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你不娶》 第一章 沈兮和夏泽从a市回来后,结婚的事情便也排进了行程里。 好不容易盼来小俩口的点头应允,两边家长自然是乐见其成,加上都是退休在家闲着无事,便自告奋勇把挑选吉日和筹备婚礼的事全部包揽了下来,让小俩口先忙工作,忙完了好安心出席婚礼而后甜蜜度蜜月。 小漠自从那次意外后对夏泽的依赖便与日俱增,沈兮想着是否该找个机会告诉小漠关于父亲的事,夏泽却担心小漠一时还接受不了,希望一步步来,沈兮也就没再纠结,顺其自然。 婚礼的事不用两人操心,也就先把心思放在了工作上。 模特儿大赛已开始进入初赛阶段,海选在各地举行,初赛到决赛却是在b市举行。 华意影视负责艺人的伸展台培训和服装挑选等方面的工作,沈兮对模特儿培训不是很有经验,直接交由其他人去负责,她主要负责挑选服装赞助商方面的工作。 在沈兮看来,模特儿大赛除了是寻找有潜力的选手外,更重要的是可以藉由这个平台,将融合本土特色和国际特色的时尚展示出去,因而在挑选赞助商的时候,沈兮尤为看重,在筹办这届模特儿大赛时,她已在有意无意地为自己以后的服装秀铺路。 只是华意毕竟主要是在房地产、娱乐影视等领域发展的,时尚这一块因飞宇顾家的存在,并未涉及,因而到时筹办时尚秀的话,要说服公司的股东同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只能藉由这届模特儿大赛一步步地铺路,让它们成为以后自己说服股东的筹码。 夏泽把整届大赛交由她负责,大概也是考虑到了这点,因而他直接将她由企划部调到了华意影视,他的调令来得无任何预兆,因此当他在前两周的股东大会上,直接跳过人事部,突然宣布将她由企划部调往华意影视,正式任命为华意影视的执行总监,职位仅次于华意影视执行长时,整个会议室一片嘘声不断,包括她,也处在极大的愕然中。 在那之前,夏泽从未向沈兮透露过半点口风,最最重要的是,华意影视的执行长童娅,从未在华意任何大会上出现过,那不过是个形同虚设的职位,说白了,对外而言,沈兮才是整个华意影视的总负责人。 当时夏泽为了防止童娅再次因为顾桓沦陷,为逼迫她与星逸毁约回到华意,特地将新成立的华意影视挂牌到她名下,却没想到童娅不吃夏泽这套,名义上虽顶着个华意影视执行长的头衔,却从未参与过公司的任何决策,公司幕后的决策者实际上还是夏泽,如今把沈兮调入华意影视,夏泽权力下放,沈兮拥有全部的决策权与执行权,已相当于整个华意影视的总负责人。 沈兮明白夏泽这是间接在为她铺路,她想要筹办服装秀的事夏泽是知道的,她也将整个详细的方案给他看过,他很支持她的想法,但是他的支持却并不代表董事会会通过她的提议,到时真正提出这个专案时,若是没有任何有力的成绩,这个专案必然会受到不少来自董事会的反对声浪。 虽然夏泽完全可以跳过董事会全力支持她的想法,但他也了解她,她不需要他给她特权,她更想要的是自己争取而来的成就感。 知道夏泽是在顶着压力为她铺下这条路的,沈兮自然不愿夏泽因此而承受更多来自董事会的压力,因而自从接手了整个专案后,从前期宣传、海选、初赛,直至决赛,整个模特儿大赛南部分区赛事成功落幕,沈兮几乎是全心地投入到其中去,不遗余力。 好在整个大赛在历时一个半月后,终于成功落幕,整个举办过程意外的顺利和成功,华意影视也趁机签下了一批有潜力的模特儿,原本对沈兮的突然调任颇有微辞的董事会成员都闭了嘴。 大赛落幕当晚便是庆功宴,公司的高层几乎都出席,其中也包括了苏靓。 自那天晚上聚餐后,苏靓打过几次电话给沈兮,那时沈兮尚未遇到沈非,对苏靓当年那些不得已的苦衷也没有任何的了解,接过一次电话淡淡地打过招呼后,很干脆俐落地挂断,之后他再打过几次电话,也去企划部找过她几次,她却也没再理会过,苏靓来企划部找她时她大多都在外面奔波,两人也没碰上面,后来整个大赛正式开始,她更是忙得连陪小漠的时间都没有,自然也没再和他联系。 虽然那天沈非未尽的话让她隐约对苏靓心里有愧,却不知该与他谈什么,加上从a市回来后就完全投入了模特儿大赛的工作中,也没再与他联系过,这会儿在酒宴上碰到,沈兮多少有些尴尬,即便不知当年有什么缘由,却总觉心里有愧,隐约有种她辜负了他的错觉。 沈兮和夏泽坐在一起,苏靓就坐在对面,清雅的脸上虽挂着笑,明眼人却也看得出那不过是强颜欢笑。 自上次那场聚会后,苏靓整个人看着沉默寡言了许多,人坐在座位上,端着酒杯,白酒一杯一杯地往肚子里灌,眼睛偶尔从沈兮身上掠过,却是假装若无其事地移开,只是那眼神中藏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教人看着心酸。 因那日在a市沈非那番未尽的话,如今再看到此时的苏靓,以及他偶尔望过来的眼神,沈兮心里莫名有些闷,以往还可以理直气壮地与他直视,可如今,不小心与他的眼神相会时,也只能仓皇地将视线移开,竟莫名生出心虚感。 或许是两人的神色都太过异常,席上不少人也察觉到了两人间流转的诡异气氛,因为之前公司里盛传的两人是一对的事,不少望向两人的眼神里,都或多或少带了些探询的意味。 沈兮不是没发现众人眼底的探询,眼神交会时只能若无其事地笑笑,但那笑容落在别人眼里,却也成了强颜欢笑。 因为两人间的诡异气氛,原本轻松热闹的饭局变得有些尴尬起来,那边苏靓一杯一杯地灌着酒,这边沈兮如坐针毡,垂着眼眸不敢与苏靓有任何的眼神交流。 夏泽漫不经心地往苏靓望了一眼,而后不着痕迹地望了沈兮一眼,原本随意握着酒杯的手微微收紧,捏着酒杯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半垂的眼睑将眼底的情绪都遮掩而去,额前垂下的浏海,在那张好看的脸上打下一层阴影。 夏泽被桌子挡住的手微微动了动,而后毅然决然地一把握住沈兮垂在大腿上的手,捏着酒杯的手一紧,夏泽已起身,连带着半强迫地将沈兮拉着站了起来。 他黑眸往众人扫了一圈,唇角慢慢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手端起酒杯,在众人错愕的神色下,以着沉而缓的语调徐徐开口,“先打断各位一下,今晚的庆功宴除了庆祝我们华意影视拔得头筹,在本届国际模特儿大赛中取得圆满成功外,我还有一则喜讯要与大家分享。”稍稍顿了顿,视线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 沈兮隐约察觉到他接下来可能要说的话,一时间没做好心理准备,被他紧紧攥在掌心里的手挣了挣,想要抽出,不料夏泽却突然收紧,那力道极大,握得她整只手都在泛疼。 “我和沈兮,沈小姐会在近期内举行婚礼,届时欢迎大家前来喝杯喜酒。”短促有力的一句话如同一颗炸弹投下,在场所有人都被夏泽突如其来的喜讯得震得愣在当场,整个房间里,静得几乎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听到。 沈兮也愣住了,不自觉地侧头望向夏泽,结婚的事因为日子还没确定,两人之前便说过此事暂时保密,待一切定下来再对外宣布,可如今…… 夏泽却彷似没看到她此时的眼神,只是神色平静地看着众人近乎呆滞的脸。 苏靓正端着杯酒要饮,因夏泽突如其来的喜讯,端着酒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神色复杂地望向站在夏泽身侧的沈兮。 “恭……恭喜夏总和沈小姐。” 不知谁最先反应过来,有些结巴地出声道喜,也让其他人回过神来,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一个个很快将心底的震撼压下,纷纷端起酒杯起身表示祝福,一时间,各种祝福的声音在觥筹交错中此起彼伏。 苏靓缓缓勾起一个笑,并未如其他人一般起身恭贺,只是猛地将手中的白酒一饮而尽,藉着酒劲,突然起身,在众人的再一次错愕中,走到沈兮身边,突然扯住她另一只手,“何兮,跟我过来!”声音沉而怒,一如他此时的手劲,几乎用了十成的力道,拽着沈兮的手用力一扯。 沈兮被扯得踉跄了几步,另一边的手腕也被夏泽紧紧扣在掌心里,苏靓用力一扯时,许是怕伤到她,夏泽的手稍稍松了松,却还是牢牢抓在手心里。 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这一幕,众人眼里的错愕让沈兮难堪,侧头看着苏靓那双被酒精醺得赤红的双眸,而后望向夏泽,抿了抿唇,低声说:“我先和他谈谈。” 夏泽黑眸微微眯起,望向她,薄唇抿得死紧,脸色也微沉,没有应。 沈兮知道他此时心里不快,但是那边苏靓要闹,她了解他的性子,若是不把话说清楚,等一下他说不定就这么和夏泽大打出手。 如今被苏靓这么一闹,三个人面子上都过不去,再干上一架,所有人就真的下不了台了。 “这是我欠他的。”微垂下眼睑,沈兮轻声说,被夏泽握着的手一缩,试着从他掌中挣脱。 夏泽只能先松了手。 “对不起!”随着挣脱的手,沈兮的道歉也已出口。 没有了夏泽的牵制,苏靓轻易地拉着沈兮,大跨步往大门外而去。 被苏靓拖着转身时,沈兮的手不小心打到了夏泽的手,从他的手掌划过,夏泽手指动了动,却并未握住她的手,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跟苏靓离开。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一切,看着沈兮和苏靓的身影这么消失在视线中,无一人敢发出半点声音,也没人敢望向夏泽。 女朋友这么当着自己的面跟着别的男人离去,还是在自己下属面前,众目睽睽之下,任谁都无法忍受。 即使没有抬头,所有人也能深刻感受到夏泽周身迸发而出的寒意以及深沉的怒气,强烈得叫人忽略不得,此时的气氛沉闷得令人窒息,却无一人敢出声打破。 好一会儿,夏泽收回望向门口的视线,淡淡地往众人扫了眼,平静开口,“各位慢用,我有事先走了。”话完已转身,往外面而去。 众人看着他离开,始终无一人敢开口挽留或说声“慢走”之类的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泽走了出去,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对方才的这一出戏议论纷纷。 一直沉默地隐身在人群中的邓佳蓉这时也起身,歉然对大家道:“抱歉,我家里有点事得先走了,大家慢用。” “邓副理,你怎么也走了?这还没吃多少呢。”有人出声挽留道。 “我已经吃饱了,家里真的有急事,大家慢用。”强笑着说完,邓佳蓉也离开了。 ◎       ◎       ◎ 沈兮踉跄着被苏靓拖着走了出去,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苏靓拉着她的力道才微微放松了些,却还是拉着她往电梯而去。 “苏靓,我们就在附近找个地方谈谈吧。”等电梯时,沈兮望向狂躁的苏靓,平声道。 苏靓赤红着眼转头望了她一眼,却还是点了点头,松开了拉着她的手,“好!” 两人就在一楼找了一处不会有人路过的走廊停了下来。 沈兮背靠着身后的栏杆,很平静地望向苏靓,“苏靓,我不知道当年你为我做过什么,当时我问过你,是你自己不愿告诉我,而且你亲手推开了我,现在都已经过去快六年了,我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我很感谢你当年为我做的一切,但是我们真的已经回不去了,别再纠缠了行吗?” “你以为我愿意整天像个疯子一样地纠缠着你吗?”苏靓烦躁地以手爬过头发,有些失控地咆哮,吼完声音又软了下来,“小兮,快六年了,我告诉过自己很多次要忘了你,可是我真的没办法,我忘不掉,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对不起,我已经爱上别的男人了。”看着苏靓失控的样子,虽觉不忍,沈兮还是开了口,“苏靓,我爱上夏泽了,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我们已经有一个儿子了,我不想再让任何人破坏这份幸福。” “你有孩子了?小兮,你在骗我!”苏靓有些失控,上前一步,双手扣着她的双肩,用力摇晃着,“小兮,你为了让我打消念头,真的无所不用其极了吗?” “苏靓,你该明白,我们中间隔了快六年,这六年里可以发生很多事了。”双肩被扣得生疼,沈兮却只是很平静地应着,缓缓从包里拿出手机,找出手机里小漠的照片,将手机萤幕转向他,“这是我儿子,我没有骗你,从没骗过你什么。” 苏靓望着手机上那张与沈兮五分像的小漠照片,眼睛死死盯着,似是要将那支手机盯出两个窟窿来一般,扣着沈兮的双手也不断收紧。 沈兮吃痛,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苏靓似是被烫着一般松了手,却还是很用力地压着她的双肩,双眼赤红,“儿子都这么大了,是不是刚离开我,你就爬上了他的床?还是我们还在交往时,你根本就已经爬上了他的床,说什么不想联姻都是……” “啪”的一声,沈兮一巴掌打断了苏靓的胡言乱语。 用力从他双手的钳制中挣脱出来,沈兮脸色沉了下来,双眸微寒,“苏靓,当初是你自己要放手的,我给过你机会了,我说要带你回家见我的家人,你不愿意;我甚至愿意和你一起离开这座城市,你也不肯答应,是你让我回去嫁人的,现在凭什么在这指责我?要是我的家人当初真找过你,真逼你答应过什么,那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别再说什么为了我好的废话,真会为了我好,会先问我愿不愿意,而不是瞒着我做什么交易,我八成是脑子了,才会因为沈非的话对你心存愧疚,我们今天走到这一步都是你自找的,请别再以爱我之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承受不起。” 冷声说完,沈兮已一把推开他,转身就要往外走,手倏地被苏靓一把握住,抓着她一扯,将她紧紧抵在了墙边,双手扣着她的手腕,双脚也紧紧抵着她的双腿,压制得她动弹不得。 “他有什么好?不就是投对了胎,有钱一点,和你门当户对一点而已嘛!”苏靓双眸闪烁着嗜血的红光,“是,今天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是我先放了手,可是我不放手我能怎么办?你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千金,我却只是什么也不是的穷学生一个,我去找过你爷爷,甚至跪下来求过他,让他尊重你的意愿,不要逼你去当政商联姻的牺牲品,可是他不肯答应,他执意要让你嫁入华意、要让你嫁给夏泽。 我不想放手也不愿放手,可是他答应我的,你和夏泽只是订婚而已,五年内你们不会结婚,他给我五年时间去奋斗,若是五年内我能拿下华意,或者五年内你还是执意不肯嫁给夏泽,他会成全我们,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和你分开,那次你让我跟你回家,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我刚从你家出来,你家人的态度已经表明得很清楚,你和夏泽必须先订婚。 我想要和你解释,可是你根本没给我解释的机会,我承认那天刚从你家里出来,你家的条件让我有浓浓的自卑感,强烈的自卑感作祟让我说了很多令你觉得受伤的话,你那时掉头离开时,我想追上去,可那时我就是拉不下面子,我没想到那次会成为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我打过电话给你,你的手机一直是关机;我去过你的租屋处,可是你不在;我去了你家,却连靠近你家大门的机会都没有,你的家人不让我见你;我找过何翰,我让他帮忙约你见个面,但是他告诉我,你不愿见我,后来那几个月你也没再来学校,毕业后没几天,何翰却告诉我,你出了国,这几年我一直试图联系你,可是我找不到你的人,我能怎么办,我原本以为,要是我们没机会再遇到,我就认命放手算了,可是既然我们又不期而遇了,这次我不想再放手、我不愿意再放手了,你懂吗?五年前我已经被迫放手过一次了,这次我想抓住了、我不想错过了,行不行?” 沈兮眼神复杂地望着苏靓,紧抿着唇,没有应,但平静的神色已表明了她的态度,她和他都回不去了,她与他,只能说命运弄人。 那次争吵后她回了家,然后便是和家人因联姻而大吵,她离家出走,那天晚上遇到了夏泽,第二天早上手机被家人没收,人被禁足,在家里过了两个月的与世隔绝的生活。 沈兮完全不知道苏靓来找过她,更不知道他让何翰代为传话,何翰那时既然都能罔顾二十年的兄妹情谊把她骗回了家,骗苏靓又算什么,那天听沈非的话,她原本以为是不是何家背后逼苏靓为了她放弃什么,却原来什么都没有,只不过一场阴错阳差而已,她在国外的联系方式,连家人都不知道,更何况是苏靓。 而林见欣虽然知道沈兮的联络方式,但是她一直都知道他们两个人的事,她与沈兮一样,觉得是苏靓先放了手,觉得是苏靓先辜负了沈兮,所以即便苏靓找她,只要她有意隐瞒,他也绝无可能从她口中套出半分沈兮的事来。 “苏靓,我很抱歉,当年的事我完全不知情,我们两个之间,只能说造化弄人,我很感谢你愿意一直这么爱着我,可是我们真的没办法再回到过去了,” 沈兮的手轻轻覆上他紧扣在双肩上的手,想要将他的手拉下来,苏靓却突然似是发了狂般,一手扣着她的下巴,俯头就狠狠吻上了她的唇。 沈兮在瞬间的愕然后很快反应过来,死命摇着头不让他吻上来,挣扎着要将他推开,苏靓却死死抓着她的下巴,想要再次吻上她的唇,沈兮拚命摇着头,却在摇头之时与他的双唇错开,撞上了他的牙齿,被磕破了皮,那相撞的力道极大,沈兮几乎能闻到血腥味。 沈兮眼看着苏靓发了狠地要吻住自己,挣扎不得,狠了狠心,在挣扎中得以解脱的脚屈起,膝盖用力朝他胯下撞去,苏靓冷不防吃痛,紧捂着那处退了开来。 “对不起!”看着神色痛苦的他半蹲在一边,沈兮咬了咬牙,低声道了声歉,已踉跄着脚步仓皇地逃开。 一路脚步不稳地跑到洗手间,沈兮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用冷水把双唇狠狠地洗了一遍,手指抚过的地方微微地刺疼着,沈兮怔了怔,抬起头,望向镜中,看着下唇那一处被磕破皮的地方,有些失神。 这样出去被夏泽看到,又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误会了。 犹豫了一下,沈兮拿起手机,给夏泽打了个电话,电话却被挂断。 沈兮心底掠过一阵不安,再次打了过去,电话很快被接通,沈兮松了一口气,正要开口,那边夏泽已先开口,低沉的嗓音,却无丝毫的起伏,平静得如同一滩死水,“沈兮,我想静一静。”话完,手机已被俐落地挂断,再拨过去时,已是关机状态。 听着电话那头客服小姐客气有礼的“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沈兮定定站在原地未动,眼睛缓缓望向镜中自己狼狈的脸,指尖在下唇那处犹在流血的地方停了停,而后默默地收回手,走了出去,搭计程车回家。 夏泽在生气,而且气得不轻。 他手机关了机,此时的她却没办法亲自去向他道歉,她下唇的那点伤痕太过暧昧,带着这个小伤口过去,无异于火上浇油。 夏泽没有回来,或者,他今晚并不打算再回这边,中途沈兮给他打过几次电话,都是关机状态。 没有他的屋子空荡荡也冷冰冰的,沈兮在沙发上坐了大半夜,直到凌晨两点多,依然等不到夏泽回来,她自己却了无睡意,整个人心里慌得难受,在回来的路上细细回想了一遍,才知道当时情急之下的自己是如何的过分,她相当于当众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巴掌,让夏泽下不了台。 或许,她给他带来的伤害,远远比当众甩了他一个巴掌要严重得多。 心里堵得难受,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没有他的屋子也令人失落,沉闷得令人窒息,因为庆功宴的缘故,小漠今晚在何家住下,这屋子里没有了小漠,更是冰冷得像个牢笼。 沈兮几乎是逃也似的逃离了这个家,去了林见欣那里。 第二章 林见欣还在电脑前赶稿,接到沈兮在门口打来的电话时,人正准备睡觉,但仍起身帮她开门,看着她像个游魂似的飘进来,整个人被吓了一大跳。 “我说你这又是怎么了?和夏泽又闹了?”将她迎进门,林见欣唠叨道。 这次虽然没有上次的狼狈,人看着却比上次还萎靡。 “比那次严重多了。”有气无力地将自己扔在沙发上,沈兮脱了鞋缩起双脚,抱着双膝缩在了沙发上,这才望向林见欣,“我今天干了一件大蠢事。” “有多蠢?”林见欣不以为意地问道,对于她一急起来做事就不经大脑早已见怪不怪。 沈兮望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而后一五一十地将今天在庆功宴上的事大致说了一下。 “你脑子被雷劈了吧你?”刚说完,林见欣手中的抱枕已经用力朝她丢了过来,“他前一刻才宣布你们的婚讯,下一刻你就这么跟别的男人跑了,还当着他底下一堆员工的面,你让他面子往哪里摆?别人会怎么想他?这件事换了哪个男人都会生气的,这已经不是误不误会的问题了。” “我知道。”默默地接过林见欣扔来的抱枕,沈兮整张脸都埋进了枕头中,闷闷的声音从枕头中传来,“当时他突然宣布婚讯,我整个人都傻了,苏靓又突然走过来紧抓着我的手不放,他当时人已经半醉了,你也知道喝醉了的苏靓是什么个样子,不只会胡说八道,揍起人来更是六亲不认,他真打起来的话夏泽还手也不是、不还手也不是,到时也不知道得闹出多大的事来,夏泽大大小小也算个名人,因这样的事闹上新闻的话对他形象也不好,我就想着干脆先跟苏靓出去解释清楚。 我本来应该先跟大家说一声的,可是当时苏靓拖得太急,夏泽刚松手,他就把我拖出去了,我脑子也乱哄哄的,根本没来得及,或者,我根本没想到要先和大家解释一声,现在弄成这个局面,早知道还不如干脆留给两个男人解决。” 与苏靓认识多年,对他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他不碰酒时还好,很君子;碰了酒却变成流氓了,酒品一向很烂,还是烂到无敌的那种。 当年她与靳尘因为实习的事走得近了些,苏靓醋意大发,公司聚餐的时候喝多了,当下把靳尘从人群中拎出来,当着全公司人的面痛殴了他一顿,还嚷嚷了不少难听的话,让她和靳尘双双因为那次聚餐再也没脸待在那家公司,不得不换了实习地点。 事后苏靓后悔得不得了,但是酒劲上来时,根本就不管不顾,就像今晚,她相信明天他酒醒后会恨不得砸了自己的脑袋,一如她现在恨不得砸了自己的脑袋。 “你是想着要和苏靓谈清楚,不能让他在那里闹事,可是别人却不这么看啊,人家看到的就是他们的夏总被女朋友甩了,严重一点的,大概觉得夏总被戴上一顶绿帽子,这已经攸关一个男人的尊严问题了,何况是那样一个一向高高在上的骄傲男人。” 林见欣虽知此时不应再数落沈兮的不是,但是不说却又憋不住,“最重要的是夏泽会怎么想,你为了前男友当众不给他面子,你把你的前男友置于他之上,这算什么?这说明你沈兮对前男友依然念念不忘,你懂不懂?哪个男人受得了自己的女人,对别的男人念念不忘?他没有直接挂你电话,已经是很宽容了。” 沈兮长长地叹了口气,默默接受林见欣的数落,没有反驳,她自然是知道夏泽已经很容忍自己了,就是因为知道,才更加手足无措,如今他不肯理她,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林见欣望了沈兮一眼,看她也憋得难受,不好再多说什么,因而只是道:“算了,事情都发生了,多说无益,反正他现在也挂了你电话,这么晚了你也不可能再去找他,还是先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好好和他谈谈吧。” 沈兮微微抬起头苦笑,“我怕他根本不想见我,真见面了大概也是火上浇油了。”边说着边无奈地指了指下唇的小伤口,那么明显的伤痕、那么暧昧的位置,光是看着就能让人猜测出当时是吻得多激烈。 林见欣往沈兮那嘴上的伤口望了一眼,脸色一沉,沈兮猜到她要说什么,先一步打断她,把刚才的情况简略说了一下,林见欣安静地听完,皱了眉,劝她先请两天假,因为唇上伤口的位置太过暧昧,容易招惹流言蜚语。 “这个节骨眼上请假,别人看来倒像是欲盖弥彰了,对他影响更大。”沈兮无奈地说完,抬头望了林见欣一眼,看着她神色疲惫,勉强扯出一个笑,“你最近也挺累的,先睡吧,我没事的,再坐会,想想怎么办吧。” “早点睡,船到桥头自然直,别想太多。”知道这么谈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林见欣只能这么劝道,陪她坐了好一会才回房休息。 沈兮在沙发上一坐就一晚上,困极的时候迷迷糊糊地靠着沙发椅背小睡了一会儿,第二天很早便醒来了。 醒来的第一件事,沈兮便冲去洗手间查看下唇的伤,看到上面色泽微暗的小伤痕时,叹了口气,鲜少化妆的她,不得不特地化了个淡妆,藉着口红的颜色稍稍将那伤痕遮住,若是不刻意去看,也很难看得出来。 因为起得早,上班时间也还没到,吃过早餐后,沈兮便拿过林见欣家门口今天送来的早报,浏览了起来。 看到报纸的娱乐版时,沈兮整个人瞬间如被雷击,当场僵住了。 偌大的娱乐头版头条上,刊登着一张巨大的苏靓将她压在墙边强吻她的图片,镜头捕捉得极好,从拍摄者的角度看过去,此时的照片不是她在极力抵抗苏靓的强吻,却是她与苏靓吻得难分难舍。 图片配着斗大的标题,华意总经理夏泽未婚妻曝光,丢下未婚夫与男子激吻。 林见欣这会儿正好起床上洗手间,晃着晕晕沉沉的脑袋从房间出来,看到僵坐在沙发上的沈兮时含糊开口,“小兮,怎么还没睡啊?都几点了。” 问完发现沈兮没动,疑惑地皱了皱眉,林见欣晃了晃晕沉的脑袋,走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小兮,我说你怎么还没睡?” “啊?”沈兮似是才回过神来般,转头望向林见欣。 “你怎么了?”发现她的脸色此时苍白得近乎透明,林见欣整个人清醒了许多,急声问道,视线往她拿着报纸微抖的双手望去。 “没……没什么,我准备去上班了。”不动声色地想要将报纸收起,沈兮极力压下心底的恐慌,试图让声音平静下来,却还是让林见欣瞧出了她的不对劲,林见欣弯腰,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报纸,“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说话间已摊开了手中的报纸,只一眼扫过,林见欣眼睛陡地瞪大,望向沈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被人设计了。”沈兮扯了扯嘴唇,努力挤出一个笑,“这辈子竟然也有机会上一次报纸的娱乐版头条,这人生也圆满了。” 昨晚夏泽才宣布两人准备结婚,这会儿就冒出“夏泽未婚妻曝光,丢下未婚夫半夜与男子激吻”极具噱头的新闻来,记者想来就是昨晚在场的某一位来宾了。 “你别笑了,比哭还难看。”林见欣看着她唇角刻意挤出的笑容,心里有些难受,忍不住轻斥了声,看着她苍白的脸上又有些不忍,放柔了声音,“你也先别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夏泽会理解的。” 沈兮苦涩地笑了笑,“我想他这会大概要气炸了,他愿不愿意见我还是个问题呢,如今闹出这样的事来,又让他变成众人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 这篇报导这么下来,这顶绿帽子他真的戴定了,夏泽的形象和威严真的得因为她而任人践踏了。 “别想他了,先想想你要怎么脱身吧。”林见欣看她笑,心里憋得难受,低声劝道。 “还能怎么脱身,只能等着被指指点点吧,出了这样的报导现在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努力想挤出笑,发现挤不出来,沈兮干脆敛了笑,起身,“我先去上班了。” 、拉住她的手,“请个假吧,今天这样去上班总不太好。” “见欣,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的,何况我今天不去上班就相当于证实了这篇报导,夏泽现在不肯接我电话,我必须亲自向他解释清楚。” 缓缓将她的手拉下,沈兮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挤出了一个笑,“我自己欠缺考虑惹出来的麻烦还是得自己解决,你说过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会有事的,别担心我。” “嗯,有事电话call我,我都会在的。”如今也帮不上什么忙,林见欣只能以言语安慰。 “谢谢你,见欣。”真心道谢后,沈兮便出门搭计程车去上班了。 ◎       ◎       ◎ 沈兮一路上心情很忐忑,可以想见一会到公司得遭受多少异样的目光,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还真是束手无策,恐慌而无助。 路上给夏泽打过几次电话,他的手机一直处在关机状态,是不想接,还是没来得及开机?他是否已经看到了那些报导?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满脑子都是他可能会有的反应,前所未有的无措,让沈兮素来引以为傲的脑子也似是停止了转动般,无法正常运转。 或许从昨晚那场庆功宴开始,她的大脑真的已经停止了运转,要不然怎么会惹出这样的麻烦来。 苦笑着从计程车上下来,沈兮转身往办公室而去。 果然如路上所料的般,几乎整个办公室,所有人都不时对她投以异样的目光,视线不时落在她被口红遮着的唇上,偶尔趁着她不注意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那般赤裸裸的查探,让她有种被人剥光了的感觉, 才在办公室待了那么一会儿,那些异样的眼光几乎让她忍不住落荒而逃,今天化着淡妆,倒真的是欲盖弥彰了。 好不容易熬着坐了半个小时,想着夏泽已经来上班,沈兮起身,不顾众人再一次集体投来的异样目光,挺直着腰,神色淡淡地走出了办公室,往顶楼而去。 陈特助没在办公桌前,夏泽的房门紧闭着,刚走近,便听到陈特助小心翼翼的声音自里边传来,“夏总,这件新闻要怎么处理?” “冷处理!”他的声音冷沉无丝毫温度,“谢绝一切媒体采访。” 沈兮原本抬起想要敲门的手垂了下来,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时,门已从里面被拉开。 “沈小姐。”看到沈兮,陈特助脸上掠过一丝错愕,以及一丝小心翼翼掩藏起来的情绪。 沈兮明白那抹被她小心隐藏的情绪是什么,却还是得强装笑颜,“陈特助,我有点事要找夏总。” 陈特助转身往面无表情地望向这边的夏泽看了一眼,勉强扯出一个笑,“夏总在里面,我先出去工作了。”话说完,人已低着头走了出去。 “出去!”面无表情地收回落在门边的视线,夏泽将注意力放到面前的电脑上,头也没抬,冷声下令。 沈兮心头一阵酸涩是因为他此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她知道此时的自己没有任何立场说什么,只是放低了姿态,轻声开口,“夏泽,我想和你谈谈。” “我只要十分钟。”末了,看他依然只是无动于衷地盯着电脑,又加了一句。 “沈兮。”夏泽的视线终于从电脑移向她,深邃的轮廓线条紧绷,好看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想我现在需要的是,花时间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不是听你的解释。” 他冷漠得近乎无情的话语落入耳中,顺着敏感的神经滑入沈兮心间,挑起一阵阵的刺疼,似有针扎过,细细密密地泛疼着。 沈兮不自觉地咬了咬唇,怔然地望着夏泽冷淡的面容,她设想过千万种可能,却没想过他会是这个反应,如此的冷静,却也如此的冷漠,甚至是无情。 夏泽往沈兮怔然的脸上望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冷淡下逐客令,“抱歉,我现在很忙。” “夏泽。”抿了抿唇,沈兮微微扬起下巴,将眼底突然泛起的湿润逼回,忍着喉咙的哽咽,缓步走到办公桌前,极力平静地开口,“我知道我现在说对不起已经太迟了,可是,昨天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让你难堪,我只是怕苏靓和你动起手来,想要先把他拉开,那时我并没有想到那会让你这样的难堪,报纸上的报导,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我唯一可以保证的,我和苏靓什么也没发生,那个照片只是角度问题而已。” “角度问题?”夏泽视线往桌上摊得大开的报纸望了一眼,唇角微微往上一勾,勾起一个带着淡讽的笑意,“这角度捕捉得倒是精准。” 边说着边抬起手,视线落在她的唇上,在看到她擦着淡彩的唇上那点小伤痕时,黑眸划过一丝冷意,夏泽声音微沉了下来,“出去!” 手不自觉地往下唇那处细小的刺疼处碰了碰,沈兮望向他,咬了咬唇,“这个伤痕不是和他接吻弄的。” 沈兮话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劲,继而继续道:“他当时想强吻我,我挣扎时不小心磕到他的牙齿弄到的,我和他真的……” “抱歉。”夏泽冷漠打断她,“我对你们发生了什么并不感兴趣,我想谁对你而言才是最重要的,在你当众甩开我的手,跟别的男人离开时,其实你潜意识里已经有了答案,如果不是你潜意识里已经倾向于向他妥协,没有人能捕捉得到这种可以以假乱真的镜头。” “其实……无论我解释什么,你还是不会相信我对不对?”喉咙似是被什么狠狠地堵住,沈兮极力压抑想要逸唇而出的哽咽,哑声问道。 “你昨天在庆功宴上的神色、表现,这篇报导、这幅照片,以及你唇上的伤口,沈兮,我很抱歉,我很难说服自己去相信你,我想我们都需要给彼此一些时间,重新考虑这段关系。” 冷漠克制的嗓音,如一道鞭子狠狠地抽在沈兮心口,勾起一阵阵揪心的疼。 “好……我……我明白了,很抱歉,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强忍着哭声哽咽着将这句话说完,沈兮朝他微微点了个头,在眼泪流出来之前,极力克制着冲出去的念头,缓缓地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时不小心与人撞了一下。 “对不起!”转身的刹那,脸上早已不知不觉间被泪水爬满,沈兮没敢抬起头,只是低声道了声歉,而后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沈小姐,你怎么了?”夏宇担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刚才擦肩而过的相碰中,他已不小心看到她脸上的泪水。 “我没事,我还有工作要忙,先走了。”极力让声音变得平稳,沈兮哽着嗓子应完,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夏宇脸上掠过一丝凝重,推开夏泽办公室的门,开口便问道:“大哥,沈美人怎么了?我好像看到她哭了。” 夏泽握着滑鼠的手有片刻的停顿,而后继续忙着手中的工作,头也没抬,“有事就说,没事滚出去!” 夏宇撇了撇嘴,走向办公桌,“其实也没什么事,昨晚我回去看了趟爸妈,他们说想要把你和沈兮的婚事定在……咦,这是什么?” 目光瞥见夏泽桌上摊开的未来得及收回的报纸,夏宇弯腰一把拿过。 “华意总经理夏泽未婚妻曝光,丢下未婚夫与男子激吻?”手指比着上面的大标题一字一句念完,夏宇眉头一皱,“这照片上的人真是沈美人?不会吧,这偷拍技术也太烂了吧,照片不清晰不说,这照片上的女人除了能看到那点点头发,连衣服都看不清楚,这样的照片也能上头版头条?媒体最近都没什么可报导了吗?” 大概是拍照的相机像素本来就不高,图片又被以头版的篇幅放大,整张照片完全不清晰不说,最重要的是,若不是被男人的手捧着的脸,垂下那么点长发及那身高,连那男人吻着的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分不清。 夏宇的嘟哝让夏泽握着滑鼠的手停了下来,黑眸微微眯起,大掌一扬,夏泽已一把夺过夏宇手中的报纸,看了一眼,因侧拍角度的问题,加上沈兮个头娇小、苏靓身材高大的缘故,整幅照片沈兮几乎被苏靓挡住,连衣服都被苏靓的西装遮住,整张照片中只看到她左侧被苏靓的手紧紧箍着腰,微微扬起头,忘情地承受苏靓的吻。 侧面的角度让沈兮的头发大部分垂在了另一侧,那半张侧脸也被苏靓从颈后绕过来的手掌捧住,苏靓侧着头背对着镜头,几乎将整张脸都遮去,除了知道是忘情拥吻的一对情人及那个男人是苏靓外,若非下面配以文字说明,根本没人能猜得到那个女人是谁。 看着照片中忘情拥吻的两个人,夏泽捏着报纸的手青筋隐隐浮起,掌心下捏着的报纸被捏出几道深深的褶痕来,别人看不出来苏靓怀中的女人是谁,他却知道那个人是她。 夏宇胆颤心惊地望了一眼夏泽手中捏着的报纸,望向他越来越沉的脸,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哥,那个,你没事吧,这报纸上的报导说不定是假的呢,很多新闻稍微用点心就能捏造出来,制造噱头而已,未必是真的,我觉得,沈美人大概……被人给设计了吧?” 夏宇还没反应过来,夏泽手中的报纸已被揉成了一团,夏泽转身望向夏宇,神色已恢复平日的冷峻,“去联系一下汪雅,向她借个包厢用一会。” 汪雅是夏宇妈妈认识的一个姐妹,与唐家关系不错,自己开了间咖啡厅,就在昨晚开庆功宴的酒店的繁华地段。 如今要让两人都摆脱这段丑闻,只能恶人先告状,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联系她干嘛?”看夏泽往门口走去,夏宇一脸莫名。 “照做就是。”话说完,夏泽人已出了办公室,朝陈特助道:“陈特助,以我的名义草拟一份声明稿,发给各大媒体和网站,内容大致就是某报社杜撰假新闻,恶意中伤我本人及沈兮小姐,给我们两人及身边的亲友造成极大伤害,我本人将采取法律手段,追究相关人等的法律责任。” “是。”陈特助大概也没料到那则新闻是造假的,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低声应道。 昨晚的庆功宴她也在场,沈兮因为苏靓撇下夏泽走了,也是她亲眼看到的事,可是没几分钟后夏泽也走了,后来沈兮是和夏泽在一起,还是和苏靓在一起,除了当事人就没人知道了,今天报纸上的照片那男人看起来是苏靓没错,但是那个女人,说实话,她真看不出来是谁。 看夏泽这会的态度,那个女人应该不是沈兮吧?要不然也没必要发这个声明稿了。 陈特助心里思量着,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很快便草拟出一份声明稿来,望向夏泽,“夏总,您看一下这样可以吗?” 夏泽俯身往萤幕上望了一眼,“嗯,没问题了,一个小时后发给各大媒体。” 话完,夏泽已走了出去,给沈兮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两遍才被人接起。 “喂,有……事吗?”电话那头声音微哑,似是刚哭过。 夏泽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薄唇微微抿起,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沈兮,我们出去一下,我在楼下停车场等你。”低沉的嗓音冷漠而疏离。 “好。”电话那头哽了哽,沈兮哑声答应,却并未挂断电话。 薄唇抿了抿,夏泽没再说什么,率先挂了电话,人也已往电梯而去。 ◎       ◎       ◎ 沈兮过来时夏泽已经在车里等着,从后视镜看到她过来,把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没有说什么,连望向前方的视线都没有偏移半分。 沈兮望着夏泽紧绷的侧脸,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上了车。 听着车门关上的声音,夏泽缓缓启动车子,没有转头望向她,只是紧盯着前方,徐徐开口,“回去把你昨天那套衣服换上。” “好!”将视线从他紧绷的侧脸收回,沈兮轻应,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倚着车门望向窗外。 夏泽终于转过头来,望了她一眼,视线在她有些红肿的双眼上停了停,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而后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沈兮唇角微微勾起,想要扯出一个笑,却只是枉然,只是沉默地倚靠着车窗,任由他把她送回去,换上昨天的衣服,他也回去换上昨天的衣服,而后将车子停在离昨晚酒店不远的咖啡厅停车场。 刚将车子停下,锁了车,他从驾驶座下来,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一手扣着她的手,把沈兮从车上拉下来。 沈兮有些怔然地望向被他扣住的手,视线顺着他的手往上,落在他紧绷的脸上。 “我们需要演一出戏,虽然我很痛恨这种虚伪的证据。”夏泽没有回头,只是语气淡淡地解释,而后一语不发地拉着她往咖啡厅而去,他脸色很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柔和的味道。 作戏必须作得很到位,即使此时这样的照片流出去,别人也不会将出现感情危机这样的字眼用在他们身上。 沈兮扯出一个自嘲的笑意,垂下眼睑,任由他拖着她进入咖啡厅,然后跟老板要了间小包厢。 此时是上午,咖啡厅里并没有什么人,但咖啡厅里面刻意调暗的色调,搭配晕黄的灯光,给人白天如黑夜的错觉,所以即使是演戏,也不用担心时间上的不吻合,造成任何的漏洞,更何况,他完全有能力将这些伪证处理得很真实。 两人在包厢里坐了一会儿,除了静静地喝咖啡,谁都没说话,他不开口,她也不知道还应该说什么,因为是在刻意营造恩爱情侣的形象,彼此都很能克制住脸上的神色,一个一脸深情柔和、一个一脸甜蜜娇羞,只有彼此心知肚明,此时有多假。 坐了十多分钟左右,夏泽突然倾身,一手绕过沈兮的脖子托着她的后脑,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他的头俯了下来。 夏泽的靠近让沈兮不自觉地屏息,望向她,他却刻意避开了她的视线,目光落在了她的唇上,在看到那一处的小伤痕时,眸心掠过一丝波动,唇在距离她的唇只有一吋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并没有吻她,只是做出了与她深情拥吻的假象。 她知道相机镜头就在他身后,这样一幅深情款款的画面,足以为两人消除那篇报导带来的负面影响,可是,他此时的举动却似拿了把刀子,直直地捅入她最柔软脆弱的心脏。 她咬了咬唇,望向他,眼里有着掩藏不住的受伤,拚命想要压抑住,开口后声音却还是有些隐隐的哽咽,“你是在嫌我脏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他淡淡否认,声线平稳得甚至带着一丝冷漠。 沈兮抿着唇不敢开口,生怕一开口就是压抑不住的哽咽,她不想在他面前继续丢脸下去,就这么倔强地望着他,嘴唇紧紧地抿着,泪水在眼底打转,她却拚命压着不让它们掉下来。 夏泽看着她眼底打转的泪水,平静的黑眸有了一丝波动,复杂的情绪在眸中酝酿,而后缓缓低下头,眼看着薄唇就要吻上她的唇,她突然疯了般用力一把推开他,一边拿起包包、一边仓皇地起身,脸上早已爬满泪水,她没有擦,只是有些仓皇地转身,哽咽着扔下一句“对不起”后,一手紧捂着嘴,一语不发地冲了出去,脚步踉跄而仓促。 “兮兮。”夏泽赶紧起身追了出去。 沈兮脚步没有半分的停顿,直接冲到店外,拦了辆计程车,没等夏泽追过来人已钻了进去。 车门关上的刹那,沈兮再也压抑不住,也顾不得计程车司机疑惑的眼神,捂着嘴便哭了起来。 手机响起,是夏泽打来的电话,沈兮接起,没等夏泽开口,她已先说话,因为哭泣的缘故,声音很沙哑,还隐隐带着哽咽,“我现在真的没办法再配合你继续演下去,刚才那些照片,应该足够让你摆平这件丑闻了,我很抱歉,因为我的无知给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沈兮,我很抱歉,刚才我并没有嫌弃你……”低沉的声音有一丝烦躁。 沈兮哽咽着打断了他,“我知道,要是我,我也会介意的,你说的对,我想我们都需要暂时冷静一下,重新考虑这段关系,我先挂了,剩下的事麻烦你了。”沈兮说完便挂了电话,她不想在电话里便忍不住失控而哭,她知道此时的自己有多狼狈,最不愿的,便是让此时的他看到她的狼狈。 夏泽没有再打电话过来,或许就如同他所表现的,他也需要时间去理清这段感情,是继续,还是就这么结束了,彼此心里都没底。 因心里难受得厉害,双眼也红肿得见不了人,沈兮没有回公司,直接搭计程车回了家。 在计程车上一阵痛快地哭过后,回到家里时心里已没有那般难受,夏泽没有错,那样的照片配着那个伤口,任谁都会误会,她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要求他无条件地信任她。 或许,从一开始,两人在一起就是个错误,他们都太过自我,她学不会替他着想,他太过骄傲,也没办法全然信任她。 第三章 踉跄着回到家,沈兮把自己整个抛在床上,睁着哭红的双眼瞪着天花板发呆,却满心满脑都是与夏泽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他的温柔、他的宠溺、他的包容,以及他的冷酷。 她昨天的无心之过,让他对她彻底寒了心,他今天的冷酷却也让她觉得害怕,若是哪天他不爱了,或是再生出一些误会,只需要三言两语,他便能轻易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刚回到家没一会手机便接二连三地响起,全是陌生的电话号码。 沈兮接了其中一通,是八卦报社的记者,询问此事的实情,沈兮知道夏泽现在正在着手处理这件事,却不知道他要怎么个处理法,因而在电话里只是平静地以“对不起,有什么问题请联系华意公关部,公关部会给大家一个详细的交代”为答案便将手机挂了。 如此反覆接了几通电话之后,沈兮干脆关了机。 下午的时候,林见欣打了沈兮家里的电话,让沈兮赶紧上网看看,事情有了转机。 她开了电脑,打开网页,不用刻意去搜索,也能轻易找到夏泽的新闻。 在网页的最新报导中,华意公关部以夏泽的名义,让律师代为发出了一份声明稿,声称某报社涉嫌造谣,严重影响了夏泽本人及未婚妻沈兮的声誉,间接影响到了华意的声誉,华意及他本人将追究相关人士的法律责任,华意的御用律师莫少左也向媒体证实,已代夏泽向法院起诉某报社,法院将择日开庭审理此事。 而后有媒体做了后续报导,报导中声称图片中的女人,并非夏泽的未婚妻沈兮,而是另有他人,酒店的服务生声称亲眼看到夏泽带走了刚与苏靓走到电梯口的沈兮,而在场不愿透露姓名的某位高层证实,昨夜夏泽确实在苏靓和沈兮离开没一会儿后,便追了出去。 另有细心人士发现,在酒店附近的雅意咖啡厅,曾看到两人与新闻中的夏泽和沈兮极像,记者随后走访了雅意咖啡厅,雅意工作人员及负责人均表示不大有印象,但在记者的一再要求下,调用了咖啡厅的监控录影,录影中夏泽和未婚妻沈兮确实一同出现在了咖啡厅,从录影带上的时间推测,两人出现的时间与今早报纸上刊登的照片时间差不多,结合夏泽在这一事上的强硬态度,因而媒体推测,早上爆料的照片中的女人并非夏泽的未婚妻。 在那系列后续报导的新闻中,媒体贴了几张夏泽拉着沈兮的手,一同进入咖啡厅的照片,还有一张两人深情拥吻的照片,有人指出,两人昨夜确实穿这一套衣服,另外在昨日刚结束的模特儿大赛的影片上,也可以看出身为幕后总负责人的沈兮确实穿着这一套衣服。 对于此次事件的另一主角,苏靓,却暂时对此事表示沉默。 另有报导指称,据在场人士证实,庆功宴上夏泽首次公布两人的婚讯,华意旗下地产分公司总经理苏靓当即红了眼,上前拉扯着沈兮便要往外面而去,而当时苏靓喊的名字是“何兮”,不是沈兮。 在拉扯中沈兮抛下未婚夫随苏靓而去,之后夏泽追了出去,沈兮为何会丢下未婚夫与别的男人离开?沈兮和何兮又是什么关系? 沈兮把网页往下拉了拉,在搜寻引擎输入夏泽的名字,找出时间最近的报导,在那则报导中,夏泽亲自证实,沈兮即b市市长的千金何兮,两人六年前便已口头订了婚,之后沈兮去了纽约念书,两年多前回国,但因彼此都忙于工作的事,一直未举办婚礼。 沈兮与苏靓曾是大学同学,苏靓曾追求过沈兮,后来沈兮出了国,两人断了联系,年前沈兮为华意策划尾牙时,与苏靓不期而遇,苏靓对沈兮旧情复燃,试图重新追求沈兮,不惜在华意尾牙上当众表白,但是被沈兮当众拒绝。 报导中附上了华意尾牙上,苏靓当众表白,沈兮推开人群离去的照片,之后也有华意企划部员工表示,在沈兮正式进入华意工作的迎新聚餐中,苏靓也曾当众向沈兮表达爱意,但被沈兮严词拒绝,并声明已有男朋友。 至于昨晚庆功宴上,沈兮抛下未婚夫随苏靓离开的事,因苏靓当时已喝醉,当众用力拉住沈兮不放,为避免扯伤沈兮,夏泽才不得不松了手,而他的松手也给了苏靓机会,苏靓当即把沈兮拖了出去,夏泽在回过神来之后也追了出去,并不存在什么沈兮当众丢下未婚夫,随别的男人离开的说法,在场的员工也证实,当时沈兮确实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喝醉的苏靓扯住了手,他拉着她出去时,沈兮确实试图挣扎过。 在报导的最后,夏泽证实,因为某些暂不方便的原因与人结了私怨,这篇报导很可能是被人暗中操纵所为,为了维护他本人及未婚妻的名誉,除了追究相关媒体的法律责任外,他也已将此事交由警方处理,有结果会透过媒体向大家公布,希望大家更多地关注华意的专案,而不是把时间花在这些谣言之上。 因为今早刻意制造的证据,加上夏泽漂亮的逆袭,舆论的导向一下子便转了过来,上午的报导刚出炉时还带着明显的指责及讪笑,自从夏泽表示不遗余力地追溯造谣媒体及相关人士的法律责任,也公布相关图片“澄清”后,媒体的报导一下子由负面转向正面,网上的评论表示同情及支持的远远多于谩骂。 只是苏靓一方的沉默,夏泽的澄清多少让部分人秉持怀疑的态度。 沈兮知道,苏靓的态度很容易导致整个舆论再次转向,重新掀起新的高潮,夏泽既然已将话挑得如此明白,必是有办法去摆平苏靓可能造成的新风波,但是也有可能是她太乐观了。 盯着电脑犹豫了好一会儿,沈兮终是忍不住,给苏靓打了个电话。 “小兮?有事吗?”电话那头苏靓的声音有些沙哑,大概是昨晚的酒造成的后劲未退尽。 “苏靓,我不知道你看了今天的报导没有,若是你还有一点点念着我们当年的情谊,就请你别再继续闹出什么风波来,要嘛继续沉默下去,要嘛就出面证实昨晚你只是喝多了,照片中的那个人是别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小兮,你觉得今天的新闻是我故意捅出来的?” “没有,捅出这样的新闻于你没有半点好处,让新闻继续闹下去,只会让我们三个人越来越难脱身,所以我希望这件事就此打住,我相信今天也有记者找过你了,如果你能出面证实照片中的是别人最好不过,如果你不愿意,也请你继续保持沉默。” “好。”电话那头似是犹豫了一会儿,苏靓终是答应了下来。 “小兮,昨晚我很抱歉,我喝多了。”临挂电话时,苏靓呢喃着道歉,沈兮没有应,只是挂了电话。 ◎       ◎       ◎ 苏靓的行动力很强,晚上七点多的时候,网上便有了关于这件事的最新进展。 据事件的另一主角苏靓证实,照片中的女人是他的女朋友,不是沈兮。 报导中苏靓承认对沈兮一直难以忘情,昨晚听到夏泽突然宣布两人的婚讯,一时酒劲冲了上来,才想要带着沈兮出去说清楚,却不料刚到电梯口,沈兮便被后面追上来的夏泽带走了,最不巧的是,他与夏泽在为了沈兮相互拉扯的时候,他在酒店吃饭的女朋友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当下负气离去,他担心她出事才追了出去,才会有了报导上那一幕,给爆料的人造成了误解,以为那个人是沈兮。 至于他女朋友是谁,出于保护女方的目的,苏靓拒绝透露。 苏靓的澄清让整件事都变得明朗起来,苏靓的证实与夏泽刻意制造的证据,搭配得近乎天衣无缝,上午那个报导也被当成一出娱乐大众的闹剧,整件事的热度在苏靓的出面澄清后便降了下来。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夏泽给沈兮打了个电话。 经过一天的沉淀,沈兮心情已经平静许多,虽然接到夏泽的电话时,心脏那处还是隐隐抽疼,却已能平静地接起电话。 “明天我去接你。”夏泽在电话里淡淡说道,声音很冷静,也很克制。 “不用了,我……”沈兮下意识要拒绝,夏泽已平静打断了她,“明天公司可能会藏着不少记者,鉴于昨天的新闻,我们必须一起出现。” “好!”沈兮抿了抿唇,平静答应,“没什么事我挂了。” “等等。”夏泽阻止了她。 沈兮捏着话筒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还有事吗?” “你……没事吧?”声音有一丝迟疑,却依然是冷静克制的,冷静得让沈兮越发的觉得心冷。 “我没事,谢谢你!”平静地应完,沈兮没再犹豫,挂了电话。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疼,沈兮隐约觉得,因为这两天的事,夏泽与她之间已无形中形成了一道无法跨越的沟壑。 第二天夏泽果然开了车来接她,他的视线在她刻意化了淡妆的脸上望了一眼,眉峰微微皱起。 沈兮微微牵了牵唇,“有时候化妆是必须的。”至少可以让气色看起来好上许多,既是要在媒体前演一出恩爱的戏码,总不能顶着一张憔悴不堪的脸出现。 夏泽微抿着唇,没有应,只是启动了车子,往公司而去。 一路上两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或许是无话可说、或许是都没想好应该说些什么。 下了车,夏泽揽着沈兮往办公室而去。 夏泽的身体靠近时,沈兮本能地想要退开,她知道他此时的举动并非出于自愿,但不远处骤然亮起的白光,让她不得不努力挤出娇羞幸福的神色,倚在他怀中,任由他亲密地拥着她进了电梯。 刚进电梯,他便松开了手,她也后退了两步,彼此都没有说话,陌生得如同路人,直到电梯停在了沈兮办公室的楼层。 电梯门要打开时,夏泽突然抬手把电梯门开关按住,刚开启了一道缝的电梯门,又缓缓阖上。 沈兮看着外面的亮光一点一滴地被缓缓阖上的电梯门遮去,望向夏泽,夏泽亦望向她。 “沈兮。”他平静道:“昨天我给苏靓打过电话,他当时很断然地表示,不会出面澄清什么。” 心脏因他的话微微地刺痛了一下,沈兮不自觉地咬了咬唇,她望着他,神色很平静,“夏总是想要藉此说明什么吗?还是,夏总想要问我,是怎么说服他出面澄清的?往深一点讲,夏总是不是在怀疑,我爬上了他的床,换来了他的出面澄清?” 夏泽微微蹙眉,“沈兮。”声音隐隐有一丝不悦。 沈兮抿了抿唇,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咄咄逼人了,垂下眼眸,“抱歉!我失态了。” 差点忘了她才是做错事的那个人,他完全有理由怀疑她。 “沈兮,我本来想和你好好谈谈的,但是我想我们两个现在都还没办法心平气和。”夏泽开口,很冷静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仿佛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曾经捧在手心宠着的女人,仅是谈判桌上的对手。 沈兮紧咬着下唇,没有应,只是紧盯着电梯楼层不断变换着的数字,脸上却极力维持着平静之色。 电梯在最大的那个数字上停了下来,夏泽已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甚至连看她一眼都没有。 沈兮没有跟着出去,看着电梯门在面前缓缓阖上,整个人似是被抽空一般,疲惫地倚在电梯里的墙面上,扯了扯唇,盯着镜子上苍白的脸蛋嘲讽地笑了笑,很快收拾心情,在电梯于华意影视的楼层停下时,已把状态调整到最初。 因为这两天的新闻,整个办公室的人看到她,眼里多少带着些探究及异样,沈兮彷似没看到一般,直接走到自己的办公桌,花了好一会才彻底将私人情绪屏除在工作之外,心无杂念地开始修改服装秀的企划案。 原本与夏泽商量,等模特儿大赛的事完成后,便开始着手准备服装秀的事,她需要一份详细而周到的企划案说服董事会,时间就定在周一的例行董事会议上,昨天已经耽搁了一天时间,也不能总让情绪影响工作。 况且如今和夏泽闹成这样,也不指望一时半刻有什么改善的了,还是想想怎么用这个企划书去打动董事会吧。 一整天夏泽没再与她联系,沈兮也没再与夏泽联系。 ◎       ◎       ◎ 下了班沈兮便独自搭计程车回了家,家里空荡荡地闷得难受,尤其是整个空间仿佛都充斥着属于夏泽的气息,憋得人几乎窒息。 沈兮几乎是从那个家落荒而逃,与其在这个满是他的味道的家里闷着,她更宁愿回何家接受何家上下的盘问。 回到何家大宅时,小漠正坐在沙发上与何老爷子玩积木,看到她进门便放下了手中的积木,望向沈兮,小眉头微微骤起,一针见血,“妈妈,你是不是不开心?” 沈兮呼吸滞了滞,这孩子明明就才五岁,有时敏感、懂事得让人心疼。 沈兮朝他挤出一个笑,走过去把他拉入怀中,看了看他头上伤疤的结痂情况,这才笑着道:“妈妈没有什么不开心,只是这两天工作太忙了。” 小漠嘟了嘟嘴,“外曾祖父说以后会给我很多钱念书,不用妈妈给了,妈妈你不要老是这么忙嘛,你看你都瘦了,瘦了的妈妈不好看。” “好,以后妈妈多陪陪小漠。”捏了捏他的小鼻尖,沈兮笑着道,因为他的童言童语,心情舒畅不少。 “好啊。”得到沈兮的应允小漠兴奋地点头,转过身子,小手揽上沈兮的脖子,“等妈妈有空了,我们再和夏泽叔叔一起去玩,好不好?好久没一起玩了。” 沈兮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小漠敏感地察觉到沈兮的情绪波动,皱了皱鼻子,“妈妈,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沈兮朝小漠笑了笑,将刚才的失态掩饰而去。 何家老爷子将沈兮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眉峰微微拢起,望向小漠笑着道:“小漠,外曾祖父和妈妈有点事要谈,你先在这里玩一会积木,好不好?” “好!”小漠乖顺地点头。 何老爷子望向沈兮,“小兮,跟我来一趟书房。” 沈兮望了何老爷子一眼,隐约知道他要找自己谈什么,却也知逃不过,便起身推着他的轮椅往书房而去。 “你和夏泽、苏靓到底是怎么回事?”待沈兮将书房的门关上,何老爷子便敲着轮椅的扶手沉声问道。 “就是你们在报纸上看到的那样。”沈兮淡淡应着,不想多谈。 “你和夏泽都快结婚了,这个节骨眼上,又和苏靓闹出这样的新闻来,你这是要气死我吗?” 手在扶手上捶得“咚咚”直响,何老爷子这次气得不轻,连着两天被报上接二连三的新闻轰炸,似真似假,偏偏沈兮这两天嘴巴闭得比蚌壳还紧,怎么撬都撬不开。 沈兮垂下眼眸,“有没有婚礼还不一定呢。” 她看的出来,夏泽已经在评估这段感情到底还有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这两天沈兮不断地把两人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回忆了一遍,尤其是这两天的事,或许分手对彼此而言是最好的结局,他若要分手,她也没脸挽留,毕竟是她先伤了他。 “什么意思?”她的话让何老爷子皱了眉,“难道你和夏泽吹了?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要听实话!”何老爷子声音冷沉,似是真的动了怒。 沈兮犹豫了一下,却还是一五一十地将那天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混帐东西,你怎么能当众做出这种混帐事来!”刚说完,何老爷子突然怒极地抓起书桌上的笔筒,失控朝沈兮砸去。 沈兮刚好抬头,那笔筒便直直地砸上了额角,尖锐的棱角顿时在额头上划开一道伤口,鲜血直流。 沈兮怔住,何老爷子也怔住了,有些失神地往僵在半空中的手望去。 沈天心和小漠在外面听到书房的动静冲了进来,小漠一看到沈兮脸上从额角滴落的血,吓得哭了起来,上前抱住沈兮大腿,边哭着边问道:“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沈天心也被吓到了,看了看神色木然的沈兮,又看了看何老爷子,看着他脸上空茫的神情,走向沈兮,哽咽着开口,“小兮,先去把额头上的伤口包扎一下。”边说着边想要把沈兮推出去。 沈兮身形未动,只是任由额上的血直往下流,木然地望向何老爷子,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哑,两天来压抑的心情,随着不断涌出的鲜血宣泄开来,“我知道,今天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是我活该被骂、被冷落,可是是谁造成今天的局面的?当时如果不是你们逼婚;不是你们拦着苏靓不让他见我;不是你答应他五年后会同意我们在一起;不是你告诉他,我不会嫁给夏泽,给了他希望,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不会遇到夏泽,我也不会像今天这么痛苦难受。”话到最后,眼泪不知不觉地爬满了脸上。 “小兮,别说了,我们先去把伤口处理一下。”沈天心看她额头上的血不断地往外冒,越发地着急起来,眼泪都急得流了出来。 小漠早已哭花了一张脸,紧紧抱着她的大腿“妈妈、妈妈”的喊,被吓得不轻。 沈兮抬手捂住额角的伤口,拉开小漠的手,慢慢蹲下身子,努力朝小漠挤出一个笑,眼角却还带着泪水,“小漠别哭,妈妈没事。” 小漠却还是紧紧搂着她的脖子,一个劲地哭,似乎是被吓坏了。 何翰刚应酬回来,一进门便听到书房里的哭声,看房门半掩着,便过去推开门,一开门便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大跳,望向何老爷子,“爷爷,这是怎么回事?小兮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您怎么又……” “叫医生来给她包扎一下伤口吧。”何老爷子出声打断了他,苍老的声音有一丝刻意隐藏的懊悔。 何翰看着何老爷子的神色,大概也知道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失手拿起东西砸人了,他操劳一生,脾气火爆却也是出了名的,脾气一上来,不管手上拿着什么都往人身上丢去,几十岁的人了,这样的脾气却半分收敛不了。 “小兮,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吧。”何翰担忧地看着沈兮指缝间不断沁出的血,劝道。 沈兮点了点头,牵着被吓坏的小漠走了出去。 因担心会出现脑震荡之类的后遗症,家庭医生来家里给沈兮包扎完后,何翰好说歹说地劝沈兮去医院照了个x光,一番折腾下来已是晚上十一点多。 担心沈兮额上的伤口感染引起发烧,何翰没让沈兮独自回家,让她在何家住了一晚上,被吓坏了的小漠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吵着要跟沈兮一起睡。 下半夜的时候,沈兮果然开始发烧,伤口的疼以及因为发烧而起的浑身燥热,让沈兮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小漠本来就被沈兮额上的血吓得厉害,人虽窝在她怀里抱着她睡,却睡得极浅,沈兮难受地翻了个身,他便被惊醒了过来,看到沈兮脸上的痛苦之色,吧嗒吧嗒地爬下床,边哭着边开门去叫人。 医生大半夜地还被请了过来,又是大半夜的折腾,沈兮几乎没能睡,小漠也紧紧抱着她不敢睡,偶尔浅眠过去,也突然被吓醒,哭着抱着她不敢睡。 第二天起床后,小漠大概是真的被吓坏了,沈兮走到哪跟到哪,缠着她不让她去上班。 沈兮看伤口在额头这么醒目的地方,浏海遮也遮不住,那么一大块绷带贴在额头上,这会出现在公司里,也不知道会不会惹出什么风波来,也就请了一天病假,在家陪了小漠一天。 夏泽没有打过电话过来,或许他根本不知道她请假的事,或者,知道了也觉得已经没有关心的必要。 说不上这一整天是什么感觉,若说白天的时候还有任何的期待,晚上也只剩下彻骨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