的。 壮汉上去将那小娃娃抱起来,哄了两句,也笑着说话道:“仙师,您这回来不急着走了吧?我叫我家那口子给您烧上几个菜,刚打上来的鱼也做上两条。” 一听见有吃的,羲和道长笑的眯着眼,嘴里答道:“好呀!” 他看了看四周,眼见着个个都好,正想要问什么,没想到袖中忽然一动。 他“咦”了一声,摸出一枚玉简来,传来消息竟然是派出去不久的黄柏。 这小子能有什么事?羲和道长口气轻松地问道:“小柏,怎么了?” 玉简那头的黄柏,正急急的驾驭法宝躲避后面的攻击,看上去异常狼狈。 此刻,后面追杀他的人也发现了他正在与人传音。 听到羲和道长问话,他回道:“师叔,出大事了,我发现西月王朝的国师是太华宗的人,而且那个国师以西月王朝的国运来修炼。最重要的是,西月王朝里许多门派和武林人士若不听他号令的话,他就向帝王进言,以莫须有的罪名派出军队和他的爪牙杀害那些人。” “此刻弟子正被他们追杀,我还发现那个国师的弟子中,有人以魂魄来来修炼。师叔,现在要怎么办?” 羲和道长山人这边听了黄柏的话,语气严肃,瞪圆了眼睛道:“你确定国师是太华宗的人?确定那些事都是国师在操作?” “国师是太华宗的人我只是猜测,因为我和他交手时,他的法术和剑法太像太华宗的了。至于他和他的弟子以及他的爪牙所做之事,弟子有证据。” 黄柏此刻已经十分疲惫,灵力消耗巨大,若不是他带得丹药多,护身法宝也够厉害,他早就玩完了。 羲和道长蹙眉时,他一边驾驭法宝,一边啪啪啪扔了几枚超级灵石镶嵌在法宝上。然后,法宝像离弦之箭一样消失在后面追杀他的人眼中。 黄柏虽然修为没得萧墨白他们那样高,但是,论逃跑的技术,整个剑宗都没几个人比得上他。这主要与黄柏幼年经历有关,去到一个地方,观察好地形地势,想着遇到事打不过时,怎么逃跑已经成为他的一种习惯。 羲和道长压着声音,挑了挑眉,咬牙道:“呵呵,太华宗啊,谁是背后主使呢?敬正、敬平还是敬钦?罢了,老道懒得猜,老道倒要看看你的野心多大,想一统中洲大陆?做梦呢?别连累得门下弟子丧命,自己还不知悔改,那就罪过了。” 羲和道长恢复了正常表情,他道:“小柏啊,保住好小命,我让萧墨白去接你。另外,这些事你还得追查,必须搞清楚是不是整个中洲大路他们有多少窝点。” “好好干,干得漂亮一点,别给咱们剑宗丢脸啊!” 黄柏呲着牙道:“师叔请放心,我会好好做的。” 旋风洞前,洪皓盯着那被旋风吹得灵气翻涌的洞口,想要放声大笑。 他认为芃芃太蠢了,竟然在这种时候,重新进入了旋风洞,她真以为她能躲得过旋风? 瓮中捉鳖,真是省事。旋风洞如今正是最可怕的时候,他就不信芃芃能待得久。 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块巨大的阵盘,仔细看了一眼,便直接将一座大阵拍在了旋风洞前! “啪”一声,阵盘破碎,大阵立刻被启动了起来。 这是琼梦心情不错时,随手奖励给洪皓的。后来。洪皓在拍卖行里听说,这样的阵盘,现在有价无市。当年他们以两百枚中品灵石卖了这最后一座“困”阵,后面他们就没有货了。 洪皓一听这个价格,虽然昂贵,但是不用他自己出钱,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这一座阵法十分高明,威力奇大,至少能维持十日! 他洪皓还真就不信了,一个区区筑基期修为的修士,能够在旋风洞内待上十日?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不可能出现的事。 一旦芃芃出来,立刻就会被这一座大阵困住。 届时,等他把外面这些修士骗走,还愁芃芃不死在自己手上? 洪皓越想越是快意,终于还是忍不住,拍手称快大笑了起来。 笑声混合在风声里,在悬崖下回荡,有点狰狞。若是胆小的,突然听见了,必定会被吓到不行。 不过,笑声再大,也传不到旋风洞内。 芃芃平静地走过了一百尺,又往前走了五十尺。 此刻,旋风洞之中的旋风,已经带有一种强大的破坏力。芃芃身体之中的灵力已经不能外放,倒是弱水剑隐隐有喜悦的轻吟。芃芃不得不踏踏实实,一步一步往前走。 这一来,速度就慢了下来。而且,风刃也开始变大。一开始时,每一片风刃如同针一样细小,后来渐渐变得像是一把小刀,每一道风刃划过,都能让芃芃鲜血淋漓。 到一百五十尺的时候,芃芃已经看见,这些风刃每一把都像是一柄匕首! 令人不得不想,这一百尺到五百尺处都是风刃,后面的风刃该有多大?或者会有什么别的变化?谁也无法预料。 两边的石壁,大约只有一丈高,而且越来越窄。 石壁上的纹理,变得奇怪起来。突出的地方,长有不少的小孔,风从里面吹过,呜呜咽咽不停。 芃芃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猜测,这石壁上是不是布满了吞风石。因为,风刃的密集程度,已经让她头皮发麻。越往前走,越是密集,偶有灼热感。 此刻,芃芃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人,身上挂着的已经不是一件衣裳,而是一身破布。 待她完成炼体,回到剑宗。芃芃想着,不管羲和道长是不是自己的师父,她一定要先把他拎出来打一顿。打不过,也要打,太坑人了。 此刻若有第二个人在场,只怕看见芃芃的状态,都要忍不住抹一把鼻血。 芃芃竭力撑起了几片白光,勉强遮挡着身体,不至于太过失态。 刷,又是一道风刃朝着她扑过来。芃芃迅疾地一个侧头,只是脸颊依旧被划破了,一道血痕再次出现。 她不禁望了望前方,一眼望去的黑暗,不断地倾斜向下。眼下,还不知前面到底是什么光景呢。 长叹一声,咬了咬牙,她歇了口气,再次迈步前行。这一次,不再停歇,不再避让! 任由一道又一道的风刃,划破自己的血肉,任由鲜血恣意流淌,将自己浑身染红。 一步,一步,又一步。一百五十尺转眼即过。一百六十尺,一百七十尺! …… 刷,风刃已如长刀。 这一次,这一道风刃深深地划在了芃芃的肩膀上,鲜血长流,深可入骨。 她侧了一下头,风刃便在肩部的骨头上,留下了一道白印。 第一次,有风刃能在她的骨头上留下痕迹。芃芃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看向前方。 石壁上,插着一柄残剑,又有无数的字刻在了石壁上。 最大最显眼的,依旧是先前留下百尺记号的那个。 “行至此处,又是一个百尺,力竭无能,遗憾!” 芃芃不禁猜想,这人不会是之前那一个,在百尺壁上留下了一把长剑作为标记的人。 看来,对方走到这里时已经承受不住,准备放弃了。 芃芃心底不由得一叹,这旋风洞果真不是人人都能闯。 除了这一行字之外,其余的小字,也不像是之前在一百尺处那么热闹,写了那么一大片,这里只有稀稀疏疏,寥寥十来个。 芃芃竭力地挪动着自己的身体,贴在了洞壁边缘。 这是她这一路在行走的过程中发现的窍门,这旋风洞中心处的风力最大,可是贴着石壁的边缘,风扑在身上,力量要变得温和许多。 她为炼体而来,自然不必投机取巧,只是力有尽时,需要停下来休息。这靠着石壁的地方,自然就成为了避风港。 就在移动过来的过程中,芃芃身上又增添了三五下剧痛! 刷刷刷,全是风刃! 在落在她身上的刹那,便是无数的血花。 二百尺处的石壁上,小字排列。 “能行二百尺,足矣!散修赵久。” “旋风洞得旋风,实在流氓不得!” “哈哈哈,老兄也被割烂了衣服吧?在下金丹中期,有一身和光袍,可挡同级修士七成攻击,如今已成破布烂衫,我这心在滴血啊!” 低头一看自己浑身的破衣烂衫,芃芃忽然觉得自己并不孤单。 大家都不好,她心里就平衡了一些。 “旋风割哪里不好,偏偏割人下面,臭不要脸!” “实在好奇,右边的被割了哪里……” “同右。” 芃芃看完,无话可说。还好,下一句就没人再接这话题了。 “尔等白痴!洒家赤膊上阵,分毫无损,旋风毫毛不能伤也!” “又是假和尚,不知是从哪来的秃驴?” “百花谷柳百灵到此一游,护身法宝损坏了几件。” “二百尺,身负风刃之伤三百余,尚有余力。” “老子吐血爬到这里就立刻想说一句话:右边这个是飘渺阁秦不易!” 看到这里的一瞬间,芃芃嘴角一抽。 爬都要爬到二百尺,刻字揭露前面那个是秦不易,这到底是需要多大的毅力啊? 脑海之中顿时浮现出一个满身鲜血,在石壁上刻字的人…… 那一瞬间,芃芃只想说,佩服! 她摇摇头,正待想自己要不要去刻字,一垂眸,却忽然现,更左边一些的地方,竟然还有几个小字。 “二百尺处,如履平地,如沐春风。炼体旋风洞,甚无聊。” 炼体旋风洞?这字迹简洁有力,偏偏让人看得出有一种铁画银钩的味道来,颇有几分遒劲。 芃芃不禁眼一眯,顿时猜到点什么,只看这一句不爽。 一时间,她懒得解释,直接在下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刻字评曰:看你不爽。 距离剑宗最近的,也就是这个旋风洞了。 需要疯狂到利用“旋风”来炼体的,据芃芃所知,除却炼体之法外,恐怕没有第二种可能。 如履平地,如沐春风,甚无聊。 作为一个金丹期修士,他自然有说这一句话的本钱。炼体这种事,其实是越早效果越好,毕竟到萧墨白这样的修为再炼体。 他人 过了这么久,想想以前羲和道长每次问旋风洞的情况,一句话也不提未来师傅,他还以为羲和道长不担心呢。 没想到,羲和道长心里还是有未来师傅的。 不通微微一笑,收起了掌中的传音玉简,随后朝着前面潘夏所在的位置一望,随后一怔。 夏潘现在竟然也在看传音玉简?难道是纤手坊那边终于准备放弃了?不通不由得好奇起来。 那边,夏潘自己收到来自师门江芝的传音也是很奇怪。 自从上次他顶撞了江芝,他被江芝训斥了一顿后,夏潘就再也没跟师门联系过。没想到,隔了这么久,江芝竟然主动传音过来? 一怔之后,夏潘原本想着直接将玉简收起来,不想搭理。 可是,在即将收起的那一瞬间,他又犹豫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皱,夏潘还是查看了玉简的内容。 江芝的声音,从玉简里传入他脑海:“潘师弟,近两年辛苦了。如今莫测海有变故,我们的机会也到了。剑宗这十年间,最出色的天才便是这一个,还是唯一能与太华宗打擂台的存在。所以不管怎样,不管芃芃在黑风洞里躲了多久,到现在她一定会出来。就算是不出来,跟你们一起守在这里的那两名剑宗弟子,也会去找她出来。” 夏潘听到这里,陡然一怔,眼底爆出一团精光。心道:“对啊,莫测海有变故,像剑宗这样的大门派肯定会派弟子去。芃芃就算不去莫测海,以中洲大陆目前这诡异的情势,她怎么也得出来去做别的。” “虽然自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洪皓没按约定传消息进来就是有事发生了,而且是不一般的事。不然,芃芃可是洪皓必杀之人,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不亲自动手。” “江师姐说,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怕芃芃不出来吗?” 江芝的声音还在继续,夏潘接着听到:“我死活不让你们离开旋风洞,只是为了让你们看住她,确认这个人没有在这一段时间内离开旋风洞。现在,你们在那里蹲了两年,付出那么多,是该收尾了。” “至于差着的灵石,我不管你们是借也好,偷也好,抢也罢,或者自己去凑。反正,要给我做出最好的阵法,来死死困在旋风洞前,连一只蚊子都不许给我放出去!” “原来,江师姐是这个用意?” 夏潘脑子里灵光一闪,好像忽然有些明白了。 “难道……难道,江师姐是要将她困在这里?” 那头的许江芝笑了一声道:“还算你聪明,中洲大陆有些事发生,慢慢的要变天了,她打我不重要。就算到了最后不能整到芃芃这也不要紧。重要的是,她出不来,洪皓那边才好做下一步!” 夏潘心底暗叹了一声道:“果然如此。” 回想江芝的话,却有些不是滋味。原以为,是为了争那口气。 “不管她出来得早,还是出来得晚,又或者能趁机将人拖死在这里,我们都已经赢了一半。至于那个不通,你们几个人,正好可以结成阵法收拾。同时,还可以通知其他要进旋风洞的修士,就说阵法最近五日会撤掉。只要他们能来,浑水才好摸鱼。” 江芝的声音,已经得意无比。 “众目睽睽之下,那个芃芃只要一出手,以她在中洲大会上的脾气,我就不信她会忍地住。反正,现在人人都知道莫测海有事,她李芃芃却在后面打杀人,只要把这事传播出去,我就不信他们名门正派的颜面,还能抵挡得住众人的口水!” 好计谋,好毒的计谋! 夏潘彻底听懂了,也明白了。沉默半天,他才咬牙道:“还请江师姐放心,我们一定做好此事。” 那边江芝得意的道:“那我就拭目以待,届时不仅我会有赏,师门也会有赏下来的。” 江芝说完,停止了传音。 捏着传音玉简的夏潘,像是终于把魂回过来了一样。 以前那是无精打采的盘坐在地面上,一坐就是许久。现在,他竟然手掌一个撑地,豁然起身! 然后,他朝着一直麻木地坐在崖壁上的纤手坊众人大喝一声道:“都给我起来!” 在场的纤手坊所有弟子,全都齐齐吓了一跳。他们不明白,夏潘这是怎么了。 远处的不通,莫名的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来,他也警惕地缓缓站了起来。 夏潘没有回头看不通一眼,干瘦的身体外面裹着一层灰黑色的衣袍,这一刻,他的气势一变,终于显出一种难得的干劲来。他缓缓看了一眼众人,这才开口道:“现在立刻把旋风洞口的阵法给我拔掉,换上五行循环阵!” 众人顿时悚然, 五行循环阵可是需要上千枚灵石,并且此阵威力极大。 原本纤手坊为了削减在这一块的开销,已经换用了威力比较小的阵法,现在夏潘要换阵法,夏潘这是疯了? 面对所有人震惊的眼神,夏潘并不做任何解释,只是继续训道:“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你们左边这一列,都给我上悬崖上面去,告诉所有人,顶多五天,我们便会离开旋风洞。到时候,我们会撤掉阵法,叫他们可以下来等着了。” 众人面面相觑,虽不知夏潘在做什么,但是一听到“顶多五天就会离开旋风洞”,每个人都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立刻变得神采飞扬了起来。 他们默默的念叨着:“天哪!终于要走了!在这个鸟不拉屎、旋风纵横的地方,早就待得全身快要发霉了。”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无数灵石的耗费,那种巨大的失落感,简直都要把他们逼疯了。 如今“离开”两个字从夏潘嘴里说出来,简直如同天籁之音! 一时间,竟有那有点感性的人,险些就要哭出泪来! 听到这个消息,这一下,还有谁没干劲?几乎所有人都听了夏潘的话,行动起来,布阵的布阵,通知的通知。 只一句话,便唤醒了所有人的斗志!这一幕,落入了不通的眼底,却是说不出的危险。 夏潘难得笑了一下,那笑却显得有些阴森,他道:“秦前辈,不通道友,我们也在这里耗费了快有两年了,再耗下去我纤手坊也撑不住了。就这最后的五日,若是芃芃姑娘出来,那自然是我们运气好,不出来我们纤手坊也认了。秦前辈和不通道友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五日,真是算得无比精准的时间。 秦不易何等精明的人物,几乎立刻就猜透了他们的用意! 污蔑是其一,顺带着还要算计芃芃以及剑宗,让她无法完成师门交代的事好? 那一瞬间,秦不易缓缓地勾起了唇角,对着夏潘,露出了一个和煦如春风的笑容,他道:“五天,我没意见,相信不通当然也没有意见。” 两个人说这一句话的时间里,下面的纤手坊修士,已经将自己身上所有的家底都掏了出来,甚至有些是早先时候问别的过路修士以纤手坊的名义借来的。 一枚又一枚的灵石,被放入了合适的位置。 啪!啪!啪! 没一会儿,便有全新的五色阵法光芒亮起。五行循环阵,听起来简单,实则是个巨大的困阵与杀阵! 此阵曾被某些门派用做护山大阵,关键时刻有自毁之能,可以保证一个门派的安全。如今这一座虽然达不到护山大阵的规模,可在结构上却是一模一样。 一旦真的有人踏入此阵,不说死,至少也是个重伤!最后这一把,纤手坊是要孤注一掷了。 此前的一次又一次,他们都会失望,唯独最后的一次不会,他们不会失望。 他们在赌,赌芃芃要不要听从师门安排,会在他们以为的五日内出来。然后,一不小心伤了无辜的人。 只要动了手,那么这一次,纤手坊绝不会输!这是必胜的赌局! 随着纤手坊出去叫人,不断有陌生的修士聚集下来,等待着阵法结束的那一天。 在不同眼里,以前那个消沉了很久的夏潘已经不见,。此刻,他更像是一头凶猛的鹰隼,一动不动地盯着旋风洞口,只要芃芃出来,他保证她绝对逃不了! 崖壁上,不通已经能隐约感觉此处涌动着的风云。他不由得看向了秦不易。他能感觉到的,秦不易自然也能感觉到,他眉头虽然紧拧着,可心里是平静的。 有微风吹过,带来花香,没有人在意。所有人,都在等待,一切平静都在酝酿着暴风雨。 旋风洞内,一千二百八十尺处! “砰!”的一声,是一柄灰蓝色的巨大冰剑,逆风而起,被一双白皙的手紧紧握住,朝着前方劈出时的声音。 剑光闪烁,顿使人生出一种冰天雪地之感。 剑锋所指处,所有顺着风向朝着外面奔袭的风刃,竟然都为这恐怖的剑气一顿,随后“咔嚓咔嚓”地冻结起来,竟然再不能动分毫! 那巨大的冰剑上,灰蓝色的灵光不断游走。 地面上,芃芃双脚陷入地面之下,带起一阵裂纹。 芃芃收了势,倒提着那一柄冰剑,缓缓抬眸。无数的冰刃悬空,又被后面无数朝着这边飞来的新冰刃给撞碎。 这一剑的威力,便是她在旋风洞内,除了《炼体之炖皮熬骨》炼体的第五重“熬骨”之外,最大的收获! 她名之为:破刃! 悠然迈步,芃芃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从无数的风刃撞击之中绕开,一步步朝前面走去。 前方,不是旋风洞的尽头,却是百晓生所载地图的尽头。 一千三百尺,芃芃到了。 站在那洞壁上,芃芃看见了自一千尺后,每一百尺都会看见的名字。 “剑宗,萧墨白。” 肆无忌惮,又堪称狂妄。只是这一次,多了几句话。 “十二日,止步于一千三百尺。放眼同道之人,何人能败?” 相比于前面几次的气势纵横,最后这一句话,却有了一种负手看江山的从容之感。 放眼同道,何人能败?明明轻得,像是一声喟叹。他倒还生出几分高手寂寞之感?芃芃不由的觉得好笑。 前面,便是一千三百尺之外了。 萧墨白既然敢称自己为同道修士第一,比的不过是以金丹期的修为走到这里。芃芃目前尚未走到一千三百尺之外,况且她是筑基期,大师兄怎么着,也能再进寸步,不知为什么停下来了。 何人能败?她不就是最接近这个位置的吗? 吹牛又不要钱!再说了,单单说一千三百尺,自己不也做到了吗?更何 所以,芃芃轻轻松松的,随手划下一个字:“我!” 她一挑眉,望着前方深沉的黑暗。 与之前的那些风刃呼啸,冷热旋风变换的场面不同,一千三百尺之后,似乎太过平静。 平静到,让人觉得危险。 芃芃当然不觉得大师兄萧墨的实力很弱,她只会认为,这一千三百尺之后有鬼。 可是前方有路,叫她止步于此,又怎能甘心?便算是死,也得要先试试才死!况且还有余力,为何不试? 芃芃的念头,落地很快。 她缓缓地抬起了脚步,同时浑身却紧绷了起来,身体流畅的线条,在这紧绷的一瞬间,展露无疑。目光,也无比明亮。 抬脚,落地。一步迈出! “呼啦!” 一阵阴风吹来,在她脚步落地的刹那! 芃芃原本早已经准备好,如今却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用最快的度撤回来! 浑身冷得颤抖,这风的感觉,变了!如果说,之前的每一道风,都是一道风刃,变化多端,却将风化为了肉眼可见之物,一千三百尺后的风,却隐隐约约有一种回归到本源,又脱于其上的感觉。 这里的风,重新化作了一片虚无,无形而有感。 最重要的是,在这风吹到她身上的时候,那种阴冷的感觉,像是从灵魂深处冒出来一样。 仿佛她的魂魄,被这风一吹,就要被下面的东西给吸引了,要她投身这斜斜向下的旋风洞内。 伤别 伤别离。 “那应该就是出口了吧?” 小船随波逐流了大概十余日,一道好似“圆月”一般的光点,出现在了水流的尽头。 坐在船头的东方渝,望着那看起来不大的光点,有些不敢确定地到。 “就算不是出口,也定然有什么在那里等我们,早做准备吧。” 李云生一面轻轻划动船桨,一面淡淡道。 东方渝闻言深深看了李云生一眼,随即点了点头:“好。” 这一路上的经历,让她对李云生的话,逐渐深信不疑。 在斩杀那头巨鲨之后,水中又接连出现了几头水妖。 这些水妖同样体型巨大,一身的死气,但因为有李云生的暗中帮助,最终都在危机关头得以脱险。 其实不止是他们,根据东方渝的观察,现在这么水域面上的蓝色灯火,比之十几天前刚刚出发时,已经少了一大半。 也就是说这水面上的小船,比出发时少了一大半。 毫无疑问,这应该就是那些水妖的手笔。 此时东方渝跟李云生一样,也已经看清,这片暗无天日的水域,就是阎狱给她们设下的一处炼狱,只有在里面成功存活的,最后才有资格进入阎狱。 这也解释了,为何阎狱会一口气,不加区别地,将这么多人带进来。 而船上的娄固,可能是这些天见识了东方渝太多的“恐怖”手段,现在比之前要安份许多,这几天每日都是在船尾呼呼大睡。 大概又行了几日,那原本不过脸盆大笑的光点,此时已然变成了一处可以并行七八辆马车的通道出口。 目前看来,之前东方渝猜测的没错。 随着越来越接近通道出口,两人也明显感觉到,这片原本宽阔得感觉不到边际的水域,再开始一点点地收窄。 这也就导致了,同行于这片水域的一艘艘小舟,开始一点点地汇聚在一处。 船头的东方渝向四周扫视了一眼。 借着通道出口处的光亮,她看到了一张张惊魂未定充满恐惧的脸。 高度紧绷的神经,让他们很快就注意到了东方渝投来的视,随后那一双双泛红的眼睛,几乎是本能地警惕了起来,充满着敌意地回瞪向东方渝。 为了不引起更多的敌意,东方渝赶紧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接着看向前方的通道出口。 “拿着这道符。” 正当她在脑海中设想着,将会在那通道口遇见的种种状况时,李云生忽然悄无声息地从背后拉住了她的手,将一只冰冷的木盒递到她手中。 “先别打开,真到了生死关头时,再将它打开它。” 李云生继续传音道。 东方渝闻言背对着李云生点了点头。 刚刚李云生的话,让她意识到接下来的状况,可能有些不妙。 因为之前再怎么情况危急,李云生都没有说过类似于“生死关头”这种字眼。 一念及此,她将最后一粒黑色丹药跟握在了手心,随时都准备服下。 通在黑暗中待了这么些天的众人,面对这刺眼的光线,一个个都有些睁不开眼。 不过却是注意到,这处巨大的通道出口,被一根根足有一人合抱粗细的铁柱子给拦住了。 “果然不会让我们就这般轻易地进入阎狱。” 东方渝叹了口气,边说着还边回头看了李云生以及李云生身后那对爷孙一眼。 “阎狱的人肯定在附近,先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这次李云生没有传音,而是直接开口道。 东方渝知道李云生的意思,当下也没再多说些什么,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也就在此时,一道阴冷的气息,如同鬼魅一般扑向它们这艘小船。 东方渝瞬间察觉,手上那爪子如利刃般,直接那道阴冷气息抓去。 不过她的速度还是慢了,直接抓了个空。 而那团阴冷气息则已经在她船头,汇聚成了一道看不清相貌的黑影。 “拿好你们的铜钱。” 那黑影抬手一抛,将两枚铜钱分别扔向东方渝跟李云生。 两人抬手接住铜钱的同时,船头那道黑影已然消失。 李云生握着那枚冰冷的铜钱,转头朝一旁看去,然后发现其他小船前方,跟他们刚刚一样也出现了一道黑影。 “果然这片水域一直有阎狱的东西在盯着。” 他一面将那枚铜钱在手心翻转着,一面在心里道。 就在他们这么想着的时候,一只有些冰冷的手,忽然将他另一只握住。 李云生就算不看,也知道这手是东方渝伸来的。 他想了想然后传音道:“别急,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听了他这句话,东方渝又是背对着他点了点头。 很快,那一艘艘小船船头的黑影,一个接着一个地消失。 只剩下那一个个拿着铜钱的人,一脸茫然地望着那通道出口。 不过很快,几道人影,出现在了通道出口那刺眼的光亮中。 随后一道冰冷而刺耳的声音,从那里传来:“穿过这道门便是阎狱,进入阎狱你们不但可以重获自由,还能得到你们无法想象的力量跟好处。” 听到这道声音,水面上的人们一阵哗然。 有的是因为对来到阎狱的难以置信,有的则是对那人口中的好处感到好奇。 很快,那声音便又接着开口道:“不过我们阎狱不需要废物,所以每艘船上只有两人能进入阎狱。刚刚我们一艘船上给了两枚铜钱,想要通过此门,请带着那两枚铜钱过来。” 此言一出,整个水面再一次一阵哗然。 那一艘艘小船之上,已经拿着铜钱的人,则开始一脸紧张地警惕了起来。 “原来给这两枚铜钱,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东方渝开着手中的铜钱,一脸苦笑。 她随即转头看向李云生:“你准备怎么办?” 李云生没有看她,而是转头看向了身后的卢老头。 这卢老头,很明显也明白了此时的处境。 他长叹了一口气,随后搂紧自己的小孙女道:“两位,这一路上,你们已经帮了我们许多,这两枚铜钱,你们请自己拿走吧。” 李云生:“你不想想,你孙女怎么办?” 卢老头闻言十分怜惜地摸了摸怀中孙女的脑袋,然后才道:“既是命,那就认命吧。” 李云生想了想,然后将手中那枚铜钱递到卢老头跟前。 “兄弟你这是……”卢老头满脸讶异。 “你我同在一舟,这也是命。”李云生将铜钱放入卢老头手中,然后也没解释,只是静静转头坐好。 东方渝见状沉吟了片刻,而后也将手中铜钱递给了卢老头:“我是修者,跟你们不一样,就算不能去到阎狱,或也能有一线生机。” 老头闻言久久失语,过了良久才将头重重地磕在了船板上。 “我们送你们一程。” 李云生拿起船桨,不紧不慢地朝着通道口的方向划去。 “擅自将这两枚铜钱送人,你们问过我的想法么?” 不过没划出多远,船尾处忽然响起了娄固的声音。 等东方渝回过头时,那娄固已然解下了手脚镣铐站在了船尾。 “我记得我拿走了你身上的丹药。” 东方渝皱眉。 “东方渝,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娄固冷笑:“是自大。” 说话间,他的周身开始散发出非常刺眼的光华,道道五彩剑罡开始在其周身流转,而在他的掌心,那五彩剑罡更是凝聚成了一柄长剑,直直地指向卢老头跟他孙女。 “交出来吧。” 他低头俯看着瑟瑟发抖的卢老头爷孙。 卢老头自然知道娄固是想让他交出什么,但事关爷孙生死,想要做出抉择并没有那么容易。 而船头的李云生跟东方渝相隔太远,就算想要救援,也是有心无力。 最终,怀中瑟瑟发抖的小盼让他下定了决心。 他颤抖地伸出手,将一枚铜钱交给娄固:“这枚铜钱我给你,只求你能将我孙女一同带出去。” 娄固接过那枚铜钱,在仔细瞧了瞧收进口袋之后,他再次朝卢老头伸出手:“还有一枚。” 卢老头闻言心头一凉,带着些许悲愤道:“你想上岸,一枚足矣,就不能给我孙女留一条活路吗?” “我凭什么要给你活路?” 娄固一脸莫名其妙。 而他说话间,手中那剑罡所凝结的长剑,已然刺在了卢老头的肩头,锋利的剑刃几乎是在瞬间刺穿了卢老头的肩膀。 卢老头虽然忍着疼没叫喊出声,但一直在其怀中瑟瑟发抖的孙女还是看到了这一幕。 只见她泪眼婆娑地摇了摇头道:“爷爷,我们给他,我们给他,我本来也不想与你分开。” 卢老头拿他那粗糙卷曲的大手帮小孙女擦拭了一眼眼角的泪痕,随即叹了口气道:“好。” 说完他忍着肩头剧痛,将第二枚铜钱从怀中取出,交给娄固。 娄固一边接过那枚铜钱,一边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不过在收好两枚铜钱之后,他的双眸之中,明显闪过了一丝杀意。 “他们死,你死。” 几乎在他杀意生出的同时,李云生的声音从船头传来。 这声音冰冷得如同北冥的风,令娄固心头莫名地一阵狂跳。 “你们就一辈子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弱水河吧!” 他大笑一声,随即直接从船尾跃起,然后脚踏水面,朝着不远处的入口飞奔而去。 “都怪我这个糟老头子没用,白白浪费两位给的大好机会。” 卢老头一脸歉意地看向李云生跟东方渝。 “是我们疏忽了,在路上就应该直接杀了他。” 东方渝摇了摇头。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她接着看向李云生。 现在船上没有其他人,东方渝也懒得掩饰。 依旧平静坐在原地的李云生,这是忽然抬起了手,朝东方渝摊开掌心。 只见那阎狱鬼差给的两枚铜钱,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掌心。 东方渝跟一旁的卢老头,此刻皆是一脸震惊。 “你怎么做到的?” 东方渝难以置信地问道。 李云生闻言抬头看了东方渝一眼,然后道:“跟你小姨学的。” 东方渝先是一愣,继而一脸恍然——“幻术!” 她的脸随即一片火辣,这幻术乃是它们九尾一族最为擅长的术法,但没想到自己却中了一个外族人的幻术,心下顿时羞愧得想要一头钻进水里去。 “嗯。”李云生点了点头,“我看他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积攒真元,便留了个心眼。” 听李云生这么一说,东方渝顿时更加惭愧了起来。 “你怎么不直接杀了他?” 东方渝还是有些不理解。 “我想拿他试试。”李云生抬头看向了通道出口处,此时娄固的身形已经立在了那光亮的中央。 “试试如果手上没有这铜钱,阎狱会怎么对待闯关者。” 他接着道。 东方渝闻言先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马上整个人便僵在了那里,一对黑白分明的眸子睁得大大,满是惊恐跟难以置信地看着李云生。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李云生淡淡回了一句,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娄固的那道身影。 东方渝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同样将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娄固。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手里,我手里明明就有两枚铜钱!” “让我过去,你们不能不守规矩!” 很快,娄固的声音便从远处传来。 虽然微弱,但李云生跟东方渝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但这两声过后,一股极度阴冷得气息,忽然从那光亮刺眼的出口处传来。 只刹那间,一直散发着森冷鬼气的骷髅手臂,凭空从那入口的光亮中伸出,飞快地朝那娄固抓去。 那娄固转身就要往回跑,但已然是来不及了。 只听“轰”地一声,那骷髅手掌猛然合上,直接将娄固抓在掌心。 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叫声,以及骨头碎裂的“噼啪”声过后,那娄固已然化作一滩血水,从那骷髅巨手的指缝中溢出。 少顷,那骷髅手臂跟森冷鬼气,一同消失。 如果不是水面的血腥气息,众人只怕都会觉得刚才那一幕,不过是他们的幻觉。 宰了 “糖葫芦了,糖葫芦,酸甜可口的糖葫芦。” 有位卖糖葫芦的小贩,站在巷子口,一遍又一遍的喊着。 芃芃左手边是一位面罩白纱的女子,衣石青色衣,红锦裹身,系以玉带,怀抱古筝,身段妖娆,摇曳生姿。 右边是一位生有络腮胡子的汉子,赤手空拳,上身裸露,肌肉虬结。 这一双男女,怎么看都不像是跟鸡鸣犬吠作伴的市井百姓。 那汉子杀气腾腾,毫不遮掩自己的昂扬战意,盯着那个手拿朱红酒壶的家伙,比起他们这里的男人,个子还要略高一些,虽然面容清秀,可也算不得什么少年郎了。 汉子朗声笑道:“小姑娘,我叫马官,来自塞外,有好事之徒给了一个粉金刚的绰号,昨儿有人花了黄金千两,要买下你的脑袋,还说你武功深不可测,别看长得面嫩,极有可能是位老妖婆,我便喊了姘头一起,今儿你是自尽,好留个全尸,还是给我双拳砸得粉碎?” 汉子嗓门大,一番言语说得震天响,巷子外面,众人哗然,顾不得收拾摊位,四处逃散。这可是要当街杀人,他们哪敢凑热闹,按照老人们的说法,石子巷上,有过几次江湖高人的厮杀,打得天翻地覆,几座大坊直接就给打成了废墟,事后身穿披麻戴孝的门庭,少说也有几百户人家。 透过轻薄面纱,瞧着那些鸟兽散的街坊百姓,女子嘴角翘起,右手就要挑弦,以音律杀人割人头。 但是女子蓦然停下了挑弦动作,嫣然一笑,“既然这位姐姐不喜欢助兴,奴家就不多此一举了。” 原来那个“姐姐”盯上了她,感觉像是她只要敢手指触弦,他就会撇下那个粉金刚,先盯上她。 她是来帮着老相好一起挣千两黄金的,可不是来担任吃力不讨好的厮杀主力,之所以愿意接这笔买卖,就在于她和粉金刚马官是江湖上少有的绝佳搭档,一人近身厮杀肉搏,一人远远牵扯袭扰,天衣无缝,只要是那十人之外的金丹后期或元婴初期,两人配合,哪怕打不过,也能逃得掉。 芃芃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为何要找上自己?光头化日之下竟然有两个血腥煞气的家伙,如果不是自己阻拦,恐怕那些四处逃窜的百姓就已经死了。 相较于声势吓人的魁梧大汉马宣,芃芃注意力更多还是在女子身上。 那支以整块紫檀制成的华美古筝,落在芃芃眼中,又有玄机,琵琶弦附近,丝丝缕缕的血腥气和浓如墨汁的死气,相互缠绕,向四周散发流溢。 只是琵琶上没有任何怨灵厉鬼产生,芃芃对此有些奇怪,按照自己的了解,死于古筝之下的亡魂如此多,怨气凝聚,应该会有灵异古怪产生才对。 有个小女孩坐在墙根的板凳上,碎碎呢喃着“谁都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至于为何不跟随那些百姓一起逃入远处街巷,她先前不是没有犹豫,但是总觉得待在这边,更安心一些。 芃芃问道:“我如果出两千两黄金,你们能否告诉我幕后主使?” 女子低头掩嘴,娇媚而笑,由于怀抱古筝,做出这个动作后,马官的眼神十分炽热的看着她。 那马官骂道:“臭娘们,几年不见,见着了俊俏男子,还是走不动路!做完这桩买卖,咱们找个地儿打架去,能不能便宜一些?一次就要百两黄金,天底下谁吃得消?” 芃芃叹了口气道:“没得谈?” 那汉子大步前行,哈哈大笑道:“拧下的脑袋,我们再来谈,该说不该说的,大爷都告诉你,咋样?” 抱古筝的女子缓缓而行,在距离芃芃尚有百步之遥,就停下身形,她轻轻摇晃手腕,蓄势待发。 马官猛然一蹬,脚下青石地面砰然碎裂,魁梧身形瞬间就来到芃芃身前不足一丈,粉色长裤紧贴大腿,由于速度太快,发出猎猎声响。 一丈距离而已,那个像是被吓傻的家伙依然一动不动,马官嗤笑道:“敢惹老子的姘头,死不足惜!” 不再保留实力,一拳骤然加速,砸向芃芃头颅。 芃芃心思急转,不耽误躲避这一拳,身体轻飘飘后仰倒去,双脚扎根大地。 这边的人打架,貌似胆子有点大啊。对阵迎敌,还有闲情逸致跟人聊天?就不怕那一口气用完,在新旧交替的间隙之间,被对手抓住破绽? 一拳落空,马官心知不妙,立即散气全身,虽然是外家拳的宗师,可小心起见,仍是害怕自身横炼的体魄,未必扛得住,不得已放弃了攻势,全部转为防御,气走周身窍穴之后,肌肤熠熠生辉,像是涂上了一层金漆。 芃芃一脚向上踹去,踹中马官腹部,整个人被踹得砰然升天。 一个拧转翻身,芃芃猛然站直,脚步轻挪,左右各自摇晃了一下,恰好躲过四根凝聚成线的“琴弦”。 女子以捻、滚、挑三势,右手五指眼花缭乱,古筝却无声无息,但是身前有一丝丝晶莹亮光骤然出现,转瞬即逝。 芃芃在街道上飘来荡去,每次都刚好躲过琴弦迸发而出的冷冽丝线,那些如锋刃的丝线,在空中纵横交错,杂乱无章,像是几十张强弓激射而出的连珠箭,笼罩四方。 马官使了一个千斤坠轰然落地,双手作锤状,凶悍压下街面。 显然女子也在时刻关注着马官的动向,掐准时机,在马官落下之时,从琵琶那边激荡而出的丝线,就缓了缓,以免耽误了马官的进攻势头。 芃芃在原地凭空消失,魁梧大汉愣了一下,拳势已经来不及收回,便重重砸在街道上,长臂如猿的马官屈膝砸地,以半蹲之姿,拳头触及大地,砸得青石板不断碎裂飞溅。 芃芃出现在马官身侧,一手按住马官肩头,微微加重力道,按得马官轰然下沉,双膝没入青石条板。 马官怒喝一声,想要顶开那只重达千钧的手掌,但是那人只是再一按,就压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肌肤上那层意味着一身横炼外功几乎已至江湖巅峰的金色,竟然开始自行消散,体内气息,开始不由自主地絮乱流转,马官给惊骇得肝胆欲裂,魂飞魄散。 经过“切磋”。 芃芃终于发现一个真相,这名走外家拳路数的武夫,体内那口纯粹真气,太散了。 一身外泄流淌的气势和拳意都是真的,实打实的武道炼气境界,但就像一栋屋子,栋梁的木材不够好,寻常的风和日丽,不会有问题,可一旦遇上真正的大风大雨,就容易撑不起来,垮塌下去。 一口气,杂且乱,求多而不求精,根本就与“纯粹”不沾边,反而像是一名武夫走了练气士的道路。 那名怀抱古筝的女子,干脆就停下了十指动作,面纱后有一声幽怨叹息。 双方实力悬殊,这次她和马官算是撞到铁板了。 眼前这位貌似年轻的姐姐,极有可能是无限临近隐世大宗师。 魔教中人?老魔头之后又一位横空出世的天之骄子?要一统江湖? 还是老神仙精心调教出来的嫡传弟子?是为了针对老魔头重出江湖的杀手锏? 形势一团乱麻。 古筝女子心中也是如此。 自己和马官不该掺和进来的。 墙头上有人轻轻拍掌,“厉害厉害,不愧是被临时放到榜上的家伙,确实值得我们认真对付。” 女子抬头望去,顿时如坠冰窟,墙上蹲着一个笑容僵硬的男子,他这幅尊容万年不变,就像戴了一张蹩脚低劣的面具,戴上去就生根发芽,这辈子再也摘不下了。 笑脸儿,钱塘。 那十人之外,此人堪称天底下最难缠的宗师,甚至没有之一,也是性情最古怪的邪魔外道,不太滥杀无辜,但是遇上相同境界的高手,一定会死缠烂打,老一辈十人之列的八臂神灵薛渊,虽说因为上了岁数,拳法巅峰已过,跌出了十人行列,但是瘦死骆驼比马大,魔教三门之一的某位枭雄,就差点死在他八臂神通之下,但是面对笑脸儿,被钱塘足足纠缠了整整一年,差点给逼得失心疯。 那笑脸儿蹲在墙头上,一手抓起一块泥土,轻轻抛掷,嘿嘿道:“如果还要故意保留实力,你会死翘翘的,不是死在他手上,而是死在我手上。” “对吧,马官?还有那个黄脸婆,对了,你姓甚名甚什么来着?” 被芃芃数次以手掌压在肩头的马官,一身雄浑罡气突然炸裂开来,气势比起之前,暴涨了无数。 那个怀抱古筝的女子也戴上了一副假指甲,泛着幽光,再无半点炫技的嫌疑,开始重重拨动古筝弦。 马官反手凶悍一拳。 芃芃伸出一只手掌挡在身前,挡下那一拳,身形借势倒滑出去,双脚像是两颗棋子在镜面上轻轻滑过。 在马官和芃芃之间,方才有两道粗如拇指的莹绿色丝线交错而过,两侧墙壁崩裂出两条裂缝。 若是芃芃撤退稍晚,就需要直面这次偷袭。 马官转过身,先抬头瞥了眼墙头上笑脸依旧的家伙,冷哼一声,死死盯着安然无恙的芃芃,吐了口血水在地上,先前被芃芃一脚瞪上天,五脏六腑其实已经受了伤,壮汉对身后的女子提醒道:“臭婆娘,不来点真本事,今天咱俩很难糊弄过关了。” 女子恶狠狠道:“都怪你,天底下哪有这么难挣的钱!” 马官咧嘴道:“老子事先哪里知道这黄金如此烫手,说好了都去对付老魔头的,本以为这个家伙就是小鱼小虾而已。” 芃芃的注意力更多还是放在那个墙头笑脸儿。 他在试探他们,或者说试图看穿这座江湖的深浅。 他们何尝不是在查看芃芃的真正底细。 墙头那笑脸儿再次拍手,“有趣有趣,大伙儿想到一块儿去了?” 就在此时,街巷交叉的路口,缓缓走出一个玉树临风的年轻男子,头簪杏花,手中拎着两颗鲜血淋漓的脑袋。 簪花郎周仕,他站在拐角处,远远望着芃芃,笑着提起了手中的脑袋,轻轻丢在地上。 他身后又姗姗走出一位脚踩木屐的绝色女子,她缓缓越过周仕,从泥地踩在青石板后,便有了滴滴答答的响声,十分清脆,她手中也拎着两颗头颅,随手丢在街面上。 她嫣然而笑道:“这位公子,我家师爷爷说了,只要你交出酒葫芦,那个孩子就能活命。不然,一家五口可就要团团圆圆了,这些日子,公子逛遍了整个京城,一看就是个心肠好的人,忍心吗?” 在巷子深处的那栋宅子里,头戴一顶银色莲花冠的老人,正坐在板凳上晒着太阳,旁边有个孩子,瑟瑟发抖,满脸鼻涕眼泪。 老人微笑道:“不用害怕,你的天赋很好,我打算破例收你为徒,说不定能够成为下一任魔教教主,哭什么呢?没了几个亲人而已,却有希望拥有一整座江湖,娃儿你读过些书,应该已经能够算清楚这笔账,再哭的话,害我分心,无法困住屋子里的那个小家伙,我可就要连你一起杀了。” 老人抬头望向远处,“不妨实话告诉你们,周肥我已经答应保下,劝你们还是先杀童青青和冯青白两个,再来对付老夫,再说了,多出一个外乡人,就是多出一份机缘,杀不杀我,已经没那么重要。你们真以为我会对一副罗汉金身动心吗?那你们也太小看我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杀了街上那人,可就不是十了,一条性命之外,加上那只酒葫芦,和我身后屋内传说中的仙人飞剑,那么最少是十三。” 老人懒洋洋道:“不如你我双方都顺势改变策略吧,宰了那小丫头,就可以多出很多选择的机会。” 大概是已经得到确切回复,老人嗤笑一声。 大街上,芃芃环顾四周,沉声道:“不用再算计我的心境了。” 渺茫 芃芃身穿浅黄色衣物,裙摆上朵朵粉色桃花形态各异,或放或收,脚上黑色软底靴子。她坐在一棵桃树上,轻轻荡着双脚。因那桃树根部有水桶粗,她坐的枝干也有碗口粗细。所以,没有人担心她会掉下。旁边看着她坐着的人,未曾开口与她说话。一阵风来,枝丫上点点绿叶开始随风摇曳。 芃芃手里剥着花生,剥一颗吃一颗,花生壳丢在挂在枝干的布兜里。吃了几把花生,又开始削皮吃水果,果核同样丢在布兜里。 她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人,问道:“要不要吃。” 那人摇了摇头。 那人是山泽野修出身,做事果决,出手又黑又狠。初见芃芃那天,他就感觉芃芃对他不会留手。所以,他一出招便是自己压箱底的保命神通。 他看了一眼芃芃,问道:“前辈,我可以走了吗?” 芃芃对他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 芃芃知道他的道号叫元匪,传言他修为为元婴后期。眉心处一颗红痣,看久了隐隐约约觉得那颗痣像是会噬人心魂一样。 更有流言说他有一座王宫,王宫的门人是一位黑发少年,生有一双金色眼眸。少年左手时常把玩着三颗核桃,右手背在身后。 元匪想起自己丢失的两支铜锏,心里就疼的不行。以往他每次心情不错的时候,就相互敲击两只铜锏。两只铜锏相撞之下,会有一条银白色的闪电闪过。他不记得在哪本书里看过,说的是随着修士修为提升,闪电会不断壮大,最终会结成网。他曾经想,有朝一日,自己主宰一方,这铜锏敲出来的闪电,会不会是凡人眼中的上天扯闪打雷。 元匪脚在地上画圈,一圈又一圈,却不能抚平心里的刺痛。他和芃芃相斗,不知道是一眼不合就打了起来,还是他哪里得罪了芃芃。总之就是,芃芃每出一剑,就会在这方天地间留下一条清晰的痕迹,那痕迹就像是燃烧着银白色的火焰,剑不停,焰火不灭。 所以,那天到底有多少人看到天空中不灭的焰火,就有多少人看到他狼狈不堪的模样。 元匪其实施展了数种道法远遁,一种比一种精妙,可惜的是,芃芃总能找到他的真身所在,瞬间御剑而至。 每一次交锋,那位黑发金眸少年所看守的王宫,都会颤动不已。金眸少年不得不抬头看天,眼眸中有金光射向空中,金光避过银色火焰,追寻着芃芃。芃芃对金光视而不见,因为金光在离芃芃一丈以外,就消失了。 元匪敢取“元匪”这个名字,就是告诉别人他不是那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他敢接招,那是无数次争斗后胜利给予他的信心。至于为什么输给芃芃,那是他以前遇到的对手,与芃芃相比,相差太大。 芃芃对于元匪的铜锏,本来是没什么心思的。可是,耐不住元匪手持那铜锏每次撞击之后,碰撞出的那一段耀眼闪电,让她心动。虽说看上去都是银白色,可那颜色也会分个深浅不一,细看之下,总感觉那闪电有几分灵动。 芃芃眨了眨眼睛,又去看那闪电,那闪电似是感应到了芃芃的那份好奇心,突然发出璀璨的光芒。芃芃立刻闭上眼睛,心道:“这么有趣的东西,还是抢到手再说。” 芃芃还记得某百科上有段的话说:锏还常被人称为兵器中的“善器”。锏不以利刃喋血杀人的武器,但可以重击、威慑、怒斥责罚敌人和对手,可以不见血光地制服对方。 起了念头后,出剑的同时她就在找机会把那段闪电夺取过来。闪电被芃芃夺过来之后,芃芃一边踏剑躲避元匪的攻击,一边把闪电在手心里揉搓,搓完之后迅速丢进乾坤袋里。 元匪看着芃芃收好了那段闪电,欲哭无泪。没有被发现的大能遗府在中洲大陆、在妖域都是极少的。被发现的大能遗府,修士进去之后能有幸得到完整秘传的口决、心法,已是万幸。每个修士都知道一部心法,错了漏了几个字,甚至不见了一两句话,很大程度上会让修习之人误入歧途。 芃芃见过的修士之中,太华宗的张越、纤手坊的江凡,就是因为修习了残缺不全的心法,伤到了脏腑,余生只能是等死。 关璋看了眼元匪,半点也不同情他。自从那一年中洲大会之后,关璋再也没有见过芃芃,常常听到的都是芃芃的剑术又精进了,修为又提升了。 啊酒是第一次见到芃芃,芃芃的名他早有耳闻、面却是第一次见,他是萧墨宸收的记名弟子。萧墨宸收他的时候,他是小山村外官道上卖柴禾给茶肆的山野小子。萧墨宸喝茶,他拖着一大捆柴走向茶肆。萧墨宸看了他一眼,突然就莫名其妙的觉得他顺眼。萧墨宸在村口大槐树下等着他,问他想不想当仙人,他点了点头,萧墨宸“嗯”了一声。既没有询问他的过往,也没有探查他的资质如何。只留给他一本书、一把剑、两颗药,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啊酒想到萧墨宸,就头疼。他那个师傅,除了大槐树下那次,他再没见过。一想到自己的修为,一想到自己的处境,他就心虚,总觉得自己不符合剑宗的要求。就算他见过了不通,见过了蓝素。他们对他和蔼,为他解惑,劝他早日回剑宗,他还是不敢。 当下他见着了芃芃,这位他名义上的小师叔,心里是七上八下的、惴惴不安的。 关璋刚要言语,白子豪抢先一步道:“前辈,我是啊酒的朋友。” 关璋道:“前辈?白道友,不至于吧。按照岁数,你可比芃芃道友大了不少。” 白子豪叹道:“这不是年龄的问题,我是诚心诚意要喊一声前辈的。” 芃芃对关璋道:“关道友!” 关璋道:“何事?” 白子豪暗道:“何事,肯定是好事啊?我们想替前辈跑腿办事的机会都没有,你却毫不在意。” 芃芃笑道:“没什么事,不过是觉得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 “我要是让你出手,你是打算帮忙呢?还是打算不帮忙?” 关璋皱眉,芃芃继续道:“周边那么多好奇心重的人,你不打算周全一二?” 关璋恍然,大笑道:“周全一二,可以可以。” 啊酒挠了挠头,看了看白子豪,又看向周围的人。 芃芃剑起,元匪迎战。剑光、闪电,与耀眼相比,伤害力更大。 不少在这里历练的修士,不管自己的境界,个个腰板挺直,就算知道利害关系,可那份凑热闹的心思,与普通百姓一样。 元匪的术法,配上那闪电,有反噬心神之效。 关璋双脚踏在梅花鹿身上,双袖挥舞,眨眼间就在众修士的前方设置了一道纯白色的光幕。 还不等芃芃说什么,他又道:“你们这些小家伙,难道今天出门时候没带脑子?” 关璋还想再说几句,没想到竟然响起了一片道谢声。那些人道谢过后,就有长辈对晚辈劝诫与斥责,也有客卿竭尽全力护住主家晚辈的。众人都知道世上有无妄之灾的说法,却都心存侥幸。对于当下,他们自是希望有人出手相助,可以让他们的修为少消磨一点,法宝少折损一件。 众人一开始听到关璋的名字,还以为是谁的化名,不曾想到会是与芃芃一同参加中洲大会的关璋。世事多变、时光荏苒,那次大会后很多人再也没有听过关璋的消息。对此,众人唏嘘不已。更没想到的是,关璋的修为已到元婴后期,对于后辈还有一分怜惜。单看关璋的外貌,那黝黑的皮肤、又乱又白的头发,灰扑扑的外袍,老旧的布鞋,一看就是山野老农。若说还有什么亮点,那就是有一双十分锐利的眼睛,身旁跟着一只温顺可爱的梅花鹿。 众人心道:“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芃芃一剑又一剑,悠悠的道:“关璋。若有人邀请你登门做客,你可以拣选几个顺眼的,与他们说有空会去?” 关璋吸了一口气,拍出一掌稳固住光幕,咬牙切齿道:“我都这把岁数了,又不是刚出门的娃儿?” 芃芃呵呵笑道:“要不要抽空咱们练练。” 关璋道:“不练。” 芃芃道:“不考虑考虑。” 关璋道:“不。” 关璋看着半空中与元匪相斗的芃芃,心想:“我虽然离开中洲大会后一路往妖族而来,一开始消息闭塞了些,不知中洲大陆发生的事那是实力不行。可现在,我要知道外面的消息,那还是容易的。” 温琛使劲摇了摇扇子,心里始终不得劲,跟身旁这位妖域吃货相处,就不能太认真。不然,气病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温琛看了眼隔几桌坐着的那个红衣公子,想要去看热闹的心收了收。别人不知道他是谁,他可是知道的。 被温琛称为吃货的青衣书生打了个饱嗝,问道:“温终,你觉得双方能打多久?” 温琛嗤笑一声,叹道:“你就不说说谁输谁赢。” 青衣书生道:“我就知道一点,不是扎扎实实的元婴期大圆满,经不起那位前辈出手多一会。那位前辈可是有名的、能够越级挑战和杀伤别的修士的,她可不管你是妖修还是魔修。” 温琛叹道:“可不是嘛,我估摸着你哪位前辈是元婴初期,听上去吧都是元婴期,要知道初期、中期、后期和大圆满,每一个小境界之间那是隔着鸿沟的。” 青衣书生喝了口汤,砸吧砸吧了嘴道:“像我这种元婴初期,和哪位前辈相比,那就是豆腐和菜刀。” 温琛笑道:“我以为你你只知道吃,原来也有自知之明。” 由于性命暂时不可能丢了,元匪就有意探探太白楼的动静。元匪还未探出什么,就又挨了芃芃一剑。 还好那太白楼受阵法保护,半点不受二人的打斗影响。先前芃芃与白灵妖后在莫测海算是打的天翻地覆了,可芃芃留有余地。若是像在极域那里一样动手,白灵和元匪早就灰飞烟灭了。 白子豪道:“前辈是压境了。” 温琛道:“怕是压了又压。” 元匪虽然喜欢赢了之后收礼,但是近五百年来,潜心修心,蹲在自己的王宫里轻易不出来。这次若不是白玉楼宝藏的消息传的隐蔽又迅速,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不知道的人什么也不知道,元匪还不出来了。 为了宝藏,元匪顾忌重重,轻易不给自己惹祸,保存实力为首任。 芃芃虽然知道元匪修为到了元婴期大圆满,在元匪没有犯了选择性错误的时候,她是不会任意妄为把人砍成重伤的。 和妖族的战争,大大小小许多次。中洲大陆的某些元婴期修士,贪生的本事一流,捉对厮杀的本事末流,与妖族、魔族相比之下,高下立见。 说句不好听的话中洲大陆的的修士,更多是为了境界,为了长生不老。 妖族和魔族,心思相对纯粹,境界我要,长生我要,要是长生大道上能够痛快相争相杀,他们会更喜欢。 元匪眼见讨不得好,传音给芃芃道:“道友若是要一心置我于死地,可就别怪这方圆千里之地,毁于你我二人之手。到时候殃及无辜,就算主要责任在我,我死后不管生前事,别人怨我恨我,我可是什么也不知道。道友,你说呢?” 芃芃道:“既如此,你干嘛不试试看。” 元匪顿时噎住,若是别人如此说话,元匪会认为是虚张声势。可芃芃这样说,他的心里难免会多想。 元匪问:“道友,你为何非要与我问剑一场?打架总需要理由吧?我与你,与你们剑宗,素无恩怨。” 芃芃道:“借用你六百年前在朔阳城时说的那句话看你不爽,这就是理由,如何?” 元匪脸色阴沉,手中铁锏间闪电呲呲响个不停。 哎唷 他道:“凭什么,凭什么我要上战场,我要与妖修杀个你死我活?我在山上清净修行快千年,好不容易修了心养了性不惹事。从不耽搁你在中洲大陆山上山下行事,你干嘛还要管这么宽?” 芃芃皱眉道:“我管的宽?你要是真的腰板挺得直,何必怕我管的宽?又何必跟我摞狠话。” 还有一句话,芃芃憋在心里没说。那就是:你们几个元婴期修士,个个都是那修行本事二流、给自己找借口的本事一流之辈。我对你们上战场之事,本不期望你们学张楚,但求别拖后腿。可你们,去都不愿意去,能缩着就缩着,半点亏都不吃。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可你们到了太平年间,不但幸灾乐祸,还巧取豪夺。莫测海的遮九,虽然从头到尾没有露面,可他底下的弟子、客卿谁不在明目张胆的建立“宗门”。太华宗的张楚战死在极域,与张楚有宿怨的舟子,事后就跑去极域“观景”。就说现在,我和我师兄还在这太白楼内外,你们这些躲过妖魔大战、神祗掠杀的大修士们,还不知收敛,乔装打扮都不用点心,别以为天塌了都有高个子给你顶着。 芃芃不搭理元匪,元匪却在自言自语,说到兴起的时候,口沫横飞,就在芃芃打算出剑劈了元匪的时候。太白楼那边突然有一个声音传来,他道:“与人讲道理这事,我在行,与元匪道友讲道理,我愿意!” 芃芃毫不犹豫,停止了出剑的心思。任由那人与自己擦肩而过,提住元匪的腰带,直接消失在太白楼周围。有那修为够深、好奇心够重的人探查了二人消失的方向,私下确认竟是带人往莫耶城去了。 这话音才在众人耳边响起,眨眼间就把远离千里之外的人带走。大部分人对此表示惊讶,有那胆小的,脑门上早就起了一层薄汗。 芃芃收剑归鞘,漫步走向太白楼。回到太白楼后院荷花亭内,芃芃坐在凳子上,看着趴在石桌上呼呼大睡的圆圆,忍不住想捏一捏他的脸颊。小和尚知泽坐在一旁,双手放在石桌上,手心贴着脸颊。 知泽犹豫了半天,还是壮起胆子说道:“前辈,晚辈知泽,有一事不明,请前辈指教。” 芃芃说道:“若是问关于你们寺里寄住的那位的,就别说了。” 知泽摸了摸光光的脑袋,眯着眼笑道:“晚辈知道了,谢前辈。” 将来回了菩提寺,对寄住寺中那位长辈,也算有了个交待。真不是自己年幼不会说话,而是前辈根本不给自己开口的机会。 芃芃走到池塘边,蹲下身,看着或粉或白盛开的荷花,嘴角上扬。 九转回栏那边,远远的茶小二熹心对着芃芃喊道:“女侠,我给你送茶和点心来了,点心是我们大师傅刚刚做好的,茶是小的刚刚烧好水冲泡好的。” 芃芃答道:“进来吧。” 熹心轻轻巧巧走来,放好茶和点心,站在一旁不动。 知泽看着他眨了眨眼睛,熹心笑了笑,同样眨了眨眼睛。 芃芃转头看了一眼亭内,问道:“你们二人有事要谈。” 知泽摇头,熹心点头。 芃芃看着他二人不说话,小和尚摸头,熹心低下头看脚尖。 太白楼里,白子豪喝了口水道:“比起高语那个软脚虾,这个道号叫元匪的家伙,确实是不错。嘿嘿嘿,那脸皮也够厚。” 温琛笑道:“元匪其实本事不算差,而且身家颇厚,野修里的野修。可惜,被萧墨宸带走了,不知道萧墨宸会不会动他的那些……?” 白子豪咳咳几声,温琛只好作罢。 元匪虽然被萧墨宸拎着,可脑子依旧转个不停,他最想知道的是:萧墨宸什么时候来的,他不过是想活的长一点,想往高处在挪一挪。怎么就惹了修到元婴期大圆满都不怕的芃芃,再惹了早已领略过元婴期大圆满风光的萧墨宸。谁都知道,目前的剑宗,最惹不得的就是他俩了。 温琛看了眼窗外,叹道:“元匪,比起高语和遮九,更适合战场。” 白子豪只当没听到他的话,在他心里,打群架那就不说了,单打独斗不如自己的,那都是没必要上心的事。 白子豪起身,摇了摇头道:“走,看看我家前辈去。” 熹心道:“女侠,我真的真的没骗你,真的是我家楼主说的。” 芃芃道:“你都筑基期几十年了,太白楼这么个地方,本就是你最喜欢最熟悉的地方。若不是,你家楼主,你恐怕不会说刚才的事。” 熹心拱手笑道:“多谢前辈。” 芃芃摇了摇头,青菜白菜,全靠各人喜欢。 熹心走了,白子豪来了,芃芃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些人莫不是师兄招来的。 知泽塞了快速一块点心在嘴里,吃的脸颊鼓鼓。白子豪在离芃芃几步外,拱手道:“前辈,晚辈白子豪前来拜见。” 芃芃点了点头,说道:“白道友请。” 三人一块走进亭内,圆圆和知泽站着,各自见礼后才坐下。 白子豪笑道:“晚辈奉家师之命将此物交给前辈,请前辈查验。” 一边说着,一边从袖里拿出一个紫色匣子,匣子本身自有流光溢彩不说,空气中竟有淡淡茶香。 芃芃凝眉肃穆,她道:“白道友,这?” 白子豪道:“家师与前辈之间的有什么渊源,晚辈不清楚。只是家师说你是个难得女剑仙。” 芃芃笑道:“多谢前辈。” 白子豪道:“能为前辈效劳,是我的荣幸。” 温琛在一旁咳嗽了一声,芃芃看了他一眼。 白子豪道:“前辈。这位是我好友,你叫他温琛就行。他家里别的不多,就是钱多。那个,他找前辈你有点小事,他其实特别仰慕前辈你的。” 温琛再一次对芃芃行了一礼,他道:“其实,那个,我找前辈有事,是关于生意上的事……” 白子豪在一旁插道:“你别磨磨叽叽了,赶紧说。” 温琛道:“你别急啊,我这不是心虚嘛。前辈,你别生气。我爹和我娘虽然就生了我一个,可我们家族人多,我要是不努力一把,以后就只能吃用我爹娘留给我的私产。所以,我就想了一个不好的办法来生钱。就是、就是请前辈试戴一下我们颜和斋制作出来的首饰,我们拿出收入的三成来给前辈。前辈你放心,颜和斋所做的虽不是什么上品法宝,可质量一定有保证。” 白子豪听完,在一旁点了点头。 芃芃道:“我都不知道颜和斋在中洲大陆哪里,我暂时不答应。” 温琛道:“谢前辈。” 白子豪道:“前辈,有没有兴趣走一趟太白楼的三楼,哪里有不少好玩意。将来若有一天,颜和斋说不一定能开到这里。” 芃芃笑道:“好啊!借白道友的吉言,祝温道友的颜和斋火遍中洲大陆。” 知泽摇头晃脑道:“善哉善哉。” 一行人去了太白楼三楼,到了三楼,几人算是开了眼界。楼内热闹非凡,楼外半点听不见。 几人一路走去,他人多有侧目,有的更是主动让道。 圆圆两只眼睛睁得老大,一只手紧拉着知泽,另一只手时不时指向店铺外挂的展品,十分好奇和惊讶。 知泽时不时吸吸鼻子,有时候配合着圆圆说的话点头,有时候忍不住道:“哎,可惜小和尚吃素啊?” 芃芃认为自己也算是见过繁华的人了,待走入这太白楼的三楼,还是被震撼到。芃芃是经过太白楼一楼的,一眼看去真的不是太大,原以为三楼和一楼差不多大小,未曾想几人走了一刻钟了,还没走到街尾。 圆圆好奇的问道:“小和尚,你以前逛过这么热闹的街吗?” 小和尚已经过了新鲜劲,只觉得热闹是热闹,就是有点不习惯,他道:“好像有吧!” 芃芃突然看到一间铺子,那铺子门口招待客人的是两个佳人,一人发髻上簪了朵盛开的粉绿牡丹,一人发髻上簪了朵大红牡丹。 芃芃看得稀奇,一旁白子豪却十分惊讶,他道:“淘斋老祖在这里。” 温琛紧接着道:“千年难遇之事呀。传言淘斋老祖行踪不定,身上所携带宝物多如牛毛。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没有的。反正他每次现身,亲自做生意,开门迎客的就是二位牡丹仙子。” 你也许看到过许多叫淘斋的铺子,从来没有牡丹仙子,就算别的店铺找到佳人扮演牡丹仙子,也没有那种神韵。 二位牡丹仙子看到芃芃几人走向店铺,笑盈盈的道:“几位贵客,里面请。” 栩栩如生的符箓美人,灵气逼人的白玉兰碗。又长又粗的雷劈枣木、巨大的瑞兽骨骸、生长千年的奇花异草。名家手迹、凡人小吃等等。衣食住行,应有尽有,有俗有雅。 对于铺子内的许多宝物,且不说实用不实用,单是外观之精致灵巧,芃芃就很想买买买。芃芃思量再思量,还是选择了对她有用的,价格上她也能接受的几件宝物。 离着太白楼不远的小镇,不通放下杯子拍拍手,站起身。 背靠墙壁的万烨,看着不通。怒道:“小子,你从哪来?师承何人?为何针对我?” 万烨不是不想打杀了不通,只是先前的对峙,他已是在强撑。他虽然猖狂,但是更惜命。 等了会,万烨眼见不通不说话,便道:“小子,想想你能走到今天,实属不易,千万别做错了。” 不通皱眉道:“打杀了你不难,唯一难的是怎么顺利的把你身后的大鱼引出来?” “不然,你以为我愿意跟你这么几日,吃不好睡不好。” 男子竟是身体后仰,然后直愣愣望向那个一眼动心的红衣女子。若是她没有书院弟子的身份,就好了。 他保持那个姿势,与那青衫客笑问道“怎的,不过是看了几眼,你就要打打杀杀你谁啊” 不通笑眯眯转过头。那人抬起一只手,轻轻拍打自己脖子,以心声大笑道“来来来,往这里丢张符箓,当我诚心求你,如何。” 不知天高地厚的外乡佬,不过是认识那桂夫人跟前,勉强能够说上句话,真以为可以在中洲大陆横着走了。 八妹问道“小师兄,咋了” 不通放下手中鱼竿,笑道“有人求我打他,差点被他吓死。” 八妹眨了眨眼睛,“吃砒霜长大的啊。” 不通笑着没说话。这些言语,都没心声。 所以两拨人都听见了。 那簪花男子嗤笑一声,伸了个懒腰。 然后一道救人的飞剑,被一袭青衫双手夹住,随手丢入水中,一道拦阻术法被那一袭青衫伸手一抓。 当然不会打打杀杀,岂不是有辱斯文,他当然是去请求,帮忙主持公道,好好管一管这些以武犯禁的山上修士 芃芃指了指蒋的嘴巴,提醒道:“这是上次你在这里,没管住嘴的下场,这次还要不要去太白楼那边告状,自己掂量。话可以随便说,牙齿就那么几颗,好好珍惜,不然以后在家乡传道授业解惑,口齿不清,听课的学子们,容易听不懂你到底在说个什么。” 蒋龙脸色阴晴不定。 他现在最大的疑惑,其实不是对方为何对自己出手,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而是对方为何有胆子出手行凶,为何近在咫尺的文庙圣贤们,就没有一人赶来管一管!单独为剑仙破例,而是我们包袱历来有此定例,所以剑仙无需多心。” 包袱斋最大的特点,就是买方可以赊欠一事,不论是谱牒仙师,还是山泽野修,囊中羞涩的修士,都有机会与包袱斋订立一张契据,然后就可以带走货物,比山下买卖屋舍,都要更加简单,而且契据,几乎没有任何约束力,也就是说还不上钱,包袱斋认栽,绝不追-债。 所以的历史上,经常会有时隔百年、甚至是千年,才有修士现身,还上当年所欠的那笔。 信 萧墨白背靠着石栏,头发有些斑白,手里拿着已吃了一半的灵果。芃芃远远的看到此景,心里松了一口气。 自从在坝海一袭红衣惊艳一众女修后,他更喜欢着红衣了。因为许多女修在议论他,这一议论可不就名声远扬了,自己处在风头浪尖上。自家大哥萧墨白的行踪可就安稳了,小师妹芃芃的历练差不多快结束了,许多事也该开始收尾了。 到了苍龙山,金乌西坠,树影沉沉,立在一棵古松叔树尖的萧墨宸,是为了与秦浅打架而来。对于秦浅,萧墨宸从秦浅成名之时,就开始关注,后来则是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若是法修,赶路时可以借助些乘风御气,驾鹤西行的术法,但对剑修来说,在修为练到御剑飞空的境界之前,只能乖乖依靠两条腿,而他所学虽杂驳,但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轻身功夫,唯一算得精妙的,就是姬瑶月所传的那几路“花间游”的身法。 然而他在剑道上的资质算是出类拔萃,在身法遁术上的资质却只算中游,且这身法讲究个“身姿曼妙,如戏花间”,须得女子才能练到极致,应飞扬自学来后也练了好些天,但花间游的身法依然是失灵时不灵,难以融会贯通。 可他过往练剑时都是一点就透,一触即通,以致养成自视甚高的性子,此时久久练不成,心中反而念道:“姬瑶月这小妖女真是小气,教都教了,还不教全,这么看来越苍穹说得倒也没错,便是这门户之别,层层藏私,才使得大量功法失传,不复往昔胜景,呃,好像我和姬瑶月那小妖女之间不只是门户之差,还有人妖之别……” 心中正想着,忽而打斗之声依稀传来,应飞扬伫立树上,向声源处望去,便见视野尽头,两人正在打斗,二人他方才都也见过,正是参加过司马承祯丧礼的鱼伯约和黑松道人。 应飞扬又靠近一些,静观二人相争。 鱼伯约衣袂飘飞,真气鼓荡,身上便有流霞万道,温润光洁,与天上晚霞交相呼应,正是流霞神功催生至顶端的征兆,而双袖间,青色霞光凝成水桶般粗细的两股,氤氲轻袅的霞光竟有了厚重的力量感,随着鱼伯约袖袍舞动,便如两条青蟒一般向黑松道人袭去。 鱼伯约的攻势无形无状,无常无相,黑松道人被逼出十丈之外,手中断剑挥舞,将青霞绞断碎化,但霞光却是方断,又蠕动般的新生,转眼黑松道人周遭已缭绕一望无际的迷茫霞光,浓稠的如同奔流的天河,化作一道道匹练也似的巨浪,转眼将黑松道人吞没在沸腾翻滚的云霞中。 “黑松道人也不过如此,凭这些微末技艺,也敢挑衅于我?便让你沦入幻境之中,继续做你痴愚之梦!”须知流霞神功对神识同样具有攻击作用,青霞笼罩下,可以混淆气机,屏蔽视听感应,并通过光线的投递,折射出中招之人心中幻影,可谓是力与法皆合的一招。 鱼伯约自以为胜券在握之际,观视的应飞扬突得剑心一动,随后便见青霞之中,一道澄蓝剑光冲霄而起,冷彻幽寒,周遭青霞如被剑上寒意所逼,潮水般的退散,随后剑光直直斩落,挟带这侵骨锥肌的淬厉森寒,在云霞中开辟出一道一往无前的直道。 鱼伯约心头一慌,青霞急速收拢,在面前凝聚成一堵厚实的墙壁,却闻轰然一声,墙壁破碎,鱼伯约被剑气轰得倒飞数步,口呕朱红,面上泛出惊异之色道:“是玄水真君的淬幽剑,怎会落到你的手中?” 青霞散尽,露出黑松道人阴鹜又得意的面容,手中所持的不再是古拙厚重的黑松断剑,而是一把锋刃狭长,剑身剔透若有寒水流动的奇兵。 鱼伯约问题方抛出,随即心中了然,自答道:“看来是没错了,剑皇前辈将玄水真君的《覆水剑诀》交由你,玄水真君定然寻你索取,却不想竟被你杀害!” 黑松道人也不否认,道:“越苍穹那老匹夫见识不错,玄水真君的《覆水剑诀》倒也有几分模样,配上我的《丹元剑诀》也不算委屈,这淬幽剑更是罕见的神兵,等将《覆水剑诀》练得纯熟,再将黑松剑重铸,双剑同使,修为定然大进!” 黑松道人随后面色一转,露出森然之意,道:“不过在这之前,贫道要先将《丹元剑诀》收回,否则若让外人得了,钻研我剑法破绽,岂不是要坏事?” 鱼伯约面露赤红,道:“这剑诀是剑皇前辈送我,你若是不想被他人得到,方才怎不敢向他讨要?” 黑松道人脸色一暗:“哼,剑皇?那只败犬也就嚣狂这一阵了,待我剑法大成,定然让他后悔今日之举,莫废话了,将我的剑谱还来,我或许还能饶你性命。” 鱼伯约面色变了几变,咬牙道:“算了吧,我也不是第一天走跳江湖,今日既然已撕破脸,哪有不杀人灭口斩草除根的道理,要来便来,今日我纵然不敌,也要在你身上捅几个窟窿。” “哈哈!”黑松道人长笑道,“你倒是比玄水真君聪明些,不过死得也会更惨!”说罢,剑锋纵劈而下,每一招都是古朴质拙却又刚猛辟易,威势凌人。 鱼伯约强压内伤,双掌凝聚霞光,化用柔劲,将流霞化作刀枪剑戟,棍斧鞭锤十八般武器,变化无端,但任他千变万化,黑松道人却总能以拙克巧,手中长剑寒澈,气劲雄浑,若冰川倾倒,垮压而来,将青霞凝结成的气形一一碾碎。 片刻之间,鱼伯约身上已添了多道伤口,“死吧!”,觑得破绽,黑松道人眼中凶光大作,一剑当胸斩下,便要将鱼伯约开胸破肚,忽而一道剑气破空袭来,撞向黑松道人剑锋,劲力虽不算强劲,却恰恰击在淬幽剑七寸之处,淬幽剑被撞得一偏,只在鱼伯约胸襟划破一个口子,一个剑形的铁符从胸襟掉出,又被剑气击得向上旋飞。 “丹元剑诀!”黑松道人呼道,这铁符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就是记载着《丹元剑诀》的秘笈。黑松道人急欲将它抢回,忽得一道人影寻若闪电,翩若惊鸿,从他眼前一掠而过将铁符抄走,又轻飘飘的落在眼前的一棵树上。 “是你!”黑松道人认出眼前之人,狠狠道。 “现在的修道之人都怎得了,动辄便是杀人夺宝,当真与土匪无异。”应飞扬高立树上,居高临下,眼露鄙夷道。 “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替人强出头?”黑松道人嘴上冷硬,姿态却是戒备十足。 “也算不上强出头,忘了介绍,在下应飞扬,现在是司天台之人,诸位入了洛阳,行事总该有所收敛。” “司天台又如何?不过皇帝的走狗,还真以为能管得住道爷我?”黑松道人冷道,司天台的势力范围仅限于长安洛阳两都附近,黑松道人所在铁仙观却是南方派门,所以上清派和白马寺这等大派都需礼遇的司天台,在黑松道人眼中却不足为惧。 应飞扬长长一叹,道:“师兄啊,你这司天台也太不争气,难得我生平第一次想以势压人,结果偏偏还漏了气,罢,果然靠山不如靠己。” 应飞扬扬声对鱼伯约道:“那个……鱼兄,你可还能再撑半柱香的时间?” 鱼伯约已暗暗调息片刻,此时吐出口浊气道:“没有问题。” “好!那你撑着点,半柱香后,我再接手。”应飞扬说罢,大咧咧的盘坐在枝桠上,手中真气一催,铁符上凭空浮现出绿油油的气形文字,竟是在此时旁若无人的看起了《丹元剑诀》的剑谱! 自打应飞扬出现,黑松道人便对他心生戒备,但也只是戒备而已,并非就怕了他。他无法化解越苍穹的剑意,却被应飞扬做到了,并不意味着他不及应飞扬,便如一道算题难住了翰林院的学士,却恰巧被一个年岁不大的童生解开一样,并不能因此就说童生的学识超过翰林院学士。 真要比斗起来,拼得是剑法,也拼根基,经验,黑松道人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一个少年人。却哪知应飞扬态度更是嚣狂,竟在他眼皮子底下看起了他的剑诀,全然不将他放在眼中。 黑松道人心生恼怒,道:“小子想装腔作势,也要能接下我这一剑再说。”说罢,刚猛强硬的剑气挟裹这幽幽寒气爆射而来,所经之处,霜结冰覆,音爆连连。 应飞扬稳坐树上,如若未见,却见一道青色霞光在他前头凝结成盾,青霞间蕴藏变化万端的劲力,将剑气分化,消解。 同时另一道霞光反守为攻,化作一个巨大掌印,掌印飘忽,若有若无,直袭黑松道人,黑松道人心头一惊,只顾着应飞扬了,却没想到鱼伯约仍有还手之力。 他却不知《流霞神功》能得剑皇一声赞许,自然却有超凡之处,这真气虽论刚猛雄浑,凌厉霸道皆有不足,却胜在回气迅速,后劲绵长,便如所命名的流霞一般,能无中生有,无衰无竭。 强弩之末,还敢顽抗。”黑松只惊了半瞬,但他眼光何其老道,转瞬便知流霞神功纵然神妙,鱼伯符这片刻功夫又能回得几分气力,打定心思,黑松道人剑光再闪,毫无花巧的直轰而去,剑气势如破竹的将掌印从中劈开,一招之内反守为攻。 鱼伯约勉力挡下一剑,但剑光又紧随而至,连绵不绝,每一剑都厚重雄浑,击得他气血翻涌,心神激荡,但饶是如此,鱼伯约仍是抽出余暇将袭向应飞扬的剑气一并挡下。 应飞扬看在眼中,心中暗道:“黑松道人出手毫不留情,果非良善之辈,倒是这鱼伯约颇为厚道,深处劣势仍能分心替我挡招,不管是本性如此,还是有心将胜负赌在我身上,能说到做到,便不枉我替他出头。” 应飞扬见状,安定下来一心多用,一边一目十行的看着《丹元剑诀》,一边以指在树干上涂画,还不是看向战团两眼。 而黑松道人此时已心生不耐,鱼伯约已多处受伤,气力越来越轻,看似只差一口气就会倒下,但,但这最后一口气却似怎么也吐不完,久战不下,唯恐再生变数,黑松道人决意不再分心理会应飞扬,先全力解决鱼伯约,但见他口一张,一个鸡卵似的澄黄金丹从他口中吐出。金丹脱口,他本就阴暗的面色也随之又黑了几分。 却见金丹滴溜溜的旋转着,粲然光华自丹上向四面八方射去,日光一般光芒耀眼,纯净醇厚,周遭青霞遭这光线一照,便如霞光遭到正午烈阳驱赶,畏惧般的向四周散离。 而霞光一散,黑松道人剑光越急,数道剑气趁机激射而来,每一剑都是劲力雄浑,绝无半点虚招。 鱼伯约勉力将霞光聚集,勉力相挡,却闻一声轻爆,仍有数道剑气冲破霞光迎面而来。 危急之时,星纪剑连剑带鞘从天而降,竖插于地,剑虽未出鞘,一股锐利剑气却迸射而出,横扫八方,将黑松道人的剑气消弭无形。 而应飞扬翩然降下,足尖轻点了下剑尖,像走阶梯一般落在地上,道:“鱼兄,不好意思,这《丹元剑诀》委实精妙,说是半柱香时间,结果花了一炷香有余,才勉强将上头的招式破解。” 应飞扬嘴上虽是对《丹元剑诀》颇为推崇,但入了黑松道人耳中却是刺耳至极,他所在的铁仙观虽只是道门修真小派,但这《丹元剑诀》作为观中绝学,岂是一个少年翻看片刻就能破解?照他这般说来,自己这半生修炼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黑松道人怒极反笑,道:“大言不惭,你以为你是谁?宇文锋?顾剑声?还一会一会就变脸,活脱脱顽皮孩子一个样。” 支持 他当时带走了女子尸体一事,引起家族长辈痛恶,一边出手对付女子家族,一边派人来拦截他,若是劝说不成,那就杀了。老妇人是女子的姑姑,不亲、甚至生前从未见过面,老妇人年幼时便被高人收为弟子,那是她学有所成第一次归家。 老妇拼力击败了男子家族内的一位金丹修士,致使男子家族停止对女子家族的攻击。 然后,马不停蹄的追上了他们,一路互送至此,金丹破碎,境界下跌,好不容易维持在筑基期。到了现在,他再无能力寻找丹药来给老妇续命了。 待老妇伤好之后,在老妇的祝福中,他们在绣楼之上,一起拜了天地,遥拜父母高堂,最后夫妻对拜,从此相依为命。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老妇未曾离去,她与他们相互陪伴,点滴努力,只为成全二人。 往事不堪回首,持剑男人喃喃道:“若是世道如此,我们夫妇苟活也无甚意思了。” 刀客停下宝刀,伸出一只手,高高举起,做出休战的姿态,沉声问道:“期间可是有什么隐情?” 男人惨笑道:“那山神觊觎古宅已久,我在今年开春就知道,自己剩下的那点修为,很难抵御那些鬼祟之辈的阴险试探,便不得不违背良心和誓言,书写一封密信去往宗门,希望宗门能够派遣一位元婴期的前辈,来帮着震慑那个山神和山神的朋友们,只是泥牛入海,至今没有消息传回,这也正常,宗门不对我赶尽杀绝,就已经足够仁至义尽,谁还愿意掺和这等腌臜事,若是换成我在山上,听闻这种宗门丑事,估计都恨不得下山清理门户了吧。” 小道士到刀客身前,低声解释道:“小道腿上的神行符,所剩时间不多了。若是他们使诈,小道可就真要带着朋友一起撤退啦。” 只是小道士突然一笑,他道:“不过小道觉得那男子所言不虚。” 刀客有些为难,人心鬼蜮,笑脸魍魉,世事难料啊。 若是真有盛水城的弟子愿意来此,哪怕只是一个筑基期的外门修士,都可以证明古宅伥鬼男子和媛媛女鬼的清白。 盛水城作为柳州府的第一大宗门,据说和太华宗有些关系,说句不太厚道的话,哪怕是个打扫山门阶梯的杂役弟子,恐怕说话比外边小门派的掌门还要管用。 在场四位,虽然大战告一段落,可仍是不敢有丝毫分心。 尤其是媛媛女鬼,在此之前,一直被古宅男主人保护得很好,这场大战,却被刀客砍断无数根须,更被那把桃木剑惊吓得不轻,虽然内心深处,她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是当这一天当真到来的时候,仍是让她惊慌失措,只觉得自己永远是夫君的累赘,心中愧疚,愈演愈烈。 她心如乱麻,百年如此了。 就在此时,二进院落那边,出现两道声势惊人的强大气息,一人身穿道袍,从天而降,不知为何,不是直扑绣楼,而是选择落在那边。虽然之前古宅男女就听闻那边的打斗动静,但是委实大敌当前,忙着应付刀客,实在是无暇分心去一探究竟,只当是身为姑姑的老妇人,已经恢复清醒,正在阻拦潜入古宅的阴险小人。 然后很快就有山神和中年道人,来也匆匆,去更匆匆。 更说着什么“本命飞剑”和“剑仙”的怪话,像是遇上真正的山上神仙,根本不敢出手,就急忙撤退远遁。 刀客轻声道:“小道士,去瞅瞅。” 小道士愣了愣,虽然刀客说得云淡风轻,但是眼神透露出的意思,却是要他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年轻道人说不出话来,心情激荡,又悲凉。 庆幸自己终于遇上了同道中人,愿意不惜性命,除魔卫道,在龙潭虎穴亦是气概如旧,这正是他这辈子最渴望成为的人物,悲哀的是自己总是这般无用,碌碌无为。 年轻道人没有说话,默默驾驭桃木剑从绣楼掠回,接在手中,靠着腿上神行符最后一点时间,转身疾走。 院中持剑男子皱眉深思,不知那边的变故是喜是忧。 难道是盛水城真的派遣门内弟子下山至此? 女子担忧他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此番大战更像是一通催命鼓,她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缓缓向前。 她颤颤巍巍伸出双手,扶住男子脸庞,咿咿呀呀,她只恨自己无法言语。 男子轻声安慰道:“莫怕莫怕,说不得真是宗门派人救援来了。” 刀客见此情景,叹息一声,长刀拄地,心想眼前夫妻二人,哪怕真是心思歹毒的鬼物,可这份情意,做不得假。罢了罢了,我先去前边看看啥情况。 刀客和道士观看了剑客的战斗,正准备和他们二人说再回后院看看。突然就感觉到古宅大门那边有人来,三人对视一眼,皆有些紧张。 有一行人在进门之后,纷纷收起油纸伞,绕过影壁,折入游廊当中,向他们这座院落大步而来。 这一行人,俱是身穿一袭素雅高洁的精致道袍,五名道士,老幼男女皆有,气势非凡。 为首老道应该是领头人,在夜幕之中,仍是眼神炯炯,精光四射,一看就是修道有成的修士。 其余四人,有弱冠年龄的青年道人,手持铜铃,背负乌鞘长剑,剑穗为一长串金黄色丝结,异常瞩目。 有一对相貌酷似的少年少女,神色倨傲,一人腰间挎刀,一人腰间斜挎一根青黄相间的漂亮竹鞭。 还有一个笑脸嘻嘻的稚童,脸圆圆的,手里拿着串糖葫芦。而他的个头最小腿最短,走路时像是带着风,大摇大摆的,尤其是他看一眼糖葫芦走几步路的可爱表情,怎么看怎么让人心喜。 青年道人轻声笑道:“师父,是人非妖。” 老道人点点头,便不再理会站在厢房门口的小道士、剑客和刀客,径直前行,后边男女与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对剑客三人都没什么兴趣,只是打量了三人几眼,然后,便是一脸嫌弃的表情。 五名道士就这么把三人晾在身后,老道人在跨入三进院落之后,猛地怒喝道:“孽障管洲!还不滚出来认罪!” 绣楼下的持剑男子听闻这个熟悉嗓音后,顿时喜忧参半。 喜的是,那个老道人是毋庸置疑的盛水城内门弟子,这意味着自己的那封求救信,起到了作用,宗门虽然早已剔除自己的道士谱牒,但依然不打算置之不理,而是真的派人下山调查此事,这意味着那狗屁山神,注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男人心底也泛起更大的忧虑,老道人与他是同辈中人,是同一年进入盛水城的天之骄子,并且各自的师父是师兄弟,师祖更是同一人,但是两人的关系,却极其恶劣,在盛水城修行的时候,两人就水火不容,如今一个是高不可攀的仙师,一个是人不人鬼不鬼的卑贱伥鬼,若是那个老道公报私仇,他能如何? 老道人身后,而不是他管洲身后,是拥有太华宗关系来往的盛水城。 持剑男人让女子躲在自己身后,他轻轻将长剑刺入地面,不再持剑,面向游廊,长揖到底,“管洲愿意接受宗门责罚。” 老道人意气风发地跨入绣楼广场,扯了扯嘴角,“管洲,百年不见,混得挺风生水起啊。” 刀客转头望去,看清楚五名道士的装束后,不是上前攀交盛水城诸位修士,而是向那位作揖男子抱拳道:“今夜是赵某人冒犯贤伉俪了,在此诚心赔罪!若有需要,赵某人定当挺身而出。” 刀行走江湖三十余载,眼力何等老辣,一眼就看穿管洲跟盛水城那名老道人的不对付。 福祸相依,不外如此。 那些个老老小小的光鲜道士,只差没在额头上贴有“正派人士”四个字。 自从遇到刀客后,看过刀客的一言一行,小道士感慨一句“出门在外学问多,活着不易啊!” 然后,看看自己一路行来所做所为,便有些自惭形秽。虽然如此,他倒也是真心佩服刀客。 盛水城的老道士已经带着四名下山历练的同门晚辈,走入破败不堪的广场,负于身后的手掌,悄悄做了个宗门独有的手势,其余四人立即飞掠出去,各占位置,围困住了古宅男女,其中负剑男子,还站在了高墙之上,看这架势,可不像是靠山到来该有的排场。 名为管洲的男子,伸手握住丑陋女鬼的手,轻声道:“愿生生世世,结为夫妻。” 女鬼依然口不能言,呜呜呀呀,但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在说那句“愿生生世世,结为夫妻。” 就这么一下。 原本打算冷眼旁观的剑客,眼泪哗啦一下就流了下来。也许他已经忘记了许多关于爹娘间的事,但是有一幕,剑客至今还清清楚楚记得,他爹那个憨厚老实说话不讨喜的高个男子,一辈子就只说过那一句情话。他爹坐在门槛外面一边编着竹篮一边问他娘:“娃他妈,下辈子我还能娶你不?” 当时正在纳鞋底的娴静女子,拢了拢额前的碎发,笑着反问道:“怎么就不能娶了?” 当时剑客就依偎在女子怀中,对于这些涉及生生死死的言语,年纪太小,没什么感触,但是爹娘当时那一刻的容貌神情,偏偏就让孩子记住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爹娘走了后,越往后,剑客就会越觉得,如果真正喜欢一个人,好像一辈子是不够的。 于是就有这么一出场景。 道士无意间发现剑客的异样,抹了抹自己脸颊,有些疑惑,雨下得再大,也不至于满脸是雨水吧?何况这场滂沱大雨,到了现在已经变作绵绵细雨了,便是不撑伞都无妨。 道士有些担心,问道:“卓卓,没事吧?” 剑客赶紧胡乱抹了一把脸,挤出个笑脸,摇头道:“没事没事,我是被今晚这么多古怪事吓到了,太吓人了,我啊比较后知后觉,之前忙着打架顾不上惊吓,现在没事了,才敢放开了哭。” 道士一脸佩服的表情,伸手拍了拍剑客的肩膀,转过头去,忍住笑道:“你就当我没看到。” 盛水城老道人环顾四周,最后笑望向直腰站立的古宅男子,啧啧道:“物是人非事事休啊,好一对苦命鸳鸯。管洲,你觉得贫道会如何处置你们?你说是按照宗门的金科玉律,照规矩法办呢?还是按照你我之间的私人交情,不按规矩行事呢?” 古宅男人咬紧牙关,默不作声。 只是最后,他就要下跪求情,只求这个盛水城仙师法外开恩。 刀客正要开口说话,他必须仗义执言,不吐不快! 老道人转过头去,眼神阴沉,一声暴喝,“闲杂人等,乖乖闭嘴!盛水城清理门户,由不得别人指手画脚!” 刀客给气得眼珠渗出血丝,恨不得一刀抡起就劈砍过去。 但是最后也只能颓然叹息。 这种宗门大派的家务事,外人胆敢掺和,真是死了也白死。 江湖如此,山上也是。 走在哪里都一样,哪里都让人憋着一口闷气。 就在此时,剑客转头悄悄对道士道:“苗白,从现在起,我们两个就算是不认识了。诺,这个你拿着,你找机会就走吧。” 说着就把不知何时偷偷拿在手里的斗笠递给道士。 道士一把推回,凑过脑袋轻声道:“卓卓,你可千万别胡来,只要你先动手,就完全占不住理了,对付这些正道仙师,小道晓得如何对付,肯定比打架管用,记住,等下我被人揍的时候,你别出手帮忙,否则就会前功尽弃了。” 剑客问道:“这也行?” 年轻道士笑容满面的道:“试试看,如果不行,你再顶上呗。” 说完这句话,年轻道士有些乐呵,卓卓撑死了不过筑基中期,上去也是挨揍的份啊,还是他这个筑基后期的上吧,耐得住揍。 流水 芃芃视线的尽头,那几座茅草屋里似乎没有什么动静。 这一片长满了无数杂草野花的原野上,竟然会有那样的几间茅草屋,会是什么人建的?现在还有人住吗? 芃芃心里委实有些不确定,可没办法,放眼四周,这里除了自己之外,没有第二个活人。 芃芃略略整理了自己的仪容,被吹乱的头发,被重新理顺,一番清洗之后,她从乾坤袋里找出一面镜子,仔细看了看自己可还有不妥之处。 芃芃自认为自己仪表没有不妥之后,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间生了一个念头。她想:也不知以后,自己和沈毅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找了个小山村定居,过着平常人的生活。柴米油盐酱醋茶,田间灶头和孩子。 她摇了摇头,散去这个短期不可能实现的梦。 当务之急是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其次是自己回到师门之后,差不多准备结丹了。也不知自己这次旋风洞之行,有没有影响到师傅的安排。 想起师傅,芃芃只能叹气。 唉,作孽啊。沉迷修炼的后果是很严重的,以后再给芃芃一百个胆子,她也照样修炼。 如今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芃芃见那茅草屋之中半天没有人出来,想着说不一定根本就没人居住,有人住的希望极其渺茫,不过还是得去看看。 万一呢?她下意识地就要驾驭法宝,可在灵力涌动到全身的一刹那,芃芃一下子就愣住了。 一个激灵,为什么不试试新的本事?借风,我欲乘风。 原野上,青草野花,虫鸣蝶舞,远远的风一吹,一片青浪。 一瞬间,芃芃感觉到了。当时是什么感觉呢?芃芃回忆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刷,灵光一闪而逝!仅仅眨眼之间,芃芃的身体便飘至半空。无风自动,无声无息。若是此刻她的旁边有人,那人又将眼睛闭上,那么,那人根本不会察觉芃芃。 呼,有风吹来。 芃芃睁眼,下意识的便要朝地面落下。然后,又想到,落到了地上就不好了。转念间,那就离地面几尺吧,在杂草上面。借着那道风,芃芃感觉到了风的轨迹。这一次她不是顺风而去,而是逆风而上,去往前方的茅草屋。 衣袍飘飞,花香醉人。 芃芃微微一笑,原本以为是一次顿悟,没想到,竟然在这个过程中学会了借风或者说驭风。 前方,便是那茅草屋的位置。 芃芃从高处一掠而过,隐约好像看见了,距离那茅草屋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有块残破的石碑。不过她也没在意,直接地将周身窍穴一闭,便切断了与风的联系,落在了那一座茅草屋前。 这里一共有三间茅草屋,一间正房,左右厢房,半人高的竹篱笆挡住了芃芃想要细看的目光,一道简单的竹大门虚掩着。 芃芃站在前面打量了一下,此刻她站的位置,正好是在竹门的前方三丈处。 想要看清楚院子里面,芃芃不由得向前走了走。 “嘎吱”一声,芃芃推开了竹门。然后,她看到三间房屋的主架由看着有些老旧的木头所建,芃芃有点好奇这木头是从哪里运。再看房顶,是由一片一片的灰白茅草盖成。总之,房屋整体看上去有些陈旧。 屋檐下方两边柱子上,各挂着一个看着有些破败的灯笼。 两扇木门紧紧闭着,门上同样有许多斑驳的痕迹。 有五层木制台阶链接着走廊,走廊上洒落着些微干枯的杂草和碎石。有风吹来,淡淡的灰尘轻扬。 看着这样的场景,芃芃心里有个大大的问号,这真的像是有人住的地方吗?怎么感觉像是深山老林里给猎户歇脚用的? 看里面实在不像是有住的样子,芃芃皱了皱眉头,终于还是继续往前走。 “咯吱……” 在她脚踩到台阶上的一刹那,那一截木头已完成了它的使命,这声音就是它难以负荷时发出的声音。 芃芃顿觉毛骨悚然,还没来得及收脚,便听得“啪”一声响! 表面上看着这木头还好,没想到就这样断了,而且断掉时候的声音竟然还挺大? 芃芃的脚,陷进了一块断裂腐朽的木料之中,早已朽烂的木屑洒在了她方才整理仪容时,才换上的浅灰色靴子上。 芃芃的内心有些崩溃,这是多少年没有人来过了。自己一来就撞大运了,遇上年久失修的屋子、台阶。 芃芃摇了摇头,嘴角一抽,待抽回自己的脚来。 “砰”的一声,就在她即将要抽脚的那一瞬间,茅草屋的门开了。接着有个声音道:“谁?” 芃芃被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抽回脚,呆愣愣的保持着原来的那个姿势,闻言立刻抬起头去看。 接着便是一怔,是个人。 真的有人,虽然,矮了点,瘦了点。那一瞬间,芃芃目光中发出奇异的光彩来。 紧闭的两扇门打开了,站在门里的,是一个仅有八九岁左右的男孩,唇红肤白,碧眼白发。见此,芃芃心里咯噔一下,暗呼妖孽啊、祸水啊! 这孩子身上的衣服,看上去也有些宽大,是一件浅灰色的道袍,前摆上还有一个大大的圆形图徽。 他在看见芃芃的一瞬间,露出了与他年龄不符的表情,似乎有些惊讶、担忧,又有些好奇和坦然。 也许他也在奇怪怎么会有人来到这里,可是,当他看芃芃脚下的场景时,脸上马上布满怒火。他道:“大胆蟊贼!” 啥?蟊贼? 芃芃立刻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眼看着对方发怒,她连忙抬起手来,一边摇头一边解释道:“这位、这位小、小道友,我……” 小孩子一脸的愤恨,大步而出,眼睛瞪得老大!他打断芃芃的话语,眼睛里蓄着泪水,哭喊道:“坏人、蟊贼,擅闯我家,还踏破了我家的台阶,你可知错!” …… 他在说什么?他家?知错? 芃芃脑子实在有些跟不上,她怔忡了好半天,才用一种像是做梦才醒稀里糊涂时的语气问道:“这、这位小道友,我真的是不小心的,不是故意踩坏你的台阶的。我不过迷路到了此处,本想敲门问路的。只不过是,我自以为这里没人,就走进来了。我没想到你家的台阶不怎么结实,所以……” 小孩子“哦了一声”,也不哭了,皱眉看着她,似乎在怀疑她说话的真实性。 随后,他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警惕地扫视了芃芃几眼,一下就看出了芃芃是个筑基后期的女修。再看向她脚下,那一块碎了的木头时,他觉得他的心好痛,像是心爱的法宝坏了碎了一样。 他气呼呼的道:“不结实?怎么可能不结实?我住在这里这么多年,在这台阶上来来去去走了多少次了,从来没坏过,怎么你一来就坏了?”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是正确的,小孩当着芃芃的面,一个跳步,就站在了第二级台阶上。 芃芃发誓,那一瞬间,她真的听见了“咯吱咯吱”的哀鸣。仿佛整个台阶都是震颤的,像是绷紧了的一根弦,随时都要断裂。 芃芃目光落在小孩那洗的发白,又打了一块补丁的鞋子上,默默的算了一把小孩的身高体重,还有他那使劲的一跳。顿时在心里大呼一声:冤枉啊! 可是这要怎么说?芃芃觉得自己要如实说出来,只怕立刻就会被打。 兴许是看见芃芃没说话,像是被自己给吓傻了,又像是在为自己的行为忏悔。小孩昂头哼了一声,两只短手被在了身后,回身走回走廊上。 站在走廊上,小孩仰头看着芃芃,一副睥睨天下的表情道:“你现在没话说了吧?你擅闯我家……” “咦,不对,你怎么进来的!” 小孩前半句话说的还得意洋洋,后半段的声音却猛然拔高! 这一刹,他像是看着一个怪物一样看着芃芃,惊悚无比。 他伸出肉乎乎的手指来,抖啊抖,点啊点,颤抖个不停。 他吞了吞口水道:“你到底怎么进来的?” 怎么进来的?芃芃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不就是乘风飞进来的吗? 愣了好半天,芃芃回头看向自己来的方向,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我从那边飞过来的。” 小孩脸上是那种“见了鬼了”的表情,惊疑不定的问道:“你确定是那边?” 他一边倒抽着凉气,一边伸手指着远处某个位置,语气有些颤抖的问道:“你、你是说你从那边过来的?” 芃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才现那里有一块,布满青苔的巨大石头? 她心里想道:“咳咳,虽然是石头,可那形状怎么看怎么就有种是块石碑的感觉呢。” “咦,上头怎么还歪歪斜斜地画着字,那字像是很早很早之前刻上去的,有些陈旧。只是那字是什么意思,看不懂,难道是他自创的文字。” 芃芃好奇的问道:“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小孩气得半死,十分嫌弃的翻了个白眼,看了芃芃一眼道:“有眼无珠,那是我家的石碑,就像村子入口有牌坊一样。” “上面写了,来我家,要在石碑外面大喊,不可擅闯。因为我设置了一个阵法,擅闯者会被劈个半死。话说,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听小孩这么一说,芃芃有些怀疑的想着:真有这么厉害? 她回望一眼这三座茅草屋,再看一眼脚下碎裂的木阶,心里实在不大愿意相信这里会有一个,什么威力奇大的护家大阵。 芃芃无奈的道:“可是,我就是从半空中飞过来的,我实在是没看见什么护山大阵。” 小孩小脸通红,一只手掐腰,一只手指着芃芃道:“你、你、你、你……” 你了半天,没说出来别的,小孩气的七窍生烟,大骂道:“婶婶,你好生无礼,见了石碑不但不停下来一看,竟然还擅闯我护家大阵,进入我家,破坏我的财产,你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芃芃听到“婶婶”二字,也被惊到了,她实在想问一声:“你是不是眼瞎,我一这貌美如花,温柔善良的姑娘。竟然被你硬生生的喊老了,什么婶婶,是姐姐好不!” 芃芃心里虽然那么想,可嘴里仍是十分客气的道:“那个、那个小道友,见谅、见谅。我真的是因为迷了路,有些着急,所以才没有停下来看石碑。我值日想来个问个路,问一下这里是哪,怎么出去罢了。” 芃芃拱了拱手,看着站在走廊上的小孩,诚恳的说了一句:“小道友,我真的不骗你,我就是来问路的。” “问路?” 小孩重复的问了一遍,他原本还在想护家大阵的事,一下听芃芃说了两次问路,一下就奇怪起来。 芃芃点了点头道:“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方,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赶往剑宗。那什么,你知道剑宗吗?” 和小孩说了半天话,芃芃还没来得及问小孩他家大人在哪。她转头往竹门外看,没有看到小孩的大人出现。哎,就目前的情形,她只怕还有得一番折腾。 本来看到小孩,芃芃心里的担心减轻了一点。没想到,说了半天话,也没看到他家大人,心里刚升起的很大希望,慢慢变成了失望。 可没想到,在下一刻,她便看到小孩瞪圆眼睛,惊喜的问道:“剑宗,就是有一个爱吃爱喝爱玩羲和道长的那个剑宗?” 这,芃芃呆了呆片刻,点了点头道:“你怎么知道羲和道长的,说的也对,是爱吃爱喝爱玩。” 她话音刚落,小孩便手舞足蹈,大笑道:“真好。” 芃芃立刻看向了他。 “咳咳。” 小孩连忙咳嗽了一声,装模作样,哼了哼,清了清嗓子道:“剑宗嘛,本我自然是知道的。此处乃是中洲大陆最北边,地接冰域,方圆五百里内,只有我家。所以,你就不要想着再去问别人了。说来,我师傅也是流水潺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