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天十三狼》 第1章 杀手的最高境界 “刺杀是门艺术,高明的刺客必是高明的艺术家,那么,在你们看来,杀手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抛出问题的灰袍老者用戒尺“笃笃”敲了敲桌面,抬起了轻微下垂的眼皮,露出冷硬而清亮的眸子,整个人瞬间变得气势凌人,如猎豹般犀利的眼神射向坐在下面听课的七男三女。那眼神如同两把利刃仿佛随时会割断你的喉咙,不由得你不回答。 “杀人如芥” “一击毙命!” “见血封喉!” 老者似乎并不满意,目光缓缓移动,锁定了坐在中间座位的青年身上,“苍狼,你怎么看?” 苍狼身着青黑色衣袍,眉目线条清晰而峻峭,犹如刀刻出来的一般,眼神阴冷,含着几分忧郁。他的双颊微微凹陷,表情刚毅而冷峻,腰杆挺得笔直,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把未出鞘的利剑。 听见老者点名,他没有马上作答,只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时,才微欠身体,嘴里蹦出冷冰冰的几个字:“杀人于无形!” 闻者无不颔首认同,不愧是老大。 老者轻捋颔下修剪得颇为整齐的山羊胡子,缓缓道:“一击毙命,见血封喉,都是杀人的手段而非境界。杀人于无形固然是杀人技法的巅峰,却还不能称之为艺术。十三狼出道近十年,在业界小有所成,各位称得上是杀手中的精英。 在本师看来,杀手与其他行业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二选一法则,玩的是生与死的游戏,成者生,败者死,自古以来,一入江湖深似海,能全身而退得善终者屈指可数。 其生死之道在于修习与创造,所谓逆水行舟,不进则死!而修习与创造正是艺术之所以成为艺术的原因。艺术的精神便是自我超越。什么是刺杀艺术?看得见的都不能称之为艺术,看不见的才是……” “吃错药了吧,老变态也谈艺术?没得辱没了艺术二字。”坐在中间位置上的一位红衣女子用肘顶了一下身旁的白衣女子,低头小声嘀咕道。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道:“他做男人不行,论杀人可是当之无愧的江湖第一杀手,至今没人超越,且听他怎么说。”手轻轻摆了几下,示意她别开小差。 坐在苍狼前面的长得五大三粗的少年忽然举手发问:“老师,弟子……学生愚钝,越听越糊涂啦。” 大家的目光齐齐转到了他身上。坐在苍狼一侧的黄袍少年冲他笑道:“大熊,这都听不懂。老师是说我们做杀手的必须坚持修炼,不断提升技艺,不然下一回死翘翘的就是你了。老师,是这意思吧?” 他的话引发了几个人的哄笑。大熊仍是一脸困惑,并没有做出特别的反应,咕哝道:“笑我?豺狼,别不懂装懂,我要问的是,我们拿刀子捅人,跟写字画画扯得上啥子关系,你真懂?依我说,我一刀过去,卧槽,他死了就是最高境界!他没死,卧槽,就是最差境界……” 此话一出,众人笑得更开心了,一个个合不拢嘴。 “没文化真可怕,一句卧槽走天下!呵呵。” 角落里忽然蹦出一个清朗的声音来。说话者是一位身穿白衣白袍的帅气少年,他坐在最后一排,此前一直在和身边的绿衫少女交头接耳打诨说笑。说完了这句话,他又低头继续与绿衫少女私语。 哄笑声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白衣少年和绿衫少女。大熊霍地站立起来,脸涨得通红,戟指白衣少年忿然道:“卧槽,隐狼,连你个病猫也敢笑话我!有本事你捅死个人我看看!” “错!”豺狼笑道,“大熊,你应该说有本事你捅死只鸭子我看看,哈哈哈。” 言下之意,隐狼是连鸡鸭也不敢杀的。 哄笑声中,隐狼抬起头来,他的五官分明,轮廓清晰,仿佛是上天精心雕琢的杰作,俊美清朗。一双剑眉下,是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犹如两颗晶莹剔透的宝石,闪耀着迷人的光芒。从这双眼睛中,你可以看到他心灵透出的纯真和善良,那种阳光的、毫无杂念的善良,仿佛能温暖人心。 他面带微笑站立起来,显得从容自信,抱拳作揖朗声道:“老师,在下不揣浅陋,斗胆做个回答。圣人云:道常无为而无不为,此时无招胜有招。圣人又云:刺杀之道,众妙之门,玄之又玄。身为刺客,不论成败,气节与精神才是最可贵的,历史上的四大杀手荆豫专聂所以能青史留名莫不如是。所谓两极相遇,物极必反。依在下愚见,杀手的最高境界在于不杀,换言之,不是杀人而是活人,所谓生命高于一……” “卧槽,放屁!放屁!”大熊大声打断了隐狼,“杀手不杀人算个屁啊!还活人!你是要我们躺在猎物面前等他死吗?哎哟,我不杀你,求求你了,你快死吧,呵呵!格书呆子,哈哈哈!”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人没杀过一个,谈什么杀人的最高境界,笑死人啦!读过几本破书,就会胡言乱语!我们十三狼杀手怎么会出他这样一个颠三倒四的混账!” “也是,就他这样子,怎么交投名状?一辈子别想出师!” “开口闭口生命至上,做什么杀手!不是做杀手的料,天君该让他剃光头去庙里当和尚,阿弥陀佛,隐狼大法师,哈哈哈。” “放心吧,就他这德性,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踢出我们十三狼!你等着瞧!”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极尽冷嘲热讽。与此同时,坐在前排的一位灰袍少年扭转身子,一言不发,把一双小眼睛死死盯着隐狼,眼里仿佛喷出火来要把他烧成灰烬。 两人相距甚远,隐狼完全没有注意。 “喂喂!”坐在灰袍少年旁边的棕衣少年用笔杆子捅了捅他,小声道,“饿狼,现在是上课,你别用那种眼神瞧人,一副要吃人的狠样。” “哼!我瞧见他就冒火!青狼本是要给我破瓜的却便宜了他,什么东西!我咽不下这口气!” “嗬,谁叫人家长得帅呀!” “帅个屁!整天勾引青青,卿卿我我,恨天宫不是有禁令吗?天君也不管管。好呀,他不管,我管!这种呆子混在我们十三狼中,简直是耻辱!独狼,你等着瞧,别让我逮到机会,随时让他消失!” “好啦,别生气了,说话注意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人家身后有人,不然凭他的表现,啥事不干,怎么可能过得比我们一个个都滋润?” “我管他背后什么人,反正……哼!” “好啦好啦,听我一句劝,注意点吧,你暗恋青青那点事也是违禁的哟,叫人知道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隐狼遭到众人群起讥讽,不以为忤,依旧面带微笑。从小到大,这样的冷嘲热骂听得耳朵早长老茧了。只是一时失了兴致,便向大家抱抱拳,坐了下来,喃喃道:“匹夫竖子,不相与谋。” 旁边座位的青狼冲他莞尔一笑,小声道:“小隐,你干嘛要把自己搞得那么酸溜溜的,像个穷酸秀才?” 小隐做了个鬼脸,笑道:“青青姐,这样才好玩嘛!” 笃笃笃,戒尺声响起,大家逐渐安静下来,坐正身体,面向灰袍老者。 灰袍老者姓秦名枭狼,乃血海教前教主秦天狼的弟弟,在江湖上有天下第一杀手的称号,一生独来独往,杀人无数,从未有过失手。十五年前封刀退隐,应宫主恨天君之邀来到恨天宫担任十三狼杀手的老师。 上课的地点在恨天山庄内的雪恨阁,坐在下面听课的正是近年来崭露头角的十三狼杀手。原本有十二人,狐狼在一次行动中战死,贪狼则因行动失败被天君处死,所以现在加上枭狼还有十一人,依然沿用十三狼的名号。 秦枭狼扫视一遍众人,缓缓道:“隐狼这个书呆子大多数时候是在信口雌黄,用你们的话说,就是屁话!但今天关于杀手的最高境界,他的胡话倒也歪打正着。说实话,在任何情况下,多读书没有错,你们一个个也应该多读点书,不然永远别想成为名师大家,只是千万千万别读成像隐狼那样的半拉子废品。可悲可叹!对此本师深感遗憾。” 顿了一顿,接着道:“关于杀手的最高境界的确就是两个字——不杀!” 此言一出,再一次引发了一片议论声。秦枭狼提高嗓门道:“本师所谓的不杀,与天君所谓的以杀止杀不同,与隐狼的屁话更加不同,身为杀手,人不过是蝼蚁,图财索命,猎物死了才产生价值,关键是怎么死?自杀,他杀,意外,陷阱,这里的门道玄之又玄,一句话,你要刺杀的猎物死了,可是你根本没有动刀动剑使毒用蛊,人家查起来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人死了,却好像根本不是你杀的,这就是所谓的不杀!” “老师,这不算最高境界,真正的最高境界应该是活……”隐狼忍不住大声插了一句。 秦枭狼皱皱眉头,沉下脸来,瞪了一眼隐狼,冷冷地道:“打住,出去!” 这不是隐狼第一次因大放厥词而被赶出教室,他老老实实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快步走向大门,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像是得到了奖赏似的。 经过饿狼身边时,饿狼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目光如刀,似要把他劈成数截:“臭小子!活该!” 场内又是一片议论声。 秦枭狼道:“好啦,看起来现在和你们谈论艺术为时早了点,不说了!接下来,由苍狼组织大家研讨新的猎杀计划。这是一次特大行动,行动方案已定,苍狼负责指挥,你们所有人参加,因为要刺杀的猎物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而且……” “所有人?老师,包括隐狼吗?”饿狼突然举手提问。 “是的,你有异议?” “没有没有,我支持,我完全支持!”饿狼先是一楞,随即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 秦枭狼忽然补了一句:“他死活要参加,天禄法王也开了口,你们懂我的意思吧?” 饿狼笑道:“杀手干的是刀头舐血的营生,赶鸭子上架,不是找死?” 独狼突然用手指捅捅饿狼,小声道:“你的机会来啦。” 饿狼欣然道:“呵呵,所以我举双手赞成啊。老天有眼,我等了很久了,不杀,妙哉!呵呵。” “逮着机会教训教训他得了,毕竟隐狼年纪还小,书呆子而已,又有天禄法王作靠山,再说他也没把你的青青怎么样,你犯得着跟他见高低吗?” “年纪小?你看他在青青面前那色眯眯的样子,小小年纪勾引起姑娘来丝毫不含糊,青青被他迷得连正眼都不瞧我一眼,哼!我是杀手,除了杀人,其他一概不会。” “大家毕竟是同门弟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差不多就得了,别要死要活的,你杀了他,天禄法王若是知道了,能饶得了你?” “那是我的事!”顿了一顿,饿狼若有所思道,“这种人死了干净,我猜除青青外,我们十三狼没有一个会在意他!” 独狼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我们自己不也一样,谁又在意我们的死活。” 第2章 终极大仇人 这时,青青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冲秦枭狼抱抱拳道:“老师,我去叫隐狼回来!”不等秦枭狼回应,便一溜烟跑出了教室。 青青一路小跑直奔庄后黑龙峡。她与隐狼自小一起长大,最了解他的秉性。不久,便远远望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数十丈高的峭壁上纵跳如飞,十数头猴子伴随在他左右,晃荡着藤蔓相互追逐嬉戏。 青青一气跑到崖壁下,顾不得喘口气便向着高处的小隐大声呼喊:“小隐,快下来,你要出师啦!” 喊声在山谷中回旋飘荡,引得猴群纷纷驻足向下观望。小隐注意到了青青,却没听清楚她喊什么,但他意犹未尽,朝青青边招手边高喊:“青青,上来,我带你玩!” 这座峭壁虽然高大陡直如刀削,上面却布满了又粗又长的藤蔓,结实牢固,足够支撑一两个人的重量。小隐打小就爱攀扯藤萝玩,玩久了摇荡纵跳不输猴子,有几次还带着青青一起玩。这一带猴子特别多,小隐简直玩成了猴子王。 “你要出猎啦!出师啦! 快下来!”青青扯开喉咙大喊。 小隐正攀到最高处,听了个大概,立刻松开了手中抓着的藤蔓,霎时,身体在高空直线下坠,此时他距地面至少三十丈,若是一个失手,岂不粉身碎骨? 青青惊得花容失色,尖声惊叫:“小心!” 一眨眼,小隐在空中抓住了一根老藤,延缓了下坠,随即松了手继续下落,如此反复三次,人已落到了青青跟前。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兴奋地道:“你说什么?他们同意让我出猎啦?” 青青拍拍胸口,喘了口气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缓了一缓才接着道,“老师刚刚宣布,你也要参加行动。” 小隐一听撒腿就往回跑,一路高喊:“出师喽!出猎喽!外面有得玩喽!哈哈!” 为了这一天,隐狼已经期盼了差不多十年。 十三狼杀手皆在恨天宫长大,学文识字,接受各种杀人技能训练。恨天宫规矩森严,他们在出师前是不允许离开恨天山庄的,也不给任何机会。出师首先要通过技能考核,然后交出投名状,即在第一次猎杀行动中成功杀死一人,获得认可后才可宣告出师。此后,方有资格参与各项猎杀行动,也就经常有机会去各地游猎。 两年前,青青成功出师,十三狼中就只剩下隐狼一人没有出猎过,成为被大家耻笑的老童生。其原因并非隐狼的武技和刺杀技术有多差,而是他始终没有得到机会参加行动,因为天君一直没有首肯。 十六年了,他从来没有走出恨天宫一步,恨天宫的范围就是他全部的世界。他酷爱读书,读过很多书,当然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何况同伴们每次出猎归来都会带来比上次更精彩的故事和更精美的礼物,更加激起他内心对出师出猎的期盼。 他渴望外面的花花世界,无时无刻不向往外面的真山真水、江湖人生。现在,突然得知有机会出猎出师了,怎能不叫他心潮澎湃,激动万分。 “你慢点!等等我!”青青紧追了上去,“我有话跟你说!” 青青快步追上他,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拽停了下来。“你跑那么快干嘛,先听我说!” “好,好,有什么吩咐你快说,快说!” “我知道你现在有机会出去了特别高兴,可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那是当然,我盼望十几年了,呵呵,真开心……” 青青正色道:“你别净想着玩,恨天宫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出猎是要杀人的,你杀得了人吗?” “这个……”小隐一时语塞。 “你要是还没做好准备,我劝你这次还是别去算啦。” “那不行,终于等来了机会,岂可就此放弃。去了再说,不就交投名状嘛,要杀人就杀人呗。” 青青道:“我担心你到最后一刻下不了手,出猎行动失败,回来要受重罚,你知道规矩。” 接着,抖了一抖肩膀,作出一幅轻松自在的样子,微笑道:“其实,杀人也没那么难。我已经杀过三个了,杀第一个的时候,的确很紧张。你记着,你要杀的猎物不是大坏蛋就是大恶人,反正罪大恶极死有余辜。或者你也可以把他想象成你的大仇人。用剑下不了手,就用狼镖,那样容易些。头两个,我都是用狼镖杀的。” “哦,是吗?”小隐向她竖起了大拇指,“你厉害!” 青青道:“大仇人,把猎物看成是你的大仇人,为父母报仇雪恨!小隐,你一定行,我相信你!” 小隐喃喃道:“大仇人……” 十三狼杀手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亲人,几乎所有的亲人,所以他们每个人都怀有深仇大恨。是天君救了他们,抚养他们长大,并派人教他们读书识字、习武练功。 从他们开始习练武技的那一天起,他们都收到了一副画像作为练习刺射的靶标,画中人便是残害灭杀他们全家的大仇人。 小隐自打记事以来,每日必用刀剑或狼镖对人像靶标刺射数十遍,日复一日,十多年来,几乎从未有过间断。 其他同伴也在做着同样的事!只是每个人的靶标头像各有不同。 这是恨天君的命令,也是每日的必修课! 在恨天宫没有人可以抗命,因为抗命者只有一个结果,死!然后丢入山谷喂狼。 没有例外! 一个人如果连仇都不能报,活在世上作什么?不如跑去后山把自己摔死喂狼。 狼,有仇必报!不死不休! 所以他们全是狼,一共十二人,从小在恨天宫长大,没名没姓,只有一个狼的称号,互相之间以狼名前一个字相称。 八男:苍狼、地狼、豺狼、熊狼、饿狼、独狼、贪狼、隐狼; 四女:白狼、狐狼、红狼、青狼。 他们是恨天宫培养的精英杀手,以枭狼为统领,号称恨天十三狼。 天君教诲,这个世界充满血腥与仇杀,没有人真正在意人的死活。不是你杀人,就是你被杀! 对于十三狼来说,他们人生的终极目标就是要杀死画像中那个大仇人,杀尽他身边的人,以血还血,为自己的亲人报仇雪恨。 只不过到今天为止,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仇人姓什么叫什么,是干什么的,因为天君从来不说。 天君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些人都是当今一等一的江湖高手,时机很重要。当报仇的机会来临,一切自然揭晓。 恨天宫戒令: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违者,封喉断舌! 恨天宫宫主恨天君是他们的再生父母,世上唯一的亲人。从小到大,他们已经习惯了天君的虎狼之威,习惯了从令如流,不问不说,指哪打哪,通杀。 小时候人生三件事,吃饭,上课,练武;出师后,杀人,吃饭,睡觉,这就是恨天十三狼的日常生活。 接到任务外出杀人称之为“出猎”,刺杀的对象称为“猎物”,行动成功为“猎获”。 十三狼当中,隐狼是个例外,或者确切地说是个另类。 他至今没有被允许参加任何一次猎杀行动,自然没有可能出师,更没有机会走出恨天宫的高墙大院去见识外面的花花世界。 他不明白天君为什么不给他机会,是因为他年纪最小吗? 显然不是。 青狼与他同龄,而且还是个女孩,两年前就已随队出猎,猎获颇丰。 是他杀人的功夫不行吗? 更加不是。 虽然小时候体弱多病,被大家戏称为“病包儿”,八岁前不能练功,备受他人嘲笑,但经江湖名医一名道人悉心调治,十岁以后,逐渐康复,茁壮成长,三年前功夫突飞猛进,后来居上,青狼在他手下撑不过三十招,与身高马大、力大无穷的熊狼过招简直像耍猴一样。 天君自己也说,他的恨海愁天功、切骨掌、恨天十三剑也练得有模有样了,尤其是九转流恨闪中的九转七闪,一般人能练到六转四闪已经很不错了,而他已经练到七转五闪了。 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不让他走出恨天宫参与出猎呢? 青青说,小隐啊,外面的世界的确精彩,但每一步都充满危机,每次出猎我都抱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心态。天君虽然看起来铁石心肠,但对你偏爱有加,这点傻子都看得出来。 大熊说,小隐呀,你叫“隐狼”,自然是要隐藏起来的意思。至于什么时候放你出去,就要看天君的心情了,嗬嗬。 十三狼老大苍狼说,你读书太多,想得太多,心不够狠,手不够辣,天生不是做杀手的料!天君最了解你,所以给你起名叫“隐狼”。我觉得根本就不应该叫“狼”,应该叫“病猫”! 的的确确,他从来没喜欢过“隐狼”这个名称,凭什么人家叫“枭狼”、“苍狼”、“独狼”,多霸气,多威风,偏偏给他取个谁也搞不明白的“隐狼”。从小到大谁没个英雄梦?这一切或许真是这个烂名字在作怪! 因为小时候身体不宜练武的缘故,他只有多读书,也爱上了读书,几乎读遍了整个藏书阁。书中告诉了他许多做人的道理,也让他明白了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而与一代名医一名道人相处六年,不仅学习了大量医学知识和技能,更是深刻认识了生命的意义,懂得了人间真爱。 医者讲的是治病救人,生命至上,武者讲的是侠肝义胆,惩恶扬善,那么杀手讲什么?他不喜欢杀人,不想杀人。可偏偏他是十三狼杀手,是恨天宫从小培养的杀人机器!干的就是杀人的营生。 或许天君正是看清了他与杀手格格不入的一面,才坚决不给他出猎的机会。 不杀人,就不能出师;不出师,意味着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很可能老死在恨天宫的高墙内! 小隐沉吟半晌,一咬牙发狠道:“我杀!” 其实他并不是一味反对杀人,只是不愿意让自己变成一把没有思想、没有情感的杀人刀! 青青注视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忧虑:“收起你那套生命至上的噱头。会杀人才叫杀手,至少,你别碍着别人杀人!不然,你还是别去的好。” 第3章 忠勇大将军 西阳城乃大鹰王朝西南重镇,距西戎边境约五百里,着名大将军文清宴任西阳府刺史,都督边陲五州,统兵文家军十五万镇守西南边境。 二十年前,西戎国吞并了周围小国,国力日渐强大,开始觊觎鹰朝富足的城池,时常派兵袭扰边境。文将军智勇双全,治军有方,屡战屡胜,立下赫赫战功,获圣上赐封“忠勇大将军”。最着名的一战,他曾率兵十万,大败西戎军,乘势直捣黄龙,诛杀、俘获西戎兵三万人,斩杀大都尉,生擒左右贤王。至此,西戎心生畏惧,再也不敢侵犯鹰朝边疆。 西戎大王乌恒对文清宴恨之入骨,曾悬赏万金要取文清宴项上人头。也曾有过几次对文清宴的刺杀,但均以失败告终。 文清宴年近六十,戎马一生,驰骋沙场了大半辈子,只求保家卫国,早已将自身的生死置之度外。尽管时不时有传闻或消息说,有人要对他实施暗杀,但他从来都没当回事过,只是“呵呵”,一笑置之。 千军万马都不惧,还怕几个江湖宵小。 传闻就是传闻,对于文清宴来说,确实如此,这些年来传言中的刺杀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发生过,更没有杀手近过他的身,他和他的宝贝女儿一直都很安然无恙。 然而,每次传闻一起,负责保护文清宴安全的参军曹四便紧张得要命。曹四追随文清宴左右二十多年,忠心耿耿,胜似家人。文清宴对他什么都满意,就是一说到安全便嫌他烦,简直烦死了!而且常常拿他的宝贝女儿文心兰当令箭来裹挟他,指挥他,开口闭口“小姐的安全”,要求他做这做那,这里不能去那里不能去,烦不胜烦! 文清宴膝下一子一女,儿子文心武,二十六岁,文武双全,十六岁开始随他南征北战,立下不少战功,深得圣上青睐,年纪轻轻已经做到了参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现在驻守德勒镇。 女儿文心兰,年方十四,人如其名,不但长得琼姿花貌,明眸善睐,而且兰心蕙质,冰雪聪明,在西阳有第一美女之称。虽然十岁的时候,母亲因病亡故,文清宴和文心武又长年在外带兵,小心兰独自一人在西阳将军府生活,却表现得非常自立和坚强,尤其令文清宴欣慰的是,她知情达理,善解人意,从不向父兄提任何要求。 文清宴自然百般疼爱宝贝女儿,视若掌上明珠。因此,大多数时候,只要曹参军提出事情可能危及文心兰安全,文清宴一般就会让步,服从曹参军提出的安全保卫要求。 时过十日之后,便是七月十五佛教盂兰盆节,道教称之为中元节。据说,这一天,地狱之门会打开,在阴间的孤魂野鬼会被放出来在人间游荡。为了缅怀先祖,祭拜地官,在阳间的人们会在家准备丰富的祭品施孤,烧香焚纸,祭拜这些来自阴间的先人。各地的道观或寺庙会举行超度法事、点放河灯等活动,广度先人脱离苦海,安生定民。 盂兰盆节是文清宴最看重的节日,每年这个时节他必沐浴更衣,斋戒三日,前往浮烟山洪福寺施孤普渡,参加寺院举办的地藏法事,祭拜超度昔日并肩作战的众多烈士兄弟。 曹参军忧心如焚,因为他刚刚接到内线消息,说西戎国新王乌维花重金聘请了顶尖杀手,可能于近日行刺文清宴,据传,无论谁被这帮杀手盯上必死无疑。 近日行刺?那不就是盂兰盆节嘛! 盂兰盆节各地照例要举办祭祀、放河灯等法事活动,寺庙更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文清宴每年必去洪福寺,雷打不动,岂非杀手行刺的最佳时机! 最好的安保当然是劝文将军别去寺庙参加活动,但曹参军心里清楚,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他还是硬着头皮去试了一试,结果自然是预料之中,一顿臭骂! 威震八方的大将军岂会被几个江湖毛贼吓退!天大的笑话! 曹参军心急火燎,立刻赶往洪福寺,找方丈了然大和尚商议此事。 了然是知名的得道高僧,且武功高强,其摩诃指、般若掌、大金刚拳在江湖上罕逢敌手,声名远扬,在江湖风云榜上位列第九。他的两位亲传弟子德森和德林已获真传,皆具一流身手。 他与文清晏相交多年,关系甚密,时有往来,文心兰小姐还认了然法师为干爷爷。 事实上,近十年来,一直是德森和德林两位武僧在暗中保护文清宴,多起针对文清宴的刺杀被他们俩悄然挫败,有几次行动颇为惊心动魄,文清宴全然不知情,始终以为江湖宵小不足为虑。 赶到洪福寺,结果得到消息,了然方丈带着德森和德林已去往六十里外的兴国寺讲经,要三天后才回。 曹参军怏怏而回,心中越发焦虑。无奈之下想去找文心兰小姐商议,请她出马说服文将军放弃盂兰盆节洪福寺之行,但转念一想,文小姐才十四岁,如果告知以实情只怕吓坏了她。以文将军的脾气,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是要去的,更别说刺杀仅仅是一种不确定的传言。 曹参军别无他法,只能在煎熬中等待了然法师回寺的那一天,好在那时距盂兰盆节还有七天,商量对策、布置安保应该还来得及。 且说小隐欣喜若狂地参与了猎杀行动,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的任务,猎物是什么人,但苍狼的安排却令他大失所望,竟然是要他穿上女孩子的衣服男扮女装,害他遭同行的地狼、熊狼、饿狼和红狼好一顿嘲笑。 为了能参加行动,他咬牙忍了,可是具体什么任务、什么情况没人知道。红狼说,行动的规矩是,各有分工,各司其职,相互之间严禁打探对方的任务。该知道的,到点自然会告诉你,不该你知道的,问也是白问。现在要做的事情便是闭嘴和等待。 这样做无疑是有好处的,万一有人出了纰漏或者被抓,不会牵连到其他人,也不会影响整个行动计划的实施。 若是青青在就好了,她一定会告知我实情。 可是她分在了苍狼一组,早好几天便已出发。 隐狼分在地狼组,两组各有五人,各有自己的任务。按照规矩,行动期间即使与青青不期而遇,也必须当做不认识,否则会因可能破坏行动而遭受重罚。 然而,最令小隐不爽的是不让他骑马,要他与红狼一起乘坐一辆厢式马车赶路。地狼、饿狼、熊狼三人各自骑着高头大马,一路春风得意,尽赏沿途美景。 小隐生平第一次走出恨天宫,第一次看见外面的世界,兴奋不已,几乎难以自持。趴在马车的小窗口上一动不动,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饱览沿途的风光。外面的山峰、山林、田地、小河、房屋,甚至道路,对于他来说,处处都是那么新奇,那么有趣。 他连珠炮似的向红狼请教,刚问出一个问题,红狼还没来得及回答,下一个问题又冒出来了,到后来,红狼烦了,闭上眼睛打瞌睡,懒得搭理他。 颠簸了一个多时辰,小隐兴奋劲儿丝毫未减,眼睛盯着窗外,嘴里不时发出啧啧赞誉声。 “我真服了你啦,”红姐忍不住道,“这样的田地、树林、房子到处都是,有什么好看的!坐下来歇歇吧!” “哪里,真是好看!”小隐依旧兴味盎然,“红姐,你是不知道,我第一次出门,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景致,特好看!可惜我们坐在马车里,要是骑马该多痛快呀!” 红狼笑道:“傻小子,真不知好歹,乘车当然比骑马舒服多啦。那马你骑两个时辰看看,保你腰酸背痛,腿脚麻木连路都走不了。我是喜欢坐马车的。” 直到天色渐暗再也看不清外面的景色,他这才消停下来,坐在位置上与红狼说话。红狼的任务是教他女子礼仪和规矩,借助旅途中的三四天时间将他改造成一个地道的女子,至少在一般人眼里不会露馅。 且说曹参军在将军府坐立不安,越想越是害怕,召来了州府捕头杨越,让他派出手下所有捕快四处打探可疑人物,一旦发现,立刻抓捕。此外,每日派人上山打探了然方丈消息,如此苦捱三日,终于盼到了然大师回寺。 了然大师听了曹参军的情报,沉吟道:“要说当下江湖上的顶尖杀手,非恨天宫十三狼杀手莫属。当真是他们出手,情况不容乐观啊。江湖传言,十三狼杀手是当年有天下第一杀手之称的秦枭狼训练出来的。” 曹参军惊声道:“天下第一杀手秦枭狼?他敢称第一,肯定厉害得很吧。这可如何是好?” 了然大师点头道:“是呀,据传他的杀人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简直匪夷所思,一生杀人无数,从未有过失手。他的哥哥秦天狼更厉害,武功比现下号称天下第一的天一门掌门白不尘更高。这事你禀告文将军了吗?” 曹参军叹气道:“你了解大将军的脾气和作派,他不会当回事。我多说了两句,便一顿臭骂。哪还敢在他面前多嘴。” 了然大师思索片刻,道:“这样吧,明天上午老衲亲自登门拜访文将军,向他说明事情的严重性。若不能阻止他来寺里做法事,至少要让他引起足够的重视,出行和活动愿意配合安保措施。” 曹参军面露喜色道:“那敢情好啊!有劳大师了。” 了然大师接着道:“这几日的重点在将军府,近日不要让将军外出。多派些亲兵保护好将军府的安全。七月十四日,老衲让两个徒儿去将军府保护将军,第二天护送将军来敝寺做法事,你可多派些官兵沿途保护。待会老衲再修书一份,邀请灵山四杰过来与老衲一起贴身保护将军。这么多高手陪伴在侧,严防死守,老衲相信,十三狼要找到下手的机会也没那么容易。至于寺院上下的安保措施,你比老衲更有经验。” 灵山四杰是西南地区有名的四大武林高手,现下已归隐山林,不问江湖事,若非了然这样的高僧出面邀请,恐怕即便是当今圣上也是请不动他们的。 曹参军长出一口气,道:“有灵山四杰出手相助,方丈大师压阵,全程严防死守,十三狼杀手再狠再凶也难近将军身。好,好,如此我放心多了。我立刻回去安排。” 了然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明日将军府见。” 第二天一早,了然法师便带上德森和德林前往将军府拜见文将军。果不其然,文清宴仍是一笑置之,并没往心里去,表示今年适逢黑虎岭战役九周年,是超渡阵亡将士的重要时日,盂兰盆节的法事坚决不能停,但看在了然的面子上,同意按照既定的安保要求出行和活动。 黑虎岭一战,文清宴的副将陈博率领的一支五千人部队中了埋伏,被三万人围困。激战一个月,死伤过半,待文清宴闻讯率部赶到时,只救出了五百余人,陈博将军英勇殉国。文清宴视兵如子,一下子折损那么多将士,令他哀痛欲绝,这一战也成为他心中永远的痛! 曹参军又何尝不知道大将军的痛楚,好在他已同意配合安保措施,这样多少让曹参军心中稍微好受了些。 第4章 文心兰 且说小隐一行人晓行夜宿一连疾行了五天,傍晚时分,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西阳城,但他们并没有进城而是在城郊一处破败的古宅落脚。 古宅很大,原有多进房子和内院,转来转去活像迷宫一般,但满目残垣断壁,破败不堪,杂草丛生。红狼说,这个地方叫文家庄,早年发生过瘟疫,全村人几乎死绝,村舍荒废,现在也没人敢靠近。 这样的位置和环境无疑是落脚藏身的绝佳之地。 地狼点起根蜡烛在前头带路,转弯抹角进入了一个祠堂。里面横七竖八堆放着不少杂物,有几张桌凳,地面放着好几张席子,不似其他地方那般积满尘土,显然事先已有人打扫过。 地狼让大家吃点干粮,稍事休息,随后吩咐了红狼几句便带着饿狼和熊狼离开了,屋里只剩下了红狼和隐狼两人。 红狼在一张草席上席地而坐,对隐狼道:“小隐,地狼刚刚吩咐让我看紧你,没有他的命令,你不得擅自离开古宅,否则视作违规。” 违规的意思自然是出师之事泡汤,而且还要接受处罚。 小隐苦笑道:“我啥也不知道,带我来参加行动,不会只让我窝在屋里睡觉吧?” 红狼笑道:“正是,你现在的任务就是睡觉。明天一早,我也要外出执行任务,你记住,不要试图离开,万一出了岔子,影响了行动,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说一遍,千万不要擅自离开!好啦,接下来休息!” 小隐四下里看了看,在一张木凳上坐了下来,问道:“红姐,这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西阳城吗?” “咦!”红狼愕然道,“你知道是西阳城?好像没跟你说过的呀。” 小隐道:“我读过这方面的书。我们一直朝西南方向走,日行一百五十余里,走了五天,西南方向距我们七八百里的大城市便只有西阳城了。西阳州刺史文清宴是位德高望重的大将军,长年镇守西阳边疆,文治武功,深受百姓爱戴。” 红狼赞许地点头道:“你足不出户,知道的还不少!看来你的书没有白读,有文化就是不一样。既然你已经猜到了,告诉你也无妨。我们的确是要在西阳城执行任务,猎杀行动由苍狼和地狼负责,不过我们俩属于备选替补,若是行动顺利,无须启动备选计划,便轮不到我们出手了,呵呵。” 小隐道:“我总觉得稀里糊涂的,心里憋得慌。我们的猎物到底是谁?什么时候才可以告诉我?我……我真的必须杀人吗?” 红狼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行动的规矩,不到点决不透露进一步信息,以后你会慢慢习惯的。至于杀人嘛,做杀手总要有第一次的,除非你永远不想出师。” 小隐沉默片刻,又问道:“红姐,让我男扮女装什么意思?不是他们不喜欢我有意戏弄我吧?” 红狼摇头道:“你想多了。平日里开开玩笑倒也正常,真到行动的时候,谁敢胡来?放心吧,一切都是事先计划好的,或许正是需要有人这么做,才让你参加行动的。总之,你记着,作为一个新手,一定多看多记,少说不问!” 小隐还想再问,忽然发觉红姐背靠在墙上,似乎已经睡着了,不一会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时辰尚早,小隐哪里睡得着,可黑灯瞎火的啥也看不清啥也做不了,只得席地而坐练功打发时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待睁开眼睛时,发觉天已大亮,红狼已不见人。阳光从天井照射进来,给破旧祠堂增添了一点生气。这是一个祖祠,高大宽敞,空荡荡的,祖宗牌位已全部移走,灰暗斑驳的雕梁画栋依稀可见昔日之辉煌。正面墙上贴着一张破旧的古画像,画上题字不全,勉强可以看出画中人身着武将装束,叫文鼎,是个武状元。 文鼎,文家庄,文清宴,这里不会是文清宴的故里吧? 破败如斯,可悲可叹!该死的瘟疫! 信步朝外走,到处可见断壁残垣和东倒西歪的梁柱,有些地方的杂草长得一人多高。不禁心想,大宅破败前是何等气派,宅院的主人是何等风光,如果他看到眼前的情景,又会作何感想? 他想走出去转转,前脚迈出大门,脑子里便响起了红狼的叮嘱,迟疑半晌,还是收回了脚。 返回祠堂,翻出干粮吃了一点,实在无事可做,便坐下来继续练功。 如此苦捱了两日,已是七月十四,地狼、红狼他们没有一点消息,无聊得难受,实在受不了了,鼓起勇气走出了宅子去外面转悠。 空气中弥漫着扑鼻的霉臭味,四下里全是东倒西歪破败不堪的房屋,也没啥好看的,正打算返回,忽听远处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疾驰而来。心头一喜,必是地狼他们办完事返回来了,兴冲冲地跑前面去探望。 远远望见一行四人四骑到达村口便没有继续前行,而是拐进了一条通往小山包的小道。 二男二女,并非地狼他们。 瞧他们锦衣翩翩马如练,绝非寻常百姓! 奇了怪了,这四人什么来头?竟然大模大样地走进人人避犹不及的鬼村! 心中好奇,快步追了过去要探个究竟。沿山坡小道走了一程进入一片树林,见对面的山包上是个坟堆,原来他们是来坟前祭拜亲人! 小隐正欲撤退,其中的一个女孩引起了他的注意。她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圆脸杏眼,鼻挺唇薄,肌肤胜雪,一头秀发乌黑亮丽,穿了一身淡蓝色裙杉,显得优雅大气,尽显温婉之美。 小隐看得呆了,再也迈不动脚步。以前他一直以为青青的容貌够靓丽了,但眼前这个少女正应了书中的描写: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女孩身后三人,从装束和神态便可看得出来,一个是丫鬟,一个是管家,另一个身高马大,应该是保镖。 点蜡烛,上香,献祭品,祭拜,烧纸钱,女孩全程神情黯然,嘴里念念有词,虔诚敬拜的模样美不胜收。 小隐看得赏心悦目,早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直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惊醒了他。听声音来的只有一匹马,应该是红狼返回了。 小隐不敢继续逗留,怏怏而回,走出不到十步,猛听那女孩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声音充满惊恐。小隐本能地转身,只见那女孩一边尖叫一边拼命蹬腿,随即摔倒在地。 小隐大惊,热血上涌,不假思索地猛冲了过去,如箭离弦,转瞬便冲到了女孩跟前。三个下人围在她身边,惊慌不知所措,只是拼命叫唤:“小姐!小姐!” “我看见了,是蛇,小姐被蛇咬了,怎么办?” “怎么办啊?” 女孩的脚脖子上有两颗清晰的齿印,有鲜血渗出。如果是毒蛇那就麻烦了。 “我看看我看看!”小隐推开管家,在女孩跟前蹲了下来,迅即掏出自己的手帕,在齿印上方扎紧,然后捧起女孩的脚用嘴吸吮毒血,边吸边吐。感觉差不多了,从随身带着的药囊中取出一瓶药将药粉倒在了伤口处,顺手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将伤处包扎了起来。 天君请一名道人给小隐治病,两人相处六年,小隐久病成医,也学到了一手好医术。 这时,女孩子悠悠醒转,微微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道:“我……我死了吗?” 丫鬟激动地叫道:“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管家长舒一口气,作揖道:“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小隐看着她精致的面容,不觉心头一荡,微笑道:“你没死!有我在,你不会死的,放心吧。”心里知道她其实是吓晕的。 他取出一瓶解毒丹,递给丫鬟,道:“马上喂你家小姐服下三粒。一个时辰之内不可走动,骑不得马了,赶紧回去找辆马车来。回家后,每隔两个时辰服药一次。”一手轻搭在了小姐右手脉搏上替她诊脉,手指触处但觉光滑细软,似有一股暖流直达心田,十分享受,令他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脉象显示没有中毒迹象。 危机时刻小隐挺身而出,其娴熟的急救手法和用嘴吸毒的大无畏精神早已感动了管家他们,自然小隐吩咐什么,便做什么。 保镖迅即去取了水袋过来,丫鬟将小姐扶起喂她服下了解毒丹。管家马元则立刻骑马急急赶回去叫马车。 小隐问道;“你们看清楚是什么蛇了吗?” 丫鬟道:“我……我没看见。大张,你不是说看见了。” 叫大张的保镖道:“是是,阿喜,我也只看见一眼,一下子就逃走了。好像是……金色的,身上有黑块,一块一块的……大概有两尺来长吧。” 阿喜惊叫道:“金甲带?天哪,是有名的毒蛇啊!”失声痛哭。 小姐“啊”了一叫,又晕了过去。阿喜哭喊道:“小姐,小姐!” 小隐责怪道:“阿喜,你吓唬你家小姐干嘛!这一带哪来的金甲带,大张,你看清楚了吗?蛇身上是一圈一圈的黑环还是一块块的黑斑?” 大张嗫嚅道:“这个……好像……好像不是一圈一圈的……” 小隐道:“那就对了。这一带应该没有金甲带这类毒蛇,有的是玉带蛇,两者看起来有一点像,我们叫它美女蛇,这种蛇没毒,放心吧,别哭了!” 他伸手在小姐人中掐了掐,片刻,小姐再次醒来。“小姐,你伤处有麻木的感觉吗?” 小姐幽幽道:“好像没……” 小隐笑了起来,道:“我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咬你的是美女蛇,没毒没毒,放心吧,你就当被美女咬了一口,呵呵。我们那边人喜欢捉来养在家里当猫狗养,有人还让它睡自己的被窝呢,特别到了夏天,凉快着呢。小姐,你要喜欢,我帮你捉一条来?” 小姐“嗤”地笑了起来,一双秀目盯着小隐,道:“你骗人!哪有人让蛇睡自己的被窝的,岂不吓死人!” 小隐说得夸张,本意是要逗乐她,仍是一本正经地道:“骗人是小狗!美女啊,谁不喜欢美女呢,嘻嘻。待会我捉一条来,你带回去睡被窝,保管你……” “呸呸呸!”小姐嗔道,“我才不要呢!才不要呢!” 一直抱着小姐的阿喜也给逗乐了,破涕为笑道:“小姐,你真没事啦?” 小姐一挣坐正了身子,似乎想要站立起来,小隐忙伸手拦住她道:“别别,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一个时辰内你还是别乱动,乖乖地躺着。” 小姐问道:“那一个时辰之后呢?” 小隐道:“一个时辰之后,你若是仍然没啥感觉,那就没事了,可以活蹦乱跳了。被美女咬一口,你撞大运啦!” 小姐忍俊不禁,笑道:“姐姐说话真有趣!”随即用力躬身点头道,“谢谢姐姐的救命之恩。姐姐,你怎么称呼?哪里人氏?救命之恩,文心兰当涌泉相报!” 原来她叫文心兰!好美的名字! 脱口而出道:“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文心兰意味着吉祥如意,快乐无忧,文小姐,人如其名,日后必当鸿运当头,生活美满。” 文心兰赞道:“姐姐不但精通医术,还饱读诗书,小兰佩服,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你的芳名呢?你怎么会来鬼村?” 小隐一愣,随口道:“我……我叫小英,嘿嘿,是江右人氏。刚巧路过……路过,听见你的叫喊就赶过来了,嘿嘿。” 小隐一说谎就会不自禁地干笑。 文心兰高兴地道:“原来是小英姐,你现在住在哪里,不日小兰必登门拜访表达谢意。” 小隐连忙摇头道:“不用不用,举手之劳,不必言谢……”忽觉心里一阵发慌,意识到再说下去迟早露馅,便想着要赶紧开溜。 阿喜道:“这里是文家庄,早年得了瘟疫,人死光了,荒废成了鬼村,平日里没人敢来。我们家小姐的母亲葬在这里,所以每年都会来两次。小英小姐,你是一个人赶路吗?” 言下之意似乎对小隐颇有疑虑。 小隐一时不知如何应答,支吾道:“这个……不是,嘿嘿,我还有一个姐姐,啊哟,糟糕!” 文心兰急问:“小英姐,怎么啦?” 小隐焦急道:“不好,我姐还在那边等我你,我出来这么久啦,她一定担心死了,不好意思,告辞告辞,后会有期!” 说完,转身便走。 文心兰冲他叫道:“小英姐,你还没说你家住哪儿。” 小隐头也不回加快了脚步。“不用谢,有缘自相会!” 他心里是真急了,拔腿狂奔。 红狼已经返回,发现他违规偷跑出去,万一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恐怕不是取消出师资格那么简单了,还不定要挨什么大罚哩。 唉,一下没忍住,亏大了! 文心兰望着小隐远去的背影,不无兴奋地道:“小英姐真有趣!” 大张道:“这位小英姑娘不简单,我瞧她的轻身功夫一流,肯定身怀绝技。” 文心兰喃喃道:“受人之恩,不忘图报,方为君子;给人恩惠,不起一念,乃真仁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她。” 阿喜道:“既然人在咱们西阳城,回去让老爷派人一查,还愁找不到她。” 文心兰心头一喜道:“是呀,我怎么没想到!” 第5章 危机四伏 小隐缩头缩脑提心吊胆地走进古宅,见红狼正坐在桌前摆弄一堆衣物,旁边放着一顶花白假发,还有一个进香用的罗汉袋,忍不住问道:“红姐,你这是要化装成老太太去洪福寺进香拜佛?” 红狼转过身来惊奇地道:“咦,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洪福寺?” 机会来了。 小隐凑过去一脸谄笑道:“瞧桌上这堆东西,还用得着问?洪福寺是西阳城最大的寺庙,香火鼎盛,门庭若市,自然是进香的首选。洪福寺更有名的是方丈大师了然大和尚,不仅佛法高深,武功更是一绝,江湖风云榜上位列第九,真正顶尖的高手啊!” 红狼看了他一眼,道:“你知道的真不少。那你知不知道文清宴这个人?” “文清宴?”小隐道,“当然知道。他是西阳府刺史,文治武功,大得人心,旗下的文家军镇守西戎国边境二十多年,战无不胜,堪称边疆守护神啊,八年前圣上特封他为忠勇大将军。红姐为什么问起他?难道……他是我们这次出猎的猎物?” 红狼连连摇头:“不知道,我还没收到有关猎物的任何消息。” 小隐不无焦虑地道:“文清宴大将军杀不得,他是西南边境的定海神针,若他死了,边疆可能守不住,老百姓受罪,国家也要遭殃啊!” 红狼笑道:“你以为你是谁啊,还忧国忧民起来了,呵呵。我们不过一介杀手,管那么多干嘛!多看多记,少说不问!” 忽然逼视小隐质问道:“对啦,你刚才上哪去了?” 小隐心头一震,该来的还是来了,不由缩一缩脖子,蹙眉抓头,蓦地灵光一现,脱口而出道:“解手去了呀,嘿嘿,解手,解手,走得远了点……嘿嘿。” 红狼道:“你别乱来啊,你要违规受罚,没得让我也受牵连。”随即转过了头继续摆弄祭品。 小隐大喜过望,刚刚怕得要死,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蒙混过关了,不觉对自己大加赞赏,怎么突然就想到了那么高明的理由呢? 不服不行,嘿嘿。 且说曹参军这几天整天提心吊胆,坐卧不安,尽管调来了大批亲兵护卫将军府,悬着的心始终放不下来。 终于熬到了七月十四,了然方丈说会派德森和德林过来保护将军,有他们俩在,安保力量大大加强,大将军的安全便有了进一步的保障。 他一大早便在将军府大门口翘首以待,岂料等了大半日,连两人的影子也没见着,心头不由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压力骤增。 不会出什么岔子了吧? 转而一想,德森和德林已获了然真传,身手了得,此前来暗杀大将军的几批杀手都被他们俩轻松料理了。八成是有什么急事耽搁了。 了然方丈既然答应了,他们一准会来的。 过了午后,仍不见人来,便派了一名叫张也的得力亲信快马加鞭去洪福寺找了然方丈问问情况。 自从他得到刺杀的消息,便调来了两百名亲兵,里里外外把将军府围了个水泄不通,日夜轮班巡逻守卫。他放心不下,里外转了一个大圈,对负责守卫的将官又逐一叮嘱了一遍,随后便在门前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张也的消息。 过了近一个时辰,张也火急火燎地赶回来了,带来了他最不愿意听见的消息:德森和德林不知去哪了,好像失踪了,音讯全无。更糟糕的是,了然大法师突然病倒,陷入昏迷,寺院众僧已经在准备后事。 曹参军顿如挨了两记炸雷,一记比一记重,整个人都麻木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一缓过气来,惊叫一声“大将军”,拔腿狂奔直冲将军的书房。 文清宴正在书房里看书,见曹参军面色蜡白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心中不悦,一丢手中书,责备道:“曹四,你也老大不小啦,大阵仗也没少见,啥事用得着如此惊慌,一点没军人的样子!” 曹参军气喘吁吁地道:“大……大将军,不好啦,了然大和尚病倒了。” “哦?”文清宴一怔,“方丈大师生病了?大师是得道高僧,绝世高手,前几天见他身体还棒棒的呢,病的重吗?什么时候的事?” “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说病得很重,寺庙已经在准备后事了。” “什么?”文清宴霍地从座位上站立起来,“那么严重?备马,我们赶紧上山去看他!” 曹参军挡在门口道:“这……大将军,现在已过戌时,太晚了,外面黑灯瞎火的,上山的路也不好走,不能去啊,而且……” 文清宴望了一眼窗外,天早已大黑。“我倒是忘记了时辰,还是明天一早去吧,我想以大师的身子骨,不可能出大问题。上山用的祭品和贡品都准备妥当了吧?” 曹参军道:“回禀将军,一切早已备妥,但是……” “对啦,兰儿怎么样啦?明天还能上山吗?” “小姐她好得差不多了,那位叫小英的神秘姑娘确有一套,郎中也来看过,说她处理得极妥,称她是位高手,给的解毒丹堪称解毒圣药,。” 文清宴点头道:“好,好,没事就好,下次再见她好好谢谢人家。退下吧。”言毕,坐回到椅子上,拿起书本继续看书。 文清宴看了一回书,注意到曹参军依旧站在书房门口,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不觉奇道:“曹四,你还有事?” 曹参军忽然跪了下来,俯伏在地,哀恳道:“大将军,属下有一个不情之请,恳请将军答应!” 文清宴知他又想劝自己放弃明日祭祀之行,并不拿正眼瞧他,冷冷地道:“既然不情,不说也罢!” 曹参军惶恐道:“大将军,请听属下一言,明日万万不能去洪福寺,请大将军更改行程!” 文清宴皱起眉头不悦道:“你啰里啰嗦多少遍了,我说去就是去!我堂堂大将军难道还怕几个江湖小毛贼,笑话!再说方丈大师身体有恙,我不去看他,简直岂有此理!这事不要再提啦,退下吧!” 曹参军道:“现在的局势越来越明显,小姐被蛇咬,德森和德林失踪,方丈大师病倒,灵山四杰也毫无音讯,这一切的背后很可能有高手在操弄啊,大将军,他们的目标就是你!明日洪福寺香客盈门,人山人海,安保的难度很大,必给杀手可乘之机,太危险了,大将军,曹四恳求将军更改行程,明日万万不可去洪福寺!” “胡说八道!”文清宴将书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拍,怒道,“几个江湖毛贼就让你吓破胆了,搞得疑神疑鬼,草木皆兵!要像你这么怕死,啥事都别做了,整日躲在家里做缩头乌龟好啦。我文清宴金戈铁马,戎马一生,怕过谁啦!真像你说的那样,我明天偏偏要上山去看看,到底谁这么大胆敢谋害将军我!好啦,到此为止,退下!” 文清宴怒了,语气非常严厉。曹参军知道再劝无益,只得唯诺退出书房。刚走了没几步,捕头杨越迎面急匆匆赶来,见到曹参军急道:“形势不对,明日万万不能让将军去洪福寺啊!” 曹参军沮丧地叹了口气:“我劝说了不知几遍了,每次都挨一顿臭骂。不去是不可能的啦,还是想想明日怎么办吧。” “这……”杨越猛叹一口气,道,“问题是现在将军身边一个高手都没了,我们手下的兵挡挡普通人可以,来了顶尖高手根本派不上用场啊!对啦,灵山四杰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曹参军摇头道:“没有没有,我估计他们不会出现了,搞不好也出事了。” “我的天!这不明摆着的吗?大将军怎么就不相信呢?” “唉!”曹参军唉声叹气,“相信了将军也是要去的……” 杨越道:“实在不行,我索性明天一早带部队封了浮烟山,不让任何人上山进洪福寺,那样定可保得将军平安!” 曹参军道:“这个办法我早想过,也跟将军提过,将军是万万不同意的。将军最为痛恨的是飞扬跋扈,仗势扰民。没有可能,想都别想!” 沉默片刻,杨越忽叫道:“有啦,去找小姐说呀!将军最是疼爱小姐。文小姐冰雪聪明,说不定有办法说服大将军呢。” 曹参军沉吟道:“试试吧。你去大门口等我,我马上去找文小姐,再晚可能要歇息了。” 他快步走向文心兰住的房间,见里面灯还亮着,心头一喜,忙跑过去敲门。开门的是阿喜,曹参军压低声音问道:“小姐睡下了吗?我有急事要同小姐说。” 阿喜道:“还没,坐在那儿摆弄手帕一整天了。” “手帕?什么手帕?” 阿喜抿嘴一笑道:“你自己过去看吧。” 文心兰坐在小方桌前呆看着面前一方淡黄色的手帕出神,连曹参军走近了也没发现。曹参军故意咳嗽了两声,文心兰回过神来,赶忙把手帕收了起来,神情显得极不自然。 “曹叔叔,你怎么来了?” 曹参军作个揖,微笑道:“小姐是收到哪位公子哥的锦帕了吗?” 手帕质地上乘,一望便知是富贵公子用的,手帕的一角绣着“青青”两个字。 文心兰转过了脸去,俏脸一红,娇嗔道:“没有没有,曹叔叔,你取笑我!” 曹参军忙陪笑道:“不敢不敢。这么晚来打搅小姐,实在是万般无奈,可事情大过天,还是想来找小姐试试。” 文心兰道:“我知道了,你来是想让我帮你劝我爹明天不要去洪福寺的吧?” “正是正是,小姐就是聪明。” “可惜你白来一趟了,我爹决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我想劝也劝不动。” 曹参军急道:“可是,小姐,现在的形势危机四伏如同累卵啊!” 文心兰道:“那是你的事了,你可以随意调动那么多兵马,难道还保护不了我爹的安全?” 曹参军欲言又止,猛叹一气,转身离开。 第6章 洪福寺 傍晚时分,小隐听见了马蹄声,不由喜出望外,跑到门口去迎接,结果来的是饿狼一人,不免大失所望。 十三狼中,就数饿狼最与他不睦,两人横竖不对眼,即便在路上碰面也很少打招呼,形同陌路。小隐不明其理,只当饿狼是性格孤僻难以相处。 小隐还是很客气地上前打招呼问候,饿狼全不理会,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当他不存在似的。小隐想从他那了解点情况,屁颠屁颠地跟在了他后面。 饿狼走进祠堂,回头便将大门关上,冷冷地道:“我有话向红狼交代,你滚远点,不许偷听!” 小隐吃了闭门羹,怏怏退了两步,忍不住竖起耳朵细听。明天便是盂兰盆节,猎杀行动在即。饿狼此时过来,必是向红狼交代行动细节,布置任务。 饿狼有意压低了声音说话,小隐一个字也听不清楚,只得放弃,无聊地在宅子里走来走去。 约莫半个时辰,祠堂门打开,饿狼走了出来,小隐向他点头微笑,饿狼依旧无视,径直走向大门,不一会便听见马蹄声远去。 想必红姐现在已经了解到了行动计划。 想到这里,小隐立刻兴奋起来,一阵风般冲进祠堂,连珠炮似的向红狼提问。红狼道:“你小子一下子问那么多问题,我究竟回答哪一个呀?不过我只能告诉你需要你知道的情况。” 小隐想了一想,道:“我的猎物是什么人?” “这个……明天上山以后就知道啦。” “我们这次行动的猎物是谁?是文清宴吗?” “我们俩都是外围人员,不直接参与刺杀行动,所以我们不需要知道猎物是什么人,只须做好我们的分内事即可。究竟是谁,我现在也不清楚,我也不会多问。刺杀行动完成了,你自然就知道啦。” “那……我们的任务是什么?干嘛要我男扮女装?” “呵呵,这个问题我现在可以回答了。” 红狼将一张白麻纸摊开,上面是一幅建筑物草图,笔画简单,有三处用数字作了些标记,若不加以解释,很难看出来画的是哪里。 “我正要让你帮看看,饿狼跟我讲了半天,我都没搞太明白。” 小隐凑近端详了一会,道:“这是洪福寺的建筑布局草图吧?” 红狼赞许地点头道:“厉害,到底是读书人,一眼便看明白了!” 小隐道:“我前不久刚读过这方面的书。” 他一边用手指图一边讲解:“洪福寺面积好大,你瞧,这里是悬崖栈道,然后是山门,你看,这是天王殿,观音殿,大雄宝殿,然后……是地藏殿、藏经楼,旁边是方丈苑、禅堂和云水堂。最高处是毗卢阁佛照台,旁边有座桥,好像叫什么般若桥,桥下是万丈悬崖,桥那边是大戒堂。画上有三处标了数字,饿狼解释过了吗?” 红狼笑道:“说的头头是道,好像你去过似的,看来多读书确实好,我们以前骂你书呆子,真是不该!” 小隐抱拳用夸张的语气道:“红姐谬赞,实不敢当。小生才疏学浅,年纪又轻,经练更少,还望红姐多多指教。” 穷酸模样逗得红狼大笑,小隐也一起发笑。 红狼道:“标记的地方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小隐看了看图,疑惑道:“就是说让我们去大戒堂。2和3标在这儿什么意思?这下面应该是悬崖啊!饿狼怎么说的?” 红狼道:“饿狼也说了这里是悬崖,但他也说不清楚究竟要我们做什么,只说让我们在大戒堂待命。” 小隐心道,估计是饿狼有所隐瞒,所以解释不清,红狼也有所隐瞒,就更搞不明白了。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马上,今晚我们要在大戒堂过夜的。你先出去,我要打扮打扮。” 小隐老实地走出了祠堂,心中直犯嘀咕,对自己人也隐瞒,神神秘秘的,他们要猎杀的到底是什么人?若是文清宴,那可如何是好? 十三狼杀人,一点原则都不讲的吗? 刺杀文清宴这样的护国名将是亲者痛仇者快的大恶行,最高兴的莫过于西戎国了。文清宴一死,边境必然再起战火,后果不堪设想。 不行,不能让十三狼自毁名节,冒天下之大不韪,以后还怎么在江湖混? 我要想办法阻止他们,坚决不能让他们杀死文清宴! 正思量间,门吱呀一声开了,屋里颤颤巍巍走出来一个白发苍苍的龙钟老太太,佝偻着腰,肩上挎着一个罗汉袋,手里提着一个黄包袱。 小隐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红姐,你真行,我差点都没认出来。” 红狼笑道:“乖孙女,咱们走吧。你可要听话哟,不然奶奶是要打你屁股的!” 两人同骑一马,扬鞭疾驰。洪福寺距此地不到二十里路,一刻钟就到了。红狼将马牵进了道旁的小树林,然后招呼小隐徒步上山。 此时天色已黑,两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施展轻功,一路奔行上山。过了悬崖栈道便是寺院山门,门前有两名僧人和两名官兵守卫。显然,他们已经提高了警戒。 红狼捡了块石头朝对面树林一扔,哗啦哗啦声立刻吸引了守卫的注意,两人趁他们前往查看的空隙,迅即穿越山门进入寺院。 寺内各大宝殿灯火通明,不时可见僧人和官兵组成的巡逻队穿梭于各大殿之间,果然守卫森严,如临大敌。 两人一路躲躲藏藏,费了好半日,终于通过般若桥,抵达大戒堂。这里黑灯瞎火的,四下里并不见人。戒堂是僧人受戒或犯错接受处罚的地方,平时很少有人会来这里。 两人藏身在一座佛像身后,靠墙而坐,静待天亮。小隐想同红狼说说话,但她发出嘘的一声,要求他闭嘴。小隐只得收起好奇心,自己胡思乱想,盘算着明日如何阻止猎杀文清宴的行动,或者助他逃脱十三狼的暗杀。 且说曹参军一夜未眠,次日一大早又调集了一百名士兵和五十多名捕快,让他们假扮成香客混在人群中,以便在暗中保护文清宴。 卯时一刻,文清宴便带着文心兰乘坐马车前往洪福寺。随马车同行的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十六名护卫,文清宴不喜铺张,这是他能接受的最大的安保人员数量了。但前后相距三里地,曹参军又各安排了五十人的轻骑兵沿途保护。 到达浮烟山山脚下,四面八方赶来进香的香客已排起了长龙,进寺速度缓慢。曹参军不敢惊扰百姓,安排了三顶一模一样的官轿,文清宴、文心兰和他自己各乘一顶,十六名护卫前后簇拥,随着人流慢慢往前走。 费了好一阵,终于抵达山门,径直入寺。文清宴命人先去方丈室看望了然大法师。寺院首座道远和监寺道承带了四名武僧亲自陪同。 了然方丈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仍然昏迷不醒。道远说,方丈是在做晚课的时候突发疾病,似乎是心绞痛,随后昏迷。医僧诊断为胸痹,说方丈年事已高,让准备后事。 文心兰失声痛哭。她小时候拜了然大和尚为干爷爷,两人感情甚深。 探望过了然方丈之后,文清宴便直接去了地藏殿参加超度法事。此时寺院内已是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法事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结束时已到斋饭时间。一行人去斋堂用斋饭,饭后则去毗卢阁拜佛。 毗卢阁建在寺院的最高处,专供达官贵人参禅拜佛。阁后有一高台名为“佛照台”,可俯瞰洪福寺全景,亦可观赏山峰云海奇观。其最妙处,夕阳西下时,时常会在西边天空现出一尊巨大无比的佛像来,十分神奇。 文清宴每次来,必去佛照台饮茶歇息,观赏一番,直到日落才离寺下山。 一行人在前往毗卢阁途中,忽见一个和尚如飞从后面赶来。曹参军回头一看,来人竟是德森,不觉又惊又喜,急步上前拉住他的手道:“德森法师,你终于出现了,吓死我啦,我还以为……” 德森法师面无表情,双手合掌,轻叹一口气,道:“一言难尽,保护文将军要紧。”言毕,快步走向文清宴,向他行礼问候。 见到德森,曹参军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此前一直猜疑德森、德林失踪,了然大和尚病倒,是十三狼杀手在暗中作怪,既然德森现身,证明前面的猜疑是错误的。也许情况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抑或所谓的十三狼刺杀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传说,毕竟到现在为止,十三狼杀手并没有现身,也没有出现任何有实证的蛛丝马迹。 只是心中仍有些疑问:德森为什么到现在才赶来?与他形影不离的德林去哪儿了?灵山四杰为什么没来? 无论如何,德森到了,己方多了一名一流高手贴身保护,山上布置了数百人的便衣,大家齐心协力,要护大将军周全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曹参军越想心中越是笃定,紧赶几步走到了文清宴身后。文清宴注意到了德森,随口提出了曹参军心中刚刚想要问的问题:“德森,这两天怎么没见你?你的同伴德林呢?” 第7章 刺杀行动 德森哭丧着脸,双手合十,颔首垂眸,小声答道:“说来惭愧,小僧和德林奉师命前往灵山邀请灵山四杰,走了一半路程,师弟突发疾病,上吐下泻,几度昏厥,病情十分严重,请当地郎中看了不见好。偶然听说江湖名医三阳子在蟠龙镇,便私自决定带师弟去找他看病,顺便向他讨副治疗心绞痛的药,这半年来师傅心口时有不适,小僧担心他会发病。可是这样一来把邀请灵山四杰的事情给耽搁了,也耽误了行程,所以昨日小僧放下师弟,带了药马不停蹄赶回来,没想到师傅已经发病。好在文将军平安无事,阿弥陀佛。” 德森这一席话解答了所有疑问。曹参军长长舒出一口气,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看来十三狼刺杀一事是一场虚惊了。 了然方丈生病早有预兆,与杀手无关。德森、德林去邀请灵山四杰的途中出了意外,未及送达邀约,好在大家都平安无事。 现下文将军在洪福寺的行程已经过大半,最危险的时段已经平安度过,毗卢阁平日里等闲之人不得进入,此时此刻更是护卫众多,戒备森严。 毗卢阁本来就不大,杀手要想靠近毗卢阁绝没有可能,更别说接近文将军了! 现在有了德森法师贴身护卫,等于又加了一道保险。 想到这一切,曹参军心头一松,紧锁了多日的眉头终于舒展,步履也变得轻快,将一干护卫全部挡在了毗卢阁门外,只留下了两名亲兵随着文清宴和文心兰进入阁内。 毗卢阁内供奉着毗卢佛、文殊和普贤三位菩萨。文清宴带着文心兰按照程序十分虔诚地上香拜佛,祈求菩萨保佑边境安宁,百姓安康,家人幸福。 礼拜毕,首座道远照例请文清宴上佛照台用茶小憩。 佛照台是建在山顶的一座高台,三面悬崖,砌了优雅的汉白玉栏杆。中间一座飞檐双层八角亭,名“虔心亭”,内设一张精美的根雕茶台。监寺早已安排了两名茶僧备好了洪福寺有名的云雾禅茶和素食点心。 文清宴和文心兰就坐,道远和道承作陪。一名琴僧叮叮咚咚弹奏起了古琴,悠扬的琴声一股石上清泉般缓缓流入心田,是那种自然的清凉、澄澈、明净,顷刻间荡尽心里所有的杂念。而后是一阵箫鸣,恍如仙乐飘来人间,漫卷漫舒,营造出空灵悠远的意境,仿佛天地万物都熔在这一份亦真亦幻的禅境中。 文心兰喝了一杯茶,便起身走到栏杆边看风景。 远处,群山连绵,奇峰兀立,苍翠峭拔,云遮雾绕,如诗如画,令人心旷神怡。 文心兰深吸一口气,忽然想到了那位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神秘的“小英姐”,心道,要是她也在这儿一起玩,该有多好啊! “她在干嘛?”一名亲兵忽然惊声道。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百步外的般若桥下,一位头发苍白的老奶奶正挂在陡峭的崖壁上,她的一只手似乎抓着一支青藤,双脚乱蹬,身体不住晃荡。她好像是要沿着藤蔓往下爬,脚下是万丈深渊,稍不留神,后果不堪设想。 奇怪的人,奇怪的举动,顿时吸引了高台上所有人的目光。文心兰第一个跑到最近的栏杆处观望,就连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文清宴也禁不住好奇心走到栏杆边极目远望,其他人纷纷跟了过去。德森立刻抢到了文清宴身边,一手扶在栏杆上,一手阻止他人靠近。 “她怎么上这来的?三道关卡都白设了吗?守山的弟子去哪儿了?”监寺道承一脸不悦,立刻吩咐一名僧人道,“你快去,赶紧赶她下山!香客怎么可以去到那里!” 文清宴插话道:“你去的时候小心说话,别吓着老人家,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德森眼力好,指着长在崖壁间的一棵桉树道:“好大的灵芝!是千年灵芝吧。我看见了,她是想下去摘灵芝。” 一听说有千年灵芝,众人一个个延颈企踵凭栏远眺,便连两名乐僧也弃了乐器上前凑热闹。 桉树树荫下确有东西闪着亮光,呈扇形,约有折扇般大小,四周呈金黄色,中间呈红棕色,闪闪发光。 有人嗤道:“这么大年纪了,还老不正经,简直要钱不要命!” 此时,老奶奶已爬到距桉树三尺远的位置,可藤蔓似乎有点不着力了,忽然断裂,老人的身体顿时下滑,好在她手脚利索,抓住了一株松枝,整个人便悬挂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远观的众人莫不心头一紧,为老人捏一把汗,全都俯身在栏杆上睁大了眼睛盯着她看,不少人惊叫出声。文心兰大声喊道:“老奶奶,别动啦,危险!” 但两处相距约百多步,老人家似乎并没有听见。文清宴焦急道:“道远法师,赶紧叫人过去救人!” 道远道:“已经派人过去了,他们会救她的。这个时间大戒堂里没人的。” 道承斥道:“活该!谁让她擅闯大戒堂!” 文清宴道:“话不能这么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道承一脸羞愧,道:“惭愧!将军说的是。是贫僧小气了,阿弥陀佛。” 且说小隐和红狼在大戒堂的佛像后苦守了一夜,终于熬到天亮。不久,来了两名居士,一人扛着扫帚四下里打扫卫生,另一人则用抹布擦拭佛像、香案等物品。两人打扫了近一个时辰才完工离去。此后便再也无人进来。 红狼竖耳谛听了一会,对小隐道:“你待在这儿,我出去看看。” 小隐道:“我也去吧,这样子躲着我好难受。” 红狼摇头道:“不行,再难受也得忍着。万一被人发现便前功尽弃啦。你老实待着,千万别出来。” 说完,跳入大殿内,转眼便不见了。 小隐想跟着去,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住了。岂料,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小隐等得腹中饥饿,正昏昏欲睡,耳边突然响起了红狼的声音:“书呆子,快醒醒,轮到我们出场了!” 小隐惊跳起来,擦擦眼睛,见红狼正在佛像下面冲他招手呢,忙跳了下去。 红狼道:“跟我来!” 小隐紧跟在了她的身后,追问道:“行动开始了吗?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红狼不答,只是一个劲往前急走,不一会来到了般若桥头。般若桥约五丈长,一丈宽,架设在两座悬崖之间。靠大戒堂这边的崖上长满了松柏和一人多高的荆棘。对面是毗卢阁和佛照台,崖边修葺了齐整大方的石栏杆。 红狼沿崖边向前走了一小段,不时扒开荆棘朝对岸窥伺,最后停了下来,招呼小隐席地而坐。 小隐一直被蒙得稀里糊涂,心中憋得难受,再次追问:“红姐,现在还不能说吗?” 红狼微笑道:“可以了。你的任务就是守在这里帮我站岗。首先尽量不要让人发现,其次万一被发现了,想办法帮我拖延时间。” 小隐讶然道:“这就是我参加出猎要完成的任务?那……红姐你呢?” 红姐指指悬崖道:“我的任务在下面,待会我会下去做。其实,我的任务和你一样简单。现在呢,多看多记,少说不问。等行动结束了,一切自然揭晓。” “那下面是悬崖啊,你去做什么?” “多看多记,少说不问!” 小隐还想再问,红狼“嘘”了一声,闭目养神,不再搭理他。 不久,对面的佛照台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琴声,红狼仿佛得到了信号,立刻起身,对小隐打了个手势,然后扒开荆棘慢慢往悬崖下爬。 小隐抑制不住好奇心,小心地钻进荆棘丛,透过缝隙朝佛照台窥探。远远望见虔心亭内有四人坐着饮茶,两名乐僧在奏琴箫。亭外肃立着五六人,有僧人,有随从,还有两名身着军服全副武装的护卫。 好家伙,派头不小。看来饮茶者中必有达官贵人。是文清宴吗? 背朝栏杆的是两名僧人,坐在僧人对面的两人却是背向着他,看不见面容。其中一人身穿官服,腰杆挺得笔直,大马金刀,举手投足尽显霸气。坐在他身旁的是个女孩,身影十分熟悉,难道是文心兰? 文心兰,文清宴? 两人都姓文,不会这么巧吧? 小隐忽然有点激动,文心兰是文清宴的女儿?那么这位气派十足的官员十有八九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将军文清宴! 哎哟,不妙! 红狼听到乐声便开始行动,既然文清宴在场,自然是针对文清宴的。他一直最担心的猜测一下子得到了证实。 但是,他们会怎么下手呢? 他朝崖下一看,只见红狼一手抓着一根藤蔓,整个身体挂在崖壁上晃来晃去,另一只手在空中挥舞,两只脚乱踢乱蹬。 小隐大为惊奇,玩得什么把戏?她要干嘛? 他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对面高台上的人显然注意到了红狼,纷纷跑到栏杆边朝这边张望,指指点点,有人还高声喊话,似在叫她小心别动什么的,提醒她危险。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凭空挂在峭壁上晃荡,随时有下坠的危险,无论谁见了都会动恻隐之心,忍不住要凑近看看,要想办法帮助老人家脱险。 红狼突然一松手,身体瞬间下滑,但她随即抓紧了藤蔓,只是身体悬挂在空中,不住晃荡,摇摇欲坠。 气氛更加紧张。对面不少人发出了惊呼,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边,情不自禁地扶住栏杆用力将身体前倾,仿佛这样就与老奶奶靠近了点。 他们每个人的脑子里一定在尽力想办法如何为老奶奶助力,帮她脱险! 小隐忽然明白了,红狼这么做的目的是要吸引对面人的注意力,把他们引到栏杆这边来。 她做到了! 然后呢? 下一步暗藏在某处的杀手就该行动了。 他会怎么下手? 他又躲在哪里? 能进入佛照台的人肯定是文清宴最亲近最信得过的人,包括几位僧人,其中必定不乏高手。即便其中藏有心怀不轨者,在这种情况下,得手的几率极小极小。而且,得手后脱身的可能性等于零。 这无异于强猎,高明的十三狼杀手精心准备了那么久,绝不可能选用这种低效无能的笨办法。 难道杀手隐藏在栏杆下? 由于精神高度紧张的缘故,文清宴整个人紧贴在栏杆上,倘若此时有人从栏杆下发动突袭,几乎肯定可以成功,而且借助崖壁上突起的树木,袭击者脱身的可能性也是极大。 然而,靠近栏杆的一段崖壁经过修葺,平整光滑,再往下也长有不少树,但最近的也在一丈开外,栏杆下根本无处藏身,目测也没有发现任何隐藏的杀手。 小隐心念电转,头脑里闪过一个又一个方案,可一时之间又哪里想得清楚。 然而下一刻,变生肘腋,他亲眼目睹了他最不想看见的结果! 第8章 投名状 栏杆蓦地一晃,紧接着,最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文清宴身前的汉白玉栏杆轰然倾倒! 站在一起的四个人包括文清宴同时坠下悬崖,霎时,恐怖尖叫响彻耳畔,激起一阵阵回荡,震人心魄,惨不忍闻。 坠崖的是文清宴、德森、道远和一名护卫。栏杆倾倒之时,德森似乎意识到了危险,伸手一抓,竟抓住了文清宴的一只胳膊,但随即立脚不住,两人同时翻下悬崖。 小隐在对面清清楚楚地目睹了这触目惊心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如遭雷击。 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刺杀文清宴的手段竟然是对栏杆动手脚!利用他和红狼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翻倒栏杆,造成坠崖的意外事故! 一下子害死四个人! 伤天害理,简直惨绝人寰! 而他隐狼已成为他们得力的帮凶! 不对,不是四个人,他还看见了更为匪夷所思的一幕。文清宴坠下时,他身边的和尚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随即两人同时坠落,坠下的一刹那,和尚猛然蹬出一脚,结结实实地踢中了文清宴的胸部。 这一腿脚走弧形,和尚显然是有备而发,力道十足,文清宴挨了这一脚,恐怕人未落地已然丧命。而且,和尚借力在空中后旋身体,转落到了崖边长出的一棵树上,随即消失在了树丛中。 小隐看不清楚和尚的面目,但对他的腿法和身法再熟悉不过。这是恨天宫的绝技九转流恨闪中的乘风转、阎罗脚! 十三狼中最擅长此技的是豺狼! 他竟然假扮成了某位文清宴信得过的和尚,引导文清宴走向动过手脚的栏杆,然后突然发难,跟着跳下悬崖,绝杀文清宴,藏身于崖壁的树丛中,安然脱困。 没人能看见这一切! 更没人想到这起意外是一起精心谋划的刺杀! 高明!的确高明!这就是秦枭狼口中所谓的“杀手的最高境界”——不杀? “爹——” 是文心兰撕心裂肺的尖叫。她拼命往崖边扑,被两个人死死抱住。 小隐心中一痛,愧疚感油然而生。这时,红狼从崖下跳了上来,拉起他的手,道:“大功告成,快走!” 小隐麻木地跟在红狼身后,两人迅速通过般若桥。路上遇见僧人,能避则避,避不开的红狼便颤颤巍巍上前用苍老的声音问下山的路怎么走。 老奶奶加小孙女的组合果然好使! 洪福寺各大殿依旧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人们并不知道山上发生了那么大的意外事故,上香的上香,拜佛的拜佛,聊天的聊天,观景的观景。 小隐和红狼顺利地到达人流最密集的大雄宝殿,汇入下山的人潮中。待两人下到山脚找到马时,已渐黄昏。 行动成功,红狼心情大好,骑在马上,一路哼着欢快的小曲。小隐则一脸沮丧垂头丧气牵马而行。 走了一程,来到了一个岔路口,道路两边摆着七八家小吃摊,生意兴隆。 “我老人家肚子饿了,我们好好吃点东西再赶路。” 红狼跳下马来,找了张空桌子坐了下来。小隐饿了一天,肚子早已咕咕叫,只是文清宴的死让他心里难受,结识了文心兰,没能救下他爹更令他心怀愧疚。 红狼点了一桌子的吃食,狼吞虎咽,吃得十分畅快,垫饱了肚子又叫了一壶酒,自斟自饮。小隐勉强吃了点饭菜,看见酒精神好了点,连饮三碗,觉得不过瘾,又叫了两壶,一碗一碗地往下灌。 红狼知道他年纪不大却酒量惊人,由着他豪饮。小隐接连灌下三壶酒,还想再要,红狼阻止了他。“我知道你酒量好,但今晚还有行动,稍稍控制一下免得误事。” 小隐放下酒壶,奇道:“不是结束了吗?晚上还要做什么?” 红狼神秘地一笑道:“你忘了让你出来是干什么的?不想出师了?” 小隐一怔,木然地看着她道:“你的意思是……我另有任务?” 红狼点头压低了声音道:“该你出手了,投名状!” 小隐浑身一震。显然,红狼的意思是晚上他还有任务,须得杀死一人,交出投名状。 红狼微笑道:“你别紧张。苍狼对你特照顾,你的猎物是个啥也不会的雏儿,手无缚鸡之力,很容易的。” 不说还好,一说小隐还真紧张起来。凑近红狼问道:“是谁?” 红狼扫视了一眼周围,警觉地道:“这里不是说事的地方,走吧,待会详细告诉你!” 两人当即结账动身。 夜幕降临,皓月当空。两人一骑借着月色在山林中穿行。 小隐问道:“我们要去哪?” 红狼道:“别急,就快到了。不过前面可能骑不得马了。” 前面一个山包挡住了去路,红狼道:“这里没路了,我们下马吧。” 两人下马,将马系好,快步往山包上爬。到达顶部,视野变得开阔起来,但见远处星星点点似有无数火把在晃动,少说也有一二百人。随风飘来模糊的叫喊声,不知在喊什么。 小隐吓了一跳,“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们在干什么?” 红狼笑道:“这么快就忘记了?那里就是佛照台的悬崖底部呀,这些人当然是来寻文清宴的。” 一提到文清宴,小隐心中又是一痛。红狼从怀中取出一卷纸递给了小隐,道:“你要杀的猎物的画像,自己看吧。” 小隐倒抽一口冷气,迟疑着接过了卷纸,慢慢摊开,月光下画像勉强可以看清,人物的头发、脸蛋一点点展露出来,是个女孩,漂亮的女孩,是……文心兰? 画像下面标注的一行小字正是“文清宴女儿文心兰”。 小隐的脑袋“嗡”地一响,几乎立脚不住,没想道自己要杀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她! “走吧!”红狼道,“我陪你过去,如此良辰美景正是杀人的好时光。不过我不会帮你,行动全要你自己执行。” 小隐问道:“那你是来监督我的?” 红狼摇头:“不是,我的任务是确认文清宴死亡,监督你的任务另有其人。” 小隐心中咯噔一跳,原来背后还有一双眼睛在悄悄地盯着他。 “她……她是个小女孩呀,我……我怎么杀她?” 红狼笑道:“小女孩好啊,不费事啊,咔嚓一下就解决了,难道你希望猎物是高手?这是对你的特别照顾了。” 两人边说边走,前面的叫喊声越来越清晰,大多数是在喊叫“文将军”或“大将军”,也有几声喊“首座”和“德森”的。 崖底怪石嶙峋,草木葳蕤,至少有一百多人举着火把在进行地毯式搜寻,其中大部分是军人,也有穿便衣的。显然,到现在他们仍一无所获。 “爹……爹……” 一个嘶哑的声音在竭力呼喊,听得出来呼喊者已经精疲力竭却仍在苦苦坚持。 红狼拍了一下小隐的肩头,朝那个方向指了指,道:“你的投名状在那儿呢。祝你好运!” 说完,一边像别人一样喊着“文将军”,一边走向悬崖深处。 小隐傻眼了。 从小在恨天宫长大,学的是刺客文化,练的是杀人技能,每天对着靶标砍杀无数次,盼望的便是将来有一天能杀人出师,走出恨天宫,游历天下,玩转江湖。 也许他们说的没错,他读太多书了,脑子里充斥着是非观、善恶观,凡事总喜欢先论个对错,所以他不像其他杀手,只是一把杀人的刀,主人让你杀谁就杀谁,从来不需要问为什么。但他却完全不同,他从来不愿意做一把没有脑子没有感情的刀,有时候他自己也承认自己不是做杀手的料,根本不配做杀手。 所以天君不喜欢他,总骂白养他了,恨铁不成钢! 常常有人觉得奇怪,就这么一个废品,早该把他丢到后山喂狼,天君为什么还养着他,惯着他? 他有时候也很矛盾。恨天宫的规矩是不会打破的。不杀人就不能出师,也就永远走不出恨天宫的大门。或许总有一天,天君会受不了他,废了他,把他丢到后山喂狼。 小隐现在就很纠结,想出师却又不想杀人。 你死还是我亡? 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孩子,值得吗? 杀还是不杀? 文心兰坐在一块岩石上边哭边喊,不知喊了多少遍啦,嗓子哑了,身体垮了,但她依旧在坚持。丫鬟阿喜坐在她身边不停地劝她。管家马元站在岩石一侧,不时扯开嗓子喊几声,不时弯下腰来对小姐说几句安慰的话。 小隐悄悄走到文心兰身后,叫了声“文小姐”。文心兰蓦然转回身来,仿佛见到救星一般,叫了声“小英姐”,一下子扑入他怀中,呜呜大哭。 小隐不知所措,半晌才反应过来,将一只手臂轻轻挽住她因抽泣而颤动的香肩,柔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难受就哭吧。” 马元作揖问道:“是小英姑娘,大黑夜的,你怎么过来了?” 小隐道:“我听说文将军发生意外,便想着过来瞧瞧,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马元道:“小英姑娘真是善良,谢谢。” 小隐悲伤地道:“文将军是忠勇大将军,边疆的守护神,老百姓谁不爱戴呀。我想老天一定会保佑他的。” 他心里的确十分难过,眼睁睁地看着文清宴被人谋杀却无能为力,想要对抗苍狼他们,自己差得太远。 阿喜道:“小姐不吃不喝喊叫了快两个时辰啦,唉,这样下去,身体肯定吃不消的呀。” 小隐在岩石上坐了下来,让文心兰趴在他腿上,一手轻拍她的背,对马元道:“就让她这样歇歇,你们有事忙去吧。我会照顾好她。” 马元道:“谢谢小英姑娘,听说那边有发现,小人过去看看。” 马元走了,只留下一个东张西望的丫鬟阿喜。 此刻无疑是杀人出师的绝佳机会! 猎物就在自己怀里,要杀她不过举手之劳,只须点了她的死穴,不出两天她必然因全身血脉痹阻而身亡,而且若非一流高手细查,绝对看不出任何端倪,会以为她不过是伤心过度心力交瘁而亡。 更何况她已被十三狼列为猎物,他不动手,必然会有其他杀手动手。此刻一定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 她必死无疑,没有逃脱的可能。 对不起了,小兰小姐。你少年夭折,只能怪你运气不好,出生为文清宴的女儿。 他暗暗运劲于食指,准备趁阿喜不注意时下手。 第9章 活人 小隐的手指即将触到文心兰的身体时,突然开始发抖,一股前所未有的紧张感席卷而来。他心中憋闷得难受,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急促的似乎不能控制,心跳加速的难以抑制。 这一指下去,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终止!美丽可人的文小姐香消玉殒! 她可是忠勇大将军文清宴的女儿! 十三狼刚刚杀死了文清宴,犯下了亲者痛仇者快的大错,我怎么可以助纣为虐对他的女儿下手! 小隐啊小隐,你平时还自诩读书多,明事理辨善恶知是非,出污泥而不染,对十三狼杀手见利忘义的滥杀行为不屑一顾。 现在你为了一己之私,对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下手,你与其他人又有什么分别? 还说什么“杀手的最高境界不是杀人,是活人,是护人”,你不觉得羞耻吗? 想到这些,小隐再也下不去手。 活人!救人! 大不了回去接受天君处罚。 大不了回去被天君扔到后山喂狼! 君子当依仁蹈义,舍命不渝。 终于,他的手点了下去,点的是文心兰背部的昏睡穴。文心兰身体一软,随即昏睡过去。 他向阿喜招手道:“阿喜,文小姐睡着了,赶紧叫马车送她回去。” 阿喜连连点头道:“是是,我马上去找马管家。”转身连蹦带跳地跑去找人。 小隐做了决定,心下安然,不再胡思乱想,轻轻地搂着熟睡的文心兰。 文心兰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清香,钻入鼻孔,沁入心脾,令他情窦初开的心再次躁动起来。这是他第一次搂抱一个女孩子,而且是位冰肌玉骨秀色可餐的美少女,正是他梦想中的类型。 他读过不少小说故事,书中描写的佳人才子男欢女爱,尤其对爱的执着和守望每每令他热泪盈眶,心驰神往。 “找到啦!找到啦!” 一个兴奋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在哪里?” “在哪里?” 周围的人纷纷向喊声发出的地方跑去。 小隐也忍不住抱起文心兰站立起来眺望,就在这时,他听见了金属破空之声。那是极细微的“嗤嗤”声,带着寒意和杀气,是狼镖! 他本能地向右侧纵跳,随即一个翻身躲在了岩石的后面。由于抱着文心兰,他感觉自己还是稍慢了一点,狼镖刺穿了他飘起的衣袖,“叮”地击在岩石上,溅起几星火花。 这无疑是要人命的手法! 狼镖是恨天宫的独门暗器,精铁所铸,呈狼形,可蘸毒。这是他自开始习武以来每日必练的科目,熟练后,常常闭眼投掷,通过风声和落点判断狼镖的准确度。 狼镖常常是三支连发,敌人躲得了第一支,很难躲得了第二支或第三支,所以他本能地选择了以岩石作掩护。 小隐心中异常愤怒,是哪个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不顾他的死活直接下手!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下不了手,我来。她值三千金呢。” 与此同时,冰冷的锋利的刀尖抵在了他后腰的命门穴上。 小隐大惊,但已经晚了,双手抱着文心兰,很难做到空手时的敏捷闪跳。 听声音是饿狼! 如果现在他有心杀人,他已经死了。 但小隐不相信他会杀自己,怒道:“你搞什么!滚远点!她是我的猎物!” 刀尖忽然消失,随风飘来一句:“刚刚是给你的警告,不杀就一起死!” 饿狼转眼不见了。 小隐更加愤怒,暗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威胁我!”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他们要杀文心兰的原因,因为雇主出三千金取她的命。 臭饿狼,我偏不让你杀!看你能奈我何! “小姐。” “小英姑娘。” 这时,阿喜和马元跑了过来,四下里不见文心兰和小隐,立刻叫喊起来。 小隐不敢露头,压低声音道:“我在这儿!” 阿喜惊声道:“你躲在下面干什么?” 小隐不答反问:“小姐睡着了,马车停在哪里?” 马元用手指指,道:“那边山脚下,离这里蛮远的。” 小隐压低声音但十分严肃地道:“有人要害小姐,马管家,你赶紧叫十几个护卫过来,围住小姐去乘马车。再调十几人一起护送马车回府。快,快去!” 马元大吃一惊,见小隐神情严峻,郑重其事,不敢怠慢,赶忙过去叫人。阿喜吓得脸色苍白,马上蹲了下来,凑近小隐颤声问道:“小英姐,是什么人要害小姐呀?老爷是不是也是被人害的?” 小隐沉吟片刻,道:“文将军的事我不知道,这个不能乱说的。刚刚有人向小姐投射飞镖,所以我才担心。” “飞镖?我的天!我们小姐是个大好人,谁这么缺德……” 小隐打断她道:“等护卫过来了,你来背小姐走,我在暗中保护你们。” 不一会,马元找来了十多名亲兵将小隐团团围住,小隐将文心兰交给阿喜,让一名护卫脱下军服,自己穿上,对马元道:“回府后近几日不要让小姐出门,多派人手好生看护。出发吧,行动要快,不要乱!” 阿喜背着文心兰走在中间,十几名护卫簇拥着她快步走向马车停放处,小隐则殿后。 隐藏在暗处的饿狼既然已经动了手,便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还会再次出手。 价值三千金,杀手可能还不止饿狼一个。 小隐不喜欢做杀手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为钱杀人,爱财舍命,非君子所为! 既然出手相救,救人便救到底,饿狼的一句话更激起了他心中的愤怒,至于后果如何,暂不考虑。 小隐决定护送文心兰回将军府,偏不让饿狼得逞。救不了文清宴,文心兰救定了! 一行人顺利翻过小山包,到达了车马停放处。小隐询问马元前面的路况,马元道:“前面有条盘山路不太好走,刚够马车通行,须得放慢速度,山脚下有条官道甚是宽敞,从那里用不了一刻钟便可进城。” 小隐要了两辆马车,他和文心兰坐一辆,马元和阿喜坐一辆,二十多名亲兵一分为二前后护卫,小跑前行。 文心兰兀自昏睡不醒,小隐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一手轻挽住她以防她跌倒,脑子里一直思忖饿狼下一步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不久,队伍进入盘山路。山路果然险峻,一边是山,一边是悬崖,路宽刚够一辆马车通行。 如果此时有高手前后夹击,根本无路可逃。小隐只能在在心里默默祈求,队伍能平安通过此道下山。 没走多远,忽听一阵急乱的马蹄声由上而下,由远而近,伴随着马车滚动的轰鸣声,地动山摇,仿佛有千军万马冲杀而来。 他竖耳谛听,顿时脸色大变,猛然向上击掌,击碎了车厢的顶棚,随即抱起文心兰跳上了车顶。借着月光,他看见至少有两辆马车疾驰而下,拉车的马受到惊吓不顾一切地狂奔而来。 这是用受惊的马车冲撞护卫队伍,而且是两辆!如此狭窄险峻的盘山道,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好毒辣! 小隐奋力向上跃上了路旁的山石,趁势再一跳,伸手抓住了一株松树,快速向上攀爬。 几乎同时,疯狂的马车冲进了亲兵队伍,砰砰巨响,震天动地,霎时人仰马翻,惨叫不断。被撞飞跌落悬崖的亲兵发出的尖叫此起彼伏,马车翻落悬崖的轰隆声伴随着马儿的惊嘶响彻山谷,惨不忍闻。 小隐抱着文心兰施展轻功很快攀越至山顶,回头往下看,发现马车已全部翻下悬崖,护卫的二十多名亲兵大部分已消失,少数几人倒在路边受伤严重,呻吟不断。 好险! 马元和阿喜他们……恐怕凶多吉少,又是一个意外!又是十几条人命! 小隐心中的愤怒增添了几分,但他不敢逗留,背起文心兰快步在山坡树林中穿行,马不停蹄一口气跑下了山。 没想到饿狼他们如此暴虐无道,丧心病狂,为了点钱财,连续大开杀戒,一天之内杀死那么多人,简直惨绝人寰! 这更坚定了他保护文心兰的决心。 前面不远处便是官道,偶尔有车马往来,盘山路的出口也在这里。远远望见路边生了一堆火,约有十几名官兵围坐在火堆旁聊天。他们应该也是来参与搜寻的,留在此处待命。 按照十三狼的风格,猎杀成功后必迅速撤离。饿狼他们如果骑马的话,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点来到这里。 因此,小隐不敢马上走出林子,将文心兰靠坐在一根粗大的樟树上,自己也坐了下来,一边休息一边观察四面的情况。 等了好一阵,并不见人从盘山路方向过来。难道他们已经过了这个路口啦? 既如此,便可以把文心兰交给驻守的官兵,请他们护送她回将军府。 小隐往前走了几步,想走近看看那队官兵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以确认是否把文心兰交给他们,猛听身后“咔嚓”一响,是脚踩断干枝的声响,声音不大,显然来人是不希望让人发现,但还是被小隐注意到了。 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追到这里了。 小隐本能地拔剑,转身,纵跳,刺剑,在空中腾闪,旋身,回剑,一连串的突袭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令人防不胜防,意在一击退敌。 第10章 较量 来人远没有想到小隐的身法和出剑的速度如此快,急急后跃闪躲,挥剑架挡,一时手忙脚乱。嘶的一声,衣袖被剑锋削断了一截。 小隐抢在了文心兰的身前,以剑指住对方,这才看清来人正是饿狼。 饿狼一甩衣袖,怒道:“小兔崽子,反应还挺快!” 他用剑指着文心兰,道:“书呆子,你三番两次不要命地维护猎物,忘了自己出来是干什么的了吗?” 小隐忿然道:“文清宴是保境息民的忠勇大将军,边疆百姓的守护神,这样的大忠臣你们也杀?天理不容啊,要遭报应的!现在还要杀他无辜的小女儿,你们有点人性吗?今天,的行动害死了多少条无辜人的性命,算过吗?你们一点不在乎?” 饿狼仰天狂笑,道:“呆子,你以为你是谁啊?行侠仗义的江湖大侠?笑话!我们是杀手,拿人钱财,替人索命,你也是!大言不惭谈什么江湖道义,笑死人了!” 小隐斥道:“万事离不开一个道字,盗亦有道,杀亦有道。像你们这样滥杀无辜,残民害理,天理难容!我就是看不惯你们罔顾人命的暴行才出手相救,文心兰我护定了!” 饿狼嗤笑道:“书呆子就是书呆子,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识好歹!她本是你这次出猎的猎物,你不杀猎物反而要护着她,你什么脑子,被驴踢啦!你不是一直嚷着闹着要出师吗?你动手啊,咔嚓一下,你就出师了,以后就正式成为我们十三狼中的杀手啦,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绝杀天下,快意江湖!这不是你说的吗?” 小隐鄙夷道:“我是想出师,是想走出恨天宫傲啸江湖,但是今日我看见的却是一帮罔顾天理、嗜杀成性之徒。天君历来崇尚道义,追求以武止戈,以杀去杀。我恨天门十大戒令第三条便是不可滥杀无辜。似你们这般草菅人命,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肆意践踏门规,辱没我恨天宫声誉,遗祸无穷,天君知道了,绝饶不过你们!” 饿狼大笑道:“瞧你个穷酸样,什么玩意儿,还大言不惭地教训起我们来,笑死人啦!你也别一口一个天君来压我们,天君人呢?有半年不见了吧。要不是枭狼副宫主带我们玩,日子还过得下去吗?我懒得跟你个呆瓜费口舌,你不敢下手杀人,就一边去!别搁这碍手碍脚的,这三千金我饿狼要定了!” 小隐叱道:“有我隐狼在,你想都别想!” 饿狼冷笑道:“就凭你?哼,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看在我们同门学艺的份上,我再问你一遍,猎物你杀还是不杀?” 小隐毅然决然道:“不杀!你也别想,除非我死了!” 饿狼恶狠狠道:“你死定了!违抗君令破坏行动是什么下场,你应该清楚。” 小隐道:“那是我的事!” 饿狼冷笑道:“好,勇气可嘉。反正你迟早都要死,就让我送你上路吧!” 话音未落,剑已闪电般刺出,直取咽喉。小隐早防着他偷袭,闪开一步,反手撩剑攻击他的手腕。饿狼也闪开一步,沉剑截住小隐的剑势,剑锋再次攻向他的咽喉。 十三狼剑法,即恨天十三剑,以快着称,剑剑连环疾如风暴,绝不给人喘息的机会,且出剑角度诡异,令人防不胜防。 两人同门学艺,于对方的招数了然于胸,比的就是速度和功力。 激斗二十余招,饿狼的功力和剑法更为老辣,渐占上风,小隐渐感吃力,只能借助身法和步法闪避饿狼凌厉的剑势。 九转流恨闪步法奇特,身法诡异,进可攻退可防,小隐认为这是保命的功夫,所以下了苦功学练,已登堂入室。饿狼虽然占了上风,一时之间却也伤不到他。 饿狼恼羞成怒,忽然回身挺剑刺向一丈外的文心兰。 小隐大惊,猛然回蹿,奋力架开饿狼的剑。岂料,饿狼这一剑本是虚招,一脚踢出正中小隐腹部。 小隐噔噔噔连退数步,后背撞中了一棵松树,直接撞断,连人带树跌落地面,手中的剑脱手而飞。 小隐欲跳起身来,饿狼的剑已抵住了他的咽喉。 饿狼狞笑道:“书呆子,你服不服!” 小隐怒目圆睁瞪着饿狼道:“有种你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饿狼飞起一脚将小隐踢飞丈外,小隐重重地跌落在昏睡的文心兰身边。 这一脚踢得极重,小隐疼痛难忍,想要爬起身已是不能。心中懊悔不已,当初早该听彤姨的话,多在剑法上下点功夫,不至于今日死在饿狼这种人渣的手上。 书到用时方恨少,晚了! 饿狼目露凶光,提剑一步一步逼近。小隐担心他杀害文心兰,挣扎着爬到文心兰前面,猛然发觉文心兰已经醒来,斜靠在树干上正瞪着一双大眼盯着他看,目光中充满了恐惧。 小隐大惊,一旦饿狼发现文心兰醒着并看见了他们的真容,势必杀人灭口。他奋力坐起身体,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饿狼的视线,脱口道:“我不会让你杀文小姐的。” 饿狼狞笑道:“你不用担心,我保证一剑双雕,同时送你们俩归西!”说着,用剑指住了小隐的咽喉。 小隐感觉到了随剑锋而来的森冷的寒意,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蓦地,一个淡淡的声音从身后发出:“差不多就得了!” 小隐惊回头,只见独狼缓缓从树后走了出来,再看文心兰时,见她垂首闭目,身体瘫软,不知死活,惊跳起来,抢上前去摸她的脉搏。 独狼笑道:“她没死,我只是在她昏睡穴补了一下。猎物是你的,你不想杀,别人也勉强不了你!” 他走到饿狼面前,抓住他的手腕让他把剑插回剑鞘,道:“饿狼兄,他一个书呆子,迂腐,年纪小见识少,别跟他一般见识了吧。毕竟同门十几年,算了吧。” 饿狼用力拍了一下剑鞘,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道:“臭小子……三千金呢。” 独狼笑道:“钱又不进咱们的口袋,你算那么精干嘛!恨天宫缺这点钱吗?”忽然提高了嗓门,“隐狼呢,已经知道你的厉害了,以后肯定会检点自己的行为,比如青狼的事情……” 这话明摆着是说给隐狼听的。小隐听清楚了,却没太明白,发出“哼”的一声,以示不屑一顾。 饿狼恶狠狠地道:“识相就好,不然我见一次……” “你们都在这儿呢!”突然从空中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一个人影从天而降,落在了大家眼前,一身红衣,正是是红狼,“这样也省得我去找你们啦。” 独狼问道:“红狼,怎么样啦?” 红狼道:“已经找到尸首了,猎获确认!” 这是十三狼刺杀的惯例,行动成功以后,必须设法确认猎物已死,“猎获确认”即表示猎物已确认死亡,行动成功。 小隐听见这个消息,不禁心中一酸。尽管早知文清宴必死,此刻听见红狼带来的确切的死讯,心中仍是一阵难受,忍不住看了一眼昏睡的文心兰,一瞬间,愧疚、难过与自责一起涌上心头,不禁在心中默念:“老天保佑,让她好好活下去吧。” “小隐,你怎么啦?你没事吧?”红狼注意到小隐状态不对,走到他身前关切地问道。她一眼瞥见了文心兰,以为她死了,诧异道:“这位就是文心兰小姐吧,小隐,你已经下手了?” 十三狼中,除青青和大熊外,红狼与小隐的关系也算不错,所以小隐实话实说:“红姐,我不想她死,她太可怜了。” 红狼奇道:“你不出师啦?” 小隐默默地摇摇头。红狼凑近文心兰细细看了一会,啧啧赞道:“小姑娘长得挺漂亮,隐狼,你不是看上她了吧?” “没,没有的事!”隐狼矢口否认,想继续作点解释,一时却不知如何说好,“反正……就当是一种……补偿吧。不救她,我心不安……” “心安个屁!”饿狼勃然道,“你心安了,我难受哟,三千金呢!不过动动手指……” “好啦好啦!”独狼打断了他,道,“不说了,不说了,事情就这样啦,咱们也该动身了。早回早交差。” 他十分客气地将小隐从地上扶起,关切地问道:“隐狼,你没事吧。” “我没事。”小隐挣脱了他的手,拍拍身上的尘土,看了看昏睡的文心兰,想走过去却被独狼拉住了手臂。 独狼道:“周围都是官兵,他们很快会找到她,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走吧走吧。” 挽住他的手臂大步向前走,同时招呼红狼和饿狼一起出发。走过饿狼身边时,他轻轻用手肘捅了他一下,饿狼一怔,随即会意,大声道:“走吧,走吧,辛苦这么多天啦,这次回去得去销魂窟好好潇洒几天,呵呵呵。” 他悄悄掏出一枚狼镖,潜运劲力,猛然反手向后投出,直射文心兰咽喉。 小隐被独狼推着往前走,心中始终放不下文心兰,忍不住要回头看看,正好瞧见饿狼出手偷袭,大惊失色,情知中计,怒吼一声扑向饿狼,但是晚了一步,狼镖已经射出。 饿狼喜欢在狼镖上蘸毒,中镖之人难逃一死。 可怜文心兰,最终还是没能逃过杀手的算计! 老天长眼吗? 第11章 禁足 饿狼猝不及防竟被小隐扑倒在地,小隐咬牙切齿抡起拳头便打。饿狼挨了数拳,很快反应过来,一脚将小隐蹬开。 小隐跌出丈外,就地一滚,冲到了文心兰面前,伸手一探,发现她呼吸均匀,并没有中镖中毒的迹象。饿狼射出的狼镖落在离她三尺远的地方,而且是两枚狼镖。 显然,有人及时发出狼镖击落了饿狼的狼镖,救了文心兰一命。 这人无疑是十三狼中的一员,难道是青青到了? 小隐四下里扫视了一遍,并没有看见人,正自纳闷,猛听空中有人朗声道:“天禄法王到!” 伴随着数声缥缈的琴音,空中缓缓飘落三人,衣袂飘飘如仙神下凡。当中一位一身血红裙衫,黑色斗篷,耀如春华,光艳逼人,正是恨天宫左护教法王天禄,江湖人称琴剑魔女。她身边两位是她的贴身侍女小曼和小玉,一人捧琴一人捧剑随侍左右。 独狼、饿狼和红狼听见呼声均是一震,随即转身单膝跪地,双掌相合行叩拜大礼,齐声道:“参见天禄法王!” 恨天宫十分注重等级礼法,对下属要求极严,天禄法王在恨天宫的地位仅次于恨天君,因此人人对她敬畏三分。 小隐与天禄法王颇有渊源,见她现身,松了一口气,文心兰终于有救了! 赶紧跟着跪拜行礼:“隐狼参见法王。” 小曼手举一面令旗,朗声道:“十三狼接恨天令!查:枭狼勾连蛮夷,私自接单,刺杀文清宴,遁天妄行,有违君意,特令十三狼取消行动,即刻回宫听候发落。见令授命,不得有误!此令。” 恨天令是天君发布的命令,以令旗为证,犹如朝廷圣旨,违者必受重罚。 恨天令既出,说明恨天君已经返回恨天宫并关注了刺杀行动。显然,天君是不同意刺杀文清宴的,称秦枭狼勾结蛮夷,私自接单,定性为遁天妄行,有违君意,颇有谴责他犯上作乱之意。 小曼宣读毕,四人齐声应道:“十三狼接令遵命!” 独狼、饿狼和红狼听后面面相觑,如坠冰窖,几欲瘫软在地。 这次刺杀文清宴的行动从头至尾构思巧妙,设计独到,计划周密,行动大胆,一蹴而成,实乃杰作,堪称经典,整个行动快心遂意,径情直行,几乎每一个参与者都觉得意气洋洋,莫不为自己有幸参与如此伟大的刺杀行动而感到自豪。 谁也不曾想过刺杀文清宴的行动是秦枭狼私自接单擅自组织的,未经天君同意,以至于君心大怒,从恨天令措辞便可看出来,言辞严厉,直截了当,丝毫没给秦枭狼留任何情面,恐怕双方已经翻脸。 秦枭狼已年近花甲,十五年前应天君之邀入宫担任十三狼的老师,挂了个副宫主的虚名,并无实权。他只负责训练十三狼,其他事务概不参与,这也是当初他入宫时自己提出来的。十三狼杀手对外接单出猎,皆通过“恨天令”传达,具体行动由苍狼和地狼负责实施。 这次行动确实未事先宣读“恨天令”,秦枭狼推说天君不在宫内,时间紧迫,容后再宣,谁也没当回事。刺杀行动思路新颖奇特,妙不可言,立刻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人人欢欣踊跃,跃跃欲试,谁还管什么恨天令! 小隐心中却乐开了花,原来天君想的和他一样,文清宴是不可杀的。虽然晚了一步,但亡羊补牢至少还能救文心兰一命。 恨天宫恨天门的实权主要掌握在掌教恨天君和天禄、辟邪、符拔三大护教法王手中。其中符拔兼任信使,负责信息往来和传送命令。一般情况下,恨天令是由符拔传送并宣读的,这次由二号人物天禄法王亲自出马宣令终止行动,足见天君要制止刺杀文清宴的决心。 但是,人已经杀了,独狼他们心下惶恐,后背直冒冷汗,不知回去后天君会如何处罚他们。 独狼不敢怠慢,躬腰上前从小曼手中恭恭敬敬地接过令旗,转身挥了挥,道:“马上回宫,即刻出发。” 不日,小隐四人回到恨天宫,苍狼、青青那一组比他们早一天到达,传给他们的第一个消息便是,天君与秦枭狼闹翻了,秦枭狼一怒之下离开了恨天宫,表示不再听命于天君,当另起炉灶。 第二个消息是,天君明确表示,事情的责任全在秦枭狼,所以对十三狼不奖也不罚,放假三天并允许他们去销魂窟享受,以示抚慰。 然而,令小隐意想不到的是,天君竟然颁发了“恨天令”,单独对他进行处罚,罚得很重,思过老狼穴,禁足三年,不得看规定以外的任何书籍。未经允许,外人不得探视。违规一次,增加一年。即时执行。 “天恨令”是由天禄法王的侍女小曼送达并宣读的,算是对小隐客气的了。小曼宣令后抿嘴直笑。 小隐接令,大呼冤枉。不准外出,不准读书,不准探视,每一条都触中痛点。 天哪!冤枉啊冤枉!千古奇冤! 天下哪有这样处罚人的!连书都不准看,不是要人命嘛! 小曼笑道:“小隐啊,别喊冤了!你应该感谢天君没把你扔到后山喂狼!” 小隐嘀咕道:“不许看书,比喂狼更难受呀!”忽然对小曼深深一拜,“小曼姐姐,我求你了,帮我跟彤姨说说,把这条去掉如何?” 小隐口中的彤姨其实便是天禄法王。当年天君救小隐回恨天宫时,出生还不满一个月,正巧彤姨也是刚生完孩子,可孩子却夭折了,所以小隐是喝彤姨的奶长大的。据说小隐是六个月的早产儿,夭折的可能性极大,但在彤姨的精心照料下,挺了过来,只是先天不足,身体孱弱多病。天君大发善心,特地安排了一套名为“雪恨居”的独宅,派了一老一少两名婢女一起照顾他。 彤姨一直照顾小隐直到他七岁。彤姨是弹琴的高手,不但教他读书写字,还教他弹琴吹箫。小隐一直疾病缠身,不宜练武,对读书和弹琴却是兴趣浓厚。他一直视彤姨为母亲,但彤姨拒绝他叫她妈妈,只允许叫彤姨。后来,天君请来了江湖名医一名道人帮助调理小隐的身体,彤姨便被调走了,此后两人七年未再相见,直到两年前,彤姨被提拔为护教法王回到恨天宫主事,才再次相遇,但已不可能像以前那边亲密如家人了。 一名道人与小隐一起生活了六年,雪恨居自然而然变成了恨天宫的医馆,小隐也就成了一名道人的小药童,帮着写方抓药。经过一名道人的精心调治,小隐的身体日益强壮。十岁后便开始习武练功,只是他受到彤姨和一名道人的影响,更喜爱读书、弹琴和行医,于武技一道并不太上心,且逐渐形成了与恨天宫格格不入的价值观和世界观。 两年前,一名道人因病亡故,家里便只剩又聋又哑的老仆钟姨。小隐无聊得很,便缠着天禄法王要出猎出师,以便获得外出的资格,行走江湖,满足心中对未来的憧憬。 小曼是两年前天禄法王带回恨天宫做贴身侍女的,与小隐年纪相仿,长得明眸皓齿,妍姿俏丽,性格活泼可爱,十分讨人喜欢。平日里天禄法王事务繁忙,有好看的书、好吃的特产都让小曼送到小隐住所。所以两人非常熟稔,见面时,也常常插科打诨。 当下小曼在小隐作揖的手背上一拍,笑道:“你傻啦,恨天令已经发布,覆水难收,老老实实去老狼穴待着吧。我找机会给你送好吃的,行不?” 小隐又是一拜,道:“就知道小曼姐姐心疼我,嘿嘿。”忽然压低声音,“顺便带几本好书来,嘿嘿!” 小曼托住了他的手,道:“千万别拜,小曼可不敢违抗君令,不要得寸进尺。好啦,走啦!千万别违规哟!” 老狼穴是位于恨天山庄后的小狼山悬崖边的一处山洞,据传原是供高手闭关修炼的场所。恨天宫创建以来,该处便用来关押犯了死罪的门徒,先关押数天悔过,然后便扔下悬崖喂狼。恨天宫门规森严,处罚严厉,门徒极少犯错,也不敢犯错,因此,小隐是近六年来第一个进洞悔过的门徒。 小曼走后,小隐提了包被褥老老实实前往老狼穴接受处罚。 一条羊肠小道通往老狼穴。洞口立着一块石碑,上书“面壁忏悔,洗心回面”八个大字。洞口经过修葺,用石块砌成一扇一人高的门,门前一丈处石块垒成一堵半人高的墙,上面刻着“不得逾越此墙”的字样。 进门是一个大石窟,里面空荡荡的,啥都没有。再往前走,经过一条狭窄的通道,进入一个更大的石窟,其中一面石壁有巨大的缝隙,阳光直射而入,洞内采光充足。石壁上泉水渗出,叮叮咚咚,底下积了一个小水潭。洞中有一处两尺高一丈见方的平台,上面放着两个蒲团,想来悔过者便是要坐在这上面思过了。 洞的另一角摆着一张干净的木床,上面已铺好了被褥,旁边有一张小方桌,两张木凳。小隐上前摸了摸被褥,显然是刚刚洗净晒过的,满满的日光香。 小隐知道,这一定是彤姨安排的,内心一阵感动,几乎流出眼泪来。从小到大,彤姨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胜似母亲。小隐也一直当他是自己的母亲,只是彤姨坚不肯认,不许他喊娘。 十三狼成员基本都是孤儿,从小在恨天宫长大,天君和秦枭狼对他们管教极为严厉,武技训练也十分严酷,打骂是常事,与他们相比,小隐小时候体弱多病反而因祸得福,独住一幢房屋,还有一位处处爱他疼他的“娘”。这也是小隐在十三狼中不受同伴待见的原因之一。 小隐在床上坐下,晃动身体试了试,感觉还蛮舒服的,躺了下来靠在被子上。 想到自己要在这个石洞里独自待上三年,心中立刻烦躁起来。 三年,三年哪! 没有书读,没人聊天,日子怎么过哟! 第12章 天禄法王 不知过了多久,洞外忽然传来叫唤他的声音,是小曼。 “我在这儿呢!”小隐喜出望外,从床上一跃而起,兴冲冲地跑出去迎接。 只见天禄法王和小曼还有一位男仆一起走了进来。小曼的手里提着一只食篮,男仆挑着一担木箱子。 一见天禄,小隐兴奋地大呼:“救命啊,彤姨!我好冤,好冤枉呀!天大的冤枉!” 天禄板着个脸,不拿正眼瞧他,指示男仆放下箱子走人,让小曼将食篮搁在方桌上。小曼冲小隐扮个鬼脸,笑吟吟地走了出去。 小隐想要扑入天禄怀中撒回娇,却被彤姨手臂一挡,逼退了一步。他幡然醒悟,立刻单膝跪地行叩拜大礼:“隐狼大冤种拜见天禄法王!” “大冤种?”天禄法王淡淡地道,“你是不服天君的判罚?” 小隐叫屈道:“我冤啊!其他人都没事,为什么单单罚我呀?我不过是个小跟班,又没做错什么。” “你没做错什么?你说说,你这次去出猎,都做了哪些事?” “我……”小隐嘴上喊冤叫屈,其实心里并没有细细思考过是非对错,只不过见了亲人便欲发泄心中的不满。 对他的处罚是发了“恨天令”的,上面也没说为什么要罚他,但恨天令是天君签发的,说明是天君要罚他,天君的命令,自然不敢违抗。事实上,从小到大,他没少因顽皮淘气受到各种处罚,只不过这次确实有点重了。 天禄法王走到方桌前坐了下来,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道:“把你这次出猎中做过的事,细细说来,不得隐瞒!” 小隐跪在地上,想要站起来说话,偷偷瞄了一眼,见天禄一脸严肃,便不敢动弹,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知道的和经历的事情全部讲了一遍。 天禄沉吟道:“你自己数过没有,这次行动中你多少次违反了禁令?” “这……我有吗?”小隐还真没想过。他做事从心而行,不问东西。只要他认为是对的便做,而且坚持到底。 天禄道:“让你参加行动自然是给你出师的机会,你倒好,不但不杀人,还救人,甚至想要阻挠整个猎杀行动,你是恨天宫十三狼杀手,不是无拘无束的江湖游侠。” 小隐争辩道:“可是,文清宴是大忠臣,不该杀的。他女儿文心兰是无辜的,怎么可以杀她?天君不也是反对刺杀文清宴的吗?” 天禄反问道:“假如这是天君下的命令呢?” 小隐迟疑道:“天君……天君才不会忠奸不辨,是非不分呢!” 天禄道:“好,假如这次行动的猎物是一个大奸大恶之徒呢?你会怎么做?” 小隐道:“既然是大恶人,自然该杀。如果他有文心兰这么一个女儿,我想……也是无辜的。” 天禄问道:“还不明白自己错在哪儿?” 小隐默然。 天禄道:“死脑筋。说白了,君命不可违!忤逆天君,违抗君命,是什么后果,你不知道?” “处以极刑,丢下山谷喂狼!” “这次行动是秦枭狼擅自作主,以天君的名义布置的,十三狼并不清楚其中的关窍,个个尽心竭力执行刺杀计划。你阻挠刺杀行动的想法幸好没有实施,不然饿狼他们有权先斩后奏的,谁也救不了你!你设想一下,当时独狼和饿狼直接杀了你,再杀文心兰,你现在做何感想?” 小隐愣住了,当时他确实没想那么多,只是豁出去了,一门心思要救文心兰,根本没有考虑后果。 “我……”小隐嗫嚅道,“只能怪我自己学艺不精……” 天禄冷笑一声,道:“学艺不精!你还知道自己学艺不精,我以为你当自己是天下第一的白不尘呢!逞强称能,不知天高地厚!就你现在这德性,让你去行走江湖,恐怕三天都活不下来!” 小隐无言以对,低垂脑袋不吱声。 天禄伸手打开了食篮盖子,霎时,佳肴的香气扑面而来,令人垂涎。 小隐抬起头,见天禄的神情缓和了,慢慢站立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木箱前,迅即打开了箱盖,不禁惊喜地大叫了一声“哇!” 果然是满满一箱子书,打开另一只箱子,也全是书。小隐激动地大呼“彤姨万岁!”冲过去从背后搂住了天禄,将头靠在她的肩头,笑嘻嘻道:“我就知道彤姨对我最好,世上彤姨最亲!” 天禄“嗤”地笑出声来,用手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记,道:“你个小东西,永远长不大。” 小隐撒娇道:“在娘面前,孩儿永远长不大滴。” 听见“娘”字,天禄忽然沉下脸来,推开小隐的手臂,表情严肃地道:“小隐,你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许喊我娘!有外人在的时候,我是天禄法王,不可失了礼法。没人的时候,我才是你的彤姨。在恨天宫要想过得好,必须遵守规矩,懂了吗?” 小隐一个立正,朗声道:“懂了,彤姨法王。”随即咧开嘴笑。 天禄瞪了他一眼,嗔道:“小东西,没个正经!好啦,你坐下吃点东西。彤姨还有话要问你,别跟我嬉皮笑脸的。” 她将菜肴从食篮中一一取出来,摆在了方放桌上,四碟菜,一大盘白面馒头,还有一壶酒。 小隐立刻拿起筷子捡了一块烤鸭吃,边吃边赞道:“好吃!好吃!彤姨,你问吧,小隐保证有问必答,包你满意,嘻嘻。” “这次去西阳出猎,有什么感受?” 小隐一怔,慢慢放下了筷子,用力将嘴里的鸭肉吞了下去,若有所思道:“这次西阳出猎,感受颇多,很多事情大大超出我的预想,你不来问我,我也要找机会同你说的。” 天禄直视他的脸,道:“这里只有我们俩,想说什么就说,不用遮掩。” 小隐道:“我觉得十三狼杀手三观不正,做事只讲钱不讲道义,滥杀无辜,有违天理,这样下去,我们恨天宫迟早会在江湖上引起公愤,重蹈二十年前血海教覆辙。” 天禄点头道:“这次刺杀文清宴的行动,完全是秦枭狼的个人行为,他私自与西戎国签约接单,天君事先并不知道。等知道了立刻派我出面制止,可惜晚了一步,文清宴已经遇害。天君雷霆震怒,大骂秦枭狼汉奸卖国贼。秦枭狼不服,两人翻了脸,分道扬镳。天君这几年一直在外面奔忙,忽略了对十三狼的教诲,以至于他们一个个成了没脑子没情感的杀人刀子。天君既然意识到了,下一步便会想办法整顿调教。其他方面呢?” “长了不少见识,外面的世界比我想象的更精彩!我渴望我能早日走出去游猎江湖,啸傲风月,快意恩仇!” “好一个啸傲风月,快意恩仇,好!还有吗?” “还有……”小隐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抓抓头,道,“还有就是我的武功差了点,会遭人欺负……” 天禄一拍桌子,打断了他,道:“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小隐不明其意,一时语塞。天禄接着道:“看来我这次安排你出猎,没错。你的感受颇丰,收获不小,值!” 小隐眼睛一亮,不无兴奋地道:“是呀是呀,收获很大。以后有行动,你都让我去啊,我一定还会有更大的收获!” 天禄发出“嗤”的一声,道:“你想得美!你觉得你行吗?” 小隐一愣,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好像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天禄笑道:“就一点点吗?” 小隐不好意思地笑了,道:“一大截,一大截,还要努力多练练,多练练!” 天禄道:“舞象少年向往江湖,憧憬未来,实属正常,以后等你见识过了,经历过了,你就会知道江湖远不是你憧憬的那样美好。江湖是什么?江湖是恩怨,是人心,所谓江湖险恶,人心难测。腥风血雨,刀头舔血,步步危机,怎么形容都不为过。不经历过,你很难体会得到,也有很多人,体会到了,却已经晚了。” 小隐的心中想起了饿狼和独狼的卑鄙行为,不无感慨道:“人心叵测,防不胜防,我体会到了。” 天禄点头道:“好,你体会到了就好。要想在江湖立足,像你说的那样啸傲江湖,快意恩仇,首先你需要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实力不济,分分秒秒倒下,还谈什么江湖,谈什么未来。一句话,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小隐自然明白天禄的意思,道:“我懂了!凭我现在的实力,想要在江湖上混得好,难!” 天禄莞尔一笑:“算是没有白养你,一点就透!接下来的三年是你人生中的关键期,将决定你未来在江湖上能走多远,能飞多高。想实现心中的江湖梦,珍惜现在的每一时每一刻,好好增强自己的实力。如果你还像以前那样,沉迷于书中描写的虚幻世界,现实就会对你越来越残酷。莫等闲,白了少年头!” 小隐若有所思道:“谢谢彤姨提点。我会好好利用这三年时间提升自己的武技。” 天禄道:“真懂事!你现在明白天君为何用这种方式处罚你了吧?” 小隐道:“原来天君让我禁足三年是希望我能好好提升实力。” 天禄笑道:“现在才明白。这是天君刻意的安排,这样你才能安安心心习武练功。希望你利用好这三年的时间,别辜负了天君对你的期望。说难听点,这也是你最后的机会!” 在小隐的眼里,天君是神一般的存在。相貌堂堂,身材高大魁梧,武功高深莫测,大智大勇,高世骇俗,没有他看不透的问题,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只要有他在,天塌下来都没事。 小时候,天君经常过来探望他,自打身体好转开始习武后,天君过来看望他的次数少了,但重点放在考较他的武技上,可小隐的心思一直在读书学医上,于学武一道并不肯用心,每每令天君失望。此后,他经常因练功懈怠受到各种责罚,被骂“恨铁不成钢”! 最近几年,天君忙于发展壮大恨天门,长年在外奔波,有时候一年半载也见不得一次,小隐还挺想念他的。 小隐冲天禄点点头,认真地道:“我会努力的,绝不再让天君和彤姨失望!” 第13章 青青 天禄走后,小隐第一件事便是打开书箱仔细翻看。 令他倍感失望的是,满满两箱子的书全是江湖上各门各派的武功秘籍,内功、外功、拳法、腿法、掌法、十八般兵器样样俱全,光天一门的各类武功就多达厚厚十本。 另有三本是用毒解毒方面的经书,在他看来算是值得一读。 练功嘛,明天正式开始。 今天嘛,先看书,嘿嘿。 第二天一大早,小隐闻鸡起舞,开始练剑、练掌、练功。 恨天门由秦天狼创立,恨天宫是恨天门的总部,也叫恨天山庄,这里处处充满了“仇恨”,万事万物皆含恨,包括各种楼阁的名称,如万恨殿,千仇阁,百恨楼,长恨庭,抱恨崖等等。就连习练的武功也是一样,恨海愁天功、切骨掌、恨天十三剑、九转流恨闪、含恨刀、离恨枪等等。 没人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没人敢议论或猜测。想来秦天狼年轻的时候一定是苦大仇深,愤而创设了恨天门。 据说,恨天门的前身血海教本就是专门吸纳身怀仇恨者入教,以报仇雪恨荡尽天下不平事为宗旨,因此,追随者甚众。江湖上每天都有不平事,处处充斥着仇恨,恨天门同样吸引力巨大,不出十年,门徒已逾四千,在全国各地广设分坛,其声势不输血海教鼎盛时期。 天君组建了恨天十三狼,专门负责为苦大仇深的门徒报仇,诛杀触犯众怒的奸恶之徒! 他从来不收徒弟,但会传授武功。十三狼中年纪稍大的三位,苍狼、地狼和白狼的武功由他亲授,再由他们转授年纪稍小的一批。 小隐的武功由地狼教授,主练九转流恨闪、恨天十三剑和恨海仇天功,外加暗器饮恨镖(简称狼镖)。 至此,小隐每日刻苦练习武技,修炼内功,休息的时候看书,一日三餐由钟姨在家做好后送来。 一日午后,小隐正在练习九转流恨闪,在四面石壁上如一阵风似的蹿跳腾转,鼻子里忽然窜进一缕诱人的香味,青州烤鸡! 心中一喜,立刻放慢了动作,从石壁上跳下,蓦地,一件黑乎乎的东西向他直射而来,小隐一张嘴便将它咬住,霎时,浓浓的香味直入心脾,外酥里嫩,麻辣鲜美。 一只鸡腿,正是小隐的最爱——青州麻辣烤鸡! 小隐的双脚甫一落地,嘴里已三口两口将鸡腿吞下,不等他吐出鸡骨头,又有三样东西同时抛向空中,小隐“扑”地将口中的鸡骨头吐出,射向其中最大的一块,大呼一声“不要”,身体纵跃而起,奋力展开双臂,先后将两大块鸡肉接在手中。此时,最大的一块正从高处落下。它被骨头击中升高了一截,也离小隐远了一截,小隐已经腾不出手来。 这么大的一块烤鸡肉掉到地上岂不可惜! 说时迟,那时快,小隐如箭一般贴地前跃,身体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堪堪在鸡肉落下时,用嘴将其咬住,随即一跃而起。 是一大爿鸡身!被小隐咬住了鸡屁股! “哇!太厉害啦!” 随着一声惊叹,从暗处走出一个身穿绿衫的俏丽少女,莲脸柳腰,肌肤胜雪,一双大眼明眸善睐,顾盼生辉。她一边笑一边鼓掌,圆圆的脸上笑盈盈地现出两个可爱的酒窝。 “好一个风闪归邪转!” 小隐将三块烤鸡肉一起捧在手里,笑道:“青青!天下第一美味,你怎么乱丢!简直暴殄天物!” “嘻嘻!”青青笑道,“考试通过,成绩优秀!嘻嘻。” 小隐将烤鸡肉小心地放在了桌上的一个瓷盘上,顺手扯了一块塞进嘴里,眼睛瞅见青青手里还提着一个布包,猛然抢上一步一把抓了过来,大笑道:“哈哈,原来还有更好的宝贝!” 青青大叫:“还给我!”伸手便要抢回来。 小隐把布包高高举起,青青连跳了两下够不着,突然伸手到他胳肢窝下挠痒痒,嘴里还发出“斯哈斯哈”的声音。 小隐最怕挠痒痒,顿时笑翻了,边笑边扭动腰肢躲避。青青双手齐出,小隐受不了转身便逃,青青紧追着他挠。 两人追闹了一会,青青突出奇招,一把捏住了小隐的耳朵,死揪住不放。小隐疼得不敢再逃,只得向青青求饶,老老实实地把布包递还给她。 “哎哎,轻点轻点,我投降我投降!青青娘,青青姐,我投降!” 青青杏眼圆睁,扮出一副凶相,道:“不许叫我娘!” “是是,青青姐,青青姐,疼疼,疼死我啦!” “不许叫姐!” “不叫不叫,青青美女,青青姑娘,青青妹……” 青青终于松了手,从小隐手里接过布包,在小方桌前坐下,慢慢打开,笑吟吟道:“前两日,我随白大姐去青州康县踩点,那里有好几家麻辣烧鸡店,我顺便给你买了两只。” 小隐在她旁边坐下,顺手捡了块鸡肉塞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 青青从布包里取出一个粽叶包推到小隐面前,道:“这只烧鸡别急着打开。等那只吃完了,想吃再打开吃。” 然后,又取出一壶酒,道:“这是青州陈酿,你喜欢的。” 小隐盯着布包,赞叹道:“你的小布包里到底装了多少宝贝?一块拿出来吧。” 青青神秘地一笑,取出两个纸盒子,道:“云片糕,绿豆饼。” 小隐感觉自己瞥见布包里面好像还有书,眼睛顿时一亮,不由凑近了点。青青双手一盖,偏不让他看。小隐只好抽回了身,尴尬地嘿嘿一笑:“我感觉今天要撞大运!” 青青双手摁住布包上,笑靥如花,一双美眸直直地盯着小隐的脸,眼神里闪烁着一丝兴奋。 小隐往后撤身体,拉开两人的距离,道:“你别这样瞧我,毛管都竖起来了!” 青青道:“你知道不,现在想要见见你真不容易。路口那两个把关弟子死板得很,我说半天他们都不肯让我上来。” 小隐不无担忧地问道:“你不会一怒之下把他两个打晕了吧?” 青青笑道:“我有那么凶吗?山人自有妙计,嘻嘻,你猜,我用的什么办法?” 小隐嬉笑道:“色诱!” 青青眼睛狠狠一瞪,伸手去刮他的鼻子,小隐一躲,笑道:“行贿!” 青青道:“十两银子,为了给你送烤鸡,我可是把我的全部家当都拿出来了,你准备怎么补偿我呀?” 小隐道:“钱好说,我家里有二十几两银子,明天我让钟姨给你送过去。” 青青啐了一口,道:“呸,谁要你的臭钱!” 小隐道:“那你要什么?” 青青眼珠一转,笑道:“我要你答应我件事。” 小隐笑道:“我当是什么,十件也答应你。只不过我现在禁足,出不了门。” 青青笑道:“你不用着急答应,什么事我现在也没想好。等我想到了,你可不许耍赖。” 小隐竖起小指,道:“拉钩,保证不耍赖。” 两人笑嘻嘻地勾住小指,齐声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 小隐瞅个空伸手去抓青青面前的布包,青青往后一退,他抓了个空,手指却带出了一块素娟手帕,上面绣着两朵漂亮的粉色莲花,精美细腻,栩栩如生,旁边还有两句诗: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一角还绣着青青的名字。 “哇!好精美的绣工!”小隐不禁啧啧称赞,顺手将手帕塞进了自己的衣袖里,笑道:“归我啦!” 青青的脸腾地红了,俯身一把抓住小隐的手腕,道:“我……我刚绣好的手帕……快还给我!” 小隐厚着脸皮道:“进了本公子口袋的东西,本公子向来一毛不拔。” 随即摇头晃脑地念道:“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好诗好诗!” 青青把脸一沉,坐回凳子上,转身不理他。小隐趁机把她面前的布包拉了过来,打开一看,顿时发出一声惊叫。里面是三本书,一本《史通》,一本《论赞》,还有一本话本小说《鸳鸯传》。 终于可以看武功秘籍以外的书啦! 小隐一阵激动,走过去将青青抱了起来往空中连举了三下,嚷道:“青青姐千岁,青青姐万岁!” “你干什么!”青青在空中抡起粉拳对他的肩膀一顿乱锤,俏脸涨得更红了。 小隐将她放下,迫不及待翻开《鸳鸯传》读了起来。 青青整整衣衫,见小隐看得入神,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不悦道:“见书忘友的小人!有书看就不理我了?” 小隐头也不抬,拍拍她的手背,道:“这书好看,真的好看!” 青青伸过手去将书合上摁住,道:“你等下再看,我有话说。” 小隐不情愿地抬起头来,看着她道:“你不是才回来吗?又要出猎?” 青青每次出猎前,必会来找隐狼交代几句,好像是要一去不复返似的。她总是郑重其事,顾虑重重,隐狼自然觉得她杞人忧天,从来不当回事。 青青正色道:“苍大哥正在制定行动方案,很可能明后天就出发。还是那句话,如果我没能回来,你一定要帮我查父母亲的消息,直到查出来为止,然后到我坟前告诉我。” 青青什么都好,就是在查找父母亲这件事上认死理,无论你怎么劝说,她都毫不动摇。按理谁都知道十三狼成员个个都是孤儿,而且包括父母在内,其他亲人也几乎不在了。天君说,这些孤儿多半是各地门徒送过来的,已经没人知道他们出生在哪里,还有没有其他亲人活着。 青青偏偏不信,说她有感觉,她坚信她的父母亲还活在世上,她要找他们,不惜一切代价! 但是,什么信息也没有,凭什么?凭感觉? 她这么做很危险,天君是不允许十三狼成员做这种无谓的事的,一经发现,必受重罚。小隐劝过她无数次,她根本听不进去。 对于青青临行前的交代,小隐早已习惯,把头点得像鸡啄米似的,连声道:“知道知道知道啦!保证如你所愿。” 青青推了他一下,嗔道:“你正经点好不好,人家是认真的。” 小隐吐吐舌头,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道:“放心吧,我会做的。” “那好吧,我先去了。” 青青走出几步,忽然回过头来道,“对啦,那个手帕就送你了,收了你可别后悔哟!” 小隐心里念着看《鸳鸯传》,巴不得她早点走,把头摇得货郎鼓似的,道:“不后悔不后悔!坚决不后悔!” 青青转过了弯去,忽又回头探出脑袋来,道:“以后不许叫我姐!” 小隐道:“不叫就不叫!青青大美女,去吧去吧。” 青青这才兴高采烈地走了。 小隐不禁在心里嘀咕,女人真是奇怪。彤姨明明一直把他当儿子般照顾,却不允许他喊娘。青青比小隐大了四个月,从小便喜欢在他面前自称姐姐,而且无论什么事,她都会以姐姐的身份自居,对他照顾有加,小隐也一直喊她做姐姐。 不知怎么的,最近两年,青青突然不喜欢他喊姐姐了,有好几次当面不高兴,搞得两人气氛尴尬。 搞不懂! 女人的事情最好少管少想! 小隐三步并作两步回到方桌前,拿起话本往床上一躺,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第14章 紫衣仙子 小隐在老狼穴的禁足生活清清静静,极有规律,每日习武练功五到六个时辰,看书两个时辰,睡觉三个时辰。 天君和彤姨分别来看过他一次,带来些水果和美食,对他有条不紊的表现颇为满意。天君还交给他一本手写手绘的《九转流恨闪》和《恨天十三剑》秘籍,叮嘱他好好习练。 九转流恨闪共含九种转法和七种闪法,此前他只练到七转五闪,恨天十三剑共有十三路剑法,他也只学习了其中的十路。有了这两本秘籍,他习练的目标更为明确,练习得便也更为刻苦。 他静下心来研练,不出三个月便学全了九转七闪以及恨天十三剑的后三路剑法。但流恨闪的最后一招“七返九转”需要将九转七闪全部融合在一起演练,却始终不得其法。十三剑的最后一招“席卷八荒”需要配合“七返九转”的身法在空中朝八个方向连刺八剑,他的动作不是慢了便是腾转不足,刺不到六剑,人已落地,勉强刺出八剑却是毫无劲道,根本到不了位。 其实这门功夫入门简单,越是深入越是繁复,尤其“七返九转”,以易学为基础,涉及七星八卦九宫,需要童子功的根基,且对文化悟性有极高的要求,自创建以来,能练成者实属凤毛麟角。 苦练了一周,毫无进展,便想着参考其他门派的秘技,看看能不能从中得到启发。主流门派的剑法也好,拳法也好,招法其实大同小异,不同只是的组合方式、招式命名和排列顺序。 小隐读书的速度极快,且每日必读两个时辰,彤姨带来的两箱书籍早已翻烂,其中的大部分内容自然而然便记熟了。其中一部分招式注有手写的破解方法,以天一门武功最多。足足十大本,几乎涵盖了天一门的所有武功技法,并密密麻麻写满了注解。在《天一门武技概览》一书的扉页注明缺《除魔七英剑阵》和《卫道八绝剑阵》,只作了大概的介绍。 天一门是当今江湖上第一大门派,掌门白不尘武功天下第一,并且担任武林六大派联盟天一盟的盟主,属于正道门派的代表人物。二十年前,正是他的父亲白鸣沧号召江湖各大门派围剿血海教,双方激斗数十天,损失惨重,最后血海教被击溃,自教主以下几乎全部阵亡。 这批秘籍纸质不同,年代不同,批注者的字迹也不同,显然是经过了很多年才搜集来的,而提供破解方法的人也不少,若说是几代高手的努力也不为过。 但对于天一门武技的批注却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此人对于天一门武功技法的洞察之微、研究之深、运用之妙恐怕连白不尘都要自叹弗如。其武技、学识、阅历,绝非常人可比,必是曾经叱咤风云的顶尖高手。 想当年血海教的叶傲世、秦天狼、叶琼锳哪一个不是冠绝一时、威震武林的绝世高手。这些破解心得或是其中某一人所为,以助后人复仇。 天一门的武功体系较为复杂,其主旨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设天一、地一、太一三个层次,天一为最高。威名最盛的是混元三生功、天一三生剑、太一九宫掌和象地法天棍。其镇山之宝便是“除魔七英阵”和“卫道八绝阵”,自创派以来,屡御强敌,几无败绩。可惜,恨天门也没搜集到。 小隐研读了三天,越研究越觉得其师法自然,奥妙无穷,堪称艺术经典,仿佛一株枝繁叶茂花开似锦的参天大树;反观恨天门武技,去繁就简,直截了当,讲究快准狠,追求出奇制胜,纯粹以杀人为目标,犹如冬天光秃秃的枝干在寒风中张牙舞爪,面目狰狞。 小隐不由自主被吸引,第四天便兴致勃勃开始习练。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掌握了天一三生剑和太一九宫掌的练法,但要发挥其威力必须练习混元三生功,而混元三生功是天一门武功中最为复杂的内功,共分十二层,需要培本固元,没有二三十年的苦功,根本不能登堂入室。 小隐只得停手,重新回到恨天门的武技上。他发现恨天十三剑的招式看起来简单明了,其实蕴含着返璞归真的大智慧。创编者充分考虑了剑锋、剑刃、运剑及其杀伤人的方式与特点,总结出了招招致命的十三剑。这也是为什么十三狼练功的时间大多不长,却能轻易击败一流高手的重要原因。绝大多数门派的武技包括天一门,把太多的时间花在了低效的甚至无用的花招和过渡上,真正练习伤人杀人的技法不足其练功时间的十分之一,其辅助功法更是相去甚远。 绕了一个圈又回到老路上,但有了新的体会和发现,再审视恨天门功技,理解便大不相同。一招一式,出剑运剑定位在伤人的目标上,以快制胜,以奇伤敌,所有的剑式便同条共贯,连成一气,辅之以七返九转,则径行直遂,一气呵成! 小隐练了十几遍,原有的阻碍迎刃冰解,感觉越来越得心应手,最后一遍更是气决泉达,一蹴而成。心中大喜,不禁仰天大笑:“什么天一门恨天门,不过如此!哈哈哈哈!” “井底之蛙,没见过大天,不知天高地厚!”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语气中充满不屑和嘲讽。 小隐猛然转身,不由大吃一惊,只见小方桌前竟然悠闲地坐着一个身穿紫衣脸罩金色凤形面罩的女人。 小隐惊呆了。她……她何时进来的……怎么进来的?这怎么可能? 此前他一直在洞厅里舞剑,挡着入内的必经通道,而且剑舞得极快,剑势封锁了几乎整个空间,怎么可能窜得过去?即便闯入,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除非她不是人,是神!是仙子! 紫衣仙子? 小隐怔怔地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紫衣仙子”缓缓站立起来,默默地注视着他。 面具罩住了她大部分脸,只露出了晶亮的眼眸和樱桃般的小嘴。直视的眼神犀利深邃,透射出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身着一袭紫衣,体态轻盈,仪态万方,明艳不可方物。 “傻小子,你发什么愣!拿好你的剑,瞪大你的青蛙眼,看我怎么取你的性命!” 小隐终于回过神来,“你……前辈,你是谁?”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只需记住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她拿出一条黑巾竟然将自己的眼睛蒙了起来。 小隐浑身一震,“她竟然蒙住眼睛同我打!太小瞧人了吧!”一股无名的怒气涌上心头,“就算你是白不尘,也不用如此嚣张吧。我管你是谁,正好试试我刚练的席卷八荒。” 他慢慢将手中剑举起指住了她,强忍怒气,用平淡的口吻道:“前辈蒙住了眼睛,手中又无剑,是不是不太公平?” 她冷笑一声,道:“凭你这点三脚猫功夫,给我提鞋都不配!” 小隐不由恼怒道:“好,就用我的三脚猫功夫会会你!看招!” 小隐运足劲力,冲她的咽喉快捷无比地刺出了一剑,却刺了个空,人凭空便消失了,正自纳闷,忽觉有人轻拍他的肩头,原来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已到了他身后。 小隐运用七返九转,并不回头,直接旋腰回剑,向后反削,继而腾转抖剑,向左中前右四个方向连出四剑。 看你还能往哪躲! 但他立马发现进攻无效,索性放开手脚,使出了席卷八荒,霎时,洞厅内嗤嗤声大作,寒光闪耀,剑气纵横,宛如有七八支剑在空中上下翻飞,罩住了所有方位,让人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小隐心中憋着一口气,闪展腾挪,运剑如风,自觉劲力充盈,一切都是把握得如此恰到好处,实乃他习练席卷八荒以来使得最完美的一次。 招式使完,信心满满地收剑,猛见紫衣仙子已站在他面前,相距不足三尺,眼睛依旧蒙着黑布。她一伸手便夺过了小隐手中剑,但见剑光一闪,小隐只觉得喉头仿佛被针刺了五下,本能地伸手一摸,略微有点刺痛,有五个小红点,形如梅花,并未出血,顿然惊得瞠目结舌。 这出剑的速度、准头、劲力简直匪夷所思,最不可思议的是她是蒙着眼睛的! 当真与她对打,小隐已经死了不知几次了! 小隐傻眼了,世上竟然有人的武技能达到此种境界,这是武功吗? 他一直以为自己聪明绝顶,学习能力强,苍狼、地狼他们的武功一个个都比他高,但他从来不担心,他坚信,只要下点功夫,认真点,赶超他们指日可待。 但今天看见这位“紫衣仙子”展露出来的惊世骇俗的功夫,令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似遭到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好像突然被人从头上浇下一盆冷水,全身冰冷麻木。 他感觉无论自己怎么练,也难以望其项背! “紫衣仙子”淡淡地道:“小青蛙,现在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了吧?” 小隐沉默良久,问道:“前辈,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来就是为了羞辱我吗?” “紫衣仙子”注视着他,眼神充满了复杂的表情,揶揄道:“没出息!还自诩读书无数,多才多艺!这就没信心啦?天外有天,世上武功比我高的大有人在。等你以后见识到了,你还用活吗?” 小隐猛然抬起头了看了她一眼,心道好像很了解我似的。忍不住又问道:“前辈,你到底是谁?我从小在恨天宫长大,怎么从没见过你?” “紫衣仙子”笑了笑:“你没见过的多着呢。你不用管我是谁,也不用管我从哪里来。我只是路过这里,听见你在练九转七返,进来看看而已。” 骗谁呢! 我在洞里面练功,你在外面也能听见? 但她肯定对自己没有恶意。机缘巧合,为什么不拜她为师呢?搞不好她早看中我了,才特地过来向我展示神功的。 小隐当即双膝跪地,俯身一拜道:“晚辈羡慕前辈神功,恳请前辈收晚辈为徒,晚辈……” “我不收徒弟,不会收你为徒,对于练武三心二意的人,不感兴趣!” 小隐失望地抬起头来,惊奇地发觉“紫衣仙子”已经不见了。立刻跳起身来追向洞口,边跑边喊:“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消失不见了。 这是什么神功? 只有仙人的神通才能做到。她当真是仙子? 第15章 天狼剑 小隐回顾这些年来自己练武的经历,确实不咋地。除了练九转流恨闪较上心外,对于其他武技之用心实在不敢恭维。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天君说得对,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不是你杀人,就是你被杀! 我不喜欢杀人,却也不愿意被杀。 我自认为杀手的最高境界不是杀人而是活人,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做到不杀人而实现目的。 既然紫衣仙子不肯收自己为徒,那就自己练,我就不信我练不好。天君、天禄、辟邪,哪个不是一流高手,天君的武功天下第三,你紫衣仙子不定打得过他! 于是,他开始制定练武的计划,将读书的时间砍了一个时辰,增加了练习内功、基本功和狼镖的时间。此后便严格按照计划日夜勤练不辍。 倏忽又过了三个月,自觉功力有所增长,已学的武技都已掌握娴熟,对下一步该往哪个方向练陷入了迷茫。 一日夜晚,正自纠结,“紫衣仙子”忽又现身在书桌前,小隐大喜,急俯身跪拜向她行个大礼,道:“前辈真乃神人也,晚辈这几日正有问题想要请教,前辈来得真及时啊!” “紫衣仙人”微微一笑,道:“这几个月,你的表现不错,武技算是入门了。” 练了这么久,现在才算入门? 小隐道:“晚辈苦练半年,自觉所学的血海童子功、恨海愁天功、九转流恨闪、恨天十三剑、狼镖等已经比较熟练,如果继续按现在的模式练下去,可能提升有限。晚辈的恨海愁天功练到了第四层,内功是剑技的基础,是否只有通过几十年的苦练,不断提升内功层次才能提升剑法水平?” “紫衣仙人”赞许道:“人人都说读书人迂腐,其实迂腐者之所以迂腐实际是没有读通书中的道理而已。书能给人以智慧,我也喜欢读书。多一分知识就多一分脑子,多一分脑子看问题就能比常人深一分远一分,站位也高一分。你能提出这样的问题,说明你真正用心练了,用心思考了,也说明你的武技水平在长进了。当武技练到一定的层次,决定胜负的不再是剑法而是你的脑子和心态,文化水平成为更上一层的关键。” 小隐难得听见别人对自己的赞赏,尤其关于读书,不觉欢欣鼓舞,拱手道:“多谢前辈夸奖。前辈可愿意收晚辈为徒了吗?” “紫衣仙子”摆摆手,道:“我说过我从不收徒弟,也不会收你为徒,指点你几招倒也不是不可以。” 小隐大喜道:“晚辈洗耳恭听。” “紫衣仙子”道:“近百年来,武功最高的是元胜道君,真正的登峰造极,超凡入圣,故被世人敬为一代武圣。白不尘的父亲白鸣沧、血海教创始人叶傲世及其弟子秦天狼都曾受益于他的指点,称雄一世。白鸣沧的龟儿子白不尘与他们相比,差得远了,只可惜他们都不在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啊。” 这些人都曾是名噪一时的绝顶高手,小隐在书中读到过他们的一些情况,但了解并不多。紫衣仙子似乎对白不尘并不认可,语气中明显带有一种不屑,他很想问一句“你打得过白不尘吗?”,但还是强忍住了。 “紫衣仙子”继续道:“元胜道君原是佛门出身,法号无胜,但因出手狠辣,杀戮过重而被逐出山门,后改修仙道,更名元胜。他的成名绝技是‘八臂修罗手’和‘陀罗弑天剑’,讲究的便是以快制胜,以奇伤敌,以狠服人。他出拳运剑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如有八条手臂,像飞转的陀螺,当者披靡,莫不伤残。叶傲世从中吸收了快字,创建了血海教;他的徒弟秦天狼吸收了奇字,创立了恨天门。” 小隐插话道:“恨天门的剑法理念是‘以快制胜,以奇伤敌’,为什么舍去了‘以狠服人’?” “紫衣仙子”笑道:“谈何容易。‘快’字、‘奇’字、‘狠’字”,每一个字都代表着一种战略思想,决定着你对敌时的策略,并基于这种策略来优化你对力量、技巧、速度和反应的配置,协调你的身法、步法、手法,以实施高效的攻击,达到取胜的目的。以‘快’字为例,你要达到超越常人甚至高手的‘快’,实现以快制胜,其关键要素在于超快的速度、超强的力量、超强的感知和精准的判断,以及超优的身手协调能力,缺少其中一点,你想快就快不起来。 所以,你就必须设计配套的功法、剑法来练习力量、速度、身手、感应等等,不下数十年苦功,何谈高人一等?人一辈子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能练成一个字,已不容易,你想想看,要实现两字融合甚至三字融合,会有多难!即便像元胜道君那样的亘古奇才也是需要机缘巧合才可能做到,所以他是空前绝后的武圣,别人只能称作高手。” 小隐道:“懂了。恨天十三剑以快字制敌,九转流恨闪以奇取胜,两者相融是否可以实现‘以快制胜,以奇伤敌’的终极目标?” “不能!”紫衣仙子的回答很干脆也很直接。“出奇制胜的要诀在于料敌制胜、临机制胜、异形制敌、以敌制敌,诡形奇制只不过是决胜的基础。” 小隐沉吟道:“这么说恨天十三剑是‘快’字当头,血海童子功和九转流恨闪是‘奇’字当头,上面应该还有一套剑法来练习奇胜的要诀。” “聪明!”“紫衣仙子”赞许地点头道,“天狼剑!” 小隐奇道:“天狼剑?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好像也没有书提到过。” “紫衣仙子”道:“天狼剑是秦天狼所创,当年力压白不尘,威震天下。只可惜失踪多年,好在他留下的这套剑法保存下来了。” 她从怀里取出一本手写手绘的发黄小册子,放在小隐面前,指指封面道:“这就是以奇制敌的天狼剑法。” 小隐道:“以奇制敌?不是以奇伤敌吗?” “紫衣仙子”微微一笑,道:“恨天十三剑的核心理念才是伤敌,天狼剑法追求的是‘以奇制敌,出奇制胜’。它自成体系,和恨天十三剑是难以相融的。” 小隐展颜道:“以奇制敌,出奇制胜,好!我喜欢。” 小隐深受书中道理的影响,从来不愿做伤人杀人的事,之所以不肯用心练十三剑,多半是因为它以杀人为目标。天狼剑的理念是制敌和制胜,正合了他一直以来的心愿。 “紫衣仙子”道:“到目前为止,天狼剑法还没有正式的传人。恨天门下并没有人适合练习此剑法,包括十三狼,因为它必须以童子功和七返九转为基础,可这两样功夫他们没一个练成。” 小隐心中惴惴却又充满期盼地问道:“我……我可以练吗?” “紫衣仙子”注视着她,良久,道:“你可以试试。说实话,这套剑法我也不会,但他创编的时候我们交流过,也一起对练过。能不能练成看你的悟性,能不能承继天狼衣钵还要看缘法。不过无论你能否练成,都须保密,不得向任何人提起,包括天君和天禄。如果遇见什么问题,我会尽力帮助解答。” 搞半天原来是要骗我习练天狼剑法。 看起来这套剑法好像是恨天门专门为我量身定做的,因为我从小只对童子功和九转流恨闪感兴趣,也练得特别好,现在这两样变成了传承天狼剑的必备条件,让我成为唯一人选! 嘿嘿! 以快制敌,出奇制胜。 太吸引人啦,而且还不用拜师,少个人管我,如此美事,岂可错过! 小隐当即躬腰行礼,道:“多谢前辈赐书,小隐定当竭尽全力钻研秘籍,苦练剑法,绝不辜负前辈重托!” “紫衣仙子”起身告辞:“你先好好研读,我十日后再来看你。记着,不许向任何人提起我!”言毕,快步离去。 小隐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她为何对血海教和恨天门如此熟悉,可偏偏从未听说恨天门有这么一号人,原本打算问问彤姨或天君,经她这么一说,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当下小隐见她说走就走,忙追过去原想说句“十日太长”,临到嘴边变成了“我送送你!” 岂料转过弯,人已不见,不觉惊叹,真乃仙子也! 返回洞室便开始认真研读天狼剑秘籍,发现秦天狼对武功的理解的确别具一格,观点新颖。他站在了武技作用于人身的终极招式及其特点的高度来审视技法,认为天下武术门类繁多,流派数千,招法数不胜数,然究其攻击人身之法,不过数十式耳。无论拳掌肘脚、刀剑枪棍或奇门兵器,其击法大同小异,不外乎劈抹撩斩刺、抽带提格击等五十三种,而最终作用于人体者三十有六而已。招法再繁杂不过是为了最后一击,此一击才是实用有效之式。自古练剑者苦练各路剑法数十年,往往醉心于招法之繁,运转之美,而忽略了最简单最有效的击人之法,最终不过一绣花枕头矣。 秦天狼将拳脚兵刃作用于人体的终极法式加以整理并归类,首开先河,确立了三十六种击法,并针对这些击法设计了破解反击之术,各个击破,最后组成三十六路天狼剑法。如第一路便是“破刺法”,第二路是“破斩法”,第三路为“破劈法”,第四路为“破撩法”等等。破解之法对于练习者的身法、步法、速度,特别是身体的柔韧性和协调性要求极高,故非童子功高手难以真正掌握。 小隐读后大开眼界,喜不自胜。秦天狼具大智慧,探本溯源,独辟蹊径,抓住武术的本源和技击的精髓展开针对性训练,化繁就简,一箭上垛,直达终端,必可收到事半功百的奇效,照此练法,一年顶得上别人十年。 研究了整整一天一夜,第三天便忍不住开始习练。每一路剑法含八至十二个式子,以“破刺”为例,练时须想象面前有一个敌人用各种兵刃刺向自己,含直刺、斜刺、上刺、下刺、左刺、右刺、反刺、回刺、短兵、长兵等八个方位十种刺法,运用七返九转移形换位,后发先至,直击要害,攻敌所必救。 除起式和收式外,十个破解式并无固定的顺序,式与式之间的过渡也无明确的要求,只强调怎么顺遂怎么转承。而每一个破解式也不是完全相同一成不变的,因为你想象中的敌人可能刺得高了点或者偏了点,应对反击之法也须随之发生变化。 一开始,小隐极不习惯这种无固定招式的练法,一式一式学得极慢,整整十天才学完七式。但也正是这种学成后随心所欲、任意而为的创造性练法激发了他强烈的兴趣,令他废寝忘食,勤思苦练,乐在其中。 又过十天,终于完成了第一路“破刺”剑法。心中十分得意,倒了杯酒,端着酒杯边喝边舞剑,嘴里还哼着古琴曲“满江红”。 猛可里,对面洞厅有人喝了一声“看剑”,风声呼呼,一个黑衣蒙面人纵跃扑来,长剑直指咽喉要害! 小隐先是一惊,随即心中恼怒,哪有什么也不说,直接要人性命的! 正好,今日拿你试剑! 第16章 苦练 蒙面人从三丈外纵跃而来,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长剑青光闪烁,挟风雷之势直刺小隐咽喉,一丈之内皆为剑锋笼罩。 这是天狼十三剑中的飞苍走黄! 从身法、速度和剑势来看,蒙面人绝对是一名高手。 按以前,面对如此凌厉的攻势只能跳出丈外,先避其锋芒再寻机反攻,而按照天狼剑的剑理,来人一丈以内全是破绽,也是天狼剑的突破点。 小隐不退反进,双脚前蹿,身体后仰,贴地滑行,双手握剑斜指对方的咽喉,以牙还牙。 蒙面人以俯卧之姿凌空进击,小隐则仰卧向后反击,两人上下相距约三尺。 小隐后仰贴地已完全避开蒙面人的攻势,但蒙面人人在空中,剑势已尽,难以变招,而小隐的剑却蓄势待发,可随时变式。 蒙面人见到小隐如此古怪的剑式,大惊失色。若双方照此姿态继续前行,蒙面人正好把自己的咽喉撞上小隐的剑锋,落得个自咽喉以下直接开膛破肚的结果。小隐根本不用出剑。 情急之下,蒙面人在空中猛力旋转身体,硬生生向右侧翻滚出一丈,撞到了石壁上。但他功深力厚,左掌一拍石壁,借力调整了姿态,再次挺剑刺向小隐。 小隐刚刚止住滑行转回身来,蒙面人的长剑已然刺到,距咽喉不足两尺。这一次蒙面人是侧身俯刺。小隐刚刚站立起来,身体才转了一半,急切之下以歇步继续转体,整个人降低了一尺,堪堪避过袭击的剑锋,而小隐的长剑来不及展开,直接从腋下向上斜刺。 这样一来,又重复了上次的结果,蒙面人若继续向前,脑袋便撞上了小隐的剑锋,人在空中几无变式的余地,情急之下只得挥左拳去砸小隐的剑身。 小隐这一剑并没有刺实,随时可以变式,见他挥拳砸来,急收剑准备刺他的手臂。这一缓,给了蒙面人转圜之机,他大喝一声,团身落地,同时横剑回扫。 可惜,小隐刚学天狼剑,经验不足,本来无须收剑,待他拳砸到,一绞一抖,他的左手腕即刻废了,胜负立判。 此时,蒙面人一剑回扫,小隐的身体缩成一团,转换需要时间,反而陷入了被动。他不愿与他硬碰硬,撤剑旋跳,跃出丈外。 小隐双脚甫一落地,蒙面人暴喝一声,跃步上前以快剑发动抢攻,瞬间从不同角度刺出八剑,速度迅捷,直刺要害,威势逼人。 小隐有了前面的经验,信心十足,不退反进,身步转换,也刺出了八剑。同样是刺剑,蒙面人攻击的是小隐的身体部位,小隐攻击的是对方的手、腕、臂,距离近了一段,虽然也是直刺,但角度略斜,始终比蒙面人快了一步。 蒙面人连刺八剑,但每刺出一剑便发现小隐的剑走的是捷径,后发先至,中途不得不变式。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生经历数十战,见过的高手也不少,却从来没见过这种打法,剑刺出一半便不得不变式,连刺八剑不得已连变八式,以至于刺完八剑,竟怔怔地立在原地看着小隐,心道:“活见鬼!这是什么鬼剑法!” 小隐见他突然罢手,不再出招,一时不知所措,竟也呆呆地看着蒙面人,心道:他不出招了,我怎么办?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蒙面人收剑抱拳,说了声“领教了”,几个大步蹿跃而去,倏忽不见了人影。 小隐正自发呆,“紫衣仙子”缓步走了进来,拍着手掌,笑道:“你果然悟性奇高,没让我失望!” 小隐顿然醒悟,道:“原来他是前辈找来给我试手的。我说他身手那么好,怎么只使刺剑这一式。” “紫衣仙子”道:“你刚学完‘破刺’这一路,自然是以刺法为主。现在试过手了,有什么感受?” 第一次用天狼剑法同高手过招,虽然不够娴熟,其威力已展露无遗。小隐不觉喜上眉梢,激动地道:“天狼剑法练时又难看又繁琐,实战起来却屡试屡验,威力无穷,好厉害,我太喜欢了。” “紫衣仙子”见他兴奋的样子,微笑道:“你喜欢就好,兴趣是最强的动力。那么,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问题?” 小隐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还不够熟练,有几次还要想一想,预判和反应都还不太行。” “紫衣仙子”笑道:“你倒是学会谦虚了。”赞许地点点头,“好!谦虚就能进步!只要你照此继续练下去,不出三年,你便可成为一流高手。再提升一下内力,你有望成为顶尖高手!” 小隐抱拳道:“多谢前辈鼓励。前辈刚才定是在一旁观战,能否指点一二?” “紫衣仙子”道:“初学乍练,能练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我很满意。至于你剑法中的瑕疵,比如他出飞苍走黄第二式时,用拳砸你的剑,你本可以不收剑,一绞一抖,他的手腕便废了,战斗也就结束了。另外,他刺你第三剑的时候,由中路改为斜路,肩膀露出破绽,你却只盯着他的手臂手腕,错失了好时机。” 小隐连连点头道:“前辈说的是。晚辈变式后总觉得有问题,前辈现在一说,我明白了,确是如此。” “紫衣仙子”道:“只是最后他被你的剑法震慑住了,呆在那里,这本是你进攻的契机,你也跟他一样呆在那里,这是怎么回事?” 小隐道:“这个正是困扰了我好几天的问题。天狼剑讲究感知和预判,然后发现破绽找准角度作出回应,后发先至。问题是,假如他不先发,何来后发?” “紫衣仙子”“嗤”地笑出声来,道:“傻小子,果然是当局者迷!天狼剑难道只能用来防守吗?你可以逼他出剑呀,何况你会的不止天狼剑法一种。呵呵呵。” 小隐幡然醒悟,叫道:“是是是,我当真糊涂了,他不动,我来动呀,呵呵。前辈刚刚说提升内力,晚辈这段时日专注于剑法,疏于练习内功,自觉内功毫无长进,不知前辈有无速成之法能助我快速提升内力?” “紫衣仙子”沉吟道:“内功一道,其实你以前练的恨海愁天功并非天狼剑法的绝配……” 小隐心头一动,问道:“前辈的意思是天狼剑法另有专属的内功修炼法门。” “紫衣仙子”点头道:“火阳神骸经。据说是元胜道君所创,最初叫作易筋换骨功。先传于叶傲世,再传于秦天狼。秦天狼进行了改进,更名为火阳神骸经。这套功法独辟蹊径,与当今主流的内功修炼之法完全不同。寻常功法主炼丹田,将全身真气储存于丹田,循于周天。发力时,以意领气,以气催力。真气越多,内力越强。神骸经摒弃了丹田之道,专注于抻筋拔骨,敛气于骨膜,以骨骼发力,筋经助力,筋骨齐鸣。出剑的速度和力度远高于丹道发力者。秦天狼号称天下第一快剑,正是得益于这套功法。” 小隐赞道:“火阳神骸经,光听名字就够厉害了。敛气于骨膜,以骨骼发力,筋骨齐鸣,有意思!当真令人耳目一新。” “紫衣仙子”道:“不过这套功法的法理和气机运行与丹道内功大相径庭,两者相害相冲,不能并行,秦天狼当年为修成此道,自毁丹田,改弦易辙,从零开始。” 小隐不由惊叫道:“自毁丹田?我的天!从零开始,那不又得几十年。” “紫衣仙子”笑道:“三年,秦天狼只用了三年便大功告成,力压白不尘,成为天下第一。这也正是这套功法的神奇之处。” 小隐连声赞叹道:“哇,厉害厉害,太厉害啦!” “紫衣仙子”忽叹了一口气,道:“可惜这套功法失传了。我一直没找到他留下的功法秘籍。” 小隐道:“即便在,我恐怕也没时间修炼。整套剑法都不知道猴年马月能练成。” “紫衣仙子”笑道:“反正你被禁足在这里,不练剑你还能做什么?” 至此,小隐信心百倍孜孜不倦地研练天狼剑法。“紫衣仙子”每隔十天半月便来看他一次,解答他的疑惑。每隔三个月,便会找来一名高手试剑。 小隐恪守承诺,天君、天禄、青青他们过来看他,他绝口不提“紫衣仙子”之事。他的心思全部用在钻研剑法上,脑子里也不再多想“紫衣仙子”是谁这件事。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小隐费了两年时间才学完整套天狼剑法,又用了半年时间将剑法练熟。禁足三年的处罚正好结束。 小隐一心一意练剑,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觉得难受,反而觉得时间过得真快,眨眼已是三年,他已过了十九岁生日。 小隐走出老狼穴洞口,钟姨已在外迎候。钟姨一见小隐立刻兴高采烈地迎上前不停地打哑语,意思是说,青青在家里亲自下厨,备好了美酒佳肴,晚餐庆祝他脱离苦海。 有个姐姐就是不一样,呵呵! 脑子里立刻浮现出青青甜甜的笑容。她会准备什么好吃的呢? 青州烧鸡!青州陈酿!这两样肯定有。 一想到这些诱人的美食,顿感腹中饥饿,口水直冒,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刚走下山坡,只见大熊拎着一个酒坛子迎面走来。一见小隐,立刻咧开大嘴笑呵呵地喊道:“小隐,你终于出来了,哥们想死你啦!” 大熊满脸络腮胡子,身材粗壮威猛,性格豪爽粗放,最爱喝酒,酒量却不咋地。小隐从小就爱逗他玩,所以大家相处得不错。 小隐冲他肩头就来了一拳,道:“你个大马熊,我关在里面三年也不来看我,死哪去啦?” 大熊马上叫屈嚷道:“我来过,来过好几次,他们不让进,我也没办法。你个书呆子不在,日子总少点味,我肚子痛了,也没人帮我看。老子天天盼你出来呢!” 小隐笑道:“原来你是肚子痛才想起我!” 大熊晃晃酒坛子,笑道:“嗨嗨,瞧瞧这是什么?竹叶青!饿狼特地为你买的,一早饿狼就提醒我们今天你要出穴了,说我们地狼组应该好好为你接风洗尘,庆贺庆贺!” “饿狼兄真这么说?” 小隐心里咯噔一下。饿狼这人阴阳怪气的,小隐一向不喜欢他,饿狼也从来看他不顺眼,两人平时撞见,几乎不打招呼。他暗恋青青,但青青最讨厌他,连正眼都不瞧他一眼,可青青与小隐走得近,以至于他把怒气全都转发到小隐身上。上次在西阳府救文心兰时,就差点杀了他。 三年没见,他变了? 还是太阳要从西边出? 第17章 快意阁 “走!走!他们几个已在快意阁摆好酒席等你大驾了,嗬嗬。” 大熊揽住小隐的肩膀,推着他往前走。 虽然与饿狼不睦,但地狼、红狼都是可亲可爱之人,他们这么热情,实在不好意思辜负,尤其地狼,与他有授艺之情,师徒之谊。 小隐决定先过去喝几杯,再回家与青青一起庆祝,反正时间还早。 快意阁是建在山庄东侧山包上的一座两层酒楼,是恨天山庄内唯一一处名称中不含“仇”或“恨”字的建筑。快意恩仇,其实只不过没有全说出来而已。 快意阁有八个酒席包间,是天君专门招待贵宾或奖赏下属的地方。有一段时间,小隐借了别人的光也常来这里蹭吃蹭喝。他年纪最小,酒量却是最好,千杯不醉。众人想要喝酒尽兴,每每会想到邀他。 后来有一次,被天君撞见。天君恼他不思进取,武功奇差,毫无建功立业之心,当场把他赶了出去,说在他出猎出师前不准进阁喝酒。自那以后,他打死也不敢去了。 真正叫人快意的是快意阁的后面一处公开的秘境,没有另外取名字,大家都叫它销魂窟,因为它建在又大又深的石窟里面,内有大大小小数十间洞室,装修豪华。天君从各地招揽了数十名色艺俱佳的美女长住在里面,歌、舞、吃、喝、赌、嫖,各种服务应有尽有,使之成为恨天门下几乎所有男人向往之地。 销魂窟并不是谁想进就进的,进去以后也不是想住几天就几天的,天君为之设定了严格的规矩。十三狼在完成猎杀任务后即可进驻一天,若是重大猎获,则可获三天入住资格;其他门徒则需立功并获得认可方有机会入住一天。入住时间结束必须立刻离开,平时不得擅闯,违者当受重罚,处罚包括重打五十大板,断指截趾乃至处死喂狼。 快意阁一楼门前,地狼和红狼已在门口等候。饿狼和独狼站在二楼包间窗前望着空荡荡的马路聊天。 独狼问道:“饿狼,你当真有把握让刚刚走出老狼穴的隐狼重新回去?” 饿狼笑道:“要不要打赌?” 独狼道:“我确实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做到。赌什么?” 饿狼道:“就赌……分配给我们的美女。谁输了,谁让出来!” 独狼在窗台上一拍,道:“好,成交!” 饿狼笑道:“你等着看好戏,我赢定了!” 不久,小隐和大熊出现在视野中。红狼当先迎了上去,开心地笑道:“哟,三年不见,长得更高更帅啦。来,红姐抱抱。” 小隐很自然地与红狼拥抱了一下,道:“红姐,我也好想你!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红姐永远都那么美丽大方!” 红狼笑道:“关了三年,嘴还是那么甜!” 小隐上前向地狼行礼,道:“地狼大哥,小隐何德何能敢劳烦大哥为我操心,谢谢啦,太谢谢啦。” 地狼是小隐武技上的启蒙老师,小隐的大部分基础功夫都是由他教授和训练的,虽然辈分一样,但小隐心中一直敬他为师长。 地狼笑道:“都是自家人,不用分你我。你禁足三年,我们大家都很担心。现在出来就好,出来就好,走走,上楼!今晚好好喝几杯,一醉方休,忘掉过去的烦恼。” 四人一起上楼进入包厢。饿狼和独狼笑呵呵地上前抱拳寒暄,推地狼坐了首席,要小隐坐在他左首,其他人随意入座。 不一会,小二将酒菜端了上来。大家你一杯我一杯纷纷向小隐敬酒。小隐来者不拒,一口一杯,喝得爽快。 酒过三巡,大家议论起了秦枭狼的事。地狼说,秦枭狼一气出走后,天君十分懊悔,三顾茅庐才把他请回来。 原来秦枭狼又回到了恨天宫。 秦枭狼别无长处,只会杀人,其他方面一无是处。在暗杀的谋略和技能上是名副其实的行家里手,高人一等。他爱钱爱美女,唯利是图,据说是个老色鬼老变态,所以尽管担任了十三狼的老师长达十六年,暗杀的知识和技能基本上由他教授和培训的,但大多数人心里对他并不是很敬重,尤其是几位女杀手,对他的所作所为常常感到不齿,表面上尊他一声老师,暗地里都叫他“老变态”。 小隐本就对杀人那一套不感兴趣,自然从来就没喜欢过他。青青也曾在他面前抱怨过几次,骂他老色鬼,老喜欢借训练的时候动手动脚,吃女人豆腐。 红狼道:“这种人渣走了也罢,天君干嘛还那么辛苦把他请回来。” 大熊道:“是呀是呀,他的本领我们都学会了呀,回来也教不了我们什么啦。” 饿狼道:“你这叫过河拆桥,天君才不是那种人。” 独狼笑问:“红狼,你这么讨厌他,是不是经常被他吃豆腐?” 此言一出,大家顿时哄笑起来。红狼没笑,嗤道:“你说得没错,不过老娘才不怕他。他年轻时纵欲过度,现在老了,那小玩意儿早不中用啦……” 大家又是一通哄笑,饿狼道:“原来红狼你早试过了,爽不了,哈哈哈。” 红狼斥道:“少胡说。他纯粹是个老变态,服侍他的美女个个被他折磨得死去活来。听说三年来,死了十几个了。” 独狼道:“我说最近几年怎么美女换得那么勤,原来都叫老变态给整死了。倒也叫我们得尝鲜嫩,呵呵。” 地狼道:“老变态毕竟是有真本事的,又是前教主的亲兄弟,万一他投入敌人的阵营,岂不麻烦得很。天君请他回来自然答应了他丰厚条件的,不然他也不肯啊。据我所知,其中一个条件便是允许他随时进销魂窟享福。” 大熊赞道:“天君就是天君,想得果然比我们多。他要是变成我们的敌人,那才真叫人头疼。” 小隐对秦枭狼不感兴趣,也没太关注他们的议论,他心里一直在盘算找个理由早点脱身,青青还在家里等着他呢。 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女人的尖叫哭喊,伴随着拳打脚踢的声响。 大家即刻安静下来,尖叫声和击打声响更清晰了,似乎有两个女人正在被人毒打。 大熊站起来骂骂咧咧地走到窗前朝下大骂道:“下面三个混蛋干嘛呀,吵得爷们酒也喝不下去,要死死远点,统统给爷死远点!” 楼下立刻有人回应道:“对不起,对不起,爷。小人是快意阁的护院,惊扰几位喝酒了。这两个神女不听主子的话,惹恼了主子,特命我们乱棍打死。小人马上走,马上走,走得远远的!” 小隐听说过,快意阁提供服务的女孩被称作神女,进去吃喝玩乐的人,他们一律称呼“主子”。三名汉子应该是快意阁的护院。 小隐热血上涌,刷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个大步从窗户一跃而下。他听见有人殴打女孩子,本就不爽,再听说要乱棍打死,实在听不下去了,当即越窗而下。 只见三个身穿黑色劲装的汉子拖着两名衣不蔽体身上血污斑斑的女孩往前走,所过之处留下一片血迹。其中两人手里提着根木棒,上面也是沾满了血迹。 小隐喝道:“站住!” 三名汉子当即停步转回身来。小隐抢上前,见被打的是两名十七八岁的女孩,披头散发,遍体鳞伤,其中一位已是奄奄一息。 另一位挣扎着爬起来抱住了小隐的腿,哀求道:“公子,救救我们!救救我们!我们不想死啊!”她感觉得来人可能是她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小隐见了她们的惨状,心中一阵难过,问道:“你们是谁?发生了什么事?” 女孩哭诉道:“我们是快意阁的神女,我叫卉儿,她叫杏儿。下午来的主子把我们当马骑满地爬,用马鞭子抽,用香烫我们。还对我们撒尿,逼我们喝下去,我们不听,他就用鞭子毒打我们,往死里打。我们俩实在受不了,逃出了房间,他就喊来护院,要处死我们。公子,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女孩子声泪俱下,大放悲声。“这位主子三天两头来,来了就是折磨人,我们迟早都要死。已经被他害死了十位姐妹。公子呀,您大慈大悲,救救我们,救救姐妹们。” 可悲可怜可恨! 小隐几乎气炸了肺,简直伤天害理,惨无人道!天底下竟然有这样为非作歹的人渣!禽兽! 三人中为首的一人向小隐抱一抱拳作揖道:“敢问公子,您有什么事吗?” 小隐强忍怒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她们并没做错什么,客人随便一说,你们就当真要处死她们?我瞧你们打也打得够狠了,放过她们吧。” 为首那人仍双手抱拳,道:“对不起,这位公子,快意阁有快意阁的规矩,这两位新来的神女第一次见客就不好好服侍主子,惹主子生气,触犯了门规,自是要按门规处置。小人劝公子一句,这事你管不了,免得惹祸上身。” 快意阁的规矩是天君亲自订立的,主要由辟邪法王分管,所有的人员包括提供娱乐的女孩都由她一手安排,运营上相对独立。进入快意阁享乐的人包括十三狼也必须遵守快意阁规矩,否则,也要受罚。 小隐虽然没机会进去玩过,规矩却也是知道的。 第18章 神女 这三人虽然只是护院,但在恨天宫除了天君、法王等几个大人物之外,其他人都是他们执行规矩的对象,是以一般人不敢得罪他们。平时在快意阁作威作福惯了,自然不会将小隐这样的小年轻放在眼里。 小隐听他似有威胁之意,忿然道:“你快意阁有规矩,恨天门没有规矩?恨天宫就没有规矩?你小小的快意阁难道比恨天宫还大?岂有此理!今日这事,我管定了!” 三人见小隐口气不小,不由互相对视一眼,但都轻微摇头表示不认识他。为首的道:“小人是快意阁护院总管张威,这两位是护院阿猛、阿强。恕小人眼拙,恨天门下有头有脸的人物,小的都见过一两次,敢问公子,您是……” “他你都不认识?他可是我们十三狼的老幺,大名鼎鼎的隐狼大刺客!” 身后传来饿狼高声的回答,语气里多少带着点揶揄。不知何时,楼上喝酒的人已全部来到楼下看热闹。 十三狼除小隐和青青外,也都是快意阁的常客,三位护院自然熟稔。当下一起弓腰一一向地狼、饿狼他们五人行礼问候。十三狼在恨天宫的地位也算蛮高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 行礼毕,张威转向小隐作揖笑道:“哦,原来是隐狼爷,怪年轻的,还没来快意阁见识过吧。不懂规矩情有可原,呵呵。好好努力,争取早日来快意阁开开眼界,享受人生,呵呵。咱们走!” 阿猛和阿强抓住二女的头发,拖起来就走。卉儿立刻杀猪般哭闹起来,不顾一切猛扑回来。 她知道眼下这位公子是她们获救的唯一希望,死死抱住小隐的腿不肯放手,拼命哀求:“公子,公子,救救我!救救我们!” 小隐十分生气。张威他们根本不把他当回事,真讲不通,就只有来硬的了。 他沉下脸,厉声道:“张威,你不过是快意阁的一个护院,说白了,就是条看门狗,竟敢任意妄为,滥杀无辜,谁给你的胆子?” 张威听后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有道是水田里的泥鳅没见过世面。小爷你没进过快意阁,就别乱说话。我们三人的确是快意阁的看门狗,平时干的营生就是管教阁里的神女,不听话的就打,犯了规矩的该杀就杀。要说谁给的胆子,谁立的规矩,大家同在恨天宫做事,这样的白痴问题你也问得出来?我瞧你少不经事,啥都不懂,回去让地狼大爷、饿狼大爷多教教你。少在这跟我们无理取闹!走开走开!” 张威从刚才饿狼的应答中,已听出他颇具嘲讽之意,说明隐狼在十三狼中并没有什么地位,而且他从未来过快意阁,说明他肯定还没参加过出猎行动,不过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黄口孺子,所以说话便口无遮拦放肆起来。 “你……” 小隐正要发火,饿狼上前拦住他,道:“傻小子,别犯书呆子脾气啦。快意阁的事不是我们该管的,我们也管不了。你刚被禁足三年,今天才走出老狼穴,别又犯错。走吧走吧,我们继续喝酒庆祝,他们爱杀谁杀谁,关我们屁事!” 地狼也道:“是呀,小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必要为了两个神女伤了大家和气。走走走,继续喝酒去!” 红狼也劝道:“小隐,算了吧。这种事每天都发生,我们管不了那么多的。” 地狼他们每次出猎归来,便能获得进快意阁的资格,在里面的吃喝玩乐要玩得尽兴免不了需要张威关照,因此,大家也不愿意为了小隐的牛脾气同张威翻脸。 “不行!”小隐正色道,“你们瞧瞧这两个女孩,十七八岁,花样年华,因为不堪忍受主子疯狂的虐待就要被处死,天理何在!两条鲜活的生命啊,难道我们恨天宫就那么黑白不分,毫无人性?我不信天君会任由这帮禽兽胡作非为败坏恨天门的名头。今天这事我非管不可!” 饿狼道:“书呆子,你非要揽下这档子事,我们也拦不住你。不干我们事,你好自为之吧。” 地狼想上前再劝劝,被饿狼连使眼色阻拦道:“这书呆子犯起倔来,八头牛也拉不回,由他闹去吧。走走,我们上楼继续喝我们的。” “走吧走吧!”饿狼又连声招呼大熊和红狼一起往回走。 大熊嚷道:“不行啊,他们人多,小隐要吃亏的。” 饿狼推了一下他的肩头,道:“傻大熊,你以后快意阁不想来了,是吧?张威待我们还是不错的。有道是吃亏是福,让书呆子吃点亏长长见识,不好吗?” 大熊搔搔头叹口气道:“唉,小隐这书呆子,跟神女讲什么天理呀公道啊,啥也不懂还自以为是,唉!” 地狼迟疑道:“我担心傻小子不定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饿狼笑道:“跟几个护院干,能闹什么事?我们在这左右不是人,不如图个清静,是吧。” 张威见饿狼他们抽身回楼,明摆着不愿意趟这趟浑水。从他们的言行中也可以看出,他们与隐狼之间的关系比较微妙,至少不太愿意帮他,他底气更足了,忽然一拍脑门嗤笑道:“我想起来了,早听说十三狼杀手中有一个连鸡鸭也不敢杀的书呆子,整日就知胡言乱语耍嘴皮子,一辈子也混不到出师,说的就是你吧。呵呵,小呆子,这里不是你犯浑的地方,就算天君来了,也不会管。早点回家洗洗睡吧,别碍着我们办正事。” 小隐冷笑道:“果然是狗眼看人低!你张大看门狗根本没把我们十三狼放在眼里,正好,我隐狼不杀鸡鸭,杀狗倒不含糊。不信你可以试试。”嗖地一声,拔出了腰间长剑。 张威见他动剑,伸手指在嘴里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霎时,快意阁里冲出来六个身着清一色黑色劲装的汉子,手里各执着明晃晃的刀剑,将小隐四面围住。阿猛和阿福也同时亮出腰刀,准备动手。 张威抽出长剑指着小隐道:“书呆子,你犯了我们快意阁的规矩,我有权扣留你!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现在跪下来向张爷我道个歉,承认错了,张爷我或可看在地狼大爷的面子上,放你一马。不然,别怪张爷翻脸不认人,快意阁有的是整人的刑具!到时候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后悔,迟了!” 小隐冷笑道:“好啊,我禁足三年,练了一套新剑法,正好拿你们试试剑,不怕死的,一起上吧。” 张威道:“你既然执迷不悟,还持剑拒捕,弟兄们,一起上,给我拿下!” 他当然知道十三狼杀手个个剑法高强,若是换作其他人,他不一定敢动手。但他既知隐狼是个书呆子,光耍嘴皮子,一直没资格出师,必定武功低微,心中早已认定这是个杀鸡儆猴替快意阁扬威立万的好机会,若是一举将他拿下关押起来,绝对能给自己挣足面子,到时候看谁还敢得罪张爷我,哈哈哈。 八名好手,八柄刀剑,从八个方位慢慢向小隐逼近。小隐向后退了两步,摆脱了卉儿,脑子里急剧思考如何破解八面来敌。 一直在楼上包间观看的地狼他们见双方要动手,纷纷替小隐担心起来。大熊道:“瞧这八人的身形,武功都不差,双拳难敌四手,小隐要吃亏啊。地狼大哥,咱们下去帮小隐一把吧。” 饿狼道:“大家放心,张威胆子再大也不敢杀死隐狼。我个人觉得,以隐狼的性格,就该让他吃点苦头,也好吸取教训,他太不晓事理啦,不知天高地厚,日后必闯大祸。” 地狼微微点头,道:“话是不错,可是以小隐的实力,能打赢其中一个已经不错了,现在八人围攻他,会输得很惨,我担心出意外啊。红狼,大熊,你们准备好狼镖,万一小隐有危险,立刻发镖救他!” 红狼和大熊齐声答应,各扣了三支狼镖在手,随时准备射出。 此时,已渐黄昏,天色昏暗。八人皆穿着黑衣衣裤,身形模糊难辨,但举着刀剑的八只白生生的手腕显得分外清晰。面对这种八面围攻的阵势,通常的做法是击其弱者,然后突围而出,再寻机反攻,各个击破。 “从身形来看,西南方向这个人是最弱的,小隐应该先下手为强,从他这里突围,跳出包围圈。”地狼想到了这点,也看出了八个人中哪一个是最弱的。 红狼也道:“东北方向那个也好不到哪儿去,也可以一试。” 饿狼笑问:“你们猜,隐狼会先攻击哪个方位?” 大熊道:“叫我就先刺倒西南那个,再回剑削他旁边的!” 红狼赞道:“大熊,你的功夫长进了不少嘛。” 大熊笑道:“呵呵,这三年我可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自从练了天狼剑法,小隐对听音辨位、身形感知和敌方攻击手法的预判能力大大提高,他首先想到了“席卷八荒”。“席卷八荒”的确可以攻击八个方位的敌人,目标是敌人的咽喉和心脏部位,攻击成功,敌人必死无疑。但这一招对功力要求较高,万一对其中一人的攻击失败,后续的剑招便会受到影响,所以一般用来对付功力与自己悬殊的敌手。 小隐不想杀人,只想教训他们,救人是他唯一的目的。他扫视了一遍,发现八人举着刀剑的姿态几乎是一样的,或许是出自同一个师傅门下。这意味着他们可能同时以同一个招式从八个方向刺向自己。 “上!” 一声令下,八人齐喊一声,挺剑刺向小隐,动作整齐一致。 第19章 老变态 昏暗的光线,明晃晃的刀剑,白生生的手腕。 小隐一直在思考如何能做到既不伤人又能教训他们。忽然注意到八只白生生的手腕,心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席卷八荒”加“破刺法”,当即展开“九转七返”身法,行如鬼魅,快如闪电,以手腕为目标,迅捷无比地疾刺八剑。 但听一连串“啊哟”“哎哟”惨叫声响起,伴随着“叮当”“咣当”的刀剑坠地声响,八名进攻者急退丈外,手里全无兵刃,六人跌倒,两人蹲地,各捂着自己的手腕呻吟喊疼,刀剑坠落一地,状极狼狈。 小隐一招得手,更不多想,一招“飞苍走黄”,蹿向两丈外的张威。张威做梦也想不到小隐竟然一招破解了八人的进攻,惊得目瞪口呆,怔忪之际,小隐的冰冷的剑锋已抵住了他的咽喉。 长剑一转,剑身“啪”地击在张威的肩膀上,张威吃痛,“扑通”双膝跪倒,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便是:“饶命……隐狼爷……饶命!” 更为震惊的是楼上包厢里观战的五个人。大熊用力擦擦眼睛,疑惑道:“这……这是书呆子……小隐吗?” 惊疑半晌,红狼道:“不可思议,他使的是‘席卷八荒’吗?” 地狼道:“是,但也不是。貌似而已,其实不是。我没教过他呀。” 饿狼道:“这怎么可能?难道他禁足三年,偷学了什么上乘剑法?” 大熊道:“一剑断八人手腕,天哪!地狼大哥,你武功高,你做得到吗?” 地狼摇头道:“匪夷所思,我做不到。我能击败这八人,可得一个一个打呀。没半天打不赢,这八人身手不差的。” 饿狼问道:“你们看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了吗?” 红狼道:“天太暗,看不真切,我就觉得他身形一晃,剑光急闪,然后人就全倒了。” 大熊道:“他出手太快了,简直像鬼魅一样。大白天一样看不清的。” 红狼啧啧赞道:“三年不见,小隐进步也太快了吧。再过几年,他一准能成为天君那样的顶尖高手。” 地狼喃喃道:“好奇怪,他使的到底什么剑法,我怎么从未见过。” 他们议论之际,小隐已让张威背起杏儿,带上卉儿,押着其他护院一起走进快意阁。 一直没有说话的独狼忽然叫道:“他们进来快意阁了,隐狼想要干什么?” 地狼一惊,急道:“不好,书呆子要做傻事,我们赶紧下去阻止他!大熊,你赶紧去看看天君和天禄法王回来没有,恐怕现在只有他们来才能阻止这头倔牛。” 大熊答应一声,急奔而去。 其他人急匆匆走出包厢,往楼下赶。 这时,小隐押着一行人已经穿过快意阁一楼的走廊,来到了“销魂窟”的门洞外。两个站岗的护院立刻迎了上来,小隐吩咐张威让其他人带上杏儿、卉儿去进洞窟内的病坊治疗包扎,然后对张威道:“你赶紧让那个虐待卉儿她们的变态狂出来!” 张威吓得浑身发抖,双腿一软又跪在了小隐面前,颤声道:“隐狼爷,你放过小人吧,里面那位主子咱惹不起的。得罪了他,我也难逃一死。” 小隐见他惶恐害怕的样子不觉奇怪,好奇之心更盛,把剑架在了他脖子上,道:“刚才的威风劲去哪了?现在知道怕了,晚了!你马上把人给我叫出来,不然我也不会放过你!” 张威冷汗直冒,舌头打结带着哭腔道:“隐狼爷,我说的是真的,里面那位你得罪不起的,便是天君来了,也要让他三分。小人真的不敢呀,惹恼了他,我们都会死得很惨的。” 究竟是什么人能把趾高气扬的张威吓成这个样子? 但一想到此人的卑鄙龌龊、暴虐无道,立时义愤填膺,怒不可遏,斥道:“我不管他是谁,今日我非要……” 一句话未说完,猛听旁边一个洞室里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嘶吼道:“张威,死哪去了,快滚过来!” 张威浑身一颤,立刻爬起身来,屁颠屁颠地小跑进洞内,一路高喊:“小人在……来啦……来啦!”生怕回应迟了似的。 一个身穿罗锦睡袍的男人骂骂咧咧地出现在洞门口,正好瞧见杏儿、卉儿一行人往里走,当即大喝一声“站住!” 这时,张威不顾一切跑到了他面前,点头哈腰地一脸惶恐道:“大爷,小人在,小人在,您有何……” “啪啪”,那人一抬手便是两记耳光,顺便踹了张威一脚,指着杏儿和卉儿斥道,“大爷怎么吩咐你的?这两个婊子到现在还活的好好的,不把大爷的话当回事,我宰了你!”挥手又打。 张威“扑通”一下跪地伏拜,叫道:“大爷饶命!不是我不杀,是有人中途救了她们,又带回来了。” “谁?谁这么大胆?” “是我!” 小隐纵身跃进洞内,那人转过脸来,看见对方两人倶各吃了一惊,道:“是你!”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老师,天下第一杀手秦枭狼! 小隐心中的震惊远胜过秦枭狼。其实此前他心中一直有猜测,但将信将疑,不愿意相信。待听见他的说话声,猜测证实了一大半。等真正看见本人时,仍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难怪张威会吓成那副熊样。 秦枭狼颇感意外,愕然道:“隐狼?是你……” 小隐心中难过,却还没忘记礼节,抱拳躬身作揖道:“隐狼拜见老师。” 秦枭狼见他对自己恭敬有礼,马上换了副腔调:“你解禁了?什么时候出来的?呵呵,不错,脑子还没瓦特,还记得我是你的老师。” 小隐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隐狼永不敢忘。” 秦枭狼笑道:“书呆子也有书呆子的好处,你这话说的,本师喜欢。怎么,天君批准你进销魂窟玩了?哈哈哈。” 这时,地狼他们赶到,一起抱拳作揖齐声道:“拜见老师。” 秦枭狼奇道:“今天什么日子?你们地狼组集体活动?” 地狼应道:“是是,隐狼今天解禁出老狼穴,我们几个在快意阁摆酒为他庆贺呢。” 秦枭狼沉吟道:“原来如此。好吧,这里没你们的事,走吧,继续喝你们的酒去!” “老师再见!”地狼立刻转身,拉起小隐便往外走。“走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们赶紧回去!” 走了没几步,猛听背后鞭子啪啪抽响,伴随着女孩的尖声惨叫和秦枭狼恶狠狠的吼声“打死你!打死你!” 小隐用力一甩挣脱地狼的手,转身冲回到秦枭狼面前,伸出剑柄挡住他抽下的鞭子,道:“老师,隐狼斗胆,请老师放过卉儿、杏儿。” 秦枭狼看着小隐,不解地问道:“书呆子,你又想搞什么名堂?” 在秦枭狼眼里,小隐不过是个没用的穷酸,武功稀松平常,仗着读过几本书,自以为是,有时候固执起来像茅坑里的石头,喜欢耍嘴皮子卖弄玄虚,脑子里颠三倒四,装的就是一团稀奇古怪的浆糊。 小隐重复道:“隐狼斗胆请老师放过卉儿、杏儿。” 秦枭狼问道:“你要我放过她们,你跟她们有关系吗?” 小隐摇头道:“没有。” 秦枭狼叱道:“没关系你来凑什么热闹!走开走开,本师近日心情不好,你少烦我!” 说着挥鞭又打,小隐依旧用剑柄架住了他的鞭杆,道:“隐狼请老师放过卉儿、杏儿。” 秦枭狼沉下脸来道:“哟,你个呆子,今日是要跟本师杠上啦?你到底要干嘛?” 小隐正色道:“杏儿,卉儿,才十七八岁,正是花样年华,到底犯了多大的错,老师要乱棍打死她们?” 秦枭狼睁大眼睛瞪着小隐,喉咙也响了起来:“你是打算管本师的事?” 小隐道:“不是,隐狼认为,芸芸众生,孰不爱生?两条无辜的生命不应就此凋零。她们已经被打得很惨了,恳请老师不要伤她们性命。” 秦枭狼道:“如果本师不答应呢?” 小隐躬身道:“隐狼将真诚待人,坦诚待己,尊师重道,直言相谏,望老师化鸱为凤,佐雍得尝。” “尝你娘个头!”秦枭狼终于憋不住大爆粗口,“你个没爹没娘的玩意,别在老子面前乌鸦般叽叽喳喳。你以为你是谁呀,要本事没本事,要胆气没胆气,还敢在老子面前摆谱。去你娘的,这两个狗日的婊子胆敢不听老子的话,非死不可,老子今日杀定了!” 秦枭狼在十三狼面前一直以老师自居,平日里多少还顾及身份,言谈举止虽谈不上温文尔雅,却也不至于脏话连篇。 小隐第一次听见他满口污言秽语,不堪入耳,犹如刁徒泼皮,又惊又怒,但他强压心头怒气,仍以平静的语气道:“老师身为人师当为人师表,注意言行,出言无状,师道尊严何在?更何况要毁灭两条鲜活的生命,总要有正当的理由吧。” 秦枭狼大笑:“你问我理由?哈哈哈,你忘了我是谁了?天下第一杀手秦枭狼杀人还用得着理由?笑死人啦!呆子,老子一生杀死的人比你见过的还多,哈哈哈。在老子眼里,你们这些人就是小小的蝼蚁,哼哼,连蝼蚁都不如,老子的心情就是理由,高兴时让你多活几天,不高兴想捏死几只就捏死几只。哈哈哈!” 小隐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莫要忘记你现在身处恨天门下恨天宫,恨天宫是最讲规矩的地方,不是谁都可以胡作非为,逞凶肆虐的。门规第三条,不得草菅人命,滥杀无辜。你是老师,还是副宫主,更应该率先垂范,做遵守门规的师表!” 秦枭狼冷笑道:“你谁啊你!跟我讲门规,你算什么东西!别蹬鼻子上脸,信不信我明天就把你踢出十三狼,让你永世不得翻身,永无出头之日!” 小隐冷冷地道:“十三狼是天君创立,乃恨天门下的精英组织,由天君亲自统帅。你是天君外聘的培训老师,师者为师亦为范,学高为师,德高为范。高风亮节、德才兼备者必受学生尽礼敬之。隐狼仰慕老师高才,更希望老师处处为人师表,言传身教,好让我们学生学习效法。” 秦枭狼一阵狂笑。“想拿天君来压我,实话告诉你,要不是你们天君低声下气三度求我,老子才不鸟你恨天门!话说到这份上了,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就算天君亲临,这事也没得商量!我秦枭狼三更要杀的人,绝对活不到五更!” 他一边说一边拔出身边一个护卫腰际的剑,一剑刺入躺在他身前的杏儿胸口。这一剑直入心脏,杏儿未及发出声音,身体一抽搐即告身亡。随即拔出剑刺向卉儿。 小隐没料到他说杀便杀,根本无暇救援,见他瞬间杀了杏儿,又要杀卉儿,当即拔剑径直向秦枭狼的肩膀刺了过去。 第20章 抉择 秦枭狼急忙回剑格挡,小隐本是虚招,意在围魏救赵,即刻收剑,两个大步侧跃到了卉儿前面,以防他再度偷袭。 秦枭狼架了个空,不觉一愣,见小隐挡在了卉儿身前,恼羞成怒,剑指小隐道:“书呆子,你一点三脚猫功夫也敢跟老子动剑!好!好呀!你不是问我理由吗?告诉你,你就是我要杀她们的理由。你不让我杀,我偏杀!她们因你而死,你才是凶手!再不让开,我连你一起杀!” 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小隐气得直眉瞪眼,怒道:“你……到底怎样才肯罢手?” 秦枭狼大笑。“要我罢手,行!” 他扫视了一遍周围,嗤笑道:“你跪下来爬地三圈,要爬过在场每个人的胯下,然后来跟老子认错。不然你和她都得死!”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结局可想而知。 秦枭狼号称天下第一杀手,武功剑法虽不在江湖十大高手的行列,却也非寻常高手可比。小隐的武功进步再快,也不可能是其对手。 以隐狼的性格绝不可能爬圈钻胯,僵持下去,最终只能是双方动手。秦枭狼已动杀机,隐狼今日恐在劫难逃。 围观的人中最着急的是红狼和地狼。红狼急赤白脸,抓住地狼的手臂,心急火燎道:“地狼大哥,你快想想办法呀,不然小隐这回可能真逃不过去。” 地狼道:“我也急啊。可他惹的是秦老师,而且闹成现在这个僵局,我也说不上话啊。唉,大熊怎么去了那么久!现在只有等天君和天禄法王来救场了。” 红狼道:“可他们啥时候能赶到呀?咱想办法至少拖延些时间,越久越好。” 地狼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再等等看。” 站在另一边的独狼小声问身边的饿狼:“这一切真是你策划的?” 饿狼微微颔首道:“前面一半是。我也没料到书呆子竟会不识好歹大闹销魂窟,惹毛了老变态!这回他死定了。” 独狼道:“我服了你啦。我虽然不喜欢书呆子,可毕竟我们一起长大,看着他死心里不好受呀。你鬼点子多,赶紧想点办法挽回一下。” 饿狼道:“老变态现身,局面不好控制了,我想救也救不了啊,老变态已生杀机,谁也劝不了啦。听天由命吧。现在只有天君及时赶来才可能救他性命。” 独狼道:“大熊已经去报信了,可我听说天君和法王一早出去办事了,能不能及时赶到真不好说。” 饿狼道:“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拖延时间,能不能拖到天君赶到,就看书呆子的造化了。” 秦枭狼见小隐一脸木然,一副傻不拉几的样子,不由得意地笑道:“早跟你说过,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现在道已给你划下,是死是活,你赶紧选吧。哈哈哈。” 地狼上前向秦枭狼抱拳行礼,道:“老师,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师教了我们十几年,我们的一技一能哪点不是老师您亲身传授的,我们学生与您的感情,情同父子,胜过父子。小隐私下里就常跟我说,他一生最敬佩的人就是您老人家了。书呆子这臭脾气,您也知道,年纪小却迂腐得很,油盐不进,扞格不通,老师您大人大量,从来都不计较的。不过今日之事,书呆子做得确实过分了,该好好教训教训。” 他转身拿住小隐手中剑摁进了剑鞘里,对他眨巴了几下眼睛,道:“隐狼,作为你的大哥,我不得不说你,你今天的所作所为确实很过分,也怪我没有拦住你。唉,就你这死脑筋臭脾气,日后怎么行走江湖。今日幸好碰见的是我们老师,不然就算你有十条命都没了。” 地狼偷瞄了一眼秦枭狼,见他神色有所缓和,不禁心中一喜,有戏! 他刚刚一直在想怎么缓和气氛,搜肠刮肚想出了那么一段马屁话,说得十分到位,无论谁听了,都会觉得受用,更何况秦枭狼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当众这么奉承他,把他说得好像是位德高望重的志诚君子。 地狼把手搁在小隐的肩头上用力摁了摁,道:“还不赶紧向老师道歉认错,快,跪下,给老师叩十个响头,好好认个错,老师是看着你长大的,哪会真跟你个书呆子一般见识……” 他又是眨眼又是摁肩,可小隐把个腰杆挺得铁杆也似,根本没有要下跪认错的意思。红狼在他另一侧用手指捅捅他的腰,催促道:“小隐,别犯倔了,性命要紧。听姐的,赶紧跪下叩头,说不定老师心一软,事情就揭过去了。” 小隐面色铁青,竭力压制心头的怒火,眼睛直直地瞪着秦枭狼,半晌,嘴里蹦出三个字“他不配!” 秦枭狼发出一阵狂笑,“果然是粪坑边的石头,死到临头还嘴硬。好,老子就喜欢敲硬骨头。看在你我师生一场,我给你一炷香时间考虑。张威,马上点一炷香来。” 他生平最享受的便是观赏猎物知道自己将死时表现出来的那种煎熬与崩溃。他坚信小隐也撑不了多久。 这时,独狼走上前朝小隐腿部轻轻踢了一脚,斥责道:“书呆子,你向老师服下软叩个头会死啊!老师吃软不吃硬,你一没本事,二没资历,三没地位,你拿什么跟人家硬!醒醒吧,好死不如赖活!” 此时此刻,小隐心中五味杂陈。秦枭狼的所作所为和其他人的苦口婆心,令他觉得既可恨又可悲。 可恨的是秦枭狼在恨天宫人前为师长,背地里却目无法规,恣意妄为,天君竟然任其胡作非为,他离开后竟还三顾茅庐将其请回。 他在小隐心目中的师者形象瞬间崩塌,不啻禽兽一般的人渣。 可悲的是,地狼他们早知其恶行,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谴责他,制止他,反而顺着他惯着他。 他心中当然清楚秦枭狼的武功剑法有多厉害,但他绝不可以向这种恶徒下跪认错,宁折不弯。如果任由他继续为恶,不知还会有多少无辜的人要惨死在他手上。 恨天宫的名声迟早败在他手里。即便今日要死,若能换回天君的醒悟和纠正,也值! 毕竟他做过自己的老师,他不先动手,小隐自然也不会出手。 僵局持续。除了秦枭狼之外,所有人都在焦急地等待。 张威点燃的香很快烧过了大半,但天君和天禄并没有现身。 整个洞厅笼罩在恐怖的静默中,针落有声。 “让我死!” 一个女孩嘶哑的声音忽然响起,清晰而坚定,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众人的目光顷刻转向发出声音的女孩。 只见卉儿从地上站立起来,神情镇定,理理凌乱的头发,整整血迹斑斑的衣裙,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秦枭狼。 她头发散乱,脸部苍白而浮肿,嘴角还挂着血迹,淡黄色的裙衫已被打得破烂不堪,有几处露出洁白的肌肤,身上到处都是血迹,看得出来她伤势严重,每迈出一步都需要忍受巨大的痛苦,付出艰辛的努力。 她表情淡定,一双大眼睛眼神坚定坚决,平视着前方,没有丝毫的恐惧,流露出的是仇恨与蔑视。她身上显现出的置生死于度外的那份从容和淡定令在场几乎所有人为之动容。 走过小隐身边时,她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你”,然后在秦枭狼面前跪了下来,抬头注视着他,平静地道:“咬你的是我,带杏儿逃的也是我,这位公子是在快意阁外面偶然遇见的,我们素不相识,至今不知道他姓甚名谁,此事与他毫不相干。卉儿第一次服侍男人,不懂规矩,得罪了主子,卉儿甘愿受死,但请主子不要迁怒他人。” 在生死的紧要关头,她十分淡定地说出这番话来,口齿清晰,神态从容,思维敏捷,既说明了事情的原委,也表明了决心,更难能可贵的是甘愿受死以保护小隐。 一个卑贱的神女临死前还想着维护别人,如此坦然面对死亡,闻者敬佩之心油然而生。 “啪”,秦枭狼挥手打了她一记巴掌,怒斥道,“你个臭婊子,有什么资格跟爷谈条件!” 卉儿被打得摔倒在地,脸上现出五个清晰的指印。她爬起身来,重新跪正身体,坚定地道:“卉儿受死,请主子不要牵连他人!” 秦枭狼大怒,飞起一脚踢向她的脑门。以秦枭狼的脚力,这一脚若是踢中了,卉儿非当场身亡。 说时迟,那时快,小隐抢上前,一把将她抱住后撤,堪堪避开了那一脚。 他随即将她送到红狼面前,道:“红姐,替我看住她。” 红狼忧心忡忡道:“小隐,你真要跟他动手?” 小隐苦笑道:“舍此别无他途!”转身走回到秦枭狼对面。 “时间到!”张威突然喊了一句。 所有人的心都不由得咯噔跳了一下,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小隐满腔义愤,怒视秦枭狼道:“秦枭狼,从今往后我不再认你做老师,因为你根本不配!你听清楚了,我隐狼绝不会向一个人渣认错,更不会向一个衣冠禽兽下跪。你想杀我,你来吧!” 他伸手拔剑,一拔竟没拔出来,索性将剑鞘往下一丢,提起剑指住了秦枭狼,但不知是过于气愤还是心中害怕,剑尖微微颤抖,再看他的手和他的身子,似乎也在微微颤抖。 地狼等人的心立时凉了半截,话说得义愤填膺,斩钉截铁,一副大无畏的样子,真动了剑,底气便不足了,连剑都拿不稳,怎么与秦枭狼这样的一流高手斗! 恐怕一招都接不下来! 地狼与红狼面面相觑,不禁为隐狼捏一把汗,悬一颗心。 空气仿佛凝固,针落有声。 秦枭狼爆发出一阵狂笑,“剑都拿不稳,还想跟我斗!”狂笑声中,跃身而起,长剑直取小隐咽喉,正是一招“飞苍走黄”。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秦枭狼一生杀人无数,很少亲自下场用剑杀人,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他们不配! 这一招“飞苍走黄”是十三狼人人会用的剑招,现今秦枭狼使了出来,不论是跃起的高度和速度,出剑的劲力和气势,身形的舒展和转换还是眼神的配合,无一不是恰到好处,遐迩一体。 十三狼人人自叹弗如。不愧是天下第一杀手! 接下来的念头是,如果这一剑刺向我,我能挡得住吗? 我该如何招架? 第21章 处罚 然而,这一剑刺的是隐狼,几乎人人都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隐狼抵挡不住。瞧他刚才那害怕的熊样,最可能的结果是,一剑洞穿咽喉,十三狼从此又少一人。 毕竟大家同在恨天门下,一起习文,一起练武,一起长大,谁又忍心看见自己的同伴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一支长剑洞穿咽喉,所以最后一刻,在场的十三狼不是闭上了眼睛便是转开了目光。 耳听秦枭狼暴喝一声,接着是“咣啷”长剑坠地声,伴随着“哎唷”“啊哟”两声,然后是“砰”人体摔落地面发出的沉重闷响。 闭眼的开眼,转头的回头,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所有人! 映入眼帘的并不是隐狼被一剑洞穿咽喉的凄惨一幕。小隐好端端地站着,剑在他手上,拿得稳稳当当,剑尖丝毫不颤,一缕鲜血正慢慢往下滴。 侧躺在他剑下的正是秦枭狼,他的剑落在了三尺外,他的两只手掌无力地垂下仿佛断了似的,手腕处鲜血直流,滴在他衣服上,又流到地面上。 “你……你……你好狠……挑断我的手筋……我……我不会放过你!” 秦枭狼声音颤抖,又惊又怒,忽然声嘶力竭地朝地狼他们喊道:“他敢伤我,你们,快杀了他!乱剑砍死他!” 没有人动。 挑断了手筋意味着残废,又有谁会听一个双手残废者的号令。 没有人相信眼前看见的一幕! 这怎么可能? 几乎所有人都在想,隐狼一剑挑断秦枭狼两只手腕,他是怎么做到的? 刚才闭眼的、转头的现在懊悔不迭。但有一点是确凿无疑的,隐狼拔不出剑、拿不稳剑完全是假装出来的骄兵之计,是为了迷惑秦枭狼,让他放松警惕,大意轻敌。 他成功了,一剑废了天下第一杀手的两只手,从此秦枭狼再也不能杀人,再也没有能力折磨人。 然后呢? 没有人考虑过然后怎么办,因为没有人想过秦枭狼会败在隐狼手下,而且败得那么惨。 小隐也没有想过。 紫衣仙子说过,当武技练到一定的层次,决定胜负的不再是剑法而是你的脑子和心态,所以他动了脑子,控制了秦枭狼的心态。 这招“飞苍走黄”,他练过无数遍,思考过无数遍,也破解过无数遍。 紫衣仙子第一次叫人来给他试剑,用的就是飞苍走黄。当时他犯了两个错误,经过无数次的练习,错误改正了,所以,当傲慢的秦枭狼选用这一招攻击他时,他的两只手腕注定了要被废。 但小隐并没有要断他手腕的意思,只是全力以赴应对攻击,没有任何保留。 结果,秦枭狼变成了废人。 他看着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秦枭狼,心中既痛恨又觉得可怜。 这个结果不全是他想要的,他只是不想看见杏儿和卉儿死,内心闪过一丝内疚。 地狼终于反应过来,高喊道:“快!快叫郎中过来替老师包扎治伤!” 秦枭狼用怨毒的眼神瞪着小隐,歇斯底里地叫嚣道:“隐狼,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刚才大家都在为小隐要输甚至送命紧张得要命,现在他赢了,大家的心却仍是悬着的,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天君到!”洞外一个洪亮的声音高喊道。 仿佛天子降临,所有人立刻就地单膝跪下,躬腰伏拜,齐声道:“参见天君。” 就在刚才,人人都希望天君能及时赶到,现在真来了,却又希望他最好不来。 八男八女十六名扈从,清一色黑衫红衫、铜狼面具,男佩刀,女佩剑,鱼贯而行,进入洞内倏地分列左右,挺胸鹄立,动作齐整如一,气势森然。 天君手持倚天法杖,缓步穿行而过,身后紧跟着两位贴身护卫射狼和烽狼。 自从接任恨天宫主,天君便十分讲究排场,凡出行必有十人以上扈从随行,参加重大活动随行人员更是多达数十人,后拥前驱,六人大轿,乐队伴行,旗幡林立,叱咤喑呜,其声势不输御驾出行。 天君认为,除绝对实力外,神秘感和仪式感是树威立规、震慑人心的必要手段,虽然繁琐,却能收到秋风扫落叶之奇效。 事实上,很少有人见过天君的真面目,他的脸上永远戴着一块大眼高鼻、面容夸张的黄金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眸和颔下一缕黑色的胡须,头上戴着一顶镶满宝石的狼形金冠,身上总是穿着宽大的红黑相间的氅衣。 也没人知道天君的真名实姓,他在江湖风云榜上排名第三,用的名字也是恨天君。 所有人伏拜在地,包括秦枭狼,没有人敢发出丝毫声音,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 天君的脚步很轻,在鸦雀无声的洞厅里却又似乎很响,每一步仿佛都踩在人们的心头,令人喘不过气来。 终于停下了。天君扫视了一遍跪着的人,淡淡地道:“都起来吧。” 大家缓缓起身,没人敢去拍膝盖上的尘土,更没有人敢抬眼与天君交换眼神,因为天君的眼睛犹如两把冰刀,冰冷而锐利,随时插进你的心房,没有人愿意挨这种刀。 只有小隐仍然伏拜在地,一动没动。他知道自己闯下了天大的祸,但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唯一能做的是等待。 “天君,我完了。你门下的好弟子隐狼,我教了十几年的学生,挑断了我的手筋,我残废啦,天君!”秦枭狼趴在地上大声哭诉,声音凄惨,充满了悲哀和怨恨。 “我不该回来的,不该被你骗回来的,现在好啦,我残废了,天下第一杀手变成废人啦!你满意了,你高兴啦?” 谁也没有想到平时骄横妄为人人畏之如虎的秦枭狼在天君面前竟然像是见到了久别的亲人,哭闹得像个撒娇的孩子。 天下第一杀手的威风去哪了? “我早说过色字头上一把刀,你不听。现在连书呆子都打不过了,怪得了谁?” 天君连正眼都没瞧他,目光始终在小隐身上。 堂堂天下第一杀手意外败给了天下最差劲杀手,他似乎一点也没感到意外,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惊讶。 他说话的语气永远是冷冷的,淡淡的。 在他面前,好像天大的事也不是事。有人说,内心从从容和淡定是人生的最高境界,他达到了,所以深受门徒的敬仰和爱戴,便连秦枭狼这样骄横霸道的人也首肯心折。 “杀了他!杀了他!将他碎尸万段!”秦枭狼疯狂地叫嚣。 秦枭狼是天君请来的座上宾,是十三狼的老师,小隐一剑挑断了他的手筋,弄残了他,这是典型的以下犯上之罪。按照恨天门门规,以下犯上者,轻者重打五十大棒;重者废除武功,驱逐出门;特重者处死喂狼。 此时此刻,人人都在心里想,隐狼闯下这么大的祸,天君会怎么处置他。是按重罪还是特重罪? 不论是重罪还是特重罪,对于小隐来说结果都一样。试想,一个杀手,被废除了武功,逐出恨天门,和杀了他又有什么分别? 天君处事一向英明果断,深谋远虑,行不苟合,非经他特许,不容旁人多嘴。 在场诸人个个噤若寒蝉,地狼他们虽然很想替小隐说点什么,却始终鼓不起勇气开口。 “杀死他!杀死他!你快杀死他!” 秦枭狼一边嘶喊一边把头往地上撞得咚咚响。 天君冷冷地道:“你住嘴!” 秦枭狼立马闭嘴不敢发出声音了。 天君缓缓向小隐走近了两步,淡淡地问道:“隐狼,你有何话说?” 小隐依然跪着,立起上半身,却不敢抬头与天君对视。他有一肚子话想对天君说,但临到嘴边强行压了回去,最后只迸出两个字“没有!” 这下可急坏了旁观的地狼他们,人人在心里念叨,书呆子,你倒是说呀!刚才跟秦枭狼不是挺能说的嘛。这回在天君面前怎么就蔫了呢。你不知道天君一句话就可能要了你的小命呀!你不说出来,天君咋知道事情的原委,又怎么给你脱罪呢! 天君追问道:“你不想做任何辩解?” “不想!”小隐的回答十分干脆。 小隐心里一直五味杂陈,自己也不知道该承担什么样的后果,他选择相信天君。天君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自己辩与不辩,他一样会作出公正的裁决。是废是死,他都认了。 这个傻瓜!又犯倔! 地狼他们却不是这样想的。在这节骨眼上,什么都不说,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秦枭狼有错在先,只要说清楚了,你隐狼是被迫还手,说不定还有转机。 你倒是说话呀!嗨,急死人啦! 天君转头问射狼道:“隐狼犯的什么错?” 射狼道:“以下犯上,残害同门。” 天君沉吟道:“秦枭狼算不得同门。” 射狼道:“按照门规第八条,以下犯上,轻者重责五十大板;重者废除武功,逐出师门;特重者处死喂狼!” “特重特重!处死他!处死他!”秦枭狼又叫嚷道。 天君瞪了他一眼,他本能地一缩脖子,不敢再吱声了。 红狼用手指捅捅地狼焦急地道:“地狼大哥,你帮隐狼说句话吧。我估计肯定不会是五十大板那么简单。等天君开了口,就来不及了。” 地狼点头道:“我也急啊,可书呆子自己偏生什么都不说。我再想想怎么说。” 天君环视一遍众人,朗声道:“恨天门下弟子隐狼,以下犯上,挑断秦枭狼手筋,当……” 地狼鼓起勇气,一抱拳,正欲开口,猛听另一个声音抢先道:“且慢!” 第22章 废除武功 众人循声望过去,说话者不是别人,正是当事人卉儿。她神情坚定,拖着一条腿一瘸一拐慢慢走到了天君和小隐之间,艰难地蹲下身子,一手扶地用力将膝盖跪在地上,然后弯下腰,双手伏地,叩了三个响头,地面上留下了几许血痕。 看得出来,很简单的一个跪地叩头动作,在她做起来却是无比艰难,无比痛苦,但她咬紧牙关,竭力做到位。 叩头毕,她勉力撑起身体,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变清晰变洪亮,朗声道:“原兵部侍郎唐茂之女唐卉儿拜见天君!” 此言一出,立时在洞厅里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议论。 “原来她竟是兵部侍郎之女,难怪有胆有识,处惊不乱!” “兵部侍郎是大官呀,她怎么会沦落到我们恨天门来做神女?” “肯定是得罪皇上被抄家了呗。男丁充军,女眷为奴。” …… 天君一怔,慢步走到卉儿面前,轻轻托起她的下巴,看了看她的脸,微微颔首,随即道:“你是唐茂之的女儿?你爹十年前曾与本君有一面之缘。唐茂也算一代忠臣,碧血丹心精忠报国,奈何奸臣当道,昏君临政,听说他被告里通外国,阴谋叛乱,被杀头抄家,可悲可叹。” 卉儿听到天君的话,心头不禁一震。她从未想过恨天君会认识自己的父亲,更想不到的是他竟然知道父亲是冤枉的,是被奸臣谋害的。 卉儿一阵感动,躬身又拜了一拜,道:“谢谢天君!卉儿替父亲谢过天君的肯定!他在九泉下定会倍感欣慰,为能结识天君这样的聪慧之士感到骄傲。” 天君的眼里闪过一丝悲痛和愤怒,默默地点了点头,伸出手将她搀扶起来,道:“你有什么话要对本君说?” 卉儿重又跪下道:“今天的事全因卉儿而起,与这位公子无关,他是无辜的。卉儿恳请天君不要处罚他,卉儿甘愿受罚,要杀要剐,绝无怨言。在场诸人皆可证明,请天君明鉴。” 天君问道:“你是打算用自己的性命换回隐狼的性命?” 卉儿抬起头来看着天君,目光坚毅,神情笃定,决然道:“是的,望天君成全。” 天君淡然道:“你既是唐茂之的千金,本君或可留你一条性命。你和隐狼什么关系?” 卉儿道:“素昧平生,卉儿刚刚才得知他的名字叫隐狼。卉儿感谢天君的关怀。卉儿敬佩隐狼公子侠义之心,英雄本色,甘愿接受任何处罚以求天君宽恕他。” “她不过一介官奴,卑贱的妓女,有什么资格谈条件。隐狼该死,她更该死!他们两个都该……”秦枭狼忍不住嚷嚷道。 “聒噪!”天君手指一弹,隔空点了秦枭狼的哑穴,秦枭狼顿然哑口发不出声来。 他扫了一眼众人,朗声道:“下面本君宣布对隐狼的处罚!” 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身上,猛见他身形一晃,右掌拍出,结结实实地击在小隐的腹部,旋即退回到了原位。 小隐猝不及防,猛觉一股大力袭入丹田部位,如爆竹般炸了开来,顿时疼得弓腰捂腹,随即肠胃翻腾,张口“哇”地喷出一大口血水来。身体支撑不住,慢慢倒在地上,随即缩成一团,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眼冒金星,黑暗袭来,但他竭力撑起沉重的眼皮,看向天君。 天君目光闪烁,深邃的眼神中似乎隐藏着一丝关切,犹如冰冷黑暗中的一星火温暖了他痛苦绝望的心,小隐感到了一丝满足。 天君这么做也是出于无奈。 小隐任由沉重的眼皮合上,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天君轻轻咳了一下,清清嗓子,道:“隐狼以下犯上,废除武功,关入死牢。把唐卉儿押至万恨宫,听候发落,立即执行!此事就此作罢,任何人不得再提,违者必究!张威,着你带人送秦枭狼回屋休息,不许出来生事,否则他两根手筋就甭想接回去。另外,此事到此为止,任何人不许再提起,违者斩立决!烽狼,走!” 烽狼高声道:“天君起驾!” 两名扈从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小隐快步走出了销魂窟,另有两人扶起唐卉儿随其他人簇拥着天君缓缓离开快意阁。 张威得令,忙让人抬来一块床板,将秦枭狼抱上去,三人急步离洞而去。秦枭狼横眉怒目,使劲摇晃着脑袋,喉咙里发出呜呜呀呀的声音,显然是要表达对天君的处置不满。 天君说打就打,说走就走,洞厅内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天君一行人出了快意阁,这才缓过气来,开始议论纷纷。 红狼抹了一把眼泪,问道:“隐狼的武功废了?天君真的废了他?” 独狼应道:“那还用说,隐狼的丹田被击散了,以后永远聚不得真气,内力全消,再也无法练功,已成废人,唉。” 地狼猛叹一口气,道:“书呆子啊书呆子,好端端的,管什么闲事呀!才高高兴兴走出老狼穴,又被关进了死牢,唉,作孽哟!” 大熊呜咽道:“小隐真可怜!我们什么忙也帮不上,太痛苦啦。” 红狼道:“死牢在哪里呀?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我们这里还有什么死牢。” 地狼皱着眉头道:“以前好像听人说起过,究竟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大熊道:“天君废了小隐的武功,还会杀他吗?” 地狼道:“应该不会,你没听他说‘废除武功,关进死牢’嘛,我想应该到此为止了。” 红狼道:“天君真够狠心的。老变态废了就废了,干嘛要废隐狼的武功?隐狼的武功刚刚突飞猛进,我才觉得他未来不可限量,这下好了,一掌给打回原形了。以后再也不能练武,该怎么办哟?” 饿狼道:“他本就是个书呆子,本就不配做十三狼杀手。他那副德性,还是不要做杀手的好。回家读书去吧,做个老夫子,说不定还能得善终。” 独狼道:“不是天君狠心,天君是一宫之主,管着数千人呢,得对上下都要有交代。如果大家都像他那样目无门规,岂不乱套。” 红狼道:“可老变态呢?他才是真正的目无门规,胡作非为。天君干嘛不管管他?他真的是很过分。” 地狼道:“好啦,你们别说了,我们也回去吧,大家想办法打听打听死牢在哪,我们也好抽时间过去看看隐狼。” 当下众人心情沉重地走出了销魂窟,再也无心饮酒,各自回屋歇息。 且说小隐被天君击碎了丹田,昏迷了一天一夜,忽觉全身热得要命,汗流浃背,衣衫早已湿透,猛然睁开了眼睛,发觉自己好像躺在一个昏暗奇特的山洞里,身下是一块平整光滑的大石头,宛如一张石床,上面一阵阵发热发烫像是下面有炉火在烧似的。 他倏地坐起,连爬带滚下了石床,用衣袖擦把汗,站立起来环视左右,惊奇地发现四面全是水,至少有十丈宽,自己身处水中央高高凸起的一块大岩石上。四面洞壁上皆装着一盏大灯。 从顶壁上用丝线垂吊下来无数方孔铜钱,高低不一。看不清水有多深,但水底肯定布满大石,有十几处地方露出了尖头,堪堪可以落脚。 啥意思? 这就是天君说的死牢?根本不像啊! 天君击毁了我的丹田,废了我的武功…… 一念及此,心中一阵难过,顿然觉得全身酸软无力,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腿脚一软跌坐在岩石上。 细心感受了一下,丹田空荡荡的,啥也没有了,想运一下气,霎时如刀割般疼痛。 叹一口气,心道:废了就废了呗,反正我本来就不想做什么杀死。 细细回想,这事也不能全怪天君,谁叫自己多管闲事呢?偏生搞事的是自己的老师秦枭狼! 这个老变态! 果真是个衣冠禽兽,残暴不仁,凌上虐下,说打就打,说杀就杀,那些个女孩子被害得太惨了。 这样的不平事能不管吗? 该管!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方显英雄本色! 下回遇见这样的事,还管! 只恐丹田被废,武功全失,已成废人,今后想管也管不了啦。 唉,不知道青青后来怎么样了,她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吃晚饭庆祝呢。 一想到吃饭,肚子立刻咕咕叫了起来。他用力抽抽鼻子,好像刚刚闻到过什么香味。 还真有! 爬起身来,四下里一转,果见石床下的一角放着一只食篮,香气便是从里面散发出来的。 急不可待地打开食篮,里面放的正是他的最爱——青州烧鸡和陈酿,还有牛肉、馒头和一大罐老母鸡炖人参汤。 不知是青青还是彤姨送来的。 当下放开肚子,狼吞虎咽,一口气把所有的酒菜一扫而光。肚子吃得胀胀的,精神好了很多,背靠石床一边摸肚子一边想心事。 这鬼地方处处透着古怪,天君何以称之为死牢? 不知要在这里关多久,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呢? 现在丹田已废,功力全失,习武练剑是没有意义了,要是有书看倒也熬得下去,可这里连一张纸都没有! 天君以前总嫌他练功三心二意,恨铁不成钢,骂也骂过,打也打过,现在好啦,他亲手把一块好铁打成了废铁,再也别指望成钢了。 什么杀手呀杀人呀,统统不用想了。 现在总可以看书了吧。 以后呀就去藏书楼看管书籍,做个书倌,嘿嘿。 天君应该会同意的吧,彤姨会帮我说情。 想到以后可以天天在藏书阁看书,那些不愉快郁结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 忽然感觉到背部热得慌,站起身来查看。把石床上下摸了一通,发觉这大石块红彤彤的,色泽鲜润,通体晶莹,内含美观的云彩,自己会发光发热,难道是传说中的火玉? 不可能呀! 巴掌大小的火玉已是稀世之宝,床一般大的,不存在吧,即使有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鬼山洞里呀。 还有,为什么要把这么多的铜钱挂在这里呢? 敢情以前住这里的人是个爱财如命满身铜臭的主,睡觉睡醒了,一睁眼,哇,全是孔方兄,爽翻天啦,嘿嘿! 要是功夫还在,本可以踩着水面上露出的石尖奔跑着玩,可现在不行了,没了真气和内力,跳一步都没把握,八成要落水。 对,干嘛不跳下去洗个澡呢,身上又湿又臭,天然的大泳池啊,不洗白不洗。 四下里看了看,并无其他人,索性脱得精光,扑通,跳入水中。 这一跳下去顿然懊悔不迭。水有一人多深,冷啊,那冰冷直入骨髓,牙床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连手脚都麻木了。 他赶紧游到一块岩石上,尽力将整个身体露出水面,仍是止不住地哆嗦。他想回到石床上去,可是露出水面的石尖相距丈余,不敢跳啊。 犹豫间,猛听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叫道:“小隐,小隐,你在哪里?” 好像是小曼! 真会挑时候! 他现在身上一丝不挂,哪有脸见她,躲又没地方躲,一咬牙,扑通一声,再次跳入冰冷的水中。 第23章 易筋换骨 “原来你在这儿洗澡啊!好惬意呀!” 小曼踩着石尖如小鸟般飞跃过来,立在了小隐面前的一块石头上,一手提着一个食篮,一手提着一个布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小隐人在水下,本能地用双手捂住紧要所在,脸腾地涨得通红,哆嗦着颤声问道:“你……你……你来干什么?” 小曼举举手中的东西,盯着小隐看,笑道:“我来给你送衣服送吃的呀。这里的水好清澈,一眼看到底,冷不冷呀?” 一眼看到底?不会看得见吧? 小隐顿时紧张起来,急急弓起腰往后退,结结巴巴道:“水冷……冷很冷……吃不消的,你……千万别下来!” 小曼笑道:“谁说要下来啦。你快上来,我带来了干净的衣服,还有烤羊腿,你上来吧。”纵身一跃,跳到了中央的石床前,把布包里的衣服一一取出。 小隐在水下冷得直打颤,却又不好意思上岸,等了一会,实在受不了了,硬着头皮嚷道:“小曼,我快冻死了,你能不能回避一下,我要上来了。” 小曼回头看着他道:“你上来就是了呀,干嘛要我回避?” 小隐憋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我……我……我没穿衣服……” 小曼嘻嘻一笑,道:“好吧,逗你玩呢。你醒来了,我要马上回去禀告法王,顺便把你的脏衣服和空食篮带回去,回见。” 她将脏衣服包好,提了食篮,几个大步便过了水面,随即消失不见。 小隐赶紧爬上岸,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石床前,立刻趴了上去,借着石床的热量,好一会才终于止住了身体的战栗。 小曼给他里里外外的衣服都带全了,还有两块大汗巾,好像知道他要洗澡换衣服似的。他擦干身子,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身体仍是颤抖不已,便在石床上整个儿躺下,好一阵才渐渐舒服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衣袂呼呼,转瞬间,天禄法王已来到石床前,小隐惊坐起来,叫了声“彤姨”。 彤姨看着他的眼神中饱含慈爱和关切,帮他理了理头发,轻叹一口气,问道:“小隐,你……还好吧?” 小隐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好呀,吃得饱穿得暖,挺好的。” 彤姨伸指戳了一记他的额头,嗔道:“你呀你,总是不让人省心!叫我怎么说你呢。” 小隐垂下头,苦笑道:“对不起,彤姨,又让你操心了。我没事,没事啦。” 彤姨关切地问道:“身上还难受吧?” 小隐拍拍肚子,道:“好了,不痛了,一点不痛了。” 彤姨又问:“你怪天君吗?” 小隐摇头道:“不怪。他这么做没错,我是过分了点。只是秦老师……秦枭狼更过分,简直伤天害理,迟早害到我们恨天门,希望天君也能管管他。” 彤姨颔首道:“你能这么想,很好,小隐长大了,懂事了。其实天君这么做心里也不好受,他有他的苦衷,以后你就会明白。你现在能谅解他,我就放心了。” 小隐笑道:“彤姨,你不用为我担心。我现在感觉挺好,没了武功,我更轻松,无功一身轻,呵呵。我再也不需要考虑打打杀杀的事,可以安安静静读我喜欢的书了。我决定了,以后就做个书倌,也没什么不好。” 彤姨伸手整整他起皱的衣领,道:“别灰心!丹田毁了,剑法还在。你现在的剑法放在江湖上赶得上一流高手了,内力嘛,可以重新再练。只要方法得当,坏事可以变成好事的。所以,彤姨希望你不要灰心,坚持下去,你行的!” 小隐苦笑道:“我丹田废了,再也无法聚集真气,想练也练不下去呀。” 彤姨握住他的一只手,道:“有办法的,我回去和天君商量商量。你记住,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最重要的是不灰心,不放弃!” 彤姨离开后,小隐躺上床想着练功的事。记得“紫衣仙子”说过,秦天狼为练神骸经提升功力,曾自毁丹田。 自毁被毁有什么差别。 既然秦天狼能练成功,他为什么不能呢? 问题是怎么练。 “紫衣仙子”手里好像也没有秦天狼创编的功法。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等醒来睁开眼睛时,发觉“紫衣仙子”坐在床边关切地看着他。 小隐大喜,道:“前辈真是及时雨,晚辈正想着要找前辈请教呢。” “紫衣仙子”道:“天狼剑法你已基本练成,不过三年时间,连秦枭狼这样的高手都败在你手下,应该体会到剑法的厉害了吧。” 小隐连连点头道:“厉害,确实厉害。我现在对秦天狼前辈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紫衣仙子”道:“这三年充分证明了你的学习能力和悟性,假以时日,必有大成,我对你很有信心!” 小隐这回连连摇头:“不行不行现在不行啦,我丹田被毁,内力全失,手无缚鸡之力,连剑都拿不动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大成。” “紫衣仙子”笑道:“人这一生必会经历各种各样的挑战和困难,然而,正是这些挫折和失败,让我们变得更加坚强和成熟。每一次挫折都是一次机会,让我们学会如何应对困难,如何从失败中吸取教训,如何继续前进。 挫折和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轻言放弃,不敢再尝试。所谓有志者,事竟成,有梦者事可为,凡事只要坚持下去,必有成功的一天。 你忘记了我跟你说过的秦天狼自毁丹田练成绝世剑法的例子了吗?你一样行的。我信得过你!” 小隐道:“我……我不知道怎么练呀。” “紫衣仙子”从袖子里取出一本小册子,递到他手上,道:“我找到了元胜道君传给叶傲世的易筋换骨功,你看,功法总决的第一句便是‘要练此功,先散丹气’。练过丹功的人,须得先练‘散功法’,散尽丹元之气,快者一年,慢者三年。你丹田被毁,不正合功法的要求吗?” 小隐接过小册子,翻开看了看,道:“秦天狼自毁丹田练功,元胜道君创此功不会也是从毁丹田开始的吧?” “紫衣仙子”微笑道:“完全有可能呀。他当年也曾被逐出佛门,被废除过武功也说不定的哟。” 小隐笑道:“不是吧,顶尖高手都是要被废一回武功的吗?” “紫衣仙子”道:“总之,你小子因祸得福,只要坚持下去,必有所成。” 小隐道:“谢谢前辈鼓励。对啦,前辈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石床是干什么用的?为什么挂了这么多铜钱?” “紫衣仙子”沉吟道:“此洞名叫圣泉洞,下面的水即为圣泉,据说有疗伤治病的奇效;石床嘛,就神奇了,据传是女娲补天多余下来的一方石头,属于纯阳之物,有补肝肾、强筋骨、活血通络之功效,用之练功则可显着增强下盘力量,强化和调控十二经经气的流量和传注,有助于骨力的提升。其最神奇之处是练功者可全天候十二时辰保持练功态,其功效自然是寻常练功者的十倍乃至二十倍。” 小隐不由赞叹道:“哇,好厉害!我小隐何德何能备受老天眷顾,不好好练,都对不起女娲呀。” “紫衣仙子”笑道:“你确实应该烧高香感谢祖宗庇佑。你可知,称雄一世的叶傲世、秦天狼都是在这里闭关修炼得以练成神功的。” 小隐道:“哦,原来如此。可天君为什么称这里为‘死牢’呢。” “紫衣仙子”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你自己去问他吧。” 小隐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前辈呀,你说天君他是不是早想好了故意为之……” “紫衣仙子”斥道:“胡说八道!莫妄猜君意,专心致志练功。” 小隐默默地点点头。过了一会,指着垂吊下来的铜钱问道:“前辈,这些露出水面的石头还有铜钱挂在这里做什么用的?” “紫衣仙子”指指石尖道:“你仔细看看这些大石块是按照什么方位布置的?” 小隐环视一周,一拍脑袋惊叫道:“啊哟,原来是七返九转,呵呵,我怎么没想到。铜钱呢?” “紫衣仙子”看了一眼,指指小册子道:“这个问题下次再给你解答,先抓紧练功。” 于是,小隐在“紫衣仙子”指导下开始习练易筋换骨功。 易筋换骨功与小隐所学其他功法相比看起来简单得多,主要分为十八式桩功、十二式动功和七返九转行功。桩功主要借助不同的姿态和角度以松紧之道抻筋拔骨,催动气血连络全身经络、筋脉、骨骼和肌肉,去除身体原有的刚硬拙力,将身体构筑成一张坚韧的弓。 动功则是将全身气血力量凝聚而成一支箭,欲发不发,随处可发。行功充分运用了七返九转的身法和步法,练习在快捷无比的腾转中发力放“箭”。 小隐拥有坚实的童子功基础,摆各种高难度桩法游刃有余,练习的难点在于每桩须坚持一个时辰。最难的部分原是七返九转,但他早已练成,因此功法的难度对他来说大大降低了。 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掌握了整套功法的练法,自觉体力、耐力、精力、反应力迅速恢复,不觉大喜过望,此后便日夜苦练不辍,进境神速。 这一日,“紫衣仙子”来时,手里拿了一件奇怪的器具,像一把剑却又不是剑,有柄有护手,剑身却是一根细长的圆形铁条,约有三尺长。 小隐正要开口问,“紫衣仙子”大袖一挥,一阵劲风将悬挂着的铜钱激得摇摆晃荡不已,她随手将手中的铁条刺出,铁条精准地穿过铜钱的方孔,将其套在了铁条上。 小隐顿时明白了:“原来铜钱挂在这里是练习剑法的呀!” “紫衣仙子”一跃而起,挺剑连刺,每刺均能套中一至两枚铜钱。她在水面上展开七返九转身法,纵跳腾转,在激荡的丝线缝隙中穿行,身体绝不会被丝线或铜钱碰到。最后一剑刺出竟然同时套住了七枚铜钱! 这准头,力度,身法,眼力,反应,哇,简直无敌啦! 小隐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想起应该鼓掌喝彩。 “紫衣仙子”将铁条交到小隐手里,道:“你现在知道怎么用铜钱练剑了吧?我一剑至多套七八枚铜钱,秦天狼可套十二枚。” 哇! 小隐简直不敢想象,秦天狼的剑法,哇,要多高了呀! 此后,小隐每日又多了一项训练,用天狼剑法练习刺铜钱。这一练法目标明确,进境清晰,小隐练得劲头十足,意兴盎然。 不知不觉已过半年。小隐的天狼剑已能套住两枚铜钱,运气好的时候也有三四枚。 这一日正在水面上蹿上跳下,猛听一个粗大的声音叫道:“隐狼何在!” 是符拔法王的声音。 信使驾到,必是要传达天君的命令。 第24章 出牢房 小隐心中一喜,几个大步蹿越到洞口,躬身行礼朗声道:“隐狼在此!” 符拔身高马大,满脸络腮胡子,是恨天宫唯一不喜戴面具的人。他看见小隐蹿越而来的速度和身法,不禁赞叹道:“果然神奇!你丹田被废,竟然这么快恢复了武功,可喜可贺呀!” 小隐微笑道:“法王谬赞,愧不敢当,碰巧而已。敢问法王驾临,有何指教?” 符拔道:“奉天君之命,特来通知你结束关押,回雪恨居休息三日。” 小隐等着他说三日后做什么,可半晌,符拔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小隐忍不住问:“为什么是三日?三日后做什么呀?” 符拔道:“天君没说,本法王不知。” 肯定有事的呀! 干嘛搞得神秘兮兮的,叫人心里难受。 当下谢过法王,回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用品,包了个小包,如飞奔出圣泉洞。 到了山脚下,远远便看见青青兴奋地如飞而来,一头扑入小隐怀中呜呜大哭。 半年前,青青一直在雪恨居等候小隐回家,岂料等到天黑也没见人,最终等来了一个消息,说他被天君废除武功,打入死牢。 青青急得到处找人打听,结果证实所言非虚。这一次,天君严令任何人不得探视,并加派了人手看管。 青青想尽办法也没找到机会探视,只得数着日子,望穿秋水等待小隐出来的那一天。 昨夜从小曼那儿打听到小隐今日会放出来的消息,一早便在山脚下的岔路口等待,生怕重蹈上次的覆辙。 小隐被她抱得有点不好意思,见她哭成了泪人又不忍心推开她,只得把嘴凑近她耳畔小声道:“我很好,我没事啦,赶紧回家,我等着吃你做的饭菜呢!” 青青一边哭一边不住地用粉拳擂打他:“你个傻瓜!你个笨蛋!你个呆子!你知道这半年我有多难过吗?你在里面有没有想我?” 小隐笑道:“想想想,日日想,夜夜想,时时刻刻想,吃饭的时候特别特别想……” 青青扑哧一声破涕为笑,道:“这还差不多。我在家里早准备好了你爱吃的酒菜,走走,这次哪里也不许去!” 想到上次的事情,她仍是心有余悸。 小隐道:“现在就是天君来找我,我也不去!怎么样?够坚决的吧。” 两人很快回到雪恨居,钟姨早已在餐桌上摆好了酒菜碗筷,小隐一丢下布包,立刻抓起筷子夹了块烧鸡肉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青青特别高兴,陪他一起喝酒,一杯一杯地干,不停地问他这半年时间一个人关在牢房里都做些什么事,怎么熬过来的。 “紫衣仙子”吩咐过,不许将习武练剑的事向任何人透露,包括天君。小隐遵守承诺,自然不肯说,只是支支吾吾地敷衍,末了,嬉笑道:“我干的最多的事呢就是想我们俩小时候的事,一件一件的想,每天想一件,等想完了,时间也到了,天君就让我出来了,嘿嘿。” 青青爽快地干了一杯,笑吟吟道:“虽然知道你在说谎,我听得也很开心呀,今天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啦,呵呵,来,我今天陪你喝个够,干!” 这三年半以来,小隐一次最多只能喝到一壶酒,从来喝不过瘾,见青青酒兴十足,便放开了喝。 青青与他干了一杯又一杯,忽然冲着他笑道:“你这样劝我干杯,是不是想把我灌醉,你好干什么坏事?你脑子里打的什么歪主意?嘻嘻。” 小隐连连摇头道:“不敢不敢,我可没这个胆子。” 青青笑道:“那你多喝点酒呀,喝醉了,胆就壮了,我陪你喝!干!” 小隐笑道:“我醉不了,要醉的是你!还是少喝点吧。” 他忽然想起了秦枭狼,便问道:“秦枭狼后来怎么样啦?” 青青道:“听说天君请来了名医帮他医治,筋是重新接上了,但功能大打折扣,跟废人也差不多。这种老变态,活该!从此老实了,再也不肯走出居所见人,快意阁人人拍手称快,就差放鞭炮庆祝了。 你做了件大好事!快意阁人人称你作大英雄!只可惜他们不懂,你武功被废是件多么痛苦的事,这代价,未免太大,唉。不过你放心,有我在,看谁敢欺负你!” “那位叫唐卉儿的小姐呢?” “她呀,时来运转!天君将她带在身边做了个贴身侍女,还让人教她练武呢。” “好,挺好,挺好!来,干杯!” 青青又干了一杯,将杯子重重地放下,道:“不行,我不能再喝了,再喝真要醉了。我还有话跟你说,很正式很正式的话,你先别喝,放下酒杯,听我说!” 小隐坐正身体,双手抱拳,朗声道:“醉美的青青小姐,有什么酒话尽管说来!隐狼洗耳恭听。” 青青扑哧一笑,抹了抹嘴,挺直腰杆,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道:“小隐,我说真的,不开玩笑。上次去明州出猎,时间长,我打听了很多消息,所以有好多好多话要同你说。” 小隐知她已有六七分酒意,笑嘻嘻地往前一凑,看着她道:“醉了吧,我在听呢。” 青青道:“每次出猎,但凡有机会,我一定会想办法打听大仇人的事。这次我也帮你打听了。你知道你的大仇人是谁?是什么身份吗?” “哦?”小隐兴味盎然,使劲把身体往前凑。“我好想好想知道,做梦都想知道,他到底是何许人也?” “江湖第一高手天一盟盟主、天一门掌门白不尘!” “啊……”瞠目结舌好半天,“有没有搞错?” “千真万确。我把画像给了不止十个人看过,他们只看一眼便异口同声指认他是天一门掌门白不尘,绝不会错!” 沉默。 半晌,青青幽幽地道:“这次我随地狼组去明州猎杀白虎门宗主蒋正子。此人武功高强,据说江湖风云榜排名第十七,使一手齐眉棍,有棍王之称,江湖少有敌手。他为人多疑谨慎,防守严密。我们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布了几个陷阱、暗局都被他逃过。所以我们在那里待了整整半个月,最后终于逮到他与情人独处的机会,但已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强猎。 这个蒋正子好生厉害,地狼、熊狼、独狼和我四人齐上才堪堪与他打成平手,好不累人,大家还都带了点伤。最后独狼和我连发三枚狼镖才将他撂倒猎获。战斗之惨烈我现在想起来都有点后怕……” 青青注意到小隐目光呆滞,一副发呆走神的样子,不悦地敲了一下桌子,嗔道:“小隐,你在听吗?我都受伤了,你……你一点不关心我吗?” 小隐猛然回过神来,立马站起身,不无惶恐地道:“哦,受伤了?伤哪了,我看看。” 青青见他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扑哧笑出声来,“我没事,就擦破点皮。你知道关心我就好,我们大家都没事。” 小隐道:“其实我是在想,江湖排名第十七就这么厉害了,天下第一的白不尘还得了!” “那还用说,差的不是一个等级。天君的武功厉害吧,只排第三。我估计我们四人加起来在他手底下撑不过十招。” “那就是说,我若一人与他单打独斗,只怕过不了三招……” “他肯定厉害,神一般的人物,常人难以想象。只不知为什么像他这号人物会杀……灭……”青青本想说“灭你全家”,忽然觉得不妥,强行顿了一顿,才接着道,“怎么会成为你的仇人……成为我们恨天宫的大仇人。” 青青忽然直视小隐的眼睛,目光里闪烁着一种奇特的神情。“你不觉得奇怪吗?” 小隐没有与她对视,摇摇头,道:“这个……不好说,二十年前的事,那时他也很年轻。我相信天君。” 成名人物年轻时作奸犯科大有人在,等年纪大了,名利都收了,便开始道貌岸然地教训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或许白不尘不过是其中的佼佼者。 “可是……”青青迟疑道,“可是你的大仇人是白不尘,要找他报仇不等于让你去……” “送死”两个字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不会!”小隐接过话头,语气坚定,“天君不可能不知道白不尘何等身份,他更清楚我的底,要杀他报仇自然不能靠武力,得靠这儿!” 他用手指敲敲自己的脑门,青青笑了起来,“对呀,我怎么忘记了,你的武功……”“被废”两个字没有说出来,转而换成了安慰的话,“小隐,你不要难过,我想换个角度,也许是好事……” 小隐道:“我没事,早想通了,说实话,关在里面的半年我也没闲着,多少恢复了点,自卫防身应该没啥问题的。” 青青自己动手喝了一杯酒,问道:“对啦,你今天出来的消息是小曼告诉我的,她还说过两三天天君可能安排你出猎。” “是嘛?”小隐顿然感觉有点兴奋,“我说嘛,符拔法王跟我说让我回家休息三天,问他为什么是三天,他却不说了。我当时就猜可能是出猎的事。” 青青阴下脸来,不悦道:“天君怎么这样,一点不为你考虑吗?你都这样了,还安排你出猎,早干嘛去啦!” “嘘!”小隐竖起食指置于唇上,“小心你的言辞,叫天君听见了可不得了!” 青青吐吐舌头,扮个鬼脸,道:“你吓唬我!” 小隐的心情激动起来,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忍不住哼起歌来:“小宝贝……乖乖睡……爹爹床头陪,做个梦美又美。” 小隐懂琴技却不擅唱歌,唯一能唱完整的便是这首催孩子入眠的歌“小儿郎”。 哼了一会,转头对青青笑道:“上回去西阳城,他们把我关在一间破房子里,不让出去,我啥都没参与,啥都没看见。这回,我非得好好享受享受,再也不管他们杀谁了。青青,你跟我说说,出猎需要注意什么。” 他转回椅子前坐下,伸长脖子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认真神态。 青青注意到他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知他满怀期盼,走近他身前,认真地道:“我不知道你会和谁组团,谦虚点,多听猎主的,跟着其他同伴照做就是,他们经验丰富,也一定会照顾你这个毛头小子的。注意行动的时间,必须拿捏准,不能有错。另外,撤退的路线必须设定两条,必须有人负责看着,行动前务必再踩点一次,确保不出任何差池。” “完啦?” “哦,对啦,团队行动最重要的一条,猎主负全责,一切行动听指挥。” 第25章 是他吗? 狼富有团队精神,擅长围猎,所以十三狼出猎时会组成猎队,通常四人一组,各有分工,各负其责,小队负责人称为猎主。每次组队,成员可能根据具体情况发生变换,但带队的通常是苍狼、地狼,他们俩差不多是默认猎主。 小隐道:“我要进地狼组,这样你就能帮我。” 青青摇头道:“不可能了。这次我要随苍狼组,明天一早出发去绵州。” “我不太喜欢苍狼,一本正经太严肃啦。”小隐沉吟了一会,忽然眉毛一扬,笑嘻嘻地问,“出外行猎有机会吃喝玩乐吗?” 青青扑哧笑出声来,伸指在他额头上用力戳了一记,“你们男人啊,出门就想着吃喝玩乐。吃喝没问题,玩乐嘛,就得看猎主的心情了。”忽然把脸一沉,“不过我可要提醒你,千万别跟着其他臭男人学坏哟,要不然……嘿嘿!” 小隐学着她的声音也道:“嘿嘿!那又怎样?” 青青瞪起眼睛,伸手去揪他的耳朵,小隐一闪,双手捂住耳朵笑呵呵地逃开了,青青笑嘻嘻地直追过去。两人追来追去嬉闹,过了一会,青青停了下来,道:“不陪你玩了,我该回去准备明天的出猎了。” 小隐凑近她身前,仍嬉皮笑脸地道:“这回又有什么要交代我的吗?” 以往青青每次出门前,必会来找隐狼交代几句。她总是郑重其事,顾虑重重,可隐狼觉得她杞人忧天,从来不当回事。 青青在他脑门上拍了一记,收敛笑容,神情肃穆地道:“小隐,跟你说正事。我也查到了我的大仇人的信息。他是灵山派掌门唐玄微,只是江湖传言他和妻子屈云霞已失踪多年,据传两人不久前在阳州露过面。你若是有机会去阳州,一定要帮我查查。” “找到他们后,帮你杀了他们?”小隐做了个“杀”的手势。 青青摇摇头,“当然不是。他们是我的仇人,除我之外任何人不许动手,你也不行!我就是想搞清楚当年我家灭门的真相。据我调查,他们是一对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为人方正贤良,德艺双馨,是江湖上人人交口称赞的仁人义士,人称‘灵山义侠’。所以,我总觉得他们不像是……” “青青!”小隐打断了她,压低了声音道,“青青,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天君严禁擅自查探消息,严禁私自与猎物接触,一经发现,要处极刑的。” 青青沉默了,眼圈渐红,默默地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嘤嘤啜泣。 小隐不禁叹了一口气。他心中何尝不是存着和青青一样的困惑,但这种事急不来的,任着青青的性子来,迟早要出大事。 青青忽然转过身来,泪水涟涟,神情坚定地看着小隐道:“不把事情搞清楚,我一辈子不得安生,一辈子睡不好觉,活着有什么意义!我……我好想念我的父母,我的亲人……我好想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哭泣声突然放大,“你不想帮我就算了,我自己查!” 她忽然拿起桌上的酒壶仰脖子就灌,小隐忙上前去夺酒壶,可青青一气喝完了才松手,最后一口呛到了,咳嗽不止。 小隐轻轻拍拍她的背,道:“我帮!” 他怀有强烈的同感,也很想知道自己父母的真实情况,从小到大这个问题始终萦绕脑际。天君说他们全死了,他也不知道。或许答案永远无法知晓。 他扳过她的肩膀正面对着她,严肃地道,“我理解,完全理解,但是答应我,不要在别人面前说起此事,打探消息也要避人耳目!切切不可任性!” 青青默默地点点头。她当然知道其间的利害关系。 小隐接着道:“你放心。我有机会出去了,一定尽力帮你查,但需要时间,十年八年都等了,不差这一时三刻。” 青青又点点头。小隐掏出自己的手帕,递到她手上,顺手拍了一下她的手掌,微笑道:“女孩子少哭点,会变老变丑,当心嫁不出去!” “呸!”青青破涕为笑,用手帕擦擦脸,嗔道,“要你管!” 又聊了一会,青青告辞。小隐送她到门口,望着月光下她渐渐远去的秀美的身影,不禁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青青是典型的大美女,一头乌黑的长发,娃娃脸,水汪汪的大眼睛,鼻挺嘴翘,皮肤白嫩,柳腰花态,任谁也不可能把她和凶恶的狼联系在一起,更不可能相信她竟会是专取人性命的杀手。 她本该是大家闺秀,远离险恶江湖,过那笑傲风月、优游自适的日子,可是造化弄人,出生不久就遭遇灭门惨案,好在天君救了她,却从此走上了刀头舐血的江湖不归路。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夜深人静,一阵夜风吹来,他激灵灵打了个寒噤,猛然意识到青青喝多了肯定冷,忙跑进屋里取了件衣服追了出去。 果见青青脚步踉跄歪歪斜斜地往前走,不时躬身干呕。小隐追上去将衣服披上她的身,蹲下来将她背了起来往前走。 青青含含糊糊地道:“算你有良心。”趴在他背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走了一程,快到青青的住所“流恨居”时,青青忽然一阵干呕,身体佝偻起来,小隐知道她要吐,忙停下脚步将她放下来,已经来不及了,青青“哇”地吐出一大口,全喷在了他的身上,她自己身上也沾了不少。 小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见路边有座八角亭,便将青青抱了进去,放在了靠椅上,青青浑身瘫软,似乎已经睡熟了。 他走到凉亭外抖落身上的秽物,忽听不远处有人喊“大熊大熊”,另一人惊叫“出血了”。听声音一个是独狼,另一个是饿狼。听起来像是大熊受伤了。 他不假思索立刻循声快步跑过去,拐过弯到了一幢小楼后面,只见独狼和饿狼坐在地上,大熊仰卧,满脸是血。三人也是浑身酒气,敢情是喝醉了,一起跌倒,大熊的额头磕到了路边的石头,血流不止,似已昏迷不醒。 小隐忙道:“伤口不小,快去叫医官来,要先止血。” 饿狼应道:“我去!”说着,踉踉跄跄地跑开了。 小隐身上啥药没带,便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将大熊的头部包扎了起来。用力掐了几下人中,不一会,大熊睁开了眼睛,见到小隐,惊喜道:“小隐,是你!”一屁股便坐了起来。 小隐忙摁住他,道:“别动别动,血还没止住呢。” 大熊骂道:“他奶奶的臭石头,不长眼,竟然撞了爷一下,好疼!” 小隐笑道:“大熊,你喝醉了。喝了几壶啊?” 大熊道:“才三壶,没醉。小隐啊,我记得你被天君打进了死牢,我以为你早死了,原来你活得好好的,好呀,够兄弟!” 小隐笑道:“我要死了,谁给你包扎呀!酒量差,以后少喝点。两壶够了。” 独狼道:“我担心饿狼喝醉了找不到东南西北了,我去找医官。”说着,一路小跑而去。 看起来,三人之中独狼最清醒。 大熊抓住小隐的胳膊,嚷道:“你快跟我说说,死牢在哪里呀?里面都有什么呀?” 小隐道:“你别说话了,血没止住。你躺下,别动!”用手将大熊摁在地上,不让他起来。 大熊挣扎着仍想爬起来,小隐只得用力将他死死摁住。 且说青青躺在靠椅上,迷迷糊糊的,似睡着又似没睡着。忽然有件衣服盖住了自己的脸,上面饱含十分熟悉的男人的气息,小隐的味道。不觉在心中暗笑,真是呆子,盖衣服哪有把人家脸盖上的。 想用手把盖脸上的衣服扯开,却哪里有半点力气。接着,感觉到有双手在自己身上翻摸,他……他要干嘛? 忍不住叫了声:“小隐。” 那双手越来越不规矩,甚至直接插进她衣服里面,她竭力想将魔爪推开,手臂却被轻易地摁下,便又叫道:“小隐!小隐……” 接着,那双手越来越过分,开始撕扯她的衣服,甚至粗暴地撕开了她的小衣。 她感觉到了夜风侵袭肌肤的丝丝凉意。“小隐!小隐!”一边叫一边用力去推他,但完全使不上劲,他变得更加无礼,更加粗暴…… 她很想对他说,其实你不需要这样,真的不需要这样。 这一刻她其实已经期待了六年。 她的身体六年前就该属于他的了,非他莫属。 秦枭狼对十三狼杀手有一个很奇葩的要求,不得保留处子或处男之身,男十六岁,女十四岁,必须破身。男杀手由销魂窟的神女负责,女杀手则由十三狼中其他成年杀手抽签决定谁来破身。同时又严令杀手之间不得发展男女私情,违者杀无赦! 据传,贪狼和狐狼在有了第一次之后继续来往,被人举报后双双被秘密处死,对外则宣称两人因行动失败身亡。 青青十四岁的时候,抽中签为她破瓜的正是饿狼。但在前一刻,青青跳窗逃到了小隐家里,并在那里过了一夜。 饿狼本就喜欢青青,最终未能得逞,十分恼火,因为过了规定的时间就不允许纠缠对方。后来得知青青连夜找了小隐,从此迁怒于他,想方设法设计要害他。 青青每每想起在小隐家度过的那一夜便想笑。当时她就决定自己的身体只能献给小隐,非他莫属。 她心急火燎厚着脸皮爬上了小隐的床,结果小隐竟然嫌她身上太香,两人睡太挤,滚到床下在地板上睡了一夜,害她一夜无眠,可他却睡得像死狗一般。 真是天底下最最最蠢的傻瓜! 幸运的是,天君没有理会饿狼的抗议,以后也没有追究此事,只当青青和小隐已同时过了这一关。 青青从此暗暗下定了决心,此生若还有机会,非小隐不嫁。 她完全没有想到今夜这个大傻蛋怎么突然变得猴急猴急的,而且像个老手。 酒后乱性? 当一阵疼痛袭来,她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他是小隐吗? 第26章 万恨令 小隐终于等来了医官,交代了一句,拔腿便往回跑。回到八角亭,见青青似乎怕冷将他的衣服当被子,连脸都盖住了,身上穿的裙衫却扯到了一边,不觉在心中窃笑,她准以为在家睡在床上呢。 他上前将衣服往下拉了拉,让她露出脸来,凑近她耳畔小声说了句“对不起”,随即用衣服包紧她整个身子,将她横抱起来,快步走向流恨居。 听见小隐说“对不起”,青青心中所有疑虑涣然冰释。 身体虽然还有点痛,心里却是甜甜的,在心里悄悄地说:“不用说对不起,只要记着我以后是你的人就行啦!” 于是,她终于可以放心地睡去。 小隐将酣睡的青青交托给了服侍她的丫鬟阿琳,便兴高采烈地跑回家。 青青说他三天后将有出猎任务,这是何等开心的大事!或许天君已经知道他的武功已经悄然恢复,而且比以前还高出了一个层次。 出猎也好,杀人也罢,这回必要吸取上次的教训,好好珍惜在外的时日,好好享受美好世界,遍尝天下美食,饱览大美河山。 他回到家里,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躺上床久久不能入眠。 后半夜迷迷糊糊睡去,做了好多梦。梦见自己穿梭于熙熙攘攘的闹市集镇,在大酒楼畅享美酒佳肴,在美丽的江边纵马疾驰,当然还有时常牵挂的大仇人白不尘…… 这几年,小隐已经养成了闻鸡起舞的习惯,每日起早贪黑地练功练剑。昨夜睡得迟了,但仍是天一亮便即起床。 隐狼住的雪恨居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正前方围墙边长着三株粗大的银杏树,已入深秋,满树焦黄,秋意萧瑟。 银杏树的树身遍布孔洞,伤痕累累,不知被利器扎了多少回,却依旧孤傲地挺立。中间那棵树干上挂着一块练飞镖用的靶标,上面贴着一张黄表纸,有一个手绘的头像。 虽然画得粗放,且画者有意丑化,但依稀看得出来画中人国字脸,剑眉星目,鼻高唇薄,眉宇间透出几分英气。 隐狼在院子里练了半个时辰剑法,太阳升起,阳光照上了银杏树上挂着的靶标画像,使得画中人看起来精神抖擞。 他忽然停止了动作,默默地注视着画中人。 白不尘? 白不尘! 从小天君就教导他,这个人是丧心病狂无恶不作十恶不赦恶贯满盈血债累累罪当万死的大恶人,是杀他父母、灭他全家的大仇人。 人活着就是要报仇雪恨,手刃仇人而后快。 期待出猎的兴奋劲儿渐渐转化为一腔愤怒和仇恨,眼睛里喷射出的怒火几欲将那一纸画像点燃,一个声音在内心呐喊:“白不尘,天下第一又如何!你杀我父母,灭我全家,我必以血还血,让你血债血还!” 他的眼睛紧盯着画像,右手心里扣了三根恨天宫独门暗器狼镖,欲发不发。 秋风乍起,枝杈瑟瑟抖动,枯黄的树叶纷纷扬扬飘落,落在了隐狼的头上、身上。他像一截木头戳在那儿一动不动,渐渐地,眼神却变得复杂,悲痛、愤怒、无奈和迷茫不断交织着,目光在画像上下逡巡,迟疑而不决。 十多年来,日日与未知名的“猎物”相对,虽然只是一张画像,却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不免产生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以至于常常在梦中相会。心中时不时产生一种冲动,压抑得久了,反而日益强烈。 此前,他最想知道是猎物姓甚名谁,是干什么的,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家里有几个孩子,为什么要杀他全家,什么样的仇恨能让人丧失理智疯狂到犯下灭门的惨案。 有时候,甚至想知道,此时此刻,他正在干什么?他过得开心吗? 曾经无数次想象此人的真人形象,无数次幻想与他见面相处的情形,幻想与他交手厮杀的场景,奇怪的是,自己败多胜少,因为每到最后一刻,竟然常常下不去手。 当然,大多数时候,面对大仇人,自是怒火攻心,目眦欲裂,会把天君的教诲用到极致,使出所有杀人的招数对想象中的仇敌展开疯狂的攻击,杀!杀!杀!直到筋疲力尽为止。 然后呢? 然后,趋向平静的内心深处又会不自禁地冒出种种奇奇怪怪的念头,不该有的念头,想压都压不住。 十几年来,这位素未谋面大仇人,隐狼此生最大的猎物,竟已不知不觉地走进了他的内心,成为除天君、天禄、青青和大熊之外最亲近的人。 这个人,现在知道了,他就是天一盟盟主、天一门掌门、武功天下第一的白不尘! 即将出师出猎了,终于有机会见到仇人,手刃仇人,兴奋感油然而生,可奇怪的是,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也伴之而来,甚至更为强烈。 小隐心情复杂,莫可名状,长长叹了一口气,收起了手心的狼镖,缓步走到银杏树前,伸出双手小心地将黄表纸揭下,轻轻吹了数下,端详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把画像折了起来,收到了袖子里。 三天的时间在兴奋与期待中度过,第四天起个大早,匆匆吃过早饭便在大门口延颈鹤望,眼巴巴地等待负责传令的符拔法王上门送达天恨令。 恨天令是恨天宫传达天君命令的正式公文,犹如宫廷圣旨。符拔法王主要负责传达天君的命令和重要书信往来。 可是,等了一个多时辰,不见来人。心中焦躁起来,想直接跑过去找符拔,却又担心失之交臂,在院子和大门之间进进出出,来来回回不知跑了多少次,直到过了午时才终于见到姗姗来迟的符拔法王骑着一匹黑马,慢悠悠地往他寓所这边蹓跶而来。 虽然等得心累,一见符拔露面,刚才累积的焦躁和怨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兴奋和激动如同决了堤的洪水汹涌澎湃,席卷一切。 他强忍住向前的冲动,故作镇定地退到了门内,还关上了门,等到符拔法王到达门前,才拉开大门,故作惊讶,抱拳作揖道:“哟,符拔法王,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符拔斜了一眼小隐,“哈哈”一笑,高举手中的恨天令,朗声道:“奉天君之命,传隐狼出猎,隐狼,带上行李且随本法王去!” 小隐正要按接令的要求单膝跪地,双手上迎,听他这么一说,便不再下跪,答应一声,抄起早已放在一旁的布包袱,恭敬地道:“法王,请!” 符拔“驾”的一声,纵马疾驰,瞬间奔出老远。小隐不觉一愣,没想到他来时慢慢腾腾,去时却会快马加鞭甩他一条街,当即振奋精神,施展流恨步,提气急追,不一会便追上了黑马,保持速度与他并行。 符拔又是哈哈一笑,道:“不错嘛,隐狼。听天君说你的武功有所恢复,本王还有些不信,现在看来果然所言非虚,可喜可贺。” 天君果然早就知道了。 小隐心头一动,先客气一番“哪里哪里,运气而已”,随后便发连珠炮似地开问:“法王大人,这是要带我去哪儿?我跟谁一组?要去哪里行猎?能待几天?猎物是什么人?” 符拔道:“本王奉命行事,到了地才能传达命令。你跟着本王来就是。” 说完,闭了嘴,再也不理会小隐的发问。 小隐见他不肯透露信息,知道再问也是白搭,便专心跟着马跑,不一会来到了门禁森严的千仇阁。 千仇阁是关押犯人的场所,恨天宫弟子犯规违规也会在这里关禁闭。 有那么几年时间,他老是犯错,曾连续多次被押到这儿关禁闭,算得上常客,所以对这座楼阁的情况可以说非常熟悉。 可是,今天符拔带他来到这里,令他心中油然升起一种不祥之感,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 想要再问,符拔下了马,对守门的门卫亮了一下恨天令,便大踏步走进了阁内。 千仇阁为三层建筑,地面两层,地下一层。符拔带他直接走向地下层,那是关押天恨宫重犯的囚室,设有多道铁门或石门,每道门均有守卫把守。 小隐越往前走心中越不是滋味,到后来便缩头缩脑,有些拖不动脚步,心中直犯嘀咕:不是要出师出猎吗?说什么传达天恨令,来这鬼地方做什么? 难道天君认为对我的处罚还不够?要加码? 不会吧! 拐弯抹角进入一个长长的走廊,尽头处有一扇半开的铁门。门内是一间较为宽敞的牢房,靠墙角有一张床,另一角是马桶,中间有一张小方桌和一张小竹椅,地上还有两个蒲团。墙上点了四盏灯,光线倒是充足,整个牢房看起来还算整洁,显然是事先专门收拾过的。 这……是关押我的新牢房? 啥意思? 小隐走到门口停下了脚步,再也不肯迈步向前跨进牢门。 符拔回头催促道:“进来呀!磨磨蹭蹭干什么!” 小隐朝牢房里面探探,又看看符拔法王,迟疑着不肯举步。 符拔法王突然抓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拽,“进来吧!”把小隐拉进了牢房,随即咣当一声关上了铁门。 “就这里啦。”符拔取出一个卷轴双手托举郑重道,“隐狼接令!” 小隐忙单膝下跪,举双手上迎。符拔朗声道:“奉天君之命,向隐狼传达恨天宫万恨令,请隐狼先行更衣散发。” 听见“万恨令”三个字,小隐心头猛地一震。 恨天宫的命令共分四个等级,分别是恨天令、百恨令、千恨令和万恨令,统称为恨天令,万恨令则是最高级别的命令,属于绝密级,严格地说知道这项命令的人不会超过三个。若非涉及宫中最最重要的大事,不会启动这么高级别的命令。 他敢打赌,十三狼中没有一人接过万恨令。 果然是前所未有的大行动! 小隐的心怦怦直跳,有点兴奋,也有点紧张。难怪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原来是万恨令。好家伙,接令竟然还要更衣散发! 床头摆放着两件白色衣袍,原来天君早就安排好了,害我白带了两件衣衫。 小隐迅速换上白袍,解开了头上的束发,再次跪迎万恨令。 符拔打开卷轴,从中取了一卷纸,交到了他手上,道:“万恨令属恨天宫最高机密,本法王亦无权限知晓,具体你自己看吧,阅后即毁。天君特别吩咐,隐狼照令执行,不得有误。二十一天后,天君将亲临验收。隐狼,你好自为之。” 说完,收起卷轴,转身离开,“咣当”一声,锁上了铁门的大铁锁。 小隐双手捧着那卷纸,心情万分激动。 没想到我隐狼此生竟然有幸接触到恨天宫的最高机密,恐怕整个恨天宫没几人有此大幸。我隐狼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嘿嘿。 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得意。天君既然动用了万恨令,那就意味着此次出猎是绝密的,很可能只有天君本人、天禄法王和他三人知道具体的情况。看来出猎的猎物非白不尘这种等级的人物不可,或至少与他有密切的关系。 按照惯例,通知出猎的恨天令通常会夹一张猎物的肖像,以便大家记住目标的容貌。 想到这里,小隐迫不及待地把卷纸转开,一小卷纸滑落到了地上,从外面一望便知是一幅肖像。 肖像果然是有的,一定是白不尘啦。 小隐欲先睹为快,放下了手中的万恨令,捡起画卷放在床上,小心翼翼地展开。 画像一点一点地露出,当整个肖像进入眼帘时,头顶犹如炸了一个响雷,脑袋里“嗡”的一下,瞬间变成一片空白,全身仿佛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完全麻木了,愣着两只眼睛呆呆地盯着眼前的肖像。 肖像中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半晌,小隐终于还阳过来,心中直喊:不可能!这不可能! 一定是看错了! 他翻来翻去颠来倒去地端详,没错,那发饰,脸型,五官,不是别人的,正是他自己! 千真万确! 盼望了那么多年,终于有机会出猎了,没想到天君要他猎杀的目标竟然是他自己! 他脸色惨白,一动也不动地戳在那儿,只觉得脊梁上流下一股股的冷汗。 第27章 傻子 镇定!镇定!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 天君绝不可能平白无故要他自己了却性命! 真要让他自杀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还搞个什么万恨令! 对啦,万恨令! 一想到万恨令,不由狠狠敲了一记自己的脑袋,真混呀! 抢上一步抓起地上的万恨令,正待展开来看,忽听墙壁上传来“咚咚”的声响,好似隔壁有人在敲墙。 警觉地四处扫了一眼,发现里侧有一扇小铁门通往隔壁的房间,铁门上有一个可移动的小窗。 走过去随手将小窗板拉开,往里窥探,猛可里对面也有一个人探头作窥探状,吓一大跳,仔细看时,却是自己嬉皮笑脸的样子,原来是面“镜子”,随手又给合上了。 回头坐到小床上,将万恨令展开来看,只见上面写道: 万恨令。报仇雪恨,时机将临。仇敌势盛,当以谋为本。特令隐狼执行“痴儿索狼”计划。恨天门教主秦天狼,十八年前因伤被俘,囚禁于天一山天宁观某处,地点隐秘,无人知晓。令隐狼扮演白不尘痴儿白小望,卧底天一,探查消息,伺机营救天狼。隐狼务须于二十日内紧随痴儿,学步学舌,心摹手追,化身白痴小望,深入虎穴。见令授命,不得有误!此令。 闹半天吓了个半死,却是虚惊一场! 小隐狠狠拍了一记脑门,差点想把自己往墙壁上撞死。 傻子! 简直是天下第一傻子! 他猛吸几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捧起万恨令反复读了几遍,总算明白了天君的意图。 万恨令全文为天君亲笔手书,足见“痴儿索狼”计划的重要性和隐秘性。 秦天狼这个人早有耳闻,说他是恨天宫创始人,武功绝世,貌似潘安,但所有人都称他受伤被俘,次年在天一山因伤不治而归天。 坟墓就立在天一山天宁观旁。 传闻有误,他没死? 据传,秦天狼号称天下第一快剑,不但武功超强,而且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江湖人称毒潘安。 他原是血海教创始人叶傲世的徒弟,也是血海教副教主,还是叶傲世的女婿。叶傲世死后,他接任了教主之位并娶了叶傲世之女叶琼锳为妻,后来又创立了恨天门,建造了恨天宫。 三十年前的江湖风云榜排名,元胜道君第一,叶傲世第二,白不尘的父亲白鸣沧第三,秦天狼第七,白不尘第八。 也就是说当年叶傲世比白不尘父亲白鸣沧略胜一筹,他的徒弟秦天狼也比白不尘高了一个排名。 三十年后,风云变幻,当年排进前十的前辈高人纷纷离世或失踪,白不尘坐了风云榜头把交椅,那秦天狼呢? 显然,排榜者认为秦天狼已去世,江湖上没了这号人物,不然头把交椅轮不到白不尘。 如果秦天狼健在,那又如何? 天君心思缜密,作风严谨,这么大的事不可能草率行事,必然已经侦测到确切的消息,才策划组织“痴儿索狼”行动。 他忽然好像明白了天君为何给自己取名“隐狼”,难道天君十八年前就已经在谋篇布局? 哇,这也太那个了吧! 以他现在的武功水平,若想找白不尘报仇无异于鸡蛋碰石头。若说世界上还有谁可能打败白不尘,毫无疑问只能是秦天狼。 所以,只有救出秦天狼,才有希望杀死白不尘,为自己的父母和家人报仇雪恨。 天狼剑法和易筋换骨功的确神奇,立竿见影,明效大验。如果能找到他,向他请教剑法和火阳神骸经,必将受益匪浅。 救出秦天狼,为天君,也为自己!值! 他忽然好像又明白了一个道理,心中的信念无形之中又增强了一分。 唯一令他不爽的是他必须扮演白不尘的傻瓜儿子去卧底,演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不妥,大大的不妥。 不爽,大大的不爽! 像我这样一个绝顶聪明才貌双全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翩翩公子,情何以堪? 不过,高高在上威震天下的白不尘生了个疯癫傻儿子,也让他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兴奋和畅意,一种幸灾乐祸的满足感。 天下第一强者生天下第一傻子。报应呀报应! 老天有眼!恶有恶报! 大仇人的傻儿子叫白小望……白小望…… 猛听里边的铁门被人敲得咣当咣当响,隔壁果然有人。 小隐快步上前再一次拉开窗板,里面探出一个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脸形、五官、散乱的头发,白色衣袍,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唯一的区别是那张脸上挂着一个似笑非笑让你说不出啥来的诡异笑容。 细细一看,直勾勾的眼睛,呆滞的眼神,脸颊上的污迹,嘴角的涎水,再标准不过的傻子相。 白小望! 原来大仇人的傻儿子被天君捉到这里来啦! 难怪符拔要他披散头发换上白袍,这不,两人看起来简直一模一样。 哈哈哈哈! 终于明白啦!一切水落石出! 第一眼看见他,还以为里面是面镜子,见到的面容是自己的。 世界真奇妙,竟然有另一个人长得跟我这么像,还恰恰是大仇人的儿子,呵呵。 报仇有望!报仇有望啦! 天助我也! 天君神机妙算!你白不尘本事再大也绝对想不到自己身边的傻儿子,咔嚓,嘿嘿……哈哈哈哈。 想通了这一切,心中产生了一种好似大仇得报的快意,投身行动的新奇感和兴奋感更令他手舞足蹈,忘乎其形。 他冲着傻子挤眉弄眼,挥舞双手,高声笑道:“喂,白小望,你好啊!” 傻子也跟着笑了,“哇咔咔咔”,嘴角的口水直淌下一尺来长,忽然用力拽拉铁门,梆梆作响。“我要尿尿我要尿——尿!” 铁门的插销在小隐这边。小隐拉起插销打开了铁门。 傻子直冲进来,在房间里跑来跑去乱转,大概是要找马桶。 马桶就放在靠铁门一侧的墙角,可他视而不见,忽然在小隐的床头停了下来,手忙脚乱地解裤带掏家伙。 小隐大急,抢上一步,一把揪住他的右耳,把他拽回他自己的房间。 傻子的房间乱成一团糟,小木床已经被拆散了,被褥丢在地上,上面布满了脚印,马桶底朝天压在被子一角,小方桌四脚朝天,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恶心的尿酸臭。 小隐抽抽鼻子,屏住了呼吸,一边继续揪着傻子的耳朵,一边抬脚将马桶翻转回来推到墙角处,使劲把傻子往马桶前一推,喝一声:“在这儿拉!” 傻子一边冲着小隐傻笑,一边拉尿,尿没进马桶,全射到了外面。 小隐给了他头上一个暴栗,责骂道:“傻子,不许拉到马桶外面!” 傻子“咔咔”笑着,忽然转过身来,对准了小隐。 小隐急忙闪开,顺着在他肩头一拍。傻子立脚不住向前扑倒,额头“咚”地撞到墙上。他翻转回来,“哇哇”大哭,像三岁小孩那样坐在地上双脚乱蹬撒泼。 小隐静静地站在一旁,由着他哭闹,冷眼旁观。 他一直生活在恨天山庄,没见过傻男人,曾见过两个傻女人,都是“销魂窟”的神女,好像是受不了被人折磨而崩溃了。 其中一个叫小红的整日嘀嘀咕咕说个不停,你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另一个总是喊有虎狼要吃她,东躲西逃,吓得浑身发抖。 如今他自己要学做傻子,打入天一派救人,非得好好跟他学不可。 傻子思维混乱,行为怪异,感觉真不是那么容易模仿的。 白小望闹了一阵,忽然低下头不吱声了。 小隐用脚碰碰他,“喂喂,怎么啦?”,却发现他竟已靠在墙上睡着了,发出呼噜呼噜的鼾声。 小隐不想打扰他,轻手轻脚地退回自己的房间。整理了一下自己带来的东西,在蒲团上坐下,取出夹在万恨令中的一张素笺打开来看,上面记载的竟是秦天狼的“火阳神骸经”,心中一阵激动。 “紫衣仙子”一直说没找到秦天狼的“火阳神骸经”,上回给他带来的是元胜道君传给叶傲世的“易筋换骨”功法。小隐已经练会了,进境神速,尝到了甜头。 秦天狼的“火阳神骸经”是在“易筋换骨”功的基础上继承发展而来,与天狼剑法更是绝配! 可天君怎么会把“火阳神骸经”交给他的呢?是“紫衣仙子”告诉他的? 那么,“紫衣仙子”与天君是什么关系? 火阳神骸经开篇第一句赫然是“欲练此功,先毁丹田”! 看见这句话,恐怕天下没几个人敢练,多半要被人斥之为异端邪说、旁门左道。 小隐细细研读了一番,发现火阳神骸经对易筋换骨功的改进非常明显,功理上强调敛气骨膜、借助地力,发力注重整劲和寸劲相结合,同时说明以火阳玉床辅助练功,功效倍增。功法上将十八式桩功减为十二式,并替换了三个动作,十二式动功减为六式,省略了七返九转行功,增加了天地采气秘诀。 他将新增内容反复读了几遍,止不住好奇心,把素笺放在面前,立刻照说明摆开架势开始习练入地三尺、接地还魂和三才一体三个新桩架。 练了一个多时辰,又练了一遍天地采气秘诀,感觉筋骨活络,神清气爽,堪堪收功,一名守卫送来晚餐。 三菜一汤,两荤一素。另有两个白面馒头和一壶水给傻子吃。 刚吃了几口饭菜,忽然注意到刚刚摆在地上的秘籍素笺竟然不见了,大吃一惊,急忙站起来四处找寻。 第28章 真假傻子 他随后发现,素笺不知何时竟飘落在了小铁门前,应该是练功时被袖风带过去的,忙走过去捡了起来,顺便朝铁门里面看了看,见傻子换成了侧趴的姿势,仍在呼呼大睡,便不搅扰他,顾自吃晚饭。 稍事休息后,把功法又细读了三遍,自觉已经完全记住,在灯上点了火烧了,随后继续练功。 秘籍最后明确标记,熟后即焚。 不知练了多久,急促的擂门声惊醒了他,却是傻子在用力敲门,大呼小叫,喊“肚子饿”。小隐把两个馒头和水壶递了给他,这回他倒也没有反常的举动,接了过去便狼吞虎咽,只是吃得急,连声咳嗽。 小隐在窗后细细观察他吃饭喝水的一举一动。傻子吃完后,坐在被褥上,不停地用左手轻摸左耳垂,对着墙壁嘀嘀咕咕地说话,言辞含糊,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叽咕了一阵子,倒头便睡,很快又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傻子睡觉倒是安生。 小隐觉得有点困乏,便将被褥搬到墙边,学傻子的模样蜷缩身体休息,轻轻打鼾。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却听隔壁傻子在大声呵斥:“我是天下第一武林盟主,谁敢不听我号令,杀!杀!杀!白不尘是我龟儿子,白鸣沧是我小弟,你不遵我号令,我踢死你!踢死你!” 接着是一阵乒乒乓乓拳打脚踢。 “龟儿子,你过来,跪下,老老实实交代,你干了什么好事,做了什么亏心事!你不听话,我打你屁股,我废你武功,我打断你的狗腿,我杀你全家老小十八代……” 一听见“杀你全家”,不知哪来一股怒气,小隐跳起身来冲进隔壁房间,摁倒傻子劈头盖脸一顿揍。 他是白不尘的儿子,是大仇人的儿子! 真该一掌劈死他! 白小望吓得直打哆嗦,佝偻身体双手抱头,连声惨叫:“救命啊!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怕……我怕……我好可怜……没人管我没人要我……” 小隐无意伤他,只是随意抽打,以发泄对白不尘积压心中多年的恶气。 他收了手,沉下脸命令道:“好,我不打你。你乖乖的给我坐好,回答我的问题。” 白小望忽然变得很听话,竟然整整衣衫席地而坐。 “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从哪里来?老老实实回答我。” 白小望瞪着空洞无神的眼睛,露出迷茫的神情,摸着左耳垂,喃喃自语道:“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干什么的……” 他不断地重复“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小隐听得不耐烦,高声打断了他,道:“你是白小望,白小望!是天一门掌门白不尘的儿子!” “白小望?白小望是谁?白不尘是谁?” 他反复嘀咕了几遍,忽然狂笑起来:“我是武林盟主,我是天下第一,白不尘是我龟儿子,白鸣沧是我小跟班……哇咔咔咔,你个龟儿子,白小望算老几,也敢跟我说话?我会杀人的,我杀过好多人,你老三老四,我杀了你个龟儿子白小望,我杀了你个龟儿子白不尘,我杀了你个龟儿子!老娘呃,我可怜的老娘……呜呜……” 他不知不觉地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手舞足蹈,忽而狂笑,忽而大哭…… 小隐觉得索然无味,悄悄地退出房间,站在小窗外静静地观察。 这傻子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几个动作,演起来倒也不是太难。只是想多了解点他的习惯、爱好,却是难如登天,只能耐着性子慢慢观察了。 至此,小隐每日变着法子与傻子交流,更多的时候细心观察他的独处表现,到后来习惯了他那身酸臭,便和他一起自言自语,哭哭笑笑,发傻发狂,甚至睡在一起,搞得傻子经常瞪着他问“你是谁?你是白小望?”忽然大笑,指着小隐喊,“你是傻子!你是傻子白小望!哇咔咔咔。” 小隐便也吹胡子瞪眼冲他叫喊:“你是谁?你是白小望!你是傻子,哇咔咔咔。” 渐渐的,摸清了白小望的一些特点和习惯,比如提到白不尘会发怒,提到老娘会大哭,安静下来的时候喜欢摸耳垂。 他隐隐感觉到白小望发神经很可能与他爹娘有关,对白不尘好似怀有极深的敌意,或许聪明过头了,心中有所求而不得其法,受到压制而产生偏执,继而陷入妄想而崩溃。 到最后几天,守卫进来送饭,看见两个一模一样的傻子在一起嘻嘻哈哈,竟已分辨不出谁是真傻谁是假傻来,只得站在门外干叫:“隐狼爷,小人送饭来啦,就摆这儿了,您老自己用吧。” 小隐不再搞特殊,和傻子一起用手抓菜吃,把饭往地上倒,然后一起趴下舔饭粒。 二十天很快过去。小隐对自己学做傻子的成果非常满意,练习火阳神骸经收效也不错,筋骨内力大增,好像整天有使不完的劲。 这天一大早,符拔便来到了牢房。小隐特意和白小望坐在一起,作出和他一样的姿态,歪头咧嘴摸耳垂,对着墙壁自言自语。 符拔围着两人转了半天,竟耳分不出哪个是白小望,哪个是小隐,忍不住抓抓头,笑道:“奶奶的,隐狼你演的真像!恐怕连天君都认不出……” 话音刚落,猛听门外一个略带沙哑的中性的声音淡然道:“里壁那个!” 却是不知何时天君已到了门口。 小隐的心咯噔一跳,不觉泄气,原想在天君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得意一回,没想到天君人没进门,就认出了他。这便意味着他的表演仍然存在重大缺陷,二十天的功夫白辛苦了,心心念念的首次出猎资格会不会就此取消? 一想到这里,心情顿时紧张起来。 天君并没有进门,说了句“沐浴更衣到万恨殿见本君”,便转身离去。 等天君走远了,符拔将小隐拉到门外,小声地问:“我是一点没看出来,天君站那么远,怎么能一眼就分辨真假呢?” 小隐淡淡地道:“所以你是符拔,人家才是天君。走吧走吧,我这一身臭死了。” 回到雪恨居,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正待更衣,却听钟姨在外面拍门。打开门,只见她捧了一套灰布裋褐、一条儒巾,上面搁着一块穿着挂绳的纯白玉佩。 钟姨帮他穿戴上了,转过脸去偷偷窃笑。这身穿戴完全不搭,显得不伦不类,裋褐是佣仆穿的,儒巾是土秀才戴的,玉佩却是极品白玉,上雕麒麟下刻太极,圈内“天一”两个字非常显眼,十有八九是白小望的随身挂件。 小隐从来不在意自己的穿戴,何况他相信这一定是天君的刻意安排,最重要的是说明自己已经过关,天君同意他出猎了。 想到这里,终于放心,兴奋之情油然而生。 他随符拔到达万恨殿,天禄已在大门口等候,符拔退下。 天君手下设有三大法王,天禄、辟邪和符拔,天禄排在最前,辟邪次之,然后是符拔,三人各司其职。天禄主要随天君行动,像是天君的影子,通常天禄在,天君必在左近。辟邪主要负责外务,常年在外。 三大法王个个武功超强,名震江湖。 小隐与天禄关系非同一般,七岁前都是她在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教他读书识字,弹琴吹箫,直到一名道人来到恨天宫。 辟邪法王,虽然见过多次,但从来不识她的真面目,因为她的脸上总是带着狼面具。 从声音、服饰和步态看,辟邪和天禄一样也是个大美女,符拔法王则是典型的彪形大汉。 他们的服装也很有特点,天禄总是一身血红,辟邪是一身雪白,而符拔则是一身黑衣。 事实上,他也从来没有见过天君的真面目,他的脸上永远戴着一块大眼高鼻、面容夸张的黄金面具,身上总是穿着宽大的红黑相间的氅衣。 万恨殿是议事大厅。天禄带着他直接走过大厅,进入南面的一间厢房。 一进门就闻到了诱人的酒菜香味,房中早已摆好满满一桌酒席,至少十六个大菜,让小隐不由自主地垂涎三尺,猛吞口水。 只是偌大一桌酒席,却只摆了两副碗筷,不知何故。 两个人吃? 这段时间关在牢房里与傻子白小望整日整夜泡在一起,满屋酸臭将他的胃口都熏麻木了,吃什么都不香,一日三餐全是囫囵吞枣,只求下肚。今日突然见到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酒佳肴,霎时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不住吞口水,几次三番想伸手去抓烧鸡块,想着天君还没到,终究没敢下手。 天禄看见他一脸馋相,笑道:“小馋虫,再熬一熬,我马上去请天君。” 不久,门外传来天君贴身扈从烽狼的吆喝,“天君驾到”,高亢嘹亮,颇具威严。 门外,四男四女八名扈从,清一色黑衫红杉、铜狼面具,男佩刀,女佩剑,鱼贯而行,到达门前倏地分列左右,挺胸鹄立,动作齐整如一,气势森然。天君手持倚天法杖,缓步穿行而过,身后紧跟着射狼和烽狼。 第29章 饯行 小隐按规矩单膝下跪行礼:“隐狼参见天君。” 天君摆摆手,“起来吧”,对其他人挥了挥手,一众随从尽皆退出,天禄也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天君在首席就座,指了指下首的座位,示意小隐坐下。“自己斟酒吧。” 这是小隐第一次和天君同桌吃饭,而且只有两人,心怦怦乱跳,紧张得连呼吸都不顺畅。小隐做梦也想不到天君竟亲自请他单独喝酒吃饭,不禁受宠若惊,坐立不稳,脑子几乎一片空白,连倒酒的手都不免颤抖。 天君自己倒了一杯酒,语气和缓地道:“隐狼,你别紧张。本君请你过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给你鼓鼓气。痴儿索狼计划事关重大,本君谋划多年,瞒天过海之计须得掩人耳目,滴水不漏,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举杯道:“本君敬你一杯。” 小隐急忙站立起来,弯腰举杯诚惶诚恐地道:“不敢不敢。隐狼敬您!” 天君忽然变了口气,冷冷地道:“本君说敬你便敬你,无须多礼。这第一杯是敬你这二十日来整天和傻子待在一起,不容易,你两样都学得不错,本君很满意。干吧。” 原来天君是满意的,吓死我啦。 小隐抢在天君之前一口闷。天君又倒了一杯酒,举杯道:“这第二杯酒预祝你卧底天一成功!” 天君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缓缓道:“你扮演的毕竟是白不尘的儿子,白不尘也在天一,所谓知子莫若父,搞不好就可能露馅。白不尘英雄一世,却养了个熊孩子。白小望原来不傻,小时候聪明绝顶,过目不忘,堪称神童,只是他生性邪恶,心狠手辣,工于心计,七岁时便因茶水烫杀死一名仆人,不到十四岁就有涉及四大门派十条人命因他而死,所以结仇无数。 白不尘迫于各方压力,不得已亲自废了他的武功以保全他性命,结果这小子饱受刺激,犯了傻病,但即便如此,明里暗里想要取他性命报仇者依旧大有人在,所以你此行危机四伏,步步惊心,凡事多动脑子,办法一定比困难多,用好审时度势装疯作傻这一招。” 小隐心中暗惊,好家伙!七岁便杀人,不到十四岁杀十人,这个白小望当真邪恶得可以。幸好变成了傻子,不然不知要害死多少人。 报应!活该! 天君接着道:“秦天狼的火阳神骸经,跳出常理,独辟蹊径,练到功深时威力强大。秦天狼号称天下第一快剑,武功尚在白不尘之上。但此功最大的特点是欲练神功,先毁丹田。本君下重手废你丹田正是因为白小望也是丹田被毁武功全失,这样一来,你和白小望内外皆相似,相信白不尘短时间内也分辨不清的。你的武功走秦天狼的路子,丹田废了,即便是号称天下第一的白不尘也难以侦测出你的功力。” 小隐心道,天君果然无所不知,谋划已久。心中很想向他打听“紫衣仙子”的事,但最后终究还是没敢问出口。 天君取出一只白色的小药瓶,放在桌子上,道:“这瓶子里有三枚大力丸,三枚化功丹,黑色为大力丸,服之可令你的功力倍增,但功效只能持续最多两个时辰。红色为化功丹,服之可让人全身酸软,难以运功,功效也是两个时辰。你随时带在身边,关键时刻或许能救你性命。” 天君顿了一顿,目光炯炯地注视小隐道:“千万记住,你是恨天十三狼杀手,杀人本是你的职业。该下手时绝不可手软,杀人灭口是保护自己的有效手段,切不可心慈手软贻误大事!” 接着,他倒了第三杯酒,道:“第三杯,一起预祝我们成功救回天狼教主。” 喝完酒,天君站立起来,郑重地道:“有一点需要提醒你,天一盟也好,天一派也好,这些人自封正道,视我们恨天宫、血海教为邪魔,而事实上武功、门派又岂有正邪之分,人心才分善恶。像白小望这等邪恶之徒恰恰是第一正道门派掌门之子,你说讽刺不讽刺!这些正道人士没一个好东西,假仁假义,表里不一,外表道貌岸然,内里衣冠禽兽,不然世界上又岂会有恨天十三狼! 所以,你去那里以后,可能会听见大量正魔之争的传说,尤其关于我们恨天宫和血海教的恶言恶语,千万不要受他们蛊惑,这帮伪君子,不可信!记住,眼睛和耳朵都靠不住,只有心才是最真实的,相信自己的心,隐狼,你听明白了吗?” 小隐朗声应道:“隐狼明白。隐狼与他们不共戴天,绝不会听信于他们!” 天君点头道:“好!你明白事理,本君便放心了。” 接着呵呵一笑,道:“好啦,本君想说的都说了,你慢慢享用美酒佳肴吧。待会天禄过来把具体的安排与行程告诉你,她和小曼会送你一程。对啦,你有什么话想对本君说嘛?提要求也可以。” 这段时间小隐心里一直惶恐,哪里还敢对天君说什么话,但什么都不说未免失礼,也很可惜,毕竟机会难得。脑子转了几转,原想问一问天君是如何轻易认出他来的,转眼觉得不妥,忽然想到一件事便作揖行礼道:“若日后抓住了白不尘,恳请天君准许隐狼手刃仇人。” 天君一愣,道:“准了。”说完,天君走出房间,随手带上了房门。 天君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小隐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细细琢磨天君所言,无非是要提醒他此行的重要性和危险性。 他走过去把小药瓶拿在手里看了看,拧开盖子,里面放着红黑两色药丸,各有三颗。 他将药瓶贴身收好,心道:“管他呢,先做饱死鬼!”放肆地抓过酒壶,先仰脖子灌了一气,感觉过瘾了,这才坐下来拿起筷子开始胡吃海喝。 自斟自饮了好一阵子,酒足饭饱,桌上摆着的四壶酒已只剩最后一杯了,端起酒杯正欲一饮而尽,天禄推门走了进来。 “吃过瘾了吗?”面具遮挡住了她的脸,但声音里带着笑意。 小隐放下酒杯,起身抱拳行礼:“谢谢天禄法王。” “好,我们走吧。路上再慢慢同你说事。” “现在就走?” 小隐赶紧喝完杯中酒,紧随天禄出了房间,走过大厅,见殿外已备了三匹快马。天禄的贴身侍女小曼肩头挎着一个布包正在等候。 天禄道:“此去天一骑马需要三天时间,我们抓紧赶路!” 三人三骑纵马疾驰,出了恨天宫大门,穿行于山林之间。 人生第一次骑马走出恨天宫大门,小隐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有趣,便连空气似乎也更清甜些,不觉深深吸了几口。 秋日晌午,阳光温馨恬静,秋风和煦轻柔,天蓝蓝的,高远洁净,像碧玉一样澄澈,几朵薄薄的白云悠闲自在地飘逸。 放眼山林尽是灿烂的秋色,金黄的银杏,通红的枫叶,星星点点的红酸枣,娇艳欲滴的山茶花,馨香袭人的桂花,一片片,一簇簇,一团团,如诗如画,美不胜收,令人陶醉。 出了山林,进入官道,路旁是成片成片的金灿灿的稻田,点缀着色彩斑斓的村舍,炊烟袅袅,荷锄的农夫和牛羊徜徉其间,却是另一幅赏心悦目的秋日胜景。 一路奔行两个多时辰,沿途的秋色秋景令他目不暇接,孩童般的好奇心和新鲜感令他倍感兴奋,毫无倦意。 已是黄昏,天色渐暗。天禄指着前边路旁的小树林道:“我们到林子里稍事休息,今晚就在前面的灵塔镇歇息过夜。” 进入树林,天禄让小曼取出一壶水和一包糕点递给小隐,自己则靠坐在一棵大树身上喝水。不知何时,她与小曼都取下了面具,换上了皂色帷帽,帽檐垂下的黑绢遮住了她们的面容。 一抹斜阳照射到了天禄身上,她精美的五官依稀可辨,一腿直一腿曲斜倚树干的姿态充分展现出她秀美的身材,在晚霞的映衬下构成一幅绝美的剪影。 小隐不觉看得呆了,竟忘记了吃喝,水壶和糕点停留在了半空, 天禄注意到他的呆相,扑哧笑出声来,捡了粒小石子砸了他脑袋一下。“臭小子,傻得可以!再看,当心本王挖出你的眼珠子!嘻嘻。” 小隐一惊,自嘲地笑道:“好美的夕阳!好美!” 天禄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走到马身前从马褡子中取出一块黑布和一顶草帽子,丢给小隐道:“说正经的,小集镇人多眼杂,为保万无一失,一会进镇子,你把脸蒙上,不许说话,不许东张西望!到了客栈,不准外出!” 小隐老老实实地戴上帽子,用黑布包住了脸。三人重新上马,一路疾驰进城。 灵塔镇不大,只有一纵一横两条街道,此时天色已黑,街道上空荡荡的,少有行人。三人很快找到了镇上唯一的客栈“福来客栈”。 天禄只要了两间上房,并吩咐店小二整饬酒菜分别送到两个房间。 小隐原以为天禄和小曼住一个房间,他自己住一个房间,岂料到得二楼房门口,天禄却把小曼推进了他的房间,并吩咐道:“今晚隐狼就是你的主子,好好服侍他。如果他不满意,以后就别回恨天宫了。” 不回恨天宫,自然意味着死。 小隐大惊失色,做梦也想不到天禄会来这么一下,嗫嚅道:“这个……不妥吧。” 天禄沉声道:“什么妥不妥!白小望是有老婆的,而且是个大色鬼,你要连最起码的男女之事都不懂,怎么瞒天过海啊?难不成要本王亲自教你?” 她砰地关上小隐的房门,“小曼也是处子之身,今夜好好享用吧!明早我来叫你。晚上不许出去!” 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响,是她进了自己的房间。 第30章 小曼 小曼站在房门口,有点害羞,脸红红的,低垂了头摆弄衣角,身体微微晃动。 小隐愣在当场,怀里像揣了十五只兔子,七上八下的,不知如何是好。 两人相对而立,傻站了半天,门外传来了店小二的声音:“客官,酒菜来啦!” 仿佛来了大救星,两人同时抢上前开门,只见店小二提了个大食盒进来,放在靠墙的小方桌前。从中端出四菜一汤,一壶酒和两套餐具,正好摆满一桌。 店小二进来打搅了一下,帮了大忙,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算是消散了。小曼立刻忙了起来,抹桌抹凳,把杯盘拾掇整齐,恭请小隐入座,将杯子斟满酒,然后规规矩矩地退到一旁侧立随侍。 她原是个性格开朗、口齿伶俐的姑娘,平时与小隐相见,常爱开个玩笑,可这回与小隐独处一室,突然变得十分腼腆,低眉垂眼,面红耳热,一句话也没有。 小隐端起酒杯却喝不下去。他很不习惯有人站在旁边看着他吃饭,虽然他寓所里一直有钟姨在照料,但他从来不讲究尊卑,从不把钟姨当作低人一等的下人,两人情同骨肉,胜似家人。 此前小曼一直挺开朗的,天禄有好东西都由她转交给小隐,两人相见时常常插科打诨,有趣得紧。这回跟了天禄出来,人变了,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似的,什么话都不说,无趣得很。 看着杯中酒,忽然有了主意,指着对面的椅子对小曼道:“小曼,你坐下来陪我吃吧。” 小曼不无惶恐地躬腰道:“不敢不敢。尊卑有别,奴婢岂可与主人同桌。” 小隐把脸一沉,不悦道:“你不是我的侍女,我也不是你的主人。天禄让你听我的,你坐下,喝酒!我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 小曼不敢违拗,在凳子上侧身坐下,见小隐伸手替她倒酒,忙又站起来托住了他的手,“不敢不敢”,接过酒壶给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满了一杯。 小隐向她举杯道:“来,感谢你这几年来一路照顾,我们干一杯!” 他一饮而尽,把空杯对着小曼,眼睛盯着她,意思自然是她必须干完杯中酒。 小曼似乎有点紧张,端杯子的手微微颤动,颤声道:“小曼从来没碰过酒,奴婢……” 小隐会心地一笑,晃一晃空杯,道:“凡事都有第一次,今晚你这第一次我要了!” 这话说得有点暧昧,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曼耳根发烧,心一慌,手里的酒杯竟然滑脱,一杯酒全洒在了衣裙上。 她慌乱地抓起酒杯,起身拍打衣裙,忙不迭地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奴婢失礼,对不起!” 小隐见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道:“一杯酒而已,至于那么紧张吗?来来来,我再陪一杯。” 将酒杯斟满搁在她面前,道:“刚才那杯酒洒了,要罚三杯,再来!” 小曼不敢推却,倒满酒杯,一手轻推帽裙,一仰脖子灌了下去,随即大声咳嗽起来,忙用手捂住嘴。 小隐喝尽杯中酒,端起酒壶把两杯倒满,笑道:“你这劳什子帷帽睡觉也要带着吗?来,继续!” 说着,“叮”地碰了一下她的杯子,一饮而尽,随即又端起了酒壶。 小曼只得攒眉蹙额又仰脖子灌了下去,这回动作有点猛,扣在头上的帷帽往后脱落,掉在地上,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弯腰去捡,却被小隐喝止:“别捡了,这里又没别人。现在才像喝酒的样子。坐!” 小曼只得重新坐下,腼腆腆地垂下头摆弄手中的酒杯,不敢正视小隐。 小曼露出真容,清纯甜美,皮肤白皙,身材略瘦但洋溢着青春气息。两杯酒下肚,脸现红晕,如仙桃般娇艳欲滴,令人怦然心动。 小隐的确有点心动,柔声道:“吃点菜吧。”动手夹了两片卤牛肉放到她碗里。 小曼抬手想推辞,但手指碰到小隐的手,触电般缩了回来,脸更红了,结结巴巴地道:“小主……奴婢……”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吃吧,吃吧!”小隐自己先开吃了。 过了一会,小曼也动了筷,只是嚼得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发出响声来。渐渐地,眼花耳热,全身发烧,夹菜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一壶酒很快喝完,小隐又让店小二送上来一壶。见小曼头昏脑热,醉态已显,又接连劝她喝下了三杯酒。小曼慢慢开始放松,胆子也越来越大,敢对他的话作出直接回应了,最后一回高举酒杯与他碰杯,大喊:“干!”随后便趴在桌子上头枕胳膊昏昏欲睡。 过了一会,忽然呼吸急促,喉咙作响,猛然张嘴,“哇”地吐了一大口,秽物四溅,桌上、衣服上到处都是,但她晕晕的,头重得抬不起来,旋即继续趴桌昏睡。 房间里弥漫着酒菜、秽物的酸臭味,令人作呕。小隐原想叫店小二进来收拾,可看见小曼醉得不省人事满身污迹的狼狈相,总觉得老大不妥,又想到隔壁叫天禄过来帮忙,却想到她撂下的那句狠话,担心她来真的,只得作罢。 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心神不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迟疑半天,终于下定决心,走到她身前,一手挽住她的颈部,一手托住她的双腿,将她慢慢抱起,她的头很自然地靠在了他的肩头。 第一次如此贴近一个女孩的身体,令他心神激荡,呼吸急促。抱着她缓缓走到床前,轻轻放倒在床上。 她脸上的红晕显得更鲜艳了,而且蔓延到颈项,红唇微张,嘴角挂着一丝甜美的微笑,胸口微微起伏,好似在做梦。 小隐呆看了一会,注意到她衣裙上沾满呕吐物,不忍心让她这样子睡觉,便想着要帮她脱去外衫。 这是他第一次解女孩的衣裙,小曼又不配合,摸索半天,手忙脚乱,终于将脏衣裙脱下,已累的满头大汗。 去了衣裙,露出了雪白的香肩、藕臂和玉腿,少女特有的温馨、甘美的体香散发开来,微侧的身躯勾勒出诱人的曲线,真是娇羞花解语,温柔玉有香。 这充满诱惑的一幕令未经人事的小隐口干舌燥,心头撞鹿,难以自已。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强压心头的躁动。 控制自己的欲望和冲动是一个杀手必备的素质。 小隐读过很多很多书,虽然武学、医学占了大多数,但也读过不少言情小说,书中撩人心弦的男欢女爱自然令血气方刚的少年春意萌动,躁动难安,心中充满对浪漫纯真的爱情的向往。 他坚信世上有真爱,渴望真爱,坚定地认为,自己的第一次只能献给自己追求的真爱。 他拉过叠在床里壁的被子,轻轻盖住小曼的身体。不知怎么回事,小曼忽地抬起上半身,伸出手臂抱住了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呢喃道:“小主,你要了我……要了我……”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撩人心弦的声音顿时令小隐头脑一片空白,肌肤相触的柔软、沁人心脾的体香让他心荡神摇,血脉偾张,几欲张臂抱住她。 “你要了我……快要我……我要回恨天宫……我不想死……” 喃喃细语在继续,但最后一句犹如往小隐头上浇了一盆冷水,灭了心头火,凉了躁动身。 这是天禄法王给她的命令,是她必须完成的任务! 他坚定地搬开她的双臂,慢慢让她躺了下去,替她盖好了被子。随即离开床头,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了窗户。 清凉的夜风扑面而来,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顿时头脑清醒了很多,心也跟着静下来了。 夜深人静,灯火阑珊。窗外,一轮明月高悬,一片一片的清辉,柔和地洒落下来,洒在鳞次栉比的屋顶,洒在耸入夜空的古塔,洒在藤葛垂垂的墙头。青石铺就的街路上空荡荡的,任凭月光漫照,泛出点点银光。 距离古塔不远的一座宅院忽然亮起了灯,在夜色中显得特别扎眼,院内院外影影绰绰站着不少人,人影中不时有白光闪现,显然是他们手中兵刃的反光。 宅院已经被人包围,笼罩在剑拔弩张的恐怖氛围中。 宅院中住着谁?围攻者是什么人? 小隐瞪大眼睛注视着远处小院的动静,正自纳闷,猛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小镇的寂静。转瞬间,楼下的街道一人一骑飞驰而过。 狼首面具,长发飘飘,身形秀美…… 小隐盯着那人远去的背影,脑海中闪现出刚刚捕捉到的骑手的影像,一个熟悉的人跃然浮现。 青青! 他心头一震,不假思索跃出窗外,跳落街上,拔脚狂追。 青青突然现身,而且来得那么急,必有大事发生,他必须追上去探个究竟。 十三狼出猎通常以小组为单位,集体行动,如今她单独出现,未见其他同伴,不禁令他心里充满担忧。 青青性格倔强,对当年自家灭门惨案耿耿于怀,一有机会便四处打探,锲而不舍地找寻真相,如今已经发展到了不顾一切不惜代价的程度。一旦被天君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这正是小隐所担忧的。 第31章 唐玄微 紧追了一程,转过一个弯,见一匹马卧倒在地上,扑哧扑哧地喷鼻,全身汗津津的,看起来是累坏了,跑不动了,四下里看了一下,并未见到青青,估计着急弃马步行了。 能把马累得跑不动,青青这一夜不知赶了多少路了,很可能与那帮人围攻宅院有关。 刚才在楼上看,那地方似乎并不远,原以为一下就到了,岂料前面的路越走越窄,到后来折进了弯曲深长的小弄堂,转来转去想快也不能。转了好半天,终于蹿出巷子,前面却是一大片田野,黑灯瞎火根本找不见路。 猛见天空一亮,宅院那边腾起冲天火光,隐约传来叮叮当当兵刃相交之声,夹杂着呼喝声与惨叫声。 宅院那边双方已经动上了手。 火光隐隐照见了田间阡陌。小隐提气急奔,很快穿过田野进入一片小树林。那房子就在树林尽头。 火势越烧越旺,整座房子都在燃烧,照亮半边天空,噼啪之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烟火味和血腥味。 小隐蹿出林子,几个跳跃到达院墙外。只见院门大开,门前倒着四五个人,一动不动,已然气绝。 进入院子,一股夹杂着血腥的烟雾扑鼻而来,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七八个死人,血迹斑斑,刀剑散落一地。 战斗已经结束,死了那么多人,看来是被围攻者占了上风。可是,人呢? 忽听又一阵金铁交接之声从古塔那边传来,小隐刷地蹿出院子,向古塔方向急奔。 古塔建在一座小山包上,塔后是一座二进院寺庙叫“灵塔寺”,庙后是一条小溪叫灵溪。 小隐赶到时只见到了三个倒地的人,显然战斗又已结束。忽见其中一人动了动,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急忙上前扶起他,急问:“其他人呢?” 那人用手指指灵塔寺,身子一软坐倒,随即软软地瘫倒在地。小隐丢下他急冲下山坡,不一会到达庙前,见第一重殿是天王殿,殿内灯火通明,四下里寂静无声,并不见人。 忽听殿后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打破宁静,道:“唐玄微唐掌门,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你觉得你还能撑多久?呵呵,让我告诉你吧,你中的是我帮的镇帮之宝赤玄蛛毒和御魂毒烟,即便你武功再强,两个时辰后,我包你全身奇痒,毒发身亡。现在用解药,还能帮你解毒。一个时辰后,毒入骨髓,有解药也不可救了!交出元胜藏经图,我五毒王陈九一一诺千金,立马奉上解药!青龙帮帮主大刀戴金刚可以作证!” 听见唐玄微这个名字,小隐心里不觉微微一震,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青青必是听到了唐玄微在此地的消息,所以不顾一切马不停蹄赶来,这会必隐身在左近。 他扫视了一遍四周,提气纵身跃上了大殿屋顶,蹲在屋脊后向下窥视,只见大院中十多名黑衣蒙面人手执利刃在大雄宝殿正门前一字排开,他们的前面站着一高一矮两人,高的应该是青龙帮帮主大刀戴金刚,矮的是五毒帮帮主五毒王陈九一。 青龙帮和五毒帮虽然比不得天一盟各大门派,但在江湖上也有一定的影响力。今日两位帮主联手对付唐玄微,不惜得罪天一盟,足见他们对所谓“元胜藏经图”的重视。 小隐从未听天君提起过元胜藏经图,也从未听其他人说起过,但既名元胜,想必与元胜道君有关,多半是武功秘籍之类的圣物。江湖人士为争抢武林秘籍杀个你死我活,倒也并不鲜见。 “陈九一,你做梦!区区蛛毒还毒不死老夫!”大雄宝殿内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怒斥道。 此人想必就是唐玄微了,说话声中气略显不足,实际情况恐怕没他说的那么轻松。 陈九一呵呵一笑,道:“唐掌门无须强撑,知子莫若父,我自己养的毒自己知道。实话告诉你,早在三天前我们就在你家厨房的饮用水缸里投了毒,后又中了我的御魂烟,你们夫妻俩积毒已深,若无解药,迟早必死。唐掌门,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你的夫人想想。何苦为了小半张藏经图,断送了一家人性命。” 躲在门后的唐玄微听得暗暗心惊,没想到卑鄙的五毒王三天前就往他厨房的饮用水里投了毒,无色无味,初时没有任何异感,直到中了御魂烟后,毒性方始发作,也难怪无论自己如何施为,全然无功,竟丝毫压制不住毒性。 妻子屈云霞脸色煞白,无力地靠在他肩头,已陷入半昏迷状态。唐玄微不禁喟然长叹,想不到自己英雄一世,到老来竟然阴沟里帆船,栽在陈九一、戴金刚这种二流货色手里。 全身的酸麻感越来越强烈,眩晕一阵阵袭来,他强咬牙关,不让自己倒下。他心中清楚,今日恐怕在劫难逃,即便交出元胜藏经图,戴、陈二贼担心日后遭到报复,得此良机决计不会放过他们,一来杀人灭口,二来永绝后患。 近二十年来,为了寻找失踪的女儿,夫妻俩丢下灵山派,栉风沐雨,跋山涉水,走遍了大江南北,几乎寻遍了每一处可能的角落,最后只剩下了恨天宫一方神秘之地。 他原计划用自己意外获得的元胜藏经图与恨天君交易,以换取女儿的消息。岂料,不知哪个环节出错,竟然走漏了风声,引得五毒帮、青龙帮前来抢夺,从此再也不得安宁。 可悲可叹! 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唐馨儿,情不自禁热泪盈眶。 她还是个婴儿…… 屈云霞的脸上也挂着两行眼泪,她一定也和自己一样想到了自己可怜的女儿。 或许真如许多人所说,馨儿早已夭折化作一抔黄土。 死就死吧,就让咱们仨在阴曹地府重聚,享受天伦之乐吧! “唐掌门,想好了吗?解药就在我手上,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陈九一手举着一个小药瓶,一手持蛇头杖,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唐玄微半晌没有发出声响,他怀疑是不是毒性发作昏倒了。 就在陈九一跨过最后一个台阶,一脚踏上殿前廊道时,一个身影从大门上方的屋檐里风驰电掣而下,如小鸟般在他面前一掠而过,旋即飘身退入殿内。 那人速度极快,虽近在咫尺,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便见陈九一发出“啊”的一声,整个人猛然后跃,紧接着从半空落下,仰天跌落于台阶下的平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他的脑袋重重砸在了地面的青石板上,身子抽搐了一下便不动了。 众人迅即抢上前细看,只见陈九一的咽喉部深深地插着一根狼形毒镖,早已一命呜呼。 “狼镖?恨天十三狼!”不知道谁脱口而出惊呼了一声。 所有人包括戴金刚陡然变色,恐惧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青青! 躲在暗处的小隐暗暗叫了一声。或许只有他看清楚了青青迅捷如风的每一动。 从屋檐处一跃而下,一手出剑封住陈九一的蛇杖,一手夺取他手中的药瓶,剑尖在蛇杖上一点借力后退,与此同时,射出早已扣在掌心的毒镖。 四动连环,一气呵成。 所以,一生用毒药害人的五毒王陈九一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便死在了毒镖之下。 小隐不禁暗暗竖起大拇指,为青青喝彩。才过了三年多,青青的武功大有长进! 戴金刚和其余的人紧张不安地四下里扫视,个个全神戒备,如临大敌,空气中瞬间弥漫着恐怖的气息。 静默了好一会,四下里并没有任何动静,看来是虚惊一场。 戴金刚缓过神来,转头问身边人道:“刚才谁喊的?” 半晌,一位小个子颤声道:“我……我……” “死猪头,你看清楚啦?” “我好像……没……没……” “去你妈的!”戴金刚狠狠地踢了他一脚,“没看清楚你瞎嚷嚷!” 他弯腰拔出插在陈九一喉头的狼形铁镖翻来翻去端详了一会,不觉骇然。来人一招击杀五毒王,虽属偷袭,其身手之快匪夷所思。 久闻狼镖是恨天宫杀手惯常使用的独门暗器,只是江湖上没有多少人真正见过,如果真是恨天十三狼,为何其他人久未现身? 那么,来者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来捡现成便宜? 为了这“元胜藏经图”,他与陈九一密谋良久,不知下了多少功夫,终于成功让唐玄微夫妇中毒,藏经图已是唾手可得。 五毒王死了,或许不算坏事,至少元胜藏经图现在只属于他一个人了。虽然对方增加了一人,但久久不敢现身,从其身形判断,只是身法快捷,功力并不是特别强,己方在人数上仍然占优。即令唐玄微拿到解药,至少需要半个时辰才能恢复功力,机不可失。心不狠,家不发,到了这节骨眼上,岂可功亏一篑,就此罢手,必须再赌一把! 他主意既定,将手中朴刀重重往地上一戳,发出“呛”地一响,高声喝道:“什么人,快给我滚出来!” 其他人也学着他的样,震脚的震脚,戳刀的戳刀,齐声高喝:“什么人,快快滚出来!” 大家一起发声一起高喊,恐怖的感觉大大缓解,却没有一个人敢冲进大门。 “听我号令,袖箭镖刀准备,杀进殿者,赏!”戴金刚缓缓举起右臂,沉声命令道。 此时,青青早已进入殿内,看见了靠在门后扶着屈云霞的唐玄微。她迅即掏出藏在怀中的画像展开来对比确认,“你……你是唐玄微?” 唐玄微见来人带着狼首面具,夺解药,杀陈九一,动作迅疾如风,干净利索,身手极高,必是恨天宫恨天十三狼杀手无疑,待听见一个与杀手身份极不相符的甜美女声,全无半点煞气,且眼神透着古怪,举止诡异,心中颇感诧异,但对方既是恨天宫杀手,多半对己不利,便微微向她点点头,用礼貌平淡的语气说道:“正是老夫,姑娘……有何指教?” 是他!确实是他! 那个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青青终于见到了自己仇恨十几年的靶标人物、此生必杀的终极猎物唐玄微! 她要为父母报仇!为家人报仇! 第32章 拼死护仇 青青的眼睛直直地瞪着唐玄微的脸,耳边再度响起恨天君的话语,脑子里幻化出父母被杀、家人惨遭灭门的场景。 一团怒火在心中燃起,双目圆睁,几乎要喷射出火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胸口急剧起伏。 “你……你……” 十五年了,终于面对自己心心念念的灭门大仇人,青青却突然感到胸口憋闷,喉头梗塞,想问点什么,却又不知究竟说什么。 她戴着面具,唐玄微看不见她的脸,却看得见她晶亮的眼眸,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噙着泪花,又似乎充满怨恨,真切地感受到她正在经历的剧烈的情绪波动,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掠过一丝忐忑不安的惊悸,情不自禁柔声问道:“姑娘,你怎么啦?你没事吧。” 他身边的屈云霞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好似突然恢复了元气,独自站立着,眼睛直直地注视着青青的眼睛,脸上竟也现出十分古怪的表情。 他看看青青,又看看屈云霞,心中困惑,不明所以。 三个人就这么呆呆地立着,终于,“我要报仇”四个字从青青嘴里蹦了出来,霍地,寒光一闪,青青手中的剑本能地抖出一个剑花,迅捷无比地刺向唐玄微,带着积压了十几年的悲愤和怒火,剑锋直指目标的咽喉。 这个动作她做过千遍万遍无数遍,从五岁学剑时开始,日刺千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是天君给她定的人生终极目标,杀死靶标上的人物,报仇雪恨。 其动作之快之狠之准,就刺杀而言,简直完美无缺,无与伦比。世上很少有人能避开此剑,身中剧毒的唐玄微更加不能,而唐玄微只是怔怔地立着,看着剑向自己要害刺过来,似乎并没有要躲开的意思。 猎物死定了! 说时迟,那时快,屈云霞猛然将唐玄微往后一拽,自己挺身拦在了丈夫前面,锋利无比的剑尖刺向了她的咽喉。 人在将死的那一刻,通常会闭上眼睛,以示放弃抗争,迎接死神,但屈云霞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青青的眼眸,哪怕是最后一刻。 那眼神是悲?是喜?夹杂着惊疑,还有那么一丝温情,仿佛要将青青揽入怀中。 就在剑锋即将触及肌肤前的一刹那,剑势倏然收住,停在了屈云霞咽喉前。 刺杀唐玄微的这一剑,发自本能,亦收自本能,世上或许只有青青能在这样一剑上做到运斤成风,收发自如。 青青曾无数次幻想与唐玄微见面的场景,无数次想象斩杀仇人报仇雪恨的情景,如今这一幕突然来到眼前,霎时,惊喜、激动、愤恨、悲伤、痛苦、焦虑、渴望、麻木等等等等一起涌上心头,心潮澎湃,百感交集,令她大有措手不及之感。 唐玄微一句“姑娘,你怎么啦?你没事吧”,再平淡不过的一句话,在青青听来却是此生听见的最动听最温暖最快慰的问候,饱含她心中期盼已久的那种温情与关爱,触动了她心底深处那根最脆弱的弦。而屈云霞投向她的目光温情脉脉,满是亲切与关爱,满是期盼与鼓励,几乎要融化她冻结多年的冷酷的心。 迷茫,困惑,悲凉,期待……心在颤抖,持剑的手也在微微颤抖,脑子里时不时现一片空白。 这一剑再也不能往前一分。 蓦地,屈云霞眼神一凛,忽然抢上一步,右手猛地向上翻掌,手背撞中青青的右胳膊,同时厉声喝道:“闪开!” 但听嗖嗖两响,两支利箭直射过来。 青青的身体被推向一边,正好避开。屈云霞左手在身前奋力一击,打落其中一支箭,但另一支箭噗地射入她的右肩头。她往后一个趔趄,被唐玄微伸臂托住。 只见两个蒙面人手持弩箭抢进殿内,蹲身瞄准欲继续发箭,说时迟,那时快,青青猛然跃起,旋身转体展剑,剑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过蒙面人的咽喉。 两个蒙面人身体同时一顿,喉部血箭喷出,随即发出一声惨叫,身子一僵噗地倒下,抽搐不已,状极恐怖。 伴随着喊杀声,又有七八人挥舞刀剑抢进殿内,戴金刚一马当先,挥朴刀砍向青青。其余人则杀向唐玄微夫妇。 屈云霞又中毒箭,陷入昏迷。唐玄微一手抱住屈云霞,一手舞剑奋力抵挡蒙面人的围攻。幸好佛像前空间狭小,进攻者难以形成合围,唐玄微步步后退,勉强挡住蒙面人的轮番进攻,险象环生。 当戴金刚看清了青青脸上的狼面具,心顿时凉了一大截。 死猪头没有看错,的确是恨天宫的杀手! 这里距恨天宫不远,奶奶的,真要命! 转而一想,对方只有一人,武功似乎也不是特别强,眼下保命的唯一方法就是尽快杀了她,杀了唐玄微夫妇,夺取元胜藏经图,然后毁尸灭迹,再远走高飞…… 想到这一层,遂大喝一声,将功力提到十成,全力施为,招招攻向要害,要将青青立斩杀于刀下。 青青与戴金刚斗了七八个回合,戴金刚功力不低,攻势凌厉,加之地方狭小,青青的快剑急切之间施展不开,一时难以占到上风,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唐玄微脚步散乱,已是强弩之末,岌岌可危,不觉焦躁起来,瞅个空子,暴喝一声,猛然跳出圈子,杀向围攻者,瞬间刺倒两人。其余人见她剑法神速,快剑难挡,纷纷退缩避让。 青青几个大步抢到唐玄微面前,将解药瓶递给他,脱口而出道:“你们走,我挡住他们!”回身挥剑逼退了紧追而至的戴金刚。 唐玄微接过药瓶,见里面装有三颗黑色小药丸,无暇多虑,立刻吞下一颗,细细体察片刻,感觉解药对头,便即喂屈云霞服下一颗,心存感激地朝正在激战的青青看了一眼,随即背起她往殿后急走。 有了解药便有望恢复功力,此时最需要的是一处僻静之地,可以坐下来运功疗伤,但运化驱毒最快也要一两刻钟,而且不可受到打扰。 忽见西厢房有一扇门虚掩着,想也不想便冲了进去,迅即关上房门。 两个蒙面人紧追过去,却被青青发出的狼镖给打倒了。但青青分了神,左臂被刀锋划过,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 一直趴在高处窥探的小隐看见青青受伤,心下大急,正待跃下助她一臂之力,右肩头却被一只手掌死死摁住,哪里动得分毫,回头一看却是天禄法王,不知何时她已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天禄朝他努努嘴,“嘘”了一下,以手指指西厢房的屋顶。小隐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只见那边屋顶上影影绰绰有七八人伏低身体朝下窥伺。 自己在屋顶埋伏了这么久,竟然没发现对面有那么多“同道”,更不知道天禄法王是何时过来的,不觉大感惭愧。若是换作敌人,自己此时只怕已身首异处了。 不过,既然天禄法王到了,青青的安危就不必担心了。 在恨天宫,天禄法王不论是地位还是武功都是仅次于天君的,她的职责主要是帮助天君处理内务,所以极少在江湖露面。武功究竟有多高,见识过的人恐怕没几个。 小隐也没见识过,但肩膀被她一只手按住,浑身动弹不得,单凭这一手足以显示出她超强的功力。 猛觉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臀部传上来,痛得小隐几乎忍不住“啊哟”出声音来,嘴巴迅即被一只素手捂住。 却是天禄在他臀部狠狠地拧了一把,又捂住他的嘴以防他发出声响。她凑近他耳畔压低声音但声色俱厉地道:“臭小子,你想死啊!我叫你不要出门,不要与人照面,你全不当回事!你不知道你有万恨令重任在肩,趴着,不许动!不然,瞧我怎么收拾你!” 小隐抽了口冷气,摸摸被捏疼的部位,不无尴尬地一笑,趴下身子不敢吱声。小时候,自己淘气时天君就常常拧他屁股,当时天禄化名彤姨照顾他的生活也常常这么做。后来长大些了,改成了细竹鞭。 只见青青退守在了厢房门前,忽攻忽守,不让人靠近。围攻者包括戴金刚在内还剩九人,轮番向青青发起攻击,戴金刚则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环伺,一俟青青露出破绽或者进攻者遇险,立刻上前抢攻。 这样一来形势对青青渐渐不利。随着体力下降,她的快剑威力大减,迫得她只能缩小防守的圈子。而敌人的三面进袭,尤其是戴金刚的猛攻,令她防不胜防。不一会,腿上、身上又受了几处伤。 小隐看得心急火燎,几次三番想要下去,都被天禄拦下。他心里明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西厢房屋顶上隐藏者身分不明,目的不明,天禄一定是在等待他们有所行动。 猛听“锵”一声巨响,刀剑相交,戴金刚以泰山压顶之势直劈,被青青横剑架住,一个奋力下压,一个拼死上举,两人僵持了一会,青青力有不逮,朴刀慢慢下移靠近她的头顶。这时,另有两人发声喊从左右两侧快速发动进攻。 此时此刻,青青已被戴金刚的朴刀罩住,稍有松懈,便是个一刀两断的结果,再也无力腾出手来抵挡左右两侧的突袭。 第33章 除魔七英 小隐忍不住又想行动,天禄依旧摁住他,小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青狼有事的。” 危急关头,厢房的门猛然打开,只唐玄微持剑冲出,先是一剑砍下了已迫近青青身前的左首进攻者的手臂,再一剑刺向戴金刚的小腹。 他的剑去势凌厉,劲力十足,好似已恢复了一定的功力。 戴金刚大惊失色,急收住刀势,奋力后跃,可还是迟了一步,唐玄微的剑尖扎进了他腹部寸许,令他发出一声惨叫,跌倒在地,所幸唐玄微没有乘胜追击。 戴金刚随即一跃而起,恼羞成怒大声道:“发暗器!” 剩下七人一起取出暗器投射,嗖嗖嗖,弩箭、飞镖齐齐射向二人。唐玄微和青青一边往后退一边用剑击打投掷而来的暗器。但听“噗地”一响,青青动作慢了一步,被一支弩箭射中腿部,一个踉跄跌倒,唐玄微急急抢上一步抱住了她,带着她退进厢房内,砰地关上房门。 戴金刚一边用布包扎腹部,一边恼羞成怒道:“取火来,烧死他们!” 有三人立刻跑进了大殿,不一会,两人抬出一大桶香油,另一人举着火把过来。 屋内的唐玄微听见他们要用火攻,顿时着急起来。厢房是木结构建筑,而他们所在的房间是个小杂物间,连个窗户都没有,若是纵火燃烧,只怕走投无路,会死得很惨。 他虽然获得了短暂的间隙运功驱毒,毕竟时间太短,勉强恢复了一成功力,刚刚听见青青在外面有危险,急急开门助青青退敌。 正在运功疗伤的屈云霞听见青青进内,勉力撑起身体上前扶她在一张方凳上坐下,果断地拔出插在她腿上的袖箭,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替包扎住伤口,柔声道:“姑娘,谢谢你救了我们。敢问姑娘芳名,日后我夫妻俩也好结草衔环报答救命大恩。” 青青呆呆地看着门,一言不发,好似根本没听见屈云霞的话。她的脑子里其实乱成一团糟,心中充满了困惑与迷茫。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一切来得那么突然,发生得那么快,全凭本能行事,她根本没有时间多想多虑。 唐玄微担心戴金刚真的纵火,如坐针毡,将耳朵贴着门细听外面的动静。 只听戴金刚朗声道:“唐玄微,你听好了,交出元胜藏经图,我们立马走人。如果还是冥顽不灵,休怪我不客气!我数十下,如果你不出来,我就放火烧屋。一,二,三……” “住手!” 蓦地,半空中响起一个洪亮却沉稳的声音。众人情不自禁抬头仰望,只见八个仙袂飘飘身负长剑的青衣人缓缓从半空降落。 他们装扮统一,身形潇洒,动作齐整,宛如八仙降临人间。 小隐看得呆了,好潇洒!仰慕之心油然而生,嘴里喃喃道:“哪里来的高手,像神仙下凡一般。” 天禄淡淡地答道:“天一门除魔七英。” 好帅!好酷! 天一门,天下第一门派,果然名不虚传。 单就这手“柳絮飘”的轻功便足以惊世骇俗,弟子辈的功夫已如此厉害,天下第一的白不尘岂非……我的天! 小隐在心里啧啧赞叹。想到自己即将进入天一门,虽然只是个傻子,却足以让他惊喜欲狂,勾起强烈的好奇心。 “是天一门高手!” 围攻者中也有人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不知是福是祸,众人面面相觑,不自禁地往后退缩。 戴金刚的心沉了下去,天一门的高手既然到了,今天这事就注定黄了。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全身而退。一想到自己付出那么多努力,就此化为泡影,不禁黯然神伤。 八人甫一落地,但听当中一人沉声道:“杀!” 七支宝剑刷地同时出鞘,寒光闪耀,令人眼花缭乱。剑光闪动之际,在场的七个蒙面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倒了下去,谁也没有料到他们说杀就杀,而且剑法如此之快,一众蒙面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纷纷中剑倒地,一命呜呼。 戴金刚刚上前两步,意欲招呼一声,收拢弟子撤退。他认为,天一门是江湖上第一大正道门派,绝不会乱来,退出的机会还是有的。 猛见他们不问情由大开杀戒,仅剩的七个手下瞬间倒地毙命,心下大骇,急纵身后退,掉头鼠窜。 “哪里走!”天一门人中唯一没有拔剑的,也是发令者,手往上一举,剑已在手,再往戴金刚逃窜的方向一指,长剑闪电般飞出,直插入戴金刚后背,透胸而过,接着手往后一收,长剑迅即飞回,刷地回归剑鞘。 这一来一去也就是眨眼间的事。戴金刚的身体依然向前跑了数步,方始一顿一僵,随即惨叫一声一头栽倒。 可叹他与陈九一身为一帮之主,在江湖上混得也算风生水起,为了一份所谓的“元胜藏经图”,机关算尽太聪明,却误了卿卿性命。 刚刚还飞扬跋扈的青龙帮和五毒帮弟子被人举手投足之间全部斩杀,便连身手一流的戴金刚也是一招毙命,这等身手和功力简直匪夷所思,令人舌挢不下。 小隐初入江湖,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表,对天一门的崇敬之心又增添了几分。 “看见了吧,”坐在他身旁的天禄法王冷冷地说道,“不分青红皂白连杀八人!若是换作你,你会这样滥杀无辜吗?我们恨天宫杀人,却从来都是讲规矩的。” 小隐心头一震,彤姨说的没错! 五毒帮和青龙帮在江湖上名声虽不怎么好,但绝非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之辈,天一门人不分是非,一出手就置人于死地,全然不顾所谓的江湖道义,说杀就杀,而且斩尽杀绝,不应是正道门派所为啊。他们真的是正道代表天一派门人吗? 若是换作我,擒贼先擒王,完全没必要把他们一个个统统杀死。 “天一门,哼,包括那些个自封正道的门派,”天禄的语气充满了鄙夷和愤懑,“个个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实际表里为奸,内心无耻至极,光看外表你绝对想象不出来。瞧他们的神气样!” 她顿了一顿,接着道:“小隐呀,你想想,唐玄微是什么人,天一盟下六大门派之一灵山派的掌门。今日他夫妻俩受到五毒帮和青龙帮的偷袭,中毒受伤,身处险境,可天一门人却躲在暗处看好戏,全不顾他们的死活,若不是我们青狼出手相助,他们俩早给咔嚓喽。真是可笑又可悲!现在,你看明白了吧。” 天禄一点破,小隐也意识到了事情有古怪,有大古怪。 六派联盟喊得最响的口号是,众虎同心,和衷共济,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唐玄微夫妇在江湖上人称“灵山侠侣”,名头响当当的,灵山派的实力也不容小觑,为何天一门人见死不救,坐视他们惨遭围攻?这里面必然大有文章。 而天一门人一露面即对围攻者斩尽杀绝,毫无道义可言,即便杀人灭口,也忒狠了些! 这里面绝不简单。 “验尸!” 又一声令下,七个人分头检查地上的死者,以确认人已经死亡。其中一人似乎尚有一口气在,动了一动,检查者毫不犹豫地往他胸口补了一剑,后者“啊”的一叫,只喊出一半,便开始抽搐,片刻静止不动了。 好家伙!灭口灭的真干净!够绝! 这时,厢房门开了,“是千里兄吗?” 唐玄微双手抱拳笑呵呵走了出来,随手带上了房门。 原来是宫千里,难怪这么嚣张。小隐听说过他,江湖人称横空一剑,风云榜排名第十二,年少时独行天下,游侠江湖,脾气暴烈,嫉恶如仇。其兄宫万里为南山派掌门,据传他在围攻魔教时刺了叶傲世一剑,次年秦天狼带人上门复仇,杀死了宫万里,灭了南山全派七十二人。 宫千里两个月后得悉兄长遇害,找秦天狼报仇,结果重伤大败,幸得白不尘相救,此后继承乃兄遗志,重振南山派并听命于天一门,数年后升任天一盟副盟主,发誓要除魔灭妖,报仇雪恨。 忽听天禄喃喃自语道:“宫千里加除魔七英,好大的阵势!他们早已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只见唐玄微走到宫千里面前,抱一抱拳道:“多谢千里兄及时施以援手,唐某感激不尽。” 唐玄微叫得挺亲热,似乎与宫千里关系不错,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可宫千里好像并不买账,只微微点点头,态度傲慢,冷冷地道:“唐兄,堂堂灵山派掌门,竟耳折在五毒帮、青龙帮这等下三滥手里,好不叫人惭愧!这些年来,灵山侠侣不务正业,游戏江湖,过得忒也潇洒,何以突然来到灵塔镇这种穷乡僻壤?还给五毒帮和青龙帮给缠上了,不是有所图谋吧?” 一开始,唐玄微深感汗颜,一时大意阴沟里翻船毕竟有辱天一盟名头,但越听越觉得话不对味,宫千里冷冰冰的语气中带着强烈的暗示和调侃的意味,令唐玄微大感不悦,一股怒气直往上冲,沉下脸没好气地道:“什么意思?我夫妻俩这些年四处奔波做什么,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千里兄当真不知?” 宫千里冷笑一声道:“知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们东荡西游,行走江湖,顾自逍遥,没事!你们不依本分,撇下灵山派不管,也没事! 你们借找女儿之名东寻西觅,暗中追寻元胜藏经图,这就不单单是你们的事……” “你……你……”唐玄微听他越说越离谱,生气地打断了他,只是一时气急连话都说不出来,最后憋出一句,“你胡说八道!” 宫千里呵呵一笑,道:“戳中你的痛点,气急败坏了吧。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得到,哪有找女儿一找二十年的,谁信呢!天底下,子女失踪的又不止你一个!你女儿失踪的时候才八个月大,女大十八变,现在二十岁了,站在你面前,你认得出吗?这事我们本来就不信,你们夫妻俩一副锲而不舍永不言弃的样子,倒也无可厚非,直到最近江湖传言元胜藏经图现世,我们才终于明白个中奥妙。” “果然好戏在后头,”天禄笑道,“待会非打起来不可,咱们有好戏看了。小隐,你觉得宫千里说得对吗?” “既然唐玄微已经拿到了元胜藏经图,这就不由人不信啦。” 第34章 争斗 宫千里的话听起来不无道理。 江湖传言唐玄微女儿唐馨儿八个月大时,屈云霞带着婢女和奶妈抱孩子外出游玩,被神秘人劫走,此后杳无音讯。 唐玄微夫妇从此开启了寻女之旅,走遍大江南北,东寻西觅,坚持不懈二十年,确实非常人可为。 子女失踪者大有人在,绝大多数人过一两年或至多三五年伤心过后便放弃了。如今,有人把唐玄微夫妇同元胜藏经图勾连在一起,而唐玄微的确找到了宝图,这听起来便在情在理了。 “一派胡言!”唐玄微勃然大怒,大声痛斥道,“谁说的?简直是放屁!” 他猛叹一口气,接着道:“我们夫妻俩坦坦荡荡,行事从不藏着掖着。这二十年来,我们走南闯北一门心思找我们的女儿馨儿,但凡有一丝线索便追寻到底,不论多远,不论多难,可怜天下父母心,其间多少辛酸和痛苦,也只有我们夫妻俩自己体会。 别人家的事我们管不着,但我们不会放弃,绝不放弃,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们会一直找下去。我们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老天爷会眷顾我们家馨儿,会有团圆的一天。” 他言辞凿凿,情真意切,说到后面声音哽咽,话语间透出的执着和付出令人感动。 宫千里不为所动,反而大笑。“唐玄微,说得比唱得好听,当别人傻子,少演戏了!也不想想我们为什么来这儿。” 他把脸一沉,厉声道:“唐玄微,你听好了。我宫千里奉白盟主之命,率除魔七英特来请你夫妻俩交出元胜藏经图,即刻回山接受联盟质询。” 他从怀中取出一面五色三角锦旗,展了开来,鲜红的“令”字闪闪发光。高举令旗向唐玄微朗声道:“唐玄微接令!天一盟白盟主令:唐玄微夫妇交出元胜藏经图,即刻随宫千里和除魔七英返回天一接受质询,不得有误!此令!” “慢着!”唐玄微举起右手掌,以示抗辩,“说来惭愧,我夫妻俩不慎着了五毒王的道,先是中了赤玄蛛毒,后又中了御魂烟,拙荆还中了一支毒箭,现下正在驱毒疗伤,不便行动,恐一时半刻难以启程。 老夫敬重白盟主,也尊重天一令,请给我们一天时间,待我们功力稍有恢复即便启程回天一向白盟主请罪,如何?” 宫千里冷冷地道:“对不起,唐掌门,在下奉命行事,白盟主说的‘即刻’和‘随行’,在下不敢有违。难道唐掌门信不过在下和除魔七英,担心路上遭人袭扰吗?” 唐玄微淡然一笑道:“那倒不是。有你宫千里和除魔七英在,天下还有哪个不要命的贼子会上门求死?” 宫千里道:“既如此,就别为难在下了,咱们这就走吧。若唐兄和嫂夫人身体吃不消,我叫人雇辆马车来。” 他转头吩咐道:“宗英,你去镇子上雇辆马车来。” 叫宗英的应了一声,拔腿便走。 “等等!”唐玄微急忙伸手拦住他,“宗英兄且慢,这事还是要再商量商量。” 他担心妻子身体不假,但更令他担忧的是此时和他妻子一起待在屋里的那个戴着狼首面具的姑娘。 这张面具表明她是恨天宫的人,从她的身手来看极可能是十三狼杀手之一,可她在危急时刻却舍身救了他们,不但为他们抢来了解药还负了伤。 她的所作所为完全不像是魔教妖人,而她怪异的表现更是不可思议,令人难得其解。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与她细细交流,甚至没有时间多想,但有一点是很明确的,姑娘救了他们,不论她是什么人,即便是恨天宫杀手,他也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到她。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宫千里眉头一扬,昂然问道:“唐兄还有何话要说?” 唐玄微双眉微蹙,忧心忡忡道:“此去天一至少三四天路程,我担心拙荆身体经不得舟车劳顿。这样吧,我想白盟主要质询的人是我,拙荆在与不在其实没多大关系。我即刻与你们一起回天一,让拙荆安心疗伤,过一两日待身体好转再行赶来,这样既不违背令旗之命,又照顾到了拙荆的身体,如何?” 宫千里沉吟片刻,摇头道:“对不起,唐掌门,此事没得商量。白盟主再三叮嘱,请你们夫妇俩一起回山,若是嫂夫人身体吃不消,我们大可放慢速度,多耽一两日,问题不大,只要大家一起回山便可。” 唐玄微怫然不悦,道:“对不起,宫副盟主,我必须照顾拙荆的身体,这事也没得商量。” 这时,一直恭默守静的宗英突然插话道:“唐玄微,我们奉命行事,岂敢有违。宫副盟主敬你是一派掌门,苦口婆心劝你回山,你如何恁地不晓事理,百般推托,真不把天一盟令旗当回事?非要我们把话挑明不成?” 这几句话语气傲慢不逊,话中有话,显见是有备而来,不只是请人回山那么简单。 唐玄微忿然作色,悻悻地道:“宗英兄此言差矣。天大大不过一个理字,拙荆身中剧毒,命在旦夕,唐某身为丈夫,岂能坐视不顾!今日即便白盟主亲临,唐某也是这个意思,何况白盟主含仁怀义,视下如伤,绝不像某些人那样无情无义,不可理喻。宗英兄有什么话,尽管直说,没必要藏着掖着。” 宗英冷笑道:“好!唐兄口口声声说嫂夫人伤势严重,命在朝夕,可否容我等进屋探视探视略表心意?” 唐玄微冷冷地道:“你的好意心领啦。拙荆正在运功疗伤,多有不便。各位都是一流高手,当知疗伤之时最忌搅扰,还请理解海涵。” 宗英道:“说来说去,唐掌门就是不想让我们进屋看看,难道屋子里有鬼?不是藏了什么魔教妖人吧?” 唐玄微的心不由一沉,这正是他一直担心的事情。杂物间空间小,根本没有藏身之处,门一开,恨天宫姑娘必然暴露。 灵山派掌门夫妇与恨天宫杀手同处一室,一起疗伤,这是天大的事! 正邪不两立。正道和魔教势同水火,结仇数百年,双方刀兵相见,缠斗不休,死伤惨重,大多数时候魔教占上风,正道各门各派未有不曾受魔教戕害者,宫千里的兄长宫万里及南山派就是被魔教灭门的,而除魔七英的前一代卫道八雄也是惨死在叶傲世手下,因此,他们个个对魔教怀有深仇大恨,一提起魔教无不咬牙切齿,恨不得啖其肉,食其髓。 天一门、玄剑门、清乐门、金雕门、灵山派和南山等六派结盟成立天一盟,其目的正是要强强联手,壮大力量对抗实力雄厚的魔教势力。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凡与魔教人士相交即被正道视为滔天大罪,人人得而诛之,哪怕是一派掌门,这等人神共愤的罪名却也是万万承担不起的。 若是让他们当场发现恨天宫姑娘的存在,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嫌疑了,不但害了姑娘,也害了自己和整个灵山派。 唐玄微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一直极力避免让他们进屋,但对方似乎早已有所察觉,得寸进尺,步步进逼,直戳要害。 宗英见唐玄微一时答不上来,不无得意地笑道:“唐兄,被我说中了吧,纸包不住火,呵呵,请吧!”说着,移步向房门靠近。 唐玄微心念电转,自忖此时此景唯一的办法是借“男女有别”之名继续发飙,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推门而入。 他抢前一步挡在了宗英面前,怒斥道:“岂有此理!宗英,你枉为天一门除魔七英成名高手,难道连‘男女有别,授受不亲’的道理都不懂吗?你敢进此门,别怪我唐某翻脸!” 此言一出,除魔七英齐刷刷亮出剑来,指住了唐玄微。宫千里上前一步,挥了挥手中令旗,疾言厉色道:“唐玄微,宫某敬你为一派掌门,好言好语相劝,你却蹬鼻子上脸,敬酒不吃吃罚酒,哼!”忽然提高了声音,“唐玄微听令:经查,灵山派掌门私自侵吞元胜藏经图,并悄悄潜入灵塔镇,图谋勾连魔教,党豺为虐,阴谋不轨,戕害我正道门派,为祸江湖。特命宫千里率除魔七英前往查证,并带回天一质询。如有违抗,就地清理门户。” 宫千里所述无疑是白不尘的旗令,最后一句不啻晴天霹雳,令唐玄微深感震惊。想不到白不尘竟然如此寡情薄意,无视多年的交情,竟打算跨派清理门户,难怪会派出宫千里和除魔七英这样一等一的高手,想是已做好强制动手的打算。 难道他们真掌握了什么确凿的证据? 不可能呀! 自己偶然获得元胜藏经图,来灵塔镇确实有意与恨天宫取得联系,尝试换取女儿的消息。这事没人知道,却不知哪个环节出了差池,搞得好像尽人皆知,先是五毒帮,后是青龙帮,连天一盟也知道了,直接派出除魔七英来对付他,瞧他们的所作所为,好像早有铁证在手,一心要置他于死地。 可是,他们来到灵塔镇不过七天,根本没找到机会联络恨天宫。事情还没发生,哪里来的证据?但宫千里他们却言之凿凿,似有铁证在手。 显而易见,宫千里他们有备而来,目标明确,恐怕早秘密潜伏在灵塔镇,坐视一切发生,只等他入彀! 难道一切全是蓄意制造的阴谋?天一盟诚心要置他夫妻俩于死地? 他忽然感觉心直往下沉,后背一阵阵发凉。 白盟主,白不尘,曾经歃血为盟的兄弟,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让开!”宗英戟指唐玄微,厉声喝道,“唐玄微,别逼我们动手!” 唐玄微刷地抽出长剑,怒道:“欺人太甚!真当我唐某好欺负!” 双方剑拔弩张,冲突一触即发。 第35章 犯险 眼前发生的一切,趴在暗处的小隐看得一清二楚,心中不禁为青青捏一把汗。 他不明白青青为什么选择放弃大好报仇机会,反而舍命救唐玄微夫妇,以至身陷危局。 他想问一下天禄,转头一看,发觉不知何时她已经离开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不由着急起来。 一旦他们发现青青,凭他们的身手,青青极难脱身,后果不堪设想。 看得出来,唐玄微不想青青暴露,一直在努力阻止他们进入厢房,甚至不惜与他们火拼。暴露了青青就等于坐实了他“勾结”魔教的罪名,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好在除魔七英刚刚藏身的屋顶其角度不能直接看见殿内发生的情况,他们应该没有直接看见青青加入战团的情况,只是有所怀疑,要不然早动手了。 唐玄微的言谈举止不卑不亢,雍容大雅,给他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因此,他打心眼里不希望他有事。但眼下的形势对他极为不利,真要动手,面对宫千里和除魔七英,唐玄微即便未中毒受伤,也绝对难以抵御。 必须想办法帮帮他们…… 忽听房门“吱呀”一声突然打开,屈云霞脸色蜡白、头发凌乱地出现在门口,她的脖子上赫然架着一柄剑,站在她身后的持剑者正是青青。 一看这架势,小隐立刻明白了她的心意,这是要行绑架勒索之计。 傻丫头!不要命啦! 这样做等于帮了唐玄微又一个大忙,攻破了宫千里他们的险恶用心,令他们无法坐实唐玄微勾结魔教的罪名,但宫千里他们必恼羞成怒,迁怒于青青,无论如何再也不会放过她。 同时,他又不得不为青青的机智聪明喝彩,当此危局,行此险招是帮助唐玄微过关的绝佳之计。 看得出来,她铁了心要帮唐玄微夫妇脱困,哪怕是牺牲自己。 这是何苦呢! 女人心,搞不明。 “唐玄微!”青青高声说道,“交出元胜藏经图,我便放了你老婆,否则,我随时撕票,让你们永世分离!” 唐玄微惶急道:“别,千万别伤害我老婆,事情好商量。” 青青道:“我数十下,你若不交,我便动手……” “放肆!”宫千里厉声呵斥道,“天一盟宫千里、除魔七英在此,岂容你个魔教小妖女胡作非为!恨天宫什么人,快快报上名来!” 青青嗤然冷笑道:“凭你也配知道本姑娘的名号!在恨天宫的地头,岂容你们几个幺麽小丑撒野,识相的赶紧滚蛋,别误了姑娘的好事。等我十三狼同伴一到,我保你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近年来,恨天宫恨天十三狼在江湖上声名鹊起,刺杀人数逾百,白道黑道通杀,不论目标是何等身份,武功有多高,未尝有过失手。 他们行动隐秘,神龙见首不见尾,江湖上少有人见过他们的真容,或许见过的都已下了阴曹地府。因此,江湖上,不论白道黑道,听闻十三狼之名莫不悚然变色,胆战心惊。 此言一出,除魔七英不由自主地向四下里张望,显然对十三狼也颇为忌惮。 青青大笑:“怕了吧?快滚快滚!” 青青几句话大大打击了宫千里的嚣张气焰,令小隐心中大感快意,不禁暗暗佩服青青的胆识和智慧。 虽然十三狼不可能同时来这儿,但有天禄和他在,必须好好教训他们一下,也让他们知道知道恨天宫的厉害。他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 宫千里勃然大怒,喝道:“小丫头片子不知天高地厚,你若敢动唐夫人一根汗毛,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宗英也跟着大声呵斥:“你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知道啥,我们除魔七英在此,别说你们恨天十三狼,便是你们恨天君亲临又怎样,嘿嘿!小丫头,我劝你乖乖束手就擒吧,今日你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青青左手拿住屈云霞的肩胛骨,使劲一捏,屈云霞疼得“啊”叫了一声。“退后三十步,所有人!不想她死的,往后退!” 往后退三十步意味着给她足够的腾挪空间,说不定真让她给逃脱了,除魔七英纷纷把眼光投向宫千里。 宫千里瞪着青青,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唐玄微却受不了了,急切道:“各位,往后退退,退一退吧,老夫求你们了。” 他又是抱拳又是弓腰,见除魔七英都等着宫千里拿主意,便走到他面前,深深行了一大礼,恳求道:“宫兄,看在我们同在天一盟下,请你让他们退退吧,唐谋求您啦。”说着,又向他躬行大礼。 宫千里鼻子里“哼”了一声,举右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道:“退!” 除魔七英忽然散开,形成一个半圆形,飘身后退。他们果然训练有素,心意相通。这样一来,青青想要脱身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很好!”青青推着屈云霞慢慢走出了房间,对唐玄微叫道:“唐玄微,想好了吗?要老婆还是要宝图?” 唐玄微不假思索地答道:“我要老婆,请你不要伤害她,她身上有伤,还中了毒。” “好!你把宝图丢过来,我立马放人!” 唐玄微从怀中取出一小截竹管,朝青青晃了一晃,道:“宝图在此……”但他并没有马上丢过去,而是把眼光投向了宫千里。 宫千里沉吟片刻,先是摇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唐玄微举了举竹管,对青青道:“姑娘,我们同时行动,我把竹管丢给你,你放拙荆,如何?” “成交!一二……” 三字尚未出口,唐玄微已丢出了竹管,青青将屈云霞往前一推,伸长手臂去接竹管,斜刺里突然射出一枚暗器将竹管击飞,青青接了个空,知道中计,急纵身后跃,想要跳上房顶脱身,但她忘记了自己的右腿已受箭伤,不能发力,这一跳只有半人多高,旋即落了下来。双脚甫一落地,宫千里的飞剑已至,青青身形已散,根本来不及挡架,只能眼睁睁地等死。 电光石火之间,除魔七英展现了极高的默契度,宗英发射暗器击飞竹管,两人跃上房顶截住青青退路,两人飞身去抢竹管,另两人补位封住了青青两侧可能的逃生去路。 小隐完全没有料到变生肘腋,惊得“啊”地叫了一声,想要救援青青,但隔得那么远,哪里来得及,想冲下去救人又怕暴露身份,一时急赤白脸,心焦火燎。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唐玄微纵身跃去,挥剑架开了宫千里的飞剑,顺手扶住屈云霞,回头怒斥:“宫千里,你做什么!拙荆还在这里!” 言下之意是指责宫千里不管不顾屈云霞的安危,顺便为自己出剑开脱。 但宫千里疾如旋踵,身随剑至,右手收剑,左掌猛然发出,击中青青胸口。青青双脚刚落地,措手不及,闷哼一声,整个人直飞起来,后背重重地撞到身后的墙壁上,随即跌落墙脚,勉力撑起身体,张嘴“哇”地吐出一口鲜血,随即瘫倒在地上,显见伤得不轻。 宫千里插剑还鞘,骂道:“臭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我要不想留着你的命,早送你去见阎王去了。” 转头又对唐玄微怫然道,“唐玄微,你什么意思?我这剑明明是射向小妖女的,你挡什么挡!你存心要救她,是吧?说你勾结魔教,果然不错!” 唐玄微使劲一甩衣袖,发怒道:“拙荆尚未脱离控制,你着什么急!你仓促发剑,万一伤到拙荆,你能负责?真正岂有此理!” 这时,除魔七英一起围了上来。宗英插话道:“唐玄微,你不用花言巧语,我们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明明就是你要帮小妖女,她就是你勾结魔教的铁证!” 唐玄微圆睁双眼忿然道:“你胡说八道!她绑架拙荆胁迫我,你聋啦瞎啦看不见?你们口口声声说唐某勾结魔教,话可不能乱说,我不信白盟主会像某些人那样捕风捉影,信口开河。哼,我灵山派开派八十四年,历经五代掌门,在江湖上立身扬名,我武惟扬,唐某身为第六代掌门绝不会做刀头活鬼,任由你们摆弄!” 宫千里呵呵一笑,道:“很好!既然唐掌门不肯承认,再好不过,我们也是这样希望。现在有个绝佳的机会。” 他戟指瘫坐在地上的青青,道:“你现在杀了她,自证清白!” 宗英道:“对,杀了她,我们大家便相信你是清白的。” 唐玄微绝没想到宫千里竟然会出这么一招。他原以为他们会将她一起带回天一受审,途中至少需要三四天,等自己功力恢复,便可设法救她。 “杀了她!杀了她!”其余人也一起喊道。 唐玄微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正自焦虑,忽然注意到除魔七英中的元英手里拿着那截竹管,立刻大步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掌道:“元英兄,请还给我!” 元英迟疑着把眼看着宫千里,后者道:“唐掌门,我看宝图是不祥之物,还是暂由我们保管,回山后我们自会转交给白盟主。” 唐玄微忿然道:“我唐某之物,用得着你们保管,用的着你们转交,我自己不会吗?笑话!” 宫千里道:“既然唐掌门坚持,好呀,我把话说白了,只要你杀了小妖女,自证清白,我们立马走人。你和唐夫人可以继续逍遥江湖。这样你满意了吧?” 他这番话把唐玄微直逼到南墙,令他再也找不出其他托词。唐玄微一时语塞,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青青,不知如何是好。 第36章 出手 屈云霞的身体忽然摇摇晃晃,似站立不住,眼看就要摔倒,唐玄微一个箭步抢上去扶住她,急促地道:“夫人,你怎么啦?夫人,你怎么样?” 屈云霞双目紧闭,似已陷入昏迷。 宗英“哼”了一声,“晕的真是时候!” 宫千里知道这种情况下,再逼唐玄微动手不是办法,沉吟片刻,对宗英道:“既如此,还是找辆马车,带她们一起走吧。” “好!”宗英快步走向僧舍。 一听他们要走,小隐心下一急,忍不住仰天发出一声长长的狼嚎。 狼嚎是恨天宫互相联络、传递信号的方法,也是威慑敌人的有效手段。 嗷呜—— 高昂尖利的嚎叫声撕破宁静的夜空,远远地传了出去,在山前回荡。紧接着另一声嚎叫响起,是来自东边的回应,片刻,四面八方都响起了狼嚎,此呼彼应,在旷野里交响回绕,仿佛有无数群狼在嚎叫,声势惊人。 大院顿时被恐怖气氛笼罩。除魔七英紧张地四下里张望,便连宫千里也有些沉不住气,刷地拔出了长剑,毕竟这里是恨天宫的地头。 小隐大喜过望,没想到自己嚎了一声,引来那么多回应,听声音有不少人,他们很快就能赶来把这里包围起来。 猛听得黑暗中有人长声惨呼,一个黑影高跃而起,随即摔倒,落地时发出一记沉重的闷响。他挣扎着爬起来,“哇”地吐了一口,佝偻着身体难以举步,显见伤得极重。 “宗英!”宫千里大呼一声,纵身而起扑向黑暗中,“什么人?现身出来!” 余下六人不约而同紧随而起,两人追随宫千里消失在黑暗中,两人探视宗英,另两人分立左右警戒。六人步调一致,相辅而行,分工协作,互相策应,默契如桴鼓相应。 除魔七英在天一门均属于一流高手,是从近千名弟子中层层选拔出来,历经多年训练和多重考验,过关者始有资格习练除魔七英剑,而只有其中的佼佼者才能最终成为除魔七英中的一员。除魔七英剑阵是天一门镇山法阵,威震江湖数百年,由七名高手强强联手,七人腹心相照,以枢应环,相倚相辅,威力倍增,不惧任何外敌。 天一盟此次对付唐玄微竟然动用除魔七英,派出他们协助宫千里,显示出其对唐玄微事件的重视和志在必得的决心。 然而,宗英遇袭受伤,似乎只在一招之间,能在一招之内重创除魔七英之一,敌人之强大可想而知。是恨天君到了吗? 宫千里风驰电掣般在四下里转了一圈,并未见到任何人的踪影,心知敌人比想象中的更强大,担心中了调虎离山计,立刻返回,喊了一声:“闭境!” 这是要求除魔七英回撤防守之意,随他追击的清英和铁英迅即撤了回来。此时,余英扶着已陷入昏厥的宗英坐在地上,时英正发功替他疗伤,元英和华英在警惕地观察四周。 宫千里不无焦虑地问:“宗英怎么样?” 余英黯然道:“右胸中了一掌,断了几处经脉,好在伤不致命,只恐要将息一阵了。” 宫千里蹲下身来伸手把脉,果如余英所言,不觉心下骇然。袭击者似乎手下留情,无意杀他。 他站立起来,环视一圈,神情肃穆地道:“可能是恨天君到了,大家加倍小心,注意警戒,一旦有敌踪出现,立刻结阵御敌。遇到任何情况,切切不可分开!” 狼嚎声突然中止,四下里一片死寂,只闻树木在秋风中的萧瑟之声,黑暗仿佛要吞噬一切,空气似乎已凝固,恐怖的气氛令人窒息。 蓦地,又一声狼嚎响起,声音飘忽不定,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紧接着四面八方群狼回应。 宫千里竖耳静听,忽然大喝一声,纵身跃上大雄宝殿屋顶,随即纵身而下。 不一会,刀兵交接之声响起,短促迅捷,由远及近。空中突现两个身影,一进一退,速度奇快,双剑相击之声如暴雨洒窗,既密且疾,斗得甚为激烈。 进的是袭击者,退的是宫千里。 两人在屋顶上兜了一个大圈,激斗三十余合。宫千里越打越是心寒,对方剑势之狠之快,如疾风暴雨,全无间隙,令他始终应接不暇,缓不过劲来回手。 或许只有小隐知道,出手袭击的正是天禄法王。他知道天禄武功高,却不知道有如此之高,一招重伤除魔七英,三十招打得宫千里毫无还手之力。 宫千里加除魔七英绝对是强敌当前,若是寻常高手出击,必一败涂地。小隐渐渐想明白了天禄的做法,不禁对她愈加敬佩。 天禄和宫千里渐斗渐远,除魔六英将受伤的宗英围在中间,个个延颈跂踵张望,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激斗中的两人。 唐玄微在帮屈云霞疗伤,青青躺在墙角,此时此刻他们根本无暇顾及她。 这是最佳的救人机会! 小隐不假思索纵身而下,几个大步便蹿到了青青身前,发现她已陷入昏迷,遂将她扛在肩头,正欲起跳,忽见唐玄微手一扬,丢过来一样东西。 小隐本能地伸手接住,感觉是个小瓶子,不及细想,负着青青拔腿狂奔。 猛可里,斜刺里杀出两支剑来,拦在了他的前面。 除魔七英还是发现了他,清英和铁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速度奇快,同时展剑封住了他的去路。 前面是一只大香炉,左右是两把利剑,小隐如继续往前闯,无异于引颈受戮,若要回头,想必其余四英正虎视眈眈张网以待。 铁锁横江,他已无路可逃! 唐玄微注意到了情况突变,不禁为两人捏一把汗,想要帮忙却有心无力,鞭长莫及,只能干着急,默默期盼奇迹发生。 小隐看得真切,丝毫没有减速,反而加快了速度。 “找死!” 两支剑以横扫千军之势平斩而来,以除魔七英的功力,足以将两人同时腰斩成两截。 唐玄微大失所望,揪心地闭上了眼睛,不愿意看见惨剧的发生。 就在长剑触及身体前的一刹那,小隐的身体突然后倾,转体,抱紧青青借着惯性继续向前滑行,长剑几乎贴着他的身体划过,凌厉的剑风刺得他脸部生疼。 他紧抱着青青,竟然从铁英的胳膊下香炉边唯一的空隙侧身穿行而过,经过香炉的同时狠狠地拍出一掌,借力腾身而起,跃上天王殿的屋顶。 香炉遭到重击,霎时如火山喷发一般,浓烈的香灰腾地窜起,向四处泼洒,热辣辣气浪翻滚,空中弥漫呛人的烟雾。 清英和铁英离得近,全没料到敌人有这一手,猝不及防,溅了一身灰,急急闪开,却已吸入不少香灰,涕泗横流,咳嗽不已。待得缓过劲来,小隐早已不见踪影,两人不敢再追,只得怏怏返回。 “这是什么身法?好诡异!”清英一边抹脸一边说道。 铁英干咳数声,道:“我也没见过,是魔教妖法吧。” 唐玄微亲见最后一刻奇迹的发生,大喜过望,欣慰地舒了一口气,喃喃道:“九转星移流恨步,果然名不虚传!” 小隐身负青青一路狂奔,途中遇见不少持刀携剑的恨天宫门徒,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似在等候天禄的命令。 他确信身后并无追兵,渐渐放慢了脚步,却不知该往何处去,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先带青青回客栈。 到了客栈,见天禄房间的窗户也开着,想着待会可能需要她帮忙,便一跃而入,将青青放上床。 把了一回脉,发觉她虽然伤得挺重,但尚未危及生命,不由长长舒出一口气。想起唐玄微丢给他的小瓶,凑到灯前细看,果然是个药瓶,贴纸上写着“灵山还生丹”几个小字,瓶子里放着三粒黄色丹药,不觉喜出望外。 他是六月早产儿,能活命已是万幸,故自小体弱多病,人称“病包儿”。八岁时,江湖一代名医一名道人来恨天宫长住,经过他四年的精心调理,身体逐渐康复。所谓久病成医,他本就喜欢医学,得了名师指点,从此竿头直上,精进不休。一名道人去世后,他俨然变成了恨天宫的名医,名字变成了“包病儿”。 灵山派以丹药和法术见长,“灵山还生丹”是灵山派的镇山之宝,据说可起死回生,是疗伤圣药,只是所需药草可遇不可求,且配制流程复杂繁琐,不允许出任何差错,因此,即便是灵山派也没有多少存货。 唐玄微居然一给三粒,恐怕是全部家当,其出手之大方简直叫人怀疑人生。 报答青青救命之恩? 小隐相信唐玄微不会害青青,因此,立刻脱下她的头罩,喂她服下一粒,并向她丹田发功,以助她固本培元。 一刻钟后,青青悠悠醒转,一睁开眼便想从床上坐起,发觉全身酸软无力,胸口疼痛难当,头刚离枕,“哟”地叫了一声,又躺了下去。 “唐……唐玄微怎么样啦?”她急切地问,眼神里充满焦虑。 小隐不高兴地道:“青青,你怎么啦?伤得这么重,醒过来第一句话就问唐玄微,有没有搞错,他是你的大仇人呀。也不问问我是怎么救出你来的。” 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流恨步,成功地从除魔双英剑下逃脱,尤其是拍打香炉的那一掌,小隐心中颇为得意,挺想炫耀炫耀的。 青青瞪起眼睛继续道:“你快告诉我!” 小隐笑道:“瞧把你急的,他没事。你舍了命救他护他,他能有事?不过,你真要谢谢天禄法王,要不是她出手,我还真没办法把你从除魔七英手里救出来的。” 青青“哦”了一声,合上了眼皮,过了片刻,幽幽道:“小隐,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你怎么……” 小隐想问怎么回事,发觉她似乎已经陷入昏睡,便止住了话头。又替她把了一下脉,发现脉象已有所好转,放下心来,帮她盖好了被子,让她好好睡一觉。 灵山派还生丹果然神奇,这么快就见效了。 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自禁地在房中走起了流恨步,既兴奋又得意,猛见一个人从窗外跃入,落地时立脚不稳,向前一个趔趄,小隐急伸双臂将她抱住,不是别人,正是天禄。 第37章 夜宿 天禄脸上戴着面具,衣领上沾着不少血迹,呼吸不畅,双腿无力,似乎伤得不轻。 “扶……扶我坐下,慢……慢点。” 小隐扶她在一张靠背椅上坐下。 天禄道:“给我倒杯水来。” 小隐倒了一杯水,取出一粒还生丹放到她手心里。 “这是什么?” “灵山还生丹。” 她转过头去,把面具往上托了一托,将药丸放到鼻前嗅了一嗅,随即投入嘴里,就着水吞了下去,放下面具,才转回脸来,道:“宫千里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是宫千里打的?” “哼,他比我也好不到哪去!” 看情形,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宫千里江湖排名第十二,那么天禄呢?好像从来没有人替她排过名次。 小隐心中有不少疑问想问她,但是自己违反了她的规定,擅自外出,怕受到责罚,迟疑半晌不敢开口。 天禄随即进入练功态,开始运功疗伤,这时更不可打搅了。 小隐看了看青青,见她已睡熟,自己无事可做,便在地板上坐下来打坐练功。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天禄说话道:“隐狼,这还生丹果然神奇,我感觉好多了。” 小隐忽然担心,如果她问起药是哪里来的,该如何回答?若说是唐玄微给的,问题就大了,只怕要暴露青青的事。 要不然,就说是地上捡的?她会信吗? “隐狼,天快亮了,你先回房间去吧,天明还有更重要的事。” 她居然什么都没问。难道一点不感兴趣? 小隐正要出窗,“等等!”天禄叫住了他,“明天我不能陪你去黑龙山了,让小曼陪你去,她认识那个地方的。你一切须听从她的安排。重任在肩,事关重大,千万不可任性。你明白吗?” 天禄这么说,就是既往不咎了,小隐老实地点点头,瞄了一眼床上的青青,不无忧虑地道:“青青她……” 青青这事闹大了,不知触犯了几条门规,回恨天宫怕是要受重罚。 天君会杀了她吗? 天禄似乎看明白了他的心思,微笑道:“地狼组此行的猎物就是戴金刚,青青歪打正着,如今他已死,他们也算完成了任务。你安心去做你的事,青青的事我心中有数,我会带她回宫,你放心吧。” 她既然这么说了,定能保得青青平安。 哼,若是天君要杀青青,老子就不干了,管你什么天狼地狼! 他爬出窗外,沿墙壁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惊奇地发觉房间已经整理干净,小曼趴在一张椅子上呼呼大睡。 显然,中途她醒过来了,收拾干净,不敢再上床睡觉,坐在椅子上等他等睡着了。 忙了大半夜,的确有点困了,小隐和衣上床,不一会便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小曼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热情,殷勤地服侍他洗漱、吃早饭。言谈之间总是欲语还休,显露出少女特有的娇羞与忸怩,令小隐颇觉不适应。 天禄一早交代了小曼几句,乘坐马车带青青回恨天宫去了。 小隐和小曼两人自行骑马出发,小隐心里记挂着青青,一直心神不定,路上言语便少了,小曼不知就里,以为自己做得不好,一路上也是忧心忡忡。 小曼说,她只去过黑龙山一次,对路也不太熟。 两人急走一天,天黑时赶到了黑龙山下,却错过了宿头。 小曼自责道:“都怪我,都怪我,对不起,害得小主要露宿山林了。” 小隐笑道:“没事,露宿山林就露宿山林,有小曼相陪,别有一番情味。不过,你别小主小主地叫,这里又没别人,还是叫我小隐吧。” 小曼两耳一阵发烧,偷偷瞄了他一眼,心里却是甜滋滋的,在喉咙底下应了声:“是。” 小隐突然加快了速度,道:“看来不用露宿了,前面山坡上好似有座小庙,我们就去那儿歇一晚吧。” 山坡上是一座福德庙,门前有口废井,庙里供奉的是土地公和土地婆,倒也有些香火,只是长年无人打理,显得萧条破败。 两人下马进庙,小曼虔诚地向神像拜了三拜,嘴中念念有词。 小隐跟着她拜了一拜,笑问:“你跟土地公说什么?” 小曼娇羞地一笑,道:“不告诉你!” 随即动手拾掇,很快在里侧墙前收拾出一块干净地方来,铺上一块灰布,请小隐就座,随后取来一壶酒、一只酒杯、两双筷子和一大包吃的,足有六七个品种,在布上摆了开来,霎时满庙生香。 样样俱全!女孩子家就是心细。 小隐胃口大开,吃得津津有味,自斟自饮,话也多了起来。 小曼怯生生地问道:“小主……小隐,你这次出猎是要很久吗?” 小隐道:“我也不清楚,可能很久,也可能很快。接下来的行程,天禄法王是怎么安排的?” 小曼道:“这里距天一山大约还有两百里地,但也算是天一门的地盘了,随时可能碰见天一门人,所以往后的行程要愈加小心,法王再三叮嘱,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不能暴露你。” “这个我知道。” “明日我们向西再赶半天路程就可到老鹰嘴,半山腰有个山洞,里面住着一位叫东升的老猎人。一个多月前,白小望从家里偷跑出来,被人追赶,慌乱之中失足摔下悬崖,跌入碧流河中,随波逐流漂浮至老鹰嘴附近,正巧被东升撞见救了他,把他带回了山洞。” 小隐若有所思道:“原来是这么回事。白不尘不派人找吗?” “找啊,当然找。白不尘大怒,差点杀了追赶他的那几个人,扬言若白小望死了,他们都得陪葬。他派出十几艘船和五六百人在河中和沿河两岸搜寻了七天七夜,可是一无所获。大多数人认为白小望从那么高的悬崖摔下去必死无疑,其尸身很可能被野兽吃了。但白不尘坚不肯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至今仍有数支小队在这一片地区每日搜寻,据说找不到不准回去。” “变态!”小隐暗暗骂道,心中对白不尘的好感减了几分,“这么多人找,怎么没人找到东升猎人那儿?” “白小望是掉进河里去的,大家搜索的主要地区当然是河中和沿岸地带。东升住的山洞在老鹰嘴的半山腰,位置隐秘,本就很难发现,而且在山的南面,离碧流河有较远的距离。送你到东升老人那儿,奴婢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他会设法送你进天一门。” “明白了。这傻子果然福大命大,我看他好得很,一点事儿没有,呵呵。” 小隐想起白小望的傻相,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曼也陪着他笑了笑,道:“对啊,主子吩咐我提醒你,一旦遇见突发情况,要沉着冷静,万一暴露身份,即刻返回恨天宫,安全第一。” 小隐道:“第一次出任务,岂可失败而回。放心吧,我们一定会顺利找到东升老人的。” 一阵寒风从门外吹进,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小庙漏风漏雨,寒气森森。 小曼收拾好东西,生起一堆火,庙里一会便充满了暖意。 小隐不由在心里暗暗赞道:“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好女孩!” 颠簸了一天,十分辛苦,两人靠坐在一起打瞌睡。 不知过了多久,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马嘶声,顿然惊醒了二人。 小曼的第一反应是,“小隐,快!快蒙住脸!”立刻帮着小隐用布包住脸,随后自己也带好了帷帽。 “好冷!咱进庙歇歇。” 不一会,三个人进入庙内,光线昏暗,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见他们都戴着斗笠,穿着差不多的服饰,手执长剑,显然是武林人士。 一进庙,三人不住地拍打衣衫上的雨水。 一人走到小隐这边探了一探,道:“这边有人啦,我们坐那边吧。” 不久,三人在神像另一侧也生起一堆火,围着火堆坐了下来。 “一个多月了,连根毛都没见着,简直活受罪呀!”一个尖嗓子抱怨道。 “他娘的白傻子,作孽啊!死了还叫人受罪,该让他下十八层地狱!上刀山,下油锅!他娘的!”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破口大骂道。 “谁叫人家是盟主的儿子,杀人都不用偿命!你有这福气吗?盟主有令,找不到踪迹不得返回。你敢回吗?老子三个月没见我女人啦,他奶奶的,都快憋死了!”这人声音不细不粗,只是说话好像舌头短了一截似的,吐字不清。 尖嗓子笑道:“大哥想女人着急上火了,呵呵,赶明儿小弟帮你找一个神女来泄泄火!” 短舌头道:“还神女!这荒郊野外上哪去找?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 三人的对话令小曼和小隐心头一震,听口气这三人便是一直在外找寻白小望的天一门人。两人对视一眼,心中不免有些紧张,小曼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小隐的手。 沉默了一会,尖嗓子问道:“过了这么久了,你们说,白傻子还有活的可能吗?” 粗嗓子笑道:“傻子才信!几百号人搜寻了一个月,我看百里之内的每一块石头都翻遍了,你说可能吗?不是被大鱼吞了,就是被野兽吃了,尸骨全无,去阎王殿寻去吧!” 短舌人忽然压低声音道:“你们可知当年白盟主的夫人林紫宁是投河自尽的,也是尸骨全无,有其母必有其子啊,呵呵,碧流河里必有吃人的怪物。” 粗嗓子惊道:“是这样?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短舌人道:“这种家丑,盟主岂会让人张扬。” 尖嗓子道:“那白盟主干嘛还让我们继续找?” 短舌人道:“白盟主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岂肯让他重蹈夫人覆辙,唉,可怜天下父母心,谁愿意自己的儿女出事呀。他肚子里肯定也明白,只是不甘心尽人事而已。” 尖嗓子道:“白盟主英雄一世,偏偏生出这么一个白痴儿子来,我瞧他这段时间苍老了很多,怪可怜的。” 粗嗓子压低声音道:“可怜?我觉得是报应,白盟主武功天下第一,一生杀人无数,没想到报应着落在他儿子身上。你可知,白小望小时候算得上旷世奇才,绝顶聪明,过目不忘,寻常人三年才能练好的功夫,他三个月便能超过你。 大家都以为将来他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继承乃父绝学,谁也料不到他小小年纪在心性上甚至比魔教妖人更邪更恶,蛇蝎心肠,毒辣透顶,十足大恶魔一个!” 尖嗓子困惑道:“不会吧?我都听糊涂了。他是白盟主的公子,又在天一门长大,怎么会变得那么坏?” 第38章 白小望 短舌人接过话道:“他说得没错,你上山不久,不知道这些事。白小望七岁开始害人,此后几乎每一年都要害死一人,天一盟内六大派每一派都有人因他而死,简直是害人精!若非他是白盟主的独子,而白盟主又不顾一切地护着他,他被人杀了不知多少回了。 可他偏不知收敛,更过分的是,十四岁的时候偷窥清乐门女弟子洗澡,遭掌教司天凝惩戒,为这事白盟主还专门登门亲自向清乐门道歉。可白小望这恶人后来竟然诬陷司天凝勾连魔教图谋不轨,还找来了证据,结果司掌教跳进黄河洗不清,羞愤自尽。 这混蛋后来更加嚣张,有一次试图强奸我们向掌门的女儿向佼佼,恰好让我们师傅撞见了,当场痛打了他一顿,没想到他把师傅骗到悬崖边,用卑鄙的手段害师傅跌下悬崖,结果惨哪,师傅跌坏了腰椎,终身残废啦! 我们几个师兄弟当时就想冲去杀了白小望替师傅报仇,可向掌门死活不让,说他会处理好,定向白不尘讨回公道。 不过这件事确实激起了公愤,各大门派再也受不了他,大家忍无可忍,联合起来纷纷要求严惩凶手,不然就散伙。联盟差不多到了分崩离析的紧要关头,白盟主被逼无奈,不得已当众出手毁了白小望的丹田,废了他的武功,从此他武功全失,成为废人,一蹶不振,整天待在家里不言不语,过了两个月便发神经了,疯了,变成了傻子。” 尖嗓子道:“哦,原来我们师傅是他害残废的,我头一次听说,这个混蛋的确禽兽不如,死有余辜!这是老天对他的惩罚!只不过变疯子好像太便宜他了。” 短舌人道:“是呀,此人不死,白盟主迟早因他身败名裂,天一盟也要走到头。” 粗嗓子道:“天一盟内,恐怕除白盟主外,没几个人不希望他死,即便他现在是傻子,想要报仇置他于死地者仍大有人在。所以,”忽然压低声音,“我猜他这次坠崖绝对不是他自己不小心,肯定是有人有意推他下去的。他一个傻子也会跳崖,鬼才信,是吧?” 尖嗓子忽然一拍大腿,惊叫道:“啊呀,我明白了!” 短舌人问道:“你明白什么啦?” 尖嗓子道:“难怪几百号人找了那么多天也没找到他,我猜里面大半人都想他死。即便找到了,如他有命在,说不定直接就把他……然后埋了,呵呵,是吧?” “开窍了,呵呵。”粗嗓子笑了笑,随即压低了声音道,“你说的没错,寻找白傻子,大伙儿都憋着口气,其实人人心照不宣。我们出来的时候,向掌门也曾暗示过我们,呵呵。如果白傻子命大,无论叫谁撞见了,嘿嘿,咔嚓,所以,找是绝对找不到滴,呵呵,明白了吧?只是苦了我们这帮人啦,在外面受罪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短舌人发出“嘘”地一声,小声道:“你们说话注意点,隔墙有耳,这事只可意会,不可明说。” 尖嗓子道:“好好,不说啦,睡觉睡觉!” 小隐和小曼越听越是心惊。 这三人来得恰是时候,谈到了很多白小望的事情,正是小隐希望了解的,越多越好。 只是没想到白小望竟坏到这种程度,简直罪恶滔天,人人得而诛之。 更意想不到的是,这三人竟是玄剑门掌门向天齐的师弟薛长春的徒弟,与其说他们是出来搜寻白小望的,还不如说他们是来追杀他的。 白小望若真叫他们撞见了,绝对没有活路。 当初天君说起此行危险的时候,他还不以为然,有身为盟主的白不尘护着,谁敢造次?现在看来,情况远比预想的复杂,只怕在见到白不尘本人之前,安全根本得不到保障。 天君所言不差,果然危机四伏,步步惊心。 安静了一会,忽听咕咕咕的声音响起,似乎是有人肚子在作怪。 尖嗓子笑道:“邓豹兄,你别咕咕乱叫,搞得我饿得慌,受不了啦!” 邓豹粗声粗气地道:“赵健,他娘的,肚子要叫,我有什么办法,已经饿了两顿了,再不搞点吃的,要饿死啦!马钢兄,你那里还有干粮吗?” 短舌的马钢道:“早没了。忍忍吧,这里方圆五十里没村没店的,上哪找吃的,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赵健道:“不知道阮师兄他们几时会到,他们人多,多少会剩一点的。” 马钢道:“我估摸着快了吧,再忍忍。” 邓豹忽然坐起身来,道:“有了,这里是土地庙,没准有什么馒头、猪头之类的祭品吧?我找找。” 赵健道:“我进来的时候早看过了,除了香烛,啥都没有。唉,好想念天香楼的美食呀。” 邓豹笑道:“天香楼?定州府第一大酒楼,很贵的,吃一顿起码十两银子,你付得起钱吗?” 赵健尴尬地道:“这个嘛……你有吗?嘿嘿。” 邓豹摇头道:“我一年也攒不到那么多银子,有钱也舍不得去那花。” 马钢突然插话道:“要是能撞见雌雄大盗就好啦。定州府悬赏五百两银子捉拿雌雄大盗,五百两,够你大饱口福了吧,嘻嘻。” 邓豹叫道:“对呀!听说这对狗男女在定州连犯三起大案,专盗稀世之宝,最后把知府进献王爷的贡品也给偷了,知府岂能不怒!” 赵健叹了一口气,道:“在我们的地头上闹事,吃了豹子胆!白盟主发布了天一令,先后派出三拨人马追杀雌雄大盗,看他们往哪逃,说不定现下早已捉拿归案啦。” 邓豹问道:“这事你也知道?你一个初来乍到的,消息倒是蛮灵通的。” 赵健笑道:“嘿嘿,前天不是在李子镇碰见了清乐门弟子了嘛,里面有我一个老乡,她告诉我的,说她们刚得到消息,雌雄大盗可能来了这一带。除她们之外,何飞来和任小龙也带了人马在这附近搜寻。” 邓豹道:“清乐门,哇,美女如云呀!她们掌门冷丝桐,江湖第一大美女,长得天姿国色像仙女一样,呵呵。赵健,跟哥说实话,是不是跟你老乡有一腿?” 赵健沉下脸道:“邓豹,你别乱说,老乡就是老乡,故人而已,别想歪。” 马钢道:“去去去,什么大美女,整天拉着个脸,冷兮兮凶巴巴的,从不正眼瞧男人一眼,我劝你离她们远点,小心冷丝桐挖出你的眼睛,割了你的舌头!” 邓豹道:“我的妈,长得漂亮却原来是个母老虎。” 马钢道:“岂止是母老虎,我看比母狮子还凶十倍!她那双眼睛瞪你一眼就能杀了你。听我的没错,少招惹清乐门的人。” 赵健忽然“啊哟”惊叫了一声,另两人同时问道:“怎么啦?” 接着是一阵窃窃细语,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小隐的心“咯噔”一跳,一种不祥之感油然而生。但此时此刻,别无选择,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果不其然,有两个人悄悄走过来,朝他们这边探头探脑,很快又缩了回去,嘀咕了一通,片刻,其中两人大模大样地走到了他们面前,尖嗓子赵健微微一笑,抱拳行礼道:“两位请了,在下天一盟弟子赵健,这位是我师兄邓豹,冒昧问一句,兄台贵姓,家住何处?” 小曼看了一眼小隐,微微摇头,暗示他不要说话,站起身来拦在了小隐前面,拱拱手淡然地答道:“原来是天一盟的大英侠,久仰久仰。我和我哥住老鹰嘴小溪庄,乡下小农,姓名不足挂齿。” 赵健又抱拳道:“哦,原来是两兄妹。在下有一不情之请,还望两位成全。” 小曼点点头道:“英侠但说无妨。” 赵健道:“我们追捕坏人赶得太急,随身干粮都吃完了,适才进庙闻到香味,敢问兄台是否有多余干粮转让点我们,不胜感激,银钱好说。” “这个嘛,好说,好说。”小曼把眼望向小隐,小隐点点头,小曼将搁在旁边的一个小包提起来,道,“有些残羹剩饭,英侠如不嫌弃,尽管拿去,要什么银钱。” 赵健接过小包凑近鼻孔闻了一闻,交到邓豹手里,连连作揖道:“多谢,多谢!银钱嘛,是一定要给的……” 他取出一粒碎银,走近小曼,“钱嘛,必须收的,不然多不好意思……”突然伸手去掀小曼的帽裙,想要看清她的真面目。 小曼早防着他这一招,猛然下蹲,双手抱头,尖声怒斥道:“你干什么!非礼呀!” 赵健抓了个空,心中暗惊,急退一步,“唰”地抽出长剑,戟指二人喝道:“不瞒你们,我们奉天一盟白盟主之命追捕雌雄大盗,两位黑灯瞎火的竟然还蒙住脸,不由人不怀疑。识相的,赶紧摘下面罩,露出真容,不然就要请两位随我们去官府一趟。” “快,摘了!”邓豹也拔剑出鞘大声吓唬道,“不然我们不客气!” 麻烦终究还是来了。 小曼和小隐对视一眼,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第39章 正派门人 小曼心思敏捷,很快镇定下来,慢慢站起身,扑哧一笑道:“两位大侠莫不是把我们兄妹当雌雄大盗了吧?女孩子出门遮脸是我们村的习惯,我们不过是普通的农家子弟,用不着这么紧张。” 小隐心里扑通扑通乱跳,颇有些紧张,见小曼神定气闲全无惧意,不由暗暗佩服。 赵健瞪起眼睛道:“你是小妞,你哥哥一个大男人,平白把张脸包那么严实干嘛?” 小曼指指小隐道:“哦,他呀,他感染了风寒,两位还是离他远点,小心传染给你们。” 邓豹“哼”了一声,冷笑道:“鬼才信!废话少说,摘是不摘?” 小曼道:“听说天一门是天下第一正道门派,仁义君子,锄强扶弱,你们身为正道弟子,半夜三更要看人家女孩子的脸,什么意思嘛?传了出去,恐怕不太好吧。还有,我们家的规矩,外人谁看见我的脸,谁就得做我们家上门女婿。你们打定主意了要看?” 赵健和邓豹对视了一眼,迟疑片刻,邓豹忽然喝一声,“我偏不信邪!”抢上一步出剑去挑小曼的帷帽。 “慢着!”小曼情知不满足他们,他们必不会善罢甘休,退后一步,主动脱下帷帽,把脸凑近他们道,“两位既然是抓坏蛋的,又是大名鼎鼎的天一门人,小女子破个例,你们看清楚了!” 邓豹急收剑,赵健凑近看了一眼,冲邓豹摇摇头道:“不是。” 邓豹道:“你又没见过雌雄大盗,你怎知不是?” “这个……”赵健迟疑道,“瞧她的年纪不过十七八岁,不太可能……” 邓豹转头瞪着小曼道:“小姑娘年纪不大,胆气不小。你肯定不是普通的农家女,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小曼微微一笑道:“哟,这位大侠,你们是天一盟弟子,又不是什么坏人,我干嘛害怕?天一门人在我们心目中个个光明磊落,侠肝义胆,都是大英雄大侠客,才不会随意欺负我们小百姓,是吧?除非你们是假冒的天一盟弟子……” 这一通马屁拍得两人甚感快慰,赵健抱拳笑眯眯地道:“过奖过奖!想不到我们天一盟在百姓心中有这么高的地位,谢谢谢谢!只是……你的哥哥……” 他的眼光落在了一直低头抱膝窝在墙角的小隐身上,显然他还是没完全死心,又开始打小隐的主意。 面对突如其来的盘问,小隐心里一直打鼓,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第一次出门,第一次执行任务,而且执行的是恨天宫最高级别的万恨令秘密任务,没想到行动还没开始便出了意外。 他心里清楚,在找到东升老猎人之前,绝不能暴露身份,否则可能前功尽弃,毁了天君酝酿多年的“痴儿索狼”计划。 所以他不敢吱声,更不敢有所动作,只是蜷缩在墙角,做出一副农家子弟没见过世面而害怕的样子。 小曼抱拳作揖道:“两位大侠,我哥哥得了重症风寒,发着高烧呢。谢谢大侠关心,明儿天一亮我们就走,早点歇息吧,请便请便。” “风寒是吧?我这儿有专门治风寒的奇药,保管药到病除!”马钢举着个药瓶笑呵呵地走了过来,“我瞧瞧,我瞧瞧!” 他边说边从小曼身边挤过,伸手去抓小隐蒙面的头巾。 小曼试图阻拦并将他推开,但马钢早有防备,肩头一顶,将小曼顶得一个踉跄,跌出好几步外。 马钢的手抓到了头巾,但小隐双手死死摁住不让他掀开。 小隐心念电转,到了这节骨眼上,躲是躲不过去了,一旦他们见到自己的真容,后果难料,也许现下唯一的办法是硬拼。 他正待发力攻击马钢,猛听小曼尖叫着扑了过来,叱道:“你们别碰我哥哥,他是哑巴。” 听她的意思,显然是在暗示小隐不要出声,想要再努力一把,但赵健拦住她不让她近前,道:“你这么激动干嘛,我们就想看看你哥哥是什么人而已。” 小曼不住尖叫叱骂,马钢抓着头巾慢慢往上提,迫使小隐站立起来。 他的胸腹敞开,小隐现在完全有把握一击将其击倒,但他担心小曼,略一迟疑,马钢先行出手,往他下腹部猛击一拳,他本能地往后收腹,手上却松了松,马钢趁机扯掉了他蒙脸的头巾。 小隐的脸一露出来,三人几乎同时惊呼出声:“白小望!” “什么白小望,他是我哥哥叶小隐,他是哑巴!” 小曼推开赵健,上前拉起小隐的手,道,“哥哥,我们走,这帮天一门人简直就是强盗!” 三人自然不肯放他们走,站成一排挡住了去路。 邓豹上前摸了一把小隐的脸,笑道:“白小望,你的命好大,竟然没死。这些天你躲哪了,几百号人搜寻了一个月也没找到你?” 赵健也笑起来道:“呵呵,我们撞大运了,带他回去,盟主必重奖我们。老天有眼,这阵子没白辛苦,我们有机会上天香堂搓一顿啦,呵呵呵呵。” 小曼怒道:“你们认错人啦,他叫叶小隐,我叫叶小曼,我们是老鹰嘴小溪庄人!不信,你们可以跟我们去查。” 马钢“嘿嘿”一笑,对赵健道:“赵健,看住他们。我和邓豹商量一下。” 赵健答应一声,晃晃手中剑,唬道:“往后退,往后退!别撞上我的剑,我的剑锋利得很呢。” 马钢和邓豹两人快步走到庙门口,马钢压低声音道:“邓师弟,你看我们该怎么处置他好?真带他回天一?” 邓豹摇摇头,用手在喉头前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小声道:“千载难逢的报仇机会,错过了就没了。” 马钢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老天长眼,把报仇的机会送给了我们,我们岂可错过。” 他指指庙前的废井,道:“我想好了,无须见血,直接埋井里便可,神不知鬼不觉。” 邓豹笑道:“好主意,就这么定了。那小妞呢?也一起埋了吗?” 马钢道:“你傻啊,留着她去通风报信吗?” 邓豹点头道:“那是,那是。不过任师兄他们可能也快到了,怎么办?” 马钢道:“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我们得马上动手,不要耽误。即便日后任师兄知道了,也不会怪罪我们的,放心吧。” 邓豹随即朝里面喊道:“赵健,把他们带出来。” 不一会,赵健挺剑押着二人走了过来。 小曼仍不住地争辩:“你们认错人啦,看看清楚,我们真的是小溪庄的农户,不是什么白小望,更不是什么雌雄大盗。我哥哥还发着高烧呢,求求你们了,放了我们吧。” 外面下着毛毛细雨,马钢取了根蜡烛走到废井前俯身往下看了一会,满意地点头道:“不错不错,再找不到比这里更好的埋骨之所了。”转头挥手道,“带过来吧!” 赵健和邓豹连推带搡把小曼和小隐推到了井边,小曼的嘴一直没停过:“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怎么就跟你们说不清楚!你们是天一盟弟子吗?我看你们根本就是冒牌货,是强盗……” 马钢奸笑道:“叶小姐,别耍嘴皮子啦。我们三个不会看错的,他就是白小望,白傻子!我们奉白盟主之命出来找他的,风餐露宿一个多月了,几乎寻遍了这一带的每个角落。你老实说,他怎么会和你在一起的?是你救了他吗?” 小曼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说过多少遍了,我们就是小溪庄叶家人,你们肯定是认错人了。你们既然是天一盟弟子,总应该讲道理的……” 邓豹随手打了小曼一记耳刮子,怒道:“臭丫头,死到临头还在瞎扯,信不信我先把你推下井去!” 小曼捂着脸杏目圆睁怒怼道:“你敢!没有王法了不成!恶徒!强盗!你们不得好死!” 赵健道:“我看她挺倔的,不会老实交代的。” 马钢道:“没时间跟她磨嘴皮子了。叶小曼,你听着,白小望才是真正的大恶徒,他手里攥着十几条人命呢,我们师傅终身残废就是他害的! 老天有眼,今夜叫我们撞见了他,我们一定要杀了他为师傅报仇,为被他害死的人报仇!你很不幸和他撞到一起,所以……不过我看你们俩以兄妹相称,感情不错,一起结伴上路挺好,去下面做对幸福的鸳鸯吧。” 他朝赵健和邓豹挥挥手,道:“动手吧,先打晕他们再丢下去。” 小曼尖叫道:“且慢!你们是天一盟的人,号称名门正派,当真要杀我们两个小百姓?” 赵健道:“你不用再装,我们也懒得管你是什么人,跟你说实话,这位大恶人白小望才是我们要杀的人,我们找了他快两个月了。 现在你跟他在一起,只能怪你上辈子作孽,我们不得已要连你一起杀。这样吧,你们自己跳下井去,省得爷们动手。” 小曼叹了一口气,道:“既如此,我认命。且容我与我哥最后说句话。” 她扑入小隐怀中紧搂住他哭诉道:“哥呀,我不该带你出来啊,没想到碰见了天一盟的煞星要害我们性命啊!不该呀不该……” 哭诉当中,凑近小隐耳畔小声道:“杀了他们……哥哥呀,我怎么忍心让你去死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爬树,一起掏鸟窝……” 马钢不耐烦地道:“还不快动手!” 赵健忽然喊道:“且慢!” 马钢问道:“怎么啦?” 赵健朝小曼努努嘴,猥琐地笑道:“大哥,你不是要找女人吗?这么水嫩漂亮的女孩就这么杀了岂不可惜,不如咱先那个那个……再呵呵呵。” 马钢一拍脑袋,大笑道:“咦,我怎么没想到!”他伸手在小曼脸上捏了捏,“果然水嫩,还是处子吧?哈哈,艳福不浅,走走走,赶紧带她进庙里去。” 赵健抓住小曼的胳膊将她往庙里拽,小曼小声对小隐道:“别担心我。”随后松开小隐,任由赵健拖着她走进庙里。 马钢对邓豹道:“你先看住白小望,待会我来换你!”兴冲冲地往庙里跑,“赵健,我先上!” 第40章 死别 马钢心情激动,脚步轻快,嘴里哼起了小曲。 岂料,前脚刚跨进庙门,斜刺里悄然伸出一柄短剑快捷无比地划过了他的喉咙,霎时,鲜血喷射而出,他本能地用手扶住颈部,身体僵硬,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惊愕地看着手持短剑的小曼。 在他倒下前,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仰卧在地上抽搐的赵健,他的喉咙也开了一个大口,鲜血喷涌而出。 “杀!”小曼大喝一声,短剑回刺,准确地插进了马钢的心脏。 看不出来小曼一个秀气文弱的女孩动起手来却如此果断利索,瞬间击杀了两名天一盟身手不凡的弟子。 强将手下无弱兵,不愧是天禄法王的侍女。 小隐听见小曼的喝声,猛然回身击肘,击中了正朝庙门张望的邓豹的胁部,霎时断了几根肋骨。 邓豹“啊”叫了一声,往后便倒。 小隐迅捷夺下他手中长剑,急速出剑刺向地上的邓豹胸口,剑尖刺进胸肌时发出噗地一响,鲜血涌出,邓豹圆瞪双眼怒视小隐。 这是小隐生平第一次拿剑刺杀真人。 从小到大练习过无数次刺杀,当第一次将剑真正刺进入的身体,面对圆瞪的眼睛,喷涌的鲜血,剑刃刺入肌肉传导过来的滞重感,内里忽然一阵难过,欲呕不呕,手中的剑再也深入不下去,心中一乱,剑“咣当”跌落地上。 邓豹“啊哟”叫了声,随即闭上眼睛,抽搐了一下便一动不动了。 小隐看着死去的邓豹,惊魂未定,忽听小曼嚷道:“小隐,快来帮忙!”只见她从里面拖出来一具尸体,“里面还有一具!” 小隐忙跑过去,把赵健的尸体也拖了出来。 小曼把马钢的尸体拖到井边,靠在井沿上,道:“把尸体统统扔井里!” 小隐道:“我来吧!”将赵健拖到井边,双手托起马钢的尸体,将其翻下井中,然后走过去将赵健尸体提了起来,扔下井去。 小曼蹲下身体,抓起邓豹的一条腿用力将他往井边拽,猛可里,邓豹突然睁开眼睛,抓取地上的长剑奋力刺出,小曼不及闪避,被他刺中背部,“啊哟”叫了一声。 原来他刚才是在诈死! 小曼知道他必须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一咬牙,拔出腰间短剑,拧身奋力插进邓豹的喉部,但刺进她身体的长剑又深入数分。 小隐听见声响,大惊失色,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去,抢过小曼手中短剑,对着邓豹一阵乱砍,几乎砍下了邓豹的头颅,随即奋力抱起小曼,刺入她背部的剑跟着掉落,伤口血喷不止,迅即染红了衣衫。 急忙脱下衣衫,将她整个胸背扎紧,但创口过大,鲜血不断渗出,小曼已陷入昏迷。 手头什么救治的工具和药物都没有,心下惶急,伤心道:“小曼,你挺住!千万挺住啊!都怪我!多怪我!是我害了你呀!” 他冲进庙里,从小曼的布包里翻出一瓶金创药,冲回小曼身边,把药粉全倒进她的伤口,可是伤口大,根本止不住血。 这时,远处隐隐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猛然想起赵健提到的任师兄,如果撞见他们,麻烦就更大了,急急将小曼的伤口扎紧,抱起她上了自己的马,立刻纵马向西疾驰。 天已蒙蒙亮,小隐心里想的是尽快找到村镇,好找家诊所或药店施救,是以一路策马狂奔。 可是越往前走,道路越窄越陡,拐弯越多。放眼望去尽是崇山峻岭,哪里有什么村落。一路行来也未曾见一个人影,根本无处问询。 小曼昏迷不醒,伤口处鲜血不断渗出。 小隐心中清楚,照此下去,小曼失血过多,撑不了多久,心中越发焦急。 想起她说的老鹰嘴的东升老猎人,眼下只有尽快找到他才是办法。于是,继续策马狂奔。 岂料,到了一处拐角,马忽失前蹄,小隐预感到不对,急抱小曼纵身而下。 那马嘶叫一声,竟耳滚落一旁的悬崖,但听一阵树枝断裂的噼啪声,惨嘶声不绝,好半天才听见触地的轰然声,在山谷回荡,经久不息。 小曼脸色蜡白,呼吸急促,小隐心急火燎,抱起她拔腿狂奔,直到筋疲力尽,跌坐在山崖上的一块巨石前,腿脚酸软,再也无力举步。 那巨石上刻着三个大字:“老鹰嘴”。 这里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可东升老猎人在哪里呢? 忽听小曼有气无力地叫了声:“小……小隐。” “小曼,小曼!”小隐急切地喊着,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小曼用力睁开眼睛,看着他,断断续续地道:“我……我不能陪你了,遇……遇见……你……我好好开心……可惜……我我……不能再陪你了。” “小曼,你挺住!我会想办法救你,不要放弃呀!” “小隐……小……隐,你……你对我满……满意吗?” 到了此时,她心里依旧记挂着天禄法王对她的吩咐。小隐以泪洗面大喊道:“我满意!我满意!我满意!” 悲怆的呼喊远远传了出去,在四处激荡。 小曼的嘴角竟耳露出一丝笑意,身子一软,永远合上了眼睛。 “小曼——” 小隐伤心欲绝,放声大哭。 他心中悔恨难当,当初下手狠一点,直接杀死邓豹,小曼就不会死! 是他害死了小曼!是他害死了小曼! 小隐心如刀割,嚎啕大哭。 虽然与小曼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她的娇羞可爱、温柔体贴,尤其是临危之际表现出来的果断利落,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不知不觉已将她视为亲人。 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外出,第一次经历亲人生死,那种痛彻心扉的爱别离苦令他一时难以接受,亦不知所措,只是紧抱着小曼的身体呼喊痛哭,将压抑心头已久的情感也一并发泄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嗓子喊得沙哑,感觉小曼的身体已发凉发硬,终于想到应该让她入土为安,便抱起她找了一个低洼之处安放,但山上泥土稀薄,也无工具可挖,只得四处寻找石块,忙碌半天,终于垒起一座石坟,用短剑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刻了“小曼之墓”四个字。 望着石墓,心中想着小曼的好和天一门弟子的恶,悲愤无以言表。 她才十八岁呀,多么鲜活可爱的生命,天一门又添一笔血债! 原先对天一门,尤其是白不尘产生的一点好感瞬间化为乌有,代之而起的是仇恨与怒火。 他靠坐在墓前歇了一阵,感觉又累又渴又饿,看天色已过午时,决定继续赶路,绝不辜负天君的期望,定要圆满完成“痴儿索狼计划”。向石墓拜了三拜,缓步朝山下而行。 现在他必须独自找到东升老猎人。 小曼说,他住在老鹰嘴的半山腰,在山的南面,与碧流河方向相反,所以,应该先下到半山腰再往南边找。希望在天黑前能见到东升老猎人。 下山的路虽然崎岖,却是越走越宽。 不久,路边现出一条怪石嶙峋的山涧,小跑几步下到涧边捧水喝,水中照见了自己满身血迹和污泥,一副腌臜邋遢的模样,活脱脱就是傻子白小望。 顺手洗了把脸,擦净手上、身上的血迹,索性把头发散开弄乱,以后万一碰见人,干脆因势乘便,将计就计。 涧水清冷甘甜,沁人心脾,令他全身为之一振。于是,沿着山涧慢慢往下走,不久见到一个水潭,潭水清澈见底,大大小小数十条青鱼畅游其中,顿然见猎心喜。 掰下一根坚硬的树枝,用小曼的短剑将一头削尖,做成一根鱼叉,很快就叉上来两条大青鱼。在涧水里洗剥干净,生了一堆火把鱼架起来烤。 山上有的是枯叶枯枝烧火,不久嗞嗞冒油,脂香四溢,光泽诱人,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但觉爽滑酥嫩,鲜美之极,须臾之间,将一条烤鱼吃得干干净净,意犹未尽,又吃了另外半条。剩下半条舍不得扔,摘了两张大树叶,包起来塞进怀里。 填饱了肚子,体力大大恢复,一路小跑往半山腰而行。很快到达半山腰,放慢速度,仔细探查路边树林,要寻一条路径往南边去。 正张望间,忽听背后一女子声音叫道:“前面那人站住!” 回头只见三名女子从对面山坡上如飞而来,看她们装束和身负长剑的样子,多半也是天一门人,暗叫不妙,拔脚便往林子深处跑。 这一下是真正暴露了。 既然暴露,就必须转换身份,从今往后,他便是傻子白小望,说话、做事完全要凭傻子心态。 逃命嘛,想来傻子应该也会的,不过傻子武功已废,不能动用轻功和内力,能不能逃掉,只好听天由命。 那三名女子紧追不舍,不时喊他“站住”,到后面有人喊出了白小望的名字。 这一带全是树木致密、高低不平的斜坡,只能一脚高一脚低地前行,轻身功夫全然用不上,因此,追了一程不但没追上,反而距离拉得更远了。 小隐跌跌撞撞,连滚带爬,没命地奔逃,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滚进了一条小沟里,索性趴着一动不动。 过不多久,耳听那三名女子喘着粗气追了过去,其中一人问道:“你真看清楚了,是白小望那恶魔?” 另一人答道:“不会错,一定是他!” 又一人道:“想不到这恶魔真的没死!待会逮到他,非宰了他不可!” 果然是人人得而诛之,混蛋白小望! 第41章 和合山庄 小隐在心里暗骂。听她们这么一说,便不敢露头,等了好一会,听见四下里再无动静,方始探出头来,慢慢往上爬,猛见上方现出一只漂亮的绣花鞋来,心知不妙,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上爬。 “哇,好漂亮的绣花鞋!嘻嘻。”伸出手去摸了一把。 绣花鞋突然踢出,正中下巴,小隐一个仰八叉跌回沟内,随即抱头撅臀趴在沟底一动不动。 “白小望,快滚出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厉声喝道。 “不出来,不出来就是不出来!” “好,看我怎么把你揪出来!” 人随声至,一人跳下沟内,一把揪住小隐的耳朵,将他硬生生从沟底拉了起来。 一露脸,另外两名女子发出一声惊叫:“真的是他!” 尽管早知他可能是白小望,等真的确认时,仍是感到惊讶无比。 小隐被揪得耳朵疼,用肩膀撞了一下揪他耳朵的女子,她脚底滑了一下,松了手,可同时却踢出了左脚,踢中小隐的胯部,这回他跌出了一丈开外,趁势一骨碌爬起来沿山沟狼狈逃窜。 那三名女子似乎有意戏弄他,并不着急捉他,只是紧紧跟在他身后,看他能往哪里逃。 不久便到达了山沟的尽头,小隐爬出山沟,猛跑几步,脚下一绊摔了个跟斗,索性团身往坡下翻滚。 这道坡斜得很,树高间隙大,地面上全是浓密的枯草,滑溜的紧,骨碌碌直往下滚,越滚越快,再也停不下来,不由惊慌失措,大呼“救命!” 到最后便如一个皮球般腾地弹起,越过一面高大的围墙,重重地跌落在墙里面,落地之处却是修剪得极为齐整的松软的草坪。 小隐急要爬起身来,只觉背痛臀痛,全身似乎无一处不痛,一时竟爬不起身来。 须臾,那三名女子越墙而入,三支长剑齐齐指住了他。 “逃呀,你再逃呀!”一个声音冷冷地道。 “不逃啦,不逃啦,不逃就是不逃,嘻嘻。”小隐双手抱头忍着痛慢慢站起身来。 猛听“汪汪汪”一阵狗吠,一黑一黄两只狼犬狂吠着从远处猛冲过来,身后跟着七八个身穿蓝色道袍手持刀枪的汉子。 “妈呀!”小隐吓得大叫一声,又蹲了下去,抱头伏地,缩成一团。 剑光一闪,两只狼犬喉部中剑,发出一声惨叫,摔出老远,落地抽搐,眼见活不了了。 七八人一阵风似的赶到,亮出刀枪,将四人团团围住,当中一个蓄山羊胡子的瘦高个厉声喝道:“什么人,敢闯我和合山庄,杀我爱犬!” 三名女子吃了一惊,当时着急追捕白小望,不曾多想,至此方缓过来,误打误撞闯进了人家的庄园,还出手杀了人家的爱犬,这下闯了大祸,一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快收剑!”三人中年纪稍长的一位朝另两位使了个眼色,收剑入鞘,抱拳对瘦高个和他周围的人拱手行礼,陪了个笑脸,歉然道:“这个……不好意思啦,在下……我们是天一盟清乐门弟子,在下是连湘,这两位是我师妹顾桃和高瑛,实在对不起,我们奉师命缉拿雌雄大盗,途中偶遇白盟主失踪多日的独子白小望,因急于追他回去,一时大意,误闯贵庄,失手杀了爱犬,对不起,真对不起!” 瘦高个脸露惊讶之色,对旁边一人耳语了几句,那人拔腿往回跑,想是向主人通报去了。他上前一步,打量了三人一眼,冷冷地道:“在下是和合山庄管家冯象,三位姑娘既然来到敝庄,便请进屋喝杯茶。至于事情如何处置,得听庄主的发落。请吧!” 听说要邀请她们进屋喝茶,连湘三人互视一眼,面露难色。顾桃冲她微微摇头,抱拳道:“多谢冯管家厚意,喝茶就免了吧,我们着急带白小望回山见白盟主,就此别过,回头一定登门谢罪!” 几句话说得颇为得体,既搬出了白不尘的名头,又婉言谢绝了喝茶的邀请,也表达了赔罪的意思。 顾桃? 小隐忍不住瞄了她一眼,顿然觉得这姑娘好面熟,是文心兰?转而一想觉得不太可能,文心兰远在西阳,大家闺秀岂会来清乐门清修,名字也对不上。 冯象呵呵一笑,道:“顾桃姑娘说得轻松,当我和合山庄是菜园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轻轻捋捋胡子,“即便是白不尘盟主亲临,我庄主也是一定要请他喝茶的。三位姑娘莫要推却,说不定我家庄主一高兴,便不计较你们闯庄杀犬之罪。” 连湘三人闻言,心头俱是一凛,均想:这明摆着不放她们离开了,说不定还要定罪。和合山庄什么来头,竟然好像连天下第一的白不尘的面子也不给。毕竟错在自己,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一时难以决断。 沉吟片刻,顾桃道:“我等对这一带地方颇为熟稔,却从来不知在老鹰嘴深山峡谷中建有如此宏大的庄园,贵庄主必是一方豪侠,敢问贵庄主高姓大名?” 冯象捋着胡子,微笑道:“这个……姑娘见了面便知。三位姑娘误打误撞进了敝庄,想来与我家庄主有缘,很是难得啊,请吧!” “请!”周围之人齐声高喝。 这是要强邀硬拉的节奏。 高瑛刷地举剑,指着冯象喝道:“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顾桃忙伸手按下她的剑,朝她使了个眼色,对冯象微笑道:“承蒙冯管家盛邀,我等再推却便显得无礼了。敝派掌门就在左近,我们三人离队已有一阵子了,为免掌门担心,这样吧,让我师姐和师妹先带白小望回去向掌门禀告,我留下来见庄主,冯管家,你看行不?” 冯象大笑起来,摸着胡子道:“顾桃姑娘果然有胆有识,佩服,我喜欢。只是你们来了四人,只留下一个,庄主知道了,必怪我待客无方,招待不周,在下实在担待不起。我们和合山庄虽然在江湖上极少走动,但寻常门派倒也不放在眼里,顾桃姑娘识大体识时务,想必不致为难在下吧。” 言下之意已非常明了,除了留下来别无选择,否则的话就要撕破面皮动武。听他的口气,明显没把清乐门放在眼里。 场上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顾桃相信,她们三人如是想要脱身,应该还是有很大可能的,但是要同时带走白小望这个傻子,那就难了。 可是,好不容易找到白小望,又岂能轻易放过他! 这时,一直抱头蹲伏的小隐站起身来,笑嘻嘻地走到冯象面前,伸手去摸他的胡子:“哇咔,好漂亮的羊胡子!让我摸摸。” “走开!”冯象略微一推,小隐一跤坐倒,忽然仰头闭眼蹬腿哭闹起来:“羊胡子,我要摸羊胡子。呜哇,我就要摸,就要摸!呜哇……” 一个成年人撒泼放刁的样子直如一个三岁熊孩子,和合山庄的人无不大吃一惊,待见他一副口角流涎的傻相,大家立刻明白了,暗自窃笑:原来是个傻子! 小隐忽然爬起来抱住冯象的腿,哭叫道:“羊胡子,我要羊胡子!” 冯象笑道:“呵呵,要羊胡子啊。羊胡子在哪? 在那里!”用手一指前方,抬腿一踢,把小隐踢飞两丈开外,“自己找去!哈哈哈。早听说白不尘有个傻儿子,原来就是他!果然傻的可以,哈哈哈。” 众人一起哈哈大笑。小隐跌趴在地,伸长脖子东张西望,四处找寻:“羊胡子呢羊胡子?在哪?在哪?刚才看见来着。”引得众人笑得直捧腹。 经小隐这么一闹,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大大缓解。连湘趁机和顾桃、高瑛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一起留下来。高瑛当即取出一枚信号火箭,引燃发射。火箭鸣叫着冲天而起,在高空啪地炸开,流光溢彩,甚是耀眼。 正在看小隐笑话的冯象等人吓了一跳,怒斥道:“你们干什么” 顾桃微微一笑,道:“通知敝派掌门我们的位置,好啦,现在可以去见贵庄庄主了,请。” 小隐从地上跳起身来,蹦蹦跳跳,一马当先,边跑边喊:“喝茶啦,喝茶啰,我要喝茶喝茶喝茶!” “傻子,呵呵,这个傻子!”两个和合山庄人嘻嘻哈哈地紧跟在了他身后。 和合山庄规模宏大,亭台楼阁,回廊曲径,依山构筑,造型别致,令人赏心悦目。 一行人进入名为参同殿的客堂,只见三面墙壁上挂满了以阴阳和合、问道修仙为主题的字画,案上香炉轻烟袅袅,馨香袭人。看起来庄主像是一个追求仙道的高雅之人。 小隐像个小孩一般对一切充满了好奇,这个看看,那个摸摸。冯象既知他是傻子,便不在意,屏退了其余人,请三人入座,拱拱手道:“三位姑娘稍坐,先喝杯本庄自制的香茶,在下这便去请庄主出来。”随即进入了一侧的走廊。 不一会,一个衣着清凉肩披黄纱的侍女托着一壶茶、三只杯子、三碟糕点进入客堂,为三人各斟了一杯茶,说了句“请用茶”,便退了出去。 茶不错,色泽褐润明亮,香气高雅隽永,令人忍不住想要喝一口。三人在野外奔波了一天,的确又累又渴,此时能喝上一口香茶,吃口糕点,自必十分惬意。 高瑛端起了茶杯,看看闻闻,连湘忙朝她摆手示意,叫她不要喝。对方身份未明,万一着了道可不是玩的。 第42章 喝茶 等了一会,冯象再度现身,胸前挂了一个漂亮精致的香囊,香气扑鼻,笑容可掬抱拳道:“让三位久等了。庄主就来,喝茶喝茶。” 他指指茶杯,接着道,“这是敝庄自制的桂花乌龙茶,香气鲜灵浓纯,滋味甜爽适口,独具温补阳气、美白肌肤之功效,尤其适合女子饮用。请品尝,来来来。” 他笑容可掬地走到三人面前,躬腰将茶杯一一捧起,殷勤地送到她们面前:“请,请。” 冯象客客气气,推襟送抱,令三人实在不好意思推托,只得端过茶杯,却不肯送到嘴边,互相对视,喝还是不喝,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小隐忽然跑了过来,嚷道:“茶,我要喝茶,我的茶呢?” 一把抢过连湘手中的杯子,仰脖子一饮而尽,大呼“好喝好喝”,又夺下顾桃手中的杯子一口喝尽,“香!香!” 正待去抢夺高瑛的茶杯,冯象抢上一步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扯向一边,道:“傻子,你的茶在……” 小隐忽然翻白眼,吐出舌头,嘴里发出“哎哎”的叫声,身体僵硬抽搐,然后整个人慢慢瘫软往下倒,右手向前求救似的空抓了两抓,正好抓着冯象胸前的香囊,一扯扯了下来,随即倒地蠕动不已。 这是典型的“中毒症状”! 连湘三人顿然从座位上惊跳起来,同时拔剑,立刻发觉手脚无力,脑袋发晕,不知何时竟已着了道。 所幸中毒不深,尚能支持。 冯象得意地哈哈大笑。“三位大美女,有缘千里来相会,不要作无谓的抵抗,我家庄主让你们留下来与我们共修仙道,可喜可贺,哈哈哈。” “师姐师妹,你们冲出去!我挡住他!”顾桃大喊,奋力挥剑攻向冯象。 连湘和高瑛迅速往外冲,一出大门,七八支长剑挡住去路,一群和合山庄人围住了她们。 两人奋力厮杀,奈何武功因中毒打了折扣,而和合山庄的人身手本就不低,冲杀数次,始终冲不出包围圈,慢慢又被逼回殿内。 顾桃为了掩护师姐、师妹撤离,不顾性命向冯象发动猛攻,只攻不守,一时倒也令冯象手忙脚乱,连连败退。 冯象的武功其实比顾桃高了一截,只是他一心要将她生擒活捉,处处留有余地,不肯痛下杀手,否则战斗早结束了。 小隐躺在木椅前,虽然闭着眼睛装死,但通过听音也完全清楚场上的形势。 一进门,他便感受到山庄处处邪门,很可能是江湖上臭名昭着的仙游派,专干采阳补阴、残害妇女的勾当。 若是这三个傻妞落入他们手中,只怕要活受罪,性命难保。 冯象的确狡猾,用心险恶,先是在茶里下了药,后来发现她们可能拒不喝茶,特地佩了一个迷药香袋出来,借捧茶的机会凑近她们,让她们吸入迷药。 向一名道人是解毒的高手,对毒药颇有研究,小隐向他学了不少有关毒药的知识,是以一闻到茶香,立刻判断出里面含有洋金花、草乌之类的药物,服之短期内令人气血不调,难以聚力,类似于散功丹的作用。 后来冯象所佩带的香囊则是强烈的迷药,嗅之即刻令人头晕恶心,四肢无力,药力可维持达数个时辰。 也许是出于本能,小隐从一开始对连湘三人便无恶感,不忍心看着她们就此落入彀中。 最后一刻,无奈之下,冒险抢过她们手中杯子以身试药,随即夸张地佯装中毒倒下。 反正自己是傻子,不能动用武功,即便中毒,也不过武功全失。 两杯茶下肚,加之又嗅了不少迷药,令他晕头晕脑,全身酸麻难当,几欲昏厥。但场上的形势对顾桃她们越来越不利,估计她们撑不了多久。 于是,奋力一挣,差点将茶几掀翻,茶几上的防尘巾落下来盖住了他的脸,挣扎着站立起来,仰着头保持住防尘巾,猛然爆发出一阵怪笑:“哇咔咔咔。” 笑声突兀响亮,场上所有人均吃一惊,纷纷把目光转向他,不少人甚至停了手。 小隐捏破手中的香囊,跌跌撞撞地走到打斗人群中间,一边大笑一边挥舞手臂,把香囊里的药粉四处乱洒,大喊“好香!好香”。 霎时,药粉弥漫,浓烈的迷香味令不少人剧烈咳嗽。 冯象惊呼:“是迷药,快撤!”立刻敛声屏息,疾速倒退出客堂。 但是已经迟了一步,大多数和合山庄人直接吸入了药粉,顿觉头昏眼花,恶心难受,纷纷往外逃。 “快走!”顾桃抓住时机,用衣袖包住口鼻,抢出门外。 连湘和高瑛也趁机逃出殿外,拼命向跳进来时的围墙处奔跑。 顾桃奔跑了几步,猛然想起白小望,急喊:“师姐师妹,你们先走。我去带白小望。”旋即折了回去。 回到殿内,见白小望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拖了起来,托着他的胳膊往外跑,没跑几步,斜刺里蹿过一个人来,手中长剑横扫,挡住二人去路。 顾桃急举剑挡架,对方的剑一转,冰冷的剑锋已搁在了她咽喉部,她的心不觉一凉,闭上眼睛等死。 来人正是冯象,伸指点了顾桃身上三处大穴,随即收了剑笑道:“顾桃姑娘,早说不要抵抗,你瞧,现在搞得大家多累呀,哈哈哈。” 顾桃穴道受制,难以动弹,锵地弃了长剑,睁开眼睛,怒目而视:“你杀了我吧!” “杀了你?”冯象眉毛一扬,得意地笑道,“我怎么舍得!这么美丽聪慧的顾桃姑娘,我还期待着与你阴阳双修呢,呵呵。” “走!快走!” 只见连湘和高瑛被穿着一红一黑衣袍的两个人押送过来,她们手中不见长剑,走路蹒跚,显然已受了伤。 唉,她们俩最终也没能逃脱魔掌。 细看那红黑二人,忽然觉得眼熟,待他们走到近前,猛然想起,不正是她们追杀月余的雌雄大盗沈千和伍姿吗? 阴差阳错居然进了雌雄大盗的老窝! 猛听“砰”一声巨响,山庄的一扇大木门被人踹开,飞出一丈开外,轰然落地。十几个把门的和合山庄人鬼哭狼嚎抱头鼠窜,犹如耗子见了猫一般,不知来了什么厉害角色。 他们身上血迹斑斑,手中的兵刃大多缺头少尾,残缺不全,显然是遭到了某种神兵利器的攻击。 少顷,空中传来环佩叮当之声,只见五名白衣少女从天而降,裙裾飞扬,衣袂飘飘,宛如仙女下凡,尤其当中一位,眉目如画,肤光胜雪,白色华衣裹身,外披粉色长纱,风姿绰约,明艳不可方物。 顾桃一见大喜,招手呼喊:“掌门,我们在这里!”她的另一只手一直托着昏然欲睡、瘫软无力的小隐不肯放手。 “喊什么喊!”冯象把剑往她脖子上一架,“冷丝桐来了又怎样?还不是照单全收。” 顾桃怒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待会看你怎么向我们掌门求饶!” 当当当,钟声急鸣,片刻,和合山庄门人手持各种武器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少说也有三四十人。 小隐听见异响,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瞥见艳美绝俗的冷丝桐,顿觉眼前一亮,眼睛不由睁大了些。 灿如春华,皎若秋月,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其琼姿花貌远超他的想象,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 清乐门掌门冷丝桐,传说中的江湖第一美女,果然国色天香,名不虚传。 记得当年第一次看见文心兰时,惊为天人。而今看见冷丝桐,方知书上所述“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美并非虚言。 冷丝桐脸上毫无表情,冷眼扫视了一下冯象等人,冷冷地道:“雌雄大盗,原来你们躲在这里。放了我门下弟子,乖乖跟我走,我不难为其他人。” 伍姿晃晃手中的柳叶弯刀,道:“冷丝桐,你别欺人太甚,你不过仗着宝剑锋利,真以为我们怕了你!” “冷丝桐,你胆大包天敢来我们和合山庄撒野,今日便叫你有来无回!”沈千举双头蛇剑指着冷丝桐怒喝道。 言语之间可见三人此前已经交过手,雌雄大盗输了,面对冷丝桐显得色厉内荏。 冯象上前一步,摁下沈千的蛇剑,微笑着抱拳道:“原来是艳动江湖的清乐门掌门玉女天凤冷丝桐芳驾光临,久仰久仰,敝庄蓬荜生辉啊!在下是和合山庄管家冯象,这两位是在下的师弟飞天蝙蝠沈千和师妹百媚刀伍姿,他们俩来和合山庄不足半月,不是什么大盗,冷掌门恐怕认错人啦,感觉你们之间有点误会。 敝庄名为‘和合’,凡事讲究以和为贵,和气生财。有什么事说开就好,在下想请冷掌门进屋一叙,不知冷掌门是否肯赏脸?” 顾桃一听急了,叫道:“掌门,别中他的诡计,他们卑鄙无耻,在茶水里下毒,我们都中毒了。” 冯象歉然道:“误会,纯粹是误会。你瞧,我们并没有伤害贵派弟子。” 冷丝桐面无表情,冷冷地道:“既然贵庄以和为贵,冯管家又说得这么客气,好,请先放了我派三位弟子。” 冯象挥了挥手,押着三人的山庄门人收了兵刃,各往后退了一步。连湘和高瑛取回自己的剑,向冷丝桐抱拳行礼:“谢掌门!” 冷丝桐伸手在她们胸前连点了数下,解开了她们身上被封的穴道,小声问:“你们怎么样?” 连湘道:“我们及时发现了,所以中毒不深。” 冷丝桐点点头道:“归队吧。” 她见顾桃扶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年,行动缓慢吃力,便朝身后的弟子挥了挥手。三名弟子立刻上前,两人扶住小隐,另一人扶住了顾桃。 她解开顾桃身上的穴位,问道:“他是谁?” 顾桃拱手行礼:“谢掌门!他是白小望。” 冷丝桐心头一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盯着小隐,又问一遍:“你说他是谁?” 顾桃道:“失踪了一个多月的白小望!他中了很深的毒。” 第43章 白眉阴煞 冷丝桐抢上一步,用剑鞘挑起了遮住他脸面的头发,仔细看了一看,心头一紧,喃喃道:“果然是他!” 放下剑鞘,转过脸去,忽又觉得不可思议,转回来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动作,盯着他的脸,心道:他竟然没死! 顾桃凑近她耳畔,压低声音道:“掌门,送白小望回去要紧,白盟主那边望眼欲穿。雌雄大盗嘛,回头再来找他们算账。” 冷丝桐沉吟片刻,微微点头,遂对冯象抱拳道:“冯管家言而有信,不胜感激。刚才多有打扰,得罪了。我们先行告退,有关雌雄大盗一事,来日再登门请教!” 言毕,一挥手,转身便走,七名弟子随后跟上,其中两人挟着小隐。 冯象见她说走就走,不觉一愣,想说点什么,临到嘴边又忍了回去。 沈千走上前来,望着她们的背影,恨恨地道:“师兄,就这么放她们走啦?” 冯象道:“不放她们走,她那把天风剑,你挡得住吗?除非仙主出关。” 沈千不解地问:“仙主不肯吗?你向他说清楚了没有?” 冯象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唉,事有不巧,仙主养了十年的大王蛇,这几日功行圆满,仙主已经闭关十天,再有两天便可吸食蛇血,据说可增三十年功力。一旦功行圆满,功力大进,便是白不尘也不会放在眼里。权衡利弊,仙主选择不出关自然是对的。其实,若仙主真提前出关,我还担心他要责怪我多事呢。” 眼看冷丝桐一行人已走出大门,沈千猛吞一口口水,叹道:“可惜可惜,这么美貌的少女,简直是人间尤物,世所罕见,仙主见了一定喜欢得紧。” 冯象笑道:“等仙主练成神功,打败白不尘,灭了天一盟,这种女人要多少有多少,不急不急。” “那倒也是。”沈千也笑了起来。 一出和合山庄大门,冷丝桐立刻问顾桃:“你们是怎么找到白小望的?” 顾桃道:“前不久我们曾碰见一个叫东升的老猎人,向我们打听有没有见过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年傻子。他说他在一个多月前从碧流河里救他上来,带回了自己住的山洞。这两天,他身体恢复了,人却不见了。他住的山洞在老鹰嘴的南面,难怪我们这么多人都找不到,谁想得到他躲在离碧流河那么远的地方。 之后一路上,我们留心观察四周的情况。后来在半山腰处,我看见了他。他拼命逃,还躲进山沟里。我们一路追他,他不小心滚落山坡,掉进了和合山庄的大院子里。当时我们急于追他,也跟着跳了进去,结果就碰见了冯象那帮卑鄙小人,竟然在茶里下毒要害我们。多亏掌门及时赶到,不然我们惨啦。” 冷丝桐瞥了一眼小隐,问:“他一个傻子,怎么中毒那么深?” 高瑛扑哧一笑,抢过话头答道:“掌门,你别说,这次还多亏了白傻子,他要喝茶,抢了我们的喝,一口一杯,当场就中毒倒下了,呵呵。” 顾桃附和道:“是的是的。他坏事做绝,这次总算无意中做了件好事。掌门,他不会中毒死翘翘吧?” 冷丝桐道:“不会,我闻到了,那药算不得剧毒,可能是软筋散之类的吧,让你一段时间内不能发力发功。哼,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竟然摔不死小恶魔,还好好的回来啦,真是傻人有傻福,恶人无恶报!” 高瑛道:“掌门,要不,我现在一剑结果了他,一了百了?” 冷丝桐沉吟片刻,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算啦,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毕竟是白盟主的亲生儿子,他老人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这些年白盟主为这个傻儿子操碎了心,人都变啦!” 高瑛道:“那……我们这次替盟主找到了小恶魔,盟主肯定龙心大悦,会重奖我们吗?” 连湘笑道:“你想得美!” “啊呀!”担任清乐门护法的二师姐苏玉钗忽然发出一声惊叫。 连湘问道:“玉钗师妹,你想到了什么?” 苏玉钗道:“我想到了一个人。” 连湘和高瑛同时问道:“谁?” “仙游派白眉阴煞郎才英!” 名字一说出口,所有人的心头俱是一凛。 白眉阴煞郎才英在江湖中算得上一个传奇。 阴阳仙游派原是设立在岭南阴阳山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派,郎才英十五岁时拜入时任掌门钟情大士门下,二十五岁时接任掌门,创造性地完善了仙游派阴阳系列武功,阴阳剑、阴阳刀、阴阳棍、阴阳掌各有千秋,摧金断玉阴阳功威力奇大,横扫江湖,罕逢敌手。 与之交手,败者往往手脚俱断,严重者全身筋脉断裂而亡,令人闻风丧胆。因其眉毛白,心狠手辣,江湖人送了他一个称号“白眉阴煞”。 他三十岁那年入选江湖风云榜前十,排名第五。 但仙游派功法倡导阴阳双修秘法,专事采阴补阳,摧残女子,渐至臭名昭着,为正道门派所不齿。 一日与元胜道君相遇,道君试图劝他放弃邪法,改修正道,狂傲不羁的白眉阴煞当然听不进去,一心要击败道君。 双方交手,白眉阴煞大败亏输,摧金断玉阴阳功也被道君破了,于是,连夜逃回阴阳山老窝。 此后改修毒功,以毒代力,苦练二十年,终于练成阴阳破魂手,重返江湖,变本加厉,疯狂报复正道人士,伤人无数。 白不尘亲自出马,与他大战于老鹰嘴,破了他的阴阳破魂手,并将他打成重伤。 元胜道君和白不尘两人均有机会取他性命,但最后一刻还是决定放他一马,皆因怜惜他是一代武林怪才,希望他能浪子回头,不再为恶。 然而,白眉阴煞负伤逃回老窝,心有不甘,又改修血炼之术,再练十年,修成阴阳血炼大法,功力不减当年,稳居江湖风云榜第五位。 如今他已年逾六十,这次重返江湖不再四处挑衅滋事,比往年低调了很多。 三十多年来,白眉阴煞一直是各正道门派教导弟子的反面典型,正道弟子人人皆知白眉阴煞其人,也深知他的厉害。 因此,苏玉钗一提到白眉阴煞这个名字,在场之人无不倒抽一口冷气,便连胆壮心雄的冷丝桐心里也油然生出一丝寒意。 顾桃激灵灵打个寒战,心有余悸道:“和合山庄若是白眉阴煞的秘密老巢,我们侥幸逃脱出来,实属万幸啦。” 仙游派最大的恶名便是以女子为鼎修炼阴阳邪法,曾有无数少女受其残害,当年各门派门下女弟子时常莫名其妙地失踪,实为被其掳掠,结果或终身残疾,或永远消失。 女子落入他们手里,其后果不堪设想。 冷丝桐敦促道:“我们抓紧走,得尽快回山向白盟主禀报,大家加快速度!” 话音刚落,空中传来一阵桀桀怪笑。声音尖利细长,旋绕回荡,穿越耳膜直入脑际,如波涛般一波接着一波,一浪高过一浪,令人呼吸不畅,头痛欲裂,几欲昏厥。 阴风乍起,四周的松树剧烈摇晃,松针大片大片飘落,漫天飞舞,遮挡住了人们的视线,又增添了几分恐怖气息。 冷丝桐大惊失色,急喊:“不好,白眉阴煞到了,快用布塞住耳朵,打坐运功。取我的琴来!” 一位弟子迅速递上古琴,冷丝桐把琴往膝盖上一放,立刻运功开弹,霎时琴声大作,四散而开,与刺耳的怪笑声展开对抗。 七名弟子打坐运功,全力抵御怪笑的袭击。 琴声激烈高亢,四处追逐怪笑声,与之缠绕碰撞。笑声所蕴含的力量不断走强,一阵猛过一阵,阴风怒号,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冷丝桐感觉自己恍如飘摇在茫茫大海中的一叶小舟,疾风暴雨,惊涛骇浪,四面侵袭,随时有可能倾覆,永堕黑暗。 良久,她的身体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角落下,嘴角渗出鲜血,渐渐染红衣领,但她咬紧牙关,拼命坚持,全力运功弹琴抗衡,衣背早已为汗水湿透。 蓦地,铮铮铮,接连三响,三根琴弦先后崩断,冷丝桐张嘴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脸色蜡白,身体委顿,胳膊难举,再也无力抚琴,心中暗叫:我命休矣。 怪笑声戛然而止。 仿佛落入深潭行将淹死之人突然发觉周围的水消失了,被攻击者顿觉全身虚脱,神智迷糊,瘫倒在地机械地大口喘气,犹如离了水许久的鲤鱼。 小隐醒来了。 他服用了过多的毒药,早已功力全失,反而没什么事。 蕴含内力的怪笑声攻击的正是人体内的气机,内力越强感受到的攻击力度越大,甚至可能让你全身血脉爆裂而亡。 他一直趴在顾桃身边。这姑娘最后一刻仍不忘用衣服上撕下的布塞住他的双耳,令他心生感激,暗下决心要好好保护她。 一双鞋子,一黑一白,踩着沉闷的脚步慢慢靠近。 他挣扎着站立起来,与来人面对面,看清了对方的脸。 白眉阴煞郎才英的脸! 第44章 被俘 这是一张异于常人的脸,国字脸,淡黄色头发,白中透红的皮肤,白色的长眉,细细的眼睛,微塌的狮子鼻,嘴唇灰白,棱角分明,嘴角微微下弯,显示出几分凶悍。 他已年逾花甲,这张脸让他看起来顶多五十出头。 小隐身体摇摇晃晃,勉强站稳,歪头斜眼看着白眉阴煞,一缕口水慢慢从嘴角挂下,忽然冲他“嘻嘻”露出一个傻笑,问道:“你是谁?” 哦吼吼吼,又是一阵怪笑,不过这次不含内力,郎才英双手背在身后,凑近小隐,侧着头细看他的脸,笑眯眯地反问道:“你是谁?” 声音尖尖的,细细的,阴阳怪气的,有几分太监的味道。 “我是谁?”小隐低下头嘀咕,“我是谁?” 忽然仰天狂笑,哇咔咔咔,哇咔咔咔,声音洪亮,响彻整个山谷,惊醒了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冷丝桐和其他人。 “我是武林盟主,我是天下第一,白不尘是我龟儿子,元胜道君是我小跟班,哇咔咔咔,你个龟儿子,你算老几,也敢跟我说话?我杀人的,我杀过好多人,你老三老四,我杀了杀了你个龟儿子白不尘,我杀了你个小跟班小日道君!” “我天下第一,谁敢不听我号令,杀!杀!杀!白不尘是我龟儿子,白鸣沧是我小弟,你不尊我号令,我踢死你!踢死你!” 小隐两眼发直,手舞足蹈,狂踢乱打,尽情地嘶吼,放肆地挥舞拳脚,反反复复地念叨那几句话,重复那几个动作。 白眉阴煞歪斜脑袋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嘴角挂着邪恶的微笑。看了一阵,忽然上前,大大咧咧地拍拍小隐的肩头。 小隐吃不住劲,“哎哟哎哟”地跌坐在地,白眉阴煞吼吼大笑。 “说的好!白不尘是龟儿子,白鸣沧是小弟弟,元胜道君是小跟班,哦吼吼吼,踢死他们,揍死他们,哦吼吼吼,你小子太对本仙胃口啦!本仙喜欢!” 白眉阴煞耗费三十年,两度练成神功,却被元胜道君和白不尘所破,一切梦想尽毁,心中之痛实是难以言表,对他们的仇恨也是与日俱增,今日忽听有人对仇人破口大骂,极尽羞辱之能事,顿觉大为解气,心中畅快无比。 这时,冯象、沈千和伍姿带了一帮人急匆匆赶了过来,大老远便伏地跪拜,高喊:“仙主出手,天下无敌!仙主得道,万寿无疆!” 白眉阴煞冲他们摆摆手,道:“都起来吧。”转身指指地上的清乐门弟子,“老天眷顾,关键时刻送来这么一大帮美女,个个都是上等好货,先关押起来,好生看顾。尤其这个冷丝桐,玉骨冰肌,品相一流,难得的人间极品呀,本仙大有用处。小的们记住,本仙正式出关前,谁也不许碰她们,违者,斩立决!明白吗?” 众门人一起高喊:“弟子明白,不许碰她们!” 冯象起身指挥众门人七手八脚地将冷丝桐等八人往庄园内抬。 此时冷丝桐她们皆已受了较重的内伤,无力抗拒,只能任由他们摆布。 冯象得意地对冷丝桐道:“这回知道厉害了吧,我仙主出手,天下无敌。别说你小小的清乐门,就算白不尘来了,照样拿下,呵呵。” 冷丝桐铁青着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里难过,别过头不理他。 忽听小隐杀猪也似的叫了起来,却是两名仙游门弟子要去抬他,他不肯,在地上滚来滚去,一名弟子火冒三丈举拳便打,白眉阴煞注意到立刻喝止:“住手!” 冯象抢上一步推了一把要打人的弟子,斥道:“没听见吗,傻子不能打!” 白眉阴煞走到小隐面前,弯腰伸手去拉他,笑眯眯地道:“白小望,起来吧,本仙带你去吃好东西。” 小隐停止翻滚,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问:“什么好吃的?红烧肉,卤牛肉,鸡大腿,哇咔咔咔。” 忽然跳起身来把那名仙游门弟子摁低了,一抬腿跨上他的肩脖,兴奋地喊:“骑马马啰,吃鸡腿啰,驾!” 冯象看了一眼白眉阴煞的脸色,见他饶有兴致,随即吩咐道:“你们带白小望玩去,顺便给他找点好吃的。小心别摔着他!” 被骑的弟子无奈,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子,慢慢往前走,另一个托住了小隐的腰背以防他摔下来。小隐连叫“驾驾”,模仿骑马的动作,催促两人快跑。 白眉阴煞笑眯眯地看着小隐的背影,不住地点头。 冯象笑道:“白不尘英雄一世,怎么生出这么个傻儿子呢,呵呵呵。” “报应!报应!” 白眉阴煞忽然沉下脸来,对冯象冷冷地道:“冯象,你可知罪?” 冯象一听,吓得脖子一缩,急忙双膝跪地伏拜,惶恐道:“弟子知罪,弟子不该打搅仙主闭关清修。弟子罪该万死,请求仙主饶命!”跪在地上叩头不已。 白眉阴煞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道:“本仙闭关前是怎么吩咐你来着?” 冯象哆嗦道:“仙主吩咐,仙主已到功行圆满的紧要关头,最近半个月凡事低调,不可惹事多事……” 白眉阴煞打断了他,道:“本仙原本闭关十二日,还剩最后两日,今日被你这么一搅扰,耗费了不少真气,又得多费六日,唉!”说到这里猛叹了一口气。 冯象吓得浑身一抖:“仙主饶命,弟子再也不敢啦。” 白眉阴煞道:“捉住了白小望和冷丝桐,算你将功赎罪。自己送上门来的鼎,人间极品啊,用之能多长十年功。现在我们有白小望在手,就有了一张对付白不尘的王牌。 这老东西把傻子当命根子,为了他什么都肯干,吼吼,到时候本仙让他往东,他焉敢往西! 哦吼吼吼。替本仙好好养着他们,就像养大王蛇一样,做好了本仙有赏!” 冯象连连叩头:“谢仙主不杀之恩!” 白眉阴煞道:“你听着,关闭山庄大门,在本仙出关之前,所有弟子不许外出,凡惹事多事者,斩立决!如有人再敢惊扰本仙,杀无赦!” 他忽然凑近冯象的耳畔耳语了几句,脸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冯象拼命点头:“仙主是要用冷丝桐……是是是,明白了,弟子遵命,保证把大王蛇养得肥肥的等待仙主出关享用。这回天塌下来,也不敢惊扰仙主!” 白眉阴煞纵身而起,瞬间消失不见。 冯象爬起身来,拍拍衣服,对周围的人呵斥道:“都听见了吧,谁敢再多事,我当场宰了他!赶快叫人修好大门,这几日谁也不许外出!” 且说冷丝桐和她的七个弟子被一起关进了一间牢房。牢房处在山庄最里壁的一排平房内,屋后便是万丈悬崖。 牢房内空空如也,没有窗户,唯一的光线来自铁门上的一个小窗口。地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墙上到处是蜘蛛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尘味,显然是很久没有人出入过了。 一进门,高瑛便开始嘤嘤啜泣,引得其他人也开始哽咽流泪,牢房里顿时充满了唏嘘之声。 人人心里清楚,女人落在了仙游派手里是什么样的结局,焦虑与恐惧的气氛笼罩着整个牢房。 只有冷丝桐和顾桃没有流泪。过了一会,冷丝桐忍不住问道:“顾桃,你不害怕吗?” 顾桃苦笑了一下,道:“怕,但怕又有什么用呢?”忽然双膝跪地,向冷丝桐拜了一拜,“对不起,掌门,都怪我们太大意,害了您……” 冷丝桐向她摆摆手,示意她起来,淡淡地道:“你不用自责,此事怪不得你,白眉阴煞的武功实在太强,除非白盟主出手,否则江湖上没几人对付得了他,我们能留得性命,已是万幸了。” 连湘呜呜咽咽道:“可是……”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大家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没有人愿意说破,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呜咽声。 落在白眉阴煞手这种奸淫恶魔手里,自然是比死更惨! 高瑛忽然咬牙切齿道:“都怪那个白小望!白傻子!要不是追他,我们才不会进和合山庄呢。这个人渣,在哪都要害人!真后悔那时怎么没一剑结果了他!唉。” 一提到白小望,顿时人人变得义愤填膺,怨言满腹,众人七嘴八舌地开始数落他的桩桩恶行,愤怒之火渐渐盖住了恐惧之心。 高瑛忽然提高嗓门问道:“掌门,听说那恶魔偷窥我们女弟子洗澡,被司掌门发现,打了他一顿,后来他就千方百计报复,害死了司掌门,是的吧?” 那是发生在五年前的事,高瑛是一年后才上山的,所以只道听途说了一些事情,并不知道具体情况。 高瑛的话令冷丝桐心头一阵羞愤。 白小望当初偷窥的就是她,那时他还没有变傻,这件事在她心中留下了阴影,是难以启齿的痛,常常令她羞愤难当,怒火满腔,夜不能寐,是以曾无数遍发誓要挖出白小望的眼睛。 原来,多年前,司天凝偶然结识了血海教光明堂前堂主桐知秋,司天凝精通古琴,桐知秋擅长洞箫,两人琴箫合奏,高山流水,酣畅淋漓,渐成莫逆之交。 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却不知怎地被白小望窥知。他向天一盟揭发了司天凝勾结魔教的事实,司天凝承认私下里与桐知秋相交,但不认错更不认罪,随后被关进大牢。 后来桐知秋听闻消息,只身上山来救人,结果中了埋伏,乱箭攒心而死。 司天凝闻讯后不久便自尽殉情。 天一盟只说司天凝暴病而亡,没有公开此事的真相,以防扰乱人心。 告密者是盟主白不尘的儿子,报仇无望。冷丝桐哑巴吃黄连,不敢对本门弟子道明真相,只能暗下决心尽快脱离天一盟,重回清平山大本营,再行计议找白小望报仇之事。 此时此刻,冷丝桐自觉身陷囹圄,万死一生,好在白小望也一起被捉了来,至少在死前杀他报仇的机会多少还有一丁点可能,决定向弟子们公布真相。 她当即把司天凝的故事简要地讲述了一遍,反复强调她是遭白小望诬陷,令在场的人群情激愤,怒发冲冠,若是白小望在此,非当场被众人撕碎了不可。 高瑛激愤地振臂高呼:“杀死白小望!为司掌门报仇!” 其余人齐声附和:“杀死白小望!杀死白小望!” 蓦地,门口响起一个怪异的笑声,“嘿嘿嘿嘿,哇咔咔咔。” 众人齐刷刷转头朝门口望过去,只见铁门上的小窗口露出一张傻笑的脸来,口眼歪斜,垂涎欲滴,不是白小望是谁! 第45章 恶魔 小隐被关在一幢三层楼阁一楼的一个房间里,里面倒是有床有桌有衣柜,冯象给他吃了解药,身体很快不难受了,只是功力大打折扣,一时难以恢复。 他在房间里待不住,一刻不停地鬼哭狼嚎,把门擂得砰砰响,吵得看守人难受至极。 负责看守他的两名仙游弟子没办法跟他正常交流,又不敢打他,最后征得冯象的同意,让他出了房间。 一出房子,小隐蹦蹦跳跳地到处乱跑,把和合山庄跑了个遍,跟随的两人追他累个半死,却也只能一边骂娘一边继续跟着他。 最后来到关冷丝桐她们的牢房,小隐好奇地透过小窗往里面张望,把门人知道他是傻子,嬉笑着并不加以阻拦。 高瑛一看见他的脸,顿时怒火中烧,狂叫一声冲向铁门,想要狠狠揍他,岂料没跑两步脚下一软,一个趔趄跌了个嘴啃泥,半晌挣扎不起,顾桃和连湘上前将她扶起,高瑛怒目圆睁,还想往前冲,被两人强行拽住。 顾桃道:“高瑛师妹,别激动。现在不是时候。” 忽听窗外有人戏谑道:“白傻子,你瞧什么呢?里面是有你媳妇吗?” “嘻嘻嘻,”小隐不停地傻笑,“媳妇,媳妇儿,嘿嘿,媳妇儿。” 那人笑问:“里面哪个是你媳妇,你告诉我,我带她出来和你圆房。” 小隐把手朝里面乱指,那人笑道:“你是说她们全是你媳妇?不行,媳妇只能一个。” 小隐又朝里面指了一通,道:“漂亮……漂亮漂亮!” 那人大笑:“傻子也知道漂亮,呵呵呵。那你要的肯定是冷丝桐咯?” 小隐把头乱点一气,引得外面守门的几个人一起哄笑起来。 那人作势要开牢房门:“好,我现在就把她带出来跟你圆房,你不许逃啊!” 小隐一听,露出害怕的神情,突然大叫一声,蹲在地上双手抱头,悚然道:“不要圆房,我不要圆房!” “为什么啊?”好几个人齐声笑问。 “媳妇儿打死我!要打死我的!” 众人看见他真心害怕的样子,无不捧腹大笑。 里面的冷丝桐听见却受不了了,铁青着脸,气咻咻地冲到门前,“咣地”踢了一脚铁门,怒斥道:“白小望,白傻子,你再乱说,我割你的舌头,扒你的皮!” 小隐吓得“妈呀”一声躲得远远的,蹲在墙边抱头缩身不敢吱声。 门外的人嘻嘻哈哈,笑得前仰后合。“果真是母老虎,连傻子都怕成这样,哈哈哈。” 顾桃上前将冷丝桐拽了回来,劝道:“掌门,他就是个傻子,犯不着跟他怄气!” “早该一剑宰了它!”冷丝桐气呼呼地跺跺脚,“有机会我一定不再放过他!” 高瑛忿然道:“掌门,不用你出手,我们来!看我不挖出他的眼珠,割下他的舌头!” 另一个叫石婧的插话道:“我们要杀他,最好不要明着来,人家毕竟是白盟主的爱子。虽然是个傻子,但白盟主依旧视如掌上明珠。明着杀他,盟主那边不好交代。 唉,这个白盟主啊,什么都好,一碰到儿子的事,就偏听偏信犯糊涂,无底线地偏袒他,什么公心公平公正统统没了。” 连湘道:“白小望变得那么坏,还不全是他宠出来的,太溺爱啦!小时候要什么给什么,要干什么就让干什么,连杀死人都没事,没规没矩,不敬不畏,他能不骄横跋扈、无法无天吗?害惨了多少人呢,白盟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竭力维护他。 我觉得老天爷还算长眼,把他变成了大傻子,不然的话,这种人肯定要祸国殃民,贻害无穷,天一盟没准要毁在他手里。” 高瑛没好气地道:“毁了才好!我们不如回清平山去,那样就不用看白盟主的脸色做事,可以放手报仇!” 冷丝桐瞪了她一眼,道:“高瑛,有些话不能乱说的。叫人听了去告你一状,可不是闹着玩的!” 高瑛见掌门发话,一缩脖子,吐吐舌头扮个鬼脸,闭嘴不说话了。 顾桃叹了一口气:“其实不用我们清乐门动手,想要杀他的人多了去,有人比我们更想要他死。” “是谁?是谁?”几人不约而同地问道。 “他媳妇向姣姣!” “向佼佼?” “向佼佼不是他有过婚约的未婚妻吗?为什么要他死?” “是呀,为什么啊?”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连湘忽然“啊”地叫了一声,道:“对了呀,我明白啦。” 高瑛急问:“连湘姐,你说,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在清乐门一众弟子中,连湘是大师姐,在师门的时间最长,经历的事也多,见识自然也要多一些。 她想了想,道:“这个……说来话长了。向佼佼是玄剑门掌门向天齐的女儿,长得挺标致的。她与天一门泰岳师伯的儿子泰小然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这事很多人都知道的。 好像是五六年前的清明节吧,白小望这个恶魔在扫墓回来的路上撞见了独自出行的向佼佼,竟然动了色心,对她动手动脚,要非礼她,连衣服都撕破了。 幸好她门内的师伯薛长春及时赶到,不然向佼佼可能就遭了他毒手。 薛长春当场揍他一顿,没想到这小恶魔趴在悬崖边装死,薛长春过去查看,结果跌落山崖,摔断了脊柱,落得个终身残疾。 薛长春说是被小恶魔推下去的,白小望说是他自己跌下去的,当时向佼佼已经跑回家了,没有第三人在场,所以两人争执不下,白盟主自然是偏袒自家儿子的,尽管有很多人相信薛长春,但苦于没有见证,事情不了了之了。 白盟主一方面给了很多钱安顿薛长春,另一方面说动向天齐让向佼佼嫁给白小望,以保她清白。 向佼佼觉得自己没脸见人,躲在闺房里不出门,三番五次想要自杀,幸好向掌门派人看得紧。与向佼佼青梅竹马的泰小然怒火中烧,发誓要找白小望算账。 后来两人约定进行一场决斗,白小望编造了一个理由借了宫千里掌门的飞剑,结果自然是泰小然输,还被斩断了一只手臂。 泰小然是白盟主师弟泰岳的独生儿子,泰岳暴跳如雷,扬言要断白小望两臂,威胁白盟主不严惩白小望便分道扬镳,除唐玄微不在山上外,玄剑门、金雕门、南山门和我们清乐门四派都曾受过他的祸害,所以事情一出,大家同仇敌忾,也提出了同样的要求,不严惩便散伙。 众怒之下,白盟主只得当众废了白小望的武功以保他性命。 此后,白小望足不出户,不言不语,医官说他邪祟入身,患了郁症,不及时治疗有性命之忧,还建议用冲喜之法。 白盟主立马想到了向佼佼,找了媒人上门提亲,谁也没想到向佼佼竟然爽快地同意了。白盟主大摆酒宴为他们俩订婚,就在那天夜里白小望突然发癫发狂,一夜之后就变成了现在的傻子。” 高瑛惊叫道:“啊哟,我明白啦。佼佼姐好伟大!” 连湘道:“说的是呀,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你瞧,白小望玷污了她的名声,又弄残了她倾心的恋人,可人家是白盟主的儿子,你是没办法明着报仇的。所以她……她才……” 高瑛抢过话头道:“牺牲自己以报仇雪耻。哇,佼佼姐,你太伟大啦!这次小恶魔摔下山崖,说不定就是佼佼姐的复仇行动。” 苏玉钗忽然插话道:“没你们说的那么伟大吧,我可是听说向佼佼她爹向天齐没过多久就当上了天一盟副盟主,多半是一种交易吧,佼佼只不过是牺牲品。” 高瑛暗讽道:“二师姐,就你看得透看得穿,啥事在你眼里都是利益相关。” 苏玉钗道:“是呀,世上的一切本就是利益之争,人与人之间也是如此,这世界啥啥都是假的,只有利益才是真的。” 连湘道:“别说那些大道理了。不管怎么说,向佼佼肯委身下嫁一个废人,还是要做出牺牲的。只可惜人人都以为这个恶魔早死了,偏偏他还活得好好的,唉,恶人无恶报,天不长眼!” 顾桃道:“大家都听见了吧,除了向佼佼,泰小然不想要他的命吗?还有薛长春的那几个徒弟,金雕门弟子若有机会也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高瑛道:“是的呀,这些人肯定做梦都想要白小望的命。” 顾桃道:“只是冲着白盟主,谁也不能明着来。相信我,这么多人要杀他,小恶魔不可能永远运气好,活不了多久的。所以,大家千万不要乱来,掌门,你说是吗?” 冷丝桐点头道:“顾桃所言甚是,不可意气用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一定会有机会的。好啦,不要再说话了,大家静下来好好运功冲穴吧。” 说了那么一大通话,转移了注意力,众人心中的恐惧大大缓解,当即散开,各找位置盘腿打坐运功。 小隐靠坐在墙边双手抱头不吱声,清乐门弟子的言论全听了进去,心里暗叫糟糕,原来天禄法王说的没错,白小望的确有老婆,叫什么向佼佼。 自己扮演白小望或许能瞒过白不尘,可是,瞒得过他同床异梦的老婆吗? 第46章 生离 小隐心道,这个白小望还真绝,竟然把六大派得罪了个遍,搞得天怒人怨,人人都想杀他,心里有病的吧? 不过这或许对恨天宫来说是好事,天一盟下六大派看起来同气连枝,其实早已貌合神离,离分崩离析不远了,只要再点点火,说不定就崩溃了,到那时要报仇雪恨就容易多了,天君一定早有安排。 白小望倒是帮了大忙。 只是眼下实在不忍心看着清乐门这帮女弟子落入仙游派手中受苦受难,尤其是那个冷丝桐,漂亮得令人怜惜。 还有那个长得像文心兰的顾桃,不但人漂亮,还聪明伶俐,心地善良,就冲着她,也要想办法把她们救出去。 白眉阴煞的武功实在太高,好在他闭关了,只要不搞出太大动静,他应该不会出关。 山庄里有三四十个门人,武功较高的是冯象、沈千和伍姿三人,最好也不要惊动他们,可是怎样才能悄悄地把她们救出去呢?而且还不能暴露自己。 刚才转了一圈,对于和合山庄的地形已了然于胸,但有那么多人看着,还有那么多条件限制,救人的难度实在高,苦思冥想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来,索性靠墙装睡了。 看护他的两人,一个叫马虎,一个叫牛二,见他半天没动静,马虎上前用脚踢踢他,发现他竟已呼呼大睡,不由笑道:“真是傻人有傻福,这样也睡得着。” 牛二问道:“怎么办?让他睡这里?” 马虎想了一想,道:“不行。他睡这儿,我们就得陪他在这儿。不如把他弄回房间去,门一锁,就没咱俩什么事啦。” 牛二一拍脑门,笑道:“有道理。” 两人将小隐从地上拖起,一人一只手臂,一左一右连架带拖把他送回房间丢上了床,锁了门便自己逍遥去了。 入夜,整个山庄出奇地安静,偶尔听见六人一组的巡逻队经过。庄内少说有三四十人,竟然听不见什么动静,这些人上哪去啦? 房间里有扇窗户,可以从里面打开,外面便是花坛,夜间出入甚是方便。小隐在衣柜里找到一套和合山庄门人穿的道袍,还有一顶道巾和一双鞋子,仿佛是专门为他准备似的。 估摸着将近亥时,自觉功力已有所恢复,便换了衣服,等巡逻队走了过去,悄悄跳出窗外,直奔关押冷丝桐她们的那排平房。 远远望见平房前的路口,冯象正在和沈千说话,冯象的身后站着两个侍女。 沈千压低了声音,凑到冯象耳边道:“真不能通融通融,长夜漫漫,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鲜活的美女,实在眼馋啊,这里像是有好多蚂蚁在爬。” 冯象语气坚定地道:“真没得商量。仙主专门吩咐,这批人有大用处,尤其是那个冷丝桐,在他出关之前,任何人不得动她们,否则斩立决。你个小色狼,你身边又不缺女人,是想死想疯了吗?” 沈千笑道:“这么多美女,仙主他老人家用得过来吗?” 冯象凑近他耳畔小声耳语了几句,沈千连说了三声“可惜”,摇头叹息着转身离去。 随后,冯象带着两个侍女继续往前走,看方向正是要去牢房。 白眉阴煞显然是要把她们留待出关后自己享用,所以不许别人先碰,算是暂时保住了她们的清白和性命,也为他救人留下了一点时间。 听见了沈千和冯象的对话,小隐大致明白了山庄里为什么这么安静,估计到了夜晚,山庄的弟子们都在忙着搞双修享乐子,这倒让他夜间行动方便了很多。 他无法判断冯象对沈千耳语了什么,记得白眉阴煞走之前也对冯象耳语过几句,心中总有种不祥之感,反正肯定不会是好事。 牢房门前有四个门人守夜,牢房的后面因为没有窗户,所以并没有人在那看守。小隐迅捷无比地从屋后潜身到了牢房墙边,便听见那边响起了铁门开锁和推门的吱扭声。 牢房里漆黑一片,大多数弟子已背靠墙坐在地上睡觉,只有冷丝桐和顾桃两人依旧盘腿打坐。 主要脉门均已被封,要想运气冲开穴道其实万难,但两人毫不气馁,坚持尝试。 铁门一响,大多数靠墙而睡的弟子惊醒过来,随即站起身来。 顾桃立刻收了功,站起身来对冯象以平淡的口吻问道:“冯管家,夤夜来访,有何指教?” 冯象微微一笑,道:“奉庄主之命,请冷丝桐移步再生园沐浴更衣。” 冷丝桐闻言身子微微一抖,顾桃抢前一步拦在冷丝桐身前,厉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冯象轻捋胡须,微笑道:“仅此而已,别无他意,你们多虑了。” 高瑛也抢上一步挡在冷丝桐前面,叫道:“掌门,别去!他们一定有鬼!” 冯象沉下脸来,道:“你们一个个别不知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吗?” 冷丝桐慢慢站起身来,却没有回头,冷冷地说道:“冯管家,你先出去,待我和弟子们交代几句。” “好!”冯象答应了一声,随即退出了牢房,还带上了铁门。 “掌门,你千万不要去!不要去啊!”高瑛跪地抱拳道。 “掌门,不要去,死也不去!”其他弟子也跪地抱拳一起喊道。 冷丝桐凄苦地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该来的总归要来,该去的总归要去。” 她心里早已盘算过,落到了白眉阴煞这种淫邪之徒手里,凶多吉少。 这次她们集体被擒,至少三天后盟主才会发觉异常,派出人来这一带搜寻,和合山庄位置隐秘,没有两三天根本找不到,即便找到了也对付不了白眉阴煞,必须盟主亲临,那至少也在七天后。 而这七天……唯有一死才能保住清白,免受淫徒蹂躏。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郑重地道:“各位姐妹,我这里有一瓶玉殒丹,正好还有八粒,咬破蜡封吞下去,半个时辰内必香消玉殒。顾桃,你来分给大家。” 她往自己手心里倒了一粒,把瓶子递给了顾桃。顾桃接过瓶子,一人一粒分了下去。 突然之间,每个人都面临生死关头,房间里的气氛霎时变得凝重,悲苦离恨犹如一块巨石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让身体变得僵硬,仿佛连呼吸都已停止,寂静得针落有声。 冷丝桐慢慢取下套在中指的掌门指环,举在手中,神情严峻地道:“顾桃跪下!” 顾桃依言双膝跪地,向冷丝桐拜了三拜。冷丝桐道:“我冷丝桐忝居清乐门十二代掌门三年有余,无德无能,不仅未能发扬光大我派,反而令我派精英陷入绝境,罪莫大焉。若我此去不归,掌门之位由顾桃接任。顾桃,接掌门指环!” 顾桃忽然失声痛哭,道:“掌门,顾桃不能,如果要死,顾桃愿追随掌门同去阴曹地府,绝不苟活!” 哭声一起,其他人也一起跪倒,痛哭流涕,哭喊:“愿随掌门同去阴曹地府,绝不苟活!” 冷丝桐沉下脸厉声道:“岂有此理!顾桃,门派之事大过天,你敢抗命?” 顾桃呜咽道:“顾桃不敢,但是……但是……” 苏玉钗抱拳插话道:“恕弟子直言,掌门传位乃派中大事,掌门此举是否太过草率了?若真要传位,也当传大师姐连湘。” 苏玉钗排行老二,与司天凝是表亲,担任门中执法,地位仅次于大师姐连湘,但她的武功较连湘为高。在顾桃上山之前,她一直是继任掌门的热门人选。 顾桃进师门虽然迟,但冰雪聪明,巧捷万端,处事理性冷静,考虑周全,获得上下一致好评。 所以苏玉钗一直看顾桃不顺眼,处处挤对她,此时见掌门竟有意传位于她,心中大急,忍不住斗胆发话。 两名与她要好的弟子立刻附和道:“二师姐言之有理,请掌门慎重考虑!” 冷丝桐“哼”了一声:“我派即将遭逢灭顶之灾,你等还有心搞掌门之争,岂有此理!当此危难关头,本座自有决断,轮不到你们说三道四!顾桃,接指环!” 她上前抓住顾桃的手掌,把指环强行放在她手心里,道:“希望你忍辱负重想方设法逃离此地,出去后重振清乐门,为我报仇!一定要取回天风剑和九霄琴。好啦,你们都起来吧,冷丝桐先走一步!” 整整衣衫,理理头发,忽仰天大笑三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大踏步走向铁门。 高瑛冲上前扑地抱住了冷丝桐的腿,呜呜大哭,惨呼:“掌门,你别去啊!我不让你去!我不让你去!” 冷丝桐用力搬开她的手,坚定地道:“高瑛,姐妹们,好好保重!”毅然推开铁门走了出去。 铁门咣当一声重新锁闭,房间里哭声一片。 石婧声嘶力竭地哭叫道:“掌门,我这就随你去!”举手便把玉殒丹往嘴里塞,顾桃抢上一步,拿住了她的手腕,斥道:“胡闹!掌门此去定能平安归来,大家千万别做傻事,”忽然双膝跪地,提高嗓门对墙外高喊,“掌门,坚持就是胜利!我们等你平安归来!” 其他人一起跪地伏拜,声泪俱下。 小隐在墙外听得心酸,不觉热泪盈眶,心里为冷丝桐此去深感担忧。 第47章 偷窥 顾桃站起身来,抹了一把眼泪,用平静的语气道:“大家起来吧。我们一定要坚持,坚持到最后一刻。我坚信我们能平安离开这里,请相信我!” 石婧抽泣道:“你是说白盟主会来救我们,可是他又怎么知道我们深陷绝境了呀,等他赶来,我们……我们……” 连湘道:“是呀,等盟主自己找过来恐怕不行,除非我们自己想办法逃出去。” 高瑛道:“能逃一个出去也好啊,去向白盟主报信,他知道是白眉阴煞一定会亲自过来救我们。” 顾桃道:“所以要大家坚持啊,只要不死,希望总是有的,办法也会有,大家不要急,我们还有时间。” 石婧道:“可是怎么逃?我们大家都被封了脉门,无法运功,他们有那么多人看管我们……” 顾桃坚定地道:“天无绝人之路,心乱一切乱,心安一切安,只要方寸不乱,我们一定找得到办法,一定会平安离开这里。我相信我的感觉。大家继续练功,养足体力要紧。” 小隐沿着墙边远远地跟在冯象他们后面,心中暗想,若是他们要欺负冷丝桐,说不得只能强行营救了,总不能看着她受人凌辱。 冷丝桐铁了心准备赴死,心下反觉坦然,不再像先前那般恐惧和焦虑,只是默默地跟着他们走。 冯象带着她来到了一处建有高墙的宅院,一扇半圆形的门,门匾上依稀可见“再生园”三个大字。 门口两名守卫见到冯象立刻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候,随即开锁开门,请四人入内。 里面是一个大院子,除了几株高大的松树外,什么都没有。正面是一排六间平房,中间一间透出了灯光,房子的后面是高高的山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腐腥味,令冷丝桐一阵恶心。 冯象走到中间的那间房门前停了下来,一名侍女推开木门走了进去,回头示意冷丝桐进内。 冯象道:“冷丝桐,请吧。我奉庄主之命,要好生款待各位。请冷丝桐来这里就是享受一下我仙游派的花瓣牛奶浴,没别的意思,请不要误解。在下先行告退,半个时辰后再过来接你回去。” 言毕,转身头也不回朝大门口快步走去。 冷丝桐见他守规矩,心下稍安,迈步进入房间,另一名侍女也跟了进来,随手关上房门,插上门闩。 房间里亮着两盏油灯,光线充足,正中央果然摆着一只大浴桶,已经灌满了热气腾腾的热水,水面上漂着厚厚的一层花瓣,红黄白皆有,色彩斑斓,香味浓烈,诱人心动。 木桶四周摆着三张竹椅木凳,一张长条形的木台上摆放着干净的衣服和沐浴用全套用品。 冷丝桐见房间不大,只有一扇小窗,是用木板封住的,里面并没有地方可以藏人,绷紧的心松了下来。 花瓣浴洗过几次,花瓣牛奶浴从来没有,忍不住把手伸进木桶试了试水。 水温不冷不热,水中果然含有淡淡的牛奶香味,不觉心头一喜。 在清乐门时,一日两澡是常事,这次出来追捕雌雄大盗已经三天了,每天基本上只能简单地擦擦身,全身早已难受得很,可是在野外山林洗澡是不可能的,如今突然有机会享受这么豪华的木桶鲜花浴,自然心向往之。 她知道冯象他们不可能这么好心,其间必定隐藏着什么阴谋,但沉吟片刻还是决定要死也要做个干净鬼。 两名侍女上前服侍她脱衣,她取出用玉殒丹,含在了嘴里。如果发生紧急情况,只需咬破外壳,就可轻易吞下丹药,以死明志。 不知怎的,两名侍女显得紧张不安,呼吸急促,连手都微微颤抖。把冷丝桐扶进木桶后,胡乱在她肩头按了几下,一名侍女道:“冷掌门,慢慢享受。小人先行告退,过一会再来服侍。” 随即两人逃命也似出了房间,一溜烟跑出了大院子。 刚刚从院子的一角跳进来的小隐看见两人如此惶急地离开,仿佛发生了什么危险,吓了一大跳,心急火燎一路狂奔,纵身跳上了平房的房顶。 冷丝桐见两名侍女急急离去,虽觉奇怪,却懒得多想,最多一死了之,没什么好担心的。她们走了倒好,可以自己一人慢慢擦洗,好好享受人生最后一次泡浴。 只是她们离去后,门关着却是没栓的,万一闯进什么人来,或者门上有小窗可以偷窥,那…… 一想到偷窥,脑海里立刻跳出一张脸来,可恶的白小望的脸,淫邪的眼神。 那是她心中一辈子的痛,留下了一片阴影,以至于后来每次沐浴总担心有人偷窥,会一遍又一遍地检查门窗是否已关严实,即便确认了多遍,有时仍会觉得心惊肉跳的。 他只不过看见了自己的背影,有时她也会这样安慰自己。事情已经过去五年多了,白小望已经发疯变成了傻子,也算是遭到了报应,令她心中的难过有所缓解。 可是,今日白天偏偏又看见了白傻子,那种羞愤的感觉却再次变得强烈起来。 她忍不住用力地拍打木桶边,咬牙切齿地喊了几声,“白小望,我要挖出你的眼珠!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努力要把白小望的影子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猛拍了一会,手掌拍疼了,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白小望已经是个大傻子,我跟他较什么劲,那不是我也变傻子了。 忽然觉得好笑,便不加控制地让自己笑出声来。 白傻子,恶有恶报! 可是,门没拴住,总让她心神不安。 于是,慢慢从浴桶里站起身来,随手从凳子上取了条毛巾拦在身前,爬出浴桶,碎步小跑,过去把门闩拴住,确认从外面推不进来,然后快步跑回浴桶,放下毛巾,正要把身子翻进浴桶,眼角的余光看见屋顶的瓦片间露出一张脸来,抬头一看,不是白小望是谁! 顿时魂飞魄散,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尖叫,慌乱地扑过去抢了衣服抱在胸前盖住自己的正面,冲到屋角蹲下身子,拼命把身体往墙角缩,浑身颤抖不已。 一阵惊吓过后,渐渐感觉四下里并没什么动静,一片寂静,抬起头来朝屋顶看,哪里有什么白小望的脸,根本连个窟窿也没有,房间里也只有她一个人。 意识到自己可能产生了幻觉,把衣服胡乱穿上身,慢慢走到中间,仔细察看房顶,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不觉心头一松,忽然觉得好笑,非常非常的好笑,白小望早已武功全废,人也变成了傻子,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跑上屋顶去? 荒谬!可笑!太可笑啦! 自己一个正常人怎么就跟一个傻子较上劲了呢?还被他吓得半死! 她断定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心中不再恐惧,走到浴桶前却又犹豫了,迟疑半晌,感觉自己已没了兴致,不想再进浴桶,便取了毛巾,慢慢地擦拭身体。 且说小隐急如风火上了房顶,很快找到了洗澡的浴室,轻轻揭开瓦片往里窥探,正巧看见了准备爬进浴桶的冷丝桐,大吃一惊,急忙把瓦片盖了回去,趴在房顶上一动不敢动,心中暗叫:“惭愧惭愧,非礼勿视非礼勿动也!” 耳听冷丝桐发出惊恐的尖叫,随后便没了动静,心中大感愧疚,却哪里还敢再揭瓦探视,竖起两只耳朵倾听里面的动静。 等了一会,终于听见她窸窸穿衣的声音,心下稍安,悄悄离开了浴室屋顶。 他用力做了几次深呼吸,让自己怦怦乱跳的心安静下来,暗想,冯象他们绝不可能有那份好心善意让她们享受花瓣浴,必有阴谋诡计。 刚才揭开瓦片时,扑鼻而来的一股浓烈的香气令他记忆犹新。 他仔细搜索脑海,逐一判别香气中的药味,里面有芍药、菊花、金银花、人参、灵芝、当归、益母草、珍珠等常见药物,其中还夹杂着一种气味特别的…… 思索半天终于想起那是一种奇特的草花,叫蛇喜花,散发的香气中含有一点腥味,据说类似于雌蛇的体味,能把附近的雄蛇吸引过来。捕蛇人常常用它引蛇出洞。 为什么要放这样一味药草?没有道理啊。 他苦思冥想不解其意,但心中隐隐感觉这里面大有古怪,肯定是某种害人的勾当。 一股浓烈的腐腥味随风飘入鼻中,伴随着“嘶嘶嘶”的声响,小隐心头一悸,立刻循声移动。嘶嘶声来自隔壁的一间房里,但里面一片漆黑,啥也看不见。 小隐侧耳倾听了一会,嗅嗅空气中的腥味,断定下面的房间里面有一条蛇,可能不是一般的蛇。 蛇喜花加蛇,什么意思?白眉阴煞想要干什么? 大门口忽然传来冯象的训斥声,只见冯象一边骂人,一边往平房这边小跑而来,身后紧跟着那两个侍女。 冯象骂她们不该把冷丝桐独自留在房间里,侍女辩称她们害怕。 冯象骂道:“怕什么怕!关在笼子里的,又不会吃了你!胆小鬼!” 第48章 恐惧 说话间,三人已到房门口,冯象倒是挺识相的,站在门口让侍女推门而入。不一会,那侍女带着冷丝桐出来了。 冯象作出一个笑脸,拱手问道:“冷掌门,敝庄的花瓣牛奶浴感觉如何?很棒的吧?呵呵。” 冷丝桐一言不发,默默地往前走,四人出了大门,顺原路返回牢房。 小隐见他们走远了,才轻轻从屋顶跳下,翻出围墙,返回自己的房间,坐上床清理思绪。 冷丝桐她们运气不错,碰上了白眉阴煞闭关,暂时是安全的,但能持续几天就不好说了,营救行动自然是越快越好。 山庄夜晚的守卫不是特别严,解决那几个守卫把她们救出来问题不大,关键是救出来以后怎么悄悄地逃出山庄,不惊动冯象他们,尤其是白眉阴煞。 山庄的一面是峭壁,另一面是山坡,屋后是悬崖,要出山庄只有通过大门一条路,但有超过四人把守,要带出这么一大帮人不被发现,几乎没有可能。 他们进来的那片山坡,倒是可以一试,只是一丈多高的围墙,凭她们现在的状况能翻越过去吗?而且那里离大门较近,很容易惊动守门人。 思来想去,想不出好办法,便不去想,坐到床里壁打坐练功。 第二天,一直睡到中午时分才从床上爬起来。 期间,马虎和牛二进来探视过两回,还端来了早餐,见他趴在床上撅着个屁股蒙头大睡,嘻嘻哈哈笑了一通,悄悄退出,并不惊动他。 小隐下床后,把送来的东西吃得一干二净,然后便开始大呼小叫,踢墙擂门。 马虎和牛二受不了吵闹,只得又放他出去,任他东游西逛。他们已经习惯了他的傻样,不再像昨天那样紧跟着他。 这回他逛遍了和合山庄的每个角落,但凡有门必推门而入,有窗必凑近窥探。遇到房子里有人,便冲他们傻笑,里面的人见他一副傻里傻气的怪模样,都知他是傻子,一笑了之。 在练功大厅里,他见到了集聚在一起的仙游派门人,他们分成两组,一组十八人,分别由沈千和伍姿领队,正在研习一种奇特的武功,有点像天一门的七英八绝。 他们尝试把十八人的内力相连相通,进退应矩,攻守同心,集十八人之力攻击敌人。 白眉阴煞果然不同凡响,皓首穷经,屡败屡战,非常人能坚持。 难怪终日见不到和合山庄门人,却原来都躲在这里苦练神功。 在靠后的一个大院子里,水声淙淙,棒槌声声。一面建了高大的围墙,墙外显然有一条山溪,流水声哗啦啦响。另一面是高高的凹凸不平的岩石斜坡,两根细长的竹管从上面的山涧里引泉水进入一个大水池,十几名女子在水池前搓洗衣物。 旁边的空地里立着十几根木柱子,上面拴着粗大的麻绳,麻绳上晾满了衣被。 这些女子寡言少语,反应迟钝,大多乱头粗服,面色萎黄,形容憔悴,有些似乎病得厉害,咳嗽不已,走路都颤颤巍巍,看着令人心酸。 不用说,这些人必是仙游派阴阳采战的牺牲品了。 小隐心中感慨,仙游派放僻淫佚,长恶不悛,残民以逞,丧尽天良,真该天诛地灭,下十八层地狱。 江湖传言,元胜道君和白不尘都曾打败白眉阴煞,最终惜才放了他,一念之仁,却贻害无穷。日后若有机会,必除恶务尽,烧了这鸟地方,灭了这邪恶派! 他也找到了兵器房,冷丝桐的天凤剑、九霄镇魂琴及其他人的兵刃都随意堆放在里面。天风剑和九霄琴是威力强大的利器神兵,仙游派门人似乎并不感兴趣。 也是,白眉阴煞一招未出,大笑几声便把冷丝桐她们打得落花流水,谁还在乎呢! 有两处地方守卫森严,门外凶巴巴的不让进。一处是一个特别雅致的宅院,估计是白眉阴煞闭关之所。另一处则是昨晚到过的再生园。 小隐低着头往里闯,却被两名守卫死死拉住,用力一推,将他摔了四仰八叉。其中一人怒斥道:“找死啊!这里面也敢闯!” 另一人嚷道:“马虎,牛二,别带他来这里。这两天大王蛇躁动得厉害,怕是要吃人,快走快走!” 马虎和牛二连声答应,一左一右架起小隐便走,马虎道:“走,我们带你去见你媳妇去!哈哈哈。” 且说昨晚冷丝桐平安返回牢房,令所有弟子松了一口气。但冷丝桐惊魂未定,坐在墙边一言不发,连湘、顾桃向她请安,她也没吱一声。 连湘担心她受了欺负,想靠近她问问,却被她一把推开,不耐烦地道:“我没事,你们不用管我。” 一夜无事,但冷丝桐一夜无眠,直到天亮总算打了个瞌睡。次日醒来便敦促大家加紧调息运功,所以这一日牢房里便出奇地安静。 到了午后,大家坐得有些累了,纷纷起身活动手脚。 冷丝桐也站起来伸展四肢,昨夜没能休息好,练功难以真正入静,白小望的那张脸不时在她脑海里浮现,而且变得越来越清晰,虽然心中无数次强调那不过是幻觉,却始终没有办法将他驱逐出去。 铁门上忽然传来一点异响,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去,小铁窗里又露出一张脸来——白小望那张傻脸! 在小牢房里关了近一日一夜,大家心神俱疲,此时再看见白小望,已然激不起像昨日那般义愤了。 他一个傻子,谁还真的跟他过不去! 然而,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冷丝桐看见了白小望,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像耗子见着猫似的,跑到墙角躲了起来,双手捂脸,浑身簌簌发抖。 冷丝桐看见白小望时的激烈反应令连湘和顾桃她们大吃一惊。 “白小望”使劲把头往里探,嘿嘿傻笑不止,嘴里喊着“媳妇媳妇”。 顾桃离门近,突然抢上一步,一把捏住了“白小望”的鼻子,疼得他杀猪也似嚎叫起来,双手狠命抓她的手臂和衣袖要将其挪开,却哪里移得动分毫。 顾桃厉声喝问:“白小望,你对冷掌门做了什么?” “啊哟,啊哟,”小隐一边喊疼,一边道,“媳妇……啊哟……媳妇儿……”双手把铁门拍得邦邦响。 谁也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恐怕问他,他也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干什么干什么!”马虎上前抓住了顾桃的手臂用力将她推开,骂道,“人家傻子看媳妇,你凶他干嘛!撒手撒手!” 顾桃只得松手,小隐撒腿就跑,捂着鼻子大喊大叫:“救命啊救命啊,媳妇儿杀人啦!快逃命啊!” 马虎和牛二大笑着紧跟其后,四个看守也一个个笑得直捧腹。 连湘、高瑛和石婧围着冷丝桐问个不停:“掌门,你怎么啦?白傻子干嘛啦?你说啊!说出来心里舒坦些!” 冷丝桐泪水涟涟,只是默默地摇头。 她怎么说呢?说不出口啊。 顾桃在冷丝桐面前蹲下来,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柔声道:“掌门,我感觉你可能压力太大了,放松点,左右是一死,没什么可怕的!我们这么多姐妹在一起,即便到了阴曹地府,我们也还可以在一起。 你要挺住!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我感觉到啦,有人会来救我们,我们很快就能平安回家。我的感觉很准的,相信我!坚持就是胜利!我们大家都在坚持!大家一起坚持!谁也不许放弃!” 她的安慰奏效了,冷丝桐渐渐平静下来,靠着她的肩头闭了眼睛休息。 顾桃小声吩咐其他人保持安静,继续练功。 看得出来昨夜冷丝桐应该没有受到过欺凌,可能受到了惊吓,令她想不通的是,她看见白小望,怎么会做出那么强烈的反应,好像是受他惊扰似的,但这明显是不可能的呀。 刚才手臂被白小望狠抓了几下,袖口都抓破了,一只手臂上还给抓出了红印。 她用衣袖轻轻擦去冷丝桐脸上的泪水,顺便也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一股淡淡的幽香窜入鼻孔,吃过它的亏,早已铭记在心,是香酥软筋散的香味! 她立刻想到了白小望! 那天在茶室,他抢了冯象胸前的毒香囊到处乱洒,他的手掌上特别是指甲缝里一定会有残留,刚才抓她的时候传到她衣袖上了。 自从进了和合山庄,危机四伏,步步惊心,但她依稀有种感觉,有人一直在暗中帮助她们,那种感觉真实存在,时而模糊,时而真切。 她需要静下心来,好好理一理思绪,捕捉住那个感觉。 那天发生的一幕幕渐渐浮现在了眼前…… 白小望!白傻子!白小望! 第49章 临危不乱 小隐抱头鼠窜直接逃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决定带她们翻越洗衣池旁边的围墙,沿着山溪往下走,应该很快就能到达山下,流水声能起到很好的掩护作用。 院子里有好多晾衣绳,可以用来攀爬,顺便带上几根应急。 万一那边出了问题行不通,再尝试第二条线路。 这条线路就在牢房那排平房的后面,虽然是陡峭的悬崖峭壁,但其中一片覆盖着大片藤蔓。 一般来说,这种藤又粗又结实,足以承受一两个人的重量。借助藤蔓藏身崖下,不易发现,之后再寻机会脱身。 戌时是仙游派门人练习双修的最佳时刻,这个时段绝不会有人跑出来,应该是最安全的。 守卫有四人,算上可能遇见的巡逻队六人,总共十人,分批解决他们问题不大,关键是“白小望”怎么办?如何在冷丝桐、顾桃她们面前做到滴水不漏,不暴露自己。 他躲在房间里不再出去,苦思冥想对策和说词。 夜入戌时,四下里万籁俱寂。他重新换上和合山庄全套道装,顺便从被子上撕下一块布,以便随时包住脸。 悄悄跳出窗外,贴着墙慢慢向牢房那边走。走不多远,只见冷丝桐、冯象和那两个侍女慢慢走过来,方向依旧是再生园。 又沐浴? 小隐心头一凛,这样一来,情况有变,或许要先行救出冷丝桐。 “大师兄,”忽见沈千从另一条路跑上前去,对冯象道,“大师兄,小弟有话同你说。” 冯象问道:“什么事?” 沈千将冯象拉到离他们十丈远的地方,压低了声音道:“师兄,我有好事跟你说。” 这个位置恰好是小隐所在位置的侧面,不足一丈远,他的话小隐听得一清二楚。 冯象朝两个侍女挥挥手,道:“你们俩先送她过去,一切还和昨晚一样,就是出来的时候不要忘记锁门。” 两位侍女答应一声,带着冷丝桐继续往前走。 冯象转身对沈千笑道:“师弟,有什么话,抓紧说,为兄今晚有正事要办,不能耽误。” 沈千笑取出两个玉镯子,叮叮一敲,晃一晃,笑嘻嘻地道:“知道师兄喜欢玉器,这是我从定州首富王利的小妾那儿盗来的,绝对是极品,请师兄笑纳。” 冯象接过镯子端详了一下,放在耳边敲敲,细细听那叮叮声,满意地点头道:“确是上等好货,为兄就不客气了,呵呵,还有什么话,抓紧说。” 沈千抓抓后脑勺,有些局促地道:“这个……师兄,你也知道,我一直和师妹伍姿搞双修,这段时间感觉……感觉……没什么进展,所以我想……请大师兄亲自出马指点指点伍姿,你就……嘿嘿。我知道大师兄一直挺欣赏伍姿的。” 冯象捋捋胡子,道:“伍姿她愿意吗?” 沈千激动地道:“能得师兄指点,她当然求之不得。我已经同她说好了,我回头便让她前往师兄的房间恭候大驾,嘻嘻。” 冯象爽快地道:“好,为兄就勉为其难吧。你那点小心思我知道,你这就过去带那个叫顾桃的姑娘吧,她比较灵光些,不容易出事,就说是我让带的。一个时辰,不许拖延,完事后你亲自把她送回去。” 沈千兴奋地跳了一跳,道:“谢谢大师兄!” 冯象道:“为兄可是为你在冒杀头的危险呀,你千万别害我哟。” 沈千丢下一句“回头重谢”,早跑没了影。 冯象笑了笑,道:“看你个急猴子!”言毕,嘴里哼起小曲,迈着轻快的步伐朝再生园方向走去。 糟糕,又生变故,这下彻底打乱了原先设想的计划! 转而一想,冷丝桐应该还是去再生园沐浴,暂时应该是安全的,眼下顾桃更危险,只能先救她了。 他去过沈千住的房间,还推门进去探过,就在养生殿的一楼西边。于是,立刻悄然前往。到达养生殿大门前,只见沈千连推带搡地哄着伍姿出了大门,朝冯象的住所走去。 他用布包住脸,快步进入大殿。 沈千住的房间房门半开着,进门是一个小厅,里面是一个大卧室。 卧室里有一张红木雕花大床,地面上铺着厚实的印花地毯,床的一侧放着马桶,外面用一块花布作隔帘。 这里有两个位置可以藏身,或者钻入床底下,或者隐身花帘后。小隐选择了花帘后。 等了好一会,外面传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只听沈千道:“顾桃姑娘,请!”声音中略带兴奋。 顾桃道:“既然你口口声声说爱慕我,就请你用实际行动表示表示,解开我的穴道,让我沐浴更衣。我已有五天没有沐浴了,两天没有好好用过一餐,浑身难受死了。” 顾桃声音镇定,显得临危不乱,令小隐颇为佩服。 沈千笑道:“只要你答应我,这些都是小事,立马可办。我师父的神功你瞧见啦,你做得好,我会奏请师父收你为徒,保你进境如飞,成为一流高手。” 顾桃也笑道:“说的比唱的好听,光耍嘴皮子有什么意思,男子汉大丈夫,有胆量先解开我的穴道,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你担心什么?” 沈千沉吟片刻,道:“对不起,顾桃姑娘。我大师兄给我的时间不多,良辰一刻值千金。如果姑娘实在不同意,在下只能先来一次霸王硬上弓啦。” 顾桃道:“那有什么意思,你们仙游派不是专搞双修吗?总该有些门道吧?不知道亲嘴的功夫如何?让本姑娘见识见识。” 沈千大喜,没想到她竟主动求吻,立刻把嘴往前凑,顾桃毫不犹豫地吻住了他的嘴,啧啧之声不断响起,夹杂着咕嘟咕嘟吞咽口水的声音和撕扯衣服的声音。 猛听沈千惊叫了一声,噔噔噔往后退,退到了花帘前,怒道:“你……你往我嘴里度了什么?” 顾桃笑道:“没什么,一粒本派的香消玉殒丹而已,若不服解药,一个时辰内七窍流血而死,无药可救!呵呵,本姑娘的亲嘴功夫怎么样,够水准吧?” 小隐在帘子后面听得真切,不由对顾桃的大智大勇心折首肯,生死关头,敢抓住唯一的机会利用敌人的弱点果断出手,真不简单! 沈千急道:“解药,给我解药!” 顾桃道:“那要看你的表现了,你送我们出去,本姑娘自然不会让你死。” “我杀了你!”沈千大怒,挥拳欲打,拳举到半空,整个人忽然僵住,却是小隐从背后出手点穴,封住了他周身大脉。 轻轻一推,沈千直直地摔跌在地毯上。顾桃见了大吃一惊,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问道:“你……你是谁?” 小隐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看见顾桃衣衫不整,多处被撕破,立刻俯身剥下沈千的外衫,丢给顾桃,自己随即退回了花帘后。 “谢谢!”顾桃接过衣服迅速穿上,“我穿好了。” 小隐再次出来,向顾桃一抱拳,用自己原来的声音道:“在下仙游派弟子叶小隐,不喜师傅师兄那套害人的双修邪术。想为自己和子孙积点阴德,所以愿意助你们逃出和合山庄。” 言毕,伸手在顾桃身上点了数点,解开了她周身大穴。顾桃抱拳深深行了一礼道:“多谢叶大侠出手相助,清乐门上下俱感恩德……” 小隐摆摆手打断了她,道:“不用多说,你抓紧调息一会,我们还要去救其他人。” 要穴被封两天,周身气血不畅,顾桃就地坐下,立刻调息运气,循环周天。 小隐趁机把僵卧在地的沈千推入床底下。沈千周身不能动弹,也无法发出声音,只一双眼睛骨碌骨碌拼命转动,想要引起小隐注意,但小隐全不理会。 过了一刻钟,顾桃功行圆满,站起身来,伸展了一下手脚,忽又坐下,对小隐道:“差不多啦,只是乳根穴仍有些迟滞。” 乳根穴位于胸口敏感部位,若是受阻,手足阳明便不通,功力大打折扣。小隐自是不敢触碰,拿起顾桃的手腕把了一下脉,伸指在顾桃鼻孔两侧的迎香穴运气点了一点。 顾桃微微一笑,单膝下跪,抱拳深行一礼:“叶大侠救命之恩,顾桃当结草衔环……” “好啦好啦,不说这些,”小隐不耐烦地托住她的手腕,“跟我走吧,救人要紧!” 两人出了沈千的房间,到了大门口,向外探查一遍,确认无人,迅速蹿出。 小隐先带她去了洗水池,指明出逃的路线和方式,然后去兵器房将清乐门的琴、剑都取了出来,随即前往牢房。 到了平房前,隐身在屋侧黑暗处,只见把守牢房的四人,两人在牢房门口无聊地走来走,另两人不在,估计已在隔壁的房间里睡觉, “你留在这儿,我去解决他们。” 小隐整整帽子走出黑暗处,低头一个劲往前走,一名守卫注意到他,挥挥单刀,喝问:“什么人?站住!” 另一人也迅即拔剑指住小隐:“站住,什么人?” 第50章 营救 小隐放慢了脚步,咳嗽两声,慢慢走到距他们一丈外,合掌行礼道:“两位值夜辛苦,冯管家特命小人给两位送夜宵。” “哦,冯管家怎地今夜想起我们来啦,谢谢,呵呵。”两人放松了警惕,收起了兵器,“吃什么……你干嘛蒙着……” 小隐一个纵步上前,一拳击中一人胸口,几乎在同时右肘击出,正中另一人胁部,两人未及叫喊,身体已跌出丈外。 这一招小隐下了重手,速度又快,两人未及发出任何声响已然晕死倒地。 顾桃见小隐得手,立刻抱着琴剑跑了过去,就在这时,隔壁的房门开了,“吃什么夜宵?”另两个守卫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 顾桃距他们约十几步远,抱着兵器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躲也不是,走也不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饺子!馄饨!” 小隐喊了一声,迅速捡起一名倒地守卫的剑,猛然转身,侧跃而起,长剑递出。 “不好,出事啦!” 走在前面的那个人意识到出事了,刚喊了一句,还来不及拔剑,小隐的剑已到,当胸刺入。 小隐大吼一声,继续发力,长剑直穿过前一人的身体,又刺入后一人的颈部,两人顿时被剑串在了一起。 这回他吸取了教训,出剑毫不留情。 小隐飞起一脚将二人蹬倒,朝顾桃挥挥手。 顾桃跑了过来,道:“快找钥匙!应该在那个守卫的身上。” 小隐蹲下来摸了摸那人的腰间,摸到了一串钥匙,用力一扯,扯了出来,正欲查看用哪个钥匙,猛听路口有人高喝:“什么人?不许动!” 只见六个人各持刀剑呼喊着往这边飞奔而来,其中两人举着火把。 “快发信号!”有人高喊。 是巡逻队! 小隐一直担心巡逻队的问题,其巡逻间隙在一刻钟至两刻钟,具体时间难以把握。只能撞运气。 真是不巧,前面一直顺利,已走到最后一步,偏偏被他们发现了! 昨天看见的只有四人,今天还增加了两人。 看他们奔过来的气势,身手比普通守卫要高一些,最要命的是,他们准备发射信号火箭。信号一旦发出,立刻惊动整个山庄,势必前功尽弃,一个也走不脱。 顾桃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放下怀中的兵器,取了一把剑递给小隐,自己也执剑在手。 此时此刻,别无选择,只有以命相搏了。 小隐接过宝剑,将手中的钥匙交到顾桃手上,“你赶快开门救人!”身形突然一闪,人已不见。 顾桃一惊,猛见小隐形同鬼魅,快如闪电,身法诡异之极,眨眼已现身在那六人之中,但见长剑翻飞,如电光闪耀,剑气纵横,人影憧憧,将六人完完全全笼罩住。 紧接着,惨呼声四起,两支火把首先跌落,断臂残肢四散飞起,剑光血光交织,伴随着乒乒乓乓刀剑落地发出的声响。 小隐挥出最后一剑,最后站立的那人头颅被斩飞丈外,颈部血箭飙出,身体缓缓倒地。落在地上的火把火光飘忽闪烁,照见了满地血污,头颅、断臂、残肢,残缺的肢体散落一地,其中一人直接被劈成了数片,场面恐怖至极,全身沾满血迹的小隐仗剑而立,剑身上的鲜血慢慢滴落,在整个场面的衬托下看起来简直像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妖魔! 小隐心急如火,一心想着不能让这几个人活着,特别是可能发信号的人,所以一出手用的全是恨天宫的杀人技法,不顾一切,拼了命地挥剑猛砍猛杀。 当他砍倒最后一个人时,看到了眼前的一切,不由惊呆了,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是自己的杰作,仿佛遭到了雷击,木然而立,手中剑咣当跌落在地。 顾桃也惊呆了,看得胆战心惊,骨寒毛竖,竟然忘记了旋转已插进锁孔的钥匙。 这是什么身法,如此诡异? 这是什么剑法,如此凶狠? 好恐怖好残忍!他究竟是谁? “顾桃姐,顾桃姐,快开门呀,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牢房里的人自然已经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急不可耐地催促顾桃。 顾桃回过神来,急忙打开铁门,以最快的速度给里面的人全解开了穴道。 “你们赶紧活动一下,然后取回自己的剑,我们马上要走!” 顾桃丢下一句,立刻跑出牢房。 小隐已在门外等她,手里提着两个火把,神情木然。 “顾桃,我们时间不多了,你马上带她们走,不要再耽搁。我去救冷掌门,你们走你们的,不用等我们。” 顾桃从他手里接过火把,道:“叶大侠,天风剑你先拿着,到时候转交给掌门就是。” 小隐道:“好,后会有期!” 小隐刚走出几步,顾桃却突然叫住了他:“等等!” 她快步跑到他面前,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的脸,道:“叶大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脸,也好让顾桃知道是谁救了清乐门,以便将来……” “对不起!” 小隐转身便走,留下顾桃怔怔而立目送他的背影。 这时,清乐门弟子一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道:“他是谁?” “是他救了我们吗?” “掌门呢?掌门在哪?” 顾桃道:“一位心怀正义的仙游派弟子,我们日后再谢他。他现在赶去救掌门了。你们赶紧跟我走,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且说冷丝桐心里其实还是挺向往花瓣浴的。 女人嘛,但凡对容颜肌肤有利的事一定打心眼里喜欢的,即便面临生死,也要为悦己者容。 冯象带她走到再生园大门,便吩咐了在那等候的两个侍女几句,他自己连大门都没进,便兴冲冲地去找伍姿了。 不知怎么的,今夜两名侍女呼吸急促,显得特别紧张,好似前面有什么凶险在等着她们。 冷丝桐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怎么啦?这么紧张兮兮的。” 一个侍女支吾道:“没……没什么。” 另一个答道:“我怕黑,怕冯管家骂人。” 明显没有说实话,但冷丝桐懒得深究。 那天虚惊一场,连澡都没有好好洗,今天要彻底放松,好好洗一把。 反正迟早一死,能做个干净鬼也不错! 到了沐浴房,侍女把冷丝桐推了进去,随即锁上了门,什么话也没说,便急匆匆离去。 冷丝桐心里总觉得怪怪的,房间里一切照旧,温暖如春,只是多了点腥味,但浴桶里散发出的香味浓烈,令她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腥味随即消失。 走了倒也好,让我一个人清静清静,独享美妙时光。 忍不住试了试水温,正好,随即脱去外衫,想要继续脱时,心头忽一紧,那种感觉又回来了,不知什么地方,总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第一个关注的目标自然是屋顶的瓦片,她仰着头,一片一片瓦看过去,又一片一片看回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房间里的窗户是用木板封住的,木板是独块木板,没有任何缝隙。 人字形屋顶虽然有点空隙,但人是绝对过不来的。 又是一场虚惊。 顾桃说得对,人要坚强些。 心安一切安,心乱一切乱。 她感觉自己太脆弱啦,竟然被一个白傻子搞得心神不宁,疑神疑鬼,身为武林一派掌门,实在不该,这样下去,日后如何领导清乐门,如何面对强大的魔教,如何发扬光大本派。 冷丝桐啊冷丝桐,你是一派掌门,武功高强,从来自命清高,从来没有怕过事,更没有怕过谁。 即便要死,也要死得堂堂正正,气贯长虹。 她决定了,今晚要好好洗洗,好好享受。 最后再看一眼屋顶…… 这一眼成为她刻骨铭心、终生难忘的一刻! 她看见了世上最凶险最恐怖最诡异的东西——一条头大如斗、眼似铜铃、通体血红、粗如水桶的巨蛇! 瞳孔不自觉地放大,全身的毛孔顿然竖起,头脑一片空白,心胆俱裂,全身的筋骨开始搐动,双腿发软完全移不动分毫,她听见自己发出了歇斯底里的长长的尖叫。 尖叫声刺破夜空,飘到了小隐的耳朵里,令他心头一震,暗叫不好,出事啦!立刻施展轻功夺路狂奔,蒙面的布突然滑脱,可他再也无暇顾及。 他冲到了平房的后面,纵跳而起,不顾一切地把自己猛力撞向亮着灯光的窗户。整个窗户被轰然撞飞,身体随着窗架、木板一起落地,但他蜷缩身体侧身一滚,迅速站立起来。 进入眼帘的是他此生见到的最恐怖最残忍的一幕——一条通体血红的大蟒死死缠住了冷丝桐,正张开血盆大口,要将她活活吞入腹中! 他看见了她那双绝望的眼睛,竭力撑住眼帘,似乎在寻求最后一根稻草。 冷丝桐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最终的结局竟然是这样一种死法——葬身蛇腹! 她不甘心这样死去,不甘心葬身蛇腹! 她多么希望此时能出现奇迹! 多么希望梦中、心中渴望已久的少年英侠会现身英雄救美! 她拼尽全力想要挣脱蛇身的纠缠,想要多坚持一会,但蛇身就像铁桶一般越箍越紧,渐渐地呼吸不畅,无力发声,最后只剩下了眼睛还能最后看一眼这个充满血与泪的世界…… 没有奇迹,没有少年英侠,她在合上眼皮前的最后一刻看见的却是她此生最不愿意看见的那张脸——白小望的傻脸! 第51章 逃命 小隐猛然发觉手中的天风剑在撞窗入屋时给撞飞了,不知落在哪儿,此时不遑多想,狂吼一声,猛扑过去,双手狠命地掐住巨蟒的脖子,把蛇嘴奋力往上托举,不让它咬冷丝桐。 巨蟒摇晃脑袋,上下移动,蛇信急吐,试图攻击小隐,一股浓烈的腐腥味夹杂着古怪的药气扑鼻而来,令他一阵恶心反胃。 小隐拼尽全力猛掐,但蛇头不断晃动,难以着力,缠着冷丝桐的蛇身没有松劲现象。 冷丝桐脸色蜡白,嘴唇发紫,似已陷入昏迷。 照此下去,用不了多久,她可能窒息而死。 小隐心急如焚,把两只脚踩上墙壁奋力后蹬,借力把缠住冷丝桐脖子的一段往外搬,稍稍扳开了一些,但蛇身随即紧缩,不肯退让,两个一来一往僵持了一会,小隐意识到蛇力大无比,远比他强,这样下去他的体力很快耗尽,搞不好可能搭上自己。 但他现在无论如何不能松劲,否则冷丝桐必死。 周围伸手可及之处,什么都没有,更别说任何利器。 蛇头忽猛晃了数下,蛇脖撞中他的鼻子和嘴巴。 他感觉一阵剧痛,鼻血流出,直淌入他的嘴巴,不由心中大怒,猛然张嘴,一口咬住蛇脖,疯狂撕咬。 蛇竟似怕痛,摇晃着试图避开。 小隐心头一喜,都说毒蛇咬人,原来蛇也怕人咬。 更加发狠猛咬,撕开了皮肉,一股蛇血直灌进嘴里,药气浓烈,苦中带咸,夹杂着一点点腥气,那味儿宛如十全大补汤一般,全然不似鲜血的味道,简直诡异之极,匪夷所思。 小隐怕蛇逃开,不敢松嘴,连着一小块咬下的肉“咕嘟”一下全吞了下去。 蛇身躁动起来,蛇头伸向一侧,明显有逃避之意,缠住冷丝桐的部分终于有所松动。 小隐意识到蛇怕的是吸血,终于找到它的弱点,岂肯让它躲开,双手用力扳紧蛇颈,猛吸猛吞,蛇头移到哪,嘴便跟到哪,一刻不松劲,心中暗叫:小爷我吸干你的血,看你还有力气跟我斗不! 咕嘟咕嘟,一口又一口,小隐一刻不停地猛吸蛇血,蛇身渐渐萎缩,力量渐渐变小。 小隐受到鼓舞,把姿态调整到一个更加方便的体位,继续狂吸不已。 足足吸了一顿饭功夫,蛇血渐少,蛇身大大缩小。 小隐猛然发觉双手已可掐住蛇颈,迅即站起,将蛇身扛在肩头,奋力往前猛甩,宛如甩鞭子一般。 “啪”的一响,整条蛇被甩出,撞到对面的墙壁,他松了手,这才发觉原来粗如水桶的巨蛇竟已萎缩成手臂般粗细。 蛇已瘫软无力,落在墙角抽搐不已。 回头看冷丝桐,双目紧闭,嘴唇发黑,上前一探,已没了呼吸,急扳开她的嘴,吹气捶胸,实施急救。 好一阵,终于听见她喉头咕咕作响,恢复了脉搏和气息,旋即举掌向她的丹田灌输真气。 忙活了好一阵,冷丝桐脸上的黑气渐退,血色重现,呼吸平稳,手指动了一动,慢慢睁开眼皮,看了一眼小隐,惊呼一声便又晕了过去。 终于救回来了! 他长长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顿然感觉全身酸软,几乎虚脱,衣衫尽为汗水所湿,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歇了一会,运功调息,尝试尽快恢复体力,发觉腹胀难受,丹田内如着了火似的,向四肢百骸散发热量,全身酥麻不着力,暗叫不妙,只怕蛇血有毒,快要发作了,得赶紧离开这儿。 他勉强撑起身体,四下里看了一看,发觉天风剑被压在了木板下面,当即踢开木板,取了出来顺手扣在腰间。 房间里除了一个大浴桶、一些沐浴用品和几件干净的衣衫外,别无他物。 油灯旁放着一包未拆封的火折子,顺手取了放进口袋,拿了块毛巾布蒙住脸,将冷丝桐背在背上,弯下腰用一件裙衫将她的双腿扎在自己腰间,用另一件衣衫挽住她的上背部扎在自己胸前,稍稍直立起身体试了一试,感觉扎得还蛮紧,便负着她慢慢往窗外爬。 窗户不大,移行缓慢,待爬到窗外,早已累得满头大汗。 喘了口气,不敢多作停留,拔剑在手充当拐杖,继续往前走。 到达围墙前,助跑了几步奋力往上蹿,抓住了围墙沿,慢慢使力将身体翻了过去。 便在此时,山庄的警钟当当当急响起来,霎时,各处的房间纷纷亮起了灯,随即四处响起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 逃跑的事终于还是被发现了。 小隐心中暗叫不妙,糟糕!差了一步。 听声音,大多数人都奔牢房方向去的,但小隐相信他们很快便会往回走,四处检查。 他决定不走顾桃她们走的那条线路,一来怕引起敌人的注意,暴露她们的行踪,二来身上背着个昏迷不醒的人,行动不便,很容易被发现。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决定玩个灯下黑,采用第二种方案,跳下悬崖利用藤蔓藏身。 他对藤蔓有一种特殊的亲近感。 在恨天宫附近的黑龙峡也有一座数十丈高的绝壁,上面长满了藤蔓。他小时候常常爬上去玩,学猴子跳来跳去。轻功练成后,把那里当作练功场所,借助老藤之力,上蹿下跳,跟山上的猴子一起玩,有时候甚至与青青抓着藤蔓对练。 藤蔓之下必有可落脚之处。如果没有出路,在那里躲上几天肯定安全,到时候顾桃她们必带着白不尘过来攻打和合山庄。 再生园这边暂时还没人过来。他跳下围墙,快速跑向山庄南面围墙前的小树林。 运气很好,非常顺利进入了林子,躲在树后,只见三五个山庄门人往这边小跑过来,望再生园方向而去。 树林里面漆黑一片,小隐尽量往里侧靠,一脚高一脚低摸索着往前走,不久便到达了小树林尽头。 前面不远处便是一条宽阔的大路,用作牢房的那排平房就在路的一侧。 山庄门人三三两两地从平房前的路口走出来,一些人手举火把,向四处散开,沿途细心查看黑暗处。 忽听冯象大声问道:“沈千呢沈千?怎不见他出来?你们两个去他房间看看!” 立刻有两人跑了出来,朝沈千住处飞奔而去。 从火把的亮度来看,牢房门前聚集着不少人。 显然,冯象把人集中在这里,然后分配任务搜索全庄。 牢房的后面未见有人,估计已经彻底搜查过了,人都去了别处。 这正是灯下黑的妙处。 小隐瞅个空隙疾速窜过大路,隐身到了屋后的大树下。 现在他需要走到平房的那一头,然后拐个弯,便可抵达山崖。 他尽量放轻脚步,一小步一小步往前走,以免发出声响。费了半天,终于来到尽头,悄悄把头贴墙朝外窥探,发觉前面拐角处站着两个门人,一个手持火把,照亮了四周。 他只得蹲下身子,等待时机。 “冯管家,沈师兄房门开着,人不在!” 是去找沈千的人赶回来报告。 小隐不觉庆幸当时决定将他的身体塞进床底下,一时半会他们不一定能找得着。 冯象惊道:“难道是沈千背叛师门救走了清乐门弟子?” 伍姿道:“不可能!沈师兄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也没有这等强悍的功力把人劈成这样!” 冯象道:“把守大门的说,晚上没有人外出,也没听见任何动静。要出山庄只有这一条路,难不成她们藏身在某处?” 伍姿道:“这么多人搜查,很快就会有结果的。可我想不通,沈师兄会去哪里?你知道的,前不久我们还是在一起的。” 忽听马虎和牛二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报告:“冯管家,白小望不见啦,我们到处找不着。” 冯象道:“既然清乐门那帮女弟子都不见了,白小望失踪倒也正常。他们要出逃一定不会落下白小望。” “报……冯管家,大事不好!”又有一人过来报告,大老远就开始高喊,“大王蛇死啦,冷丝桐失踪!” 冯象大惊失色,捉住来人衣领,厉声喝问:“你说什么?大王蛇死啦,怎么死的?它没吞了冷丝桐?” 那人结结巴巴地答道:“是……好像是被……被吸干了血而死……” 冯象道:“吸干了血,难道是仙主出关了?你马上去看看,仙主是否已经出关?” 伍姿道:“仙主出关,不应该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啊。” 冯象惶惶不安地道:“伍师妹,若非仙主所为,你我性命休矣。” 伍姿道:“有那么严重?” 冯象道:“其他都好说,只大王蛇是仙主的命根子,他精心搜集天下名药奇药,喂食了无数俊男靓女,历时十年,堪堪将要功行圆满,说被别人吸走了血,你说他还能让咱们活吗?” 伍姿也害怕起来,紧张地道:“那怎么办?” 冯象道:“除非我们能抓到吸食者让仙主吸食,或可将功补过,或者我们就只有……” 后面的话压低了声音,听不清楚,多半是远走高飞逃命之意。 但冯象说的有关蛇血的事,倒也让小隐安心了些,至少蛇血肯定没有毒。照冯象的说法,这条蛇吃过不少人,自己喝了它的血,便觉得有些反胃,连肠胃都有些隐隐作痛。 他知道大王蛇血有大补作用,问题是他一下子喝下太多,肯定要出大问题的。 正寻思间,猛觉头顶寒气袭人,毛孔尽竖,浑身肌骨一紧,身体本能地向左侧蹿出,同时长剑向后反撩,“呛”的一声,双剑相交,却是伍姿悄无声息地从屋顶向他偷袭。 伍姿一招不成,第二招、第三招紧跟而出。她认出了天风剑,是以加快了出剑的速度,竭力避开与天风剑剑刃相碰。 第52章 坠崖 伍姿的快招在小隐的眼里完全不算快,但他身上背着冷丝桐,必须始终保持腰身略弯的姿态以防她滑落,闪转腾挪就不太灵光,加之累死累活半天,体能大减,还有一肚子蛇血作祟,令他全身无处不难受,天风剑的威力便也难以发挥。 原来这天风剑是注入的内力越强,威力越大。 招架之际,瞥见左右两边已围了十多名山庄门人,冯象持剑指挥门人占据要位。 这下麻烦了,若是这些人齐上,刀剑乱砍,只怕很难保证背上的冷丝桐不中招。时间拖得越久,聚拢过来的人自然越多,再想脱身就难了。 万一白眉阴煞发神经跑出关来,要吸食我身上的血还债,小爷我岂不倒八辈子大霉! 忽听冯象大声说道:“大家围好了,务必活捉此人!用车轮战法,累趴他。他偷吸了仙主大王蛇血,毒性随时发作,不用怕他。若不拿下此人,仙主出关,我们都得死。拜托啦。” 显然冯象已经看出小隐身上背着人身法迟滞,体力不足,坚持不了多久。 看来只能作最后一搏啦。 小隐一咬牙,凝聚全身功力,长剑一抖,嗡嗡作响,闪出数朵剑花,袭向伍姿。伍姿猛见对方长剑金光大盛,吃了一惊,情知不妙,急急收招急退,但还是迟了一步,但听“叮”的一响,剑尖已被削断。 小隐没有乘胜追击,剑势忽转,直奔冯象而去。冯象大喝一声,挥剑相迎。小隐不敢与他恋战,虚晃一剑,从他身侧窜过,大喝一声“挡我者死” ,抖动天风剑,刺向挡在路口的两位山庄门人。 那两人见过小隐的厉害,不敢硬挡,齐向两侧闪开,让出了通道。小隐大喜,施展流恨步急蹿而过,天风剑反手往后挥出,当的一响,击中紧随而至的冯象的长剑,削断了大半截。 冯象一惊,顿住身形,丢了断剑,一把夺过旁边人手中的剑,奋起直追,高喝“快追!” 小隐利用这点空隙,施展流恨步,迅疾蹿到了悬崖边,瞅准位置溜了下去。 “不好!他们跳崖了!”有人高喊。 等冯象和伍姿赶到崖边时,小隐和冷丝桐已失了踪迹。 一弯朦胧的月亮正从半透明的云层里钻出来,闪着银色的清辉。四下里一片静寂,放眼尽是起伏的山峦,迷迷糊糊的,充满了神秘。 冯象侧耳倾听了一会,又尽力朝崖下俯身探查。伍姿提醒道:“大师兄,你小心!这么高的悬崖掉下去可不是玩的。” 冯象道:“我没听见声响。” 伍姿没听明白,问:“什么声音?” 冯象道:“两个大活人掉下山崖,不可能啥声音都没有吧!拿火把过来!” 他从门人手里接过火把,趴在崖边,慢慢把身体往前移。他看见了崖壁上的大片藤蔓,还有一星反光,随即退了回去,站起身来,压低声音吩咐两个门人去找几根粗麻绳过来。 他凑近伍姿耳畔小声耳语了几句,伍姿不住地点头,两人悄悄走到崖边,翻转身体,慢慢下滑。 小隐背着冷丝桐滑下山崖,很快便抓住了一根结实的老藤,慢慢往下爬。不久,听见冯象他们赶到崖边,便停手不动,以免被他们发现。但背上的冷丝桐人往下滑了一滑,令他惊出一身冷汗。 这个姿态身体无法弯曲,冷丝桐的重量便完全系在绑住她的衣服上面了,时间一久,渐渐有所松动。万一松脱掉了下去,则前功尽弃,后果不堪设想。 他悄悄地往下爬了几步,猛听头顶上方哗啦啦一阵响,冯象和伍姿也顺着藤蔓滑了下来。借着月光,他们立刻发现了小隐,一左一右,挥剑向他劈来。 小隐大惊,急松手向下滑,岂料,扎在胸前的衣衫突然松开,背上的冷丝桐直往下落。伸手狠命往下一抓,抓住了她一只手臂,手中的长剑拿捏不住,脱手坠落,好一阵才听见宝剑触岩当当声响。 冯象瞧见大喜,喊道:“他手中没剑啦!快攻!” 两人摆动藤枝再次荡向小隐,挥剑劈砍。此时,小隐尴尬了,一手须抓住老藤,另一手须抓住冷丝桐,根本无法挡架,而且单手往下爬脱手坠落的风险极大,但他只能冒险向下猛滑以躲避他们的攻击。 两人一剑劈空,藤枝荡了回去。伍姿双腿奋力一蹬,借摇荡之势放开手中的藤枝,扑过去抓小隐抓的那根老藤,抢占上位,顺藤快速下降追击,片刻便到了小隐头顶,俯身挥剑劈砍。 小隐一咬牙,猛蹬崖石,借力向下侧猛蹿,避开了这一剑。在空中转体抓住了伍姿之前用的那根藤条,由于两人体重大,一抓竟没抓牢,下滑了一截才稳住。小隐的手掌火辣辣的疼,血流不止,双臂也已酸痛难当,感觉快坚持不住了。 另一边的冯象又猛蹿过来,跳到了与小隐平行的位置,相距不到一丈,俯身展臂向他乱刺。 小隐感觉自己已无力再换藤,只能一点点下滑,手臂上被剑锋刺中数下,所幸冯象身体悬空,力量与准头皆不足,是以刺得不深。 冯象道:“你跑不了啦,投降吧,我让上面的人抛下麻绳来救你。你到底是谁?快说!” 小隐不作声,一咬牙向另一侧蹿出。冯象已料到他的意图,同时蹿出,抓住了小隐放开的藤枝,举剑疾刺。剑尖擦着小隐脖子刺过,回剑时挑中了他蒙面的毛巾,毛巾掉落,露出了脸来。 小隐跳回了早先的那根老藤,大口喘息,感觉已精疲力竭,再也跳不动了,暗叫不妙,今日怕是要送命于此了。 他原本可以放弃冷丝桐一个人逃命,凭借他的身手和多年的攀岩经验,绝对没有问题,但他不会这么做。 冯象借着月光看见了小隐的脸大吃一惊:“原来是你!你不是傻子!” 这时,伍姿从另一侧直蹿过来,试图跳到小隐上方,重复先前的招数,但是她一抓,手指碰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块,竟没能抓住藤条,“啊哟”叫了一声,顿时坠落。 小隐大惊,急忙侧身闪避,伍姿贴着他的身滑落,双手乱抓,竟被她抓住了冷丝桐的衣服。小隐承受的重量顿然加倍,急用双脚蹬住岩石助力,总算顶住了,没被她拖落。但他随即感觉到的藤条发出了噼啪之声,显然难以承受三人的重量。 冯象见伍姿坠落,惊叫道:“师妹,坚持住,我来救你!” 话音未落,但听“嘶”地一响,衣衫断裂,伍姿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坠入黑暗之中,半晌,下面才传来她身体撞岩触地的轰然声,在山谷久久回荡,令人胆寒。 冯象声嘶力竭地呼喊:“师妹!师妹!” 哀恸片刻,他举剑指着小隐怒吼道:“白小望,我杀了你!” 便在此时,猛听“咔嚓咔嚓”数响,小隐手中的藤条再也撑不住两人的体重,突然崩断。 “啊呀”,小隐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呼喊,两人迅速坠落无尽的黑暗。 小隐虽然惊慌,却没有失措。 他紧抓着冷丝桐的手臂不放,另一手迅捷地旋转把藤条缠绕在手臂上,以前在绝壁上训练,有过类似的经验。 这是他唯一的生机。 冷丝桐的脚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下坠之势顿了一顿,小隐趁机将她拦腰抱住,顺势将藤条往两人腰间一缠。又坠一程,藤蔓的长度到了尽头,小隐预感到了,用胳膊夹紧冷丝桐的身体,两只手都用力抓住藤条。但觉身体猛然一紧,直勒得腰背生疼,连冷丝桐都发出“啊哟”一声,小隐奋力往上一攀以减少冲击力。 藤蔓开始剧烈晃荡,四下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完全看不见周围的环境。小隐顺着摇荡之势,高高抬起双腿,顷刻触及崖壁,弯曲膝盖奋力一蹬,藤蔓荡向了另一边,再荡回来时,冲击力大大减小,已能承受得住。 又摇晃数次,慢慢停靠在了崖壁之上。小隐伸手摸了摸,触手尽是潮湿冰凉坚硬的岩石。低头往下看,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又竖起耳朵听,有几声微弱的虫吟蛙鸣,难以判断距离及地面的情况。 忽听冷丝桐幽幽地道:“原来人死了,也还能感觉到难受。” 原来她以为自己正在黄泉路上,这里一片漆黑,目不视物,连月光都不能触及,与传说中的阴曹地府倒也有几分类似。一夜之间,经历那么多生死难关,如今悬在半空,叫谁也会这样想。 小隐暗暗庆幸四下里乌漆墨黑,看不清楚脸,不然叫她认出自己,恐怕就麻烦了。 听她继续道:“我只是腰腿难受,心里不难受。人们常说,人死了,一了百了,一切都解脱了。现在我终于明白,我解脱了,彻底解脱了,我心里好轻松,好痛快!再也不用在别人面前装坚强,装清高了。不用去想练武的事,不用去想门派的事,更不用去想报仇的事,现在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多好啊!为什么我早点没想到呢?” 第53章 秘密 小隐暗暗心惊,一个二十岁的花季少女,容颜绝世,武功高强,年纪轻轻就做到了一派掌门,驰骋江湖,何其威风! 想不到她心里装了那么多的事,承受着那么大的压力,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在别人面前她总是一副清高孤傲冷冰冰的模样,原来全是装的! 他很想问问,你都做到掌门了,还那么想不开干嘛,给自己这么大压力是想做武林盟主吗? 他特别想知道,她心中怀了什么样深仇大恨,折磨得她要死要活的。 难道就是为了小时候被白小望偷看过一下? 也忒小肚鸡肠了吧! 但他没有说出来,他怕露馅,连吱一声都不敢,更不用说开口向她提问了。 冷丝桐主动说了出来:“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压力,与谁有深仇大恨。这是我的秘密,全天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秘密。我谁都不说,也不能说的。” 小隐大感好奇,在心里拼命鼓励她怂恿她,你说呀,你快说呀! 她似乎笑了一笑,接着道:“现在我死了,都到九泉之下了,全都放下了,还什么秘密不秘密的。我同你说呀,你知道司天凝和桐知秋吗?” 当然知道。司天凝是清乐门前掌门,桐知秋血海教光明堂堂主,两人琴箫合奏,堪称绝配。据说,后来被白小望告发,事情败露,司天凝被抓,但不肯承认与桐知秋有染。桐知秋为救她而被正道人乱箭射杀,司天凝闻讯后自杀殉情。 冷丝桐自问自答道:“司天凝和桐知秋确实是恋人,他们相知相恋,私订终身,其实还有一个女儿。” 小隐心头一震,这绝对是爆炸性消息,若是传到江湖上必引起极大的轰动。他们的女儿是谁?难道是…… 冷丝桐道:“你猜猜看,司天凝和桐知秋两人生的女儿会叫什么名字?” 司天凝加桐知秋,小隐沉吟片刻,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几个字,哎呀,差点叫出声来。 冷丝桐继续道:“天凝地闭,什么意思啊,就是冷啊,丝就是司呀,桐就是桐,呵呵,想明白了吧。他们俩的爱情结晶就是我!” 没错,就是冷丝桐!难怪司天凝要把掌门之位传给她。 啊,明白了,她要报的是父母大仇! 我的天! 冷丝桐继续道:“身为人女,不报父母养育之恩,是为不孝;父母惨死,不报大仇,何用生为?我一直对外说,司掌门临死时说,叮嘱我派永世不要报仇,那是我说的!她实际对我说的是,一往无前,誓报血仇!” 不报大仇,何用生为,说得好!小隐感同身受,暗暗点头,我何尝不是身怀父母血仇,这十几年日思夜想要报大仇。 但是你的仇人是谁呢?你要找谁报仇? 冷丝桐顿了一顿,道:“害死我父母的不止是那么几个人,而是那些奉行所谓正魔不两立主张的正道人士。正魔为什么不能两立,我母亲和父亲不是恩恩爱爱相处得好好的吗?凭什么你是正,人家是魔?那些所谓的正道门派做的坏事少吗?” 哈哈哈哈,小隐忍不住在心中偷偷窃笑,太对路啦!冷丝桐啊冷丝桐,你应该加入血海教,去绝恨宫,世上恐怕只有恨天君能解答你的问题。对啦,就叫你冷狼,呵呵呵。 冷丝桐叹了一口气:“唉,我想不明白啊。除了那个白小望,我都不知道该找谁报仇。所以,我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管,天天拼命练武,可即使那样,心里也还是常常被一块石头压得喘不过气来。那种难受劲,世上有谁能理解我?” 说到这里,她竟嘤嘤啜泣,显然触动了伤心事。 小隐情不自禁地紧了紧抱住她的胳膊,她很自然地把头搁在了他的肩头。良久,突然破涕为笑:“我真傻,我都死了,解脱了,怎么还为这些俗事烦心呢?不说这些啦,说说你吧。” 小隐的心“咚”的一跳,说着说着,怎么转到我头上来了。说什么?怎么说?反正我是坚决不说。 冷丝桐用下巴轻压他的肩膀,声音略显兴奋地道:“不瞒你说,从小到大我经常想,我的白马将军是谁呢?他会在何时何地出现在我眼前?我也常常梦见他……” 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住了,似乎进入了甜蜜的畅想中。 果如小说所言,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女没有一个藏在心头的梦? 小隐不禁想问,他是谁?有多高?有我帅吗? 过了好一会,冷丝桐才接着道:“他相貌堂堂,英俊潇洒,武功盖世,白衣白马,叱咤风云,让我一见倾心。我弹琴,他吹箫,琴箫合奏,高山流水,情投意合。我们俩一起驰骋江湖,纵横天下,哇,太美啦!” 她的声音充满了甜蜜的笑意,令小隐的心里也美滋滋的。 她继续道:“现在我知道了,人生有些梦在现实中实现不了,死了以后就实现了。你终于来到了我的身边,你的身体好热,好温暖,我……我好幸福哟!” 说着,她贴紧了小隐,把脸贴住他的脸,轻轻地摩擦,眼睛里流出了幸福的泪水。 小隐的心怦怦乱跳起来,分不清是激动还是害怕。她完全沉浸于自己的少女梦中,把他当成梦中的白马将军,若是她看见抱着的人是大仇人白小望,会作何想?非杀了不可! 他的身体一直在发热,只是危机频发无暇顾及,这会儿经她一提醒,顿觉浑身燥热难当,腹部如燃着一团火焰,烤炙着他的五脏六腑,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蓦地,头顶上方的藤条“噼啪”响了一下,两人往下一沉。小隐情知不妙,伸手往崖壁上抓,想要找个可着力点,但崖壁上尽是滑溜的岩石,全无可抓之处。 紧接着,又是“噼啪”一响,藤条断裂,两人猛然往下坠落。冷丝桐“啊”地尖叫了起来,拼命抱紧了小隐,小隐也本能地发出了长长的尖叫。 他知道,这一次坠落,是生是死完全听天由命,如果地面是坚硬的岩石,非死即伤,除非…… 扑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冰冷刺骨,巨大的冲击力冲散了两人。小隐的脚一触到水下细软的潭底,立刻屈腿弯腰减缓冲击,随即奋力向上划水,不一会便浮出了水面。 四下里一团漆黑,目不视物,他一个猛子重新扎下水,四下里潜游寻找冷丝桐。水潭深却不大,他很快摸到了她,迅速把她托起送到浅水地带。 原来冷丝桐不会游泳,呛了不少水,幸好小隐动作迅速及时找到了她,不过已呛得昏头晕脑,全身发软。 小隐抱起她,摸着黑以脚探路,一脚深一脚浅地往水浅处走。走了二十几步终于出了水潭区,脚底下全是高低不平的石块,估计是片乱石滩。 他停下来歇了歇,心道要是能找到枯叶干枝就好了,生个火堆,便能看清四下里的情况了。 他抱起冷丝桐继续小步前行,不久,感觉路面平整了一些,脚下似乎出现了厚厚的枯草,蹲下一摸,果然是干草,便将她轻轻放下,双手着地慢慢摸索着往前爬,摸到干叶干枝便拢在一起,很快便集了一小堆,取出火折子顺利生起了火。 火光一起,照亮了崖底。环视四周,不觉暗叫侥幸,那水潭不过两三丈宽,老天有眼,祖宗保佑,若是落地的位置稍稍偏移,便是个粉身碎骨的结局,情不自禁地双手合十向老天爷拜了三拜。 第54章 崖底 崖底宽约二十来丈,四下里散落着不少嶙峋的怪石,两边都是绝壁,水潭那头两壁合拢,已是尽头。另一个方向长了不少草木,往前逐渐放宽,或许往那边走可以找到出口。 他把冷丝桐抱到一块大石前让她靠坐着,在她旁边也生起一堆火。自己取了根粗大的树枝,点燃当作火把,慢慢往前探路。 走了没几步,见一块石头上发出反光,靠近一看,不由大喜过望,是天风剑! 从高处落下插在了岩石上。有了天风剑,就方便多了,不但可以防身,还可以开路。 于是,他决定等天亮再探路,便折了回来。 回到火堆前,发觉冷丝桐冷得上下牙齿打架,直打哆嗦。替她一把脉,触手冰凉,判断她惊吓过度,腿脚带伤,已受风寒,只怕明日要发烧。 但崖底黑灯瞎火的,什么也做不了,便把火烧得旺些,靠着她坐了下来。 冷丝桐很自然地扑入他怀中,小隐一直燥热难当,怀中抱了冰冷的冷丝桐,反倒觉得舒服了些,只是老觉得不妥,心里反复念叨,老天在上,我小隐绝不是要占冷丝桐便宜,实是情非得已而为之,不知不觉中也睡着了。 待醒来时,天已大亮。冷丝桐身体发烫,果然起了高烧,迷迷糊糊地说着听不清楚的胡话。 小隐让她斜靠在岩石上,自己提了剑,展开轻功,纵跳蹿越,在崖底疾行探路。 前边果然越走越宽,草木渐盛,只是奔行了好一阵也未见峡谷出口,担心冷丝桐一人留在那出危险,不敢继续前行。 返回的路上,放慢了速度,留心观察草丛,找到了好几味药草,采了一大捧,可是没有器皿熬汤,只能用药敷试试。 他用石块将退烧药草捣碎,敷在了她两脚心,希望能帮她尽快退烧。 她的右小腿肿胀严重,出现一大片瘀斑青紫,胫骨骨折的可能性极大,记得见到过蒲公英、马钱子等疗伤草药,赶紧去拔了些回来,捣碎了敷住伤处。 又用剑削了三根树枝回来,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布绑住她的小腿以助固定。 一通忙活,已到午时,腹中早已饥饿,去水潭边捉了四条大青鱼,洗剥干净架在火上烤熟了吃。自己吃了一条,将另外三条用树枝穿了以便携带。 冷丝桐高烧未退,依旧处于迷糊状态。 根据小隐的经验,退烧至少需要三天时间。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背她走,万一不能退烧,希望能及时找到人家熬药煎汤喝。 于是,背起她大步朝谷外走。 一路上崎岖坎坷,林密草深,手中有剑,披荆斩棘,开路前行,倒也不难。 等到天黑,便找处山洞生火歇息,渴了捧点泉水喝,饿了捉野兔、野鸡、石蛙烤了吃。 冷丝桐一直处于迷糊状态,高烧略有好转,小隐每隔一段时间便给她换药重敷,然后点穴按摩发功治疗。 到了第三天,小隐估计她今日会退烧,必定会觉得肚子饿想吃东西,一大清早便出去捉了两只山鸡,在山洞外架在火上烧烤。 堪堪烤熟,撕下一块尝了一口,猛听在山洞内睡觉的冷丝桐发出惊慌的尖叫,声音尖利刺耳,充满恐惧,仿佛生命受到了威胁。 小隐大惊,丢下烤鸡,抓起天风剑便往山洞内冲。 一进山洞,只见冷丝桐蜷缩身体,双手抱头,紧闭眼睛不住地尖叫,离她的脚不远处有一条一尺来长的小赤练蛇正在慢慢游走,想来她一朝被蛇咬,心灵受到极大创伤,恐怕从此连草索也见不得了。 小隐不觉好笑,上前用剑将小蛇挑了起来,丢到了洞外。回过头来时,只见冷丝桐眼睛直直地瞪着他,神情古怪之极,仿佛看见了什么怪物似的,随即再一次发出了尖叫。 这一声尖叫惊醒了小隐,他意识到冷丝桐已完全清醒并认出了他——白小望,白傻子! 果然,她板起个脸厉声喝问:“白小望,怎么是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刚刚还是一个乖巧可爱小鸟依人的美少女,转眼已变成了一个冷若冰霜凶巴巴的女剑客。 最近这几天,冷丝桐一直处于意识不清的迷糊状态,所以小隐乐得以本来面目相示,几乎忘记了自己要扮演的角色。 但是,从这一刻起,他必须回到白小望的身份,开启装疯卖傻的天一之旅了。 嘿嘿,呵呵,哈哈,哇咔咔咔。 小隐发出一连串的怪笑,寻找着做傻子的感觉。 “白小望,白小望是谁?你是白小望?他是白小望?哇咔咔咔。我是武林盟主,我是天下第一,白不尘是我龟儿子,白鸣沧是我小弟弟,谁敢斜眼瞧我,我挖出他的眼珠子,砍下他的狗脑袋!” 他一边大喊大叫,一边胡乱挥舞着长剑,疯劲十足。耍了一通,声音渐渐变小,忽一跤跌坐在地,眼睛瞪着地面不作声了,天风剑也丢在了一旁。 冷丝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饱含仇恨与怒火的目光渐渐转为惊疑、憎恶和鄙夷,最后又变成了迷惘。 白小望满身血污,可他好像并没有受伤,再看自己,衣服上血迹斑斑,但身上并没有流血的伤口。 这些血显然是别人的,他是个傻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的确感到迷惘,心里原来一直认定自己已来到了阴曹地府,然而,四下里活生生的一切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她尚在这个充满血与泪的世界,有人救了她,不止一次救了她! 模模糊糊的印象,模模糊糊的感觉。恐怖的巨蟒……缠绕的蛇身……血盆大口……白小望的脸……男子的气息……黑暗中的奔行……坠落黑暗……坠落地狱……宽阔温暖的胸膛……冰冷刺骨的水……身体的疼痛……一双手温柔的触摸……白小望的脸! 短暂的死亡的感觉,那种轻松的解脱感,令她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愉悦。 当她清醒过来时,很快意识到自己被人救了,她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难受,但是当再一次看见白小望那张脸的时候,立刻变得清醒无比,仇恨与怒火瞬间填满了胸腔。 一切都因他而起,这个邪恶的恶魔带给了她太多的灾难和痛苦。 她本来在清乐门的日子过得舒心顺畅,享受着众星捧月般的矜贵,尽管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掌门只说她是个孤儿,但对她青睐有加,众姐妹对她也是百般呵护。 她是练武的奇才,进境神速,大大超越了同门中的其他弟子,在清乐门一枝独秀,备受长辈的赏识。而凭借天生的绝世容颜,无论走到哪里,必夺人眼球,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人物,其他门派的弟男子侄无不竞相追逐,但求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清乐门对男女交往有着严厉的规定,所以她在男孩子面前从来不苟言笑,总是横眉冷对。 她很享受这样的日子,直到有一天白小望的出现。他偷窥她洗澡,看见了她裸露的背面,令她感受到了莫大的耻辱,发誓要挖出他的眼珠。 掌门出手惩戒他,结果遭到了他疯狂的报复,以至于她最敬爱的司天凝掌门饮恨自尽,令她又一次经历了生死诀别之痛。 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她在心中不知道将白小望挖心剖腹了多少遍,可人家是天一盟盟主白不尘的儿子,现实中真的不好下手。 好在两人相距较远,难得一遇,眼不见为净! 然而,这两日,天天与他照面,那日沐浴,感觉他又在房顶偷窥,连正面也看了去,真是奇耻大辱! 就在那一刻,她下定决心,管他爹是谁,必要挖出他的眼珠子,砍下他的狗头! 之后……之后就有点搞不清楚了,是谁救了她? 是白马将军? 他在哪儿? 为什么白小望这个傻子会在这里?他做了什么?难道…… 望着眼前这副歪头咧嘴、口角流涎的丑恶嘴脸,她坚决不相信是他拯救了自己,他一个武功被废的傻子凭什么? “白小望!白小望!白傻子!”她大声呼喊,希望能引来另一个人出现。 但是喊了半天,舌敝唇焦,白傻子一点反应没有,似乎睡着了,并没有她心中期望的第二人现身。 她的右腿无法动弹,稍一动便痛彻骨髓,凭经验小腿骨断了,竟然有人用树枝和布带帮她固定了起来,还敷上了草药,她的脚心和额头上也曾敷有捣碎的草浆,那是助她退烧的草药。 她对药虽然懂得不多,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 这是一个深通药理的人帮她处理的。 他是谁?人呢? 傻子一定知道!可是,问一个傻子问得清楚吗? “白小望,白傻子,你醒醒!”她继续呼喊。 终于,“白小望”动了动,慢慢抬起了头,斜眼看看她,然后对着她傻笑,嘴角的口水不停地往下流。 冷丝桐强忍着恶心问道:“人呢?他在哪里?” “白小望”眼睛一亮,笑了起来,忽然一跳,做个小鸟飞的动作,“啪啪啪啪,飞走啦!唰,不见啦!” “飞走了?不见啦?往哪走的?” “天上,天上!” “白小望”指着洞外的天空,嘴里嘟嘟有声,扇动两只胳膊,来来回回地小跑。 冷丝桐明白了,果然是有个少年英侠救了他,可能临时有事走开了。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那日偷窥他的莫不是他,不是白傻子? 想到这里,脸唰地红了,一颗心怦怦乱跳起来,脑子里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英俊的脸,一种从未有过的甜蜜感涌上心头,情不自禁羞赧地低下头,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第55章 白傻子 “白小望”忽然跑到她面前,弯腰歪头看着她的脸,叫道:“笑了,你笑了!真好看,嘻嘻。” 冷丝桐一巴掌甩了过去,没打中,傻子傻笑着跑远了。 冷丝桐心道:先把剑骗到手,我有了剑,看你还往哪逃! “傻子,你过来,把剑给我!” “白小望”傻傻地走到剑前,蹲下身来端详了一通,抓住剑身把剑拿了起来,递给她。 “太远了,我够不着,走过来一点啦。” “白小望”怯生生地问:“你会不会打我?” “我拿剑打你干什么!” 冷丝桐尽力前倾身体够着了剑,一把夺了过来,将剑执在手里,招手道:“你凑过来点?” “不过来,你要打我。” “我拿剑怎么打你,我保证不拿剑打你!” 冷丝桐心道:哼,傻子才拿剑打人,我砍你!劈下你的狗头! “白小望”往前走了两步,冷丝桐坐在地上,这个距离已足够她一剑砍下他的脑袋瓜了。转念一想,就这么砍了他,太便宜他了,要先挖出他的狗眼珠子,再砍他的狗头。 于是,又冲他叫道:“太远了,再过来点,把脸凑近些!” “白小望”怕兮兮地道:“干嘛?” 冷丝桐不耐烦地道:“我要挖出你的眼珠子!” “白小望”一愣,用手掌捂住了眼睛,人却往前凑了凑,从指缝里看着她道:“挖我眼珠子干嘛,又不好玩。你是肚子饿了想吃吗?” 鬼才要吃你的狗眼珠! 冷丝桐竖起中指和食指,暗暗运劲,此刻她只须用天风剑挑开他捂着眼睛的手掌,二龙吐珠,立马就可挖出这狗贼的眼珠,一洗被他偷窥的耻辱。 在动手的最后一刻,忽然觉得不妥,万一白马英侠回来了,看见她这样杀人,会不会不高兴? 迟疑片刻,“白小望”忽然大叫一声,一溜烟跑出了山洞。 不久,洞外飘进来阵阵烤肉的香味,霎时勾起了她腹中的饥火,瞬间蔓延至全身。 她昏睡三天没有进食,肚子早已空空如也,只觉得前心贴后心,浑身酸软无力,似乎连剑也变得沉重无比,再也抬举不起。 她听见自己虚弱无力地喊:“白小望,白傻子,你在干嘛?” 不一会,只见“白小望”慢慢走了进来,正全神贯注地大口撕咬穿在树枝上的半只烤山鸡,啃得吧唧吧唧响,他的另一只手里还拿着另一半。 烤鸡色泽焦黄油亮,浓郁的香气扑鼻袭来,冷丝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另外半只烤鸡,猛吞口水。 想问他要,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知如何开口,半晌,终于忍不住问:“白傻子,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鸡,鸡,漂亮的鸡!” 他发出“嘘”的一声,仿佛突然发现前面有一只山鸡,然后作出捕捉的姿势,慢慢朝前移动,猛然向前一扑,随即蹦蹦跳跳,大喊道:“捉住啦!捉住啦!” 原来他是在展示捉山鸡的过程。不经意间,另一手里的烤鸡脱手跌落,正巧落在冷丝桐身前。 她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俯身展臂抢了过来便啃。 狼吞虎咽一通猛吃,不一会,便吃完了,差点连骨头都咽了下去,始觉得烤鸡不腻不膻,外酥里嫩,肉质鲜美,别具风味,感觉这辈子似乎从未吃过比之更好吃的人间美味,忍不住侧过身去把手掌上的油腻舔了又舔。 傻子吃剩了一只鸡腿,拿在手里挥来挥去的玩,让意犹未尽的冷丝桐垂涎欲滴,目光跟着他的手上下转。 傻子晃来晃去,一不小心鸡腿脱手而飞,掉到了地上,令冷丝桐心头一动,只是远了点,手够不着。 傻子顾自蹦跳了一会,转身跑出了山洞。 冷丝桐大喜,拿过宝剑去拨鸡腿,稍微差了点距离,用力往前俯身,牵动腿伤,一阵剧痛,但她强忍着疼痛慢慢将剑刺入鸡腿,取了过来,吹了几下灰尘,即塞进嘴里啃咬。 鸡腿下肚,感觉腹中饱胀,吃多了的感觉,往后靠在了石壁上歇息,心道:傻子人傻,山鸡烤得还真香。看来暂时还不能杀他,我现在腿脚不便,傻子还有利用的价值。等我出了这山谷再杀他不迟。 扫视了一眼四周,四下里静悄悄的,傻子不知跑哪去了。 我真是从悬崖上掉下来了吗,怎么会来到这鬼地方,救我的人到底去了哪里? 顾桃她们怎样了,脱离险境了吗? 一想到顾桃她们,心中顿时着急起来。 白眉阴煞既然要害她,自然也不会放过她们。救我的白马英侠会救她们吗? 不行,得尽快离开这儿,想办法找人上山报信,通知白盟主尽快赶来救人。 想到这里便再也坐不住了,以剑为杖慢慢以左腿撑起身体,尝试单脚跳行,没跳几步,左腿吃不住劲,一跤跌倒,原来左脚也受了伤,难以使劲,只是没右腿严重而已。 还得找白小望! “白小望,白傻子,你在哪里?快过来!” 她高喊了几声,只见“白小望”的脑瓜在洞口探了探,随即缩了回去。 “白傻子,快过来,扶我一把!” 她感觉用命令式的口吻对傻子说话好像更灵验一些。 “白小望”迈着小步,缩头缩脑地走了进来,摆出一副随时逃命的架势。 冷丝桐看见他滑稽的神态,不觉好笑:“白傻子,你别怕,我不打你。过来扶我起来,我们得离开这里!” “白小望”木兮兮地走到她面前,冷丝桐抓住他的手臂一扯,“白小望”一用力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冷丝桐扶着他,单脚站立,双手用力将他身体转了个向,趴到他背上,道:“走吧,你背我走!” “白小望”乖乖地用双手托住她的腿,背起她慢慢走出山洞。 外面天气晴好,阳光灿烂,空气特别清新,这里地处谷口,放眼尽是殷红金黄的山林,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令人赏心悦目。 冷丝桐使劲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张开双臂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啊”地长吁了一声,拍了一下“白小望”的脑门,问道:“白傻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我们要去天一山,该怎么走?” “白小望”只是嘿嘿傻笑,驮着她慢步前行。 冷丝桐忽然童心大发,一手抓住他后颈的头发,一手挥舞长剑,作骑马状,喝道:“你快点嘛,驾,快走!驾!”倒转长剑在他屁股上连拍了数下。 “白小望”果然听话,得儿得儿小跑了起来。 冷丝桐大感快意,忍不住格格娇笑,驾驾,起劲地“扬鞭策马”。 冷丝桐一直希望能看到村舍或者遇见个当地人以便问讯,可是走了一天,连个鬼影子也没见着。 天色渐暗,前面又现一座山岗,周围一片死寂,远处隐隐传来虎啸狼嚎之声。“白小望”脚下忽一个趔趄,跌了个嘴啃泥,连带背上的冷丝桐打了个筋斗滚出老远。 冷丝桐慢慢撑起身体坐了起来,骂道:“你个白傻子,你想摔死我呀!”却见他蜷缩身体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不由大吃一惊。 急急爬到他身前问道:“白傻子,白傻子,你怎么啦?肚子痛啊?” 自从那日吸食了一肚子蛇血后,小隐的肚子就一直隐隐作痛,有时如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仿佛要把全身肌骨血脉通通烤焦似的,前一日实在难受,服下一粒化丹丸,没想到产生了奇效,竟压制住了那团火,全身的难受大为缓减。 这次发作比上次更猛,感觉是要人命了。他滚到一侧,急急取出药瓶往嘴里倒,一股脑儿吞了下去,入肚才想起瓶子里有两种药,一种是大力丸,另一种是化丹丸。 不久,全身万千毛孔如遭针扎,犹如在油锅中煎熬一般,翻来滚去,哇哇吐了两口血,渐渐失去了知觉。 血溅到了冷丝桐身上,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药腥味,令人反胃。 冷丝桐见他吐血,伸手一摸他的额头,只觉烫得要命,抓过他的手腕把了一下脉,发觉他脉息散乱,忽重忽轻,全身气血乱成了一锅粥,一副要吐血而死的样子,不觉心慌,尖叫道:“白傻子啊白傻子,你怎么啦?你可千万别死啊!你的命是我的,只有我才能让你死!你不许死啊!你死了,我怎么走出这荒野呀!不许死!我不许你死!” 慌乱之中,想起给他灌输真气试试,急运功往他丹田发气,半晌,所发之气如泥牛入海,一点反应也无,情知麻烦了,急得大哭起来。 四下里张望,想要寻求援助,猛见黑暗之中,两双绿色发光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不觉心头一震,这是什么野兽? 定睛细看,大惊失色,是两头吃人的花豹在暗中窥视,随时准备发动袭击。 第56章 绝境 三丈外,两头饿极了的花豹一左一右盯住了他们,靠左的离“白小望”近,右边的离冷丝桐近。 冷丝桐急抓起长剑对准了其中一头,若非今日腿脚受伤,便是来几头猛虎也不在话下,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她腿脚受伤,下盘无力,手上的功夫便大打折扣,剑的威力难以发挥,只能以静制动,以巧制胜。 因此,她敛色屏气,暗暗运劲于剑,准备迎接金钱豹的扑击。 花豹似乎并不着急进攻,远远地观望着,偶尔转动一下脑瓜,发出“嗬嗬”的叫声,像是啥事也不会发生似的。 冷丝桐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凝心静气,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花豹喜欢攻击行动中的猎物,如果猎物保持静止,花豹通常会犹豫,静静地持续观察,有时也会直接放弃攻击而离开。 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地上的“白小望”动了一动,慢慢坐了起来,掏出火折子点火。 冷丝桐大急,他这一动很可能引发花豹的攻击,压低了声音惶急道:“白小望,有花豹,别动!” 但是已经迟了,左侧的花豹吼叫一声,猛跑几步,纵跃而起扑向“白小望”。冷丝桐顾不得腿伤,奋力向前扑跃,同时刺出了长剑。 花豹刚扑到“白小望”头顶,长剑已递到,直接刺入了它的腰身,花豹狂吼一声,一个翻滚跌落在地。 冷丝桐这一剑拼尽了全力,大半支剑插进了豹身,一拔竟没能拔出来,反而被花豹一滚带走了剑。 猛觉身后“嗬嗬”之声响起,风声大作,情知不妙,忍住腰腿的剧痛,翻转左掌向后狠命发出一掌。 几乎在同时,右侧的花豹向她发出了攻击。她一掌打在了扑跃而来的花豹的前肢上,力量不足,未能将它击飞。花豹瞬间扑到她身上,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她的咽喉。 危急之下,冷丝桐双手捉住了它的两条前肢,奋力推挡豹头,不让它靠近。 花豹前肢被她死死抓住,连声狂吼,疯狂地用嘴猛咬。冷丝桐拼命阻挡,花豹的胡须不时扎到她脸上,令人恶心的腐肉臭味直喷入她的鼻子。 她渐渐感觉自己精疲力竭,快要撑不下去了,猛觉花豹身子一僵,狂吼一声,从她身上滚落,冷丝桐本能地从地上跳了起来,随即腿脚一软,重又跌倒。 千钧一发之际,是“白小望”双手持剑,将剑插进了豹身。 他似乎也已耗尽气力,随即瘫倒在地。 “白小望”就躺在她旁边,冷丝桐想爬过去凑近他一点,却发觉全身酸软,连一星半点儿力气也没有了,只得躺在地上静静地调息,希望能尽快恢复点体力。 夜已深,月亮穿过树梢,悬挂中天,洒下的清辉照见了旷野之地躺着的两人两豹,受伤的花豹发出一阵阵哀嚎声和粗重的喘息声,远远地传了出去,在山林中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豹声渐渐消弭,四下里恢复了宁静。 冷丝桐终于缓过劲来,爬到“白小望”身边,探探鼻息,摸摸额头,又把把脉,发现他脉息已趋平和,额头不似先前那般烫人,算是渡过了难关。 她长长舒出一口气,摸摸颈部的痛处,想起刚刚与花豹搏斗的惊险,仍是心有余悸。 所幸关键时刻,傻子倒也知道危险,竟拔剑刺死了花豹,救了她一命。 一人救对方一命,互不相欠。 她心中对那位白马英侠未免产生了不满,救人救到底,哪有帮了一半忙便撂挑子走人的,竟把她跟一个傻子丢在一起,这不,差点送命! 有失大侠之风。 转而一想,说不定人家也受了重伤,或者遇见十万火急之事,也未可知。 无论如何,都应该感激他,岂可埋怨他,甚至错怪他。既然是少年英侠,绝不会做出有失侠风之事。 偏偏白小望是个傻子,什么也问不出来,更别提把事情搞清楚了。 等返回天一山,立刻请盟主亲自带队攻打和合山庄,到时候抓几个山庄门人,应该可以把事情问个水落石出。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待睁开眼时,已是日上三竿,猛然发觉自己竟是把头枕在白小望的胸上抱着他睡的,惊叫一声,触电般滚了开去,一颗心怦怦乱跳,脸通地红了。 心中直骂自己怎么这么贱,竟对自己的大仇人做出这种事。 瞥见“白小望”侧躺在地上正对着自己傻笑,不觉恼怒,从地上抓起一根树枝就掷了过去,“笑什么笑!再笑,我挖出你的眼珠子!” “白小望”忽然叫了一声,“好热!好热!”用手掌当扇子猛扇了几扇,随即一骨碌爬起来,一边嚷一边蹦蹦跳跳地脱外衣。 脱了下来抓在手上,使劲用胳膊抡了一通,衣服霍地脱手而飞,落到了冷丝桐头上。他继续小跑着转圈,不住地用手掌扇,“热死啦!热死啦!” 那衣衫满是血污,一股汗臭,冷丝桐一把扯了下来,狠丢在地上,瞪了他一眼,怒道:“又发神经!臭死啦!” 傻子就是傻子,这不是越跑越热吗? “好啦,别发癫了,我们该走啦!” 冷丝桐低头整理衣衫,猛然发觉身上的衣裙已在昨天的搏斗中被花豹撕扯得稀烂,连不该露的地方都露了出来,急忙佝偻身体用手臂捂住要害,顿觉两耳发烧,涨红了脸。 一眼瞥见地上傻子的外衣,趁傻子背过身去,闪电般伸手抓了过来套在身上,内心尴尬无比。“白傻子,赶明儿非挖出你眼珠子不可!” “上马啰,骑马啰,走啰!” “白小望”倒着身体弓着腰一步一步倒退到了她身前,老实地蹲了下来。 冷丝桐问道:“白傻子,你身体吃得消吗?” “嘿嘿,嘿嘿。”“白小望”不答,只是一个劲傻笑。 冷丝桐懒得继续说,把双臂搭上他肩头,傻子捉住她手臂,腾地站起,双手托住她双腿,调整了一下姿态,转了个圈,随即开始小跑,嘴里还一个劲地嚷嚷:“驾!驾!” 冷丝桐暗自窃笑,傻子虽傻,用处挺大。 回头瞧了一眼,只见远处的山上浓烟袅袅,不觉心头一凛,暗道:那应该是和合山庄的方向,是盟主已经得知消息,带人攻下了山庄,正在放火烧庄? 好,太好啦!顾桃她们肯定得救啦。 盟主一定已经派出人马四下里找寻他们。 心下大慰,悦然道:“傻子,盟主他们已经挑了和合山庄,现下肯定在找我们。我们抓紧赶路,驾!驾!驾!” 又走了半日,终于转出山口,看见了道路和田野。 冷丝桐眼尖,立刻发现远处一处小树林有几个人影,其中还有人向他们这边探望,似乎也看见了他们。 冷丝桐心头一喜,断定他们是出来找人的天一盟弟子,拍拍“白小望”肩头,叫道:“快快,那边有人!瞧见了么,肯定是我们的人,快走快走,驾!” “白小望”加快了脚步,靠近小树林时突然慢了下来,冷丝桐忍不住朝树林里高声喊道:“林子里是哪位师兄弟,我是清乐门冷丝桐,我们在这里!” 林子里哗啦闯出五个人来,当中一人白眉白脸,一袭道袍,手执拂尘,一脸邪笑,竟是白眉阴煞! 冷丝桐大惊失色,急催“白小望”:“快跑,快跑!是白眉老怪!” “白小望”转身便跑,没跑几步,却见白眉阴煞已拦在前面,正冲他们桀桀怪笑:“是我的就是我的,谁也抢不走!嗬哈哈哈!” 冷丝桐回头一看,四个仙游派弟子手执长剑截住了后路。只得举剑对着白眉阴煞喝道:“白眉老怪,你还没死!你敢作恶,白盟主马上就到!” 白眉阴煞晃着拂尘笑眯眯地道:“不用担心我,先想想自己吧。”上上下下打量了“白小望”一通,又往前凑凑,使劲吸了几下鼻子,“不错,真是不错!傻小子原来一点不傻,竟然吸干了我的宝贝大王蛇的血,我十年的心血啊! 三十五名童男童女,四百多种奇药啊! 现在血到了你这个活物身上,正好,本仙可以慢慢吸你的血,倒也省了存放保管的麻烦。嗬嗬哈哈哈。至于你这位江湖第一大美女嘛,本来想用你喂蛇的,凑足三十六数,如今只能委屈你提供阴元啰。” 冷丝桐怒斥道:“白眉老怪,你丧尽天良,你要遭报应的!” “报应?嗬嗬!”白眉阴煞冷笑道,“等本仙采尽你的阴元,你去阴曹地府投诉本仙吧。哈哈哈,不过告诉你,本仙修成正果,得道成仙,不归地府管!哦嗬嗬哈哈。” 此言一出,身后的仙游派弟子也跟着哄笑起来。 冷丝桐趁机在“白小望”耳畔小声道:“往后面跑!”运足劲力猛然向白眉阴煞连刺三剑,白眉阴煞飘身后退,面带微笑。 “白小望”转身朝身后的仙游派弟子直冲过去。其中两人挺剑直刺,冷丝桐挥剑斜削,“呛呛”两下,削断了他们的剑。 那两人大惊,急向两边跳开。 “白小望”趁机冲出了他们的包围圈,但没跑几步,斜刺里一道掌力悄然袭至,击中“白小望”胁部。“白小望”立脚不住,腾腾腾向另一侧踉跄了数步,一跤跌倒,背上的冷丝桐也跌飞出去。 第57章 上山 “白小望”张口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这一掌白眉阴煞无意取他性命,只用了五成力,不然他早没命了。 白眉阴煞倏然飘至“白小望”身前,伸指蘸蘸他吐在地上的血,放进嘴里细细品味,随即笑逐颜开,冲“白小望”竖起大拇指道:“妙,妙极了!本仙一直想不明白养大王蛇的最后一道工序,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正是要借助一个活体来存放鲜血的,质量比直接吸蛇血好多啦。你千万别再吐血,浪费了我的宝贝哟,哦嗬嗬哈哈!” “白小望”坐了起来,惊恐地瞪着白眉阴煞,忽然双脚乱蹬,大呼小叫撒起泼来:“不要呀,不要呀!我的妈呀,我不要被你吸血,不要被你吸血,我要去找我妈,我要我妈!妈呀!” 他一边嚷一边往后退,退到冷丝桐身边,抓起落在一旁的天风剑,双手抓住剑身,胡乱挥舞,喝道:“杀!杀!白不尘,你个龟儿子,我要杀死你!白小望,我要杀死你!我杀!我杀!我杀杀杀!” 嚷嚷间,突然倒转剑身刺向自己的肚子。 白眉阴煞大惊,抢步上前,拂尘挥出击中了“白小望”的手,将他手中剑击落。“宝贝,你可千万不能死,你死了,我上哪……” “白小望”身后的冷丝桐俯身从地上抢过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对白眉阴煞厉声道:“白眉老怪,不许靠近,再走一步,我立马杀了白小望为司掌门报仇!” 这一招果然奏效,白眉阴煞立刻止住了脚步,皮笑肉不笑地道:“白小望现在不能死!我知道他是你们清乐门的大仇人,就让本仙替你报仇,好吧。你放下剑,本仙答应放你走。” “哼,我清乐门的仇不劳你费心!”冷丝桐冷笑道。 白眉阴煞沉吟片刻,一甩袖子,转过身去,道:“既如此,那好,你们走吧。本仙自有办法取到白小望身上的血。” 冷丝桐趴到“白小望”背上,小声道:“快,背我走!” “白小望”重又背起她拔腿狂奔,朝林子外面的大路猛跑。 堪堪跑上大路,猛听背上的冷丝桐惨叫了一声,一股大力从背后袭来,往前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向前滑了好一段才停了下来。 却是白眉阴煞跟踪而至,掷出了手中的拂尘,击中冷丝桐的后背。 这一掷他使用了六成力,冷丝桐重伤落地,当即陷入昏迷。 “白小望”爬起身来又去抓剑,白眉阴煞闪电般抢到他前面,伸手在他肩头一拍,“白小望”一个屁股蹲跌坐在了地上。 白眉阴煞冷笑道:“笑话!敢跟本仙斗,你是在跟天斗,知道吗?” 忽听身后一个洪亮的声音笑道:“你是天,那本座是什么?” 白眉阴煞急忙转身,一看见来人,脸上的表情霎时凝固,身体也僵住了。 世上能令白眉阴煞怕成这样的人只有一个——天一盟盟主白不尘。 白眉阴煞抱拳拱手,皮笑肉不笑地道:“原来是白盟主驾临,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白不尘略拱一拱手,淡淡地道:“托你的福,还不错。咱俩快有十年不见了吧,你还是像以前那样专干伤天害理的事吗?” 白不尘的身后站了二十多名男女弟子,呈扇形围住了白眉阴煞。连湘、顾桃她们也在其中。 白眉阴煞笑道:“岂敢,岂敢,白盟主说笑了。” 白不尘把脸一沉,冷冷地道:“白眉,白眉毛长齐了又忘记痛了?听弟子们说,你在打我儿小望的主意?你知道他是我膝下唯一的宝贝儿子,若是世上有人敢动他一根汗毛,我定让他万劫不复!” 上一次白不尘惩戒白眉阴煞,饶他不死,但拔光了他的眉毛,以便让他长记性,改邪归正。 白眉阴煞本能地摸摸自己的眉毛,尴尬地一笑,道:“嘿嘿,谁说的,您白盟主的宝贝,我白眉绝对爱如己出,谁敢伤害他,我白眉第一个跟他过不去。” 他忽然伸手抓住“白小望”的胳膊,将他提了起来,阴笑道:“你瞧,令郎不是好好的吗?还给你吧!” 一掌拍在“白小望”背上,将他推向白不尘,自己一连几个纵跃,抛下一句“后会有期”,迅速消失在树林中。 白不尘右手一划,将“白小望”揽入怀中,急喊:“望儿,望儿,你怎么啦?” 只见“白小望”双目紧闭,脸色发青,已然晕厥。 白不尘撕开他背部的衣衫,只见他的背部赫然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一半黑,一半红。这是白眉阴煞的独门绝技“仙游阴阳掌”,中掌之人半身冷半身热,若不及时救治,七天后必吐血而亡。 顾桃她们已冲到冷丝桐身边,不停地呼唤“掌门掌门”。 她的背部中了一记拂尘,伤得不比“白小望”轻。 白不尘抱起“白小望”,急喊:“快牵马来,马上回山,请三阳子救治!” 三阳子是一名道人的徒弟,颇得乃师真传,在江湖上有“妙手”之称,白不尘花了重金聘请他长住天一盟行医治病。 小隐中了一记白眉阴煞的阴阳掌,加之一口气吸食了大量的蛇血,又同时吞下了聚功丹和散功丹,全身忽冷忽热,一直迷迷糊糊,意识不清。 他迷迷糊糊感觉到房间里时常人来人往,各种说话声,大多在讨论他的病情,有一个人一直陪伴在他床侧,听声音像是白不尘。喂食、喂药、擦身、按摩、更衣,或亲手做,或在旁指导。 有时候,白不尘独自一人在时会小声说话,大意是求老天爷求圣君保佑小望,只要他能治好,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甚至愿意以命换命。 他不断地求小望挺住,他会不惜代价请医问药,一定治好他。 有时候,小隐听得心里挺感动的,一代武林盟主,身为父亲能如此细心照顾一个傻儿子,真是白小望前世修来的福气。 白小望为什么就这么不争气呢?要去做那么多恶事! 更多的时候,他会想到白不尘是他的不世之仇,父母大仇不共戴天,这辈子注定要与他为敌的。得想办法找个机会问问他,究竟为什么要杀他父母,灭他全家。 大约十天后,他终于从昏睡中醒来,想要起身,却发觉全身酸软无力,便连抬一下头的力气也没有,四肢全然不听指挥,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两名侍女正在帮他活动手脚,做全身按摩,听见他发出声音,睁开了眼睛,其中一个叫小梅的惊喜地喊道:“少爷醒了,少爷醒啦,我去通知老爷!”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另一个叫小兰的笑眯眯地对他道:“少爷,谢天谢地,你总算醒过来了,老爷为你急白了头发。这不,有急事才刚走一会儿。” 面对这样的情形,小隐不知该如何应对,便不吱声,把目光转向了别处。 这应该是白小望平时居住的房间。房间很大,家具、摆设极具奢华,地上铺着漂亮的地毯,墙上挂了不少名人字画。 唯一令他感兴趣的是窗前摆放着的一张梅花断连珠式古琴,色泽雅致,上方的墙壁上斜挂着一支精美的玉箫,不觉见猎心喜。 幼年照顾他的彤姨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是琴箫高人。小隐在她的熏陶下,自然也习得一手琴箫之艺。在他的房间里也摆放着一张古琴名玉振和一支空灵碧玉箫。 邪恶卑鄙的白小望竟也对抚琴吹箫有兴趣,摆弄高雅,岂非对艺术的玷污! 心中忽生厌恶,索性闭上眼睛,默默回想这些天发生的事。 来的路上发生了那么多意外,却异常顺利地上了天一山,进了白不尘的家门。总算没有辜负天君的期望,第一关过了。 接下来要面对家里家外众多熟人的考验,尤其是白不尘以及白小望那个叫向佼佼的媳妇。如何蒙混过关心中实在没底,总不能一直保持沉默不吭声吧。 忽听外面传来白不尘兴奋地叫喊:“望儿,望儿,爹回来啦,爹来啦!” 白不尘一阵风似地冲进房间,看见“白小望”闭着眼睛,立刻放慢步,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摸一摸他的额头,小声道:“望儿,望儿,爹来了,小梅说你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舒服点了吗?哪里还难受?肚子饿了吗?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红枣莲耳汤。小梅马上端来。望儿,望儿。” 他的声音非常温柔,充满了慈爱,令小隐暗暗为之动容,便慢慢睁开眼睛,瞅着白不尘,过了一会,叫了声“白不尘”。 “他叫我了,他叫我了,呵呵,他认出我啦!” 白不尘高兴得像个孩子一般手舞足蹈,哈哈大笑,朝门外喊道:“望儿醒了,会叫我啦,小梅,红枣莲儿汤端来了吗?” 小梅应了一声“来啦”,端着一个托盘进入房间。白不尘端起上面的碗,在床边坐下,让小梅用枕头把小隐的头部垫高,拿起小勺子,舀了一勺,吹了一吹,道:“望儿,来,红枣莲儿汤,想吃吗?爹来喂你。” 小隐默默地望着白不尘,心中百感交集。 这个他对着画像刺杀十几年的人,今日终于面对面了。 第58章 白不尘 在恨天宫用作靶标的画像画得极是巧妙,以至于你第一眼看见白不尘本人绝不会认错。只是真人比画像或者说比他脑子里想象的模样苍老了许多。 两鬓斑白,挂满笑意的脸上凸显出更多的皱纹,眼神软软的,饱含慈爱和关切,髭须因未加修饰显得长短不一、凌乱不堪。整个人看起来和普通的市井老头没什么两样,全无天下第一高手的勇武,更看不出武林盟主的威风。 他真是威震天下令白眉阴煞闻风丧胆的白不尘吗? 小隐一度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搞错人啦? 回想起天君的嘱咐,这帮伪君子,不可信! 记住,眼睛和耳朵都靠不住,只有心才是最真实的,相信自己的心! 天君的话肯定不会错,慢慢观察吧,让时间来证明一切。 白不尘小心翼翼地喂小隐喝汤,细心地用手巾帮他擦去嘴角流出的汤水,每喂下去一勺,便笑得脸上开花,不停地说:“乖儿子,真乖,越来越乖,爹喜欢,爹高兴呀。” 喝完最后一勺,小隐脱口而出叫了声“爹”,把白不尘乐得合不拢嘴,“他叫爹了,叫爹啦,认出我啦,哈哈哈。”。 这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进来道:“家主,三阳子先生到了。” 白不尘把碗勺交给小梅,道:“快请!快请!” 须臾,身穿灰色道袍颇具仙风道骨的三阳子先生提着一个药箱走进了房间,白不尘兴高采烈地道:“望儿醒了,认得出我了,还会叫爹!呵呵,三阳子先生,太感谢了。”说着抱拳深深一揖。 “是嘛?”三阳子回了一礼,笑道,“看来公子恢复得比我预想得还好。我来检查一下。” 他在床边坐下,摸摸小隐的额头,翻了翻他的眼皮,然后把手指搭上他的脉门静静地把脉。 随后,他示意小梅和小兰把小隐翻个身,露出背脊,撕掉了贴在伤处的药膏,用掌在伤处摸了一摸,点了几下头。 小梅道:“少爷背部本来留有好多湿疹的印迹,现在全不见了,变得又白又光滑,真神奇!” 白不尘凑近看了一看,道:“是的呀。掌印也不见了,阴阳掌的伤是不是全好了?” 三阳子道:“待会我们外面说话。” 他从药箱里取出两贴膏药,吩咐侍女道:“你们小心把少爷伤处擦洗干净,等干了,再贴膏药。接下去他可以进食了,大小便需要侍候,每天一遍擦洗两次按摩不可少。” 白不尘补充道:“叫婉嫂也来帮衬吧,大小便后一定要擦洗干净 小心别弄疼了少爷。” 小梅和小兰点头应“是”。 白不尘请三阳子到隔壁房间喝茶叙话,一进客堂,便迫不及待地问:“三阳子先生,犬子情况怎么样?还好吧?” 三阳子道:“的确比预期的好。不过……” “不过什么?”白不尘紧张地问。 三阳子微微一笑,道:“盟主不必太担心,在下的意思是,阴阳掌其实并不致命,盟主知道的,白眉阴煞未尽全力,他无意取人性命。令郎的主要问题是一口气喝下了太多的蛇血。江湖传言,近年白眉阴煞养了一条大王蛇,每日给它喂食世间各种奇药,隔三岔五还以童男童女活人喂之,说是功行圆满之后吸食其血,可倍增功力。 到底能增多少功力,在下不敢妄言,蛇血本就有滋阴补血、强身健体之功效,大王蛇以药养之,必然大补。大补之药吃过量,补充过度,超越五脏运转之力,必导致内火过旺,气血壅滞,致使头晕目眩,四肢无力,这便是令郎目前的症状。” 白不尘道:“你是说阴阳掌的伤已无大碍?” 三阳子道:“非也。令郎周身血脉不畅,经气散乱,阴阳掌一冷一热,进一步扰乱了气机,大大加剧了壅滞症候,其实是增加了医治的难度。这么说吧,按照白眉的说法,吸食大王蛇血,可增加三十年功力。如果令郎的气机足够强大,或可充分吸收,将血补转化为功力,而阴阳掌恰恰阻止了这一可能。” 白不尘好像明白了什么,惊叫道:“哦,白眉打了望儿一记阴阳掌目的是要防止大王蛇的药血被他身体吸收,这么说望儿有可能获得三十年功力,岂不等于恢复了武功?” 三阳子淡然道:“原来有这个可能,中了阴阳掌后,可能性大大减小了。” 白不尘道:“白眉果然别有用心,好险恶!” 三阳子点头道:“正是。白眉绝不甘心自己辛苦培育了十年的大王蛇被令郎捷足先登,最近,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潜入天一门,伺机对令郎下手,盟主可要小心提防。他要的是令郎身上的血,和要他的性命没什么两样。” 白不尘怒道:“哼,白眉这混蛋,我两次饶他性命,他若敢上山来动我儿子,我不会再放过他。” 三阳子感觉白不尘并不把白眉阴煞当回事,提醒道:“主要白眉阴煞武功太高,而且阴险狡诈,放眼整个天一盟,除盟主外,无人能与之匹敌,盟主还是小心为妙。” 不知白不尘忽然想到了什么,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才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 三阳子在椅子上坐下,取了纸笔疾书,片刻写好了方子,交给白不尘道:“我调整了药方,照这个方子先服七帖,之后再视令郎情况继续调整。” 白不尘接过药方看了一眼,问道:“三阳子先生,依你看,望儿还需多久能康复?” 三阳子沉吟片刻,道:“在下不知盟主所言‘康复’是何意,若只是眼下这点伤痛,七天后可下床,一个月后可恢复一定体力下床行走,三个月可基本恢复如初。” 白不尘“哦”了一声,似乎并不感到惊喜,若有所思道:“先生上次曾提及你的恩师一名道人,他近况……” 三阳子笑道:“哦,对对对,你不说我还差点忘记了,前日恩师差人过来报信说,他近日要路过此地,欲与我一会,这倒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白不尘眼睛一亮,展颜道:“好好好呀,久闻一名道人‘行罡布气诀’乃神仙疗法,包治百病,有起死回生之神效。若能请动他上山来给望儿诊治,望儿的疯癫病便有救啦!还望三阳子先生多多费心!他肯出手,也是望儿前世修来的福气。” 最后两句说得眉飞色舞,好像白小望的疯癫病马上就要治好似的。 三阳子淡然一笑,道:“盟主呀,不瞒你说,恩师已停医多年,不问江湖事,专心研制长生之药。能不能请动他出诊,在下心中一点底没有,但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白不尘道:“一定要请,一定要请。只要恩师肯出手,要多少钱都可以。” 三阳子笑道:“恩师乃世外高人,视钱财如粪土,盟主千万不可在他面前提及‘钱’字。若是他愿意,不但分文不取,倒贴也不在话下,若是他不愿意,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是没用的。” 白不尘着急道:“这个……他可以开出任何条件,我白不尘都可以答应。”忽然抱拳向三阳子深行一礼,“此事全仗先生帮忙,务请一名道人上山替望儿诊治。拜托拜托!” 三阳子双手托住了白不尘的手,笑道:“盟主言重了,在下自当尽力。” 三阳子走后,白不尘兴冲冲地回到白小望的房间,兴高采烈地对“白小望”道:“望儿,你的病能治好了。爹请了三阳子先生的师傅江湖鼎鼎大名的一名道人来给你治病,他若出手,一定妙手回春,让你康复如初,把你身上的毛病统统根治啦,呵呵,呵呵。” 听见一名道人这个名字,小隐不觉心头一震:一名道人在恨天宫去世五年了,还是他送的终,坟墓就立在恨天宫附近的鸡鸣山上。 如今怕是尸骨全无了,世上哪来的一名道人? 不对呀!怎么一回事? 瞧白不尘那股高兴劲,不像是作假,这种事在他完全没有必要骗人。 不过一名道人之死,消息并没有外传,江湖上可能鲜有人知。白不尘不知道真相很正常,这就意味着骗人的是三阳子先生。 白不尘说一名道人是三阳子先生的师傅,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见过。天君曾暗示天一山早已布设了暗线,说的是不是就是三阳子先生? 三阳子先生要请“一名道人”来,来的会是谁呢?来做什么? 正疑惑间,只见小梅匆匆走进房间,对白不尘道:“老爷,佼佼小姐过来看望少爷啦。” 白不尘一听,面露喜色,道:“好呀好呀,知道心疼自己的郎君了,快请她进来!” 听见说向佼佼来探望,不啻在小隐头顶响了个炸雷,令他一颗心狂跳不已。 小隐最最担心最害怕的就是向佼佼这一关。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都说丈夫的心思最难瞒过老婆的眼睛。 好在他们只是订了婚,还没来得及拜天地进洞房,白小望就变傻了。 从此前听说的信息来看,这个女人不简单,白小望变傻甚至坠崖,很可能都是她害的。 小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心里便如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第59章 媳妇 “小望,小望,姣姣来了。听说你醒了,我早饭没吃就赶来看你,姣姣来啦。” 人未到,声先闻,说得有情有义,情真意切。 小隐一听见她细尖的声音和说话的口气,心里立刻产生了一种感觉,这是个不好惹的主。 怎么办? 管她是谁,我是傻子我怕谁! 我给你来个咬紧牙关,金口不开,闭上眼睛装睡装死,谁来也别想叫醒老子! “公公金安!” “佼佼来啦,听说你早饭没吃,先去膳厅吃点东西吧,别饿着了,你身子骨本来就弱。” “公公,没事,我没事。看小望要紧,这些天我日日夜不能寐,小望醒过来了,我这心也总算可以放下了。看过他,我才能真正安心。” “让你这般受累,难为佼佼了,小望能有你这样的好媳妇,真好福气哟!” 万没想到威震江湖的第一高手白不尘在儿媳面前说话竟然小声小气,曲意逢迎,好像生怕得罪了她似的。 是担心她退婚,从此白小望娶不到老婆? 向佼佼什么来头,不就是玄剑门掌门向天齐的女儿嘛,他爹不也还是你白不尘的下属? 这算什么! 一缕芳香飘进鼻孔,好似茉莉花的香气。 紧接着,一个人进入房间走到了床前,一阵香风随之袭来,房里的香气顿时变得浓烈,透过鼻腔直冲心肺,令小隐差点咳嗽出来,强行忍住了。 “咦,睡着了吗?” 一只柔软的手轻轻地摸摸额头,一块香气冲鼻的手绢轻轻帮他擦拭鼻孔,“小望,我是佼佼,我来看你了,你睡着了吗?你失踪的那段时间,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么,日思夜想食不甘味,都瘦了一圈啦。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想天天守在你身边,可公公担心我身体吃不消,不让我这么做。”先是细声细语,然后是两度哽咽。 “公公,我想和小望单独说会悄悄话,行吗?” “当然,当然,小别胜新婚,应该的。小梅,小兰,我们先出去,让他们小两口待一会。” 白不尘和两位侍女随即走出了房间,还带上了房门。 向佼佼似乎还不放心,走过去把房门的插销插上。 小隐抓住这个时机睁开一只眼瞄了一下向佼佼,他起码得认识这位白小望的媳妇。 身材不错,前凸后翘的,皮肤也白,相貌也还可以,唯一的缺陷是眼圈微凹,让她的容貌下降了至少一个等级。 向佼佼回转到床前坐下,将小隐的右手捧在两掌心,轻轻揉捏,不时又贴到脸上轻轻摩擦,抽抽噎噎地开始了呢喃细语:“小望啊,我现在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望眼欲穿,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想你想得好苦啊。那天你不慎掉入悬崖,我后来坐在崖前哭了一整天呢,要不是盟主拉着我,我都打算跳下去陪你啦!好在没跳,老天保佑你回来了,我们又可以像以前那样举案齐眉相濡以沫比翼双飞白头偕老……”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小隐在心里暗道,你有那么好心,我还真不信。如泣如诉的,有眼泪不? 他很想睁开眼看一看,她是真哭还是假哭,当然,当此情景,无论如何都是不可以睁开眼睛的。 向佼佼忽然站了起来,慢慢把脸贴近他的脸,嘴巴凑到了他耳畔,一只手慢慢伸向他腿部。 她呼出的气息直接喷到他的耳朵和颈项上,令小隐十分不适,心中惴惴不安,不知她下一步要搞什么名堂,尤其那只手! 接下来她压低声音说出的一句话石破天惊,惊得小隐目瞪口呆,舌挢不下。 “白小望,你个窝囊废,怂炮蛋,竟敢在老娘面前装睡!” 一阵痛彻心扉的剧痛从腿部传了上来,痛得小隐几乎叫出声来,原来是向佼佼的手在他腿部恶狠狠地拧了一把。 小隐小时候淘气没少被人揪耳朵拧大腿,可从来没有一次能像向佼佼拧得那么痛。 她不但使劲旋转,而且持续不松劲,是以特别疼痛难受。 好在小隐咬牙挺了过来,心中暗骂,贼婆娘,在别人面前装那么乖,背地里简直恶毒无比,就是一个大大的悍妇。 “哟,长本事了,看来你没白喝蛇血,三阳子说你喝的蛇血大补,可能改变你的体质。他还说对啦,这么痛都忍得住,奇了怪了,连闻茉莉花都不打喷嚏了,老娘就不信啦!” 说着,又是狠命一拧,这回拧得比上回还狠,好在小隐有了准备,暗暗运了劲过去。向佼佼手指一滑,没拧成,又快速拧了两下,还是没拧成,终于放弃了。 “白傻子,你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猥琐下作的贱阉人,这天一山上,除你老爹外,谁不想要你的狗命,你活在这世上干什么,你活受罪,害得老娘我也跟着你守活寡,活受罪。赶紧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找个水塘把自己淹死,你活着干嘛!迟早的事。这回你走了狗屎运,下回,没有下回。好好想想,啊。” 她的脸突然撤回,随即又开始抽抽噎噎,却有意放大了声音以便隔壁的人能听见,“小望啊,你快点好起来吧,佼佼日日夜夜为你祈求上苍保佑,保佑你早日康复,保佑你大吉大利,保佑我们白家人丁兴旺。你一定要……” 忽然一个踉跄撞翻了凳子,发出咣当一响,随即瘫坐在地上。 房门“砰”地被白不尘一掌震开,见向佼佼斜靠在墙壁上,脸色苍白,急喊:“小梅,小兰,快进来!” 小梅和小兰跑了进来,赶忙扶起向佼佼,搀扶着她往外走。 向佼佼拼命把头往后扭去看“白小望”,嘴里嚷嚷道:“我要陪我小望,你们别拉我,让我多陪陪他……” 白不尘温和地道:“姣姣啊,公公知道你的心意,可你这身子骨哪里经得起折腾,别两个人都病倒了,岂不更麻烦。回去吧,回去吧,我让他们送你回去。你放心,小望有我,家里有的是人照顾他,你放心回去,把身体养好点,到时候我再来请你,啊,乖媳妇,听话。” 向佼佼的一通恶言恶语令小隐感到极其的难受,犹如百爪挠心。 他既震惊于世上怎会生出如此蛇蝎心肠、噬不见齿的毒妇,又为一方霸主白不尘如此轻易上她当受她骗感到难过和怜悯。 他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天下最毒妇人心”。 她与白小望倒是堪称绝配,一个恶毒无比,一个邪恶无比,凑在一起,有得一拼。 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急于要白小望去死,而且急不可待,明目张胆的。 这里面必然有她的理由和目的,还待细细体察。 令他担忧的是,向佼佼颇有些小聪明,刚才一番交集不知有没有被她发现什么破绽。 这个女人不好对付,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日后必得小心提防。 不过从向佼佼嘴里获得的重要信息也不少,收获颇丰。 首先,白小望患有茉莉花癣,这种病轻者皮肤发痒发疹,重者咳喘不息,甚至窒息死亡。这件事很可能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而向佼佼明知白小望不能接触茉莉花,却偏偏用茉莉花熏香、戴茉莉花香囊还用香薰手帕去抹“白小望”的鼻孔,何其毒也! 足见其早有谋杀亲夫之心。 她不是来看他,而是来害他的。 若是躺在床上的是白小望真身,怕是这会儿快要送命了。 其次,向佼佼一直骂白小望是窝囊废,是怂炮蛋,是下贱的阉人,她一来就敢对着白小望的耳朵谩骂,显然不是第一次,而且可以肯定发生过多次。 这意味着白小望在她面前可能就是一个受气包、出气筒。为什么?难道白小望斗不过她,还怕她? 守活寡?活受罪?白小望真如向佼佼所骂是个没用的贱阉人? 果真如此,岂不糟糕? 我可是正常的呀。 作为夫妻,同床共枕是必然的事,那样的话,迟早要露馅。 想到这一点,不觉忧心忡忡,沉吟片刻,又想,我是傻子我怕你!我死活不上床,你又奈我何? 哈哈哈。 他隐隐感觉白小望发疯很可能与向佼佼有关,说不定就是她害的,或者被她给逼疯的。正如那日顾桃所说,最想要白小望死的人是他媳妇向佼佼。 一想到顾桃,立刻想到了冷丝桐。 不知这丫头怎样了,伤好了没有。 好想去看看她,看看顾桃。 可是,他一个傻子有什么理由去清乐门看她们呢? 回想和冷丝桐在崖底相处的日子,感觉十分有趣,自己装疯卖傻把她耍得团团转。 与花豹惊心动魄的搏斗,现在想起来特别刺激。 这丫头还算聪明,自己用傻子办法暗示她两次,一次是穿衣,一次是让她以自己为人质胁迫白眉阴煞,她都理解了,而且做得很好。 丢衣服那次最是有趣,她猛然发现自己衣不遮体,紧张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每每想起她缩成一团双臂紧捂身体的尴尬相,都不禁想要捧腹大笑。 忽听小梅惊喜地喊道:“少爷笑了,少爷笑了。” 小隐一惊,索性朝她们俩咧开嘴嘿嘿傻笑。 第60章 彤姨 七天后,小隐终于可以下床走动,虽然全身乏力,脚下有点发飘,但他坚持自己动手吃饭、如厕、洗澡,拒绝让侍女帮忙,白不尘拗不过他,只得让步。 白不尘的家是一处大宅院,三进两层楼房,十几间房子,前中后花园,装修得极为豪华。小隐花了两天时间转遍了宅院的每个角落,以熟悉这里的环境。 他本想出去转转,但大门口守着四名天一门弟子,拦着他坚决不让外出,只得悻悻折回。 又过三天,体力逐渐恢复,便开始躲在房间里练功。 听三阳子说,喝了大王蛇血可增加三十年功力,若是将其化为己有,岂不两全其美,既可增加功力,又无须向他人隐瞒。 十天后,身体基本恢复如常,但守门的弟子依旧不肯放他出去,说盟主专门交待过,没有他的陪伴不能外出。 小隐急着想出去转转,一来想见见冷丝桐,二来必须找到天宁观,他此行克服千难万险的目的就是执行“痴儿索狼”计划。 若真被当傻子一直禁足在家中,啥事也做不成。 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便在宅院里到处乱跑,发疯发癫,乱撞乱踢,闹个鸡飞狗跳,遇见有人阻拦便拳打脚踢。 家里的佣人不敢对他动粗,五六个人只跟在他屁股后面转,捡拾被他满地乱丢的物品。管家赶紧跑出门去向白不尘报信。 嘿嘿,我是傻子我怕谁! 小隐玩得兴起,疯劲大发,乒乒乓乓满院子打砸,盆栽、花瓶碎了一地。 猛见门廊下一对半人多高的大花瓶,看似值不少钱,冲过去抱了起来,高高举起往地上砸,婉嫂吓得面如土色,惊呼:“少爷,这个花瓶是老爷的心爱物,扔不得,少爷,砸不得!” 两三人一起抢上前争夺,小隐嘿嘿直笑,双手把花瓶举得高高的,婉嫂她们个头矮,跳来跳去够不着。 忽见大门打开,白不尘快步走了进来,小隐将手中花瓶狠狠朝他砸了过去。 白不尘一伸手便接住了花瓶,轻轻置于地上。 小隐见了,立刻去抱另一个花瓶,却被婉嫂她们死死抱住了。 白不尘道:“没事没事,让他玩,只要我宝贝儿子高兴,砸了也无妨。”走到小隐面前,满脸堆笑道,“望儿,你想玩就玩,没事的,你喜欢就好,砸碎了,爹可以再买。” 婉嫂和两名侍女悻悻地松开了手,小隐狠狠地踢了花瓶一脚,随即仰天大笑,哇咔咔咔,哇咔咔咔。 婉嫂惊叫道:“不好,少爷疯病要发了!” “白不尘,你个龟儿子,我要打死你!白小望,谁是白小望,快给老子出来,我要杀了你!白不尘在哪里,白小望在哪里,快快出来,我杀!我杀!我杀杀杀!” 白不尘望着手舞足蹈满院乱转的疯儿子,忧心忡忡地道:“好好的,怎么又发病了呢?” 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叮叮咚咚的琴声,悠扬悦耳,婉转连绵,顿然令人心神为之一爽。 小隐听见琴声暗吃一惊,这不是彤姨最喜欢弹奏的“天人畅”吗? 这首曲子听过无数遍,自己也弹过无数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他立刻安静下来,侧耳静听一会,断定弹琴者是彤姨无疑,其吟揉之技独一无二。 彤姨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她来做什么? 是来向我传达天君的命令吗? 她弹奏“天人畅”一定有其目的。 于是,他在门口台阶上坐了下来,双手托腮,做出一副专心听琴的样子。 所有人都惊呆了,白不尘神情激动,连胡子都抽动起来,担心打搅宝贝儿子听琴,不敢走动,也不敢发声,不断向婉嫂他们摇手,示意他们不要惊扰到“白小望”听琴。 一曲“天人畅”弹完,小隐情不自禁地跑向大门,有白不尘在,守门的弟子并不阻拦。 他看见的却是一个一身道冠道袍的瘦高个,美髯及胸,坐在地上抚琴,一副仙风道骨的飘逸模样。他的身旁垂手恭立着三阳子先生。 然而,小隐很快从眼神中看了出来,不是彤姨是谁?忍不住嘻嘻笑了起来,上前一把夺过他膝盖上的古琴,这不正是从他房间里取来的玉振古琴吗? 不知她耍了什么手段,竟然扮作三阳子的师傅一名道人上山来探望他。 天君必有重要信息要告知他。 他将古琴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一个婴儿一般,轻轻地拍着,古琴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展颜一笑,抱琴往回跑到台阶上坐了下来,将琴搁在膝盖上,把手在琴弦上乱拨。 白不尘大喜,上前向“一名道人”深深一揖,道:“一名道人果然名不虚传,一曲琴音便让犬子静了下来,老夫大开眼界,佩服,佩服。里面请!” 三人进入客堂,婉嫂立刻捧出茶壶茶杯为三人奉茶。 小隐抱着琴也来到了客堂,坐在门口翻来翻去地把玩古琴。 “一名道人”轻捋长髯道:“三阳子已将令公子的基本情况说于老道听,依老道来看,令公子聪明绝顶,实乃亘古未有的奇才,只是此等聪明郎往往想别人所未想,见别人所未见,虽然贵为你白盟主的公子,要什么有什么,人人敬他畏他,对他处处礼让,但内心深处往往有极其脆弱的一面。他幼年时必受到过严重的打击,几乎令他崩溃,以至于后来便要寻找各种机会发泄不满,报复世道之不公。” 白不尘闻言脸上露出愧疚的神情,猛叹一口气,歉然道:“唉,都怪老夫,都怪老夫啊!二十年前天一盟与魔教大战,虽然侥幸获胜,但各门各派精英俱损,损失惨重,盟内百废待兴,帮务繁多。作为盟主和掌门,我不得不东奔西跑,日夜操劳,以至于冷落了拙荆和望儿,一年难得抽时间回家去看望他们。便是拙荆去世时,我还远在京城处理帮务。我愧对拙荆和望儿呀!” “一名道人”道:“令公子应该是他母亲去世后开始发生变化的吧?” 白不尘点头道:“正是。变得寡言少语,常常以古怪的眼神看人。老夫自觉有愧于他,所以凡事都顺着他,只要他提出要求,便是天上的月亮我也上去给他摘下来。” “一名道人”道:“恕老道直言,自古宠溺害人,所谓宠溺一时,害人一世。白盟主对令公子千依百顺,娇生惯养,以至于他养尊处优,从来没有规矩意识和敬畏之心,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无所顾忌,直到后来犯下大错,被你亲自废去武功,两次致命打击叠加,终使他走向崩溃。可悲可叹!” 白不尘从座位上站立起身,向“一名道人”抱拳行礼道:“老夫悔之晚矣!往事不堪回首,全是老夫的错!敢问道君,望儿的疯癫之症,可有望治好?” “一名道人”沉吟道:“这个……须待老道检查一遍之后,或略知一二。” 白不尘道:“那便劳烦道君……”忽然发现“白小望”竟然抱着琴睡着了,不觉笑了起来,“这孩子,这孩子!” 三阳子道:“将他抬去房间,置于床上。” 婉嫂立刻指挥三位侍女将“白小望”连同椅子一起抬起,送他去自己的房间。 婉嫂她们退出后,白不尘想要进去,却被三阳子拦住,道:“恩师已开天眼,可洞见人之脏腑血脉,要对小望做一次全面彻底的诊治,行罡布气疗法需要房间绝对清静,三丈之内不得有人走动,以免扰乱气机。估计至少需要半个时辰,我们不如去客堂喝茶等候,如何?” 白不尘心里对“一名道人”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当下连连点头:“那是,那是。请吧。” “一名道人”进入房间,插上门闩,悄悄走近床前,伸手在小隐屁股上狠狠拧了一记。小隐惊跳起来,笑呵呵地一把抱住了彤姨。 彤姨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小隐一直把她视为亲娘,七岁时,她突然离去,再无音讯,小隐哭了足足一个月。后来得知她做了天禄法王,整日随着天君出入,两人难得有单独相见的机会。 这次执行万恨令,彤姨亲自送他出行,但一直以天禄法王的身份相待,令小隐不敢造次。 如今小隐历尽艰辛和伤痛,忽然见到亲人,自然激动得热泪盈眶:“彤姨,我……好想你!我好开心。” 彤姨轻摸着他的头,柔声道:“傻孩子,彤姨也想你。这不,听说你受伤了,我立马就赶过来看你啦。” 小隐想起了小曼,神情黯然道:“彤姨,小曼……小曼她……” 彤姨道:“我知道了,唉,苦命的孩子!” 小隐含泪道;“都怪我,都怪我没照顾好她。” 彤姨道:“这是小曼的宿命,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我们无法改变。往前看,多想想怎么实现你的任务,完成任务才是重要之举。” 小隐道:“对啦,你的伤好了吗?” 彤姨笑道:“不好能过来看你吗?” 小隐抹了把眼泪,把头贴在她胸口,撒娇道:“彤姨,你来了,就别走了,留下来陪我。我一个人好没意思。” 彤姨用指关节在他头上轻敲了一记,笑道:“真是傻孩子。彤姨扮一名道人只混得一时,很快就会露馅,你想害我呀!” 小隐语塞:“这……反正我不让你走!”双手把她抱得更紧。 彤姨笑道;“小隐长大了,装傻子装那么像,彤姨都看不出来,原来你那么会演戏!真厉害!我一弹琴,你便明白了我的心意,呵呵,聪明聪明!你长大了,能干大事了,彤姨高兴,天君知道了更高兴。” 小隐道:“装傻子可辛苦啦,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反正就是乱来!” 彤姨道:“很好啦,你做得够好了,不用担心。我这次来呀,就是要助你一臂之力。” 小隐移坐到床沿上,看着彤姨问道:“天君有什么口谕?” 彤姨道:“天君让我带来一样东西,让你以后见到秦天狼时当面交给他。”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拿起小隐的手掌放在了他掌心。 第61章 运筹 小隐打开一看,里面有一颗像鸟蛋那么大的银球,球面上雕刻有精美纹饰,还有几个古怪的小字,只是那种字体他一个也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 彤姨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你找到秦天狼后,直接交给他就是。” 小隐问:“天君还有什么交代?” 彤姨道:“天君让你耐心点,不要着急,站稳脚跟后慢慢寻找机会。山上有我们的人,他们会在暗中帮助你的,也会保护你。” 小隐凑近她耳畔神神秘秘地道:“三阳子就是我们的人吧?” 彤姨点头道:“那是,要不然我怎么上山来。他师傅是,徒弟岂有不是之理。” 小隐若有所思地道:“可是……白不尘把我禁足在家,我没办法出去啊,又不好硬来。” 彤姨道:“这便是我上山来的目的,我会说服白不尘送你去天宁观静养,再给你找个美女陪陪。” 小隐笑道:“美女?谁?干嘛要美女陪?” 彤姨笑道:“帮你找个好媳妇呀。” 小隐笑道:“彤姨,你笑我!” 彤姨道:“开玩笑,开玩笑!”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小卷纸来,递给小隐,“这个是天君给你的,说你意外吸食了白眉阴煞的大王蛇血,可获三十年功力。这法子便是帮你练血化气的,是血海教的无上神功,所以要你当场背下来,然后立即焚毁。” 小隐展开一看,果然是“练血化气”大法,也就四五百字,当即读了几遍,很快记熟了。下床找到火折子,点着火,看着它慢慢烧毁。 小隐笑问:“天君还有啥宝贝要给我?” 彤姨道:“还真有。”说着,又取出一个镂花指环,帮他套到中指上,“天君让你小心提防白眉老怪物,万一哪天他要喝你的血,这个位置摁下,会冒出一根刺,上面有恨天宫自配的狼毒,只要碰他一下便可。虽然毒不死他,但够他忙个一年半载的啦。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是一名道人给的驱邪避秽环。不过指环上的毒针毒药有限,只能使用一次,第二次便没用了,所以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轻用。” 小隐又向她伸出手掌,道:“还有吗?” 彤姨伸指在他脑门上一戳:“你真是贪得无厌,没有啦。”忽然伸手将他拉了起来,“走几步我看看。” 小隐不知何意,挺直身子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大步,彤姨啧啧赞道:“不错,恢复得不错!越来越帅了,玉树临风,气宇轩昂,真帅!我们小隐太帅了,女孩子见了保管人见人爱,不过你可得给我找一个温柔贤惠的好媳妇哟。” 小隐挠挠脑袋,笑道:“我是个大傻子,哪个女孩子会喜欢一个傻子。别取笑我啦。” 彤姨道:“那是暂时的,最多半年,只要救出秦天狼,你随时可以脱身的。” 小隐的脸色忽然阴沉了下来,不无忧虑道:“可……我还想要为我爹娘报仇呢,只是天一盟实力强大,白不尘武功又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找到机会。” 彤姨正色道:“小隐呀,报仇的事,咱暂时不要想,天君自会运筹帷幄,时机到了,该报的仇自然要报。你自己千万不要做傻事,报仇是大事,须得从长计议,一切听天君的。” 小隐点点头。“现在我想报,也没这个本事。我不会傻到去送死的。” 彤姨满意地摸摸他的脸,笑道:“这才是我聪明机灵的小隐,绝不会让我失望。” 她把他拉到怀里抱了一抱,拍拍他的背,道:“好啦,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你要做个乖孩子哟。” 小隐不舍地道:“我们啥时能再见面啊?我好想吃你做的宫保鸡丁。” 彤姨爱怜地拍拍他的脸颊,道:“等你完成任务,我给你做三大盘,管够!好啦,赶紧躺床上去吧。记住,经过本道君精心诊治,五天后你脑子就开始清醒了,恢复常态,不到特殊时候不要发疯,这个……还是你自己把握吧。” 小隐兴奋地道:“你是说五天后,我便可以不做傻子啦?” 彤姨道:“你当然还是个傻子,只不过不受到特别的刺激,不发作而已。平时说话做事可以不用那么傻了。” “好呀,好呀!”小隐开心得腾地跳上了床。 彤姨走到门口正要开门,小隐忽然想到一件事,问道:“彤姨,青青怎么样了?” 彤姨转过头来笑道:“天君果然料事如神,就知道你会问起她。放心吧,天君只关了她一个月禁闭,没有其他处罚。现在她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 小隐咧嘴一笑:“谢谢,谢谢天君。” 彤姨莞尔道:“好啦,走啦。”打开门走了出去。 白不尘和三阳子在院子里聊天,听见他出来的声音,立刻走了过来。白不尘急切地问道:“一名道君,犬子情况怎么样?” “一名道人”淡然一笑道:“他睡着了。我们去客堂说话。” 三人回到客堂就座。“一名道人”展颜道:“令郎的病症三焦不畅,五内不调,八脉壅滞,确非短时可调理好。不过令郎骨骼清奇,体质特佳,另外还要谢谢白眉的大王蛇血,大大壮实了各大脉轮,有了这两点做保障,老道才敢直入其血脉和脉轮,强行梳理,驱散邪气。再辅之以老道开的药方,五六日后,令郎心中的邪气、魔气渐消,继而被压制,他的意识便会清醒过来,不再犯傻,只要不受特别大的刺激,发作的次数会慢慢减少。再行调理一年半载,可恢复得更好。” 白不尘大喜过望,兴奋地道:“你是说,望儿有望恢复正常?” “一名道人”淡淡地道:“这个不好说,大体正常吧。只是对从前发生的事情可能会记忆混乱,记不清楚甚或完全忘记。” 白不尘道:“好呀,忘记过去好呀,不正可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吗?那敢情好呀!我就希望他这样!” “一名道人”道:“接下来的三个月是关键。他需要换一个清静的环境,住在这里肯定不行。你最好让他搬到附近的寺庙或道观去住,少与俗人接触,每日听听音乐,清心涤虑,净化灵魂,也可让人直接教他弹弹琴,吹吹箫,转换心境,对稳定疗效大有裨益。若能保持三个月不发作,以后康复的机会就大些。” 白不尘闻言,激动的一躬到地:“谢谢,谢谢,道君救命之恩,老夫铭感五内。老夫替望儿谢过道君。” “一名道人”托住他的手臂,淡然道:“缘分使然,白盟主不必言谢。” 白不尘道:“这个……一定要谢的,老夫准备了百两黄金,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 “一名道人”摆手打断了他,一脸不悦道:“白盟主何意?是要老道贪财吗?” “惭愧,惭愧!”白不尘歉然道,“只是道君再造之恩,老夫心里实在过意不去。道君若有任何要求,老夫必当……” “一名道人”沉下脸来:“白盟主若是还要啰唆,老道这就告辞啦。” 三阳子插话道:“白盟主的心意,在下代恩师领了。恩师修行多年,方外高人,自然不会在乎身外之物。白盟主只需多做善事,便算对恩师的报答了。” 白不尘道:“这个自然,行善积德本是老夫所爱,以后必当加倍。道君,请允许老夫送送道君。” “一名道人”点头道:“走吧。白盟主还有什么问题,尽管开口。” 白不尘长叹一声,道:“唉,望儿变成这样都是老夫的错,教子无方,教子无方啊!所以老夫一直想抱个孙子,一定吸取教训,重新再来,不知望儿他……” “一名道人”停下脚步郑重地道:“这个千万动不得。老道劝白盟主暂时收起这个想法,三五年后再考虑此事。令郎半年内严禁行夫妻之事,否则必导致精气亏损,元气大减,搞不好前功尽弃,再无康复之望。” 白不尘连连点头:“哦,原来如此,老夫知道啦,知道啦。看来暂时还不能给望儿和佼佼办喜事。” “一名道人”严肃地道:“此事开不得玩笑!” 三阳子建议道:“白盟主不如让白公子去天宁观修道三月,我刚刚带恩师去看过,那里的环境,恩师也颇为认可,若是有缘不妨拜金蝉道君为师。金蝉道君道法高深,当可助力。即令白眉阴煞上得山来,有金蝉道君在,他也占不到便宜。至于弹琴之人,清乐门有的是人才。” 白不尘道:“老夫刚才也在想,过两日送他去天宁观住几个月。” 三阳子道:“为确保少爷安全,防止白眉老怪乘虚而入,此事须尽可能对外人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白不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明白。我亲自送,对外只说送望儿回老家调养一段时日。” 送走了“一名道人”,白不尘便独自骑马直奔天宁观。 第62章 道观 天宁观位于天一山的南面,距离总坛大约十多里地。道观规模宏大,殿宇众多,原是安排门下老弱病残养老送终的去处。 自与魔教一战,精锐尽失,在那里养老的人便少了。常驻的道士也就七八人。 天一门的祖庙也建在那里,故每逢十五,白不尘常带人去道观上香拜神,祭拜列祖列宗。 道观住持金蝉道君是他的师兄,年高德劭,修行多年,与他关系甚笃。 白不尘到达道观,立刻找到金蝉,与他密谈白小望修道之事。 金蝉皱起眉头道:“要说清静,观内平时倒也清静,只是每逢初一、十五,上香之人络绎不绝,熙熙攘攘,喧闹不休,恐怕会有搅扰,而且人多眼杂,难保不被人撞见。” 白不尘道:“也是。观内可还有能避人耳目的清修之地吗?” 金蝉道:“你知道的,只有那个地方是真正的清修之地。” 白不尘沉吟半晌,道:“我决定了,就去卫道别院住吧。房间够用的吧?需要安排四五间房。” 金蝉微笑道:“师弟忘记了,那处别院有十四间房呢。我即刻差人过去打扫整理。急的话,后日便可过来。我让我的小徒小羽照顾他。他们俩年纪相仿,应该谈得来的。” 白不尘道:“好,一言为定,就后日,明日我便安排人先送些生活用品过来。” 离开天宁观,白不尘便策马直奔清乐门。 当年南山门被秦天狼灭门,为避免重蹈覆辙,被各个击破,天一门在天一山四处为天一盟内各派均修建了一座总部,将他们门下的精锐力量都集中到了天一山,以便相互照应。 清乐门位于西侧的仙人岭上,远远便听见悠扬悦耳的琴箫之声。 抚琴吹箫是清乐门的基本功,因此门下弟子人人擅长琴箫之艺。 把门的弟子远远瞧见盟主亲临,急急进内通报。冷丝桐内伤尚未康复,由高瑛和石婧搀扶着出来迎候。 在门口寒暄了几句,便请进清乐殿奉茶叙话。白不尘直奔主题,说想请一位弟子去教白小望弹琴吹箫,可能需要两三个月时间,但没说在哪里教。 听说找人去教白小望弹琴,清乐门弟子面面相觑,人人脸上变色。 白小望设计害死了前掌门司天凝,清乐门自上而下无不视他为本门仇人,更何况他劣迹斑斑,臭名昭着,是个十足的大恶魔,叫谁也不会愿意接手此事。 “这个……”冷丝桐面有难色,心知门下弟子没有人愿意,“能否容我等商量商量。” 白不尘点头道:“好,本座在门外等,你们商量就是。”言毕,大踏步走向殿外。 言下之意很明显,这事没有余地,必须派人。 冷丝桐问道:“各位,盟主亲临,不给面子不行,你们看派谁去为好?” 高瑛激动地道:“教那个恶魔?哼,打死我也不去,让我去宰了他还差不多。” 石婧也是愤愤不平:“不去,没有人会去的。直接告诉盟主,让他另请高明。咱清乐门没本事教傻子弹琴。若是让我去,搞不好哪天就一剑送他归西,还教!” 连湘不无忧虑地道:“不行吧,听盟主的口气,不派人是不行的。” 高瑛道:“那你去呀!” 连湘把头摇得跟货郎鼓似的:“我可不敢。谁愿意和那个疯子相处啊,看见他,我就觉得恶心。” 冷丝桐叹了一口气,忧虑道:“大家别把话说那么难听。我们在这里十几年了,吃的用的全是盟主供的。按理派个人教他公子弹弹琴,实在算不得什么事,若这点面子都不给,日后怎好相见?” 顾桃忽然道:“我去!” 高瑛惊叫道:“顾桃师姐,你是不是傻呀,这种疯子你也教?” 石婧也附和道:“是呀是呀,不去不去,理他作甚!” 顾桃道:“我觉得掌门说的有理,盟主亲临,请我们派个人去教他公子,不就是弹弹琴么,我只当他是头疯牛就是,若敢乱来,我便好好教训他。我决定了,我去!” 一直沉默不语的苏玉钗突然酸溜溜地道:“顾桃师妹聪明绝顶,把白盟主哄高兴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哟!” 高瑛笑道:“二师姐,既然是个美差,你去就是啦,顾桃师姐,咱不去了,二师姐喜欢,让二师姐去。” 苏玉钗瞪了她一眼,道:“我啥时说过要去了?你喜欢,你去!” 顾桃淡然一笑,只当作没听见。冷丝桐道:“谢谢顾桃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此事就这么定了,你放心,待会我会把话向盟主挑明了,让他知道我们的想法。” 白不尘听说派顾桃去,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发觉她容颜俏丽,气质温柔典雅,满意地点点道:“顾桃姑娘,谢谢了。后日本座会亲自过来接你。” 且说“白小望”经过“一名道人”的诊治,疯癫病症有了明显的好转,不再发疯发癫,偶尔只会在房间里狂笑怒骂几句。 白不尘心情大好,到了约定的日子,找来一辆厢式马车,让“白小望”和婉嫂坐在里面,关好门窗,亲自驾车直奔天宁观。 安排“白小望”清修的地方是一处位置偏僻的别院,名为“卫道院”,建在靠近山崖处,左右两排各七间房,中间一个大院。 这里原来是天一门卫道八雄居住、修炼之地,二十年前正魔一战,卫道八雄当场死了五个,余下三人不久也伤重不治身亡。 自那时起,别院便关门大吉,一直没人居住,尘封已久,不过金蝉提早安排人将院子和房间清扫干净,并准备了一些简单的家具和生活用品。 此前,白不尘怕白小望不适应,已差人送了一车生活用具上来,供白小望使用,并让婉嫂料理白小望的生活。 他亲自动手为白小望整理房间,来来往往忙活半天,累得满头大汗。 临告别之际,白不尘抱了抱“白小望”,道:“望儿,你且在这里住几个月,爹有时间便过来看你。等你人舒服了,爹便接你回去。” 白不尘转身离开,刚走几步,猛听“白小望”在身后轻声道:“爹,你受累了。” 白不尘一听,欣喜若狂,热泪盈眶,回头将“白小望”整个儿抱了起来,大笑道:“我的宝贝儿子,你终于清醒了,终于清醒啦!” 声音哽咽,泪流满面。 “白小望”抱一抱他,用衣袖轻擦他的脸颊,道:“爹,谢谢你!” 白不尘仰天大笑,忽然跪倒,双手合十,向天拜了三拜,换个方向又拜三拜,跳起身来又去抱“白小望”,直乐得合不拢嘴。 高兴了好一阵,白不尘道:“乖儿子,你好好在这里休养,听金蝉法师的,还有他徒弟小羽,有时间弹弹琴,吹吹箫。我替你请来了清乐门的顾桃姑娘来教你。我现在就去请她过来。” 白不尘欢天喜地离开了房间。 小隐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升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哀伤,不禁喟然长叹。 他真是一位好父亲,可他偏生是自己的终极大仇人,迟早有一天终要与他生死对决。 听说来的是顾桃姑娘,不觉心中忐忑。这姑娘不但冰雪聪明,而且有胆有识,敢作敢为,将来必堪大任。 然而,与她相处,不得不小心为妙,搞不好就可能被她看出破绽。 他一边想一边信步走出房间,忽听身后一个清朗的声音道:“无上天尊,慈悲,敢问这位可是上山来清修的白居士?” 转过头来,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皮肤白净、身穿蓝色道袍的少年道士两手结太极阴阳印正向他作揖,忽然玩心大发,便学着他的样子,左手抱右手举至胸前,仿着他的口吻道:“无上天尊,慈悲,这位可是在天宁观清修的小道童?” “正是,正是。”小道士躬了躬身,忽又道,“非也,非也。” 小隐不觉奇怪,问道:“既然正是正是,何故非也非也?” 小道士道:“无上天尊,小道的确是在天宁观修道,此正是也。小道入道十八载,身心顺理,唯道是从,童年不再,此非也,望居士明察,慈悲,慈悲。” 原来是不喜欢叫他小道童,他至少十八岁了,只是长了一张娃娃脸,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至少小好几岁。 小隐忽然觉得挺有趣,笑道:“哦,原来是道长仙驾光临,失礼失礼,久仰久仰。” 小道士脸上忽现诚惶,又作一揖:“不敢不敢,非也非也。” 小隐笑问:“这回怎么又非也非也?原来是非也道长仙驾光临。” 小道士道:“非也非也。小道忝在道门,修行时间不短,怎奈道微德薄,岂敢以道长自居。小道俗姓童,名小羽,蒙师尊赐道号羽林子。居士上山修行,你我便是道友,日后可直呼名字,如我师尊一般,或称道友。无上天尊,慈悲慈悲。” 小隐道:“童小羽,小羽,小羽道友,好!敢问小羽道友,道驾光临,有何指教?” 小羽道:“不敢不敢。小道奉师尊之命特来向居士传戒。” 小隐问:“传戒?传戒是个啥?” 小羽道:“师尊说,凡初入太上法门,不问道俗,必先遵依‘太上金科玉律三洞’戒文,依次须受三皈依戒,太上老君积功归根五戒,虚皇天尊初真十戒,受此三戒,方能再受中极三百大戒。” 我的天,三百大戒,不是开玩笑吧?不受不受,赶紧溜之大吉。 “本居士现在没空,忙得不可开交,下回下回。” 第63章 修道 小隐一边说,一边转身跑路,没跑两步,却发现小羽已拦在他前面,掉转头换个方向跑,仍是没跑几步,小羽又已出现在前方挡住去路。 邪了门了! 小隐加快速度左跑右跑,东跑西跑,无论他怎么改变方向,小羽总是快了一步挡在前面。 看不出来,这小道士年纪不大,武功倒是挺有两下子的。 既然脱不了身,只好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赔个笑脸道:“既然小羽道兄如此盛情,本居士有点不好意思了。那就意思意思吧。” 小羽道:“非也非也。师尊说,学道不持戒,无缘登真箓。人行大道,当唯道是从,不可轻慢。请居士高举双手,跪地受戒。” 小隐笑问:“是单膝跪呢还是双膝跪呢?本居士可以坐在地上受戒吗?” 小羽道:“师尊说,单膝跪迎,半心半意,双膝跪迎,全心全意,坐地迎戒,无心无意,居士,请自便。” 小隐学着他的口气道:“师尊说,居士清修三月,半心半意足矣。” 当下,单膝跪地,高举双手。小羽取出一个卷轴展了开来,念念有词道:“今逢盛世,太上慈悲,广开法门,传大教于十方。凡有幸得闻正法,入老君门下,皆有宿世因缘,然红尘万丈,欲念牵缠,六根难得清静,非戒律约束不可驱除满腔邪气、一身偏病,非戒律不可清净法身,非戒律不可炼养道德之念,非戒律不可得道成仙。故左仙公云:‘学道不修斋戒,亦徒劳山林矣’。故不持戒,道无由得。 《初真戒说》云:“人能受持者, 非仅欲人尽心尽性,抑且欲人知命知天,出世于入世之中,达身于省身之内,实有佐于王化,绳人于众善也。法中之戒,即正心诚意之学;戒中之法,即治国齐家之化,不过欲人循文紧正,借此知玄…… ” 小羽正念得起劲,猛见小隐保持着跪迎的姿势,耷拉着脑袋,鼾声大作,竟耳睡着了。 他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又继续念了下去,小隐的鼾声却是越来越响,到后来把他的声音都盖住了。他停了下来,摇头苦笑,喃喃道:“孺子不可教也。” 忽听身后一个洪亮的声音道:“非也非也。” 只见金蝉道君、白不尘和顾桃一起走了过来。 顾桃看见小隐滑稽的姿态,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赶紧捂住嘴转过身去偷偷窃笑。 白不尘快步上前扶住了“白小望 ”,生怕他跌倒,急喊:“婉嫂,婉嫂,快来扶少爷回房睡觉。” 婉嫂应声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两人合力将“白小望”送回房间睡觉。 白不尘又吩咐婉嫂送顾桃去她房间,顺便帮忙整理一下。 白不尘在床前默默守候了一阵才离开。 院子里,金蝉道君正在教训小羽:“仙道贵生,无量渡人。渡人如渡己,渡己亦渡人。所谓平等度世,无贵无贱,无富无贫,无美无丑,救度世人当一视同仁。信心和耐心不可或缺,白居士尚未入道,初次接触,你便失去信心和耐心,明天呢?后天呢?何以渡人?回去好好温习《平等度世戒》,省悟省悟。” 小羽垂首恭立,唯唯诺诺,不住点头。 金蝉道君看见白不尘走过来,对他道:“从明日开始,白居士便须按观内时间作息,卯时起床作早课,酉时作晚课,上下午各一个时辰练琴,一个时辰讲道,由小羽全权负责。” 白不尘不无担心地道:“这样……会不会排得太紧了,小望身体有恙,我担心他身体吃不消啊。” 金蝉道君淡淡地道:“若是师弟舍不得,就请带回吧。” 白不尘听他这么一说,忙道:“好好,就依师兄的,只是小望若做得不好,还请多多原谅他,多给他点时间。” 金蝉道君道:“刚开始自然不适应,会觉得难受,过个十天半月便不会啦。” 这时,顾桃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支细竹鞭,挥了几挥,呼呼作响,对白不尘抱拳道:“学练琴也是很辛苦的,严师出高徒,若是盟主日后看见白小望身上有鞭痕,还请莫怪。” 白不尘哭丧着脸道:“应该的,应该的,小望会听话的。” 他抱一抱拳,道:“小望就拜托大家了,我先告辞了,有时间我会常过来看看。” 金蝉道君道:“请吧,我送你。” 次日,天还没亮,小羽便去叫小隐起床。小隐睡得正香,赖在床上死活不肯起床,正好婉嫂过来,小羽便让她帮忙,两人一起强行将他抬到临时设立的经堂,摁在了蒲团上。 经堂里挂了三清神像,烛台、香炉、木鱼一应俱全。小隐坐在蒲团上闭紧了眼睛摇摇晃晃打瞌睡,要不是婉嫂扶着,早趴地上了。 顾桃听见声响也走过来看,见小隐不肯醒来,取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拔去塞子,凑到他鼻孔下。 小隐忽然连打两个喷嚏,霎时醒了,东张西望,似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小羽把三炷香塞到他手里,道:“仙神面前,不可轻慢。这是早课,先跟着我上香,照着做就是啦。” 小隐捧着香跟着小羽依样画葫芦,他跪拜便跪拜,他叩头便叩头,他嘴里念念有词,便也胡乱发出些类似的声音。 参香完毕,小羽递给他一本《常清常静经》,让他跟着吟诵,自己敲着木鱼控制节奏。 小隐摇头晃脑地发声跟读,活像一个顽皮的小学生,一直在旁边观看的顾桃捂嘴窃笑不已。 小隐吊儿郎当,小羽却是专心致志,一丝不苟,一脸严肃的表情,一边敲木鱼一边吟诵道经。 终于捱到早课结束,小隐一蹦三尺高,一溜烟跑出了经堂。院子的另一边,顾桃正在练剑。见她身穿一袭淡绿色抹胸裙,手持一把寒光闪闪的薄剑,忽而起伏腾跃,忽而旋转如飞,飘逸飒爽,美不胜收。 清乐门的月影浪花剑,小隐觉得颇为眼熟,不由想起了彤姨。小时候见过彤姨舞剑,风格极其相似,彤姨也擅琴箫,难不成她也是清乐门弟子? 顾桃忽一飞冲天,在半空中挥剑展袖,旋身翻腾,衣袂飘飘,宛如仙女在天。小隐看得陶醉,猛见空中一片绿光裹着一点寒星直奔自己的脑门,吓得“妈呀”叫了声,转身便逃。 “哪里走!”顾桃轻喝一声,紧跟而上,把剑径直刺向他的背心。 小隐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往前摔出,直滑到了墙边,双手抱头,撅着屁股,大喊“小羽救命”。 “白居士,你在做什么?”是小羽平淡的声音。 小隐惶惶道:“有……有人要杀我!” “谁?这里没别人啦。” 小隐从两腿缝里朝后看,顾桃已不见了。慢慢爬起身来,喃喃道,“奇了怪了,刚刚还拿剑刺我,人呢?去哪儿了?” “用膳时间到了,请居士速去膳堂用膳,过后我们还要上课讲道。” “啊?”小隐露出一脸苦相,“还要讲什么道啊。” 膳堂也是临时在院内布置的,主要由婉嫂在掌厨。白不尘送来几箱子白小望喜欢吃的食品上来,所以,他们的伙食比道观膳堂好多了。 进去的时候,顾桃已坐在饭桌前津津有味地吃煎饼。见到两人,拱拱手打个招呼,道:“婉嫂的手艺不错,难得吃到这么好的美食。你们快来吃,晚点我就吃光了。” 餐桌上摆了十几样食品,其中有不少烤肉,十分丰盛。小隐没等坐下就抢了块烤肉往嘴里塞,“饿死啦!饿死啦!” “你们吃吧,我去膳堂吃。”小羽拱拱手,转身离开膳堂。 “哎呀,小羽道长,在这里吃就是了,道观膳堂可没这么多好吃的。”婉嫂追上去挽留。 小羽摆摆手道:“谢谢婉嫂,我还是习惯道观的馒头稀饭。” 小隐指着他对顾桃笑道:“你说他是不是傻啊?放着这么多好吃的不吃,跑去观里喝稀饭吃馒头,呵呵呵,真是个傻瓜。” 顾桃道:“你才傻瓜呢。人家那是道行高深,哪里看得上这些俗世之食。要想得道,非得节衣缩食,把素持斋。像你这个样子,修什么行呀,把‘道’字都玷污了。” 小隐嘿嘿一笑,道:“那顾桃姑娘不也跟在下一样在享受人间美味么?” 顾桃狡黠地一笑,道:“我们清乐门是修炼,炼身修心,荤腥不忌,也没那么多讲究。以你的心性更适合我们派,可惜我们从不收男弟子。” 小隐撕了只烤鸭腿,高高举起,对顾桃道:“来,为不忌荤腥干杯!” 顾桃也抓了块肉在手上,与他手中的鸭腿一碰,笑道:“干杯!”两人一起大笑,大口吃肉。 吃完早饭走出膳堂,只见小羽双手捧着十几本厚厚的经书过来。小隐上前取过最上面一本“南华真经”,随手翻了一下,惊叹道:“这么多,这么厚,一年也看不完吧?” 小羽鼻子里“哼”的一声,道:“一年?这是你头一个本月必须读完记熟的经书。” 小隐惊得一跳,“哇!一个月,不行不行不行,半本都难。” 小羽板着脸道:“师尊交代,一个月内必须读完记熟,否则,哼!” 小隐陪个笑脸道:“行行行,你说一个月就一个月,反正又不考试。” 小羽道:“师尊说,一个月后他亲自考试,过不了关,乱棍打出道观!” 第64章 讲经 小隐惊得后退一步,随即上前拉住小羽的衣角道:“小羽仙长,小羽道长,小羽师傅,小羽道兄,你肯定不希望我挨棍子,会想办法帮我过关的,是吧?” 小羽瞪了他一眼:“别拍我马屁。上课认真点,别吊儿郎当的,心诚则灵,懂吗?” 小隐不住陪笑:“是是,保证不吊儿郎当,保证认认真真!一千个保证!一万个保证!” 小羽道:“去讲经堂吧。” 讲经堂也是临时设立的,正面墙上挂了三清画像,摆了香案,墙壁上挂了几幅金蝉书写的书法作品,都是“静心养气”“天人合一”之类的修道箴言。 除此之外,便只有几个打坐用的蒲团。 小羽让小隐席地而坐,把一本初真十戒递了给他,道:“今日先讲初真十戒,须得谨记,否则一切免谈。” 小隐翻开书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第一戒者,不得阴贼潜谋,害物利己,当行阴德,广济群生。 第二戒者,不得杀害含生,以充滋味,当行慈惠,以及昆虫。 第三戒者,不得淫邪败真,秽慢灵气,当守贞操,使无缺犯。 第四戒者,不得败人成功,离人骨肉,当以道助物,令九族雍和。 第五戒者,不得谗毁贤良,露才扬己,当称人之美善,不自伐其功能。 第六戒者,不得饮酒过羌,食肉违禁,当调和气性,专务清虚。 第七戒者,不得贪求无厌,积财不散,当行节俭,惠恤贫穷。 第八戒者,不得交游非贤,居处秽杂,当慕胜己,栖集清虚。 第九戒者,不得不忠不孝,不仁不信,当尽节君亲,推诚万物。 第十戒者,不得轻忽言笑,举动非真,当持重寡词,以道德为务。 十戒中至少有一半做不到,而且将来也不可能做到,不禁在心里嘀咕:好好的人,修什么道呀。放着开心日子不过,不是折磨自己吗? 忽见顾桃也拿了本经书在他旁边坐下,忍不住问道:“你来干什么?你也要入道吗?” 顾桃莞尔一笑:“我闲着没事,顺便来学习学习呀,小羽师傅,可以吗?” 小羽微微点头道:“欢迎之至,我教道门广开,愿入道者来。请。” 他挺挺腰杆,肃然道:“初真十戒乃道教入道者必须遵守的金科玉律,是入道的门户,修道的起点,教徒务必做到‘十恶不生,无思无为’,一念修道,去掉凡心,以戒为师。谨按虚皇天尊言:出家超俗,皆宿有良契,故能独拔常伦,若慎终如始,精至修炼,当福及七祖,庆流一门。所谓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入道之门,积德之基,亦必由此始。开度之时,宜受初真之戒,其戒有十,尔当受之。” 小隐见他讲得一本正经,活像个私塾的老学究,心里暗暗发笑。 一旁的顾桃却是听得聚精会神,一双大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小羽。 小羽继续道:“第一戒者,不得不忠不孝,不仁不信,当尽节君亲,推诚万行。《初真十戒文》解曰:仙经万卷,忠孝为先。盖身事君,勤劳王事,所以答复庇之恩也。修身慎行,善事父母,所以答生育之恩也。事师如事父母,所以答教诲之恩也。民生于三事之如一,乃报本之大者,加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敬信神明,所以答造化之恩也。并前三事,谓之四恩。 至于祝国延禧,除妖却害,化民为善,裨王化之所未及,乃出家之忠也。生则诱其亲以惜福向道,死则为之迁神福乡,其处己同离诸恩爱,息诸尘缘,专精一心,勤于学道,道功既就,则虽亿劫种亲皆超度,上可以报四重之恩,下可济三途之苦,乃出家之孝也。至于不仁者,欺心妄作,越礼非为。不信者,虚诞自矜,华辞惑众。 要当知大忠者不昧其心,至一物不欺。大孝者不悖于理,至一体皆爱。然则,一语欺心非忠也,一事悖理非孝也。效忠孝为诸戒之首,百行之原,学者之先务也。若能依上遵守而行,则可以尽节君亲,推诚万物矣。” 小隐没听几句,瞌睡虫便上来了。其实他从小爱读书,可从来不喜欢读经书,读过几本,觉得无聊透顶,用作催眠还差不多。 顾桃注意到了,用手指捅捅他的肋部。小隐一惊,赶紧摆好坐姿,继续听讲,可没听几句,脑袋又耷拉下来。 小羽视若无睹,似乎并不在意他听还是不听,只是专心致志地讲解,至少顾桃听得极为认真,给了他不小的鼓励。 讲了足足半个多时辰,终于下课,小隐瞬间清醒,打个哈欠,伸伸懒腰,道:“终于下课了,走啰!” 一溜烟跑出了经堂。 婉嫂已熬好了一日两次的汤药,小隐习惯了,一仰脖子咕嘟咕嘟一气喝完,婉嫂随即塞给他三粒香糖果子。他剥了一粒吃了,将另外两粒收了起来。 正想着要找点什么乐子玩玩,忽听大老远传来白不尘洪亮的声音:“望儿宝贝,乖儿子,爹来看你啦。” 白不尘转眼即至,手里提着一个布包,满面春风地走进房间,握住小隐的手臂笑呵呵地问:“乖儿子,怎么样?住得还习惯吧?昨晚睡得好吗?” 小隐点头微笑:“好,我很好,有顾桃、小羽陪伴,蛮开心的。” 白不尘一拍他的手臂,笑呵呵道:“好,好,开心就好,你开心,爹也很开心。” 忽然凑近他耳畔压低声音道,“我又给你带来一箱好吃的,把你平时爱看的小说也拿来了。” 晃一晃手中的布包,走过去小心地放在床头,顺手把起皱的枕头布扯了一扯。 “白少爷好呀,看来恢复得不错,我们来对地方啦。”三阳子提着药箱慢慢踱进房间。 小隐心头一动,三阳子过来很可能带来了新的消息或指令,得想办法支开白不尘,以便能与他单独相处。 白不尘笑道:“看见我宝贝儿子开心,我就心满意足了。三阳子先生,你帮他检查吧,我去找金蝉聊天。” 他抱了一抱小隐,拍拍他的背,道:“望儿,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尽管跟婉嫂说,爹都会给你整来。在这里乖点,多听小羽和顾桃姑娘的。我先走啦,待会就不过来了。” 说完,向三阳子拱拱手,快步走出了房间。 三阳子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摇摇头,又轻叹一声,“老毛病不改!这么宠儿子,能不宠坏吗?” 小隐走过去关上了房门,转过身来正要开口,三阳子“嘘”了一声,指指座椅示意他坐下,道:“什么都不用问,你只管听。” 他在他旁边坐下,一边替他把脉一边道:“隐狼,天君紧急差人让我向你传达三条重要信息,其一,天君一直关注白眉阴煞的消息,最近突然失了踪迹,怀疑他可能潜上山来了。天君判断,只要白不尘在山上,他就不敢妄动,所以必使调虎离山之计。白不尘如果下山,便是他动手之时。叫你心中有底,小心提防。” 小隐道:“我们这个位置很隐秘,即便他上山来,估计也不好查吧” 三阳子道:“或许他有他的办法吧,小心为上。其二,当年秦天狼是由白不尘亲自下葬的,秦天狼既然活着,必然与白不尘有直接的关系,只是我们不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所以要多留意白不尘的动向。” 小隐道:“这事既然是白不尘干的,又与天宁观有关,金蝉道君一定脱不了关系。他是白不尘的师兄,两人关系甚笃。金蝉道君一定知道其中的秘密。” 三阳子点头道:“你说得不错。关注天宁观和金蝉道君的不止我们。天一盟内部还有一股势力也在怀疑这件事,也在暗中调查。我上山以后也一直在查,但始终查不到任何线索。白不尘做得简直滴水不漏,也是,此事事关整个联盟的存亡和白不尘的地位,如果真相暴露,白不尘必身败名裂,受千夫所指,联盟也自然分崩离析。这也是天君正在努力也是最希望看到的结果,那时我们便可各个击破,一举击垮这些个所谓的正道门派。你报仇雪恨的时机也就到了。” 一听见报仇两个字,小隐心中一紧,若有所思道:“原来天君意在击垮整个正派联盟,然后呢?” “然后?”三阳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自然是整个江湖改天换地,洗削更革,唯我血海教独尊,荡尽天下不平事,从此江湖太平,共享盛世。” 小隐总觉得不对,可哪里不对,自己却又说不上来,随口答道:“太平盛世,那敢情好。” 三阳子道:“所以秦天狼的事事关全局,而你隐狼是其中的核心,必得慎之又慎。天君说,既然已经站稳脚跟,就不必急在一时,要耐下心来慢慢查,小心行事,不暴露身份为第一要务。这也是我要传达的第三条消息。” 小隐慢慢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三阳子轻捋胡须微笑道:“你的脉息稳健,功力见长,看来你已在吸收大王蛇血的功效了,白眉阴煞还是有些门道的,炼血化气本是我派的精髓,可喜可贺!” 自从拿到“炼血化气”大法,夜夜勤修不辍,的确感觉内劲突飞猛进,好在三阳子已经埋下伏笔,无须再变着法子隐瞒自己的功力了。 三阳子随后告辞,小隐却思绪纷扰,心中一团乱麻理不清楚。忽听外面叮叮咚咚响起了悠扬悦耳的琴声,情不自禁地走出了房间。 第65章 顾桃 是顾桃坐在院子里弹琴。 她换了身粉色抹胸烟纱裙,披一袭白色轻纱,完美地衬托出她明艳如桃李的娇容和凝脂白雪般的肌肤,纤纤玉指灵动巧捷,信手拨弹,飘逸流畅,仙气十足。 琴声委婉连绵,有如山泉从山涧蜿蜒而来,洁净透明,叮咚流淌,不时激起美丽而欢快的小水花,一路蹦蹦跳跳,欢歌笑语。 小隐心中一荡,顿时被深深吸引,不觉神醉心往,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过去,生怕踩着自由而奔放的水花似的。 涧水忽然飞流而下,声如奔雷,急湍翻腾,渐渐汇入江河。河面渐宽,雾气蒙蒙,一切景物都迷迷茫茫,如梦似幻。 朦朦胧胧之中一个精灵在翩翩起舞。时而双眉紧蹙,流露出无限的哀愁,时而笑颜灿烂,充满无边的喜悦。她似乎在追逐着什么,艰难前行,充满渴望的眼神令人心酸,毫不掩饰的追求令人感动,险阻重重挡不住她前进的步伐,她在追求什么? 缥缈空蒙之中,声光忽隐忽现,渐渐汇聚成三个字,你是谁! 你是谁! 你是谁! 小隐心头一震,感觉不对,转身便溜,刚迈出一步,琴声戛然而止,顾桃缓缓起身,朝他嫣然一笑:“刚刚我弹的是‘烟雨吟’,现在轮到你了。” 琴为心声,高手抚琴用心操之,人琴合一,不知不觉中便展露了心境,诉说出隐藏于内心的故事。 嘿嘿,嘿嘿。 笑得有些尴尬。 好,我来啦。 小隐走到琴前坐下,张开两只爪子,咚咚叮叮,当当咣咣,一阵乱弹。 顾桃笑盈盈地在他面前蹲下,一双美目紧盯住了他的眼睛,目光中闪耀着狡黠和精明,“看着我呀!” 小隐哪敢与她对视,垂下眼帘,顾自乱拨乱摁。 顾桃站起身来,嗤笑道:“你不是缠着我们掌门学琴吗?有一阵子天天抱着琴往我们清乐门跑,不记得啦?” 嘿嘿,嘿嘿。 小隐站起身来,挠挠脑袋瓜子,自嘲道:“不记得啦,不记得啦。让我回去好好想想……” 转身又想溜,猛听“呼呼”之声响起,却是顾桃在空中猛抽细竹鞭,“学琴时间正式开始!我可不是小羽,你要是敢开小差,打瞌睡,哼哼!” 又是一阵竹鞭呼呼,“坐下!” 小隐迟疑着该不该听话,顾桃抡起竹鞭便抽向他的脖子。 妈呀,小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竹鞭擦着他的头发呼啸而过,心中暗道:真打?倒霉,又碰见个喜欢玩竹鞭的。 小时候顽皮淘气,天君便常常用竹鞭抽他,后来彤姨也学会了这一招,专抽腿脚,直抽得你乱蹦乱跳,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顾桃道:“我是专门得到白盟主授权的,所以你不要抱有任何幻想。棍棒出孝子,严师出高徒,懂不?坐下来慢慢想,这首曲子你练过的,我教过你两次呢。想好了再开始弹,琴谱在这儿。” 她搬起凳子坐到了走廊下,拿出一本经书翻看起来。 小隐心道:这丫头果然鬼精鬼精的,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以后非防着她点,弄不好要被她坏事。 琴能陶冶情操,叫人变得高雅而富有情趣,以白小望的邪恶心性,不可能静得下心来学琴,更不可能学好。 想来他找冷丝桐学琴,无非是想找机会多接近她。 他自小跟随彤姨抚琴吹箫,自信琴艺不比顾桃差,现在要把自己变成个笨手笨脚的生手,瞒过顾桃那双鬼精鬼精的眼睛,还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算啦,我是傻子我怕你! 嘿嘿! 两只手把琴谱翻来倒去,然后又装模作样地拨弄几下琴弦,完了,把琴捧起来,也翻来倒去地看。 瞄了一眼顾桃,见她顾自看书,连头都没抬一下,不知搞什么名堂。 好半天,终于无聊得忍不住,冲顾桃喊了一声:“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啊。” 顾桃抬起头,放下书,把凳子搬到他面前坐了下来,“想不起来就别想,我们想点别的事。” 小隐脱口而出问道:“好,好,冷丝桐怎么样啦?” 顾桃反问道:“什么怎么样了?” 小隐道:“这个……伤好了吗?” 顾桃“哼”了一声,道:“哟,别的事想不起来,我们掌门的事倒没忘记。你是选择性记忆啊,想记就记,想忘就忘。我明白了,你肯定是在打我们掌门主意,动歪脑筋了。告诉你,没门!” 小隐无言以对,挠挠脑袋,只是嘿嘿傻笑。 顾桃冷冷地道:“我可提醒你,你是有妻室的人,你那个向佼佼是大名鼎鼎的醋坛子,小气鬼,你敢胡思乱想,当心她扁死你!” 顿了一顿,接着道:“告诉你也没事,我们掌门的伤还没好。说起掌门,我还真有不少事情要问你。” 她用手指着他的脸,一本正经地道:“说好了,不许装傻,不许说忘记了。” 嘿嘿,嘿嘿。 “别嘿嘿啦,我问你,叶小隐是谁?” 小隐的心头猛然一震,没想到她突然冒出这么一个问题来。 那日救她的时候,随口说了一下名字,当时听小曼说过,想也没想就蹦出口了。 她是在怀疑我吗? 当下故作没听见,没感觉,过了一会,才问:“你是在问我吗?” 顾桃叹了一口气,道:“问你,你肯定是嘿嘿。” 果然,小隐嘿嘿了两下。 顾桃道:“当日在和合山庄,我被沈千带到他房间里,差点遇险,幸亏一位少年英侠救了我。他武功奇高,身法怪异,不但救了我,还救了其他被抓的弟子。他说他会去救我们掌门的。我当时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他是仙游派弟子叫叶小隐,他当时的确穿着仙游派弟子的服装,可一个普通弟子怎会有如此高的武功? 后来白盟主带我们攻下了和合山庄,我问遍了和合山庄的几乎每一个人,他们异口同声说,山庄内绝没有叫‘叶小隐’的人。” “喂喂,你在听吗?” 顾桃注意到小隐又摆出一副困死懵懂的样子,把竹鞭在他耳边呼呼挥了数下,道:“我在问你话呢,不许装睡!别以为我不知道。” “哦,我听我听。”小隐只得坐直身子,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 顾桃继续道:“所以,我相信这个名字可能是真的,但叶小隐绝不是仙游派弟子,那么他是谁呢?” 小隐见她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使劲摇头,道:“他是谁呢?不知道!” 顾桃道:“好,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救我们掌门的?怎么喝干白眉阴煞视为至宝的大王蛇血的?你又是怎么跑到悬崖底下去的?” 小隐轻轻地拍着脑门,表示在使劲想,想了半天,还是摇头道:“想不起来了。” 顾桃莞尔一笑:“选择忘记是吧?那我来说,我审问过好几个仙游派弟子,他们说白眉阴煞是要把冷掌门活活地喂大王蛇吃的,说吃了她,能增十年功力。 掌门后来说她当时的确已被大王蛇缠住,无法呼吸,最后一刻来了一位少年英侠救了她,但是她昏迷过去了,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醒来时已在悬崖底下。 我猜呀,当时情况紧急,叶小隐没办法把掌门从蛇缠中解脱出来,所以采取了吸干蛇血的办法,杀死了大王蛇,救出了掌门。据仙游派弟子说,当时有人背着冷丝桐,杀出一条血路,跳下了悬崖。刚开始大家都以为肯定摔死了,结果冯象心细,发现他们抓着藤蔓躲在崖壁之下。后来冯象和伍姿跳了下去,厮杀了好一阵子,最后上来的只有冯象一人,其他人都坠崖死了。” 顾桃冲小隐眨眨眼睛,神秘地笑道:“怎么样?悬崖大战惊心动魄吧?” “嘿嘿,嘿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隐除了傻笑,别无选择。 顾桃继续道:“掌门说她睁开眼就看见了你。这个你总没忘记吧?你是怎么跑到悬崖底下去的?自己跳下去的吗?我问过仙游派的人,他们说白小望也不见了,搜遍了山庄每个角落也没见他。那么,白小望去了哪儿?叶小隐又去了哪儿?” 顾桃抬起头默默地看着小隐,忽然伸手拿起了他的右手,道:“后来我仔细回想过,从我们进入和合山庄,你就一直在用你的方式帮我们救我们,是吗?比如你抢了我们的毒茶喝,又比如你抓取了冯象身上戴的毒香囊,撒出毒粉给我们制造逃跑的机会。软筋散有一种特别的香味,留在了你的指甲缝里。 那天在沈千的房间里,你帮我解穴的时候,最后你点了我的迎香穴,其实那是我故意引导你点的。叶小隐的手指也带有香酥软筋散的香味!由此我证实了心中的怀疑,叶小隐就是白小望,白小望就是叶小隐!其实你根本不傻!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嘿嘿,嘿嘿。 小隐表面上还在嘿嘿,其实心里早已凉了半截。 这丫头实在太聪明了,简直是聪明绝世! 天君的话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该下手时绝不可手软,杀人灭口是保护自己的有效手段,切不可心慈手软贻误大事! 自己就是心慈手软,忍不住救了清乐门的人,看来是不该出手救他们的。 现在周遭没人,要不要杀了顾桃,以防止她泄密? 第66章 观礼 顾桃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面带微笑从容不迫地道:“你放心,世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叶小隐的存在,我没对第二个人提起过,以后也不会。我调查求证的事也是单独进行的,没有旁人在场。我们掌门伤得极重,更没心思查证这件事。 如果还你不放心的话,随时可以杀我灭口,我毫无怨言,因为我的命是你救的。你救了我,也拯救了我们清乐门,我们全派上下自当铭感五内,知恩图报的。 只是在我眼里你是个名副其实的正人君子,有勇有谋的侠义英雄,为什么人人都说你是作恶多端神怒鬼怨的恶徒?你为什么要装疯卖傻?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吗?” 顾桃的眼睛闪耀着兴奋和期盼,直视他的眼睛,期待着他的回答。 小隐的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顾桃虽然绝顶聪明,却也万万想不到白小望是白小望,叶小隐是叶小隐,他们其实是两个人。 他正想继续嘿嘿,忽听婉嫂在喊吃饭,立刻跳起来,喊着“吃饭咯!吃饭咯”,逃命也似冲向了膳堂。 顾桃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善解人意,此后再也没有在小隐面前问起这件事。 从此,三人朝夕相处,感情日深,渐渐地便到了无话不谈的程度。 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顾桃在叽叽喳喳地讲述自己小时候的经历和清乐门的轶事,小隐不敢乱讲话,总讲些书上读来的笑话。 每次顾桃总会笑得花枝乱颤,弯腰捧腹,但小羽却是不动声色,俨乎其然,问他为什么不笑,他总说他觉得没什么好笑的。 让他讲讲自己的事,他说他的人生经历很简单,他是无父无母的孤儿,生下来便被父母抛弃,搁在道观门口,师父收养了他,以后便跟着师父学道练武,就这么简单。 出家人不苟言笑,不打诳语,宠辱不惊。 小隐变着法子,扮各种鬼脸、怪相,想逗他放出个笑脸来,可从来没成功过。 每日念经讲道、弹琴吹箫,关在别院里又不能出门,也见不着其他人,没有书看,没有酒喝,小隐觉得无聊透顶,便想着法子恶作剧,要捉弄老学究般正经八百的小羽。顾桃竟也开心地从旁凑热闹。 一次,小隐在讲经堂门上搁了一盆泥沙,只要一推门,盆子必然倾倒。岂料,小羽推门进来,啥事没有。 不知他用了什么法术,泥沙盆居然悬在空中不动。 小隐觉得奇怪,凑过去想探查个究竟,盆子忽然哗啦翻了下来,一盆泥沙全倒在了他头上身上,把个顾桃笑痛了肚子。 又一次,小隐在门口放了两块香蕉皮,明明见小羽踩个正着,却偏偏一点不滑。 小隐不服气上去试了试,结果跌了四仰八叉。 两次失败,小隐不敢再玩了。 修道之人还真邪门,有法术护身,寻常的恶作剧竟然戏弄不了他们。 到了十五这一天,天宁观鼓乐喧天,热闹非凡,几乎各大门派都要派弟子前来敬香,嘈杂之声远远传到了别院里,令小隐心痒难熬。小羽要在观内帮忙,放了他一天假,再三嘱咐不许外出,否则师尊必当重罚。 小隐从未见过这么盛大的祭祀场面,搬了张凳子趴在墙头看,远远的只能看见熙熙攘攘的人影,铿锵悠扬的音乐声不绝于耳。 小隐不住地把脖子往前伸,两只脚慢慢移上了墙头,身体俯过了头,一不小心整个人翻落围墙,幸好顾桃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一只脚,“你要干嘛?” 围墙一丈多高,墙下种了成排的刺篱植物,落下去虽然不至于腿断脚断,但脸上、身上扎几十根刺那是肯定的。 小隐倒悬在半空,下面的尖利的枝刺、皮刺看得一清二楚,吓得魂飞魄散,大呼:“顾桃,下面全是刺啊,千万千万别松手啊!” 顾桃脚踩在两张叠起的木凳上,两只手抓着他的右脚踝,想把他拉上来,脚下的凳子摇摇晃晃使不上劲,想攀上墙头,两只手却又不敢放松,坚持了一会,感觉有点吃力,叫道:“你太沉了,死沉死沉的,干嘛养这么肥呀,我挺不住了,你快想办法呀。好重呀。以后少吃点吧。” 小隐叫道:“你运劲发力把我往上抛呀!” 顾桃道:“不行,发不了劲,脚下的凳子摇来摇去,我一发劲自己先掉下去了。” 又坚持一会,顾桃道:“我实在吃不消了,你下回早餐别吃那么多呀,太沉了。这样好不好,我把你的脚往前抛,你顺势一翻,不就可以了吗?” 小隐一想,叫道:“不行不行,那样我的屁股正好落在那些刺上面,会痛死的。” 顾桃咬牙坚持,道:“屁股扎刺总比脸部好呀,两害相权取其轻嘛。我顶不住啦,哎哟,抛啦!” 她使劲把小隐的脚往前猛抛,小隐大叫一声,往前一翻,腰腿正好落在刺篱上,“哇哇”大叫起来,腰腿不知扎进多少刺,疼得龇牙咧嘴,却又不敢乱动,怕碰到更多的刺,只好大呼,“痛死我也,快救命啊!” 顾桃跳下去开了门出来,跑到刺篱前问:“你怎么样啦?没事吧。” 小隐叫道:“当然有事啊,痛不欲生呀,快拉我一把。” 顾桃“哦”了一声,抓住他一只手臂奋力一扯,将他从刺篱上拉了出来。 小隐不住扭动腰肢,“痛痛痛,痛死我也。快快帮我拔拔!” 顾桃把他身子转过去一看,惊呼:“哇,扎了这么多刺,数都数不清楚啦。我扶你进去慢慢拔。” 顾桃扶着一瘸一拐的小隐进入膳堂,让他趴上餐桌,一边窃笑一边拔刺。 小隐不时鬼哭狼嚎叫她轻点。 顾桃道:“你鬼叫什么!还好没扎脸上,不然你就成大麻子啦。” 拔了半天,终于拔完,顾桃看着餐桌一角的一堆刺,戏谑道:“总共七十八根,嘿嘿,你可以号称天下刺王啦!” 小隐慢慢爬下餐桌,一边呻吟一边轻抚腰腿,道:“没生过孩子不知肚子疼,你扎几根试试!” 顾桃笑道:“我才没那么傻!把自己往刺堆上扎。老实点吧,这是上天对你的处罚。” 小隐道:“不行,扎也扎了,痛也痛了,罚也罚了,我再不去瞧瞧亏大啦。下午我一定要去看看。” 已到午饭时间,小隐匆匆吃了点就往外面跑,顾桃提着剑拦在院门口不让他出去,道:“小羽师傅专门交代过,要我看住你,不让你出去。万一惹出什么事来,我不好交代。” 小隐陪个笑脸道:“我就去看看,又不干什么,能有什么事。就一下,一下,好不。” 顾桃板着个脸不让。 小隐死皮赖脸地纠缠,“顾桃妹妹,顾桃姐姐,顾桃仙女,行行好,求你啦,我保证,一千一万个保证……” 好话说了一箩筐,最后顾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好好好,你说的,就一下,不过我要监督你,你必须听我的,戴我的帷帽去,不许露脸,不许说话,不许进入大殿。” 小隐一躬到地,“谢谢,我保证,一千一万个保证。快走快走,晚点啥都看不见啦。” 顾桃进去取了顶黑色的帷帽帮他戴上,两人一起出门,一路小跑直奔大殿。 上香仪式仍在进行,只是相比上午,人流已少了很多。 上香的人大多是来自各派的弟子,也有少数住在周围村镇的香客。 小隐一心想进三清殿和玉皇殿去看看,顾桃拉住他的手死活不让。 两人只在两侧的配殿慢步闲逛。 转了一圈,顾桃便要拉他回去,小隐却捂着肚子说要上茅厕,顾桃只得依他,找到茅厕,放他进去,自己则在外面守候。 过了一会,过来两个持剑的天一门弟子,其中一人看见顾桃,嬉皮笑脸道:“这不是清乐门的大美女顾桃么,怎么在这儿,是等我还是等相好的?” 顾桃认得他叫吴开,是泰岳门下的弟子。 她不愿同他们说话,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开了几步,心中不禁暗暗为“白小望”担忧。 吴开和另一个人嬉笑着走进了茅厕。 小隐蹲在茅坑上,见有人进来忙低下头不吭一声。 只听吴开道:“董亮,你觉得泰然和孙焕决斗谁会赢?” 董亮道:“不好说,这个孙焕背后有个当官的老爹撑腰,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吴开道:“我相信泰然,他苦练独臂剑好几年了,进境还是蛮快的。他一定赢。” 两人解完手便离开了。小隐不由在心里嘀咕:泰然不就是那个被白小望斩断手臂的泰岳的儿子吗? 又与人决斗,不怕被斩断另一只手臂? 不知道这一次又为了什么事。 他赶紧完事,跑出茅厕。顾桃见他出来,长舒一口气,道:“好啦,别再磨蹭了,我们回去吧。” 返回途中,只见前方十几个持剑的天一门弟子正在互指互骂,争吵不休,恰好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两人忙藏身到路边的一块大石头后面。 第67章 围攻 顾桃认识其中不少人,告诉小隐道:“这些人还认识的吧?独臂的是泰然,当年为向佼佼和你决斗,被你斩断了一条手臂,记得吧?另一个胖墩墩的叫孙焕,是宫千里的徒弟。这两人各带了七八人在骂来骂去,待会十有八九要动手。不知为了什么事。” 小隐心道:不会是为了向佼佼吧。 只听泰然怒气冲冲地道:“孙焕,佼佼跟我青梅竹马,从小就喜欢我,我答应过她,此生非她不娶。你凭什么横插一杠?” 孙焕揶揄道:“笑话!是你自作多情答应佼佼,又不是佼佼答应你!喜欢你,早嫁你了,人家宁可嫁给白小望那个傻子也不要嫁给你,你还不明白?哈哈哈。” 站在他一起的人齐声哄笑,有人叫道:“正是,连傻子都不如,还有脸在这里说话!哈哈哈哈。” 泰然大怒,戟指孙焕的脸骂道:“孙焕,你就是头胖猪!告诉你,佼佼嫁给白傻子不过是牺牲自己为我报仇,她亲口对我说的,让我等她!” 孙焕哈哈大笑:“大傻瓜一个!人家耍你呢。佼佼真心喜欢的是我,前几天她亲口对我说的,她从小把你看作兄长,从来没有产生过爱意。你不过一厢情愿,痴心妄想,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货色!” 泰然一时气结竟说不出话来。 果然又是为了佼佼!小隐不觉又好气又好笑,向佼佼还没跟白小望断绝关系呢,他们俩竟然在这里争抢别人的老婆,还决斗!真是天大的笑话!果如天君所言,这帮正派子弟什么下贱之事都干得出来! 向佼佼那个水性杨花的臭婆娘,一心要给白小望戴绿帽子,准是最近又看上了孙焕,结果惹恼了泰然。两人约好了在这里决斗。 顾桃忽碰了碰小隐的手臂,道:“不行,这样下去不行。天一门规,严禁弟子私自比武决斗。我去找小羽来把他们赶走。你千万不要生气,也不许露面,我去去就回。” 小隐笑道:“我哪能跟他们这帮废物一般见识,放心去吧,我没事。” 顾桃猫着腰快步离开。小隐继续隐身石头后观看。 泰然脸涨得通红,终于憋出话来:“你个死胖猪,臭猪头!佼佼能喜欢你,打死我也不信!你无非仗着你老爹在朝廷当鹰犬,有钱有势,但是在我们天一门,全是狗屁。谁把你当回事!” 孙焕怒道:“你敢骂我爹!你一个四肢不全的废物,傻子都不如的窝囊废,你有什么资格喜欢佼佼?早点回家去睡吧,别出来丢人现眼啦!” 泰然勃然大怒,刷地抽出长剑指着孙焕骂道:“你骂我废物,好,有种放马过来,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他身边的人也齐刷刷抽出长剑指住对方。孙焕的人也一起拔剑,双方剑拔弩张。 小隐见他们要动手,便想看看他们的身手,嫌帷帽遮挡视线,脱了下来拿在手里。猛听身后有人惊叫一声:“白小望?是白小望!” 回头一看,正是刚才在茅厕碰见的吴开和董亮。 董亮立刻高声喊道:“泰师兄,白小望在这里!白小望!” 泰然和孙焕正要动手,听见董亮的喊声,一起转过脸来。泰然道:“佼佼说过,谁搞定白小望,她就嫁给谁!现在我们各凭本事,谁先抓住白小望谁赢,输的一方自动退出,行不?” 孙焕道:“一言为定!” 泰然挥挥手,喊道:“抓住他!快抓住他!” 所有人一起高喊“抓住他”,纷纷冲向小隐藏身的大石头。 小隐情知不妙,撒腿就往路旁的树林里跑。泰然和孙焕两边合成了一伙紧追不舍,不时高喊“抓住他!” 小隐向前没命地狂奔,不料树林尽头却是一条宽大的深涧,若是使用轻身功夫纵跃而过,必然教人看出破绽。 旁边有一座荒凉的坟墓,杂草丛生,石碑上刻着“恶魔秦天狼之墓”几个字。小隐心头一动,原来秦天狼的坟墓设在这里! 他没死,坟墓里埋的是什么? 耳听泰然他们已快追到,只得蹲在墓前双手抱头,作害怕状,大喊“救命”。 泰然和孙焕同时追到,齐声喊:“白傻子,哪里走!” 两人一左一右抢上前要拿他,小隐“妈呀”叫了声,一个翻滚从两人间的缝隙滚了出去。后面追上来的人一起来拿他,小隐身子歪歪斜斜,扭来扭去,像条泥鳅般钻来钻去,动作难看之极,偏生十几个人捉来捉去硬是抓不到他。 孙焕大怒:“他妈的,傻子怎么样像泥鳅一样,用剑砍他!” 十几个人纷纷亮出剑来扑向小隐,可劈来砍去仍是连小隐的衣角也碰不着。泰然怒喝道:“我就不信啦!闪开,我来!” 众人往两边闪开,却让出了一条路,小隐趁机狼狈逃窜。泰然纵身而起,一招“长虹贯日”,剑锋直指小隐的背心。 起初,不论是泰然还是孙焕,捉拿白小望无非是要戏耍一番,痛揍一顿,不会真的要取他性命,毕竟人家是盟主的爱子,泰然和孙焕再恨他,也是不敢公然下杀手的。 但这一招泰然有意逞能,运足了劲力,已是全力一击,志在必得,显然已不计后果,即便杀死了他也在所不惜。 小隐感觉到背后剑气大盛,对方剑势凌厉,已是生死相搏了,躲过这一招,第二招、第三招便会源源不断袭来,小打小闹已无力应付,若是接招,武功被废之事立刻露馅,想来想去,决定以身试剑,让他刺一剑。 于是,突然停下脚步。泰然没料到他竟会突然止步,这一剑刺过去必是个透胸而过的结果,最后一刻想到收手却已来不及了。 “住手!” 一柄长剑飞掷而来,击中泰然的剑身,将其击歪,剑尖在小隐后背划了长长一道口子,所幸刺得不深,只划破了一点皮。 “住手!” 顾桃和小羽同时跃至,拦在了小隐的前面。顾桃怒斥道:“你们干什么!想杀人吗?” 小隐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背上的衣服划开了,隐隐有血渗出。顾桃忙上前查看他的伤口,见伤得不深,即刻取出随身带的金疮药给他小心地敷上。 泰然险些一剑刺死白小望,此时心里也有点后怕,虽然心中无数遍将他碎尸万段,但没有正当理由也是不敢真动他。 这时,孙焕走过来,打量了一下两人,抱拳道:“原来是清乐门的顾桃姑娘和天宁观的小羽道人,我们正在捉拿恶贼白小望,两位何故阻挡?” 顾桃担心小羽说错话,抢答道:“白盟主今日从老家带他来道观他进香还愿,交代我二人保护他的安全,白盟主随后就到。你们这么做,是连盟主都不放眼里啦?” 白不尘送白小望回老家一事尽人皆知,今次突然现身应该有一个合理的理由,不然恐怕要引起大家的怀疑,所以顾桃临时编出个进香还愿,却也合情合理。 孙焕笑道:“岂敢岂敢。我们很长时间没见白小望了,今日难得一见,想和他亲近亲近而已,你说那么难听干嘛?我记得贵派前掌门司掌门就是被他害死的,现掌门冷丝桐也曾受过他欺负,顾桃姑娘,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门派大仇了吗?” 顾桃冷冷地道:“本门之事自有本门的处置方法,不劳孙公子挂怀。两位争风吃醋私下里约定决斗,严重触犯门规,而且还与白盟主家有关,盟主知晓了定不会轻饶二位。” 此话一出,泰然和孙焕不禁紧张起来,谁都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孙焕抱拳道:“哪里哪里,我们大家都是好朋友,聚在一起不过聊聊天而已,何来争风吃醋决斗一说。我们走,马上走!” 顾桃道:“算你识相。此事本姑娘就当没看见,除非你们自己愿意说出去。还不快走!” 孙焕喊了一声:“今天发生的事,谁也不许外传,否则重罚!走!” 刹时,十几个人走得一干二净。 小羽向顾桃姑娘一拜道:“顾桃姑娘有胆有识,小道拜服!” 小隐心中对顾桃也是大感佩服,几句话,句句切中要害,且让他们回去了也不敢声张,本来一桩麻烦事轻易就给化解了。 两人随即扶起小隐,往别院走。顾桃责备道:“叫你别出去别出去,你就是不听,还一千个保证一万个保证,你瞧,出事了吧,还好小羽厉害,发现不对劲,老远掷出宝剑,救了你一命,你还不谢谢人家。” 小隐笑道:“你两个我都要谢,这样,晚餐我请客,我们喝酒感谢,我敬你们八大杯,如何?” 小羽道:“慈悲,慈悲。小道是禁荤禁酒的。你不用谢我,以后别乱跑,上课认真点,就是最大的感谢啦。你该谢顾桃姑娘,是她及时过来报信的。” “谢谢顾桃姑娘!谢谢小羽师傅!” 小羽道:“你擅自离开别院,违反了规定,师尊肯定要处罚的。” 小隐惊道:“这事金蝉道君也知道啦?” 顾桃道:“我跟小羽说事的时候,金蝉住持正好走过来,也听见了。” 小隐着急道:“他会怎么罚我?罚我喝酒吗?” 顾桃在他脑门上戳了一记,“你干嘛,酒鬼啊,尽想着喝酒!白小望不是的酒不沾吗?” 小隐心头一凛,说错话了,忙自嘲道:“不是处罚嘛,喝酒也算啰。”赶忙岔开话头,“小羽老弟,你说你师尊会怎么罚我?” 小羽道:“这种事,一般会是闭门思过一个月,不得走出房门一步,否则加倍。” 小隐“哇”地大叫了一声,“一个月?太长了吧。”拉拉小羽的衣服,哀求道,“你帮我说说情,尽量少点。闷在房间里一个月要死人的。帮帮我,小羽道友,小羽师傅,少点,尽量少点,啊。” 小羽道:“我尽力吧。” 顾桃道:“这下知道怕啦,出去那会,多神气哟!” 小隐苦笑道:“这个,嘿嘿,是吧,就这么回事啦。” 回到别院后不久,小羽带来了金蝉道君的处罚:闭门思过二十天,抄写《道德经》一百遍!立即执行! 小羽道:“我已经尽力了。” 第68章 秘籍 顾桃道:“他溜出去我也有责任,我代他抄五十遍吧。” 小隐激动得在她肩头拍了一掌,竖起大拇指道:“铁哥们,有难同当,真正的铁哥们!” 顾桃娇嗔道:“谁跟你铁哥们!”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了脸去。 小隐进了房间,小羽锁上门,把钥匙交给顾桃道:“这回不到时间坚决不要放他出来,否则是要加倍的。” 顾桃道:“不会,我想他也不敢了。” 至此,小隐被锁在房间里闭门思过。他大大加长了练功时间,专心致志地练习“炼血化气”大法,进境神速。顾桃则坐在房门口陪他聊天,有时候弹琴吹箫给他听。初时,日子不难过,到了第十天,开始感觉烦躁,有些受不了,百般哀求顾桃放他一回风。 顾桃吸取了教训,坚决不同意,教他一个办法,难受时,对准墙壁拳打脚踢。 小隐感到无聊烦躁时,便对着墙壁拳打脚踢,排泄烦闷。过了两天,一脚将墙壁踢出一个洞来,吓一大跳,蹲下来细看,原来本就是空的,墙里面藏着一个暗格,放着一个木匣子。 木匣子里面装着两本秘籍,一本是“除魔七英阵”,另一本是“卫道八绝阵”。此外,还有一柄短剑,黄金剑柄,镶嵌着绿玉,剑身刻有仙树花蕊,并有“叶琼锳”三个字。 秘籍中详细记载了“除魔七英阵”和“卫道八绝阵”的来龙去脉和详细练法。 这两套阵法是天一门赖以维持其数百年江湖第一门派的强大武器,由天一门创派祖师天一真人所创。七英阵源自上乘剑法“两仪七星剑”,八绝阵则源自顶级剑法“天一三生剑”。 这两大剑法均需强大的内力作为支撑,内力越强,威力越大,内力不足,则难以发挥其威力。 但是,能达到剑法所要求的内力强度的高手寥寥无几,为弥补不足,将一套剑法化作七人或八人分使,练者心意相通,内力随心所欲聚合,七人如同一人,则阵法大成,可抵御任何高手。 除魔七英由青年一辈高手组成,小隐见识过其厉害,而卫道八绝阵比之又高了一个层次。据传,当年叶傲世排名天下第二,天一门便是以卫道八绝阵与之抗衡,结果两败俱伤,重创叶傲世。不过当年的卫道八雄基本死绝了,天一门后来再也找不出八个长老级高手重组卫道八绝阵。 据小羽说,卫道别院原是卫道八雄的练功和起居的场所,他的房间是八雄之首何来有住的。估计他们当年也是照此书练习的,所以专门在墙壁上设计了暗格以存放秘籍。 天助我也! 小隐如获至宝,立刻开始细细阅读和研究。白不尘雄霸天下靠的就是“天一三生剑”,将来迟早要找他报仇,与他正面对决,若能掌握其剑法,报仇的希望自然大些。 这样一来,他就有事可做了,时间也过得快起来。二十天很快过去,禁闭结束后,讲道、学琴照常进行。 满月前两天,小羽提到师尊已经在命题,两日后辰时开考,过不了关,出观滚蛋。接下来两天,不再上课,自行安排复习。 小隐心下大急,这些日子,他的心思全都用在练功和研究秘籍上,哪里有时间去记诵经书。 在别院住了近一个月,已经习惯了这种讲道练琴的单调生活,关键是有顾桃和小羽陪伴,而且这里地处僻静,没有其他人,不需要费力装疯卖傻。 最重要的是,他寻找秦天狼的任务还没完成,无论如何不能因为考试不及格而被驱逐回家。 总共十四本经书,而且少则几十页,多则几百页,还剩两天时间,怎么记熟? 他望着堆在面前的经书,愁眉苦脸,不停地抓挠自己的脑袋。 “嘻嘻,”顾桃凑了过来笑他,“后悔了吧。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现在知道不努力的后果了吧。白居士,你完啰!我看你,肯定是要交白卷,不如乖乖地收拾东西,赶紧回家去吧。别考了,省得丢人现眼。” 小隐哭丧着脸道;“我快要愁白头发了,你还来笑我。有本事你来考考看!” “嗨,本姑娘从来不怕考试,”顾桃竖起大拇指指指自己,颇为得意地道,“不信你试试,我要答不上来,我请你喝酒!” “哟,这么自信,好,你等着,我来考考你!” 小隐翻开经书,连问了她十个问题,她竟然应答如流,全对! 真是绝啦! 小隐一躬到地,大喊“顾桃姐姐救命”。 顾桃得意洋洋地道:“考试又不会死人,大不了拿个大鸡蛋打道回府,干嘛呀,要死要活的。” 小隐又鞠一躬,道:“救命救命,我不想离开这里呀,我舍不得你们呀!” 顾桃笑道:“你是舍不得我呢还是舍不得小羽?” 小隐道:“当然顾桃大美女排第一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舍不得呀舍不得。” 顾桃问道:“真的还是假的?你肯定是在骗人。” 小隐做个扒开胸膛的动作,道:“发自内心,绝对真心,要不我掏出我的心给你看呀。” 顾桃“呸”了一声:“谁要看你的黑心!” 小隐道:“不黑不黑,绝对是红红的,嘻嘻。” 顾桃沉吟片刻,道:“好,本姑娘决定了,救你一命。我帮你过关了,你怎么谢我呢?” “这个……”小隐道,“好说好说,我请客,你说吃什么,我就让婉嫂买什么。” 顾桃摇头道:“不算。人家婉嫂买的,不能算你的。这个不行。” 小隐迟疑道:“那怎么谢,这样,以后你什么事要我做,我一定全力以赴。” 顾桃一拍桌子,道:“好,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小隐拍着胸脯道:“一千个保证!一万个保证!不反悔!” 顾桃道:“不用多,就三件事,我现在没想好,什么时候想好了,你什么时候做,怎么样?” 小隐道:“别说三件,三百件也答应你!” 顾桃伸出小指道:“三件够啦,拉钩!” 小隐忙伸出小指勾住了她的小指,两人竖起大拇指,同声道:“拉钩上调一百年不变!” 顾桃笑吟吟地道:“好啦,本姑娘信你啦。你说,我怎么帮你?” 小隐想了想,道:“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你替我考啰。” 顾桃道:“不能吧。考试肯定有人监考的,说不定金蝉老道亲自监考呢。” 小隐惊叫:“哇!那不完蛋!” 顾桃道:“再想想,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两人各自在房间里踱步,沉吟半天,忽然同时转身,叫道:“有啦!” 两个人的动作出奇地一致,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顾桃指着他道:“你先说!” 小隐道:“作弊之道无非结朋、行卷、怀藏、代笔、授义、继烛、飞鸽传书等等,可是考场只我一人,还有个什么老道小道盯着,啥招都使不上来,唯一的办法是你也参加考试,坐我旁边,那我们就可大展经纶,各显神通啦,嘿嘿。” 顾桃摇头:“我问过小羽,他说我不用考,考卷也只拟了一份。” 小隐着急了,“不行不行,你必须参加,我去找小羽,坚决要求你也参加考试!” 顾桃道:“不妥,大大的不妥!一来你改变不了金蝉老道的决定,说多了反而引起他们的怀疑;二来即便我真进了考场,如果我们两人的答卷一模一样,肯定也是要出问题的。” 小隐沮丧道:“是的呀,那怎么办?只有死路一条啦?痛苦痛苦太痛苦啦!” 顾桃微笑道:“天无绝人之路,我倒是有个办法,但是需要你高度配合。” 小隐眼睛一亮,急切地问:“什么办法?我配合,绝对配合,你说你说!” 顾桃道:“千里传音。” 小隐想了一想,猛然一拍桌子,激动地道:“绝啦!好办法!”随即想到“千里传音”是一门神奇的功夫,自己从来没学过,不由泄了气,“你会我不会呀!” 顾桃笑道:“我们清乐门的千里传音与其他门派不同,是我师父独创的一种心语传送之术,说是千里,其实能传多少远完全看功力,普通弟子能传个几丈远就不错啦。” 小隐一听,感觉有戏,精神大振,目不转睛地看着顾桃。 顾桃道:“我的功夫不够深,不能完全以心念说话,须得动嘴甚至发点声音,传送距离也不够远。我想来想去,这可能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或许我们可以试一试。” 小隐有点激动:“妙极妙极!你快教我。” 顾桃道:“这是本门秘术,依门规不得外传。我私传于你,自是触犯门规,要受处罚的。但眼下要帮你渡过难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你须记住,学会这门秘术之后仅限于本次考试,过后不得再使用。” 小隐把手指天道:“要不要发誓?” 顾桃微微一笑道:“发誓就算了,我信得过你。这门秘术的要义在于心神相交、遥以心照,没有形体动作,一切只在心念。你须平心静气在心里刻画出接受者的形象,用念力将自己的心与对方相融,发生感应时会有些微震动,这便是心气相交了,加强念力直至心气相通,直至心心相印便能做到声气相通啦。接下来,我教你具体怎么做。” 小隐问道:“我们只剩两天时间,来得及吗?” 顾桃淡淡地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就看你用心的程度。” 第69章 作弊 顾桃耐心细致地指导小隐学练功法,小隐对于心意的运用本就是大行家,因此,教了两遍便会了。 于是,两人盘腿静坐,相距一丈,全凭意念感受对方。 练习半日,小隐已多次感受到了震动,产生了相交相融的感觉。 下午继续练习,达到了较为稳定的交融状态。 顾桃喜不自胜,惊叹道:“你果然是练武的天才,名不虚传,一天时间便练到了心气交融,我足足习练了半年,很多人苦练数年也做不到啊。” 小隐谄笑道:“是你这位老师教得其法,指导得好哇。” 晚饭后,两人稍事休息,继续习练。两人各展念力,互相探寻,心气相交后便产生一种融融的愉悦感,十分享受。 随着进一步的缠绕交融,渐渐感受到了对方的心跳和气息,初时断断续续,时间久了渐渐进入胶着佳期,状态相对稳定,小隐心悦神怡,陶然自得,忍不住说了一句,大美女,我太喜欢你啦。 随即隐约感觉到顾桃回了一句“贫嘴”,心中一阵激动,霎时感应全无,终于忍俊不禁,扑哧笑出声来。 顾桃收了功,嗔道:“你个傻瓜,你笑什么!” 小隐道:“我刚说了句话,你有收到吗?” 顾桃脸一红,娇声道:“你再乱说话,我不陪你练了啦。” 这话明摆着她已经接收到了,小隐大感兴奋,从地上一蹦跳起身来,哈哈大笑,“练成了,练成了!” 此时,外面天色已蒙蒙亮,两人不知不觉竟已练了一整晚。 顾桃站立起来,道:“今天先练到这儿吧。上午休息,下午再继续练。现在感应的速度太慢,等我们联通好,考试早结束了。” 小隐抱拳一揖道:“辛苦了,多谢,多谢。” 顾桃走后,小隐心情激动,睡意全无,坐了下来独自练习,却不知该把心语传给谁。 练了一会,忽然突发奇想,把冷丝桐当作了沟通的对象。 冷丝桐的武功比顾桃强了很多,想必她的传音功夫也更高明。 于是,一心一意地在脑子里刻画她的形象,探寻了一番,竟找到了一点感觉,慢慢把念力伸展出去,不久震动产生了,说明已对接成功。 急忙加强念力,与之相交相融,竟耳也感受到了她的心跳,忍不住叫了声“冷丝桐”。 一个遥远的声音睡意懵懂地问道:“你是谁?” 小隐随口答道:“我是叶小隐。” 那个声音又问:“叶小隐是谁?” 小隐想了一想,道:“和合山庄,绝壁深崖。” 那声音惊叫道:“啊,你终于来啦,我的白马少侠!我好……” 声音陡然消失,小隐一惊,感觉也没了,再想尝试,已找不到任何感觉,只得作罢,上床休息,只是心中困惑,那是冷丝桐的声音吗? 她说什么白马少侠,究竟什么意思? 或许那人根本不是冷丝桐。 鼓捣半天,勾连到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岂不尴尬。 次日,一觉睡到午时,起来直接去吃午饭,顾桃已在膳堂了,脸色红润,心情愉快。 两人继续习练,从下午直至半夜,进境甚速,顾桃觉得基本可以了,遂停练休息,以便次日养足精神上考场。 考场设在讲经堂,里面早已安放好了桌椅和笔墨,小羽全权负责监考,严格按照规定的时间,辰时一到才将师傅命制的考题交给小隐。 小隐一看,总共二十道题目,涉及了当初小羽交给他的十四部经书。 这糟老头子够刁钻的,存心要赶人走嘛! 好在小爷我练就了“千里传音”神功,嘿嘿! 只是小羽把考卷发了给他,便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目光中带着些许揶揄,好像在说,这回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招。 小隐被他盯得很不自在,有点不好意思即刻开始作弊,把张考卷翻来翻去,颠来倒去,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举手报告道:“报告小羽老师,您能不能不要盯着我看,我浑身难受,脑子一片空白,拜托拜托!” 小羽一脸严肃,瞪了他一眼,把头叉了开去。 小隐坐正身子,把头摆成一副看着考卷深思的模样,慢慢入静,启动心气感应。 可是心中多少有些紧张,入静的效果便不好,一时半会哪里感应得到,好不容易找到点感觉,小羽却慢慢踱步过来,走到他身边,看了看,鼻子里轻“哼”了一声,随即走开。 小隐再次举手报告:“报告监考老师,你能不能不要走来走去,干扰本考生答题!” 小羽冷冷地道:“就你花头精多!一刻钟了,一个字没写!” 小隐咧嘴一笑,道:“我喜欢从头到尾细想一遍,然后集中答题,不违规吧?” 小羽懒得理他,慢慢踱到了他身后。 小隐赶忙再次启动,这次总算成功了,叽叽咕咕地把题目报了过去。 顾桃就守在窗外,很快把答案叽叽咕咕了回来。 小隐大喜,执笔疾书。叽咕到第三题时,小羽又走了过来,嗒嗒嗒,敲了敲桌子,道:“你在叽叽咕咕什么?” 小隐笑道:“报告监考老师,本考生在背经书。” 小羽道:“你写就写啊,用嘴写的吗?” 小隐笑道:“嘿嘿,监考官大人,你有所不知,本考生喜欢先背一遍,然后奋笔疾书,那样写起来才爽快!不懂了吧。” 小羽“哼”了一声,冷冷地道:“你别想动歪脑筋,抓到你作弊,记零分,我绝不姑息。” 小隐嘿嘿一笑:“你不信我呀,搜我身啊,本考生脱光了裸考都可以!” 小羽细细打量了一通,没发现什么破绽,又慢慢踱开了。 小隐又继续叽叽呱呱,刚做完第五题,小羽又走了过来,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慢慢走向窗口。 忽然发现顾桃坐在窗外一张小凳子上,似乎嘴里也在叽叽咕咕什么,不觉奇怪,侧耳倾听,什么也听不清楚,心里总觉得这两人有鬼,便推开窗户,问道:“顾桃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 顾桃回头嫣然一笑,晃晃手里的一本小说,道:“我一个人无聊,坐在这里看书!” “看书?”小羽追问,“看书干嘛叽叽咕咕的,用嘴看的吗?” 顾桃笑道:“我看书喜欢小声读,这样才有味道。我吵到你了吗?” 小羽道:“那倒没有。” 他转回到屋内,发现小隐又在叽咕,赶忙走到窗口,见顾桃也在叽咕,越发相信这两人有问题,便喊顾桃道:“顾桃姑娘,麻烦你去别的地方看书,好吗?你在这儿,白居士有些魂不守舍。” 顾桃道:“是嘛?我换个地方就是。” 她搬起凳子移到了一个从窗户看不到她的位置,继续帮小隐答题。 小隐顺利地完成了十八题,第十九题写了一半,小羽高声道:“时间到,交卷!” 小隐道:“报考监考老师,本考生还有两道题没答完,请延迟一刻钟。” 小羽走到他面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答卷,道:“师尊规定一个时辰内完成,岂有延长之理。” 小隐赔笑道:“你是考官你说了算,通融一下呗。” 小羽道:“没门!”收起答卷,转身便走。 小隐待他走出门去,随即捧腹大笑。 顾桃听见笑声,走了进来问道:“你笑什么?” 小隐按捺不住心中的开心,激动地冲上去一把将顾桃抱了起来,一边大笑一边转起了圈子。“你没瞧见小羽刚才那傻相,他明知我作弊,可看来看去愣是啥看不出来。我说,你信不过我,我脱光了裸考行不行?他那表情,哈哈哈哈。” 顾桃也随他哈哈大笑,抡起粉拳在他肩头擂,过了一会道:“好了啦,快放我下来,叫人看见了,多不好!” 小隐意识到失态,“哦”了一声,赶紧把顾桃放下。 顾桃整整衣衫,脸红红的道:“以后别这样,多不好意思。” 小隐忙躬身行礼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失礼了,以后保证不再犯。但我还是要谢谢你,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白小望三鞠躬以表谢意,一鞠躬!” 顾桃伸手拦住他,道:“别谢我!我帮你是有条件的,所以你不用感谢!你不会这么快就忘记自己的承诺了吧?” 小隐笑道:“当然不会。我答应你帮你做三件事,绝不反悔!” 顾桃道:“好!现下我就要你做一件事,很简单,回答我一个问题。” 小隐的心里“咯噔”一跳,心知她必借此机会问起叶小隐的事,我该怎么回答她呢? 作出的承诺自然不能违约,但是告诉她实话,风险实在过大。 当初怎么就没想到这丫头其实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可是说了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怎么办呢? 顾桃冷笑一声,道:“我看你想反悔了。男子汉大丈夫,言出必行,你……” 小隐打断她道:“你放心,我绝不反悔。你问吧。” 顾桃道:“我只需要你回答一个字就行。你到底是不是叶小隐?” 其实她心里早就认定叶小隐就是白小望,白小望就是叶小隐,只是想要他亲口承认,这样心里才会舒坦。 小隐沉吟片刻,郑重地道:“对不起,顾桃姑娘,这个问题我暂时不能给你答案,但是我答应你,一旦时机成熟,我第一个告诉你真相,好吗?” 顾桃默默地看着他,眼睛里噙着泪花,忽然失声道:“叶小隐,你是我顾桃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们清乐门的大恩人,这里没有别人,你为什么就不肯承认呢?这很难嘛?” 小隐叹道:“情况远比你想象得复杂,我有我的苦衷,请原谅,对不起!” 顾桃又注视了他一回,“你到底还是不相信我!” 忽然掉头跑向了自己的房间,砰地关上了门。 刚刚还挺高兴的,怎么突然就哭了,还发脾气呢。 望着她的房门,心里油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担忧。 次日,小羽过来宣布成绩,九十二分,优秀。金蝉道君大为满意,连声称赞白居士聪明好学,是修道的好材料。 小隐立刻开始对小羽得意洋洋地吹牛,说自己怎么怎么聪明,怎么怎么勤奋好学,怎么怎么挑灯苦读,逗得一旁的顾桃笑弯了腰。 小羽一脸严肃,只是冷眼看着小隐得意的样子,忽然冒出一句:“下回我一定逮到你!” 他还是不信小隐,苦于没有找到任何破绽。 小隐哈哈大笑:“我打赌,你永远也抓不到!” 第70章 显灵 此后,单调却又富有情趣的修道生活复又继续,天宁观风静浪平,令人担忧的白眉阴煞并没有出现,但小隐走不出卫道院,查找秦天狼之事也是茫无头绪。 另一头的白不尘暗中加强了山上的戒备,并拒绝一切要求他下山办事的请求。 他肚子里明白,只要有他在,白眉阴煞便不敢造次。 三个月很快过去,一切平安无事,“白小望”的病情明显好转,疯病再也没有发作过,白眉阴煞也没上山来找事。 白不尘非常满意,对一名道人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觉得“白小望”非常适合在道观生活,卫道别院既僻静又安全,是养生修道的理想场所,决定让“白小望”继续留在别院随小羽修道养生。 顾桃留不住了,当初说好的是三个月,时间一到,冷丝桐立刻派人将她召回。 顾桃眼圈发红,声音哽咽,依依不舍地与小隐和小羽道别。 小隐笑道:“反正离得又不远,我们想你的时候,就过来看你,你想我们的时候,就过来看我们。” 顾桃道:“别,还是我过来吧。” 她担心小隐若是去了清乐门,必然引起清乐门上下反感,搞不好就要闹出事来,毕竟清乐门人人视他为仇人。 顾桃告辞后,小羽也忙碌起来,不像以前那样常常来陪小隐。 规矩还是一样,不许离开别院,但没有人管着盯着,小隐感觉非常自在。 除了勤练武功和研究除魔卫道秘籍外,大多数时间都在琢磨秦天狼的事。 别院有一个后门,加了铁门铁锁,门外是悬崖,但沿着悬崖有一条小山道通往天一门禁地。道旁岩石上写着八个血红的大字:天一禁地,擅入者死。 刚来别院的时候,小隐三番五次提出来要去院墙外玩耍,让小羽打开铁门,小羽总是露出严峻的神情,疾言厉色道:“白居士万万不可有这个想法。此处通往后山禁地,擅入者死,开不得玩笑。非经长老会同意,便是白盟主想进也不敢进。不要做傻事,否则没人救得了你,白盟主也不能!” 很多武林门派都会在驻地设立禁地,多半与历代掌门有关,或者存放他们的棺椁,或者存放他们的遗物,禁止弟子入内,主要是不希望有人去打扰他们。 天宁观内是藏不住人的,适合长期潜藏且不易被人发现的唯一可能的地方就是天一禁地,恐怕二十年来根本没有人踏足过,所以一直没人发现秦天狼。 一个很重要的疑问,秦天狼被秘密关押在这里近二十年,吃的用的是何人提供的?总得有人送呀!能维持秘密二十年不泄密,普通人绝对做不到,这个人必定有很高的地位和强大的实力。 小隐也侧面向小羽了解过,金蝉道君从不离观,生活极有规律,严格按照道观作息时间起居,看不出任何破绽。 但他越想越觉得禁地可疑,非得去看看不可。既然没人敢进,他进去自然没人知晓。 待到傍晚,天色昏暗,蒙住脸,提盏灯,腾地翻过围墙,沿着崖边崎岖小道直奔禁地。 禁地原是一个特别大的石窟,进入洞厅是一道大石门,一推便推开了。 门内是一个宽敞高大的洞厅,四壁挂着历代掌门的画像及生平记述。 洞厅两面各有一条走廊。选了左侧一条,走不多远见到一扇大木门,门上刻着“仙居”两个大字。 进入木门,里面又是一个大洞室,整齐摆放着数十只石棺,想来就是列代掌门的棺椁了,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回头转入另一条走廊,进入一个大陈列室,陈列着各色法器、衣物、刀剑、棍棒等,原来是历代掌门生前所用的遗物。 在里面转了一圈,发现有一扇小铁门,门里面是一条较为狭小的走廊,沿着走廊转弯抹角走了一程,尽头处是一块平整光滑的巨石,像是一扇石门,推了一推,纹丝不动,上下细细端详,并不见有开关之类的东西,或许就是一面石壁。 看来这个地方并不适合关押人犯,是自己想错了,于是,顺原路返回。 刚回到房间,便听见院门开启,小羽提了一盒枣糕过来看他,说是唐掌门布施的。 小隐不觉心头一动,问道:“是灵山派的唐玄微掌门吗?” 小羽道:“是的,你还记得他?” 小隐淡淡地道:“好像有点印象。” 小羽叹了一口气,道:“唐掌门夫妇够可怜的。女儿出生不久就被人抱走了,有二十个年头了吧,他夫妻俩发誓要找回女儿,几乎走遍了大江南北,寻遍了每个可能的地方,始终杳无音讯。 但他们俩坚持不肯放弃,说要一直找下去,即便离开人世了,也还要去阴曹地府找,一世找不到便找三世。其心可鉴,其情可悯,我从未见过如此精诚执拗之人,天地也得感动呀!” 小隐不禁为之动容,道:“确实感人,我都被感动了,我想他们这么坚持,老天会看见的,一定会有福报。” 小羽道:“师尊也是这么说的,我们常常为他们作法祈祷。他们俩每月初十都会来道观住三天,进香祈福,布施随喜。” 小羽告辞后,小隐不由想起了青青。不知道这丫头最近怎么样啦,伤全好了吗? 青青一心一意、不顾一切要找唐玄微夫妇问明灭门惨案之事,上回便捅出了娄子。以她的心性,绝对不会放弃,一定还会冒险。 可唐玄微夫妇如今在天一山,她又如何找得到呢。 沉思片刻,心道:不如我过去代她看看他们,有机会的话,帮她打听打听情况。 我只不过去观内转转,算不得违规吧,反正现在没人管我,呵呵。 他想明白了,立刻动身前往道观。 道观里灯火通明,四下里却不见人,想来道士们都打坐休息了。转了一圈,来到真武殿,听见里面有人在嘀嘀咕咕念经,便藏身到了真武大帝神像后面。 只见唐玄微和屈云霞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地在轻声念经。念了一会,屈云霞身体不住颤抖,脸色蜡白,似乎很难受的样子,却仍在坚持。 唐玄微注意到她,伸臂挽住了她的腰,柔声道:“云霞,你身体吃不消,今晚就到这儿吧。” 屈云霞靠在了唐玄微身上,摇头道:“不,我必须念完,不然就显不出诚意了。” 唐玄微道:“你先歇会,我来吧。” 屈云霞道:“我感觉……时日无多了,万一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坚持找下去,我……我会在那边等你。我也会去求……求阎王爷帮帮咱们。” 唐玄微声音哽咽道:“不要说了,我们一起找,我不许你先走,要走也一起走,我们一起去阎王爷那求他……” 屈云霞道:“万一……万一我们女儿来找我们了呢?上回在灵塔寺那位姑娘,我越看越像,越想越觉得她就是我们馨儿,她就是。我每天都梦见她,感觉得到她,她会来找我们的。” 唐玄微泣不成声:“等你身体好点,我们再去灵塔镇找她。” 屈云霞道:“我们明天就去,好不好?我怕我……” 唐玄微道:“我们现在被禁足在山上,他们怀疑我们勾连魔教,不会放我们下山的。我会想办法的,他们证据不足,办法总会有的。” 屈云霞道:“你去求求白盟主,让他开开恩,放我们下山,我们就是去找女儿,他们都知道。” 唐玄微道:“这事是长老会做出的决定,白盟主也做不了主。宫千里已将那日之事向长老会作了详细禀报,他们一致认定那女孩是魔教妖女……” 屈云霞怒道:“去他的,动不动就拿魔教说事,我们女儿怎么会是魔教妖女,她一定是好人!宫千里存心要害我们,不然干嘛要等到我们中毒后才现身。若不是那女孩现身救我们,我们恐怕早……” 唐玄微道:“是呀。女儿知道我们有危险,星夜兼程赶来救我们,可是她戴着狼面具,或许……或许真是恨天宫的人。那个救走她的人蒙了脸,使的是恨天宫的独门绝技九转流恨步,挺厉害的。” 屈云霞不悦道:“我不许你这么说她。即便她真是,也一定是误入……的,一定有她的苦衷,你我一生积善行德,扶危济困,善气迎人,我们的女儿怎么可能是坏人?你没见她不顾自己的性命救我们,我们才头一回相见,素昧平生,足见她心地善良,富有打抱不平的侠性。你见过不要命去救别人的杀手吗?” 唐玄微叹道:“是的呀。她为我们受了那么重的伤,尤其是宫千里那一掌,唉,不知道现在怎么样啦?伤好了吗?” 屈云霞道:“我相信她不会有事,我日日为她祈福,神灵一定会保佑她的。她救了我们的命,我宁可用自己的命去换她的命……” 唐玄微道:“我相信好人有好报。只是你……你一定要挺住,我们终有相见的一天。” 屈云霞剧烈咳嗽起来,整个身体颤抖不已,唐玄微扶住她,哽咽道:“你歇一歇,歇一歇吧。” 屈云霞有气无力地道:“不行,我还要念三遍,让神灵保佑我们女儿平安无事,快快康复。” 她挣脱唐玄微的手,又虔诚地拜了三拜,身子摇摇晃晃,但坚持念诵经文。 小隐心头一酸,差点流出泪来,脱口而出叫了声“唐玄微”。 唐玄微一惊,四下里扫视了一眼,问屈云霞道:“刚才……好像有人叫我,你听见了吗?” 屈云霞抬头看了看神像,喃喃道:“奇怪,我也听见了。” 小隐躲在神像后,突发奇想,学着小羽的口气用平淡的声音说道:“唐玄微,屈云霞。” 屈云霞抬头盯着神像看了一会,忽然激动地叫道:“真武大帝显灵了,真武大帝显灵了!玄微,快拜快拜!” 说着,对着神像大力叩头。 唐玄微也跟着虔诚地跪拜叩头。 第71章 端倪 “你们上回在灵塔镇见到的姑娘叫青青,她和你们一样,在苦苦找爹娘,找了好多年。” 屈云霞激动地道:“真的是她!真的是她!” 小隐道:“唐玄微。” 唐玄微拜了一拜道:“在。” 小隐道:“你杀过人吗?” 唐玄微一惊,支支吾吾道:“杀……杀过,我这一生总共杀过五个人,但……但是他们都是十恶不赦罪有应得的恶徒……” 小隐道:“有人说,青青一家十几口人全是你杀的,有这回事吗?” 唐玄微跪拜叫屈道:“冤枉!冤枉啊!唐玄微从来不会滥杀无辜,愿以性命担保,请大帝明察,明察!” 屈云霞也道:“我作证,绝无此事!玄微从来没有杀过那么多人,一定是有人诬陷。我们一生行善积德,扶危济困,江湖上尽人皆知,请大帝明察!” 小隐道:“好,本尊就是要看看你们是不是诚实。青青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本尊会适时指引青青过来见你们,你们保重好身体,安心等待吧。” 唐玄微和屈云霞齐声道:“是,是。谢真武大帝,谢大帝保佑!” 小隐不再吭声。唐玄微和屈云霞又叩了几个头,等了半天见没了动静,相互对视一眼,心知真武大帝已经走了,便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虔诚地倒退着走出殿门。 “我就知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真武大帝终于看见我们的诚意啦。” “是呀是呀,大帝显灵,原来她现在叫青青,伤全好了啊,我们终于要见到馨儿啦。” 两人欢天喜地,一边走一边说,互相搀扶着走向居所。 小隐等他们走远了,才闪身出来,刚走出殿门,猛听背后有人问道:“你在这儿干嘛?” 小隐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见是小羽,笑道:“你鬼叫什么,吓我一跳!” 小羽把声音放低了些,又问:“这么晚,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 小隐道:“拜神仙啊,拜真武大帝,保佑我们小羽早日得道成仙,嘿嘿。” 小羽“哼”了一声,道:“你有这么好心,管好你自己吧。” 小隐见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不禁奇怪道:“你手里提着什么?是给我吃的吗?” 小羽道:“去,是给师尊送的夜宵,你不会喜欢的。” 小隐凑过去掀开了盖子,道:“我看看,我看看,说不定我喜欢呢。” 只见里面放着两只白面大馒头,一碗稀饭,两碟腌菜,皱起眉头摇头道:“确实不太喜欢。你师父晚上倒挺能吃的。” 小羽道:“师尊一直有吃夜宵的习惯。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别到处乱跑。” 小隐答应一声,快步往卫道别院跑。一边跑一边想,刚才没忍住出声糊弄了唐玄微夫妇,不知道会不会弄出事来。 事情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唐玄微坚决否认杀害青青全家的事,反而认定青青是他们失踪的女儿馨儿,这意味着青青的父母根本没有被人杀害,等于全盘否定了从小到大天君向青青灌输的观点,唐玄微是青青的父母大仇人,就像白不尘是自己的终极仇人一样。 两种说法截然相反,必有对错,错的一方自然是说谎。是谁呢? 难道是天君?天君干嘛要骗我们?毫无意义也毫无必要啊。 或者这里面存在某种误会。 不想了,头都大啦。 也不知道青青得知唐玄微夫妇的说法会作何感想? 她真是他们失踪的女儿吗? 时间节点是对得上的。 她会很激动,很开心,她会哭。 青青本就多愁善感,少有快乐的时候。仇恨对双方都是一件痛苦的事。如果因此而消弭,管他是真是假,至少他们双方都会快乐。 青青快乐,我也快乐,何乐而不为呢? 他对唐玄微夫妇的遭遇充满同情,对他们锲而不舍找寻女儿的精神满怀敬佩。问题是唐玄微夫妇被天一盟长老会禁足在山上,青青不可能有机会上山来。也不知道要等多久他们才可能有机会见上一面。 唐夫人的身体看起来情况不妙,索性好人做到底,再往前走一步。他决定去找三阳子。 白不尘专门为三阳子建造了一座独幢楼房作医馆,前后大院,种满了各色药草,离天宁观不过五六里路。 三阳子看见小隐夤夜来访,大吃一惊,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忙将他请进内室。 小隐道说,他刚才在道观看见唐玄微夫妇进香拜神,唐夫人似已病入膏肓,希望他次日以真武托梦之名去道观救她一命。 三阳子诧异道:“隐狼何故对唐玄微夫妇那么感兴趣?” 小隐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随口道:“日后可能用得着他们。”说完,转身便走,生怕待久了,三阳子问得更多更细。 三阳子追着他道:“隐狼,以后非十万火急,不要上门找我。明日我去一趟道观便是。” 返回别院,心中产生一种特别的欣慰和轻松感,非常愉快地进入了梦乡。梦见青青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三人一起远走高飞,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青青快乐得像只小鸟,令他在睡梦中都乐得笑出了声。 次日,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专心致志地练功,连吃饭都懒得出去,让婉嫂送进房间里吃。吃过晚餐,婉嫂进来收拾餐具,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秦天狼也是要吃饭的,要吃饭就得有人送,啊,忽然灵光一现,茅塞顿开,金蝉道君的夜宵! 小羽说,金蝉道君一直有吃夜宵的习惯,雷打不动,他昨晚见过,东西还不少。 关押秦天狼的事,只有金蝉道君一人知道,连每天吃的饭菜都是他亲自送的,所以这个秘密才能保持那么多年不泄露。想来关押之地必是山洞地道之类的隐秘场所,其入口也是足以掩人耳目极为隐蔽的地方,而且必是极为方便进出之地。 金蝉道君的住处是一座单独的小院,远离其他僧舍,却离悬崖较近,正是最为契合之地。 思来想去,这是唯一的可能! 记得小羽一般在亥时给金蝉道君送夜宵,便提早了一刻钟跑到小院外窥视。金蝉道君年轻时也是风云人物,江湖风云榜排名第七,二十年前看破红尘,选择出家入道。 或许他这么做就是为了秦天狼。 小隐怕忌惮金蝉道君的武功,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地观察。 这个地方说是小院其实并没有围墙,只是一幢三居室平房,门前一块空地,三面种了密密麻麻的小竹子做围栏,显得特别幽静雅致。 其中一间房亮着灯,想来是金蝉道君已回卧室。 不久,只见小羽提着食盒缓步而来。走到门前,未及敲门,门已打开,两人各说了声“慈悲”,金蝉道君接过食盒便关上了门,小羽并不停留,转身返回。 过不多久,房间里的灯熄灭了,应该是金蝉道君休息了。但小隐心里却觉得不对,不是吃夜宵吗?怎么不吃就睡了? 又等了一刻多钟,房间里的灯忽又亮了起来,窗户上隐约可见金蝉道君晃动的人影,不久再度熄灭。 这就对啦! 小隐心里一阵激动,十有八九所谓的“夜宵”是给秦天狼吃的。密道的入口就在金蝉道君卧室里。他拿到食盒即便进入密道送饭,然后返回,夜宵不是金蝉道君吃的,而是秦天狼吃的! 他返回住所,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忍不住哼起歌来:“小宝贝……乖乖睡……爹爹床头陪,做个梦美又美。”那是小时候大人坐在床头催他入眠的歌叫“小儿郎”。 激动了一阵子,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想下一步该怎么办。必须想办法进入金蝉道君的卧室,才有可能查找到密道入口。房子平时是上锁的,说不定卧室门也有锁,当务之急是要找机会拿到钥匙。金蝉道君绝对不可能把钥匙给别人,要想从他身上拿到钥匙,以他的绝世身手,岂非比登天还难? 一整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临到天亮时终于睡着,待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只见白不尘坐在床头,笑吟吟地看着他。 “乖儿子,你终于醒了,老爹等了你半个多时辰啦,呵呵。” 白不尘对白小望真心不错,在外头他是叱咤风云的一代豪侠,在白小望面前却总是笑脸相迎,开口闭口“乖儿子,望儿宝贝”,处处表现出父亲的细心、耐心和小心,简直是无微不至,拳拳爱子之心,溢于言表。 身为人子,有如此父爱,当知足矣,可白小望偏偏不买账,处处与他作对,到处惹是生非,真是作孽! 小隐问他什么事,白不尘道:“乖儿子,我要去一趟贺州府,觐见天策卫指挥使大人,要五六天时间,留你一人在山上我不放心,所以想顺便带你一起去。你在这里闷了这么久,正好出去散散心,宝贝儿子,怎么样,跟爹一起去吧。” 秦天狼的事正好有点眉目,小隐是真心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不觉犹豫起来。 白不尘微笑道:“我请了清乐门的顾桃姑娘陪我们去,一路上她可以陪你聊天,无聊的时候还可以给你弹琴听。怕你旅途劳顿,身体不适,我还说服了三阳子先生同行,呵呵,乖儿子,怎么样,包你玩得开心。” 听说三阳子也去,小隐不觉心动。钥匙的事,说不定他有办法,不解决钥匙的事,就无法追查下去。于是,便点头答应。 第72章 贺州 白不尘大喜,笑呵呵地站起来,道:“好,好,太好啦,乖儿子。你赶紧洗漱吃早餐,爹已备好马车,在道观大门口等你,呵呵。” 白不尘专门为儿子准备了一辆三匹马拉的厢式大马车,里面相当宽敞,铺设了地毯和软垫,豪华舒适,甚至可以躺下睡觉。 除顾桃、三阳子外,白不尘带了四名徒弟和七名弟子同行。 他自己喜欢骑马,让三阳子坐进马车陪小隐,正合小隐心意。 顾桃似乎有意回避他,只是默默地随行,即便在路边休息的时候,也很少主动找小隐说话。 小隐觉得她这样做很对,毕竟“白小望”是有妻室的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两人如果走的太近,必然要生出非议。 小隐悄悄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了三阳子,三阳子沉吟片刻,道:“钥匙的事,在下想办法。据说有一种钥匙叫‘百事和合’,可轻易开启各种锁。” 小隐大喜。有了万能钥匙,事情就好办多了。 他完全可以趁道观早晚课的时间,偷偷进入金蝉道君卧室查探。 白不尘担心白小望过于劳累,不时问“累了吗”,小隐回答得慢点,他便立刻让大家下马歇息。本来三天的行程,花了四天才到。 天一门经过历代掌门的努力,已在全国各地开设了近百个分坛,主要负责经营商行、商铺、客栈、酒店等,为天一门提供强大的资金支撑。天一门数百年雄踞江湖第一大门派,除武学上高人一等外,其财力雄厚也是重要因素之一。 一行人到达城门口时,受到了一两百号人的热烈欢迎。这些人主要是天一门分坛弟子、本地武林界人士、帮派头目及部分富商巨贾。 贺州算得中西部的大城市,八街九陌,商铺林立,各色商品琳琅满目,一路上车水马龙,人流不断,热闹非凡。 小隐第一次进大城市,十分开心,对所见之物无不感到新鲜好奇,直如一个孩子般,不断地向三阳子问这问那。 白不尘的大徒弟何飞来打前站,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一行人来到自家开设的“天一大酒店”下榻。酒店位于城市最繁华地段,一面临街,一面临河,装修豪华大气,富丽堂皇,令小隐赞叹不已。 白不尘把最好的大套房让给了小隐,自己住在隔壁的小套间里。大套房两面通透,一面临窗,一面临河,室内陈设豪华精美,高贵典雅。 欢迎酒宴摆了足足有二十桌,小隐本性喜欢喝酒,可白小望偏生滴酒不沾,望着满桌美酒只能干瞪眼,暗自猛吞口水。吃了点饭菜,便推说劳累犯困,先行退席回房间休息。 在房间里看见窗外街道灯烛辉煌,繁华热闹,便想着要去逛街。打开房门,只见白不尘的二徒弟罗连生带了三名弟子迎了上来,笑容可掬道:“白公子有什么需求?我等奉掌门之命,随时听候公子调遣。” 小隐道:“我想出去逛街,这里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好吃的东西?” 罗连生指着身旁一位身材瘦小的弟子,道:“他叫于千,是贺州本地人士,哪里好玩他知道的。” 于千抱拳道:“回禀公子,贺州玩的地方好多,游山玩水的话呢,有青龙湖、夫子庙、大金寺、红叶山。晚上要玩的话,就近的是城隍庙夜市,可以吃夜宵,买本地特产,看杂耍,喜欢看戏听曲的话,勾栏瓦肆也都有。这里比较有名的是叫花鸡、冰糖葫芦、糖糕什么的。” 小隐道:“就去城隍庙,有多远?” 于千道:“不远,就隔一条街,步行即可。” 顾桃的房间就在同一层,小隐顺便叫上了她一同出去逛街。 城隍庙规模宏大,飞檐翘壁,红墙泥瓦,灯火辉煌,庙前广场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周围一圈全是各类摊贩,买卖声、吆喝声、酒客的猜拳行令声响成一片,现做的小吃、糕点、夜宵的酒菜,香气扑鼻,令人垂涎。 广场两侧的街道临街的店面全开着,店内店外人潮涌动,好不热闹。 小隐见了什么都想吃,见了什么都想买,一圈走下来,满嘴油腻,肚子沉得路都快走不动了,随行的四人每个人大包小包提了一堆。其中大部分是好吃的土特产,还有就是送人的礼物。 顾桃很注意分寸,始终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即便小隐邀请她吃东西,也是难得接受。 小隐想到了青青。每次她出猎归来,必给他带来好吃和好玩的礼物,所以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还还她的人情。先买了支漂亮的发簪,后来又买了支玉镯; 他也很想给顾桃买点礼物,感谢她三个月的陪伴,只是当这么多人的面,送她贵重礼物,她肯定不会接受,也不太好。他买了支精美的珠花和一块玉佩,后来看见有女孩的化妆品卖,给一人买了一套,打算日后有机会再送给她。 最后看见一顶毡帽,看起来非常有趣,便买了下来准备送给白不尘。 他对钱没什么概念,也不关心价钱,自己看着喜欢就买了,罗连生似乎有备而来,带够了银钱,只要公子喜欢,不论贵贱,当即付账。 经过一处勾栏,挂灯结彩,鼓乐喧天,进去饶有兴致地听了回戏,出来时看见不远处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在搔首弄姿招徕顾客。 顾桃板着脸走得远远的,于千凑近他耳畔谄笑道:“这是贺州最有名的群芳楼,美女如云,公子如有雅兴,不妨进去玩玩。” 小隐书上读过,倒是挺想进去见识见识,可是心里面却又不敢,要是叫青青知道了,非揪下他耳朵不可。 一想到青青,心头不由一甜,要是她在这儿,两个人一起逛街,保准她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 返回酒店的路上,经过一条叫“挑水巷”的小弄堂,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墙脚处一个拇指般大小的暗红标记,顿然大吃一惊。 孤狼啸月! 这是十三狼出猎时的联络标记。狼头上一横为天狼,头下一横为地狼,狼尾向上为狐狼。 这是地狼组的标志,意味着他们正在贺州执行猎杀行动,青青很可能也在这里! 回到酒店,只见白不尘喝得酩酊大醉,正在敲他的房门,一见到小隐,立刻满脸堆笑道:“乖儿子,你回来了,玩得开心不?老爹今日高兴,多喝了几杯。你病好了,爹比啥都高兴,爹还要喝……” 小隐心中有事,无意与他周旋,一声不吭进入房间直接把门关上。白不尘不以为意,在外面叽叽咕咕说了一通酒话,徒弟们合力把他送进了隔壁的房间。 自从看见了地狼组标记,他的心一直怦怦乱跳,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见不着的时候挺想念的,现在忽然发现有了这个可能,心里却又万分纠结。 一方面,他非常想念青青和大熊,好想和他们见上一面,尤其是青青。他从未真正参加过出猎行动,也想亲身体验一把,但另一方面,他深知自己执行的是万恨令,属于绝密计划,绝不可外泄。 真见到他们,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好。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扮演的角色,肯定还当他是隐狼,说不定就闹出乱子来。 心中患得患失,左右为难,到后来变成一团乱麻,如百爪挠心,一晚上便睡得不安生。 次日,白不尘推掉了所有应酬,专心陪他游玩贺州的知名景点,小隐心里装了事情,走马看花,玩得并不开心。 晚上,贺州首富余海洪在天香楼请客。余海洪年轻时是江洋大盗,杀人劫财,犯案无数,十年前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来到老家贺州定居,凭借积攒下来的钱财专心做起了富翁。 白不尘想要小隐随他同去赴宴,小隐推说自己累了,拒绝了他的要求,叫人把饭菜送到房间里,一边吃一边独自想事情。 他有心想去那条弄堂看看,不与他们相见,只是独自看看他们,哪怕是一眼也好。但是罗连生他们一直守在门外,如要出去玩,他们必跟着。 若是半夜跳窗出去,白不尘就住在隔壁房间,以他的身手,稍有动静必然发现。 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不觉独坐愁城,长吁短叹。随后,决定出去散散心,这回没去叫顾桃。于千带他沿酒店后面的河道散步,一路上殷勤地介绍沿途的景观和人文故事。 走不多远,听见远处传来悠扬动听的笙歌弦索之声,只见河边停泊着几艘堂皇高大的花船,雕梁画栋,极具奢华。船内灯火辉煌,人影绰绰,乐曲声正是从船舱内传出来的。 于千介绍道:“这里是贺州最有名的阳邦码头,聚集了本地最豪华的楼船,是着名的销金窟,达官富人消遣的乐园。最大的那艘叫‘藏香楼’,船上可以听曲看戏,美女作陪,吃喝嫖赌,应有尽有。凡是你想得出的乐子,上面都有,呵呵。公子如有兴趣,尽可一玩,咱不缺钱。” 原来也是娼寮,不过附庸风雅高级一点而已。 他未作停留,直接无视走了过去,令兴致勃勃的于千他们颇感失望。 散步了半个多时辰,觉得乏了便转回客栈。 刚回房间不久,听见白不尘来敲门,打开门,白不尘满身酒气挤进门来。 又喝醉了。 第73章 阴谋 白不尘满脸堆笑道:“乖儿子,玩得开心不?今天你该陪我去的,尝尝余海洪准备的珍品菜,什么猴脑、熊掌、飞龙汤,老爹我也是头一回吃啊,味道挺不错。” 这些菜品的确是稀有的珍品,一般人有钱也买不到。小隐随口应道:“余海洪富得流油啊!” 白不尘唾沫横飞道:“有有,绝对有钱。你知道他对我说什么,他拿出十间旺铺请我陪他在花船上看一场戏,你老爹我什么人呢,天一盟盟主,天一派掌门,人家都说我天下第一呢,十间店面就想请动我……” 拿出十间旺铺交换就是请白不尘陪着看一场戏?世间哪有这等好事? 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等等等等等等!”小隐立刻打断了白不尘,“老爹,人家拿十间旺铺就请你陪他看场戏?不可能吧,余海洪是钱太多没地放了还是脑子有病啊?我不信!” 白不尘把眼一瞪,“老爹的话你也敢不信?告诉你吧,”凑到小隐耳畔降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这小子被恨天宫给盯上了,听说十三狼杀手已到贺州,随时取他狗命。京城天策卫指挥使大人孙宣也来到了贺州,听说带来不少大内高手,要利用这次机会将十三狼杀手一网打尽……” 这句话不啻头顶爆响一声炸雷,惊得小隐脸色大变,半身麻木,后面的话便听不进去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急喊:“打住打住打住!” 白不尘止住了话头,面露惊讶地看着小隐。“望儿,怎么啦?” 小隐道:“你说了半天,什么十三狼,什么孙宣,这些跟陪余海洪看戏啥关系呀?” 白不尘笑道:“是是,是老爹没说清楚。乖儿子,这么说吧,恨天宫派出了十三狼杀手要暗杀余海洪,孙宣得知消息带领大内高手亲临贺州布了个局,要借此机会抓十三狼杀手,这个局就是明天晚上在花船藏香楼看戏。余海洪要带他七位夫人在船上为他的三夫人祝寿,他还邀请了不少本地达官贵人带他们的夫人一起参加,这是留给杀手实施刺杀的绝佳机会。尽管暗中保护的高手众多,可慑于十三狼杀手的威名,他还是不放心呢,所以……” 小隐露出一个笑脸道:“哦,明白了,所以他想请你这个天下第一高手陪他,有你在场,天下自然没有人能杀得了他余海洪了,是吗?” 白不尘拍拍小隐的肩膀,翘起大拇指笑道:“我的儿子就是聪明!一点就透!” “去去,为什么不去?十间旺铺呢!”小隐也拍拍白不尘肩膀笑道,“于千跟我推荐了半天,搞得我心痒,我也想去看戏,顺便见识见识藏香楼里到底藏着什么香,嘿嘿。” 白不尘讶然道:“儿子,你真有兴趣?” 小隐爽快地道:“有,当然有。我进勾栏听过一回戏,没过瘾。明天一定要去听听。” 白不尘道:“那好吧,爹就答应余海洪了。你不许反悔!” 小隐道:“不反悔,绝不反悔。”说着推推搡搡将白不尘往门外推,“你喝醉了,现在早点回去睡觉吧。” 白不尘嘟嘟喃喃道;“我没醉,老爹我海量,啥时候醉过,不信?我还能喝……” 一关上门,小隐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了,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青青他们肯定不知道朝廷竟然插手此事,而且布下局要置他们于死地。这些年十三狼的确暗杀过不少达官贵人,引起朝廷注意是迟早的事。但十三狼向来行动隐秘,怎么会泄露天机呢? 他并不了解十三狼杀手的运作机制,青青也说,他们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要杀某某,反正接到猎杀指示,要杀谁就杀谁啰。 眼下必须尽快通知青青他们取消行动,不然的话,以天策卫的能力,地狼组的后果恐将不堪设想。 可怎么通知呢? 这种事他唯一能依仗的是三阳子先生,或许他有办法联系上他们,但他说今天要去找朋友搞万能钥匙,需要一两日时间,肯定指望不上了。 剩下来只有自己冒险行动了。为了青青他们,冒再大的险也值! 问题是怎么找到他们? 他想到了那个狼图腾和挑水巷。狼图腾是组织联络的暗号,不同的朝向可表示不同的意思。按照常理,青青他们通常会找两至三个落脚点,在一个点停留最多不超过两晚,而且绝不会回头。 如果挑水巷这个点已经使用过了,即便有幸找到那里,也是无法联系上他们。 刺杀地点就在河边的花船上,挑水巷是非常理想的踩点暂住地。行动方案一旦确定,挑水巷这个点必然被遗弃,两地太近了! 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去碰碰运气,尽管心中知道这样的冒险行动不太可能有好的结果,但是万一呢? 白不尘今晚又喝醉了,或许不会像平时那般警觉。这是难得的机会。 苦捱到夜深人静时,又将耳朵贴在墙壁上静听隔壁房间的动静, 隐隐听见白不尘鼾声如雷,放下心来,用块布蒙住脸,悄悄推开窗户,跳落街头,一路狂奔,向挑水巷而去。 不久,到达了挑水巷。小巷弯弯曲曲,两边人家尽皆熄灯睡觉,四下里一团漆黑,想找寻新的标记,哪里看得清楚。 在弄堂里转了半天,一无所获,便纵身跳上屋顶,在屋脊砖瓦上往来搜寻。费了约半个时辰,一点线索没有,只得怏怏返回。衣服也懒得脱,直接躺上床,东想西想苦挨到天亮。 次日,白不尘前往拜见孙宣。小隐望眼欲穿,眼巴巴地盼望白不尘能早些回来,带来更多的消息。除了等待之外,别无他法。 好不容易捱到午后,终于看见白不尘返回,急忙跑出房间去迎他,但白不尘神情凝重,显得心事重重,并没有像往常那般对他笑脸相待,敷衍了两句,径直回房间关上了门。 白不尘一定摊上了麻烦事,而且是大事。这更令小隐感到不安,不免胡思乱想,担心又有了新的变故,最令他担心的是晚上去花船看戏的事,眼下只剩下这一条路可走了,在现场设法通知青青停止暗杀行动。 当下必须尽快从白不尘嘴里套出话来,以了解官府这头的最新动态。 思来想去忽想起此前曾给白不尘买过一顶帽子,立刻取了出来,托在手里去敲白不尘的房门。 房门一开,不由分说将毡帽往白不尘头上一戴,笑眯眯地绕他转了一圈,不住地点头称赞:“帅!帅呆啦!英俊潇洒,人见人爱!” 白不尘第一次收到儿子的礼物,顿时眉飞眼笑,正正帽子笑道:“帅吗?” 小隐竖起大拇指道:“天下第一帅!天下第一帅爹!” 这也是白不尘第一次听见白小望对自己竖拇指赞誉,不觉一阵激动,热泪盈眶,忘情地将小隐一抱,声音略带哽咽道:“乖儿子,你长进了,爹高兴!好高兴!老爹本来一肚子郁闷,全消啦,呵呵,谢谢你!” 小隐道:“难道世上还有什么事能难倒我天下第一的老爹吗?” 白不尘放开小隐,退后一步,转过脸去猛叹一口气,道:“这帮朝廷鹰犬,简直岂有此理!” 小隐学着他的口气跟着骂道:“他妈的朝廷鹰犬,岂有此理!” 白不尘也来了一句,“他妈的朝廷鹰犬,我操他们十八代祖宗!”随即哈哈大笑。 小隐一起发笑,“到底啥事啊你要操人家十八代祖宗?” 白不尘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跟你说说也不打紧,这孙宣想立功想疯了,竟然叫我号令天下,集齐江湖高手攻打恨天宫,摧毁血海教……” 小隐心头大震,这还了得!难道二十年前的惨剧要再次上演?“你答应了吗?” 白不尘道:“我傻呀我答应他?我才不会犯二十年前你爷爷犯下的大错,打垮了血海教,却拼光了自己的血本!这二十年来我们与恨天宫各做各的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不是挺好,打什么打呀,我们天一门元气刚刚有所恢复,又来一战,不是作死是什么? 再说了你孙宣是朝廷命官,手也伸太长了,竟然想要插手我们江湖的事。孙宣竟然说是皇帝陛下的意思,那圣旨拿来啊!江湖的事自有江湖人自己解决,朝廷历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不管的。还妄想对我发号施令,我才懒得理他。我看他就是没安好心,无非想借此机会削弱我们两大派的实力,从而达到他掌控武林的卑鄙目的!” 白不尘分析得挺对,不愧见多识广。小隐竖起大拇指道:“老爹厉害。朝廷不是有兵马嘛,他们干嘛自己不派兵去攻打恨天宫?” 白不尘道:“对呀,我也这么问他。他说恨天宫重振血海教余孽,死灰复燃,这几年发展得很快,以各种名头在多地建立分会,广招人马,大有东山再起之势,如任其发展下去,恐将威胁到朝廷的根基。只是太分散了,到目前为止也没闹什么犯上作乱之事,朝廷难以派兵围剿,师出无名。他说江湖的事江湖人解决,所以才要我出面来做这件事,还说他会在暗中支持我。说得轻巧,这事得祸及多少条人命啊?我白不尘干嘛要听你的,你说打就打,门都没有!” 小隐走到白不尘面前,拍拍他肩膀又翘翘大拇指,笑道:“高明!老爹高明!孙宣什么狗屁,也想来指挥我们天一盟?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白不尘道:“望儿,理是这么个理,可话不能这么说。人家毕竟是三品大员,掌管天策卫,权势熏天,得罪了他可没好果子吃。” 小隐道:“哦,那岂不糟糕?老爹你是不是要完蛋?” 白不尘眼睛一瞪,道:“什么什么完蛋,你老爹我是一般人吗?你让他动我试试看?不过……唉,我是担心这混蛋恼羞成怒玩阴的来害我们天一盟。我们江湖草莽跟朝廷斗,是占不到便宜的,二十年的平安日子算是过到头了,唉,所以我才发愁啊。” 第74章 我是傻子我怕谁 小隐道:“老爹,我对你绝对有信心!大不了你跟孙宣来场决斗,他排名第四,你排名第一,揍扁他,看他还敢老三老四不!” 白不尘笑了起来,道:“傻孩子,又不是你小孩子过家家抢媳妇,这种事怎么可能通过决斗来解决,孩子话。” 小隐扮个鬼脸,道:“对啦,晚上看戏还去不?” 白不尘道:“去,干嘛不去?不过这里我也不想待了,明天一早我们启程回家。你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吧。” 小隐答应一声,说走就走。一回到自己的房间,想起孙宣打算攻打恨天宫的事,不由坐立不安,哪有心情整理东西。 青青的事还悬在心中,又来一件更大的坏消息,真是祸不单行。 得尽快想办法通知天君,让他早做准备。三阳子先生明天才回,白不尘说一早便要出发,只怕一时半会连他都碰不见了。 唉,要是能见到青青就好了,如由她去传达给天君,也算大功一件。 不久,白不尘过来敲门,让他准备出发,前往花船看戏。 花船就停泊在酒店后面不远的江边。那里泊着四五艘大花船,“藏香楼”无疑是其中最大最豪华的。花船有近三层楼那么高,内部宽敞,船身平稳,除了有大量房舱外,还设有演戏的舞台和看戏的场地,分上下两层,楼上是包间,楼下一个大厅,摆了六桌酒席,正前方是戏台,宛然一座小戏院。 余海洪特地将白不尘安排在了首桌首席,自己和三夫人坐在他的左首,小隐和顾桃坐在右首。他的身后恭立着两位身穿黑色短打的彪形大汉,显然是他的贴身保镖。 余海洪神情紧张,不时向四下里张望。大厅两侧的板壁前各有八名佩剑挂刀的壮汉,警觉地观察着入席的宾客。 酒席开宴不久,忽有一个青袍壮汉走到白不尘身边耳语了几句,白不尘朝二楼包间看了一眼,点点头,便对身边的余海洪附耳说了一句,余海洪神情凝重,一脸担忧,道:“白兄,您千万多看着点,小弟的性命就……” 白不尘笑道:“余老板你多虑了。孙宣大人亲临,四下里不知埋伏了多少高手,你还担心什么。”说完起身离座,随着那位青袍汉子往二楼包间走去。 余海洪紧张地回头吩咐身后的保镖擦亮眼睛,全神戒备,一有风吹草动,立刻保护他和夫人离开。 酒过三巡,鼓乐声响起,贺州戏开演了,唱的是《鸳鸯被》。生旦净丑,逐一登场,宽音大嗓,直起直落,激昂时浑厚深沉、悲壮高昂,委婉时缠绵悱恻、细腻柔和。表演动作质朴粗犷,极具夸张,提袖吼唱,无拘无束。 小隐内心高度紧张,哪里有心思看戏听戏,时不时把眼瞄向四周,心下一半盼望看见青青和大熊他们,另一半却又希望他们不要出现,实是万分纠结。 坐在他身边的顾桃精于音律,看得津津有味,随着节拍轻微摇晃肢体。偶尔注意到小隐心不在焉的样子,伸出两根纤纤玉指戳戳他的胁部,道:“看戏看戏,这么好看的戏,认真点。” 小隐发觉白不尘坐在二楼的包间里,他的身旁是一个人高马大、体形微胖打扮成富商模样的中年人。他神情肃穆,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不时扫视全场。想来此人便是天策卫指挥使孙宣了。白不尘专心看戏,只偶尔与他交流几句。 孙宣亲临花船坐镇,恐怕四下里不知埋伏了多少高手,青青他们若不知虚实,前来花船行刺,必中圈套,后果不堪设想。 他越想越是害怕,担心、烦躁一起涌上心头,不停地四边偷瞄,观察戏厅内人的脸部,神经全部绷紧,心里七上八下,就是想不出该怎么办。有时候便在心里默默地祈祷,老天爷,千万别叫他们来,千万千万不要来啊! 忽听白不尘在他耳边说道:“望儿,望儿,你不舒服吗?” 小隐一惊,竟没注意他何时下楼来到自己的身边,忙露出一个笑脸道:“没没,我很好,看戏呢。” 白不尘道:“那好,你跟我去一下二楼,孙大人想见见你。” 小隐不觉心头一震,心道,孙宣平白无故地见我干嘛?难道让他看出什么破绽来了?便露出不悦的神情道:“我不去!他有什么好见的。” 白不尘赔笑道:“是他提出来要见见你的。人家毕竟是朝廷大官,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乖,就拜见一下,就一下,好吧。” 小隐很不情愿地站起身来,跟着白不尘上二楼。 一进包间,白不尘便道:“孙大人,犬子白小望上来拜见您了。”说着,用胳膊肘轻轻顶了一下小隐。 小隐忙上前一步抱拳弓腰行礼道:“末学后辈白小望拜见孙大人。” 孙宣转过脸来,小隐一望他的面相便知他不是个好人。鹞眼鹰鼻,麻面青须,脸部表情淡漠,活像个僵尸。那双小而圆的眼睛忽然睁大,射出两道刀子般的目光直插小隐内心,仿佛要把你的心挖出来似的,其中透出的狰狞和邪恶令小隐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孙宣上下打量了小隐一通,发出两声干笑,道:“早就听说白公子聪明绝世,卓尔不群,今日一见果然气宇轩昂,一表人才,白兄,你后继有人啊!” 白不尘淡然一笑:“哪里哪里,犬子身体有恙,需要长期静养,我只希望他做个普通百姓平平安安度过一生,我心足矣。” 孙宣微笑道:“白兄过谦了。” 白不尘道:“岂敢岂敢。孙大人若没什么事,我便让犬子下去了。” 孙宣微微颔首道:“请,请。” 小隐再拜道:“晚辈告退。” 小隐回到座位上,一颗心怦怦直跳。与孙宣的短暂见面令他紧张得几乎透不过气来。这个人浑身透出一股阴毒之气,尤其他那刀子般的眼神仿佛能把你的心剖开切碎似的,见之令人胆寒。 听说天策卫掌直驾侍卫,专对朝廷官员进行侦察、逮捕、审问,手握生杀大权,连朝内文武百官对他们都十分忌惮,一旦落入他们的手中,不死也得脱层皮。 小隐担心被他觉察出了异样,所以才要见他,是以不敢再东张西望,摆出一副认真看戏的样子,只偶尔把眼睛东瞟一眼,西瞟一眼。 第三幕戏演完的时候,曲风忽然大变,换成了旋律优美节奏强烈的异域舞曲,幕后一个声音朗朗道:“下面来自域外的舞者碧昂丝向大家献上藏香阁保留节目‘异域辣舞’,希望大家喜欢。” 奇怪的舞曲,奇怪的名字,更加奇怪的舞名,顿时勾起了全场的兴趣,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盯住了戏台,期待着舞者的亮相。 随着悠扬的笛声响起,空中飘飘然降下一个衣袂飘飘、秀发飞舞、翩然若仙的美丽女子来。她的脸部蒙着轻纱,秀发及腰,手臂和手腕上套着白光闪闪银钏,踩着节拍婆娑起舞,绯红色但近乎透明的宽大衣裙随风飘摇,隐隐透露出内里穿着紧身衣而显现出的硕胸翘臀,随着动作的起伏,衣裙内光洁耀眼的修长玉腿时隐时现,撩人心魄。 她的舞姿轻灵优美,从容而舞,形舒意广,身体软如云絮,双臂柔若无骨,慢时柳枝轻摆,快时疾如旋风。她全身的关节灵活得像一条蛇,自由地扭动。一阵战栗从她左手指尖传至肩膀,又从肩膀传至右手指尖。手上的银钏也随之振动,动作自然而流畅,令观者如饮醇醪,全场掌声、喝彩声不断。 随着手鼓节奏的加快,舞者像流水,像波浪,像燃烧的火焰那样舞动着自己的身体,柔软的双臂恍如飞鸟的翅膀,头部如蛇舞,猛烈地摇动臀部和身体,凹凸玲珑的娇躯若隐若现,令人血脉偾张,全场顿时沸腾起来,一些人忍不住大声欢呼,啸叫。 小隐也渐渐被舞者柔美的舞姿吸引,罩在她脸上的轻纱忽然飘起,刹那间,他看清了她的脸,是青青!正是他期待已久的青青! 她终于现身了,扮成了一位域外的舞者,扭动着柔美的身体,正在寻找机会刺杀余海洪! 她什么时候学会跳舞的?还跳那么好看! 但眼下没有时间去想这样的问题,当务之急是要通知她立刻停止行动,停止行动! 他目不转睛地盯住她的脸,希望能捕捉到她的目光,通过眼神交流传达自己的意思,然而她并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青青既然来了,地狼、饿狼和熊狼当中至少有两人必然也在场,有一人会在场外接应,负责控制脱身的路线。 或许他们俩隐藏得好,他始终没能见到他们的踪影。 与他相隔两个座位的余海洪也被台上的舞蹈吸引,似已忘记了恐惧,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张着嘴巴,目不转睛地盯着舞者看。 小隐相信,青青的手里或许早已扣着三枚狼镖,随时准备射向余海洪,或许她在等待地狼的指令或者某种约定好的信号。 这一曲舞毕,她必须退场,所以她一定会在舞蹈结束前发出致命一击。 算算时间,已经过了一半多了,小隐心急火燎,却又束手无策,只得把眼睛死死地盯住青青的脸,期待能她能发现自己,从而实现目光交流。 “哎哎哎,”旁边的顾桃敲敲桌子,一脸不悦地提醒道,“瞧瞧你,刚才看戏心不在焉,这回看见美女口水一尺长,眼珠子都掉出来啦,一副傻相,注意点白大公子的形象啊!” 小隐随口应道:“别吵啊,人家美女舞跳得真好……” 他心中忽然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我是傻子我怕谁! 第75章 刺杀 小隐猛然从座位上站起,便向戏台上冲过去。 顾桃伸手一抓,抓了个空,“你干嘛?” 小隐动作笨拙地爬上了戏台,在台上歪歪斜斜地打了个滚,爬起身来,学着舞者的样子开始扭动屁股,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哇咔咔咔”。 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后台的伴奏也停了下来,青青更是不知所措。大家正看得如痴如醉之际,谁也料不到有人竟然克制不住自己滚上了戏台子,随即众人看见了小隐的傻相,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小隐摆动双手扭着屁股绕着青青转,青青也认出了小隐,立刻开始重新起舞,后台舞曲再次奏响,单人舞霎时变成了双人舞。 青青惊诧道:“小隐,你干嘛?” 小隐边扭动身躯边压低声音急切地道:“停止行动,这是个圈套!” 青青道:“一切都安排好啦,来不及了。” 这时,白不尘和顾桃向台上走来,小隐急道:“快撤,否则来不及了。” 白不尘上前一把抱住了小隐,顾桃也捉住了他的一只胳膊,两人一起将小隐强拖下台。小隐把双脚乱蹬,嘴里不停地发出怪笑“哇咔咔咔”。 青青虽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她信得过小隐,立刻退下戏台离场。 白不尘向其他观众抱拳致歉道:“小儿身体有恙,病情发作,影响各位看戏了,白不尘在此致歉,对不起。我马上带他回去。” 罗连生和于千走了过来,两人一左一右夹住他往外面走。便在此时,外面忽有人惊呼“起火了起火了”。与此同时,舞台上两盏雪亮的大灯突然熄灭,舱内昏暗一片。 顿时,场内的观众一片惊慌,不少女眷惊声尖叫起来,所有人仓皇起身急切涌向舱门,霎时挤成一团,呼爹叫妈,互骂声四起。 余海洪的两名贴身保镖立刻一左一右护住他往门外撤。白不尘不愿意与其他人挤,反而喊弟子往后退,让别人先走。 猛听舱外又有人高喊“有刺客!抓住他!抓住他!”接着,扑通一声有人跳水,随后扑通扑通,一连数声,似有更多的人跳入水中。 小隐听见外面的声响,暗暗吃惊。不知道会不会是青青?按理,她没采取行动,应该不会有事。余海洪还活着,就在我身边呢。 放火引发骚乱的必定是地狼组的人,这种事大熊不会干,不是地狼就是饿狼。显然,他们的计划是在外放火引发骚乱,从而给青青制造下手刺杀的机会。 这时舱外有数人高喊:“大家不要乱,不要挤,火已扑灭,没有危险啦。” 呼喊了一阵,出门的秩序渐渐好转,速度也快了些,挤在门内的人也不再像先前那么惶急。 小隐忽然想,青青他们行动失败,回去恐受天君重罚,余海洪此刻就在我身边,不如我替他们结果了他,这样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孙宣再狡诈,还能怀疑到我一个傻子头上来? 哈哈,我是傻子我怕谁! 他的两条胳膊被罗连生和于千分别往腋下夹住,手臂却还是能摆动的。他悄悄用拇指在指环上摁了一下。这枚指环是天禄扮一名道人时交给他的,本是用来对付白眉阴煞的。摁一下会冒出一根刺,上面有剧毒,要毒死像白眉阴煞那样的绝顶高手不一定能成功,但对付余海洪之流必有奇效。 白不尘决定殿后,余海洪自然不愿意,拼命往前挤,就在他从小隐身边挤过时,小隐的手臂悄悄往前一摆,手指弹到了余海洪的胯部,针悄无声息地刺进了他身体,余海洪似乎并没有觉察到异样,在保镖的簇拥下迅速走出了舱门。 白不尘带着小隐几个人最后一批走出舱门,上了甲板时,看见不远处躺着一个人,依稀是独狼的样子,口吐白沫,很可能已经中毒身亡。 十三狼衣服的领口处都缝进一粒毒药,如遭人生擒难以逃脱时,只需咬一口,一刻钟内必死无疑。 这时,孙宣带着几个人大踏步走了过去,尸体前一人单膝跪地禀告道:“此人便是放火之人,我们捉住他时,有另外一人试图救他,挡不住我们人多跳河逃命去了,现下弟兄们正在追捕他。此人已服毒自尽,毒药好像就藏在衣领里。” 孙宣道:“十三狼行动,至少有四人参与,马上传令下去,沿两岸搜寻,但凡可疑之人一律抓捕。” 白不尘远远向孙宣抱了抱拳,道:“犬子发病,在下先走一步。” 说完,带着小隐快步离船上岸,急急往酒店赶,路上便要求顾桃回到房间里立刻弹琴,以防止白小望疯癫继续发作。 余海洪不敢自行离开,自觉已经安全,走过去向孙宣致谢。 小隐不觉奇怪,明明感觉到已经刺中余海洪了,怎么他一点反应都没有,难不成指环上的狼毒时间久了失效了不成? 又走了一程,他最后一次回头看,远远看见那边似乎有人扑通摔倒,甲板上乱成一团,不由会心地一笑,心中不无得意地道:“神不知鬼不觉,嘿嘿,我怎么就这么厉害呢?我是傻子我怕谁!” 回到酒店,白不尘立刻让顾桃抱琴进入小隐的房间为他弹琴安定情绪。三阳子不在,这是有效防止白小望病情发作的唯一办法。 顾桃阴沉着脸,双手随意地拨弹,不时把眼瞪瞪小隐。小隐心中得意,抑制不住喜悦的心情,不停地走来走去,边走边扭屁股晃脑袋。 顾桃忽然伸手一把抓住小隐的手臂,将他拉近身前,另一手继续弹琴,冷笑道:“叶小隐,别在我面前摆弄这么一副丑相!我看你呀,魂都被那个骚气冲天的狐狸精给勾走了!” 小隐嬉笑道:“哪有哪有,我不就觉得她的屁股扭得特好看吗?嘿嘿。”说着,用力扭动腰肢旋转屁股。 顾桃把脸一沉,正色道:“你少跟我嬉皮笑脸的,老实交代,你不顾一切地装疯卖傻跑到台上去跟那个骚狐狸眉来眼去的,什么意思?你们说了什么?” 小隐心中不得不佩服顾桃的细心和敏锐的观察力,但是他当然不会承认,笑道:“嘿嘿,别说这么难听嘛,人家是跳舞的,不能算狐狸精,她眉来,我保证绝对没有眼去。她真的跳得很好,我忍不住想上去对她说一声,你跳得真好看,她说哪里哪里,谢谢。就这样啰。嘿嘿。” “嘿嘿!”顾桃学着他的声调板着脸道,“不许嬉皮笑脸!少在我面前来这一套。我知道你居心叵测,一定有事!你还是老实交代吧,我迟早搞清楚的。” 小隐把脸凑近顾桃嬉皮笑脸道:“嘿嘿,我的顾桃大美女,你放心,没有什么事的,在我眼里她不过是一个会跳舞的小妹妹,你瞧瞧你,乌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纤巧温润俊俏笔挺的小鼻子,红润润香艳艳的樱桃小嘴,肤如凝脂光彩照人的瓜子脸,绝对比她漂亮多了,要说狐狸精,肯定是你比她更……” 顾桃把眼睛猛地瞪大,抿嘴发出“呣”的一声,道:“你敢!”随即扑哧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十分开心。 小隐趁机逃到了一边,抱拳向她一拜道:“顾桃姑娘,你终于笑啦,嘿嘿,谢谢。” 顾桃立刻又板起脸道:“谁跟你笑了!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 小隐想起前几日买的礼物,忙从箱子里取了出来,送到她面前,躬身道:“顾桃大美女,小小礼物,不成敬意,礼轻情意重,敬请大美女笑纳!” 一支珠花,一块玉佩,还有一大盒化妆品。顾桃端详了一会,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柔声道:“一下子买那么多,很贵吧?” 小隐道:“不知道,反正不用我掏钱,你还满意吧?” 顾桃笑道:“反正你家有的是钱,本美女就勉勉强强笑纳了,小女子有礼啦。”说着,起身向他侧身行了个万福。 小隐开怀大笑。 次日,白不尘一行人正在酒店用早餐,孙宣派了一名校尉过来通知说余海洪已死,请他暂缓启程,有要事相商。 白不尘听见余海洪的死讯大吃一惊,惊问:“我昨晚与他先后脚步出来的,他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死了?怎么死的?” 校尉道:“被人用毒针刺死的,你们走后不久便毒发身亡了。孙大人正在彻查。” 校尉走后,白不尘忽然想到,余海洪死了跟我有什么干系,我走我的,他查他的,后悔不该答应了他。 但已经答应了人家缓行,只得让大家先回房间休息。小隐心情大好,闲着无事,便想出去逛街,顺便去挑水巷碰碰运气。 出门的时候正巧碰见顾桃,于是,便一起上街闲逛。到了挑水巷,特地往弄堂里走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只得继续往前走。 走不多远,望见前面有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青楼女子站在街边拉客,于千笑道:“这几个妓女倒是勤快,大早上便上街拉客,肯定是昨天晚上没拉到生意。”凑近小隐谄笑道,“少爷,想不想试试?” 顾桃在他肩头推了一把,斥道:“要去你自己去,少拉白公子下水。这等三流货色,白公子也看得上眼?”说着,冲小隐道,“白公子,你说是不是?” 小隐尴尬地一笑,道:“顾桃姑娘最是善解人意,你说是自然就是了。” 一行人经过妓女身边时,其中一人忽然一把抓住小隐的手,拉起他便走。罗连生、顾桃意欲上前阻止,却被另外几个妓女给挡住了。 第76章 妓女 小隐被妓女猛拉着快步走向近处的一间屋子,使劲回抽手,道:“不好意思,姑娘,在下……” 妓女回过头来一笑,小隐大惊,随即笑了起来,不是别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的青青,忙回头冲顾桃他们挥挥手喊道:“你们别担心,我去去就回来。” 青青嗔道:“你喊什么啊,走就走呗。” 顾桃看见两人即将进入房子里,心下大急,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妓女,纵身一跃,猛扑过去,伸手抓向青青的肩膀。 青青将小隐往房门内一推,一抬胳膊顶开了她的掌,顺手回了一掌,顾桃手掌回削,立刻发掌再攻,两人你来我往,瞬间过了五六招。 顾桃急攻不下,呛地拔出了长剑,对准了青青,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意欲何为?” 青青笑道:“我是干什么的你看不出来吗?走开点,别耽误我做生意!” 这时另外几个妓女奔跑过来,挡在了二人中间。罗连生见顾桃动剑,担心闹出乱子来,忙摁下她手中剑,于千也过来帮忙,笑道:“顾桃姑娘,少爷难得有兴趣,你就让他玩一次嘛!” 罗连生也劝道:“顾桃姑娘,你怎么可以对一个妓女动刀动剑呢?有失我们正道门派之风啊!” 顾桃眼巴巴地看着青青笑嘻嘻地拉住小隐的手关上了房门,心中又气又急,差点落泪,可是被几个人拦着,自己又冲不过去,气呼呼地冲房子高声喊:“白小望,你敢进去,我再也不管你啦!” 说着,一跺脚,转身气咻咻地走了。 于千指指她的背影,偷笑道:“这女人就是见不得男人寻花问柳,嘻嘻。” 其他人一起笑了起来。 青青将小隐拖进一个小房间,一把将他摁坐在床头,伸手揪住他一只耳朵,质问道:“你说,这女子什么人?干嘛不让我拖你进来?你们俩什么关系?” “痛!痛!”小隐歪着头鬼叫道,“你轻点。我老实交代,老实交代。”心中不禁叫苦连天,这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好不容易见着一面,要说的正事多着呢,偏偏揪住这么点小事争风吃醋! 青青放开了手,道:“快说,你们俩什么关系?敢骗我,看我不揪掉你两只耳朵!” 小隐道:“她是清乐门弟子叫顾桃。天君派我扮成白不尘的傻儿子白小望混进天一盟执行任务,白小望是疯子,傻瓜,你知道不?白不尘让她弹琴帮助治疗我的疯病。我们俩么,算是好朋友吧。” 青青咧嘴一笑,道:“原来如此。余海洪是你杀的?” 小隐点点头。青青“哇”的一声,跳了一跳,忽然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猛亲了几口,兴奋地道:“我就知道是你,就知道是你,世上只有你才会这么帮我,谢谢你!” 小隐吓了一跳,摸摸被她亲过的地方,道:“你差点咬下我一块肉来。” 青青张开嘴,道:“要不要再来一口?” 小隐举起双手躲避道:“别别,吓死我啦!你正经点,我有好多话要同你说。” 青青在床沿上坐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笑眯眯地道:“我也有好多话要同你说。我先说。” 小隐坐直了身子,道:“好好,你先说,不过,快点,我不能待太长时间的,他们都在外面等我呢。” 青青道:“你突然失踪了这么久,我到处打听不到你的消息,好像没人知道,我心里急死了,你知道我问过多少人不?几乎恨天宫的每一个人我都问过了。后来我找到了天君,他告诉我在灵塔镇是你救了我,也是因为你,他不打算重罚我了,说你外出执行万恨令绝密行动。原来你是扮演白不尘的傻儿子混进天一盟了,呵呵,这下我放心了。 昨天晚上跳舞的时候,我看见了你的,你一副傻兮兮的模样,我以为肯定不是你,不过是长得有点像的另一个人而已。那时我不知道啊,后来你冲上戏台真吓了我一大跳,直到听见你的声音,我才敢确认真的是你。我看你很急要我停止行动,可我们安排好一切了呀。 幸好听了你的话,不然我……我可能就见不到你了,不过独狼死了,地狼受了伤,侥幸逃得了性命,大熊还好,没事。行动失败了,还牺牲了独狼,我本来很伤心很难过的,现在看到你,我就开心了。 后来我听说余海洪死了,立刻想到一定是你出手帮我们料理了此事。我就在想啊,怎么才能找到你,终于想出了一个绝顶聪明的办法,这几个妓女都是我花钱雇来的,我想啊,你肯定看见了挑水巷那个狼图腾,没准会去那儿闲逛,嘻嘻,被我猜中了吧,你觉得我厉害不……” “停停停停!”小隐两手做了一个暂停的姿势,打断了青青。青青在别人面前说话不多,可在他面前就是一个话痨,一旦话匣子打开,能说三天三夜。 小隐正色道:“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你还是先让我说吧,说完我就得走,我们马上就要启程回天一山去。” 青青不悦道:“干嘛,你不喜欢听我说呀,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小隐只作没听见,顾自道:“天策卫指挥使孙宣要求白不尘号令天下,组织高手围攻恨天宫,消灭恨天门,白不尘暂时没有同意,孙宣的背后是朝廷,所以这件事迟早要进行的,十万火急呀,你们马上离开贺州,快马加鞭回恨天宫向天君报告。这是第一件事。” “我的天……” 青青一开口,小隐立刻打断了她,继续道:“第二件事,我在天一山上的天宁观碰见了唐玄微夫妇。他们俩为了寻找失踪的女儿奔波二十年,日夜祈祷,唐夫人为此累坏了身子。我假扮真武大帝当面质问过他们,他们发誓从未参与过任何灭门惨案,同时他们认定你就是他们失踪二十年的女儿,真名叫唐嫣儿,我觉得他们没有说谎,事情有一定可能性。我随后就来了贺州,等我回去,我会继续帮你查清这件事。” 青青木然道:“唐嫣儿?你说他们不但不是我的仇人,反而可能是我的亲生父母?这……难道天君他……” 小隐再次打断她,道:“不要质疑天君,更不要去质问天君。反正这事我会帮你查清楚的,你放心吧。好啦,我得走啦。你们也马上离开,一刻也不要耽误,孙宣是个很厉害的角色,不好对付的!” 说完,小隐起身便往外走,青青拉住了他的手不放,哽咽道:“我想再抱抱你。” 小隐回身将她拉进怀里,轻轻拍拍她的背,柔声道:“好啦。以后有行动,再细心点,再谨慎点,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的。好啦,走吧走吧。” 青青忽然双手将他的衣领往两旁一扯,迅速解开了他衣服最上面的一个扣子,小隐急捉住她的手腕,道:“你干嘛?” 青青小声道:“傻瓜,我是妓女啊,你进来干嘛的?到了门外再把纽扣扣上。” “哦。”小隐挣脱她的手,急步走到门口,坚定地拉开门走了出去,随即两手摸索着扣纽扣,摆出一副刚穿回衣服的样子。 “公子,下次还要再来呀!”青青在里面喊道。 罗连生和于千等人笑脸相迎,立刻围住了小隐问长问短。小隐懒得搭理他们,径直往回走。到了酒店门口,见白不尘一行人已收拾好行囊,备好了马车,只等他们回来便即出发。 三阳子先生还没赶回来,白不尘不想再停留,当即下令启程。他安排顾桃坐进马车里陪小隐。顾桃坐在小隐对面,阴沉着脸,抱着古琴,一言不发,看都不看他一眼。 小隐知道她是怪他与妓女鬼混,真心生气了,心想她全为自己好,此时正在气头上,只有等她气消一点了,再想办法逗她开心,便也不吱声。 马队很快出了城门,刚踏上大道,猛听后头四匹快马如飞赶了上来,当中一人高喊:“白盟主,请留步!” 只见四人四骑,清一色红色官服黑色斗篷,抢到队伍前头,齐齐勒住马缰,马长嘶一声,前蹄悬空半晌才落地转身。光凭这一手,足以显示出四人身手不凡。 四人一起下马,在路中央站成一排,同时向白不尘抱拳行礼,齐声道:“我等奉指挥使大人之命,特请白盟主在路边稍事休息,暂缓行程,孙大人随后就到。” 他们四人就这么一站,明摆着是要挡住他们的去路。白不尘满肚子不高兴,纵身下马,略抱一抱拳,问道:“你们四位是孙大人座下什么人?” 四人道:“我们是孙大人座下四校尉邹光,许堂,关原,康昭是也!” 白不尘道:“哦,早上邹光过来酒店通知的时候,我答应了,可是等了一个多时辰,你们孙大人一点消息也无。我天一盟事务繁多,有些急事须得处理,实在没时间陪你们干耗,所以才决定启程赶路。四位若只是要让白某在这里干等,对不起,白某恕不奉陪。” 邹光道:“这个……孙大人特地吩咐属下务必留住白盟主,因为事关刺杀余海洪的凶手,所以……” 白不尘仰天大笑:“笑话!余海洪算什么东西,他死不死,关我什么事!凶手是谁不早清楚了吗?你们孙大人亲自布的局,亲临花船坐镇指挥,要将十三狼杀手一网打尽,现在出了意外,不去反省哪里出了纰漏,却来找我啰唆,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没法交代,想我白某当冤大头吗?” 邹光道:“不敢不敢。孙大人连夜彻查此案,找到了一些线索,与……与……与令郎白小望有关,所以孙大人想要……” 第77章 天下第一老爹 “你说什么?”白不尘打断了他,厉声喝问,“岂有此理!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你们孙大人是喝多了酒说胡话还是脑袋被驴给踢了,连这种事都想得出来!快快给我让开,我没空在这里陪你们这帮无聊的蠢驴!” 邹光道:“对不起,白盟主,孙大人并非空口白话,还是有些凭据的……” “信口雌黄,胡说八道!” 康昭抱拳道:“白盟主,您随便怎么骂我们都可以,但请不要侮辱我们孙大人!” “呔!让开!”白不尘暴喝一声,声若巨雷,直震得道路两边的树木簌簌作响,树叶纷纷飘落,马儿受惊,嘶鸣不已。 邹光四人全身俱是一震,情不自禁倒退了一步,却依旧不肯让开。 白不尘大怒,双掌猛然推出,霎时如飓风骤起,飞沙走石,地动山摇,掌力如惊涛骇浪般席卷四人。 四人拼死抵抗,哪里扛得住,噔噔噔噔直往后退,到后来便如断线的风筝飘了起来,连同他们的四匹马一起跌入路边的稻田里。 小隐还是第一次见到白不尘发威,平日里与他相处,总觉得他不过是和蔼可亲的市井老头,哪里有半点天下第一高手的威风,此刻再看白不尘,双目精光暴射,站在那里直如一座山,拔地倚天,腰肢的扭摆,双掌的舞动,浑厚朴茂,大气磅礴,大有横扫千军势不可当之势,令人闻风破胆。 他赞叹道:“厉害!太厉害了啦!天下第一的名头果然不是白捡来的。” “哇!一掌震飞四人四骑!”顾桃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惊叹,“我若能震飞一人一骑便心满意足了。” 白不尘“哼”了一声,收起双掌,正待上马,忽听半空中有人喝道:“白盟主,接我一掌!” 白不尘不假思索,双掌一错向上翻出,“砰”一声闷响,双方掌力相交,宛如两块巨岩相撞,震得所有的马齐齐一跳,惊嘶不已,连小隐坐的马车也是一阵摇晃。 好强悍的掌力! 半空中慢慢飘落一个人来,稳稳地落在道路中央,距白不尘两丈开外,众人定睛一看,来人正是天策卫指挥使孙宣,心头无不一凛,大内第一高手果然不凡。 孙宣抱拳微笑道:“孙某公务缠身来迟一步,请白盟主海涵。” 白不尘回了一礼,淡淡地道:“孙大人客气了,有话请直言,白某忙得很呢。” 孙宣道:“孙某忽觉技痒,不想说话了,请白盟主再接我一掌。” 说着,震脚开步,缓缓运动双臂,渐渐地他的脸、手变得通红,似乎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周身骨骼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微爆响,其掌势虽缓,却仿佛将四周的空气全搅动起来,犹如火山喷发出的岩浆沸腾着缓缓向白不尘逼近。 众人此时皆已下马围观。虽距他有数丈之远,却真切地感受到了滚滚而来的热浪及其摧毁一切吞没一切的气势,强烈的压迫感令人透不过气来,叫人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却。 这一掌无疑将是雷霆万钧摧枯拉朽的一掌,世上有几人能挡?白不尘挡得住吗? 孙宣是残阳门创始人残阳子的单传弟子,以残阳神功、残阳刀和残阳掌名动江湖。三十年前,元胜道君排名第一,叶傲世第二,白鸣沧第三,残阳子第四。到了孙宣这一代,仍然是排名第四,但是他心中不服气,又没有比武较量过,凭什么把他排在白不尘和恨天君他们之后?是以他耿耿于怀,一心想找机会与白不尘和恨天君好好较量一番,看看到底谁更强。 白不尘当然明白孙宣的心思,也知道残阳神功的厉害,当即屏息凝神,无极而太极,气贯周身,暗运混元三生功,天地人渐渐相合相融。 众人忽觉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陡然变轻,取而代之的感觉是周围的空气变得凝重,渐渐如置身于碧波荡漾的大海中随波逐流,热力渐消,白不尘的一呼一吸激荡起汹涌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涌向孙宣。 炽热的岩浆奔腾着涌入大海,激烈而暴力的触碰,天摇地动,气浪滚滚直冲云霄。 沸腾的海水翻腾着,汹涌着,渐渐激荡起滔天巨浪,从四面八方猛力撞击岩浆流,将其撞得七零八落,热浪渐渐消退。 白不尘往前踏了一步,孙宣身体摇晃,终于抵受不住退了一步。 白不尘双手抱拳朗声道:“孙大人,承让。” 白不尘赢了!众人如释重负,皆长长舒出一口气。 孙宣脸色苍白,也抱了抱拳道:“白盟主的无极三才果然名不虚传,孙某领教了。” 白不尘道:“白某可以走了吗?” 孙宣摆了摆手,道:“请!” 白不尘朝众人挥挥手,纵身上马,带领众人快速离去。 白不尘一行人刚过去,不远处的树林中蹿出二十多骑人马疾驰而来,来到孙宣近处一起下马参拜。当中一人掀开帽子露出脸来,不是别人正是宫千里。 宫千里道:“大人放过了白不尘,是不查下去了吗?” 孙宣若有所思地道:“我想过了,白不尘护子心切,若是我们硬要查下去,肯定要发生冲突,反而会打草惊蛇。以白不尘现下的名望和实力,没点实锤是扳不倒他的。” 康昭忽然插话道:“大人,属下有一事不明。” 孙宣道:“你说。” 康昭道:“大人是真的怀疑白小望还是想利用他扳倒白不尘?” 孙宣道:“二者兼而有之。” 康昭道:“可白小望毕竟是个傻子,应该做不出杀人这种举动吧?” 孙宣淡然一笑道:“我们排查了所有的可能,也倒查了所有的不可能。白小望是个例外,因为他是个傻子,他是最不可能的凶手。你跟了我年数也不少了,情况复杂的案件查到最后,真凶往往就是那个你意想不到的人,那个一开始你认为最不可能的人。整个晚上,白小望一直和余海洪待在一起,具有比任何人更好的作案条件,只是作案动机却有些令人费解。” 邹光道:“属下以为,如果白小望是真凶,那他就不是傻子,是装疯卖傻,是假傻。” 康昭一拍脑袋惊道:“啊,我明白了。如果白小望是假傻,那他必然与魔教有勾连,不然他不可能拿到魔教的狼毒。” 孙宣笑道:“终于开窍了。” 宫千里沉吟道:“说白小望不是傻子,是假傻,以在下对他的了解,可能性不大。他的疯癫病有四五年了,听说前不久白不尘请来了一名道人替他诊治,说是好多了,有望恢复。说他勾连魔教就更不可能了,他常年待在家里,很少出门,好像没有机会与魔教扯上关系吧?” 邹光和康昭对视一眼,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齐齐把目光投向了孙宣。 孙宣道:“还有一种可能,这个白小望根本就是假的,是恨天宫派到白不尘身边的奸细,真正的白小望可能早就死了。” 邹光恍然大悟:“这就讲得通了,如果真是这样,整个案件便一目了然。对啦,大人,那我们要不要找人去天一山给他父子俩验验血,真假一验便知。” 孙宣道:“我已经派人去京城找德总管,请他出面把太医陶永安请过来,他是验证亲子关系的大行家,到时候我亲自陪他去一趟。一旦验出假白小望,立刻缉拿归案,白不尘自然难逃干系,你要说他勾结魔教也不为过。” 众人齐声道:“大人英明!” 宫千里诧异道:“假白小望?那我找他老婆向佼佼去验验不就行了,所谓知妻莫若夫,知夫莫若妻……” 孙宣打断了他道:“你抓紧回去,多联合些人,验出了假白小望,白不尘多少还是能找到些托词辩一辩的,反对的人少了说不定还扳不倒他。所以尽快查出秦天狼的下落,那才是扳倒白不尘最有力的证据。不须我们发力,他自己也无颜面继续担任盟主和掌门,我保证他会自己辞职。” 宫千里兴奋地道:“好,大人,属下明白,这就出发。” 且说顾桃目睹了白不尘的神功,兴奋不已,话匣子又打开了,不停地表达对白不尘的崇敬之情和对绝世武功的向往之心。 小隐道:“以你顾桃姑娘的聪明才智,再练个十年八年,说不定也能达到这么高的境界,我对你充满信心。” 顾桃白了他一眼,道:“你笑话我!我自己知道的,就是练一辈子恐怕也难及盟主一成。你看见的,我连那个妓女都……” 她忽然“啊”的惊叫了一声,随即迅速用手捂住了嘴。 小隐好奇地问:“怎么啦?” 顾桃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忽然上上下下打量起小隐来,嘴角挂着一丝神秘的微笑。 小隐被她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嚷道:“你干嘛,别拿这种眼神瞧我,我全身毛管都竖起来了。” 顾桃忽然起身坐到了小隐身边,伸手在他腿上拧了一记,小隐鬼叫起来:“哇,又拧我!”心中暗暗叫屈,这辈子怎么老是和爱拧人爱揪耳朵的女孩打交道。 顾桃凑近他耳畔小声问道:“你老实交代,你跟那个妓女到底啥关系?” 第78章 上吊 小隐抓抓后脑勺笑道:“跟妓女要什么关系?我交代好几遍了,没关系!我就是进去看了一下,啥都没干就出来了。” 顾桃道:“你不需要此地无银三百两,你瞒不过我的,这个妓女就是昨晚跳舞的那个舞女,嘿嘿,被我抓住把柄了吧?快,老实交代,本姑娘可以饶了你,不然……” 她的手指作势又要拧他,小隐赶紧把屁股移到了座位边缘,尽量离她远些,道:“什么舞女妓女,亏你想得出来!自作聪明。” 嘴上这么说,心中对顾桃却是越来越佩服。 顾桃道:“我顾桃的眼睛绝不会看错。她表演的时候,你装疯卖傻跳上台去跟她叽咕叽咕,你们肯定是约好了今天见面。你们搞得越神秘,说明你们的关系越不一般。什么关系呢,我且不提,关键是昨天晚上发生了一宗奇怪的命案……” 小隐忙捂住她的嘴,急切地道:“你别乱说话,她怎么可能是凶手……” 话一出口,顿然明白说错话了,忙住了嘴。 顾桃微微一笑道:“你好像知道我要说什么!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哟。我说中了吧,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小隐不曾偷!” 小隐被她挤兑得无言以对,索性双手抱头道:“我不跟你说了,我要睡觉啦。” 说着,低头闭眼靠在板壁上打瞌睡。 顾桃得意地凑到他耳边,笑道:“嘿嘿。你身上的谜团越现越多,你不交代,瞧我怎么一个个把你剥开解开。” 小隐不想与她继续争辩,呼噜呼噜,鼾声大作。 顾桃非常识趣,此后便不再跟小隐说这事。两人心照不宣,像往常一样快乐相处。 三日后,众人顺利回到天一山,顾桃当即返回清乐门。 白不尘原要小隐住在家里,小隐自然不同意,坚决要求回卫道院继续修心养性。白不尘拗不过他,只得连夜送他过去。 回到卫道院,一安顿好立刻提了一大包贺州买来的糕点食品去看小羽。 小羽在厨房里熬药,小隐不觉奇怪:“谁病了?你病了?” 小羽摇头道:“师父让我熬的,熬好要送他房间去,这几日夜宵都减半了,可能是身体不适吧。” 案板上放着几包生药,小隐走过去解开来看了一看,见是羌活、独活、桂枝、防风、秦艽、当归、川芎等治疗湿痹的药物,随口问道:“你师父近来腿脚痛了,是吧?他有风湿病?” 小羽道:“没有啊,师父身体一向很好,腿脚灵光着呢。你干嘛这么说?” 小隐道:“哦,我随便问问。三阳子先生随我们去了贺州,谁给开的药啊?” 小羽道:“师父给的药方,我去配的药。” 小隐道:“能让我看看药方吗?” 小羽从口袋里取出药方递给小隐,问道:“你看得懂药方?” 小隐道:“我就看看。” 小隐是学过医药的,一看便知是治疗风湿痹症的方子。 风湿症的典型症状是肢体关节肿痛,行动不便,严重者甚至卧床不起。既然金蝉道君没有症状,那这药给谁熬的? 小隐忽然心头一震,该不会是秦天狼病了吧?连饭都吃不下了。 不久,药熬好了,小羽说要给师父送药去了,小隐便向他告辞,却偷偷跟在了他的后面。只见小羽提了药罐和食篮放在了金蝉道君的门前,敲了两下门便转身离开了。 片刻,金蝉道君开门出来,取了药罐和食篮进去。 不一会,屋里灯熄灭,不用想定是给秦天狼送药送饭去了。 小隐随即返回卫道院,心中不免为秦天狼的身体担心,长年关在地洞里,风湿病迟早要上身,可是没有钥匙什么都做不了,现在只能等三阳子先生尽快送来钥匙。 于是,他盼星星盼月亮,不时跳上墙头眺望,盼望着三阳子现身,直到次日午后,终于听见有人敲门。 他一阵激动,冲出房间飞也似地抢到门口打开了卫道院大门,看见来人顿时傻了眼,来的竟是他最不愿意相见的人——向佼佼,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身后跟着两个佩剑的侍女。 “哟,小望呀,原来你真的在这儿啊!我还以为他们骗我的呢。” 她露出一脸媚笑,兴奋地尖叫道。 小隐茫然无措,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你……你来干什么?” “嗬,你恢复了,真的恢复啦,都认得出佼佼啦,哇,我太兴奋了,太开心啦!” 她惊喜地叫着,放下食盒,忽然抢上一步抱住小隐,在他脸上猛亲几口,顿时在他脸上留下了几个鲜红的唇印。 小隐十分不适,用力将她推开,厌恶地道:“你干嘛!” 向佼佼谄笑道:“郎君,我是你娘子佼佼呀,我不知道你在这里,不然我早来看你来啦。郎君,我要抱抱。” 说着张开双臂又想抱他,小隐忙往后退,心中暗暗叫苦,他早就领教了这个女人的两面三刀、蛇蝎心肠,知道她来此处必怀不可告人的目的,须得谨慎应对,小心为上,但他实在猜想不出白小望在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会作何反应,有什么样的举动。 毕竟两人已有婚约,算得上夫妻关系,所幸白小望发病,两人并未同居,不然上了同一张床,早露馅了。 “你……你……我不要见你,我不要娘子……” 小隐的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一步一步往后退,忽然尖叫一声,转身便跑。 “郎君,郎君,我是佼佼,你别跑啊!”向佼佼一边叫一边追了上去。 小隐径直跑进房间,砰地关上了房门,插上门闩。这是眼下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向佼佼吃了闭门羹,不停地敲打房门,叫他开门,小隐只当没听见,一声不吭。向佼佼敲了一阵门,忽然靠在门板上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诉:“郎君啊,是佼佼对你不住,佼佼早该来陪你的,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受苦啦。只是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呀……公公不是说送你回老家休养了麽? 我今天中午才听说你在这里休养的,我立刻就赶来看你了,我亲手煮了你最爱吃的红枣莲子汤,你开门呀,不要这样子嘛,你知道我有多想念你吗,天天想你,天天盼你身体好转,我都瘦了一圈了,他们说我人都变老了,可是你是我郎君啊,我忍不住呀,郎君……郎君……” 忽然就没了声音。 又演戏! 小隐在房间里暗自窃笑,他早就见识过她的表演,的确有两把刷子,把白不尘骗得团团转,不了解她的人肯定上当。 你哭啊! 你演啊! 老子今天就是不开门,看谁能熬过谁! 他索性上了床躺下来休息。一会儿竟打了个盹,惊醒过来,见四下里寂静无声,悄悄走到门边,竖耳静听,外面已无动静,想来向佼佼熬不过已走人了,便拉开插销,轻轻打开门朝外张望,猛可里旁边伸进一只脚来,接着门砰地被撞开。 小隐急向后退,脚磕到了凳子往后一跤跌倒,向佼佼闪身抢进房间,纵身一跃便骑坐到他身上,劈头盖脸便是一顿毒打,一边打一边恶狠狠地道:“白小望,长本事了,敢跟老娘斗!看老娘今天怎么收拾你!” 小隐不敢动用功夫挣扎,只得双手抱头任由她打骂,大呼救命。 向佼佼怒道:“会喊救命啦,老娘打死你!打死你!” 向佼佼打得累了,甩着手腕站起身来,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命令道:“白傻子,起来,跪下!” 小隐爬起身来,窝了一肚子火,却只能强忍着不敢发作。找寻秦天狼的下落刚有了眉目,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节外生枝,万一露馅便得不偿失了。 但是人家小夫妻俩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两人是怎样互动的,实在拿捏不准,更多的时候只有逆来顺受,选择顺从。好在向佼佼一直拿他当傻子,多少给他的表演留了些余地。 他傻傻地看着向佼佼,并不下跪,心里实是不愿意这么做。向佼佼没好气地道:“看什么看,跪下,脱衣服!” 小隐心头一凛,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但他知道衣服一脱,肯定露馅,当下用双臂捂紧身体使劲摇头。 “不脱?” 小隐继续摇头。 “骨头又痒了,是吧?” 向佼佼伸手又想打,小隐转身便跑,双手抱头蹲在墙角。 向佼佼冲到他面前,想要剥他的衣服,小隐蜷缩身体捂得紧,向佼佼累了半天,火冒三丈,拳脚齐上一顿暴打,小隐只得大喊救命。 向佼佼歇了一会,忽然换了副神态,笑嘻嘻的道:“郎君,我不打你了,我们来玩个好玩的游戏。我知道你一个人关在这里挺闷的,以后你一个人可以自己玩,超好玩的。” 她取出一根长长的布条,往上一甩挂上了横梁,搬了张凳子到下面,踩上凳子将布条打个结,然后向小隐招手道:“郎君,你过来,我教你怎么玩。” 小隐不知她要玩什么花招,怯生生地走了过去。向佼佼将布条往脖子上一套,双手抓住布条,一脚蹬开凳子便晃荡起来。 “荡秋千?”小隐脱口而出叫道,心中暗骂:贼婆娘,竟然教人上吊自杀。 若真是白小望那个傻子,迟早要被他害死! 这女人太歹毒啦! “郎君真聪明!” 向佼佼笑嘻嘻地夸奖道。 摆动身体渐渐越荡越高,有时放开双手仅以脖子挂在布条上来回摆动。 “怎么样,好玩吗?” “好玩!” 向佼佼摆荡了一会,轻轻巧巧跳落地面,将凳子重新摆好,道:“郎君,现在轮到你了。” 第79章 秦天狼 小隐看看上面的布条,又看看凳子,打个哆嗦作出害怕的样子,使劲摇头。 向佼佼喊了两遍,见他不听,火起来挥拳要打,小隐急忙蹲下身,用手抱住头大呼救命。 忽听外面小羽的声音说道:“慈悲。两位居士在这里做甚?卫道院是不容许外人进入的。” 一个侍女的声音应道:“小道士,我们不是外人。少夫人过来看望少爷,现在他们俩正在房间里相会。” 小羽道:“未得住持许可,任何人不得擅入,即刻喊你们少夫人出来,马上离开!” 小隐听见,知道救星来了,再度高喊“打人啦救命啦”。 向佼佼急忙用手掌去捂他的嘴。 忽听顾桃的声音响起:“哟,小夫妻吵架了。你们吵归吵,不要动手呀,更不要打脸,抓破了脸皮就不好看了。” 小隐一听,这不是教他怎么对付悍妇吗? 当即用手指在向佼佼脸上用指甲狠狠抓了一下,向佼佼尖叫起来,捂着脸退开了。 小隐顺手操起凳子便向她砸过去,向佼佼一闪,夺门而出。 小羽朗声道:“居士下次不要再来了,否则要以观规论处!” 向佼佼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丢下一句“鬼才来”,带着侍女出了大门,跳上马车急急离去。 走不多远,宫千里从暗处闪了出来,拦住马车,凑近向佼佼小声问道:“怎么样,分出真假了吗?” 向佼佼不停地用手绢轻拭着脸,骂道:“白傻子,竟敢抓我的脸,我非把你大卸八块不可!” 宫千里提高了点嗓门又问一遍:“我问你分出真假了吗?” 向佼佼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个……” “他……的确有很大的变化,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不过傻子总还是傻子……” 宫千里不耐烦地道:“你说清楚,他到底是真白小望还是假白小望?” 向佼佼迟疑道:“我们没做什么,反正我的感觉是他跟以前不太一样,但我……好像一下子……又说不清楚。” 宫千里道:“你回去好好再想想,到底有哪些变化。我可告诉你,能不能扳倒白不尘,白小望是关键。扳倒了白不尘,以后你爹就是盟主,你也可以顺利嫁入孙家,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平时看你蛮伶俐的,关键时刻怎么就不灵光了。” 向佼佼道:“我觉得应该是假的。” 宫千里道:“什么叫应该,真就是真,假就是假。回去好好想想,每一个细节都要对比过去,我要百分之百地确认,知道吗?” 向佼佼点点头应道:“知道啦。” 向佼佼的马车离开后,宫千里望着她的背影,不悦地道:“小女人,笨死啦!现在只有指望太医来验证了。”随即消失在黑暗中。 且说小隐见向佼佼落荒而逃,喜笑颜开,走出房间向顾桃和小隐行一个大礼,道:“多谢两位及时赶来声援,请受在下一拜。” 小羽道:“你要谢就谢顾桃姑娘,是她把我拉来的。晚课开始了,我没时间陪你们了,告辞。” 说完,一溜烟跑出了大门。 小隐欲拜谢顾桃,顾桃托住了他的手,笑道:“小别胜新婚,本姑娘打搅了你们夫妻俩甜蜜的相会,你不怪我,我就知足了。” “哪里哪里。”小隐拉起顾桃的手进入房间,指着挂在横梁上的布条道,“你看看她来是要干什么,说是教我玩挂脖子荡秋千的游戏!” “天哪!”顾桃惊叫道,“这不是教你上吊自杀吗?谋杀亲夫?” 小隐愤然道:“天底下再也找不出比她更恶毒的毒妇了。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哎哎哎,”顾桃叫了起来,“别一棍子打死哟。” 小隐忙躬身歉然笑道:“对对对,咱顾桃姑娘自然不是。但是这个毒妇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白小望就是被她给活活逼疯的!” “哦,”顾桃看了小隐一眼,长睫毛忽闪忽闪地,嘴角挂上一抹神秘的笑意。“原来白小望是因为她才变成疯子的。” 小隐猛然回过神来,在心里狠抽了自己几个嘴巴。 自从上山来,他对自己的言谈举止一直谨小慎微,如临深谷,可是在顾桃面前,却总是容易犯错,稍有不慎,便会被她那双睿智的眼睛捕捉到。 他立刻转移话题问道:“对了,顾桃姑娘,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看我?” 顾桃道:“我不是来看你的。我路过,给小羽带了点贺州买的特产,顺便走过来看看,听见你喊救命,就去把小羽叫过来了。我保证我事先不知道是你们小夫妻躲在这里幽会!” 小隐苦笑道:“你就别酸我了。对啦,你还有什么招再教教我,下次我就不用喊你救命了。” 顾桃扑哧笑了起来:“想不到我们叶小隐大侠怕老婆怕成这样,嘻嘻。这是你自找的,我可教不了。天黑了,我也该告辞了。回见。” 小隐望着她的背影,心潮澎湃。 这姑娘太聪明,什么事都瞒不过她,不知是福是祸。 次日中午,三阳子先生终于出现,说他寻访开锁高手多费了些时日,总算不辱使命请他制作了两把万能钥匙。 小隐接过来一看,见是一大一小两把。 三阳子随即向他介绍了开锁的方法和要领,小隐当即拿钥匙去自家房门试了试,一会便打开了,心下大喜,将卫道院的各个门锁试了个遍,越开越是熟练,最后两个锁片刻便即打开。 三阳子满意地点头赞许。 小隐将小羽熬药的事告诉了他,说他担心秦天狼可能得了严重的风湿病。 三阳子捋着胡须沉吟道:“风湿痹症本就是疑难之症,不是短时间可以调治的。具体情况非当面诊疗不可。” 小隐道:“今天晚课的时候,我先进去探探道,确认秦天狼是否被关押在里面,明日早课我带你下去看看,然后再想办法替他治疗,如何?” 三阳子道:“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我明日清早再过来。” 道观的早晚课每日进行,观内道人皆须参与,身着法衣道袍,渔鼓磬铃齐上阵,焚香点烛、诵经礼诰,程序繁杂,非常庄重,持续时间至少半个时辰,其后还要用膳,这对于小隐来说无疑是大好时机。 他提早来到金蝉道君住处附近,一俟鼓乐之声响起,立刻冲向房门,异常顺利地开启了门锁。 进门是一间小客堂,摆放着几把竹椅和一张茶几,右首是卧室,房门没有上锁,里面只有一床一桌和两只木箱,别无他物。 床用四根竹竿挂了纱帐,铺着一张发黄的竹席,席上叠放着一床薄薄的深色被子。床板搁在一个用砖土砌成的方形平台上。房间里别无长物,入口一定在床下。 小隐将床板连带竹席掀起靠立在里侧墙壁上,见下面又有一块非常厚实的方形木板,敲了敲,咚咚咚,明显是空洞的声音,用力将木板掀开,果然下面现出一个两尺见方的洞口来,下有木梯靠着石壁,不觉心头一喜,立刻爬进洞口顺着木梯下到了洞底。 底下是个很深的地道,一人多高,一丈来宽,两三丈外的石壁上点着一盏油灯,光线昏暗。地道拐了一个弯,前面的石壁上又有一盏油灯,对面似有一扇铁门。 往前走了没几步,隐隐约约听见了人声,停下脚步侧耳静听,是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在哼一首歌,“小宝贝……乖乖睡……爹爹床头陪,做个梦美又美,梦见……” 那声调唱得难听之极,却令他的心怦怦狂跳不已。这首“小二郎”他太熟悉了,幼时伴着他入眠,伴着他长大。 如今相隔十几年,再一次听见有人唱起这首曲子,顿时感觉心头如注入了一股暖流,一阵阵激荡。 奇怪!他怎么也会唱这首歌? 小隐激动地加快脚步,声音正是从铁门里面传出来的,立刻把锁打开,拉开了铁门,一股酸霉味扑鼻而来,唱歌声戛然而止,代之而起的是一声沉闷的喝问:“谁?是金蝉的徒弟小羽吗?” 显然,他已听出来人不是金蝉道君,而且比较年轻,所以首先想到了他的徒弟小羽。 牢房内只有一床一几和一只马桶,别无他物。床头摆着一盏油灯,照见了床上靠壁而坐的人,花白长须垂至胸前,满脸胡子,长发斑白,从额头向两侧分开,凌乱地披在肩上,遮住了大半张脸,他,就是当年叱咤风云、威震江湖的血海教教主秦天狼? 小隐心潮澎湃,百感交集,一时间竟答不出话来。 那人又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不说话?” 小隐走到牢房中央,单膝下跪,向前伸出双掌,掌心向上,然后回指旋转划弧,向前翻出变为抱掌,一躬到地,这是血海教典型的参拜之礼。 “你……你是血海教弟子?”那人的声音显得有些激动。 小隐朗声道:“属下为恨天宫恨天天君座下十三狼之隐狼,数月前奉天君之命化身白小望上山来寻找教主,终于找到您啦!” 第80章 父亲 小隐上前两步将银球交到他手里,道:“这是天君让属下交给您的。” 秦天狼掂了掂银球,两指一发力竟将银球捏开,从中抽出一团白色的绸布来,上面似乎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他凑近油灯细细阅读,胡子微微颤动,显得异常激动,渐渐地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忽然放下绸布仰天大笑。 笑了一会又看,看着看着,眼泪吧嗒吧嗒滴到绸布上,肩膀剧烈抖动竟耳呜呜大哭,“琼锳,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们啦”。哭了一阵再看,这回却是边抹眼泪边哈哈大笑,“白不尘,终归是你输了,你输得好惨,哈哈哈哈。” 小隐不知道绸布上写了什么,见他又哭又笑,万分激动,想来一个人在这里关押了近二十年,突然得知亲人的消息,有这种反应应该是正常的吧。 秦天狼小心地将绸布放在床头,转过身来,向他招招手,道:“孩子,你靠近点,让我好好看看你!” 小隐不知何意,顺从地走到床前,秦天狼用力将身体移到床沿,双手握住小隐的两臂细细打量他,脸上堆满了笑,眼睛里是满满的慈爱。 小隐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一种从未感受到过的温情,令他的心头暖暖的,热热的,这种感觉瞬间打破了两人之间陌生的界限。秦天狼忽然忘情地抱住了他的腰,将头紧贴在他胸口啜泣。 小隐万没想到大教主秦天狼会在他一个小弟子面前感情失控如斯,一时不知所措,想说点安慰的话却说不出口,迟疑半晌,将一只手放在他背部轻轻摩挲。 好半天,秦天狼终于控制住情绪,用衣袖擦擦眼泪,将小隐拉到旁边的床沿上坐下,忽然破涕为笑道:“失态了,失礼了,对不起,小隐,我太激动了,太高兴了,十八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你们娘俩,以为再也见不着了,没想到在我最后的时刻,老天爷眷顾我,把你送到我面前来了,你说我该不该高兴呀!” 他拿起小隐的手摁在自己的胸口上,脸上乐开了花,兴奋地道:“小隐,我最后一次见你,你才十六个月大,会走路,还不会说话,你瞧瞧,现在长这么高,这么帅,武功也练得很好,我真的高兴啊,终于可以心安了,不用带着遗憾走了,呵呵,哈哈哈。” 他没头没脑的一段话让小隐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怎么回事,感觉他好像对自己很熟悉,又说什么娘儿俩,我父母亲不是都被白不尘给杀了吗?他是不是认错人了啊?或者太久没见着别人了激动得有点那个……那个神经错乱? 他关在这个斗室里十八年,不见天日,日子不好过,真的挺可怜的,他想说什么就由他说吧,心情转好对身体是有好处的。 他把一只手掌盖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地触摸以示安慰,顺便替他把把脉。 秦天狼道:“小隐啊,我知道的,你娘肯定啥都没跟你说,她这个人呢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倔,决定要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不想说的话她半句也不会透露。唉,孩子都这么大了,有些事情应该让他知道啦,不能把他永远当成小孩,他终归是要长大的,要承担自己的责任。” 听到这里,小隐断定他绝对是搞错人了,什么你娘你娘,说得好像他是父亲似的。他不动声色,默默地把脉,发现他脉搏紊乱,时快时慢,情况不妙,心中暗暗吃惊。 听秦天狼又唠叨道:“小隐啊,你知道吗,你的名字就是我取的,我们一辈子打打杀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我都厌倦了,盼着与你娘早日退隐山林,远离江湖血腥,过那逍遥快活的日子,可是你娘不肯呀,她要报仇,要报复对她不公的人,要报复这个不公的世道,我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得尽力帮她,希望尽快结束这一切,唉。” 这席话令小隐心头一荡,听他讲得像真的一样,忍不住问道:“我娘是谁?是彤姨吗?” 在他记忆中,彤姨对他最好,知疼着热,照顾他无微不至。有时候天君骂他打他,都是彤姨拦着,挨了揍也一直都是彤姨帮他涂药包扎,悉心照料。在他心中早已把彤姨视作自己的娘亲,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叫她娘,只是彤姨不让,后来她突然离开了恨天宫,做了天禄法王,直到最近才见面。 秦天狼一愣,沉吟道:“这……你娘不让说,还是让你娘亲口告诉你吧。对啦,你跟我说说恨天宫的情况,你是怎么混上山来的,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小隐将自己了解的恨天宫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包括受罚和紫衣仙子传艺的事,也详细地讲述了自己扮作白小望上山以来的具体情况。 小隐问道:“爹,你知道传我天狼剑的紫衣仙子是谁吗?他是不是我娘?” 秦天狼听后沉吟半晌,王顾左右道:“原来‘颠倒乾坤’计划她还是实施了,连自己的孩子都瞒着,唉。” 小隐奇道:“什么是‘颠倒乾坤’计划?” 秦天狼没有作答,伸手握住他的胳膊捏一捏,赞许地道:“孩子,你长大了,智勇双全啊,有你爹爹当年的风范,好,好,我太高兴了!白不尘生了个小恶魔,疯儿子,他要知道了,保管他羡慕嫉妒恨,心服口服!呵呵。” 听他的意思,他一直在和白不尘斗,尽管他被白不尘关押在这里,心中仍是不服,如今把下一代也扯上了,好像胜者是他,他笑到了最后。 秦天狼一直在拿他与白小望相比,到底什么意思? 小隐心中很乱,十分困惑,秦天狼说得有模有样,很像是那么回事,但跟他十几年来所受的熏陶完全不一致,简直是天壤之别,他的话可信吗? 他弱弱地问道:“教主,你是说我爹娘没死,他们……他们到底是谁?” 秦天狼愣了一愣,转开了脸盯着墙壁,过了一会,转了回来,长长舒出一口气,仿佛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神情郑重地道:“孩子,你姓秦,你叫秦小隐,我就是你爹啊!” 这句话不啻响了一记炸雷,顿时令小隐惊呆了。 半晌,小隐回过神来,惊疑地问道:“你……你是我爹?” 秦天狼微笑着点点头,向他伸出了双臂,“小隐,让爹抱抱你!” 小隐将信将疑,心中并没有产生特别的激动或高兴,但他还是决定顺了他的意,叫了声“爹”,扑入他怀中。 秦天狼大声答应了一声,紧紧拥住他,激动得热泪盈眶,声音哽咽:“小隐,爹做梦都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还能听到你娘的消息,爹知足了,知足了!” 小隐又喊了声“爹”,心中却也百感交集,身为人子,他当然渴望父母之爱,但恨天宫只有恨没有爱,这份渴望早已被埋葬,代之而起的是愤怒和仇恨。如今平白无故突然冒出一个“爹爹”来,毫无先兆,令他心里一时难以接受。 他更相信这可能是秦天狼临终前神经错乱产生幻觉的一种表现,因为通过把脉,以他的医学知识已能判定秦天狼已病入膏肓,大限将至,非药石可救。 满足一个将死之人的最后愿望,何乐而不为呢? 秦天狼继续道:“小隐,不要怪爹爹不说,你娘特地吩咐让我暂时不要告诉你。你娘那脾气,爹若是说了,她会不高兴的。爹这辈子从来不做让你娘不高兴的事,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娘是做大事的人,她正在实施一个大计划,我不想因为我一时冲动破坏了她多年的心血,对不起,小隐,请你原谅爹,也请你理解你娘的苦心。等时机成熟了,她会亲口告诉你的。很快,不用等很久的,相信爹。” 小隐“嗯”了一声,心道,看起来我娘不是彤姨就是紫衣仙子。他不再追问有关母亲的事,沉吟片刻,道:“爹,让我救你出去吧,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秦天狼轻轻将他推开,拍拍自己的腿,叹道:“爹这双腿废了,走不得路了。这里是天一门的总坛,我们出不去的。万一他们发现了我,是要出大事的,可能会害了白不尘。毕竟是他让我多活了十八年,等来了你。你不用考虑救我的事情,从明天开始,我要将我毕生所学都传授于你,或许我哪天双腿一蹬就永远闭上了眼睛,绝世神功失传了岂不可惜。爹也会把以前的恩怨故事一个个讲给你听,你听了就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顿了一顿,他又道:“对啦,你是趁金蝉做晚课的时间进来的吧?小隐,你真聪明。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你赶紧上去吧,万一被金蝉发现,未免得不偿失。” 小隐“哦”了一声,一步三回头,慢慢走向铁门。秦天狼微笑着向他挥手:“去吧,去吧,明天趁他们早课时再来。” 小隐走出牢房,锁好铁门,迅速回到金蝉道君的卧室,将床铺恢复原状,走出小院时,大殿的吟诵之声已停歇,晚课已经结束了,出来的恰是时候。回到房间里,立刻往床上一躺,心里既兴奋又紧张,久久不能平静。 终于不辱使命找到了秦天狼,这段时日装疯卖傻算是没有白辛苦;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秦天狼竟然自认是他爹,却又不肯说他娘亲是谁。他选择相信天君,如果秦天狼真是他爹,天君派他任务时为何不说,毫无必要欺骗他的。 秦天狼的身体状况极其糟糕,但愿三阳子先生有办法妙手回春。 第81章 传功 次日大清早,三阳子先生准时赶到,等早课开始,小隐即带他进入地道。秦天狼与一名道人熟稔,非常钦佩他的医术,听说三阳子是一名道人的徒弟,显得颇为高兴。三阳子检查完毕,秦天狼催着他直言自己还能活几天,说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让他不要忌讳。 三阳子沉吟半晌,伸出三根手指,秦天狼道:“三十天?” 三阳子道:“争取三个月吧。” 小隐道:“教主,您放心,小隐拼了性命也要救你出去。” 秦天狼笑道:“你有这份孝心,我就心满意足啦。我待在这里十八年,早已看破生死,无所谓啦。老天爷给了我机会,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尽快学会我教神功,传承绝学,我便死而无憾了。” 回到地面上,三阳子交给小隐三粒黑色丹药,道:“每隔七天给教主服下一粒。说实话,教主病入骨髓,我也回天乏术,能不能撑到三十天,我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救还是不救,怎么救,我须立刻赶往恨天宫向天君当面禀报,由天君定夺。我此去一个来回需要十多天,你注意安全,千万不要出任何差池。” 小隐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要从高手如云的天一盟总坛救出秦天狼简直比登天还难,需要天君运筹帷幄,调动各方资源和力量才有一线希望。 三阳子走后,小隐让婉嫂做了一些肉包子,又熬了碗人参汤,希望能给秦天狼好好补补身子。 晚上,秦天狼吃了肉包子,喝了人参汤,精神矍铄,兴致勃勃地让小隐展示他所学练的武功。小隐将自己最擅长的九转流恨闪、火阳神骸经、天狼剑及新学的血炼神功逐一练了一遍,这四种武技正是秦天狼称霸天下的绝学。 秦天狼观后非常满意,辗然道:“小隐,你练得不错,爹很高兴,你娘确有先见之明,事先为你筹划好了一切,省了爹多少工夫,爹不得不佩服你娘!你的流恨步和神骸经练得特别好,假以时日必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顿了一顿,秦天狼接着道:“小隐,其实你还应该感谢白眉,他辛苦培育了多年的大王蛇被你垂手而得,让你集聚了远超同辈的强大功力,现在你完全可以习练上乘功法和剑法。待我助你打通经络和骨脉,你的功夫便能突飞猛进啦。” 小隐大喜,这是难得的机遇,当即向秦天狼深深行了一礼,道:“太好啦,谢谢爹爹!” 秦天狼吩咐他盘膝而坐,手心向天,全身放松,功行周天。小隐入静后不久,便感受到百会和命门有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渐渐集聚丹田,激发原有的真气,由小周天循环至大周天,一轮接着一轮,真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充盈,也变得越来越浑厚,如一股温热的水流畅行于周身大脉,通体舒泰,十分畅快。 约持续了一刻钟,猛听秦天狼轻喝一声“开”,顿觉长强、命门、大椎、关元大穴一胀,如气球般鼓起,随即如大坝开启,真气瞬间变成一股汹涌的洪流在任督二脉奔流,足三里、涌泉也随即打通,大小周天畅行无阻,由原先的涓流汇聚而成了奔腾不息的江河。他仿佛看见了自己周身的经脉变得晶莹透亮,可大可小,韧性十足,全身的每一节骨骼、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无穷的力量,足以扛鼎拔山力敌千钧。 过了一阵,听秦天狼轻声道:“收功。” 小隐依言收功站起,只觉得浑身轻松,仿佛有使不完的劲。秦天狼道:“你跳一跳试试。” 小隐轻轻一纵,岂料速度极快,脑袋瞬间撞向顶壁,急忙低头弓腰,结果屁股啪地撞着了石壁。他毫无准备,整个身体直直地落向地面,忍不住叫了一声,临触地时,双掌往地上一拍,身体随即弹起,改由双足落地,不由颇觉狼狈。 秦天狼忍不住大笑起来。“奇才加奇遇!原本只想打通你的任督二脉,结果连大周天一并打通,哈哈哈,太棒啦!爹在你这个年纪,比你差得远啦。呵呵呵!” 小隐兴奋不已,顺势便练了一趟切骨掌,只觉随手一挥,即便掌风呼呼,闪展腾挪比之前不知迅捷了多少倍,而稍一发掌,必力达石壁,碎屑四溅。 秦天狼道:“好!你的功力已达上乘,不输任何一流高手,假以时日,必能大成,打败白不尘指日可待,哈哈哈!” 小隐收了功,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爹,你过奖了,孩儿哪有那么厉害。” 秦天狼笑道:“哎,你是我秦天狼的儿子,怎么可以小瞧自己,我说你行你就行!爹关在这里十八年,从天狼剑法中悟出一套集功、掌、剑为一体的天狼十三法,自信天下无人能敌,明日我便开始传你,相信用不了三五年,你便可以跻身江湖前十!再磨炼几年,打败白不尘也不在话下,哈哈哈。” 小隐乐不可支地回到卫道院,兴致勃发,当即在大院里大展拳脚练了一通,但觉轻如飞腾,重如霹雷,形如捉兔之鹘,神如捕鼠之猫,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一夜之间武技精进如斯。 回到房间里,继续练习火阳神骸经,但觉全身真气流动,内力如江河之水滔滔不绝,无穷无尽,且可随意调控,收发自如,当晚兴奋得睡不着觉,便练习了一夜。 天亮时,一夜未眠并未觉得任何不适。他房间里未备佩剑,便在路边折了根竹竿权当宝剑,进入地道,请秦天狼指点剑法。 秦天狼以竹竿代剑,手腕一抖,力达竿尖竟抖出了一个剑花,内力到处,剑花一个个闪出,七朵剑花围着秦天狼转。至此,小隐方才了解到了秦天狼的真正实力,就他现有的水平,用剑抖出一个剑花已然费力,要持续保持住剑花不散,实属万难,而秦天狼仅以一根竹竿抖出七个剑花,上下翻飞,进退自如,这份功力当真惊世骇俗,令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天狼十三法以火阳神骸经为根基,融合了七返九转的身法和步法,集天狼剑法和九转流恨闪精髓升华而成,称之为法而非拳、掌或剑,攥手为拳,伸指为掌,剑不过是手臂的延伸,强基固本,凝魂聚气,重在拳意不在招式,人剑合一,以意行剑,以气御剑,即便手中无剑,也可化气为剑,化剑为掌。临阵御敌讲究识别敌人招式中的破绽,不论对方使用什么武器,攻其弱而避其强,后发先至,攻敌所必救,无招胜有招。 十三法在三十六路天狼剑法的基础上又进了一层,将攻击人身的三十六式简化为十三式,即十三“击”,分为“击”字诀和“破”字诀。“击”字诀重在进攻,只攻不守,分为直击、斜击、上击、下击、回击、远击、近击、进击、退击、蹑击、暴击、荡击和环击等十三式,名称直白,招式也简单,其变式重在相互转化,千枝万叶,核心在于外部保持剑式不变,招式已变,而内部气机、内劲和身法已数度转换。 小隐终于明白为何秦天狼的剑快过别人,比如一剑刺敌,寻常剑法必先收回变招再进攻,而秦天狼的剑一旦刺出,并不收回,剑势不变,内劲与身法在变,招式变了,剑式不变,转瞬之间,十招如一招,寻常剑法自然赶不上这样的节奏。这也是为什么天狼剑一直强调身法步法的重要性,其要求的柔韧性和协调性非童子功和易筋换骨高手不可为。 “破”字诀,则是反击之法,也是精简为十三式,即“十三破”,基本上针对各类武器十三种击法设计了破解之法,有种矛和盾的感觉,大道至简,万物相通。 秦天狼自觉身体每况愈下,每日教他一法,先传口诀,再传心法,后教招式与变式。小隐此前已练熟了火阳神骸功、七返九转步和天狼剑法,累积了扎实的基础,因此习练起来得心应手,并不觉得有多繁杂,学习的速度也快,通常一遍习练下来,便可掌握十成中的五六成。 小隐注意到秦天狼头上的白发日渐增多,精神状况也一日不如一日,便提出歇几日,但秦天狼坚决不肯。到教完第十三法时,他已开始咳血,身体撑不住只能斜靠在床上,仍坚持将他最新悟出的火阳神骸经的心得传授给他。 小隐心里难受,却又拗不过他,便开始琢磨怎样才能救他出去。然而,以他目前的身份和资源,根本想不出好办法来,于是便想到了顾桃。 她脑子灵光,计谋百出,一定想得到较为稳妥的办法,心里却又顾虑重重,一旦跟她说了这事,自己等于完全暴露了,而顾桃到底是什么心态,他心中却也没底。 这一日晚上习练结束回到卫道院时,忽然发觉有两个人在院子里打斗,打得非常激烈,打着打着,两个人竟然滚落地上扭打,最后身体死缠在了一起,互相狠抓对方的头发不放手,呼呼喘息,动作滑稽之极。 小隐暗自窃笑,走近一看,大吃一惊,扭打的双方一个是顾桃,另一个竟然是青青! 第82章 奸细 女孩子打架就是不一样。 小隐急忙冲上去将二人分开,问道:“你们俩怎么打起来了?” 青青怒道:“她骂我是妓女!” 顾桃道:“你难道不是妓女?还敢跑到我们天一山上来招嫖,无法无天啦!” 青青大怒:“你胡说八道!”说着又去抓顾桃的头发,顾桃也不示弱,也伸手去抓她的头发。 “哎哎哎!”小隐忙用力拿住两人的胳膊再次将二人分开,道,“误会!误会!都是好朋友,好朋友!有话好好说,别闹了。” 青青松开了手,却一把揪住了小隐的耳朵,顾桃竟也心有灵犀同时揪住了小隐的另一只耳朵,两人异口同声喝问:“老实交代,你跟她什么关系?” 小隐被两人一左一右揪住耳朵,动弹不得,陪个笑脸叫苦道:“疼,疼,轻点!不是说了么,都是好朋友,别闹了,听我跟你们解释,好不好。” 青青和顾桃同时放手,“哼”了一声,气咻咻地转开身子,双臂交叉在胸前,动作几乎一模一样。 “嘿嘿。”小隐干笑一声对青青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清乐门顾桃,我在天一山上只有两位要好的朋友,一位是小道士小羽,另一位就是这位顾桃大美女了,可帮了我不少忙。” 他又转向顾桃道:“这位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叫青青,是…… 这个……”要介绍身份时却不知道怎么说了,期期艾艾了一会,“……是我白小望下山期间认识的,她救了我的命,是我的恩人,好朋友,嘿嘿。” 小隐分别握住两人的手,将她们的手掌叠在一起,笑道:“一回生两回熟,大家都是朋友,以后都是好朋友,好朋友。” 顾桃非常大方,握了握青青的手,抱拳歉然笑道:“对不起,青青,刚才是我的不是,误会你了,顾桃向你赔罪。” 青青莞尔一笑,也抱拳道:“没事没事,我刚才性子也急了点。你是小隐……小望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小隐开心地笑道:“这就对了嘛,不打不相识,呵呵。” 顾桃微微一笑,道:“你们俩久别重逢,一定有很多话要说,顾桃就不打搅你们了,先告辞了。” 小隐拦住她道:“我确实与青青有些话要说,但待会有要事相求,顾桃姑娘能否多待一会?” 顾桃道:“好呀,我去外面给你们望风,一刻钟后回来。”说着,快步走出了卫道院。 小隐将青青拉到自己房间门口,急切地问道:“你怎么一个人跑来天一山了?多危险呀!” 青青笑道:“什么危险,我不是好好的嘛。你那天跟我说了唐玄微的事,我心里实在难受,憋得慌,所以一得空就上山来找你了。” 小隐见她一身女杂役打扮,却掩饰不住她的朱唇粉面、冰肌玉骨,奇道:“山上守卫那么森严,你是怎么混上山来的?” 青青神秘地一笑道:“就这点事还难得倒我,青狼白叫的吗?嘻嘻,不告诉你!” 小隐心中猜想她多半是收买了下山采购的杂役以新人的名义带她上山来的。她这身打扮与她的气质完全不搭,其实挺惹人注目的,心中隐隐担心她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小隐不无忧虑地道:“你又擅自行动,不怕天君知道了罚你吗?” 青青摇摇头,坚定地道:“我不管。我这次来一定要见到唐玄微夫妇,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小隐叹了口气,道:“真拿你没办法!”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急问,“今天初几?” 青青道:“十一,怎么啦?” 小隐一拍脑门,惊叫道:“啊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你来得正是时候,唐玄微每逢初十……” 忽见顾桃跃过围墙如飞而至,惶急道:“青青被人发现了,有人看见她进入道观,除魔七英的老大宗英和宫千里的徒弟孙焕带着一帮人要进观来查找,说是抓魔教的奸细,我让小羽拦住他们,估计拦不住。” “啊!”青青和小隐俱是一惊,小隐惊道:“这……这可如何是好?你……你在路上碰见了除魔七英?” 青青点点头道:“在大殿附近,他们正好路过,我当时低了头岔开脸的。这帮老不死的!眼睛还挺毒。” 顾桃对青青道:“你先跟我去把这身衣服给换了。” 她带着青青进入她原先住的房间,取了一套白色裙衫给青青穿上。等青青穿好了,她取出一方手帕轻轻在青青脸上擦了几下,青青看见手帕,瞪大了眼睛,一把握住,叫道:“这是我的手帕,怎么会在你这儿?” 顾桃微笑道:“是吗?是你小时候送给小隐的?” 青青不悦道:“他送你啦?岂有此理!” 顾桃收起手帕,道:“不是不是,是我从他那拿过来用的,你别多想,我洗干净了会还给他。我们走吧。” 两人返回小隐的房间,顾桃道:“宗英他们在道观里找不到人,一定会来卫道院搜查,这里不安全。要不,让青青去后山禁地躲一躲,那里他们应该不会去。” 小隐沉吟片刻,道:“禁地也不保险,万一他们急红眼进去搜查,那里无路可走,而且我们也不方便过去。我倒有一个去处,他们一定不会进去搜。” 顾桃问道:“哪里?山上还有除魔七英不敢进的地方?” 小隐道:“金蝉道君的住所。此刻金蝉道君应该还在观内,你们跟我来。” 三人一阵急奔,很快到达了那个小院,小隐当即打开了锁推门而入,顾桃奇道:“咦,你怎么会有这里的钥匙?” 小隐不答,直接走过去开启了卧室对面的一扇木门,里面原是厨房,多年不用,堆了不少杂物,处处积满灰尘。他观察了许久,金蝉道君好像从来没有进过这间房子,让青青躲在这里应该是安全的。 他对青青道:“青青,今夜委屈你在这里躲一夜。金蝉道君是绝顶高手,任何细微的响动都必然引起他的注意,所以尽量不要走动。明天清晨,他们去做早课的时候,我来接你出去。” 青青答应了一声,走了进去。小隐重新锁上门锁,和顾桃迅速返回卫道院。顾桃又问道:“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你会有金蝉道君住处的钥匙?” 小隐淡然一笑道:“他自己给我的呗,嘻嘻,你不信?” 顾桃瞪了他一眼,不悦道:“鬼才信!” 小隐道:“除魔七英见过青青,正巧今夜唐玄微夫妇也住在道观,他们一定更加起疑,青青上山来就是要找唐玄微的。事情复杂化了,怎么办才好呢?你脑子灵,快想想办法。” 顾桃嗔道:“你说得没头没脑的,我一点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扯上唐玄微了?你不说清楚,我怎么帮你?” “这……”小隐不觉愣住了。事情若是说清楚了,不仅青青的身份要暴露,连他自己的身份也藏不住。 迟疑半晌,道:“唐玄微夫妇偶然得到一张‘元胜藏经图’,据说他们找女心切,想要用它与恨天宫做个交易,换取女儿的线索。这事不知怎么地被五毒帮和青龙帮知道了,他们在灵塔镇设下陷阱,结果他们俩中了毒,遭遇到两帮高手的围攻,危急之际,青青救了他们。宫千里好像也获知了这个消息,带了除魔七英早早埋伏在那里,他们并不出手解救唐玄微夫妇的危难,直到最后一刻才动手杀了五毒帮和青龙帮的人,但他们的目的却是要唐玄微交出元胜藏经图,并随他们一起返回天一山接受质询。他们把青青当作了魔教中人,是来和唐玄微交易的,所以才会说捉拿魔教的奸细。” 顾桃问道:“那青青到底是不是魔教中人?” 小隐道:“当然不是。他是老鹰嘴东升老猎人的女儿,我不是摔下山崖掉落碧流河了嘛,正是他们父女俩救了我,我才能活到今天。” 顾桃微微一笑道:“白小望,哦不,叶小隐,小英姐,你装傻的本事的确可以,说谎的本事实在不咋滴。不过本姑娘权当相信了,说吧,你希望我做什么。” 小隐权当没听见她前面的话,沉吟道:“我感觉光凭我们俩好像力量不够,如果唐玄微肯帮忙,机会就大多了。我希望你找机会向唐玄微传一句话,就说青青上山来找他们了,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救她出去的。” 顾桃道:“这事没那么简单。照你的说法,他们既然认出了青青,自然要怀疑她上山来是要找唐玄微的,所以一定会盯住唐玄微不放,这样一来,唐玄微难以采取行动。而且我相信他们今晚在道观里找不到人,一定会派人守住进出道观的唯一通路。” 小隐觉得她的分析挺有道理,忧心忡忡地道:“这……怎么办才好?” 顾桃莞尔一笑道:“你不用愁,船到桥头自然直。救青青的事包在我身上,我只希望你不要把我当外人。” 小隐大喜:“谢谢,谢谢。” 顾桃反问道:“谢谢?就一句谢谢就好了?” 小隐一愣,道:“这……那……” 顾桃道:“你知道我的意思。” 小隐沉吟道:“好,等救出了青青,你想知道什么,我必如实回答。” 顾桃笑道:“好,一言为定。我马上过去看看,你回房间,等我的消息。” 她迅速赶往道观,老远就听见了金蝉道君的抱怨声:“道门清静之地,岂容你们在此闹腾喧哗,得罪了天尊降下灾祸来,你们担当得起吗?” 顾桃藏身于暗处窥视,只见宫千里和除魔七英全到齐了,他们的身后足有二三十名持械弟子,在三清殿前的空院围着金蝉道君和小羽理论。 第83章 搜捕 宫千里道:“金蝉住持,我们也知道门清静,不该打搅,只是今早确实有魔教奸细花十两银子收买了伙房的阿根被他带上山来,幸好在经过大殿时与除魔七英打了个照面。半年前我们在灵塔镇与她交过手,宗英和元英当时没注意,后来认出了她,再追查时已不见了人。经各方探查,有人证实看见她进入了道观,所以我们才会过来搜寻。此人乃恨天宫十三狼杀手,身手极高,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还望主持行个方便,让弟子们进内搜一搜。” 金蝉道君冷冷地道:“慈悲!从古到今,你听说过有谁敢带人进入寺庙、道观舞刀弄枪翻箱倒柜找人的吗?道门圣地,不容玷污。仙道贵生,无量度人,道门广开,来者皆有缘。道者,化生万物,善者善之,不善者亦善之。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请宫居士莫要把俗世纷争带进我天宁观来,无上天尊,慈悲!” 宫千里冷笑道:“道门圣地,这么多年来我等俗人从未有过打扰,只恐树欲静而风不止,近年来恨天宫东山再起,魔教做大,为祸江湖,对我正道门派虎视眈眈,亡我之心不死。前不久玄剑门下三位弟子赵健、邓豹、马钢便惨死在恨天宫十三狼之手,贺州首富余海洪也遭毒杀。 魔教奸细既然已混入我总坛,恐怕接下来要遭殃的便是天一盟了。金蝉道君原也是天一门弟子,难道忍心看着我正道弟子一个个倒在魔教的剑下吗?岂不闻对不善善,是为不善;对善不善,是为不善。还望住持行个方便,容我们进内看一看,我会约束他们,绝不惊扰天尊。” 金蝉道君沉吟片刻,道:“好吧。进宝殿者一律不得带凶器入内,不得喧哗,轻声慢行。无上天尊。” 宫千里大喜,当即命令弟子们放下手中兵器,轻声慢步,不得说话,但也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藏人的去处。 众弟子们四散开来,分别进入各殿堂搜寻。 不久,居士院传来了唐玄微的怒斥声和弟子的道歉声。宫千里和除魔七英对视一眼,道:“这个女贼人上山来多半又是来找唐玄微的,说不定两人约好了在此地见面。” 宗英道:“上回放过了他们,这次必要抓他们个现行,看唐玄微还有什么可说!” 宫千里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道观东面有一幢二层小楼,专供进香的居士憩息,唐玄微夫妇住在靠南的一个套间里。三名弟子敲开房门,意欲进内搜查,唐玄微大发雷霆,当即高声训斥他们。 宫千里一路小跑,大老远便笑呵呵地地道:“唐掌门,何故发这么大的火呀?” 唐玄微忿然道:“岂有此理!唐某与拙荆每月初十都来道观敬香诵经,便是要图个清静,这几个不晓事的竟然莫名其妙地要进我房里搜查,拙荆身体有恙,岂容你们惊扰,太不像话!” 宫千里当即回头训斥道:“你们三个好不晓事,不认识这位灵山派唐掌门嘛,还不快快道歉!” 那三人一躬到地惶恐地道:“对不起,对不起,惊扰唐掌门了,请唐掌门恕弟子失礼之罪。”言毕,三人惶急地离开了。 宫千里也抱拳道:“宫某不知唐掌门夫妇在此,多有得罪,请唐掌门海涵。” 唐玄微“哼”了一声,也不说话,走进房间便要关门。宫千里伸出一只脚插进门缝,道:“唐掌门且慢,宫某尚有一言相问。” 唐玄微走出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门,冷冷地道:“宫兄有话快说,唐某要照顾拙荆,没空在这里闲话。” 宫千里道:“唐掌门还记得上次在灵塔镇以剑要挟唐夫人的那名魔教杀手吗?” 唐玄微心头一震,但面上不动声色,淡淡地道:“当然记得。宫兄怎么又说起她?” 宫千里微微一笑,问道:“今天她收买了伙房的阿根,扮作杂役被他带上山来。有人看见她进入了道观,她没来找你吗?” 唐玄微一愣,道:“我这里没人来过啊,她来找我干嘛?元胜藏经图不是早交给你们了吗?” 宫千里“哦”了一声,“我也在想啊,她孤身一人甘冒风险来闯我们总坛,到底有什么图谋呢?不过大家都觉得她敢来,山上必然有她的内应,足以说明魔教已经渗透进我们内部了。大家又想,放眼天一山,恐怕只唐掌门一人曾经与她有过交集,可世上的事呢偏生有这么凑巧,她进入了道观,你唐掌门恰巧也在,而她却凭空消失了,这个……大家未免觉得奇怪了。” “宫千里,你什么意思?”唐玄微怒道,“你怀疑我是他的同党?说我与她有交集,你们几个不都一样吗?岂有此理!” 宫千里笑道:“唐掌门息怒,息怒,这个就是大家胡乱猜测的。你看这样好不好,唐夫人身体染恙,小弟我于情于理也该进去请个安,探视探视的,这样也省得别人再说三道四了。” 唐玄微沉吟片刻,叹了一口气,道:“话说到这份上了,宫兄,请吧。”说着,走进房间,放宫千里进去。 宫千里进内,警觉地四下里查看,但房内一厅一卧,陈设简陋,并无可藏身之处。卧室里有一张床,挂着帷幔,隐约可见唐夫人斜靠在床板上休息。宫千里弯腰瞄了一眼床底,又掀开床边的隔帘,里面除一个马桶外并无可疑之处。 他随即向唐夫人抱一抱拳,关切地问道:“唐夫人,身子可好些?宫千里来看望你了。” 屈云霞没有吱声,似乎已经睡着。 宫千里又说了一遍,便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卧室,对唐玄微抱拳道:“唐掌门,多有得罪。若是那女贼真找上门来,还请唐掌门将她捉拿归案。宫某告辞。” 唐玄微冷冷地道:“不送。” 宫千里一离开,他立刻进入卧室,关上了房门,此时屈云霞已起身坐在了床沿上,焦急地问道:“宫千里他们是不是来抓青青的?青青真的上山来找我们啦?” 唐玄微向她默默地点了点头,身体微微颤抖,神情激动,屈云霞忽然转身跪在了床头,连连叩头伏拜,“真武大帝显灵了,真的指引我们青青上山来找我们啦。真武大帝啊,无上天尊啊,你们一定要保佑我们青青平安无事,千万不要给那个天杀的宫千里给抓住啊。屈云霞给你们叩头啦。” 她不住地伏拜,头触到地板上咚咚作响。唐玄微上前将她扶住,小声道:“我们青青既然得真武大帝指引而来,大帝一定会保佑她平安,你放心,你放心,她一定没事的。” 屈云霞将头靠在他胸前,啜泣道:“可是这帮天杀的,已经发现她了呀。怎么办呢?怎么办呀?玄微,你快想办法,想想办法呀。我们得救她,我们不救她,谁救她呀?” 唐玄微声音哽咽道:“我会的,我会的,可是我现在不能出去。他们怀疑青青上山是来找我们的,现在外面肯定埋伏了好多人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我现在只希望青青不要上门来找我们,不然必中他们的埋伏。” 屈云霞切齿道:“如果宫千里敢动青青一根汗毛,我就跟他拼命!” 唐玄微坚定地道:“是的,这回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抓住青青。谁敢动她,我要谁的命!” 屈云霞道:“那你什么时候出去看看啊?” 唐玄微道:“只能等天亮,我想青青肯定躲在了安全的地方,他们找不着才疯狗一般到处乱搜。” 且说宫千里一行出了居士院,宗英问道:“宫兄,怎么样?” 宫千里道:“凭我的直觉,唐玄微好像对这事全不知情,那个女贼应该还没找到他。我们抓紧搜查吧。” 返回大院,各路人马纷纷来报,皆说没有找到人,最后只剩下金蝉道君的住所和卫道院没有搜查了。 金蝉道君冷冷地道:“宫居士,是不是连贫道的住所也要去搜一搜啊?” 宫千里笑道:“不敢不敢,别人不可信,对你金蝉道君我们还敢不信吗?不过这卫道院,我们还真想进去看一看。” 金蝉道君道:“你们想要进卫道院,也无不可,但必须得到盟主的许可,而且普通弟子不得入内。” 宫千里道:“这个……规矩我自然知道。只是,你看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只是进去看一看,马上就出来,能不能通融一下?” 金蝉道君道:“对不起,我做不了主,除非盟主亲临,否则没得商量。” 宗英道:“我已派人去请盟主了,差不多也快到了。” 宫千里道:“好吧,那我们就去卫道院门口等盟主。” 此时,顾桃早已溜回卫道院,把小隐拖到琴房,递了铜箫给他,两人便开始琴箫合奏“梅花三弄”。 宫千里带着众人步行前往卫道院,老远就听见琴声悠扬,箫声袅袅,不觉奇怪,问金蝉道君道:“这么晚了,卫道院里怎么还有人在抚琴吹箫?” 金蝉道君淡淡地道:“宫居士何以明知故问。” 呵呵,宫千里自嘲地一笑。 众人到达门口时,只听马蹄声急响,白不尘骑马而至,一下马便问:“宫千里,抓到奸细了吗?” 宫千里道:“启禀盟主,属下已带人搜遍了整座道观,现在就剩下卫道院了,正要请示盟主,要不要进去搜查。” “进去查啊,为什么不?”白不尘爽朗地道。 第84章 母亲 金蝉道君吩咐小羽开启门锁,放宫千里和七英进入,然后便命他将大门关上。白不尘大踏步走向琴房,粗声粗气地喊道:“乖儿子,这么晚还没睡呢?” 琴箫之声戛然而止,顾桃开门探出头来,看见白不尘忙抱拳行礼,随即又向宫千里等人行礼。白不尘笑道:“顾桃姑娘,老麻烦你,辛苦你了。” 顾桃道:“白公子今日有些烦躁,所以我让他弹弹琴,吹吹箫,平静一下心绪,他现在好多了。” 白不尘高兴地点头道:“好,好。”回头对宫千里道,“你赶快让七英查吧,这些门都没上锁的。” 宫千里向除魔七英挥挥手,七英立刻散开,进入各房间查看。 宫千里跟随白不尘进入琴房,见小隐低着头摆弄铜箫,对白不尘笑道:“看来白公子恢复得不错,铜箫吹得那么好听。” 琴房里除了一张琴、两张桌椅,空空如也。 白不尘叹了一口气,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你若是膝下有儿,便能体会到我的苦心和难处啦。做父亲比做盟主难多了。” 白不尘走过去,拍拍小隐的肩膀,道:“望儿,很晚了,早点睡觉吧。” 小隐头也不抬,只顾自己摆弄铜箫。白不尘并不多言,转身走出了琴房,回头对顾桃道:“等我们一走,你就让望儿睡觉吧,别练太晚啦。” 顾桃答应一声,在门口向他们抱一抱拳,便关上了门。琴箫之声再度响起。 不久,除魔七英纷纷禀报,没有找到奸细的踪迹。宫千里喃喃道:“奇了怪了,贼人会躲在哪里呢?” 宗英指指后山,却不敢直接说出来。宫千里摇头道:“那不是我们能搜的地方。这样吧,今晚你们两人一班,带几个弟子,辛苦点,守住出观的要道。你们轮流值守几天,我就不信她躲在里面不出来!盟主,你觉得如何?” 白不尘道:“很好,就依你所言。我们走吧。” 一俟他们走远,顾桃停止了弹琴,长出一口气,轻拍胸脯,道:“吓死我啦!还好你找到了一个没人想得到的地方。”她向小隐翘翘大拇指,连声道,“高!高!” 小隐忧心忡忡地道:“高什么!现在惊动了宫千里和除魔七英,他们一定会盯住唐玄微,也会守住离观的要道。青青要想离开,难啦!”忍不住唉声叹气。 顾桃道:“你愁什么啊,愁也没用,办法总比困难多。” 小隐眼睛一亮道:“你说的包在你身上。说说看,你有什么办法?” 顾桃道:“我们清乐门为避开上香高峰期,一般会提早两三天来道观进香。明天是初十二,时间差不多,我回去带二三十个姐妹过来上香,大家穿一样的衣服,带上帷帽遮住脸,保管守路的人看花眼,到时候让青青换上同样的衣服,我们把她夹带出去。再让唐玄微他们的马车在三里外的岔路口等我们,到时候把青青送上马车就行了。之后就是唐玄微的事情了。” 小隐点头道:“这个办法不错,你们平时上香也都这么穿戴吗?” 顾桃道:“是呀。问题是怎么联络唐玄微,我本来想直接去他们房间找他们,现在看来行不通了,暗地里肯定有人在监视。” 小隐道:“这个好办。唐玄微夫妇一定会在真武大殿诵经礼诰,会待很长时间,写张字条塞到他手里就可以了。” 顾桃奇道:“咦,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在真武大殿进香?” 小隐微微一笑道:“有一次,我路过那里,看见他们俩实在可怜,唐夫人又病得厉害,便假扮真武大帝安慰了他们几句,他们以为真武显灵了,激动得不得了,这不,唐夫人的身体都好起来了。” 顾桃瞪大眼睛道:“哇,这种事你也敢做?不怕真武大帝知道了揍你?” 小隐笑道:“我从小挨揍惯了,多一次不多,呵呵。” 顾桃笑道:“就知道你小时候肯定是个淘气鬼!难怪青青要揪你耳朵,嘻嘻。” 小隐道:“我看就依你的计划,你赶紧把字条写起来吧。” 顾桃道:“我这人呢最不喜欢写字,我说,你写吧。” 小隐道:“好吧,那去我房间写。” 次日清晨,等金蝉道君一离开家,小隐立刻进去将青青接了出来。顾桃把她拉进自己的房间里,简要地说了自己的计划,然后帮她梳理头发,盘个凌虚髻,顾桃一边梳头发一边同她拉家常。“你和小隐关系这么铁,认识很久了吧?在哪认识的呀?” 青青自然明白不能实话实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嗯嗯呀呀”敷衍。顾桃又问:“老鹰嘴有个东升老猎人,很有趣的,你见过吧?” 青青摇头道:“没见过。老鹰嘴是个什么地方?” 顾桃笑道:“老鹰嘴是座小山,离这里一两百里的样子。” 问完这个问题,便不再问了,顾桃已经证实了她心中的猜疑。 盘好了头发,顾桃取出自己的衣服和帷帽放在床头,嘱咐她先睡一觉,睡醒后换上,到时候小隐会带她过去。说完,便急急离去。 小隐在门口告诉青青,他也有要事,等忙完了再来看她,让她闩上门好好睡一觉。 小隐进了密道去见秦天狼,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让他实在放心不下。 秦天狼躺在床上,神情委顿,见到小隐,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想要坐起来,小隐忙上前将他扶住,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秦天狼握住小隐的手,叹道:“我这一生恨过,也爱过,潇洒过,也痛苦过,人生的酸甜苦辣都尝遍了,最后一刻,老天爷将儿子送到了我身边,我满足了,再无所求了。” 小隐道:“爹,你放心,孩儿一定有办法救你出去的。” 秦天狼道:“你不用费时费力了,爹恐怕等不到那一日了。武学上,爹该传你的都传你了,以后全靠你的悟性,靠你自己练了。你心地善良,资质又那么好,将来必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气死白不尘那老儿,呵呵。” 小隐不由想起了天君的话,问道:“我娘还活着吗?” 秦天狼笑道:“傻孩子,你娘是世上最美丽的女子,武功也不比你爹差,但比我聪明能干多了,是干大事的人。” 小隐问道:“她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秦天狼道:“鹅蛋脸,蛾眉曼睩,朱唇粉面,眉心有一颗美人痣,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瞧你一眼能让你心跳加快一倍,太美了,实在难以用语言形容,以后你见了就知道。” 他说到这里顿住了,脸上挂着甜蜜的笑意,眼睛望向远处,似乎沉浸在了甜蜜的回忆中。小隐不想打断他,只默默地坐着。 半晌,他接着道:“她的名字也很美,叫叶琼锳。” “叶琼锳?”小隐的心里咯噔一跳,立刻想到了在房间的墙壁里找到的那柄短剑,万没想到它竟然是自己母亲之物,真是天缘奇遇呀! 他心里渐渐对秦天狼所言有点相信了,但天君为什么要骗他呢? 他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有人说白不尘是杀我父母灭我全家的大仇人呢?” 秦天狼道:“没错,他是呀!白不尘的父亲叫白鸣沧,当年就是他们父子俩号令江湖,率领各大门派围攻咱血海教的。三千人呢,血流成河呀,最后逃得性命的不到三百个,你外公叶傲世死了,你娘也受了重伤,我也落在了他们手里,我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你说,他不是我们大仇人又是什么?” 原来是这么回事! 三千人剩下不到三百个,可以想象当年那场血战有多惨烈!多残酷! 数千人惨死,白不尘罪恶滔天啊! 该杀!该杀! 有机会我一定要杀了他,为死去的人报仇! 他想起了孙宣要围剿恨天宫的事,便把事情告诉了秦天狼。秦天狼顿时激动起来,浑身颤抖,气急道:“小隐,你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他们,千万千万不要让历史的悲剧重演啊!” 小隐道:“白不尘没有答应,他的意思也是不想再重蹈覆辙,当年正道人士同样死伤惨重,至今都未恢复元气。另外,我已叫人送信去恨天宫通知他们了,这两日应该要回来了。” 秦天狼显得焦急万分,催促道:“你赶紧上去吧,万一他带来了重要信息找不到你怎么办?你快走,快上去等他。有了准信再来告诉我。” 小隐心里也确实想早日见到三阳子归来,他一定会带来天君新的指示,便告辞返回卫道院。 青青似乎仍在酣睡,时间尚早,小隐便不打搅她,回到自己房间里,取出了那柄短剑,看着“叶琼锳”三个字出神。 原来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都活着,真是太好啦! 只是母亲在哪里呢? 谁是叶琼锳? 天君是男人,肯定不是,不是彤姨便是紫衣仙子。 她们俩都长得漂亮,人又聪明,还待他好,真的像母亲一样,一切都对得上号! 究竟是哪一位呢? 第85章 脱身 小隐一想到这些,顿时兴奋起来,渴望立时见到彤姨,见到自己的母亲,不由憧憬起母子相见的场景,心里仿佛灌进一罐蜜似的。 “啥事这么高兴啊?”不知何时青青来到了他身边,她已换上了清乐门的衣衫,见他喜形于色便开口问道。 小隐一惊,忙将短剑收了起来,道:“没什么,又见到你了,心里高兴啊。” 青青笑逐颜开道:“真的吗?是想我了这么高兴?不是骗我的吧?” 小隐道:“肯定高兴啦,你马上要见到你父母亲了,我更替你高兴!” 青青笑道:“谢谢你,小隐。”双手合十于胸前闭着眼睛,一脸兴奋,“终于要见到他们啦!我太兴奋啦!见到他们我该说什么呢?我长这么大都没叫过爹娘呢,我叫得出口吗?” 小隐道:“自己的爹娘有什么开不了口的,说叫就叫啰。你在这儿坐一会,我去取些吃的过来。” 婉嫂已经做好早餐了,小隐去膳堂包了一大包吃的,对婉嫂说自己要练功,带回房间吃,让她不要过来打扰。 回到房间里,一边吃一边对青青道:“待会我带你过去,你跟着顾桃,她让你干啥你就干啥,一切听她的。我们已经做好了安排。” 青青道:“我瞧这个顾桃是个挺厉害的角色,又漂亮又聪明,她对你真的很上心呢。” 小隐奇道:“上心?什么意思?顾桃确实很聪明,都是她想出来的主意,以后你要好好谢谢她哟。” 青青做个鬼脸,笑道:“她看你的眼神不一样,八成是喜欢上你了。她老是旁敲侧击地问这问那,想要了解我们的过去,不过我也不笨哟,我就来个嗯嗯呀呀,嘻嘻,不过你要当心她哟,别说我没提醒你。” 小隐不以为然地道:“怎么可能,白小望是有老婆的人,明媒正娶的,你会去喜欢一个有老婆的人吗?她是白不尘请来帮我练琴的,顺带照顾我,自然要认真做事的了。” 青青凑近小隐,神秘兮兮地问道:“你有老婆了?漂亮不漂亮呀?怎么不和你住一起呢?” 小隐浑身打个哆嗦,道:“你别提她,吓死人了。她是天下最毒的妇人,整天想着怎么整死白小望,她好另觅新欢,白小望还没休了她,她就已勾搭上好几个男人了。看见梁上那条布带没,她教白小望那个傻子玩上吊游戏呢,你说她毒不毒呢?” 青青嬉笑道:“哇,原来我们小隐头上戴着好几顶绿帽子呢,嘻嘻。” 小隐放下脸来:“你胡说什么,我若真是那个傻子白小望,死在她手里不知几回了。对啦,你把孙宣想要围剿恨天宫的事,告诉天君了吗?” 青青道:“我说了,他只说‘我知道了’就打发我走了。” “什么?就四个字?” “那你还想他说几个字呀。” 小隐一想也是,天君肯定不会跟青青这样的嫩丫头商量这么大的事啊。等三阳子回来,他一定会带给我最新的指示。 吃完早餐,小隐将青青锁在房间里,自己去道观探听消息。等了好久,终于看见一队清乐门的女弟子,足足有三十多人,清一色淡绿裙衫,白色帷帽,手捧琴箫,袅袅婷婷地走进道观。一眼望去还真分不清谁谁谁。 小隐大喜,立刻返回卫道院,让青青做好准备,只待琴箫之乐响起,便带青青过去。 顾桃聪明能干,为人豁达,多谋善断,敢为敢做,便是掌门冷丝桐对她也是言听计从,清乐门除掌门外,大家都爱听她的。因此,她回去略一召唤,大家便都跟着去进香。 按照程序,众弟子先入天皇殿,祭拜三皇五帝、九龙圣母和三霄奶奶。再入三清殿祭拜 三清,即道德天尊、元始天尊和灵宝天尊。其后,大家分散各自去拜心中敬仰的神尊。 顾桃带着高瑛、石婧和连湘先去了真武大殿,果见唐玄微和屈云霞跪在软垫上虔诚地吟诵经文。屈云霞面色苍白,显得十分虚弱,却依旧强撑身体坚持叩头诵经。 顾桃上前在屈云霞身边跪了下来向神像拜了一拜,屈云霞竖起身体想要往旁边让一让,一下子没撑住,身体一晃往后便倒,顾桃忙伸手托住了她,顺手将纸条塞进了她手心,捏了捏她的手掌,关切地道:“唐夫人,你没事吧?吃不消,早点回去休息吧。” 屈云霞感觉到了手心里的纸条,身体一震,看了一眼顾桃,微微点点头,回头对唐玄微有气无力地道:“我累了,扶我回去吧。” 唐玄微忙搀扶起她,慢慢地走出殿外。两人径直回到自己的住处,屈云霞小声道:“快关门!”忽然立直了身体,两眼放光,展开了手中的纸条,只见上面写道:青青安全。请速驾马车去往岔路口小树林等候青青。万事小心。 屈云霞“啊”地叫了一声,双手合十,不住地向天跪拜,眼泪扑簌簌地直淌下来。唐玄微看了纸条,不禁浑身颤抖,涕泗横流,跪了下来与屈云霞抱头痛哭。 “女儿终于得救啦!” “真武大帝显灵!” “终于得救啦!终于得救啦!” “感谢真武大帝!感谢感谢!” “我就说嘛,真武大帝一定会有安排的。” 昨夜两人愁肠寸断,一夜无眠,丝毫想不出办法,一大早便去真武大帝求帝尊帮忙,保佑青青平安。 两人激动了好一阵子,屈云霞奇道:“我万万没想到帮我们的是清乐门的顾桃姑娘,她是怎么认识青青的?” 唐玄微道:“这位顾桃姑娘我知道,可不简单!她原名文心兰,父亲文清宴,是着名的镇西大将军,智勇双全,屡立战功,圣上特赐封“忠勇大将军”。据传六年前他在洪福寺遭西戎国人谋害,失足坠入悬崖,圣上追封他为“西阳王”,加封他女儿为郡主。他的儿子文心武乃天福武状元,文武双全,最近承继了乃父王将位,接管了文家军,继续镇守西阳边境。他平时军务繁忙,为保妹妹安全,将她化名顾桃,送来清乐门习武练功。 啊呀,我明白了,今日一下子来了那么多清乐门弟子,大家衣着打扮一模一样,谁也分不清谁,妙,妙,妙哉!这样青青就可以混在里面出去了。” “一定是真武大帝托梦她来帮我们青青的。谢谢真武大帝!谢谢顾桃郡主!” “好啦,我们赶紧收拾收拾出发吧,别耽误了时间。” “是是,赶紧,赶紧!” 再说顾桃轻易地将纸条传到了屈云霞手里,十分开心,随意拜了几位神仙,便组织大家进入最后一个程序,在道观门前广场上表演乐舞“天宁乐”。 随着优美的琴箫之乐响起,十八名女弟子展袖起舞,形舒意广。缭绕的长袖左右交横,纤薄的罗衣随风飘舞,身形飘逸,若仙若灵,处处透出优雅的仙韵,令观者如痴如醉。 道观内几乎所有人都跑了出来观赏,连金蝉道君也忍不住驻足观看,四周围了一大圈观众。在不远处把守的几名弟子个个延颈跂踵,不知不觉越走越近。 此时,青青已经混在了未上场表演的女弟子当中,在表演行将结束之际,顾桃推说门中有事带了五名弟子先行,将青青夹在了中间。 四名守路的弟子着急看表演,只是朝她们看了一眼,并未阻拦,也没问话。幸运的是,见过青青的除魔七英没有在场。 顾桃等人不慌不忙前行,等到脱离了守卫的视线,立刻加快脚步疾行,不一会便看见了小树林,唐玄微夫妇远远看见她们过来,立刻上了马车,留着车门,让车夫迎着她们慢慢前行。 待她们经过马车时,将走在最后的青青一把拉进了车厢,立刻掉转马头,扬鞭策马望灵山派驻地飞驰而去。 顾桃见马车渐渐消失,长舒一口气,放慢了脚步,说还是等等其他人一起走,不久,负责表演的二十六个弟子追上了她们,两队合并继续前行。 走不多远,猛听后面马蹄声急,数骑人马快马加鞭追了上来,当先一人正是宗英,高声喊道:“前面清乐门的弟子们,请留步!” 顾桃心下大慰,好在刚才动作快了一步,现下随你们怎么查也不用担心了。 宗英等人骑马拦在了众人前面,跳下马来,道:“对不起,各位师妹,因为山上混进了魔教奸细,不得不防,要烦劳大家脱下帷帽,互相指认一下,以便确认身份。” 高瑛不满地道:“你们什么意思?怀疑我们是奸细吗?” 宗英道:“对不起,我等奉盟主之命要查实每一个人的身份,请各位配合。宗英先向大家赔罪了。” 顾桃道:“既然是盟主之命,大家依他所言,脱帽吧。”说着,率先脱下了帷帽,露出真容。 其余人也跟着纷纷脱下帷帽,一起望向宗英。 第86章 下山 宗英要求两人一组,互相叫出对方的名字。不一会,大家都不假思索地喊出了另一人的名字,宗英看不出任何疑之处,无可奈何,只得赔罪放行。 且说青青一进马车车厢,屈云霞立刻抱住了她失声痛哭:“青青,青青,我的嫣儿,娘终于找到你了,娘终于见到你了,二十年了,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们终于团聚啦。” 青青一时不知所措,却也被感动得泪水夺眶而出,便也抱住了她啜泣。唐玄微热泪盈眶,握住了青青的一只手,哽咽道:“女儿啊,托真武大帝的洪福,我们终于见到你了,从此我们再也不分开。” 三人抱头痛哭了一阵,唐玄微渐渐冷静下来,道:“夫人,嫣儿,我们还没脱离险境,今后还得小心行事,即便到了驻地,也要尽量小心,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屈云霞呜咽道:“我们走,回灵山去!我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待下去了,我们走吧。” 唐玄微道:“我也一直在想这事,待会到家我便写封信给白盟主,请求他放我们回灵山。” 屈云霞道:“你就说,我病重,要落叶归根,我就不信白盟主连这样的情面也不给!” 唐玄微道:“好,好!我回去就写,立刻派人送过去。我们明天就走,明天就走!只是如何瞒过他们下山,还得好好计议。” 再说小隐在暗处目睹清乐门弟子平安离开,一切顺利,相信顾桃的计划已经成功,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返回卫道院,又取出那柄短剑反复端详,忽然注意到剑柄的一颗绿玉上隐隐约约刻有三个极小的字,竟是“白不尘”三字,不觉大感奇怪。 这剑怎么又和白不尘扯上关系了呢?他原以为是爹送给娘的礼物,这样看来反倒像是白不尘送给娘的礼物,怎么会这样? 一个人想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便懒得去想,在房间里挥舞短剑练习秦天狼所传的“天狼十三法”。 下午的时候,顾桃兴高采烈地过来看他,一见他便颇为得意地笑道:“小隐,怎么样?本姑娘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包在我身上的事帮你做到了吧。现在你轮到你跟我说说你和青青之间的故事啦。” “嘿嘿,嘿嘿。”小隐干笑着,不住地用手抓脑袋。 “嘿嘿,嘿嘿!”顾桃瞪起眼睛,“你一嘿嘿,我就知道你不想交代了,又想拿个什么东升老猎人唬我?嘿嘿。” “嘿嘿,这个……嘿嘿……”小隐实在不知道如何对她说,“青青不是还没完全安全嘛,是吧?” 顾桃不悦道:“我懒得跟你嘿嘿。我听说了,唐玄微向白不尘正式提出了,明天要带队回灵山,理由是屈云霞病重,要落叶归根。你觉得白不尘会同意吗?” 小隐沉吟道:“我觉得会,这是人之常情,很难拒绝的。” 顾桃道:“问题是时间靠得太近,宫千里他们必然会怀疑他离开的真正目的,甚至故意放他们走,然后派人暗中监视他们,不排除在途中拦截他们搞突击检查的可能。” 小隐担忧道:“对呀,那得想办法通知他们小心提防呀。” 顾桃道:“唐玄微是一派掌门,老江湖了,我们想得到,他会想不到?你多虑啦。我相信他会有万全之策。且看他们明天是否会成行,我也会找人留意除魔七英的动向。” 小隐抱拳行礼道:“顾桃大美女,你想得太周到了,小隐替青青谢谢啦。” 顾桃白了他一眼,道:“谁要你谢呀!我就希望你别把我当外人,该交代的事老实交代。” “嘿嘿,嘿嘿。” “嘿嘿,嘿嘿!” 白不尘爽快地答应了唐玄微的请求,落叶归根的事谁也不好拒绝。唐玄微大喜,当即组织大家收拾行李,要求明天一早便即出发。 但是如何安置青青,顺利地瞒过宫千里他们的检查,却是个难题。他和屈云霞商量半天,最后决定把青青扮成小药童的模样,取个名字叫清风,戴上顶帽子,对外只说是专门找来煎药熬汤照顾屈云霞的。 灵山派在天一山驻地的弟子总共有五十多人,为避人耳目,唐玄微只挑选了其中三十人随行,并让自己的师弟乔真留下管理余下的二十多名弟子。 行李装了满满两大车,屈云霞乘坐厢式马车,唐玄微和他的八个徒弟骑马,其余人步行,青青便夹在步行的弟子中间。 下山之路走得异常顺利,三个关卡只是照例巡视了一下,甚至连马车都没检查。队伍通过了山门,也是最外面一道关卡,很快进入大道,唐玄微终于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立刻让青青坐进马车陪屈云霞,随后催促大家加快速度前行,离开这是非之地越远越好。 这天清晨,小隐见过秦天狼回来,便看见顾桃在院子里等他。顾桃一见他抱怨道:“大清早你去哪了?到处找你不见。” 小隐干笑道:“嘿嘿,去散了下步,散步。” 顾桃不悦道:“你又撒谎!”凑近他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你的秘密真够多啊,嘿嘿。” 小隐忙道:“没有没有,你多想了,就是去外面散步。对啦,这么早过来,有什么情况吗?” 顾桃道:“除魔七英一大早便下山去了,不知道会不会对唐玄微他们不利。” 小隐沉吟道:“这个……有可能吧。唐玄微他们出发了吗?是想中途拦截他们搞突击检查?” 顾桃道:“唐玄微已经出发了。出了山门,他们必定放松警惕,如果除魔七英突然出现,恐会措手不及啊。” 小隐越想越是害怕,不由着急道:“这……我们得想办法通知他们啊。” 顾桃摇头道:“来不及了,再说我们也不能明着去追赶他们,没有令牌我们根本下不了山。” 小隐急道:“除魔七英有备而去,躲在暗处肯定能发现他们的破绽。不行,我们得想办法下山一趟,必须赶在他们前面通知唐玄微。” 顾桃道:“不可能啦,除非从悬崖上飞下去。” 小隐道:“飞不了,但是可以爬,爬下去。” 顾桃道:“小羽倒是跟我说起过一个地方,说你胆子够大的话,可以爬到山下,但是要用到很长的麻绳。” 小隐眼睛一亮,急问:“在哪里啊?” 顾桃道:“在金蝉道君住所的后面,那里有一条小路通往半山腰的一个废弃的山神庙,庙后面就是悬崖啦。” 小隐道:“我们马上行动。” 顾桃道:“你真要去爬?” 小隐道:“非去不可。我记得金蝉道君的杂物间里有一捆绳子,就不知道够不够长。这个时候金蝉道君应该在道观里,你去帮我盯着他点,我马上去取绳子。” 小隐取了短剑插在腰间,两人说走就走,刚跑到大门口,顾桃忽然惊叫道:“不行不行不行,我们这样去很容易被人发现的,特别是你!” 小隐困惑道:“那……怎么办?” 顾桃眼珠子一转,拉起他的手就往自己房间里跑,才跑进去却又把他推了出来,关上了门,“你稍等,我先换衣服。” 不一会,门开了,顾桃已经换了一身紫色的裙衫,戴了顶同样颜色的帷帽,显得风姿绰约,英气勃勃,小隐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顾桃伸出食指在他脑门上一戳,笑道:“呆子,看什么看!脱衣服!快!” 小隐“哦”了一声,伸手解衣扣,顾桃嫌他慢,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的外衣扒了下来,拿出一套白色裙衫帮他穿上。 她退后一步,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通,嘴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小隐疑惑道:“你干嘛这样看我,挺吓人的。” 顾桃笑道:“哇,我发觉你穿女装很漂亮啊,国色天香,美艳绝伦,哈哈。要是在这里放两个大馒头,包你迷倒天下男人,嘻嘻。” 她真的抓起桌上放着的两个馒头塞进了小隐的衣领里,小隐往后一退,扑哧一笑,道:“走吧,要来不及了。这两个馒头还可以当点心。” 顾桃“咦”的一声,道:“恶心死啦!” 女孩子真是奇怪的动物,这样的节骨眼上,竟然还有心欣赏衣服好不好看。 小隐转身便往门外跑,顾桃喊道:“等等!”把帷帽挂在了他脖子上,“这样,见到外人就可以不露真容了,嘻嘻,走吧。” 两人迅速跑出卫道院大门,顾桃去路口放哨,小隐则去金蝉道君的住所取绳子。小隐顺利地拿到了绳子,扛在肩头,跑过去招呼顾桃,两人当即沿金蝉道君屋后的小路而下。 这条小路已经很久没有人行走,杂草丛生,路面完全被覆盖,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这里有条下山的小径。两人一路小跑,很快到达了山神庙。庙很小,只一间,一半已经坍塌。庙墙后有一株粗大的松树,再往后便是陡峭的悬崖,大约十几丈高,崖下则是斜长的石坡,似乎可以攀爬。 第87章 盗马 小隐二话不说,将绳子的一头在松树上绑紧,然后将另一头绑在自己腰上,双手抓住绳子一边放一边往下爬。待绳子放到尽头,发觉距离底下的凸起的岩石还差了一丈多距离,便解开腰间的绳子,往下一跳,轻轻松松地落在了岩石上,随即朝上面喊道:“顾桃,你下来吧?” 只听顾桃在上面喊道:“不行,我害怕!” 小隐道:“那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去就行。” 顾桃喊道:“不行,我一定要去。” 她小心翼翼地抓着绳子,慢慢往下爬。小隐道:“你滑下来就是啦,我会接住你的。” 顾桃道:“不行不行,我害怕的,还是慢慢爬吧。” 好一会,终于到了绳子尽头,让她往下跳,她却不敢,说太高了。小隐道:“你把眼睛闭上,不要往下看,手放开绳子就行,我接住你,放心吧。来吧!” 顾桃神情紧张,闭上了眼睛,一咬牙放开了手,人一下坠,立刻尖叫起来,小隐迎上前张开双臂,一把将她抱住。 顾桃吓得簌簌发抖,双手紧抱着小隐,将脸紧紧地贴在小隐脸上。小隐轻轻拍拍她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现在可以放手了。” 顾桃道:“我不放!我从小恐高,上了二楼都会害怕。要不,你抱我下去。下面这么高,我看都不敢看啦。”说着将他抱得更紧。 小隐暗自窃笑,顾桃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都敢做,却恐高,吓得脸都白了。“好好,再抱你一会,小顾桃,乖宝宝,不怕不怕,好好睡一觉,哥哥在这里。”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吟唱。 顾桃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将小隐推开,转过了脸去,本来一张白脸变得通红,娇嗔道:“你乱唱什么!” 小隐见她忽然不高兴,不由一怔,注意到她羞红了脸,顿然觉得刚才似乎不妥,不觉耳根发烧,脸也红了起来。 顾桃娇羞地从眼角瞥了他一眼,忽然扑哧笑了起来:“你个臭名昭着的小恶魔白小望,竟然也会脸红?” 小隐不敢正视她,转过脸望着斜坡,道:“我们赶紧下去吧。”转身先放下脚,四肢并用慢慢下爬,爬了一段,仰头对顾桃道:“你下来吧,别往下看,即便滑下来我准能接住你,不用担心。” 顾桃蹲下身子将脚往下探,刚移过身体,脚底便滑了一下,又惊声尖叫起来。小隐笑道:“你别害怕,滑下来也没关系,下面有我呢。” 两人顺着斜坡手脚并用一步一步下行,好半天终于到达坡底,结果发觉再往下又是一道陡峭的崖壁,石壁上长满了粗壮的藤蔓。小隐试了几根,感觉能撑住自己的体重,纵身一跃,坠落一半时,双手抓住了藤蔓,随即朝上喊道:“顾桃,这里的藤蔓很结实,比绳子还牢固,你抓着藤蔓慢慢下来,我在这里等你。” 顾桃见他跳下崖去,吓了一跳,待见他在空中抓住了藤蔓,在半空晃荡,不觉一颗心怦怦乱跳,冷汗直冒,连看都不敢往下看了,赶紧闭上了眼睛。 小隐喊道:“顾桃,你下来呀,不要往下看,抓着老藤下来就是。别怕,掉下来我也能接住你的,下来吧。” 顾桃颤巍巍地把脚往下放,迟疑半晌,一咬牙将身体滑了下去,岂料滑得太快,手竟然没能抓住藤蔓,整个人霎时往下直坠,不由自主地尖叫起来。 小隐一直在观察她,见她坠落,急荡过去,在空中伸出一条手臂抱住了她,索性放开了另一手,两人同时坠落,但小隐早已看中了另一条藤蔓,一伸手便抓住了,下坠势头一缓,再松手稳稳地落到了地面。 顾桃闭着眼睛兀自尖叫不已,小隐不敢再抱她,扶她坐到了地上。顾桃慢慢睁开眼睛,朝上面看看,又朝小隐看看,忽然站起来抡起粉拳对着小隐的胸口就是一顿猛擂:“你个死小隐,臭小隐,你本事这么大,抱我一起下来就是啦,干嘛作弄我?吓死我啦,吓死我了。” “嘿嘿,嘿嘿。”小隐只有傻笑,“我小时候经常爬崖壁玩,学猴子跳。” 顾桃镇静下来,笑道:“原来是头小猴子,小猴子,白小猴!白小猴!”说着,笑呵呵地往山下跑。小隐赶紧跟了上去。 再往下是一段长满了松树的斜坡,已可步行而下,底下就是山路了。两人沿着山路疾步前行,行了一程,顾桃道:“他们骑马,我们走路速度太慢,最好能搞匹马来。” 小隐道:“这山野之地去哪里找马呀?你身上有那么多钱吗?” 顾桃指指前面的山坳,道:“那边有炊烟升起,我们过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马。” 两人进入山坳,不远处居然有几户人家,门前的小树林里还真拴着一匹马。顾桃得意地笑道:“怎么样,被本姑娘说中了吧。你赶紧去牵马吧,本姑娘在这里等你。” 小隐迟疑道:“这是别人的马,就这样去牵来不太好吧,我们不成盗马贼啦?” 顾桃笑道:“你白小望啥时候变这么正人君子啦?” 小隐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啊。” 顾桃伸指在他额头上用力一戳,道:“你个榆木脑袋,可以呀!我们这不是要赶着去救人嘛,说那么难听干嘛,借呀,借马一用,等用好了还给人家就是了嘛。我教你个办法。” 说着,她拿起小隐的两只手分别捂住了他的两耳,笑道:“你这样过去,就不用怕了。” 小隐抽回了手,笑道:“你这不教我掩耳盗铃嘛。去去去!” 顾桃道:“那青青不救了,是吧?那好,我们回去吧。”言毕,起身便往回走。 小隐忙拉住她,道:“我去,我去还不行嘛。” 他深深吸了口气,捏一捏拳头,迈开了脚步,贼头贼脑鬼鬼祟祟地往前走。顾桃看见他滑稽的模样,捂嘴笑弯了腰。 终于到达小树林,手忙脚乱地解开马缰,刚要上马,猛听屋里有人大喝一声:“什么人?敢盗我马!” 小隐喊了一句“我有急事,借马一用,回头奉还”,一咬牙跳上马,立刻纵马跑了起来。一个黑胖子从屋里紧追出来,高喊:“抓贼啦,盗马贼,抓贼啦!” “快,快上来!”经过顾桃身边,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拉将她拉上马背,纵马疾驰。那人追了一程,距离越拉越远,停了下来跺脚大骂。 顾桃坐在小隐身后,双臂搂住她的腰,笑得浑身颤抖。小隐不悦道:“你还笑,笑那么开心!我吓都吓死啦。下次你去偷。” 顾桃笑道:“这种事嘛肯定是男孩优先的啦。干嘛说那么难听,不是偷,是借!有借有还的嘛,是吧?嘻嘻。” 顾桃嬉笑了一阵,忽然道:“盗马贼,白小望,我发觉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你知不知道以前你坏透了顶,连骨头都是黑的,坏事做绝,就没做过一件好事,人家都叫你小恶魔!现在呢,你变了,从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好人,言行举止正派到叫人怀疑,连借匹马都吓得要死。神神秘秘的,全身都是迷。你自己知道吗?” 小隐心头一动,尽管她聪明绝顶,毕竟还当他是白小望同一个人。是呀,谁又能想得到其实是两个人,呵呵。 他随口应道:“我也搞不清,可能是被你和小羽教化过来了吧。” 顾桃笑道:“我有那么厉害吗?过奖过奖。” 沉默片刻,顾桃道:“我喜欢现在的叶小隐,你可千万不要变回白小望哟!” 小隐大笑:“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保管不会!” 顾桃道:“那不可能,你老婆向佼佼还不杀了我!” 小隐道:“那我就保证不了了,说不准我啥时就变回去了。” 顾桃笑道:“你敢!”伸出双手去搔他的胳肢窝,惹得小隐哈哈大笑,身体扭动不已。 两人快马加鞭,一路嬉笑,欢声笑语洒满了山谷。 且说唐玄微率队一路小跑前行,由于大部分人步行,实际上速度并不快。走出了七八里地,唐玄微感觉安全了,放慢了马速与马车并行,对车内喊道:“嫣儿啊,我们终于安全啦。昨晚说了一夜话,感觉累不?想睡就睡一会儿吧。” 青青拉开了小窗户,探出头来笑道:“爹,我不累,开心着呢。娘在休息了。”说着做了个“嘘”的姿势。 唐玄微哈哈一笑,驾的一声,纵马又跑在了队伍前头。此去灵山,按照现有的速度,至少需要二十天,但只要宫千里他们不要来找麻烦,快点慢点并无所谓。 前头的道路两旁有一大片树林,呼啦啦窜出七匹马来,并排而立,完完全全挡住了去路。唐玄微大惊,急忙高声喝止众人,定睛细看,挡住去路的竟然是他最不愿意看见的除魔七英! 屈云霞在车厢内问道:“玄微,怎么啦?” 唐玄微道:“我们有麻烦了,除魔七英在前面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屈云霞惊声道:“这……这可如何是好?他们肯定是冲着嫣儿来的!现在想藏也来不及了呀。” 青青怒道:“除魔七英,我才不怕呢,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唐玄微道:“嫣儿,你别冲动。让爹来处理。” 他向弟子们挥挥手,沉声喝道:“备战!” 第88章 激战 所有弟子齐刷刷地拔出了宝剑,唐玄微吩咐大徒弟徐甲、二徒弟陈选保护好师娘,自己纵马前行,走到距他们三丈左右时停了下来,抱拳道:“各位,唐某这厢有礼啦。请问何故挡住唐某的去路?” 宗英高声喝道:“我等奉盟主之命,前来捉拿魔教奸细,请唐掌门配合。” 唐玄微道:“魔教奸细?何来奸细?你们为何屡屡扯上唐某?唐某早已向盟主表明心志,此生绝不会与魔教有任何联系,你们为何一再相逼?究竟意欲何为?” 宗英冷笑道:“唐掌门无须动怒,我们此来只捉拿奸细,请唐掌门让开,我们拿了奸细便走,你唐掌门天涯海角想去哪便去哪。” 唐玄微怒道:“奸细?你们为何一口咬定我这儿有奸细?奸细何在?” 元英插话道:“很简单,只需打开马车厢即可。” 唐玄微大怒:“放肆!拙荆身患重病,此番回去便是求个落叶归根,岂容外人打扰!你们好不晓事!” 宗英笑道:“唐掌门发那么大火干嘛!心虚了吧?” 另外六人一起笑了起来。 唐玄微怒不可遏道:“岂有此理!当日在灵塔镇各位也是如此蛮横无理,唐某看在同道份上一再忍让,各位咄咄逼人,真当我唐某好欺负?”刷地抽出长剑,喝道,“各位非要无理取闹,莫怪唐某剑下无情!” 唐玄微江湖排名第十一,名次比宫千里还靠前了一名,虽然未能挤进前十,但灵山派两大绝技,幻灵剑法神出鬼没,变幻莫测,拈花指法内外同修,三指拈物,可摧金断玉,伤人于无形之中。 若是单打独斗,连宫千里都不是对手,除魔七英便是三四人齐上也不见得能赢。 但是天一门的卫道、除魔两大剑阵却是非同小可,布阵者皆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英弟子,经过十年甚至二十年的磨练,七人心意相通,山鸣谷应,临阵御敌七人如同一人,集七人之力并肩作战,互为一体,可敌任何高手。 当年江湖排名第二的血海教教主叶傲世与卫道八雄杀了个旗鼓相当,最后两败俱伤,足可见其威力之强大。 除魔七英齐刷刷拔出长剑,宗英淡然一笑道:“既然唐掌门不肯给面子,又很想与我等切磋切磋,也好,我除魔七英自练成剑阵以来未逢敌手,今日便拿唐掌门试试剑。下马!” 七人同时下马,在马背上轻轻一拍,七匹马得儿得儿地走进了两旁的树林中。宗英举剑指天喝道:“布阵!” 七人四散分开,步罡踏斗,各居要位,七柄长剑同时舞动,剑光闪闪,寒气袭人。唐玄微跳下了马,挥手让众位弟子后退三丈。 唐玄微一生御敌无数,从未像今天这般心中无底。他深知除魔剑阵的厉害,更知道今日一战决定着自己一家人的命运,若是败了,苦寻了二十年方归的女儿落入他们之手,夫人必然崩溃,而自己勾连魔教的罪名也就坐实了,整个灵山派也将毁于一旦。 他不敢掉以轻心,潜运内力,细细观察剑阵的变化。除魔剑阵渐渐发动,剑气纵横,嘶嘶作响,道路两边靠得近的枝叶纷纷断落,凌厉的剑气将他的衣袂激荡得飘起,一片衣角竟被削断。 他运足内力,逼退剑气,想发动进攻,却丝毫没有看出剑阵的任何破绽。但凭他的临战经验,一旦他们发动进攻,恐怕自己更加被动。以攻为守或许是最佳的防守,破绽总归是有的。 他大喝一声,一招“长虹贯日”,挺剑冲进了剑阵。剑阵随即展开,瞬间将唐玄微围在了中间。 唐玄微立刻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剑阵中的七英每个人身上皆有破绽,但是他们各司其职,进攻者只管进攻,挡架者只管挡架,也就是说,唐玄微攻出一剑,被攻者并不需要挡架,只管以攻对攻,挡架的任务是旁人的,而且更可怕的是,其他的剑直接封住了他的剑路,不论上下左右皆有剑在。 你刺出一剑,对方同时向你刺出一剑,而你刺出的剑却被另一把剑挡开了,你想回剑格挡刺向你的剑,不论你想从哪边回剑,其他的剑却挡住了你的剑路,你连回剑格挡都不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剑直刺过来。 这就是除魔剑阵的厉害! 仿佛一个人有了七头七臂舞着七把剑与你对战,你说你赢得了吗? 唐玄微大吼一声,全力往后翻腾一周,后跃两丈跳出了剑阵,饶是如此,他的衣襟和衣袖已被削下数片。 除魔七英似乎有意拿唐玄微练剑,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待在原地,各摆各的剑势。 青青见唐玄微一招受挫,便想下车参战,却被屈云霞死死地抱住:“嫣儿,你不要去。你爹武功超强,身经百战,会打败他们的。” 屈云霞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早已在暗暗叫苦,唐玄微从来没有只打了一招便这么狼狈的,这么打下去必输无疑,可是面对除魔七英如此强敌,其他人冲上去只有送死的份。 她跪了下来,默默地祈求真武大帝显灵,救救唐玄微,救救女儿。 真武大帝,你救人救到底呀! 求你了,哪怕让我屈云霞立刻去死,只要能保得嫣儿和玄微平安! 唐玄微一招便领教到了剑阵的厉害,心里也清楚,照这么打下去,可能用不了十招自己便要倒下,但事关灵山派的生死存亡,今日无论如何不能输,他必须全力以赴拼一把。 他想到了小树林。小树林里有的是树,应该可以阻碍他们的配合,我只需要盯住其中一两个人,倒下一人,他们的力量便减了一分。 于是他再度发起进攻,仍然是那一招“白虹贯日”,攻向宗英,但这回是虚招,待两剑即将相交之际,迅速蹿向斜后方,两个大步便蹿进了树林。七英紧跟而上,再度将唐玄微围在了中间,但他们的身前身后都有树木挡着,的确阻碍了他们的进击和互相配合。 唐玄微挥剑分袭元英、清英和铁英,希望能找到破绽,伤其一敌。令他没想到的是,树木同时也阻碍了他自己的身形变换,更糟糕的是,华英和时英跃上了树,从高空向他袭击,令他的每次进攻难以发挥有效的作用。到后来,他也只能上树,这样一来,就变成了在林间空中蹿越进退,而且越蹿越高以便抢占有利位置。 此时,屈云霞和青青都已下了马车,一众弟子也都围在树林外提心吊胆地观战。屈云霞紧紧握着青青的一只手,手心早已为冷汗所湿。她已打定主意,一旦丈夫落败,大伙儿齐上,即便战死也不足惜,只要保得嫣儿平安。 她用力将青青拉到一边,吩咐道:“嫣儿,万一你爹败了,你立刻骑马走。我们替你挡住他们。” 青青正色道:“娘,你说什么呢?要死一起死,我绝不独活!你别说了,我死都不会离开你们!我能找到你们,我已经知足了,大不了我们去阴曹地府享受天伦之乐。” 屈云霞见她语气坚定,知道劝不了她,毅然道:“好,要死我们一起死!” 唐玄微终于抢到了一棵高大的松树,跃上了树梢,除魔七英也都在树上,但位置没有他高。他的脸上、手臂上、小腿上已有多处受伤,不断有鲜血渗出,染红了衣衫。每次他想将剑刺实,中伤对手,旁边的剑却总是快他一步,先刺中了他,他只得放弃,闪身躲开,幸好他身法足够快,所受之伤并不重,基本是划伤。 路边围观的弟子一个个紧张得透不过气来。屈云霞浑身微微颤抖,几欲晕倒,青青挽住了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谁都看得出来,唐玄微始终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照此打下去,只会伤得越来越重。 唐玄微当然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决定这一次出击无论如何也要刺倒一人,即便自己受伤。他把目光投向了距离稍远的元英,约有两丈远,他依仗的松树较小,而且靠近路边,只要能在其他人赶到之前刺倒了他,相信局面可发生变化。 他长啸一声,纵身而下,将剑刺向了离他最近的宗英,他处在第二高的位置。唐玄微居高临下,速度极快,负责防守的人一时跟不上,宗英只得跃向旁边的树,躲开了雷霆一击,但唐玄微这一招是虚招,脚在树干上奋力一蹬,借力如猛虎般扑向元英。 元英刚要前跃攻击唐玄微,唐玄微的剑已刺到,元英来不及格挡,猛力向后倒跃,唐玄微的左手抓住一根树枝,左脚再蹬树干,意欲再度借力以更快的速度追击元英,相信此击必中,岂料这一脚蹬得力量过大,竟将树干拦腰蹬断,这样一来,唐玄微的前跃之势顿然受挫,身体直往下落。就这么一缓,其他人的剑已递到。 唐玄微只觉得左脚一阵剧痛,情知已经受伤,狠命向前一滚,滚到了路上,想要再跃起时,脚下一软,竟耳起不了身,回剑拄地才撑住身体没有跌倒。 他的膝盖部位中了一剑,刺得较深,伤了骨头,鲜血汩汩流出。唐玄微的心凉了半截,知道自己败了,也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他一倒下,嫣儿完了,夫人也完了,灵山派也就完了。 他忍住疼痛,勉力站直了身体,愤怒的眼睛怒视着慢慢逼近的除魔七英,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脸上往下落。 第89章 吃屎七狗 屈云霞知道丈夫不行了,一把推开青青,抢过一名徒弟手中的剑,冲到了唐玄微的身边,用剑指着七英怒喝道:“你们七个人打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今天我夫妻俩跟你们拼了!” 除魔七英一起大笑,宗英笑道:“唐夫人难道忘记了,我们是除魔七英,七人连体,跟一个人打我们是七个人,便是千军万马,我们也是七个人。只是唐掌门忒也不自量力,现在知道厉害了吧。普天之下,除了白盟主外,还有谁能敌得过我除魔七英!” 言毕,仰天哈哈大笑,其余六人也跟着哄笑。 猛可里一样东西飞了过来,不偏不倚射中了他的嘴巴。宗英正得意忘形地仰天狂笑,猛觉有东西飞来,急仰天往后避开,东西已进嘴巴,顺势一口咬住,顿觉臭味扑鼻,连忙吐了出来。 那东西落到地上,是一个馒头,却被人涂了牛粪。 宗英连声呸呸,摸着脖子弯腰干呕不已,臭气熏天。 元英猛喝道:“什么人?” 众人但觉眼前一花,宗英“啊哟”被人一脚踢飞,直跌入林子里,但见剑光闪耀,耳闻“当当当当”数响,其余人猝不及防,阵脚大乱,慌手慌脚纷纷败逃进树林。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江湖排名第十一的唐玄微掌门苦战三回,打得遍体鳞伤,无力再战,是谁一脚踢飞除魔七英老大宗英,又一招逼退其余六英? 是白不尘亲临? 然而出现在大家眼前的却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身穿一袭白衣,头戴白色帷帽,帽裙遮住了她的脸,隐隐约约看起来似乎年纪并不是那么大。 她的手里执着一柄短剑。 除魔七英也惊呆了。 除了白不尘以外,天下竟然还有人能一招逼得他们手忙脚乱,败退树林? 余英、清英和铁英手中的长剑已被削断半截,惶恐地看着手里的断剑发呆。 她的身法太快了,形如鬼魅,出剑更快,眨眼间剑已递到了你身前,由不得你不全力躲避,而其他人根本看不清剑路,更别提出剑协防了。 七人面面相觑,摸不着对方的底,一时竟惊得说不出话来。 青青默默地走上前,扶起唐玄微,扶住屈云霞,慢慢往后退,来了绝世高手救场,待会必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爹,你还好吧?”青青小声问道。 唐玄微道:“爹还撑得住。这位女侠好厉害!” 屈云霞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了,肯定是真武大帝显灵,派出神仙救我们来了。” 那位女子正是小隐所扮。 他和顾桃紧赶慢赶,赶到的时候,唐玄微已经受了伤,无力再战。 小隐想冲上去帮忙 ,却被顾桃死死拉住,道:“你别去送死呀,唐玄微都打不过,你打得过吗?” 小隐道:“你放心,唐玄微我可能打不过,却偏偏不怕这个什么吃屎七狗。” 他钻研除魔卫道阵法日久,对于阵法的每一种变式早已了然于胸,相信即便打不过他们,自保肯定没有问题。 顾桃不知其中奥妙,自然担心。 待见到除魔七英狂妄至极,旁边地上正好有一堆牛粪,掏出怀里的馒头在牛粪上涂了涂,顺手便扔了出去。原本也没指望能打中宗英,却意外地被他一口咬住,顿时让顾桃笑得蹲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随即,他展开流恨步迅捷无比地冲了过去,一脚踢飞宗英,以天狼快剑猛攻其余人,没想到一招奏效,竟将他们全部逼近了树林。 而更令他意外的是,手中的短剑竟是一把削铁如泥的神兵,连断三把长剑。 这样一来,他的胆子更壮了。 只是急切之下,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怕一开口便暴露了自己,毕竟自己还得回天一山继续装白小望,所以只是背对着青青他们,默默地看着林中惶恐不安的除魔七英。 宗英他们见他半天不说话,不明其意,便厉声喝问:“来者何人?报上名来,竟敢与我们天一盟除魔七英为敌?” 这话听起来已有些色厉内荏了,担心对方不知道除魔七英,搬出了天一盟来。 小隐听见了青青说话,灵机一动,便模仿她的语音语调,道:“何人?凭你们也配问姑奶奶我的大名?去,算了算了,告诉你吧,我姓唐名打狗,听说最近有几个叫什么吃屎七狗的家伙特别猖狂,想动我师兄,所以我就过来看看是哪七狗啦。” 此言一出,围观的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唐玄微与七英一战,打得何其艰苦,何其悲催,接下来更可能要上演悲壮的一幕,此时听见来人竟直呼除魔七英为吃屎七狗,还自称是唐玄微的师妹,号唐打狗,顿时人人吐出了憋在心头已久的一口恶气,好不痛快,所以笑得就特别畅快。 连唐玄微和屈云霞也忍俊不禁。 屈云霞看着唐玄微诧异地问:“她怎么叫你师兄?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厉害的师妹?” 唐玄微摇头道:“没有啊,我们同门学艺,就你一个师妹呀。” 小隐一开口,青青立马认出了他,沉下脸骂道:“臭小隐,竟敢穿我衣服,学我说话,待会看我不把你耳朵揪下来!” 那种腔调只有青青自己听得出来,不熟悉的人自然是听不出的。 唐玄微夫妇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觉奇怪,屈云霞小声问道:“嫣儿啊,你认识这位神仙?” 青青神秘地一笑,压低声音道:“他是我最要好最要好最要好的朋友,他不听我话,我就揪他耳朵,嘻嘻。” 唐玄微夫妇面面相觑,将信将疑。 除魔七英何时受过此等侮辱,勃然大怒,发声喊,挥剑冲向小隐。 小隐完全清楚他们每一剑刺过来的方位和角度,退后一步,一抖手中剑,短剑转了个圈,但听当当当当四响,四剑齐断。七英大惊,紧急后撤,又退回了树林。 这一回人人都震惊了。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仙女”虽然占了兵刃上的便宜,但一招断四剑却是需要极强的功力、极强的定力、极快的速度和极准的精度。 连青青和顾桃都惊得舌挢不下,他啥时变这么厉害啦? 除魔七英更是惊得魂飞魄散,看着手里的断剑冷汗直流。 她是什么人? 竟然把他们的出剑方位拿捏得那么精准,而且从容不迫! 他不是人? 小隐回头道:“唐师兄,你们快走啊,顺走他们的马。这七条狗我慢慢料理。” 青青却突然冲到了他面前,掀起帽裙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记,随后跑了回去,扶起唐玄微夫妇上了马车,一行人急急离去。 除魔七英眼巴巴地看着唐玄微他们走远,心急火燎,可手中剑已断,没人再敢上前。 这时华英说道:“我们的剑虽然断了,但还是比她手中的短剑长,一寸长一寸强啊。” 铁英怒道:“士可杀不可辱!你们不上我上!”说 着,暴喝一声,挥舞手中断剑扑向小隐。七人心意相通,同时呐喊,挥舞断剑杀向小隐。 小隐一抖手中剑,顿时现出四朵剑花,分袭其中四人。 本来四人各负其责,进攻的进攻,防守的防守,封剑的封剑,哪里料到对方一剑同时袭击四人,顿时乱了阵脚,手忙脚乱地抵挡,宗英的屁股中剑,元英手腕中剑,华英腿部中剑,时英肩头中剑。 四人拼命后退,将另外三人暴露了出来,小隐短剑出击,余英别削掉一片头发,清英腰部中剑,铁英最惨,被削断半只耳朵。 七人惊恐不已,发声喊落荒而逃。 “胜啦!胜利啦!”顾桃兴奋地从藏身处跑了出来,又蹦又跳。 她和在场的大部分人都熟稔,是以一直不敢露面。 唐玄微他们走了一程,青青有些放心不下,让马车掉头折了回来,远远地观望,见除魔七英被打得落花流水,狼狈逃窜,顿时也欢呼雀跃。唐玄微和屈云霞也激动得一起呐喊。 唐玄微眼尖,惊叫道:“那个不是顾桃姑娘吗?” 青青随口应道:“是呀,我们也是好朋友。” 唐玄微和屈云霞对视一眼,屈云霞忽然跪了下来,望着天空膜拜,喃喃道:“谢谢真武大帝!谢谢真武大帝救了我们女儿,拯救了我们唐家,拯救了我们灵山派!谢谢真武大帝显灵!回灵山后,我们必建庙塑像,日日供奉。” 唐玄微也跪了下来,望天拜了两拜,对青青道:“嫣儿,你也拜一拜真武大帝吧。” 青青见他们念念有词一副膜拜的样子,想要发笑捂住了嘴,半晌,终于忍不住弯腰捧腹笑出声来。 唐玄微不悦道:“嫣儿,拜神要虔诚,不可发笑。” 青青笑道:“我说啊,你们要谢就谢我的朋友,一切都是他搞的鬼。那天晚上是他躲在神像后面装真武大帝显灵,给娘看病的医生也是他请来的。我上山来找的就是他!顾桃塞给娘的字条也是他写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做的!不过我也没想到他现在的武功好厉害!” 唐玄微和屈云霞都怔住了,面面相觑。青青说得分毫不差,不由你不信! 屈云霞从怀里取出那张纸条展开来看,青青凑过去看了一眼,道:“没错,是他的字迹!他从小喜欢读书,字写得比我好看。” 屈云霞问道:“嫣儿,你是说我们的恩人不是仙女,是男的?年纪有多大?” 青青道:“当然是男孩,跟我同岁呀。” 唐玄微目瞪口呆:“天,神人哪!这么年轻武功便登峰造极,将来还了得!我们在天一山住了那么多年,怎么从来就没听说山上竟还隐藏着这样一位绝世高手?夫人,你有所耳闻吗?” 青青笑道:“你们不可能知道他的。” 屈云霞道:“嫣儿, 你别卖关子了,他是谁呀?叫什么名字?日后我们也好结草衔环报答他的恩情,他是我们灵山派的大恩人啊!” 青青道:“不用,他早救过我两次啦,你们真的不用去想什么恩情啊,报恩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他唯一的好朋友,反正就是不需要讲感谢啊讲报答啊那种好朋友。我若有事,他敢不来,我就……嘻嘻。”她边说边做了个揪耳朵一拧的动作。 说起小隐,青青立刻变得兴奋起来:“你们不知道哇,他小时候很淘气很顽皮的,老是惹是生非,我一不高兴就揪他耳朵,他最怕了,就拼命逃,我就在后面追,直到他求饶为止。有一次啊,好像是七岁那年,他挨了揍,是竹鞭抽的,他屁股疼得只能趴着睡,晚上睡不着就哭,是我抱着他,他才睡着的呢,醒来就姐姐的叫,拍我马屁,呵呵,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屈云霞见她两眼放光,一脸甜蜜,朝唐玄微会心地一笑。 唐玄微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位神功盖世的青年高手也是你们恨天宫的人?他到底是谁?” 青青猛然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嘴巴,憋了一会,幽幽地道:“我……我说得太多了,我不能说的,会害死他的。对不起,爹,娘,你们不能对别人说啊!” 屈云霞一直注视着青青,忽然凑近她小声道:“嫣儿,你是不是喜欢他啦?” 青青脸一红,扑到了屈云霞怀中,娇羞地道:“我……我们……,可是我真的不能说的。” 屈云霞莞尔一笑,轻抚着青青的背,朝唐玄微摇摇头,意思让他不要再问了。 唐玄微轻轻叹了一口气,心道原来魔教势力早已渗透进了天一盟,除他以外,说不定还有更多高手潜伏,天一盟前途堪忧啊。 一丝忧虑掠过他的心头。 第90章 危机 顾桃兴高采烈,摘下了两人帽子往天上扔,欢蹦乱跳庆祝胜利。忽然注意到小隐的脸颊上印着一枚鲜红的唇印,心里的高兴劲一下子烟消云散,不知怎么的,再也笑不出来。 她默默地戴上帽子,在小隐的帽子上狠狠踩了一脚,跳上马就跑。 “哎哎,等等我啊。”小隐不知就里,忙从地上捡起帽子,幸好唐玄微留了一匹马给他,急急上马追了上去。“你不高兴啦?怎么啦?” 顾桃沉着脸一言不发,纵马疾驰,好一会,忽然冷冷地道:“你追我干什么?去追你的青青妹妹啊!” 原来是因为青青。 小隐笑道:“你说青青啊,她那人就这样,从小就喜欢玩这一套,你别在意啊!” 顾桃道:“我有什么好在意的,我干嘛要在意啊!笑话!” 小隐道:“你突然不高兴了,说明你在意咯。不要这样子嘛,大家都是好朋友。她肯定是见到了爹娘太高兴啦。她小时候总喜欢在我面前称姐姐……” 顾桃道:“你别老是说小时候小时候,怕我不知道你们青梅竹马,是吧?” “不是……” “就是!” 唉,女孩子的心性就是五月天,说变就变,你都搞不清楚怎么回事。 小隐说了半天,顾桃就是不理她,后来便也不说话了,两人默默地纵马前行。 不久两人来到了偷马的地方,顾桃叫道:“盗马贼,快去把马还给人家,借一送一!” 小隐牵了两匹马步行前往,只见那个黑胖子带着两个人猛跑过来,“盗马贼,你还敢回来!” 小隐向他们抱拳行礼道:“对不起,刚才实在事情紧急,所以借马一用,现在原物奉还,另外这匹马送给你啦。” 黑胖子一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信半疑道:“你说真的?” 小隐笑道:“谁有闲工夫跟你开玩笑,牵走吧。” 说着,把马缰交到了他手上,转身便走。 黑胖子顿时喜笑颜开,抱拳作揖道:“谢谢啊!下次要用马,尽管开口,随到随借!” 小隐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与顾桃回到了下山来的那片斜坡,顾桃忽然惊叫了一声,蹲下身子用手捂住了脚踝。 小隐惊问:“怎么啦?” 顾桃道:“脚崴了。” 小隐蹲下来,关切地道:“让我瞧瞧。” 顾桃不悦地挪了开去,道:“脚崴了,有什么好看的。” 小隐道:“你……你还能走吗?” 顾桃道:“脚崴了还能走?你是想要我命啊?” 小隐朝山上看看,沉吟道:“这……怎么办好?” 顾桃道:“什么怎么办,我脚崴了,走不了路了,你背我走呀。” 小隐抓抓头,憨笑道:“我怎么没想到呢,嘻嘻。”走到顾桃面前弯下腰,道,“上来吧。” 顾桃一跳,跳上了他的背,双臂抱住了他的脖子,小隐双手托住她的腿,背起她走上山坡。 这一段坡不陡却很长,好半天终于走到悬崖底下,小隐已累得满头大汗,将顾桃放下,一手扶住她,问:“好点了吗?” 顾桃道:“好是好点了,路呢肯定还是走不了。”从怀里掏出手帕替小隐擦汗。 小隐接过手帕,道:“我自己来吧。” 顾桃冷冷地道:“谁要帮你擦啦!” 小隐见她还是不高兴,苦笑一下,用手帕慢慢擦汗。 休息了一阵,小隐抬头朝崖上看了一看,纵身一跃,抓住藤蔓,两个跳跃便到达了崖顶,回头朝下看看,自己都不相信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厉害了呢? 崖底下的顾桃仰头看得呆住了。 小隐再次跃下,在空中抓住藤蔓,抓了两次便轻轻松松落到了地面。 顾桃啧啧赞道:“我的天,你的轻功怕是天下第一了吧?” 小隐抓抓脑袋,道:“没那么厉害吧,不过是比我以前强了些。” 顾桃忽然沉下脸,冷冷地道:“你个骗子,大骗子,你武功这么高,怎么从来不告诉我?” “我……”小隐木讷,“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啊,真的,不骗你!” 顾桃冷笑道:“天底下居然有人搞不清楚自己的武功,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 “我……我……”小隐是真的说不清楚,便想转移话题,“要不,我试试带你上去?” 顾桃眼睛一亮,道:“好呀好呀,天下第一的轻功不用白不用。”立刻趴上了他的背。 “你抓紧了!”小隐背起她,猛吸一口气,奋力往上一跃,双手抓住藤蔓,脚蹬崖壁,往上跃攀,不一会便到达了崖顶。 顾桃朝崖下探探,不住地说:“哇!哇!不可思议!” 接下来的这段斜坡较陡也较长,无处借力,蹿越功夫用不上,只能一步一步往上爬行。小隐很老实地在顾桃面前弯下腰,让她趴到背上,喃喃地道:“这段坡可要累死人啦!” 顾桃用力夹夹他的脖子,道:“就要累死你!就要累死你!” 小隐扑哧一笑,道:“没事,一个白小望累死,千千万万个白小望接着背!” 顾桃愤愤然道:“白小望白小望,白小望你个头呀!”忽然啜泣起来,眼泪吧嗒嗒滴在小隐的脖子上。 小隐一惊,道:“怎么哭啦?是脚疼得厉害吗?要不,我们再歇一歇。” 顾桃忽然失声痛哭,手脚齐动使劲扳扯小隐:“你为什么是白小望,白小望啊?你为什么要救我!谁让你救啦!” 小隐一下子懵了,云里雾里,女孩子的心思实在搞不懂也猜不透,便默默地背着她往上攀爬。 有时候,需要手脚并用,顾桃的双腿夹不住他的腰,身体下滑,便不由自主地往后伸手托住她的臀部将她身体往上移,顾桃并不介意,也不吱声。 好半天,终于到达顶部,已是大汗淋漓,呼哧呼哧喘气。 顾桃从他背上下来,脸红红的,不看他,也不说话。 休息了一阵,顾桃看看崖壁上垂下的绳子,忽然纵身一跃,抓住绳子蹭噌噌往上攀爬,没一会便到达山神庙。 小隐看得呆了,脚不痛了?好啦? 这……女孩子,搞不懂! 他随即攀上崖顶,对顾桃道:“你的脚好啦?” 顾桃道:“在天下第一神功的作用下,我的崴脚突然就好啦!” 忽然扑哧一笑,“你个呆子!傻子!”转身往上走去。 小隐一愣,辛苦半天,原来是装的,害我累得半死! 岂有此理! 两人刚刚走到金蝉道君屋后,忽见小羽走了过来,愕然道:“你们俩怎么跑这里来啦?” 小隐道:“哦……散步,我们散散步,嘿嘿。” 顾桃也附和道:“是啊,那边风景不错,有座山神庙。” 小羽朝下面张望了一下,道:“那山神庙早坍塌了,有什么好看的。” 上下打量了一下小隐,奇道,“白小望,你怎么穿件女人的衣服?脸上怎么啦?” 小隐不以为然道:“不是吧,这是女人的衣服吗?” 顾桃用力把小隐一推,“走啦,我还有急事呢,小羽,回头见,回头见啊。” 小羽望着他们的背影,喃喃道:“奇奇怪怪,搞什么名堂!慈悲。” 两人快步返回卫道院,顾桃把小隐拉进自己的房间,帮他换回了原来的衣服,随后捧住他的脸,在他另一侧脸颊上咬了一口,又留下了一枚鲜红的唇印,笑道:“给你凑成双了,自己照镜子去吧。回见!” 随即嘻嘻哈哈地逃出了房间。 “莫名其妙!”小隐摸着被她咬过的地方,心道,怎么一下子又高兴啦! 搞什么名堂! 小隐让婉嫂烧了桶热水,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美美地吃了顿午餐,心情大好,躺在床上忍不住哼起了“小儿郎”。 想到自己的武功进境如此之快,秦天狼功不可没。本来以他的实力,足可力压白不尘,天下第一非他莫属。心里忽然就很想见秦天狼,盼着天快快黑下来,道观晚课开始,便可进入地道跟秦天狼聊事,他知道了痛打除魔七英的事,一定很开心。 感谢顾桃找到了这么隐秘的一条下山之路,虽然不好走,但下一步救出秦天狼就有了希望。 忽听婉嫂在外面喊道:“少爷,三阳子先生来看你啦。” 小隐大喜,从床上一跃而起。三阳子风风火火走了进来,小隐忙过去关上了门。 三阳子道:“长话短说,四件事情,第一,天君已经获知天一盟可能进攻恨天宫的消息,恨天宫已在着手准备;第二,必须尽快将教主秘密救出去,送到碧流山庄,不管他本人是否愿意。天君会派出一批高手前来策应,暂定在七日后动手,眼下的形势不容许双方发生正面冲突。建议你设法找到一条可以秘密下山的路径,最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教主救出去。这样,你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可直接护送秦教主去碧流山庄复命。 第三,关在恨天宫的真白小望三个月前就失踪了。看守人当他是傻子,疏于防守,他竟然在墙角挖了个洞逃了出去。天君命人搜遍整个恨天宫也没找着他,想来已被他逃出宫去。这样看来,白小望的傻完全是装的,装得真像,骗过了所有人,不愧是绝世奇才。天君判断,他暂时不敢回天一山,那里想要他命的人太多了,所以目前不会对你构成威胁,也就没及时向你通报。” 小隐心头一震,心道:白小望原来不傻,他装疯卖傻的本事真比我强多了,厉害!佩服! 他对三阳子道:“只要他七日内不要回来,一切便过去了。他一个废人,随他去吧!第四件什么事?” 三阳子道:“第四,一个大麻烦,今天上午宫中太医陶永安已经上山来,中午的时候,宫千里特地叫我过去陪他一起吃饭,他还请了清乐门的女弟子表演歌舞乐器。 陶永安是有名的鉴定亲子关系的行家,孙宣大费周章,请他千里迢迢过来肯定是要验证亲子关系,验证谁呢?我想其矛头对准的一定是白不尘,说明他们可能已经怀疑你是假冒的白小望,想通过太医鉴定揭穿你的身份,同时以此为由扳倒白不尘。 这一关恐怕不好过,得想想办法。” 第91章 冯象 三阳子补充道:“不过孙宣还没到,据说还需一两日,宫千里他们应该是在等他。” 小隐沉吟道:“第一件事,我想以天君的本领,肯定不需要我们操心;第二件事,我已经找到了下山的隐秘路径,有两处悬崖,两处陡坡,教主双足已废,行动不便,我们需要备足麻绳,再搞一个结实的大箩筐,把教主一路放下去,只要下面有人接应,还是很有可能成功的。 至于第三件嘛,我不太懂,我听你的,父子关系有办法验证出来吗?” 三阳子点头道:“滴血验证,陶永安是这方面的名家,皇宫需要验证,都是请他做的,据说很准的。现在有三个办法,第一,杀了陶永安,但既然他已来到总坛,宫千里一定会严密防范,万一杀不成,反而打草惊蛇;第二,作弊。我查过资料,说是在水中加入点明矾就可蒙混过关。第三,你立刻撤出,一旦身份败露,谁也救不了你!” 小隐摇头道:“不行,在这节骨眼上,我无论如何不能走。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救出教主,装疯卖傻辛苦半年多,眼看就要成功,我一走了之,岂不前功尽弃。” 三阳子道:“这样,只能想办法动手脚了。但我没有任何把握,如果他们不让我在场,我连作弊的机会都没有,即便我有幸在场,能不能找到机会动手脚也是未知数,所以,这个办法风险很大,你自己要想清楚。” 小隐道:“我知道,我信得过你。真要出事,也是我自己的决定,不关你事。我就不明白了,孙宣他们怎么会想到要验证我和白不尘的亲子关系呢?” 三阳子淡淡地道:“这要问你自己了,你在贺州做过什么事?否则不可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小隐心中暗暗叫苦,颇觉后悔,自己当时一时冲动帮青青他们杀死了余海洪,没想到现在却可能害了秦天狼,害了自己。 但是不帮青青,他们行动失败就会受到天君的重罚。 唉,世事难料啊。 三阳子并不追问,站起身来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听天由命吧。我想办法说服白不尘让我在现场观看,同时让你取血后就离开。一旦我作弊失败,立刻派人通知你,你马上走人!” 小隐点头道:“好,有劳三阳子先生了。” 且说除魔七英逃回天一山,宫千里见他们狼狈不堪,惊愕:“你们除魔七英难道敌不过唐玄微?” 宗英道:“哪里,我们本来已经打伤了唐玄微,眼看就要制住他,哪想到半路杀出个神秘女子来,手持一柄削铁如泥的短剑,自称是唐玄微的师妹。我们跟她打了三个来回便抵挡不住了。” 宫千里惊问:“什么人?一个女子?三招将你们打败?世上竟有这等奇人?” 宗英道:“我们自己也不相信,可是她真的是太厉害啦,好像熟悉我们的一招一式,算准了我们出招的路线和方位。” 元英道:“她的功力也很强,一柄短剑竟能抖出四个剑花来,闻所未闻啊!” 宫千里道:“你们确认她是个女子?年纪大吗?” 宗英道:“女子是肯定的,年纪不好说,我们看不清她的脸,给人的感觉是年纪好像不太大。” 宫千里道:“简直匪夷所思!江湖上能击败你们除魔七英的高手寥寥无几啊,我想除了白盟主,恨天君等绝顶高手,不可能有其他人了呀!他们都是男人,而且年纪都在五十以上了。唐玄微何时有了这么一个身手绝高的师妹,真是奇了怪了。” 宗英叹道:“也许江湖代有人才出,又出新的高手了吧。” 宫千里道:“算啦,你们先回去养伤吧,回头我跟孙大人商议商议。” 且说顾桃带着高瑛、石婧等十二名清乐门弟子受邀为宫廷御医陶永安表演歌舞,结束后,走出天一殿时,注意到两个山下把门的弟子押着一个独臂人走了过去,其中一人在向过路的弟子打探白盟主在哪,说这个人是来投奔天一盟的,有要事要向白盟主当面禀报,事关他的公子白小望。 一听见“白小望”三个字,她立刻警觉起来。独臂人的面容非常熟悉,她细思片刻,随即想到了一个人,冯象! 冯象是白眉阴煞的大徒弟,和合山庄的管家。那日追白小望,误入和合山庄,结果中了毒,一众弟子包括掌门冷丝桐都被白眉阴煞抓住,要不是叶小隐出手相救,恐怕清乐门已毁于一旦。 后来顾桃暗中调查叶小隐的事,有和合山庄门人提到冯管家害怕受到白眉阴煞处罚,畏罪潜逃了。 看他少了条手臂,多半是白眉阴煞找到了他并实施了惩戒。如今主动来投奔天一盟,定是走投无路想来试试寻求庇护,可他凭什么要直接找白盟主面谈? “事关白小望”,难道他掌握了白小望什么秘密? 冯象阴险狡诈,绝不会是好事。 于是,顾桃高声喊了一声“冯管家”,冯象循声望去,看见了顾桃脸上立刻露出一脸谄笑,道:“顾桃姑娘,好久不见!” 押送的弟子问道:“顾桃姑娘,你们认识?” 顾桃走上前去,笑道:“老熟人啦。” 冯象附和道:“是是,熟人,朋友,好朋友。” 押送的弟子又道:“既然你们认识,我们就放心了。顾桃姑娘,你知道白盟主在哪吗?” 顾桃道:“知道,在天宁观金蝉道君那儿。我正要去那里,我带他过去吧。” 其实顾桃根本不知道白不尘在哪儿,但她感觉到冯象上山来一定对白小望不利,必须想办法搞清楚。 押送的弟子道:“好啊,有劳顾桃姑娘啦。”说着,两人抱一抱拳,转身便走。 顾桃回头把古琴交给高瑛,让她们先回去,然后对冯象道:“冯管家,跟我走吧。” 冯象点头哈腰地应了声“是是”,便跟在了顾桃后面。 “冯管家的手臂怎么啦?” “唉,一言难尽,我命苦啊!” “冯管家当日在和合山庄可是耀武扬威,神气得很呐。” “哪里哪里,和合山庄的事,在下也是奉师命行事,还望顾桃姑娘理解谅解,冯象向你赔罪啦。” 顾桃笑道:“你来投奔我们天一盟,以后我们便是同道中人啦,放心吧,我没那么小气!” 冯象道:“谢谢,谢谢顾桃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顾桃问道:“听说你有关于白小望的情况要向盟主禀报,白小望是我们清乐门的大仇人,我们一直想找机会跟他算账,你若有什么情况,也跟我说说,我也好帮你在白盟主那儿说说好话,让他收留你。” 冯象大喜,道:“谢谢,谢谢顾桃姑娘。顾桃姑娘不但人长得漂亮,还冰雪聪明,人中仙风啊!” 顾桃笑道:“你少拍马屁。白小望是白盟主的公子,白盟主可是宠得很呐,该说什么,怎么说,你可要好好把握哟,惹恼了白盟主,有你好果子吃!” 冯象不觉忧虑道:“这个……我倒是没有想太多啊,顾桃姑娘提醒的是,的确要小心。” 顾桃道:“要不要我帮你把握一下,免得你鸡飞蛋打一场空。” 冯象迟疑道:“事关白小望,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只敢与白盟主一个人说,让白盟主自己判断……” 顾桃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做事,既有求于人,却让人家自己判断,谁有闲工夫跟你玩猜谜。你上山来投奔天一盟,却跑去白盟主面前说他公子的坏话,还仅仅是捕风捉影的猜测,我劝你还是别去吧,白盟主最容不得别人对他爱子说三道四,你是要自讨苦吃!” 顾桃这么一分析,冯象果然有些担心,少了些底气,脚步也慢了下来。顾桃问道:“怎么啦?害怕啦?怕啦就甭去了,下山去吧,回去吧。” 冯象着急道:“我师父逼我逼得紧,我下山去迟早没命。顾桃姑娘,你帮帮我,在下感激不尽,一定好好报答你。” 顾桃道:“你要跟我实话实说,我才可以判断能不能帮到你。” 冯象道:“其实我是怀疑这个白小望是假冒的,很可能是……” 顾桃心头一动,立刻打断他道:“我们找个僻静处说吧,事关白公子的事,不能让别人听了去。” 听他说白小望可能是假冒的,顾桃心中一阵激动。从过往的相处和交流来看,白小望身上破绽百出,假冒的可能性非常大,但她不明白的是,世上竟然还有另一个人长得和白小望一模一样? 他是谁?魔教中人?他混上天一山来有什么目的? 白不尘为什么就没发现呢?知子莫若父,不应该啊。 她心中困惑,自顾往前走,不知不觉将冯象带到了金蝉道君屋后的山神庙,这里倒是个绝对清静之地,不会有外人打扰。 她对冯象道:“现在可以说啦,别添油加醋,是什么就说什么。” 第92章 除患 冯象媚笑道:“是是,多谢顾桃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在下一定实话实说。事情是这样的,那日不是白小望大闹和合山庄,杀死了我师傅的宝贝大王蛇,还把你们统统救走了,伍姿坠崖死了,后来我发现沈千中毒死在床底下。 这样一来我连个可以顶罪担责的人都没有啦,师傅一旦知道,我必死无疑,所以我连夜逃出和合山庄,躲在了附近我一个朋友的山庄里。可没想到,两个月前,我还是被师傅撞见了,结果他当场砍下了我一条手臂,让我养好伤以后继续跟他。 我哪里还敢啊!跟着他迟早是死,思来想去,我师傅最怕白盟主啦,所以我就想着投奔天一盟,只有在这里才能保住我的性命。” 顾桃心中不齿,暗道:就你这不义之徒,白盟主也会庇护你,做你的春秋大梦。 她催促道:“你别说那些没用的,说白小望!” 冯象道:“是是。白小望是个傻子,你知道的,所以我当时没对他采取什么措施,只派了两个人看住他。没想到他是个假冒的傻子,而且武功极高,我不知道当时他是怎么杀死沈千救走你们的,顾桃姑娘,你是知道的吧?” 顾桃道:“是一个穿着你们和合山庄道袍的蒙面人救了我们。他没露面,我们不知道他是谁。” 冯象道:“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救出了冷丝桐,背着昏迷的她与我们厮杀。他很厉害,我们这么多人围住他打,仍然被他杀出一条路。他背着冷丝桐直接跳下了悬崖。” 顾桃道:“这个我知道,我调查过,然后呢?” 冯象道:“我当时恐慌极啦,以为我完蛋了。蛇死了,人也被救走了,师傅出关来的话,肯定大怒,非当场杀了我们不可。所以我不甘心哪。后来一想,他们跳下悬崖没听见触地的声音啊,那片悬崖的崖壁上长着不少藤蔓,所以我大着胆子顺藤蔓爬下去看,果然发现他和冷丝桐抓着藤蔓躲在崖下! 于是,我让人取来绳子,和伍姿一起下崖追杀他们。可是他的轻身功夫了得,跳来跳去像猴子一般,不过在厮打的过程中,我的剑挑落了他蒙在脸上的黑布,我看见了他的脸,万万没想到不是别人,是那个傻子白小望!” 顾桃心里一震,追问道:“你看清楚了吗?” 冯象道:“千真万确,当时有月光,还有火把,绝对不会错。他当时见我发现了他,就往底下滑,伍姿追过去,不小心掉了下去,摔死了。我当时心头恼怒,就用剑斩断了藤蔓,他们俩便也掉下去了。” 顾桃问道:“他们俩那么高掉下去,不摔死吗?” 冯象道:“所以说他武功厉害啊。后来我打听过,说他们平安回山了。” 顾桃沉吟道:“这些情况只能说明白小望武功很高,并不能说明他是假冒的。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冯象道:“他的武功啊,他身法诡异,出剑迅捷,招招要人命。你没看见牢房门口被他杀死的六个人,真是惨不忍睹!白小望练的是天一门武功,天一剑法我见过多次,不是那样的。” 顾桃道:“我还是觉得你说的这些不够,全是你一面之词,而且没有任何证据。白盟主的爱子白小望是假冒的魔教之徒,开什么玩笑,那还不轰动江湖,跟天塌下来也差不多吧。而且,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问题,你的说法不能证明白小望的真假,却证明了白小望武功很高。江湖上人人知道,当年白盟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自废了白小望的武功,你是不是想要证明白盟主当年废除白小望武功是假的,全是骗人的?” 冯象惶然道:“不敢不敢,不是不是,这个……我心里确实有点没底,所以才不敢跟别人说,要当面向白盟主禀告呀,让他自己判断。被你这么一说,我可要吓死了。” 顾桃道:“所以,你不能这么说,得换种说法,绝不能让人去想白小望武功被废之事是假的,我想想,你也想想。” “是是是。”冯象把头点得像鸡啄米似的。 顾桃心中暗道:冯象这个人留着是个祸害,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迟早要害到小隐,趁现在知道的人不多,得赶紧把他除掉。 她下定决心,立刻行动,右掌潜运内力,正待发力一掌将他打下山崖,猛听身后有人叫道:“咦,顾桃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顾桃吓一大跳,忙收起了掌,回头只见白不尘和金蝉道君站在不远处朝她微笑,却不知他们是何时来的。 顾桃连忙抱拳行礼,向白不尘和金蝉道君问安,随后道:“盟主,这位是白眉阴煞的大徒弟,和合山庄的管家,冯象。他因为前次和合山庄发生的事,被白眉阴煞砍了一条手臂,现在走投无路来投奔我们天一盟了,说有要事要向你当面禀告。” “哦,是吗?”白不尘微微一笑,慢慢走了过来。 顾桃对冯象道:“你好自为之吧,我先告辞了。” 金蝉道君也道:“贫道也先走一步。” 两人一起离开,留下白不尘和冯象单独相处。 金蝉道君回了天宁观,顾桃直奔卫道院,她必须把这个情况立刻向小隐通报。她急急冲进小隐的房间,见小隐正自得其乐地哼小曲,心头一急,抓起他的一只手就将他往外面拖。 “哎哎哎,我的大美女,”小隐嚷道,“你又唱哪一曲?” 顾桃正色道:“冯象上山来了,他现在正在山神庙那跟白盟主说话,专说你的事,你暴露了,你快走,赶紧逃命去吧!”说着,又用力将他往门外拽。 小隐挣脱她的手,笑道:“你有没有搞错,冯象上山来,关我什么事?顾桃,你又跟我开玩笑。” 顾桃心急如焚,又上前去抓他的手,道:“冯象都跟我说了,那天夜里在崖下他看见了你的真面目,你是假冒的白小望!你快走吧,躲起来,快,快!晚了就来不及啦!” 小隐不屑地道:“去去去,什么假冒的白小望,亏他想得出来!那个宵小之辈的话你也信?得了吧。” 顾桃惶急道:“我说的是真的,不是开玩笑,算我求你了,好不好,你快走,快走啊!”说到后面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声音里已带着哭腔。 小隐看着顾桃道:“你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 顾桃急道:“这么大的事,谁跟你开玩笑?白不尘一会儿就过来抓你来了,你走,好不好,我求你了,算我求你,好不好?” 小隐扑哧一笑,随即正色道:“好好,顾桃,你先别急,什么情况你先说我听听,好不好。” 顾桃见他不肯走,便将遇见冯象的事和他的话述说了一遍,最后道:“听了他的话,我也相信你是假冒的,而且他怀疑你是魔教中人。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我们是朋友,我不希望看见你被他们抓起来。你知道,他们对付魔教的人手段是很残忍的。你……你快走吧,别耽误了,白不尘马上就到了。” 可是,已经迟了,只听大门开启,婉嫂的声音道:“老爷,你来看少爷了?” 白不尘问道:“少爷在吗?” 婉嫂道:“在,在房间里,顾桃姑娘刚刚过来看他。” 房间里,顾桃“嗖”地拔出长剑,对小隐道:“你快走,我挡住他!” 小隐抓住她的手将剑摁回剑鞘中,轻声道:“没用的,你三招都顶不住。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自己的爹,我心里清楚。我理解你的心意,也很感激你舍命相助。听我的,相信我。” 其实,小隐心里并没有底,但他不希望顾桃为他与白不尘闹翻,甚至送命。 他对自己以往的表演打八十分,剩下的二十分留给白不尘的自然是疑虑,冯象的到来无非是增加了这种疑虑。 经过近半年的相处,他发现白不尘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平日里对他的好是发自内心的,绝没有矫揉造作假惺惺的成分。 直觉告诉他白不尘不会立马翻脸,至少不会偏信冯象的一面之词。 还要七天时间,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只要救出秦天狼,便可以和白不尘说再见了,那时一切都无所谓了。以后再相遇,则是如何报仇的事了。 “望儿,乖儿子!”白不尘没进门便大声喊道。“爹来看你来啦。” “我在,爹。”小隐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哟,顾桃姑娘也在啊!”白不尘笑呵呵地走进房间。 “盟主。”顾桃抱拳行了一礼,便主动走出了房间,“你们聊。” 白不尘大手握住小隐的胳膊,笑问:“乖儿子,你最近身体怎么样,宫千里他们请来了宫廷太医给你看病,你有不舒服的地方,直接告诉他。皇宫里的太医嘛,总归有两下子的。” 小隐道:“我……我很好啊,没什么地方不舒服。太医算什么,能好过三阳子先生?” 第93章 狼逝 白不尘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好,你没事就好,爹有事先走了。” 说着便走出了房间,看见顾桃在门口,随口说道,“那个什么冯象,我打发他走了。这种不忠不义之徒,竟敢厚颜无耻地乞求我们天一盟庇护他,想得美!我看他一脸绝望,说不定跳崖轻生了,这种人死了好,哈哈……哈哈。” 顾桃看着他的背影,不禁纳闷,白盟主为什么要跟我一个小弟子说这些? 是要让我们安心吗?难道…… 小隐也走出了房间,对顾桃笑道:“你看,知父莫若子吧。说不定他已经把冯象杀了。” 顾桃困惑地看着小隐,喃喃道:“我搞不懂你们父子俩了,到底怎么回事儿。” 小隐笑道:“没事啊,父亲爱儿子,儿子爱父亲,容不得旁人说三道四,这就叫父爱如山!” 顾桃问道:“那个宫廷太医到底怎么回事,真是来给你看病的?宫千里他们有这么好心?我觉得这里面有文章。” 小隐道:“顾桃,你想太多了,没那么复杂。有白不尘在,谁敢动我一根汗毛!” 顾桃道:“那倒是。好吧,你没事,我就先回清乐门了,明天再来看你。” 傍晚,道观晚课一开始,小隐立刻钻进地道去见秦天狼。 一进牢门,秦天狼便道:“白不尘今天来看我了。我好好奚落了他一番,抢白得他干瞪眼,呵呵。” 秦天狼一反常态,显得特别有精神,令小隐心中直犯嘀咕,当年一名道人临终前也是这般,精神状态突然大好,第二天便去世了,后来才想明白是回光返照。 小隐见他很是得意,便顺着他的思路问道:“你怎么抢白他的?” 秦天狼笑道:“我说,白不尘,你爹那一代,白鸣沧不如我师父,我们这一代,你的武功不如我,下一代,你生了个傻儿子白小望,不用比,你输定了。虽然现在我落在你手里,可你家三代都不如我,呵呵,你服不服气?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哈哈哈。” 小隐道:“今天早上我从后山偷偷下山了一趟,探出一条隐秘的下山路径,不巧碰见了除魔七英,一个个趾高气扬,像是天下无敌似的,我忍不住出手教训了他们。用你教的十三法,只出了三招,就把吃屎七狗打得落花流水,狼狈逃窜,呵呵,爹,你的天狼十三法简直太厉害了!” 秦天狼惊异道:“吃屎七狗,好,有意思!你真的只用了三招就打败了他们?” 小隐道:“是呀。”说着便一招一招比划起来,讲述当时的打斗过程。 秦天狼一拍大腿,高声道:“太棒啦!不愧是我秦天狼的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爹再传你一招,保证你将来打败白不尘!” 小隐凑到他面前,道:“哇,爹,你原来还有压箱底的宝贝啊!” 秦天狼微微一笑,道:“来,在爹面前坐好,闭上眼睛,宁心静气守三心。” 小隐在床前盘腿而坐,闭上了眼睛,须臾,忽觉头顶一股大力压了下来,冲开他的百会直达丹田,一股强大精纯的真气源源不断输入他的体内,压迫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隐隐觉得不对劲,想说话,说不出来,想移动,浑身一点动弹不得,便连眼睛也睁不开,心下大骇。 过了约莫一刻钟,输入的真气渐渐减弱,忽听秦天狼“哈”了一声,百会压力顿消,小隐睁开眼睛,只见秦天狼闭着眼睛委顿在床上,须发几乎变得全白,脸上的皱纹也增添了许多,心中一酸,哽咽道:“爹,你怎么啦?” 秦天狼慢慢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道:“爹要走了,爹已将毕生功力都传了给你,七日之内不可动用内力,多练练周天循环,七日后便可化为己有,从此,你的功力将不在白不尘之下。” 小隐眼泪夺眶而出,哭喊道:“爹,我不要你走,你不能抛下小隐,我娘还在等你呢!” 秦天狼道:“爹也想你娘啊!等不到那一天了,爹能在生命最后一程见到你,已经知足了,你是爹一生最大的欣慰。告诉你娘,爹心中只有她,永远只有她,永远爱她!” 小隐哭道:“爹!你要挺住,孩儿现在就带你走,我们现在就走!” 秦天狼道:“傻孩子,别犯傻,爹习惯这里了,也不想离开这里。好啦,爹累了,要休息了,你先回去吧。别再想救爹的事,让爹留在这儿,永远留在这儿,答应爹,好吗?” 小隐道:“不,我要救你出去,要救你出去!”站起身来想抱秦天狼,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哪里抱得动。 秦天狼道:“孩子,爹的内力冲散了你全身气机,七日之内相当于武功尽失,你带不走爹的,爹也不用你救。听话,啊!” “爹——”小隐放声大哭。 秦天狼轻轻摸着他的头发,道:“你是好孩子,将来一定比爹强,回去以后好好孝敬你娘。你娘是个要强的女人,凡事都顺着她点,啊。这些年,爹一个人在这里什么都想通了,什么江湖恩怨,什么报仇雪恨,到头来一切都是空的,一家人在一起快快乐乐过日子才是真。所以,你以后多劝劝你娘,早点退出江湖,让她放弃那个‘颠倒黑白’计划,你们娘俩好好过日子,多多积德行善。无上天尊,慈悲!” “爹——”小隐伤心欲绝,哪里听得进去,只是不住地哭。 “对啦,日后你若有机会杀死白不尘,替爹放他一马,毕竟他让爹多活了十八年,见到了你。你冒充他儿子,他待你也不错,是吗?放他一马,记住了吗?” 小隐点点头,泪水涟涟。 此时此刻,不论秦天狼说什么,自然是要答应的。 “好啦,爹累了,要休息了,你走吧,走吧。别再为爹的事操心了,啊。走吧。” 小隐道:“我不走,我要陪着爹。” 秦天狼不悦道:“你这孩子怎么啦,爹累了,要休息了,现在就不听爹的话了吗?快走!走呀!爹不高兴啦,走走!” 小隐只得站起身来,一步三回头走向门口,秦天狼不断地挥手,让他走人。 小隐离开牢房,返回了卫道院,心中悲切,趴在床上失声痛哭。顾桃忽然出现,见他痛哭流涕,惶急道:“小隐,你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小隐想忍住哭泣,却怎么也忍不住,拼命用嘴咬枕头,呜咽声不断。 顾桃见他哭得悲切,鼻子一酸,也流出了眼泪,坐在床头,用胳膊挽住他的肩膀,柔声道:“小隐,我在这里,我陪着你,你告诉我,到底发了什么事!天塌下来,顾桃也和你一起顶!” 小隐只是呜咽不说话。 顾桃轻抚着他的头发,温柔地道:“我就是不放心你,才连夜赶过来看你。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委屈,你想哭就哭吧,顾桃在这里陪你,顾桃在呢。” 小隐忽然失控,扑入顾桃怀中,放声大哭:“我不能说,真的不能说!” 顾桃紧抱着他,将脸贴在他头上,柔声道:“不说,不说,不能说就不说。你哭吧,哭出来就好了,顾桃陪你呢。” 她自己的眼泪却也吧嗒吧嗒往下淌。 小隐痛哭了一阵,渐渐控制住了情绪,“对不起,顾桃,真的对不起。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 顾桃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理解你,我都理解。” 说着,掏出手帕,轻轻帮他擦拭眼泪。 过了一会,小隐控制住了情绪,道:“好啦,我没事啦,早点休息吧。” 顾桃盯着他,道:“你真没事啦?” 小隐点点头。顾桃道:“我今晚在卫道院住下,你要有事,喊我一声。” 小隐道:“好,好,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顾桃回房后,小隐坐到床上练习神骸经。 秦天狼说七日之内武功尽失,不可动用内力,但他必须尽快恢复功力,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救出去。 次日早课的时候,他立刻进入地道,岂料,没走几步发觉一扇厚重的大石门挡住了去路,尝试了半天也没打开,只得怏怏而回。 回到房间里,心想,怎么平白无故冒出一道石门来了呢? 一个念头猛然闪过脑海,一定是金蝉道君启动石门封住了密道。 他为什么这么做? 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秦天狼已经身故! 想到这里,心里一酸,眼泪止不住滚滚而落,便又趴枕头上哭泣。 不知何时,顾桃已坐在了他床头,默默地用手轻轻地摩挲他的头发和背部。 小隐哭了一会,强忍住了,坐了起来,顾桃将他揽入怀中,柔声道:“你想哭就哭吧,顾桃永远陪在你身边。” 小隐趴在她肩头啜泣了一会,随即下了床,坐到椅子上,也不说话,默默地摆弄衣襟。顾桃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柔情蜜意。 不久,婉嫂过来喊吃早饭,看见小隐眼睛通红,惊诧道:“少爷,你怎么啦?眼睛这么红?” 顾桃抢过去答道:“没事,婉嫂,他眼睛里吹进了沙子,揉好半天了,现在才好点。” 两人去膳堂吃早餐,也是一言不发。 婉嫂悄悄地问顾桃:“你们吵架了?” 顾桃笑道:“没没,他眼睛难受。现在好差不多了,你千万别告诉盟主,他会担心的。” 婉嫂点头道:“我知道。少爷有一丁点不舒服,老爷都会难过得睡不着觉。” 吃完早饭,顾桃道:“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小隐默默地点了点头,两人走出卫道院大门,只见孙焕和四名弟子簇拥着一辆马车快速跑过来。 孙焕对小隐嬉笑道:“白公子,请吧。” 顾桃上前一步问道:“孙焕,你干嘛?” 孙焕道:“奉盟主之命,请白公子赴天一殿鉴定亲子关系,呵呵。白公子,你的好日子到头了,上车吧。” 顾桃拉住小隐的手臂,责问道:“等等,孙焕,你说什么?鉴定亲子关系?什么意思?” 孙焕得意地笑道:“我们怀疑这个白公子是冒牌货,魔教奸细,呵呵,皇宫太医亲自鉴定,我爹还有各位长老已经在大殿等了,走走走!” 说着,推开顾桃,把小隐推上马车,一行人随即快速离去。 顾桃惊得目瞪口呆,暗叫一声,“糟糕”,快步追了过去。 第94章 验血 天一殿如临大敌,站岗放哨的不仅有一大批天一盟弟子,还有天策卫的一批高手。 秦天狼刚刚身故,小隐心灰意冷,默默地跟着孙焕走进大殿。 顾桃想跟进去,却被拦在了外面,只得在门口焦急地等待。 大殿内坐了二三十人,孙宣正襟危坐在正中的座位上,白不尘坐在他左首,宫千里坐在他右首,两侧有十多人白发苍苍,显然是长老辈人物,此外还有白不尘师弟泰岳、玄剑门掌门向天齐、金雕门掌门刁大鹏,他们的身后恭立着他们的子女,泰岳只一个儿子泰然,向天齐是一双,刁大鹏是三儿两女。 白不尘看见小隐进殿,立刻起身相迎,小声问道:“望儿,你怎么啦?不高兴啦?他们没欺负你吧?” 小隐默默地摇摇头。白不尘亲自搬了一把椅子,让小隐坐下,小声道:“你别怕,有爹在。一会儿就好!”随即对孙宣道,“孙大人,你真的非这么做吗?我自己生的儿子,我不知道?用得着千里迢迢把陶太医请过来,还搞这么大阵仗,是信不过本座还是想找人顶罪?” 孙宣微笑道:“白盟主,你多虑了。本使完全是为白盟主和白公子着想,更是为了天一盟和天下正道着想。魔教势力日渐做大,越来越猖狂,他们无孔不入,令人防不胜防,可我们不得不防啊! 本使煞费苦心,大费周章,无非就是防个万一,确保我们正道门派纯净无瑕,不给魔教可乘之机。今天要鉴定的也不只是你白盟主父子,包括本使在内,还有其他掌门也是要进行鉴定的。这样吧,本使带个头,让孙焕进来。” 白不尘道:“等等,三阳子先生是一代名医,丹心妙手,德医双馨,本座想请他参与,和陶太医一起做鉴定。”不等他们回答,便朝大门外喊道,“何思远,马上请三阳子先生过来!” 何思远大声应了一声,快步跑去请三阳子。 孙宣道:“这有何不可。请陶太医!等三阳子先生一到,立刻开验!” 两名弟子抬着一张长条桌进入大殿,一名侍女捧了一叠碗在桌子上一字排开,一名侍女一手提药箱一手搀扶着陶永安缓缓走过来,在长条桌前坐下,打开药箱子,陶永安开始做准备工作。 白不尘扫了一眼泰岳、向天齐他们,缓缓道:“各位,你们真的都想好了吗?” 泰岳笑道:“掌门师兄,有啥好想的,自己的儿子还能验出什么事来,呵呵。向大哥,你说,是吧?” 向天齐道:“孙大人说验就验呗,我们三人加起来不过四个,大鹏兄一人占了五个,晚上要多敬陶太医几杯酒哟。” 泰岳竖起大拇指笑道:“大鹏兄这方面的功夫也是一流的,我就不行,生了一个就再也生不出来啦。” 全场哄笑。 刁大鹏叹道:“我本来有六个呢,十九年前走丢了一个,还是男孩,想到这事我心里就郁闷。” 向天齐道:“我师弟薛长春本来有个女儿的,也是差不多时候丢的,他现在这个样子,要是有子女在身边照顾,多好。唉,那几年兵荒马乱世道不太平,都是魔教惹的祸!该杀!” 一说起魔教,群情鼎沸,人人义愤填膺,纷纷谴责魔教的罪恶。 大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激昂、严肃。 孙宣心中暗喜,朗声道:“各位说的是,魔教该杀,除恶务尽,这本是我们正道门派责任所在。这几年恨天宫崛起,血海教蠢蠢欲动,图谋东山再起,十三狼杀手到处作恶,逞凶肆虐,在江湖上掀起一片腥风血雨。正邪不两立,此消彼长,如果我们任由魔教做大,最后他们一定会对我们下手,到那时悔之晚矣!” 宫千里激昂道:“除恶务尽,消灭魔教,消灭恨天宫!” 几名长老也齐声附和道:“除恶务尽,消灭恨天宫!” 白不尘见这么多人附和,不由皱起了眉头。一位年纪较大的长老插话道:“不尘师弟,我看你心里一直不爽快,你到底担心什么?”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白不尘。白不尘淡淡地道:“狄生师兄,本座确是心有所虑。你瞧,大家现在日子都过得好好的,夫妻美满,家庭和谐,子女承欢膝下,尽享天伦,难道各位嫌这样的日子过得不好吗?” 他顿了一顿,接着道:“今日陶太医在此,还有小一辈弟子,有关魔教之事,咱们日后再议。孙大人请了陶太医来,是要帮我们验证子女是否亲生的,其间关窍,本座不是不懂。现下各位皆参与进来,我不担心一万,我担心万一呀。世事难料,万一闹出点啥事来,可不是小事,各位做好准备接受验证结果了吗?” 大殿突然陷入沉静,众人面面相觑,接着开始小声议论。孙宣清清嗓子道:“白盟主所言甚是,本使出于一番好心,可别办了坏事。不过大家放心,白盟主一定会率先垂范,以身作则,完成鉴定,其他人如果有所过虑,可以选择退出。” 他的话明摆着白不尘必须参与,其他人无所谓,但子女已经到场,鉴定马上开始,话已说到这个份上,谁还好意思打退堂鼓,否则,便会显得自己心虚,担心头上戴了绿帽子,岂不叫人耻笑。 泰岳道:“孙大人一番好心,我们怎可辜负,而且本意是要纯洁我正派内部,防止魔教奸细钻空子。抗击魔教,人人有责,我泰岳绝不动摇!”后面两句说得铿锵有力,声震大殿。 向天齐沉吟片刻,正待开口,身后的向佼佼抢先道:“我们玄剑门坚决支持孙大人,除魔卫道,义不容辞!” 刁大鹏也道:“验吧,验吧,谁退出谁是孬种!” 这时,一名弟子急匆匆进入大殿,跑到宫千里身边耳语道:“师傅,冯象没找到,我们差不多找遍了山上的每个角落了。” 宫千里道:“奇怪,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了?问过顾桃姑娘了吗?” 那弟子道:“问过,她说她带冯象去了天宁观,路上正好撞见盟主和金蝉道君,她介绍了两句就离开了。后来她听盟主说,盟主没答应他的庇护请求,数落了他几句就撇下了他。说不定冯象走投无路,绝望轻生了。” 孙宣凑近问道:“是那个和合山庄的管家冯象没找到,是吗?” 宫千里道:“是啊,他们搜遍了整个总坛,没找见人。” 孙宣道:“不用找了,他肯定死了。断了一条好线索,可惜了。” 宫千里对那名弟子道:“让他们别找了,就当没这回事。” 那名弟子应声而去。这时,三阳子快步走进了大殿。 孙宣站起身来,宣布道:“三阳子先生已到,开始吧。我先来。” 他大踏步走到陶太医桌前,卷起了衣袖,同时招呼孙焕近前也卷起衣袖。陶太医用小刀划破二人手指,往碗里滴了两滴血,然后用笔在碗底写上了两人的姓名。 孙宣回头对白不尘道:“请!” 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都齐聚到了他身上。白不尘看看三阳子,又看看小隐,道:“望儿,过来吧。别害怕,一会儿就好。”说着,走过去也卷起了衣袖。 小隐看见三阳子先生已到,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相信三阳子一定有办法摆平这件事。做出一副怯生生的样子,慢慢走到了陶太医桌前,老半天不愿意伸手。 三阳子走过去,握住他的手送到陶太医面前,道:“白公子,莫害怕,一眨眼就好。” 小隐缩头缩脖,紧闭眼睛,露出害怕的样子,众人见他一副傻相,不少人忍俊不禁。 陶太医划破他手指取了血,小隐抽回手不住地对着划破之处吹气,又引得不少人哄笑。孙宣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笑道:“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白不尘也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啦,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去吧。” 小隐挣脱了孙宣的手,一边吹气一边往外走。 孙宣目露惊讶地看着小隐的背影,刚才他抓住小隐的手腕实则是要探探他的功力。令他诧异的是,小隐身上气机紊乱,全无内力,果然是武功已废,功力全失,不觉讶然:难道我此前的推断错了? 小隐一出殿门,顾桃立刻迎了上来,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啦。” 小隐小声道:“你在这里等等三阳子,帮我传他一句话,‘狼星陨落,天命何如’。” 顾桃道:“知道了,我在这里等他,你自己先回吧。” 这时孙焕带着几个人追了过来,道:“奉盟主之命,护送白小望回卫道院。” 两个人强行将小隐推上马车,然后押着马车前往卫道院。小隐心下明白,他们是奉命看住他,一旦鉴定结果出来,证明他不是白不尘的亲生儿子,他们便会动手将他当作魔教奸细抓起来。 大殿内,陶太医依次取了众人的血,然后命人将碗送进隔壁的房间里,说一刻钟后出结果。三阳子跟着他进入做鉴定的房间。 虽然只是一刻钟,却显得无比漫长。大殿里陷入了沉默,气氛肃穆。孙宣笑道:“大家这么严肃干嘛,都放轻松点,晓得这样,安排点歌舞表演就好了。” 一名弟子对宫千里道:“刚刚看见清乐门的顾桃在殿外,可以请她进来表演啊。” 宫千里喜道:“好啊,快请顾桃姑娘进来抚琴一曲。” 顾桃听说让她进去抚琴,心头一喜,这样就可以第一时间获知验证结果了,当即走进了大殿。宫千里命人取来古琴,请顾桃演奏。 顾桃弹奏了“广陵散”和“高山流水”两大名曲,水光云影,虫鸣鸟语,低缓悠远,缥缈入无,博得一阵掌声。 不久,陶永安和三阳子走了出来,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两人身上。 第95章 醉酒 陶太医走到孙宣面前,道:“鉴定结果已出,依老夫的经验,其中确实一对有问题。” 孙宣道:“那你宣布吧。” 陶太医迟疑道:“这样宣布……不妥吧,老夫以为私下告知为妥。” 宫千里嚷道:“陶太医,孙大人让你宣布,你就宣布,你犹豫什么!”转而问其他人,“当众宣布,大家有意见吗?” 在场所有人都认定出问题的一对必然是白不尘和白小望。这场鉴定本来就是针对白不尘父子俩的,让其他人参与只不过是掩人耳目,不让这种针对性显得太过明显。 事不关己,为什么不当众宣布呢。 泰岳道:“没意见,本来就是要当场宣布的嘛。” 向佼佼又抢先叫道:“孙大人怎么说就怎么办,我们坚决要求当众宣布结果!” 陶太医看看孙宣,又扫了一眼在场的人,道:“既然大家这么要求,老夫便如实宣布鉴定结果。本次鉴定共收到十六份血样,涉及九对父子或父女关系。老夫完全按照皇宫的鉴定程序进行,所用药品也是皇宫所用,九个血碗一模一样,名字均写在碗底,因此鉴定之时老夫并不知道这碗血是哪对父子或父女的,老夫只管鉴定,只认结果。经验证,其中八对符合要求,只有一对有明显问题,按照老夫的经验便是属于非亲生关系。老夫的鉴定也不敢说……” 宫千里打断了他的话,道:“陶太医,你快说结果,大家都等着呢,那些专业说法别人不感兴趣。直接说结果吧!” 陶太医“哦”了一声,道:“根据老夫的鉴定,九对之中有一对滴血难以相融,说明两者非亲生关系。老夫重申,老夫受孙大人所托,千里迢迢来天一盟验证亲子关系。老夫只管依照既定程序鉴定,结果是什么就是什么,实话实说,如果不服本鉴定,被鉴定者……” 泰岳忍不住打断他道:“陶太医,你别啰里巴嗦了,举国上下还有谁比你更权威,谁敢怀疑你的结论。直接说是谁就得了。” 陶太医越是解释,众人越是认定是白不尘父子出了问题,疑他担心破了白不尘的面子,故此拼命要先撇清自己的关系。 其他人也一起嚷道:“说结果,说结果!” 陶太医看看孙宣,又看看白不尘,终于下定决心,朗声道:“好,既然众位坚持,老夫便直言了。依据老夫的鉴定,非亲生关系的一对是向天齐和向佼佼!”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有料到结果会是这样,殿内霎时陷入可怕的沉默。 半晌,向天齐一掌拍碎了座椅,跳起身来,抢到陶太医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怒喝道:“老匹夫,你胡说!信不信我毙了你!” 宫千里和几位长老一拥而上,抱腰的抱腰,抓胳膊的抓胳膊,好不容易将陶太医救脱出来。陶太医已吓得脸色苍白,直打哆嗦。 向天齐脸色铁青,怒目圆睁,戟指陶太医喝道:“你个老混蛋,竟敢说佼佼不是我亲生的,我……我杀了你!” 众人拼命阻拦,不让他往前冲,向天齐盛怒之下,说不定真可能杀了陶太医。宫千里忙命人护着陶太医离开大殿。 向天齐狠狠跺了一下脚,震得大殿嗡嗡作响。向佼佼走上去挽住向天齐的胳膊,咬牙切齿道:“爹,我们走,别听那老不死的信口雌黄,胡说八道!” 向天齐一甩胳膊,将向佼佼摔出丈外,骂道:“你这个野种,别叫我爹!滚你妈的蛋,我这就去找那贱女人算账!”说着怒气冲冲大踏步走出殿外。 向佼佼被摔得发懵,忽然意识到不妙,顿时呼天抢地号哭起来。一些长老颇觉无趣,纷纷离场。 向佼佼见白不尘也打算离开,连滚带爬到他身边,抓住他的衣角,哭喊道:“公公,公公,你救救我,你去跟我爹说说,事情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白不尘冷冷地道:“你等着拿休书吧。”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宫千里十分郁闷,走到孙宣面前,小声问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孙宣沉吟道:“我也没想到结果会这样。你瞧白不尘的得意劲!” 宫千里道:“一不做二不休,我们马上实施第二个计划,免得夜长梦多。” 孙宣点头道:“行,但要确保不要露出风声!” 宫千里脸上露出喜色,道:“我马上安排!” 顾桃听见这个结果,心里既高兴又失望。高兴的是小隐安全了,令她失望的是,鉴定结果证明了白小望就是叶小隐,叶小隐就是白小望,他们是同一个人。 她注意到三阳子正在朝外走,忙追了上去,一边走一边小声道:“白公子让我传一句话,狼星陨落,天命何如。” 三阳子全身一震,脸色大变,瞥了一眼顾桃,随即镇定下来,淡淡地道:“知道了,谢谢顾桃姑娘。” 顾桃快步离开大殿,急急赶去卫道院。她要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小隐,以便他能安心。到了卫道院,发现门开着,只见白不尘先他一步走进了小隐的房间。 小隐正躺在床上,见白不尘喜笑颜开地走了进来,忙坐了起来,叫了声:“爹,你怎么来了?” 看见白不尘高兴的表情,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作弊成功,三阳子不愧是一代名医! 白不尘笑呵呵地道:“爹今天特别特别高兴,想要喝酒。”他将小隐从床上拉了起来便往外拽,“走走,去膳堂,我已吩咐婉嫂备酒菜,你陪我喝一杯。” 他看见顾桃走过来,也牵住她的手,笑道:“顾桃姑娘,来得正好,一起陪我喝一杯。” 三人进入膳堂,婉嫂已在餐桌上摆了一壶酒和三碟小菜,道:“老爷,你们先喝着,我再去做几道菜。” 白不尘亲自将三个杯子斟满酒,举杯道:“孙宣这头朝廷鹰犬竟想挑拨我们父子间的关系,找个什么陶太医来验血,呵呵,我自己生的儿子我不知道吗,呵呵呵,闹了半天,结果把向天齐和向佼佼揪了出来,偷鸡不成蚀把米,笑死人啦!哈哈哈,来,干杯!” 小隐握着酒杯不知该喝还是不该喝,迟疑道:“爹,我就不喝了吧。” 白不尘一饮而尽,用空杯子“叮”地碰了一下他的杯,道:“乖儿子,喝,喝,没事的,三阳子说过的,你喝了大王蛇血以后,体质变了,我估计,你现在喝酒准没事,先喝一杯试试。顾桃姑娘,你也来,干!” 小隐生性好酒,只是白小望滴酒不沾,所以一直强忍。白不尘热情相劝,酒虫早上来了,故作忸怩之态,抿了好几口,“勉强”将一杯酒喝完。 顾桃倒是干脆,爽快地干了一杯,俏脸红晕飞荡,显得娇艳欲滴。 “好,爹喜欢!再来!”白不尘又提起酒壶倒酒,顾桃接了过去,将三只杯子斟满。白不尘道:“孙宣不满我拒绝与魔教交战,联合宫千里和一批长老想要扳倒我,呵呵,做他们的春秋大梦!来,喝酒喝酒。顾桃,你多吃点菜。” 一连三杯,白不尘便不再劝他们,顾自一杯一杯地喝。“宝贝儿子,我已经决定,替你休了向佼佼那个野种。爹知道她不是个好媳妇,难为你了。来,干!爹知道你心里喜欢谁,下回包你称心如意。这杯酒大家一起来,顾桃,你也来。” 三人一起干完,白不尘哈哈大笑。“孙宣一直想再次挑起战事,利用我们天一盟帮他去打恨天宫,搞个两败俱伤,我白不尘才没那么傻!傻子才重蹈覆辙,再犯二十年前的错误!只要我白不尘在位一日,他们就别想!” 一壶酒很快喝完,白不尘让婉嫂又取来两壶。“乖儿子,你爹我二十年前曾经犯下一个大错,一个不可饶恕的大错,爹为了一点颜面,辜负了天下最好最好的女子,你爹我就是个地地道道薄情寡义的负心汉!爹该死啊!” 小隐和顾桃不觉一愣,对视一眼,不知白不尘何以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才喝了不到一壶酒就开始说胡话了?酒量也太差了吧。 顾桃笑道:“白盟主的为人有目共睹,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武功天下第一,德行也是天下第一,斗重山齐,万流景仰,是我顾桃崇敬的大英雄,大豪杰。顾桃敬你一杯!” 白不尘挡住她送过来的酒杯道:“你错啦。我远没你想的那么好。这杯酒我不接受,你们听我说,我白不尘也是人,除了武功别一般人强了那么一点点,我啥也不是,啥也不行,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别看我外表风风光光很强大的样子,我这心啊,其实很脆弱很没用的。我真的真的很没用!” 他忽然拿起酒壶仰脖子咕噜咕噜灌了一气,随后往桌子上重重一放,猛叹一口气,道:“当年望儿的爷爷白鸣沧那才叫大英雄大豪杰,气冲斗牛,八面威风,做事情一不二,旁人在他面前连屁都不敢放。我小时候,胆子特别小,特别窝囊,从来不敢在望儿爷爷面前大声说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敢说不呀。那时候天一门是江湖第一大门派,实力强,势力大,号令天下,唯我独尊,啥也不缺,啥也不用愁,啥也不用管,一切早已安排好了,连我媳妇也早就定了娃娃亲。唉!” 他拿起酒壶碰了碰两人的杯子,道:“你们俩再陪我喝一杯,喝,干!”说着,又仰脖子灌了一通。 接着道:“我啥事都顺着我爷爷,不,是我爹,望儿的爷爷,就这一件事不行啊。什么娃娃亲,我才不喜欢呢。你们知不知道,我心里早就有女人了。你们是不是很想知道她是谁啊?” 顾桃笑眯眯地凑近他,小声问道:“是谁啊?准是个大美女吧。” 第96章 真言 白不尘嘻嘻一笑,道:“我不告诉你,这是我心里的秘密!不能说给旁人听的。嘿嘿。” 小隐也凑了一句道:“爹,你喝醉啦,说胡话了吧。” 白不尘把眼一瞪,道:“去,你爹是什么人,天下第一,就这点酒也能喝醉我?开什么玩笑,千杯不醉,哦,不不,千杯多了点,百杯不醉是必定的。你以为我喝醉了说酒话,我清醒得很。今天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千杯不醉!” 说着,拿起酒壶又灌,顾桃站起身来,抓住酒壶不让他灌,白不尘推开她的手又喝了两大口,才放了下来道:“顾桃,你坐下,坐下。我没醉,我清醒得很,你们就是想用激将法骗我说出来,嘿嘿,我才不上当。” 这明摆着是酒话了。小隐不禁暗自窃笑,就这酒量也太差劲了,三个加起来也不是我小隐的对手。 白不尘继续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心里的女人绝对是天下第一美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知道吗?西施在她面前,就变成东施了,貂蝉在她面前,只有端洗脚水的份,嘿嘿,我说清楚了吧。” 顾桃笑应道:“知道了,就是她比西施呀貂蝉呀还要美!” 白不尘竖起大拇指,得意地道:“顾桃姑娘就是聪明!你以后呀就专门负责照顾我家望儿。明天我就去跟冷丝桐说说,我白不尘开口,小丫头敢不答应,你说,是吧。” 顾桃笑道:“你不用去说,我这不天天都在陪你的望儿嘛。” 白不尘连连点头道:“我知道,望儿就喜欢跟你在一起,多开心呢。你们知道吗,我当年跟我的女人在一起也很开心呐,心里就像灌了蜜似的,每时每刻都甜呢。那时我是全天下最最幸福的男人啊!我们一起散步啊,一起买东西啊,一起看月亮啊,一起舞剑啊,哇,你们没看见她在月光下舞剑啊,长发飘飘,裙裾飞扬,仙女啊,要多美有多美。有时候我们会一起对练,练着练着,我就会看着她发呆,一待就是半天,她就会对我笑,笑我是呆子,她那笑声就像小鸟的声音那样美,真的,……” 白不尘忽然不说话了,眼睛木然地望着远方,整个人似乎已经回到了遥远的过去,脸上的笑意甜甜的。 小隐和顾桃对视一眼,两人会心地一笑,不说话,也不发出声响,只是默默地看着沉浸在回忆中的白不尘。从白不尘直白的叙述中,两人真切地感受到了他对那位美女的爱和两情相悦的幸福。 半晌,白不尘终于回过神来,举起酒壶喝了一大口酒,叹了口气,道:“唉,可是后来被我爹知道了,他打我,骂我,罚我,说我是定了亲的人,败坏了门风,他要去杀了那个妖女,除非我立刻和林紫宁成亲!我……唉!我当时怎么就那么傻呢,我屈服了,让步了,同意了,我辜负了我的爱人,辜负了对她的承诺啊! 就在我结婚的那一晚,她冒着生命危险上山来找我,让我跟她走,可是我是个懦夫,我不敢呀,我爹会杀了她的。后来我爹看见了她,他们要杀她,我让她逃,前面是悬崖,怎么逃啊!她怒斥我是个负心汉,她终于还是跳下了悬崖,我抓住了她的衣服,可我爹逼我杀了她,我最后放了手,放了手啊,……” 白不尘突然双膝跪地,俯伏在地痛哭流涕。“是我害了她!我辜负了她,对不起她,我不是男人,我不是人,我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我好后悔啊!” 小隐和顾桃惊呆了,天下第一、名震江湖的白不尘竟耳在两个小辈面前失态,大放悲声,跪拜赎罪,而且是因为另一个女人的风流事,简直匪夷所思。 白不尘讲述的话虽然不多,却清晰地勾勒出了一出震撼人心的爱情悲剧,两个年轻人情投意合,山盟海誓,却遭到了男方父亲的强烈反对,逼男方与另一个女人成亲。结婚之日,恋人找上门质问男人,却被人发现,心灰意冷,跳下悬崖。 顾桃感动得泣不成声,泪水涟涟,蹲下身来搀扶白不尘。白不尘把头叩得咚咚响,一边叩头一边喊:“我害了她,我对不起她,二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她,我心中痛啊!我想去找她,我愿意放弃一切,我要向她赔罪,我要求得她的原谅,我……” 两人一起用力将白不尘扶到座位上,白不尘趴在桌子上呜咽,不一会,竟然睡着了。顾桃对小隐做了个“嘘”的动作,指指白不尘,又指指门外,意思是我们出去,让白不尘一人睡会。 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出膳堂,轻轻关上房门。顾桃用手帕轻擦眼泪,道:“想不到盟主年轻时有这么动人的爱情故事,我好感动啊!” 小隐淡淡地道:“一点小酒量还那么爱喝酒,醉了就胡说八道。” 顾桃问道:“林紫宁就是你母亲吧。” 小隐点点头。顾桃道:“盟主是真喝醉了,他不应该在你面前讲这种事的。你……我希望你能原谅他。他确有他的苦衷。” 听了白不尘的故事,小隐终于明白白小望为什么会变成那样,白不尘心里一直记挂着那个女人,所以对林紫宁和白小望百般冷落,以至于林紫宁终日郁郁,最后跳江而亡,连尸骨都没找到。白小望对白不尘心中充满怨恨,便到处干坏事,后来白不尘似乎意识到自己不对,又对白小望视若珍宝,溺爱不明,助长了白小望的戾气,以至于他从一个熊孩子变成了人人眼中的大恶魔。 小隐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想他作甚。” 两人在院子里转着圈聊天,不久,忽听白不尘的大徒弟何思远在外面叫唤。顾桃先跑了过去开门。何思远站在门外不敢进内,问道:“我师傅是不是在里面?” 顾桃道:“是呀,喝醉酒了,在休息呢。” 何思远皱皱眉头,道:“糟糕。孙大人特意在山下镇子里设了酒宴,说要向我师父赔罪,让我过来请他一起过去。你们知道吗,向掌门差点把他夫人打死,把她和向佼佼扔出了家门!唉,真够惨的。” 顾桃道:“是他们自作孽,怪得了谁呀。” 何思远道:“孙大人深感内疚,所以设宴赔罪呢。师傅他要醒了吗?” 忽听白不尘在屋里大声道:“醒了醒了,我洗把脸,这就来!” 婉嫂端了一盆热水走进膳堂,不一会,白不尘神采奕奕地走了出来,对小隐道:“乖儿子,爹明天再来看你。顾桃姑娘,你多陪陪望儿。” 顾桃微笑着点头,小隐道:“爹,你刚喝了那么多,晚上少喝点。” 白不尘大笑,抱了一抱小隐,道:“爹没事,爹有的是酒量。何思远,走吧。通知三阳子了吗,让他也一起去。” 何思远道:“三阳子先生说是有什么急事,急急下山去了。” 白不尘道:“哦,那就算啦。” 白不尘走后,小隐松了一口气,道:“我也想喝酒了,咱们再去喝点。” 顾桃道:“你确定没事?” 小隐笑道:“你看我有事吗?老头子替我休了向佼佼那个恶女人,我得庆祝庆祝!” 顾桃笑道:“好呀,我陪你喝!” 顾桃忽然想到,酒后吐真言,白不尘醉了说出了藏在心里二十年的秘密,如果小隐醉了呢? 嘿嘿! 顾桃一心想把小隐灌醉,以便掏出他的心里话,一杯换三杯陪着他喝酒,岂料,小隐酒量惊人,连喝三壶酒竟仍无醉态。她已喝下了不少酒,感觉吃不消了,只得趴在桌子上装醉。 小隐自斟自饮,又喝了两壶酒,这时婉嫂走进来,见他喝了那么多酒,大惊失色,怕他身体出毛病,急忙夺下他手中的酒壶,劝阻他不要再喝。“少爷啊,你是从来不喝酒的呀,你不记得了,你一喝酒脸就红得像关公一样,浑身发皮疹,有时候气都喘不过来,整夜睡不着觉。不能再喝啦。” 小隐已觉过瘾,顺了她的意思,心满意足地回到房间里,倒头便睡。 这一觉睡得畅快,醒来时外面天已大黑。他四下里看看,似乎已近亥时。去顾桃房间里探探,她的房门虚掩着,人不在。 很无聊地院子里走了两圈,忽然想起秦天狼,便很想再去密道看看,说不定金蝉道君开启了石门了呢? 说走就走。取了钥匙,立刻前往金蝉道君住所。屋门锁着,金蝉道君显然还没有回来。他开启门锁,进入卧室,搬开床上席褥,钻进密道。 令他失望的是,石门依然封闭,四下里摸索了一通,始终找不到石门开关,想着金蝉道君随时可能回家,只得悻悻然而回。 回到卫道院,刚进大门,猛见不远处地上侧卧着一个人,急上前细看,顿时大吃一惊,倒在地上的竟是婉嫂,胸部受到重击,已然奄奄一息。 什么人竟敢袭击卫道院? 他立刻想到了顾桃,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她的房间。房间里没人,也没打斗的痕迹,心下惶急,冲到院子里高喊:“顾桃,顾桃,你在哪里?” 第97章 横祸 “哦嚯嚯哈哈。” 一阵怪笑从他房间里传来,只见白眉阴煞一手拿着顾桃的肩胛骨,推着她从他房间里慢慢走了出来。 白眉阴煞笑道:“我就说嘛,这傻小子一定会到处找你,而且我打赌,他绝不会弃你而去!哦嚯嚯嚯。” 他伸手拍开了顾桃的哑穴,顾桃立刻急喊:“白小望,快逃!他偷袭了金蝉道君,打伤了小羽,你快去叫你爹来!” 白眉阴煞得意地笑道:“白不尘在山下小镇喝酒呢,这会肯定已喝得烂醉如泥,没准在呼呼大睡呢。放眼这天一山,还有谁是本仙的对手?白小望,你去啊,去叫人啊!” 手上一用力,顾桃痛得“啊哟”叫了一声。 顾桃忍痛喊道:“白小望,快逃,快逃命去啊,他也受了伤,追不上你的,你快走啊,别管我!” 小隐此时武功尽失,即便想逃也逃不了。 唉,秦天狼最后一刻好心办坏事,把毕生功力都传给了他,冲击了体内各大经脉,搅乱了气机,现在不啻废人,本来他自信足可与白眉阴煞一战。 他哪里知道,若是秦天狼没这么做,上午在大殿验血时,单孙宣这一关他便过不了。 白眉阴煞对白不尘的行踪了解得如此清楚,显然是有备而来,山上必有内应。 小隐知道白眉阴煞要的是他身上的血,既然逃不掉,不如拼死救出顾桃,于是镇定地道:“白眉老怪,你放了顾桃!” 顾桃急得要哭,道:“白小望,你走啊,快走啊!不要管我!” “哦嚯嚯哈哈。”白眉阴煞笑道:“顾桃姑娘,我再跟你打个赌,我用他的命换你的命,你猜,他干不干?我赌他会!哈哈。” 顾桃哭喊道:“白小望,你个呆子,你别听他的,你快逃,他受伤了跑不快,你逃得了的。快走啊!” 小隐自然不肯让顾桃受到伤害,女人落到白眉老怪手里不但死得惨还要受尽凌辱。 小隐不理会顾桃,淡然道:“放了她,我跟你走!” 白眉阴煞大笑:“呵呵,瞧见不,我赢了!白小望,你走到本仙近前来。” “不要!”顾桃大急,拼命挣扎。 白眉阴煞又是一捏,道:“你再乱动,小心我捏碎了你的肩膀,让你成废人!” 小隐慢慢走到白眉阴煞近前,白眉阴煞大喜,伸手点了他身上数处大穴,包括哑穴。小隐再也说不出话来。 白眉阴煞道:“本仙说话算话!”反手点了顾桃的哑穴,令她不能出声。“说实话,顾桃姑娘又美丽又聪明,实乃本仙的大爱。可惜今晚我没办法带两个人下山,留待下次吧,嚯嚯嚯。” 他捉住小隐的胳膊,拉着他,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走几步,便抽一口冷气。 他道:“腰上挨了金蝉一掌,真够呛。不过我肯定这回他已驾鹤西去了,呵呵呵,划算!” 他竟然杀了金蝉道君,小隐不觉心中一酸,热泪盈眶。 顾桃说,小羽受伤了,不知道伤得怎么样。可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由白眉阴煞拽着往前走。 顾桃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急得拼命摇晃,可是想喊,喊不出来,想动,动弹不得,想哭都哭不出来,只眼泪如下雨一般往下直淌。 外面停放着一辆运泔水的马车,车上有一个大木桶,白眉阴煞费了好半天才将不能动弹的小隐装进泔水桶,然后驾着马车望山下而去,一路关卡畅通无阻,并没有人搜查。 小隐看得明白,果然有内应。他甚至怀疑这是宫千里他们的刻意安排。 他们验证亲子关系失败,恼羞成怒,便设计让白不尘下山,这边则放白眉阴煞上山来。 杀死了金蝉道君,他们便可以肆意搜查道观了。 幸好金蝉道君启动石门封住了密道,不然真有可能被他们找到秦天狼。 且说这日晚课结束,金蝉道君将小羽叫到一间寮房里,久久凝视他,瞧得小羽浑身不自在。小羽怯生生地问道:“师父,您……您怎么啦?” 金蝉道君收回目光,叹了一口气,道:“为师这两日忽觉心神不宁,天宁观恐有灾祸降临,小羽啊,若是为师有一日遗世升天,你将来有何打算啊?” 小羽愕然地看着师父,道:“我……师父易性养心,普济众生,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必能长生不老,寿敝天地。” 金蝉道君微微一笑道:“寿敝天地,无有终时,乃是我们道家修炼所追求的最高境界。天有不测风云,道有三灾九难,为师也难脱十劫。唉,为师年轻时也犯过错误,不可饶恕的错误,天道轮回,善恶有报,心之所念,行之所向……为师的意思是万一劫难降临,你如何打算?” 小羽心中不明师父竟然奇奇怪怪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嗫嚅道:“小羽不知道……没想过。师父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金蝉道君看着他,叹了一口气,道:“唉,你从小在道观长大,天天持诵,度己度人,不与俗世交往,难为你了。白小望和顾桃皆具大智慧、大福报,你好好与他们交往,日后必有助益。” 小羽奇道:“您说白小望?” 金蝉道君淡然一笑道:“今日之白小望非往日之白小望,天机不可泄露。时机到了,一切自然揭晓。好吧,你去忙吧,师父要回去休息了。” 小羽听得云里雾里,一脸惘然,走出房间,喃喃自语道:“师父今儿怎么啦,说话奇奇怪怪的。” 他走进正殿,取了掸子轻掸神像上的灰尘,掸了一会,忽然想起了夜餐的事。 师父一直有吃夜餐的习惯,前两日忽然说不要送了,药汤也无须再煎,不知今夜师父是否需要夜餐。想了一想,决定过去问问。 他快步出了大殿,远远望见师父走到道观后门,正在开门,刚要开口喊他,猛见师父“啊哟”一声猛然倒跃两丈,一道黑影紧随师父跃起,手中长剑已刺入师父体内。 师父在落地之际,右掌在地面一拍,身体腾起,左手发掌将来人击飞,但长剑透胸而过插在体内,他踉踉跄跄走了几步,终于支撑不住,缓缓倒地。 变生肘腋,小羽大惊,几个大步抢上前去扶住了即将倒地的师父。偷袭之人再度发掌攻来,小羽急发掌去挡,但觉对方掌力雄浑,凌厉之极,小羽抵挡不住,胸口中掌,跌了出去,同时看清了对方的脸,偷袭者竟是白眉阴煞。 小羽只觉五内翻腾,随即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醒来,发现师傅委顿在墙角,胸口插着长剑,挣扎着爬了过去,泪流满面,一声接一声地呼唤师父。 半晌,金蝉道君醒了过来,刚要说话却咳嗽起来,接连咳出数口鲜血,喘着粗气道:“孩子,师父大限将至,要去极乐天界了,你以后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咳咳……” 小羽哭喊道:“师父,你不会的,不会的。你会好起来的,我马上去找三阳子先生……” 金蝉道君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道:“来不及了,小羽,师父有话交代你,你先听我说,晚了,就来不及了。” 小羽泣不成声:“我听,我听,您慢慢说。” 金蝉道君道:“二十年前,为师刚出家不久,遇见了清乐门的庄羽彤。她长得美若天仙,弹得一手好琴,性格豪放,不拘小节,为师竟动了凡心,迷上了她。很快我们两人就相爱了,她怀了身孕。按照门规,女子与人通奸,未婚先孕,是要浸猪笼被处死的。我……唉……我让她把孩子打掉,可她却偷偷生了下来。 没几天,她被掌门发现了,被关起来。我暗中救出了她,并把她送下了山,她当时要我跟她一起远走高飞,可为师当时死要面子,没有答应,害她伤心绝望地离开了。为师悔恨半生,内疚啊!但是此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她成了我心中一辈子的痛!” 小羽怯生生地问:“后来这个孩子呢?” 金蝉道君道:“这个孩子后来由道观收养,在道观长大,他……他就是你啊!” 小羽如遭雷击,呆了半晌,道:“我……师父你……你是我爹?” 金蝉道君吃力地点点头:“为师就是你亲爹……” “爹!”小羽激动地抱住了金蝉道君,哭喊着“爹——”。 金蝉道君费力地伸出手轻抚着小羽的头,道:“孩子,爹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娘。以后,你一定要想办法找到你娘,替爹向她说一声‘对不起’。” 小羽问道:“我娘?我娘在哪里?” 金蝉道君道:“爹也不清楚,你……你盯住白小望,他会帮你找到你娘。” “白小望?”小羽惊异地问道,“爹,你有没有搞错,白小望是个傻子啊,他怎么知道我娘在哪里。” 金蝉道君道:“傻孩子,听爹的没错。不要问为什么,记住,你娘的名字叫庄羽彤。” 小羽用力点头:“爹,我记住了。” 金蝉道君又咳嗽了数声,声音渐渐虚弱:“孩子,还有一件事,爹遗世后,就让爹坐在自己床上羽化,拆了那幢房子,直接改修成陵墓,这样爹才能安心升天,知道吗?” 小羽哭道:“爹,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金蝉道君有气无力道:“爹……爹也舍不得你啊!这是爹的宿命,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 话未说完,身子一僵一软,就此西去。小羽放声大哭。 这时,一群天一盟弟子执着火把和武器如飞奔来。 小羽哭喊道:“你们为什么现在才来,为什么现在才来啊?!” 顾桃直到天快亮时小羽过来找“白小望”才获得解救,小羽听说“白小望”被白眉阴煞抓走了,惊得呆住了,喃喃道:“我师父死了,白小望被抓走了,这……这可怎么办呀?” 顾桃惶急道:“快找人去通知白盟主啊!” 小羽道:“白盟主、宫千里和其他掌门都不在山上,已经有人下山去找他们了。” 顾桃道:“急死人了。都过了好几个时辰了,白小望有危险,我得赶紧去追白眉老怪。” 她心急火燎往外飞奔,见有弟子骑马过来,一把将来人拉下马,丢下一句“借马一用,我要追白眉阴煞”,便纵马疾驰。 第98章 追捕 顾桃出了山门,不久便来到了一处岔路口,不知该往哪边去追。 一条道通往贺州,一条道通往老鹰嘴,迟疑了一阵,选择了老鹰嘴方向,扬鞭催马疾行。 这条道沿线有不少岔路口,但她本能地选择了老鹰嘴,奔行近一个时辰,天已大亮。 远远望见路边的小树林里似乎停放着一辆大车,驱马上前,发觉正是那辆搬运泔水的马车,只是马已不见。 顾桃跳上马车,掀开泔水木桶,里面空空如也。 心中略感欣慰,一路追来,她完全依照直觉选定方向,没想到运气不错选对了。 白眉阴煞显然在这里丢下泔水车,换了交通工具。他会换乘什么呢? 两人同骑一匹马可能性不大,那样走不远,也太过显眼。 分乘两匹马,必须解开小隐的穴道,那样小隐就有可能逃脱。 所以,换乘马车的可能性最大,如果是厢式的,就可以将小隐藏在里面,掩人耳目。 但马车的缺点是走不快。 白眉阴煞自然知道白不尘爱子心切,必然连夜组织人马四处追捕,在近处找地方躲避难以避开过往之人的耳目,眼下对他来说应该是走得越远越安全。 但是,白眉阴煞最终会带小隐去哪儿呢? 她不及细想,即刻上马狂奔,路上偶尔遇见对面来人,立刻驻马询问,但得到的答复都是没见过马车或者白眉老人。 她向前疾行了近一个时辰,毫无线索,此时马也累得跑不动了,只得下马坐在路边抹眼泪。 疾行了两个多时辰,又累又饿,全身酸痛难当,便靠在一棵树上小憩。 忽见两个白小望手牵手笑嘻嘻地向她走来,两人衣着打扮一模一样,根本分不清谁是叶小隐,谁是白小望。 一个声音说,两人当中任选一个,比翼双飞,永结同心。 顾桃当然选择叶小隐,可哪一个是叶小隐呢? 她认真看了一看,立刻认出了叶小隐。叶小隐的笑容是善良的,目光是纯净的,而白小望的笑容带着邪恶,目光含着阴森。她冲上去抱住了叶小隐,兴奋地高喊“我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可叶小隐忽然露出了狰狞邪恶的笑容,一剑刺中了白小望。 白小望倏地不见了,再回头时,叶小隐也不见了,急得顾桃大喊“小隐——小隐——” 忽然全身一抖,睁开了眼睛,原来是南柯一梦。 顾桃揉揉眼睛,看看天色,已是正午时分,想到白眉阴煞随时可能吸小隐的血,顿然忧心如捣,再也坐不住,立刻上马向前驰行。 奔行了约一个时辰,见前头路边有一个茶摊,搭了一个小棚,摆着几张桌椅,有三四个路人在喝茶吃点心,便下了马,在一张桌前坐下,吩咐茶博士泡壶茶,端两碟糕点上来。 马不停蹄跑了近一日,饥渴交迫,两盘点心瞬间吃完,让茶博士又端了两盘上来,顺便问他有没有见过一个白眉白脸黄头发的老男人。 茶博士不假思索地道:“有啊,也在小摊喝茶吃点心来着,他还带着一位长相俊俏的公子,只是哭丧着脸一声不吭。” 顾桃大喜过望,立刻赏了他一粒碎银,急问:“他们乘坐什么而来?” 茶博士道:“一驾圆顶雕花马车。” “有赶车的吗?” “有,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胖大汉子。”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走了有多久了?” “哟,比较早了。小人刚到还没开摊,他们就到了,还等了一会。走了有两个多时辰了吧。” 顾桃取了一粒碎银赏给他,道:“我叫顾桃,是天一盟弟子。后面如有其他天一盟的弟子过来,告诉他们我追前面去了,让他们赶紧通知白盟主往这边来。” 茶博士笑容可掬地收了银子,一口答应。顾桃让他将点心打包,随即上马继续追赶。 且说白不尘当晚在山下天一镇醉霄楼由孙宣设宴向各位掌门赔罪,向天齐称病拒绝参加。白不尘本来已喝了不少酒,孙宣和宫千里殷勤劝酒,众人皆喝得大醉,当晚便在酒楼客栈安歇。 天蒙蒙亮时,弟子过来通报白眉阴煞乘隙上山,杀了金蝉道君,抓走了白小望。 宫千里立刻亲自到白不尘房间里禀报,岂料,白不尘醉得不省人事,怎么唤都唤不醒,便让何思远守在床边,自己带人立刻返回天一。 何思远不停地呼唤,等了半个时辰,仍唤不醒,大着胆子取了碗冷水往白不尘脸上、脖子上洒,白不尘终于醒来,听说金蝉道君被杀,白小望被抓走,酒醒了一半,怒斥为什么不早点唤醒他,脸也不洗,直接下楼纵马狂奔。 到了天宁观,看了看已故的金蝉道君,立刻召人了解情况。 宫千里说,现下无法判断白眉阴煞会逃往何方,他派出了四批弟子分别走四个方向追捕白眉阴煞。 白不尘知道白小望落在了白眉阴煞手里,必被他吸干鲜血而死,心如火焚,立刻发布天一令,号令各地分坛、江湖上大大小小门派调用所有资源追捕白眉阴煞,救出白小望者赏千金。并以飞鸽传书和八百里加急送出。 同时加派四队人马分四个方向搜寻,自己亲自带领其中一队下山追捕。宫千里坐镇总坛,负责金蝉道君的后事。 三阳子获知小隐被白眉阴煞抓走的消息,立刻将情报送到了天一镇血海教的秘密联络处——太平楼,要求他们标之以十万火急,即刻送出。 两个时辰后,情报送到了恨天君手里。 天君立刻发布千恨令,号令恨天宫及血海教各地分坛即刻调动所有资源追捕白眉阴煞,救出白小望者赏千金。 正魔两派组织和资源几乎遍及所有州县村镇,一时间,江湖上沸沸扬扬,各路人马齐上阵,几乎每一个地方皆有人在搜查,每一条道皆有人设卡检查过往行人,闹得鸡飞狗跳,七慌八乱。 且说白眉阴煞带着小隐一路马不停蹄奔逃,驾车的是他的徒弟焦天。他的目的地是五百里外的灵塔镇,那里有一处他的秘密据点。 灵塔镇属于恨天宫的势力范围,正派人马一般不敢去往那一带活动。 到达老鹰嘴附近,路上不时撞见往来的帮派人马,议论的都是追捕白眉阴煞救白小望的事。白眉阴煞听得暗暗惊心,想不到天一盟的号召力这么强,连各地帮派都纷纷出动人马参与搜捕。 这样一来再往前走肯定行不通了,便让焦天走小路往山区行进。 走了一程,远远望见前面的岔路口十几个人正在捉对儿厮杀,急忙令焦天将马车靠边,命他上前查探。 不一会,焦天回来禀报,说是一帮是当地天一门分坛的人,另一帮是当地血海教分坛的人,两帮人马都看中了这个位置,是进山的必由之路,想在这里设卡拦截白眉阴煞,争执不下便打了起来。 白眉阴煞惊得目瞪口呆,恨天宫竟然也派出人马追捕他。他百思不得其解,正魔两派何以为了一个傻子白小望联起手来了呢? 连这种小路都已有人抢着设卡驻守,若再想往别处去,恐怕寸步难行。原想前往灵塔镇借助魔教势力抵挡天一盟,现在看来是大错特错了。 捉了白小望,捅了个马蜂窝,想要回头也已无路可走,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正在打斗的两帮人忽然停手不打了,有人朝他们这边指指点点,随后纷纷往马车这边快步行来。焦天不无忧虑道:“师傅,他们注意到我们了,怎么办?” 白眉阴煞冷冷地道:“杀!” 跑在最前面的一人忽然发出惊喜的呼喊:“哇,这不正是通报中说的圆顶雕花马车吗?还有大胡子车夫,哈哈,发财啦,发财啦!” 后面的人赶了上来围住马车纷纷惊呼:“正是,正是!” “一千两黄金到手,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我早说要在这里设卡,你们还不同意,现在你们看,是不是,我要多拿一份奖金!” “踏破铁鞋无觅处,呵呵,后半辈子不用愁了!” “我们立大功了,这回看天一门还有谁敢瞧不起我们碧水县分坛,哈哈哈。” “等等!”一个八字胡瘦高个高举右手喊道,“搞什么名堂!先到先得道理不懂啊!谁先来这里的,是我们血海教!天一门的人统统给我滚!” “对,搞什么名堂!滚远点!” “不想死的,滚开!” “干什么!”一个五短身材的精壮汉子走到他面前,双手叉腰,瞪着他道,“你们血海教算什么东西!还想抢独食,想得美!你动动试试!” 他身后几个人附和道:“想吃独食,没门!” “奶奶的,在我们天一门地头,也敢老三老四,活得不耐烦了!” “血海教的,滚开!老子的剑不长眼!” 两帮人马霎时吵得不可开交,眼看又要打起来,焦天忍不住大笑道:“你们一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也不看看爷们是谁便想着分赃,笑死人啦!” 第99章 追踪 众人一起把目光转到了他身上,几个人小声议论道:“听说白眉阴煞武功盖世,杀人不眨眼,我看我们还是联手吧。” “一千两黄金,一家一半,也够我们下半辈子过好日子了。” “我同意!” 精壮汉子对瘦高个道:“我同意联手,赏金一家一半,你看如何?” 瘦高个沉吟道:“可以,但是人得由我们带走!” 精壮汉子道:“那不行,人由我们带走,我们拿到赏钱会分你们一半。” “不行,他们拿到钱肯定耍赖,人得由我们带走。” 随即双方又争吵起来。 焦天大声打断他们道:“别吵啦!这么简单的事还用吵半天?大家都是习武之人,比武决胜负,单打独斗,群殴也行!谁最后一个活着,谁拿赏金!” “对对对,比武决胜负,谁还怕了你们!” “那就来啊,上来一个死一个!” 白眉阴煞道:“焦天,别跟他们啰唆,我们还要赶路!” 焦天应了一声,跳下马车,笑道:“别吵了,你们跟我打……” “打”字才出口,他已拔出剑刺倒了距他最近的精壮汉子,再一剑又砍中了一名血海教门人。 瘦高个大惊,急喊:“大伙儿一起上!”挥剑攻向焦天。 其余人发声喊,将焦天团团围住。焦天武功高强,左冲右突,瞬间又刺倒了两人。 余下人见他武功高强,心生怯意,站在后面的人往后退缩想要逃命。 马车门突然打开,白眉阴煞蹿了出来,双掌连发,迅疾如风,一掌一个,眨眼间击倒了七八人,余下两人吓得“妈呀”叫了一声,转身逃命。 白眉阴煞双脚连踢,两把剑飞射而起,像长了眼睛似的击中逃命的两人,透胸而过,噗地倒了。 十几个人刚刚还在得意忘形地争吵怎么拿千两赏金的事,弹指间全部倒毙,死于非命。 白眉阴煞一手扶住腰胯,疼得连抽冷气,道:“哼,蝼蚁也敢挡本仙之道!焦天,把尸体丢到那边林子里去!” 焦天力气大,一手一个,很快将全部尸体搬进了林子,随即驾车继续前行。“师傅,我们往哪里去?” 白眉阴煞道:“只管往山林深处去,具体去哪儿,本仙再想想。” 山路渐行渐高也渐窄,到了半山腰上,路太窄,马车已无法前行。白眉阴煞让小隐和他一起下车,便命焦天把马解脱出来,把吃的喝的打包好,然后将马车推下山崖。 他把小隐的双手捆在一起,自己坐上马,由焦天在马前边拉,自己则牵着小隐上山。到达山顶,已渐黄昏。人和马都累得满头大汗,呼哧呼哧喘气,坐下来稍事休息。 小隐发现已来到了老鹰嘴,不由想起了小曼,走到一侧探了探,石坟依旧完好,刻在石头上的苍劲有力的四个字“小曼之墓”依然清晰,只是石缝长出了不少杂草,显得多少有些荒凉。 他双手合十拜了数拜,想起她的音容笑貌,不禁唏嘘。 白眉阴煞喊他过去吃东西,他刚喝了两口水,白眉阴煞忽然拍开了他的哑穴,眼睛盯着他问道:“白不尘号令江湖到处找你还说得过去,为什么恨天宫竟也来参一手,本仙实在想不明白,白小望,你一个傻子到底什么来头,竟然能让正魔两派联手找你,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小隐微微一笑,道:“恨天宫可能缺钱想领赏金吧,一千两黄金,谁都眼红。你干脆把我送回去得了,我包你领到赏金,如何?” 白眉阴煞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让焦天扶他站起来,道:“走吧。” 只有小隐心里最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现下天一盟发布天一令,恨天宫发布了千恨令,正魔两派无数人满世界找白眉阴煞,看他还能往哪躲? 他负了伤行动不便,现在肯定肠子都悔青了。 从这里下去很快便到和合山庄,难道他想回老巢找地方躲? 忽听白眉阴煞一拍大腿,兴奋地道:“有啦。这个地方,本仙看谁想得到,哦嚯嚯哈哈!” 且说顾桃纵马疾驰,连续奔行了一个多时辰,马累得满身大汗,呼呼直喘。再跑下去马非累死不可,只得停下来在路边歇脚。 她注意到路上往来的江湖人士渐渐增多,络绎不绝,谈论的都是追捕白眉阴煞的事,想来白盟主已发出天一令,号令江湖各门各派帮助搜捕,大家已经行动起来了。这意味着白眉阴煞继续往前逃窜行不通了,很可能只能折往山区以避人耳目。 离这里最近的山是黑龙山和老鹰嘴。白眉阴煞会去往哪里? 他们乘坐马车出逃,跑到这里基本也是马不停蹄,白眉阴煞挨了金蝉道君一掌,伤得并不轻,根本没有时间疗伤,所以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休息、疗伤。 附近哪个地方对于白眉阴煞来说是最安全的? 他会不会回到已经被焚毁的和合山庄去? 毕竟他在那里经营了十几年,或许设有密道秘洞之类的藏身之所,外人难以找到。 想到这里,立刻起身,见马依旧疲惫,便牵着马慢慢步行。 走了一程,忽听不远处传来悲恸哀号之声,只见路上过来两辆大车,上面全是尸体,车两边各有十来个人,男女皆有,从装束打扮来看都是武林中人,其中有几人伤心欲绝,神号鬼泣,大放悲声。“早上叫你别去别去,你偏要去,说要发财,现在你就这么走啦,叫俺们娘俩怎么办啊?” “哪个天杀的下手这么狠啊!老公啊,你不能走啊!不能走啊!” “……” 顾桃凑近一看,不由大吃一惊,两车上的十几具尸体皆为青壮年,他们使用的刀剑胡乱堆放在旁边。顾桃问旁边一名汉子道:“他们是谁杀的?” 那人猛叹一气道:“不知道。他们是天一门分坛的,中午得到命令,出去设卡封路,结果全死了,一起死的还有血海教分坛的六个人,真是作孽呀!” 是白眉阴煞下的手吗? 顾桃忙道:“能不能让我看一下他们的伤口?” 那人举手喊了声“停”,拉车的立刻停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顾桃身上。“您是……” 顾桃道:“我是天一门总坛的。”说着拉开了一名死者衣服,其胸前现出一个清晰的黑紫色掌印,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各位帮着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鲜红色掌印。” 不一会,七八人纷纷道:“有,四个红的,四个黑的。” 顾桃道:“这是仙游派的摧金裂玉阴阳掌,他们遭遇了白眉阴煞!白眉阴煞进山啦!你们赶快通知总坛!他们在哪里设卡?” 那人回头指着前面道:“就是前面那条岔道进去。” 顾桃立刻跳上马,疾驰而去。那人赶忙喊道:“快,你们两个,马上回去向坛主禀报!” 白眉阴煞果然上了老鹰嘴! 顾桃心情一阵激动,策马狂奔。不久,进入山道,崎岖不平,上坡难行,马很快就吃不消了,只得下马拉着往上走。 到达山顶,天已黑了,四下里漆黑一片,不敢再走,便靠坐在老鹰嘴巨石上吃东西休息,脑子里浮现出那日在这里追赶白小望的场景,白小望抱头撅着屁股躲在深沟里,被她发现将他一把揪了出来,白小望一挣,她趁势踢了一脚,白小望跌了个狗吃屎,爬起来狼狈逃窜,那样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她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心里甜甜的,像灌了一坛子蜜。不久,便沉沉睡去。醒来时,天已大亮,直觉全身筋骨酸痛,忍不住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走来走去伸展肢体。 眼角忽然注意到不远处好像有一座胡乱堆砌的石墓,便好奇地走过去瞧瞧。 “小曼之墓”四个字跳入眼帘,笔法遒劲,似乎是用剑刻的。 她总觉得字体非常熟悉,好像在哪见过,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白小望,看起来就是白小望的字迹! 小曼?小曼是谁?跟白小望有什么关系? 一连串的疑问令她想到了白小望的安危,顿时又着急起来,立刻牵了马往山下快步而行。她决定先去和合山庄看看。 和合山庄烧得彻底,几乎所有房屋都已焚毁,断壁残垣一片废墟,杂草灌木丛生,毒虫野兽巢穴遍布,满目疮痍。 回想当时和合山庄的门楼殿宇何等堂皇壮观,白眉阴煞、冯象那帮人何等威风,时隔半年,荒草寒烟,风光不再,不由喟然长叹。 这便是为恶的下场!害人又害己! 她四下里转了转,所见之处一目了然,并没有可疑之处,心道:若是白眉阴煞当真藏于此处,必是极隐秘极难被外人发现的秘洞密室之类的场所,须得仔细搜索。 不久,一拨又一拨帮派之人涌入,到了午时,人数已超过一百。这些人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手执各式各样的兵刃,有的来自当地天一门分坛,有的来自血海教,有的来自当地一些小帮派,诸如神龙帮,斧头帮、丐帮等等。 显然,白眉阴煞进山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吸引了周边各路人马纷纷进山搜捕。 原本荒凉冷僻之地变得嘈嘈杂杂,人声鼎沸,而且不时又有新的队伍加入。大家目标一致,行动也出奇地一致,所有人都在认真仔细地搜索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可能藏人的地方,一遍又一遍,有时候还互相商量,互相帮衬,再也看不到往日争吵争斗的场面。 看到这样的场景,顾桃不觉感慨,江湖上大家若是都能像这样和睦相处,互帮互助,世界会变得多么美好! 第100章 尼姑庵 她估计后面肯定会有更多的人涌上山来,白眉阴煞藏匿此地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他是个十分聪明的人,旁人能想到的,他一定都会想到。 她决定即刻离开,趁天色尚早,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 下山的路上时不时撞见往来的人马,参与的人越来越多,少说已有几百号人。 这样的规模足以将老鹰嘴翻个底朝天! 此去五十里外是山势巍峨的黑凤山,此山重峦叠嶂,危峰耸立,祥云紫雾,气象万千。若是白眉阴煞藏匿于山中,即便搜寻的人再多,恐也难上加难。 顾桃快马加鞭疾行,沿途有不少人相向而行。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千两赏金确有奇效。 黑凤山上有一座着名的金龙禅寺,修行者全是比丘尼,戒律严明,除了设定的开放朝拜日,不允许外人入内,尤其是男性。 金龙寺四大护法安和、安顺、安众、安镇,个个武功盖世,名动江湖,其中以四大护法之首安和法师为最,其七弦剑和三绝掌名震天下,江湖风云榜排名第六。 数十年来,江湖上从来没有人敢上金龙寺闹事。 顾桃抵近山门时,天色已黑。只见山门紧闭,有七八人三三两两往回走,似乎已碰了壁。 其中一人见顾桃往前走,叫道:“别去了,人家不让进,要三天以后才开放。” 顾桃觉得自己是女子,或许有机会,想试试能不能在寺庙里借宿一宿。 她走到门前,双手合十拜了一拜,对门里面道:“里面的法师请了,在下清乐门弟子顾桃,因贪路错过了宿头,想在贵寺借宿一宿,烦请通融。” 里面有人问道:“施主是清乐门弟子?” 顾桃道:“正是。” 山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顾桃牵马入内,门随即关上。只见里面分列着八名执剑的女尼,英姿勃勃,其中一人竖掌施礼道:“阿弥陀佛,施主请跟贫尼来。” 顾桃忙回礼道:“阿弥陀佛,敢问师傅法号?” 女尼道:“贫尼慧可,请施主随我前往居士院。” 顾桃牵马跟在慧可后面缓步而行。金龙寺规模宏大,至少是天宁观的十倍,殿阁嵯峨,金碧辉煌,灯火通明,香烟袅袅,道路平坦宽阔,纵横交错,令她心中大为赞叹。 经过好几栋高大的楼宇,终于来到一座宅院,门前书写着“居士院”三个字,想来这里是专门接待外来居士的地方了。 一进大院,立刻有两名穿着僧袍的女居士迎了上来,一个牵马,一个带路,慧可随即施礼告辞。 居士院很大,前后有四排平房,足有三四十间寮房,大多数房间里有灯光透出,应该都有人居住。 顾桃在寮元房里登记了一下,取了钥匙,引路的女居士带她找到了安排她住的房间,提醒道:“居士若需要用膳,可前往斋堂。晚间早些休息,不要外出。” 顾桃谢过她,去盥洗室稍稍洗漱了下,便快步前往斋堂就餐。膳堂很大,足可供数百人同时用膳。顾桃到的时候,有十多名居士在吃饭。 斋饭简朴,两个馒头,一碗稀饭,一碟素菜。顾桃已一天一夜没好好进食,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饭走出斋堂,慢慢往回走。 月光融融,柔和的月光把夜晚烘托出一片平静与祥和。顾桃走进大雄宝殿,点支香对着佛像默默地跪拜叩头,祈求佛祖保佑小隐平安,尽快找到并救出他来。 走出宝殿,心中忽然想起小隐假冒真武大帝糊弄唐玄微夫妇的事,不由暗自窃笑,继而想到了他考试作弊的事,猛可里一个念头闪过,心情顿然一阵激动。 笨死啦!怎么就没想到自己曾教过小隐千里传音秘法!通过心语传送不就可以联系上小隐了吗? 她兴奋地一路小跑回到房间,立刻坐上床头,努力平息心气进入练功态,开始运用传音秘法。 心语传送需要双方皆处于练功态方可对接,若一方未做功则无效。而另一个更大的问题是传送距离的限制。功力越强则传送越远,以顾桃现在的功力不过数丈而已。但她坚信小隐也一定会想到用这个方法尝试与她取得联系。 无论如何,顾桃也要尽力一试,万一呢? 这无疑是联系上小隐并找到他的最佳途径,也可能是唯一的办法。 这一晚上,顾桃便没有躺下睡觉,整夜调心运功,希望能够捕捉到小隐的信息并与之建立沟通。 到后半夜,瞌睡不住来袭,但她勉力支撑,不让自己睡过去。不知什么时候,她忽然听见了小隐的声音,“尼姑庵……尼姑庵……” 顾桃一惊,顿时清醒过来,但那种感觉转瞬即逝,再也找不回来。 是做梦还是千里传音与小隐取得了沟通? 她一时也搞不清楚,一夜未眠,有些迷迷糊糊,全身酸软乏力,已很难进入清心静气的练功态,便起身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 清凉的晨风穿窗而入,带着些潮湿清新的气息,令她精神为之一振,身心顿觉舒坦了些。不远处传来鼓板吟唱之声,寺院中的早课已经开始了。 “尼姑庵……尼姑庵……” 小隐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她心里一阵激动,没错!是小隐! 他就在这里!就在金龙寺! 她感觉到喉咙梗塞,有点想哭,捏紧拳头强忍住了,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焦虑涌上心头。 他怎么样了?安全吗?白眉阴煞…… 我该怎么办?我怎样才能找到他具体的位置? 小隐随着白眉阴煞和焦天快步下山,一直往前走,直至天黑,停下来稍事休息,吃了点东西,继续摸黑前行。 白眉阴煞心里清楚,既然天一盟和恨天宫联手追捕他,用不了多久,搜捕者便会蜂拥而至,只有尽快找到落脚点躲起来才可能安全。 走了一夜,天蒙蒙亮时,三人到达了一处山脚下,这里有一条较为隐蔽的小路蜿蜒通往山上,但路窄林密,马无法前行。白眉阴煞弃了马,在焦天搀扶下牵着小隐往山上行,有不少地方需要攀爬而上。 小隐知道现在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在找他们,所以一路上用心记路。白眉阴煞弃马上山,说明已经快到目的地了,只是天色未明,视野模糊,很难找到可供辨识的标志,便捡了块小石头悄悄地划树做记号。 到达半山腰,天色渐亮,前边林木稀疏,白眉阴煞似乎注意到了,回头看看小隐,吩咐焦天用布将小隐的眼睛蒙住。 小隐道:“老怪,你蒙住我的眼睛干什么?叫我怎么走路?不怕我掉下去摔死吗?” 白眉阴煞冷冷地道:“放心吧,本仙牵着你呢!老实点,别想耍什么花招!” 小隐看不见前路,一脚高一脚低往上走,不时跌跤。这下可累坏了焦天,要小心地搀扶白眉阴煞,还要顾着小隐,跑上跑下,累得直喘。 小隐调侃道:“焦天,你拜谁为师不好,偏偏要跟着这个老妖怪。现在用着你把你当就使唤,用不着了一脚踢开,你那个大师兄冯象就是你的下场。” 焦天喘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白眉阴煞骂道:“住嘴!你少挑拨离间,冯象还不都是你害的!不想想自己将来是个什么下场!” 小隐笑道:“大不了一死,我死了,你也活不了几天,反正你死得肯定比我惨!” 白眉阴煞道:“闭嘴!再说,我割了你的舌头!” 小隐不再说话,竖起耳朵细听周围的响声。远处隐约飘来鼓乐吟唱之声,唱法与道观不同,声音较细,似是女声,心中不觉一凛,附近是有一座尼姑庵吗? 又行一程,似已到达山顶,顺着一个较为平坦的斜坡而下,进入一个阴凉之处,像是一个石窟。不久,一阵訇然作响,似是开启了一道石门。入内后,石门轰然关上。弯弯曲曲行了一程,低头弯腰进入一个洞口,随后,便停了下来。 白眉阴煞道:“就这里了,走了一天一夜,吃点东西,休息吧,为师要运功疗伤。你看着他点。” 焦天取下了小隐头上的黑布,小隐睁开眼一片模糊,忙闭眼适应了一下,再睁开看时,已可视物。 这里光线昏暗,身处一个空荡荡的石室内,地面和四壁都修葺得极为平整,中间立着一根粗大的石柱,不知是什么地方。白眉阴煞进入了里壁一间稍小的石室。 焦天打开包袱,取出一壶水,两只碗和十几个馒头,给白眉阴煞送去一碗水和两个馒头。自己吃了两个,也给了小隐两个。待他吃完,便用一根绳子将他反绑在了石柱上,道:“我要睡觉了,你也歇歇。别乱喊乱叫,不然我会堵了你的嘴。” 不久,焦天靠坐在石壁上睡着了,鼾声大作。小隐虽然被绑着,却也扛不过瞌睡,很快也睡了过去。 待醒来时,四下里一团漆黑,不知什么时辰,焦天依旧在酣睡,里间的白眉阴煞一点声响也没有,可能仍在运功疗伤。 他想到了秦天狼,心中一阵悲切,自己眼睁睁地看着他离世,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修墓立碑让他入土为安都做不到,令他羞愧难当,心口一阵阵刺痛。 他是我爹!是我爹啊! 他发誓,此番若能脱离险境,必回天一山搬出他的遗体,找个风水宝地为他修墓立碑。 第101章 神尼 秦天狼说,过七天时间,真气便能融合,功力可大增。 现在已经过去两天多,只要再坚持四天,相信要从这里逃出去总归会有办法的。 现下外面的人恐怕找他已经找翻天了。 顾桃一定最为着急,却不知眼下她在哪儿。她那么聪明,肯定能找对地。 他很快想到了千里传音之术,立刻平心静气让自己进入练功态,依着顾桃教的法子施展秘术。 虽然穴道被封,无法运用真气,但他依旧坚持施术,因为他相信顾桃一定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没准什么时候就沟连上了。 顾桃决定留下来帮工,向寮元讨了件灰色僧袍,扛了把扫帚四处扫地。 她需要熟悉金龙寺的环境,以便找到他们可能的藏身之处。 她遇见了慧可,便追着她问,这两日有没有人进寺院来。 慧可想了想说两日内没有其他人。顾桃又问她除山门外有没有其他路径可入寺,慧可的回答也是没有。附近地区除了金龙寺外,还有其他尼姑庵吗?回答是没有。 这令顾桃颇感困惑。她相信慧可的话,但那意味着白眉阴煞和小隐没有走山门,事实上身为男性即便他们想通过山门进寺也没有可能,难道他们并不在金龙寺? 可是她听得真切,小隐明明白白地说“尼姑庵”,而金龙寺是这一带唯一的比丘尼道场。直觉告诉她,他们就在金龙寺! 金龙寺的确很大,有不少地方禁止外人涉足。顾桃费了整整两天时间才明里暗里访遍了寺院的每一处地方,但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到了晚间,便整夜尝试“心语传送”,也是毫无进展。 顾桃心情烦闷,这日午饭后,四处走动,在一间禅房里看见一张古琴,便坐了下来随手而弹,奏一曲“流水”。 琴声穿越寂静的禅房,远远地传了出去。初时,旋律时隐时现,犹见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无定,继而淙淙铮铮如幽间之寒流,清清冷冷似松根之细流。扬扬悠悠,仿若行云流水。时而浅如坠玉,时而亢似龙吟,时而清冷缠绵,时而澎湃浩荡,随着阵阵松风,汇入山泉,漫入岚岫,潺潺切切。 顾桃的思绪随着琴声悠扬飘然至云端,时空倒转,与小隐相处嬉戏的场景一幕幕浮现眼前,甜蜜却又充满伤感;小隐本可以轻易逃脱,却不假思索地用自己换取她以至于落入白眉阴煞之手,如今身陷危境,生死未卜,其情哀感天地,感人肺腑。 弹到末段,早已泪水涟涟,饮泣吞声。一曲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趴在案几上失声痛哭。 耳畔忽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顾桃惊回头,只见房间里不知何时已进来十几个女尼,个个眼含泪花,面带微笑,向着她热情地鼓掌。 当中一位中等身材的老尼,身穿一袭满身补丁的棕色僧袍,手持一串佛珠,慈眉善目,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目光炯炯地看着她,道:“阿弥陀佛,贫尼安和,居士就是来自清乐门的顾桃姑娘吧?” 顾桃万没想到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尼竟是江湖排名第六、大名鼎鼎的神尼安和师太,忙起身擦了一把眼泪,一躬到地惶恐道:“在下顾桃,见到古琴一时手痒,惊扰了师太和各位清修,恕罪!恕罪!” 安和微笑道:“善哉善哉!居士琴技高妙,感心动耳,荡气回肠,贫尼与弟子们路过,情不自禁驻足欣赏,聆听太古遗音,感受仙乐之美妙,着实享受了一回,何谈恕罪。阿弥陀佛。” 顾桃又拜一拜谦虚道:“哪里哪里,师太过奖了,顾桃以后再也不敢惊扰了。” 女尼中有人说道:“顾桃居士不必过谦,我们几个也爱抚琴,只是琴技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得空闲时倒想请居士指点指点。” 另有几人异口同声道:“是,是,指点指点。我们头一回听到如此美妙的琴音。” 安和道:“你们且先退下,贫尼要与顾桃居士单独聊几句。” 一众女尼应声退出了房间。安和微笑道:“贫尼与清乐门颇有渊源,是以定了条规矩,但凡有清乐门弟子上山来,一律善待。顾桃居士这两日在敝寺住得可还习惯?” 原来如此,难怪那晚进山时,把门弟子一听说她是清乐门弟子立刻放她进寺,慧可还亲自引路带她去居士院。 顾桃忙双手合十道:“很好很好,多谢师太收留。” 安和道:“顾桃居士在清乐门师从哪位高人?” 顾桃道:“惭愧,在下原是敝派前掌门司天凝的关门弟子,五年前师傅离世后,冷丝桐师姐接任掌门,此后便只自己修炼。” 安和轻叹道:“你师傅的事,贫尼也听说了。世事无常亦有常,天边皓月去还来,善哉善哉!” 顿了一顿,接着道:“不瞒你说,贫尼入佛门之前也是清乐门弟子,与你的师傅一同拜在清乐门第十代掌门伍柳门下,你师父同你一样,年纪最小,也是师爷的关门弟子,贫尼年长些,忝为大师姐。” 顾桃急拜道:“哦,原来是大师伯,恕顾桃不知之罪。” 安和摆摆手道:“无须多礼,你且听贫尼说。你师父天凝聪明伶俐,在琴艺上天赋异禀,人又长得漂亮,是标准的乖乖女,深得你师爷宠爱。贫尼恰恰相反,年轻时脾气暴躁,豪放不羁,做事大大咧咧,像个男孩,呵呵。清乐门崇尚琴艺,你师爷又痴迷于琴剑之技,而贫尼于音律一窍不通,手笨得像脚一般,一首曲子都弹不下来,呕哑嘲哳,不堪入耳。 所以便专心于修真练剑,还不知天高地厚自创了七弦剑和三绝掌,常与江湖中人比拼,也伤过不少人。你师爷嫌我粗鄙,全无一丝高雅,便让我下山自行闯荡。贫尼游历江湖数年,得遇净空师太,受她点拨,茅塞顿开,便入了佛门,此后一直在本寺修行。” 顾桃道:“原来师伯经历如此曲折,这些事晚辈从未听人说起过。” 安和道:“贫尼弃道从佛,愧对师门,所以一生从未收徒。贫尼的武技源自清乐门,一直以来有个心愿,要将它还之以师门,以免失传。只是身份所限,全凭机缘,苦等二十年,今次你上山来寻人,实乃清乐门进寺第一人,正是机缘所至,说明你我有缘。望居士成全,了却贫尼最后一桩心愿。阿弥陀佛。” 顾桃心头一喜,听她的意思是愿意将绝世武学倾囊相授,能得安和师太这等绝顶高手指点实属三生有幸,只是小隐被抓生死未卜,哪里有心思跟她习武。 安和见她迟疑,微笑道:“近日江湖上沸沸扬扬,天一盟和恨天宫皆出重金追捕白眉阴煞,拯救白盟主公子白小望,听说白眉阴煞逃到了敝寺附近,现下金龙寺外不知汇聚了多少江湖人士在大肆搜寻他们的踪迹,晚间试图闯寺者也不少。贫尼知道居士怀疑他们躲在敝寺,故进寺来探寻。 金龙寺乃清净之地,贫尼亦已吩咐多名弟子寺里寺外上下搜寻,以助尽快终结此事,清除干扰。不过所谓世事无常亦有常,顾桃居士不必太过忧心,白小望是生是死,自有定数,忧也如是,不忧亦如是,顾居士可明白贫尼的意思?” 顾桃即刻想明白了,既然安和师太已插手此事,其效率远甚于自己一个人乱窜,而且有了这层关系,自己在寺院里便可随意走动,少了诸多限制。这样一来,不但有了更多的时间,还可以在不同的区域尝试千里传音联系小隐。 她一躬到地:“如此,多谢大师伯厚爱,小侄定当用心学习,传承清乐门绝学,不辱使命。” 安和大喜:“好,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晚课后,贫尼在禅房恭候。” 次日初十五是金龙寺对外开放进香日。把门的弟子一打开山门,顿时吓坏了,门外密密麻麻全是人,队伍绵延数里看不见尽头。 安和师太闻讯立刻组织全寺会武的弟子把守各处要地禁地,以免外来香客乱窜乱走,搅扰寺院清静。 香客如潮水般涌上山来,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人声嘈杂。其中多数人为帮派人士或江湖豪客,衣着打扮各式各样,暗藏兵器。显然,他们多半是冲着赏金来的,进寺院来只为一探究竟。 不久,白不尘带着三阳子先生和二十多名弟子也上山来了。白不尘的江湖地位和名望非同小可,寺院住持安心师太亲率监院、首座、护法等十多人到山门迎接。 白不尘连日奔波,面有倦色。安心师太请他到禅房奉茶,但他坚持说,佛道同源,要先进香礼佛。安心师太便请他前往不对外开放的祖师庵上香,这里供奉的是金龙寺开山祖师觉明师太。 白不尘非常虔诚,合掌礼拜,祈求觉明大师保佑白小望平安,早日父子团聚,并布施了一百两银子。 第102章 凶魔 安心师太将白不尘请进禅房就座奉茶,白不尘道:“近日白眉狗胆包天,竟趁我下山间隙混上我天一总坛,杀了我师兄金蝉道君,抓走了小儿白小望,犯下滔天大罪,当真可恨可恶!亏得我两度饶他狗命,他却以怨报德,打起了小儿的主意,罪不容诛,该千刀万剐啊!我已发布了天一令,动员整个江湖来搜捕他,看他往哪躲! 我们已获得确凿的证据,他从老鹰嘴下山来到金龙寺一带,此后突然消失。现在在黑凤山搜寻者不下千人,这些人都是自发参与的,没什么组织,不懂规矩,难免搅扰金龙寺清修。若有此事,白不尘在此向师太赔罪!” 白不尘竖起一只手掌向安心师太施礼表示歉意。 安心师太还了一礼,道:“这两日确有不少人试图闯寺,皆已被安和组织人赶了出去。郎才英之事,贫尼略有耳闻,确实可恨可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白施主行善积德,令公子必能转危为安! 其实安和早在两天前便已组织人手遍搜全寺,以期早日了结此事,连贫尼也去了一趟后山悬空塔林禁地查看。只是确实没有找到郎才英的任何踪迹,想来他不在敝寺范围内,还望白施主告知江湖人士,不要再打扰金龙寺了。阿弥陀佛。” 白不尘道:“原来师太早已有所行动,谢谢啦。” 这时,监院安宁师太借故匆匆离开,白不尘忽然觉得她非常眼熟,只是她一直低头合掌默然不语,未能看清她的正脸,便问住持安心师太道:“请恕白某无礼,安宁师太像极了白某的一位故人,敢问她是何时出家为尼的?” 安心淡然一笑道:“安宁好学勤勉,一心向佛,是敝寺的模范。至于她出家的时间贫尼也记不清了,总有二三十年了吧。” 白不尘道:“白某一直心念故人,不知师太能否请她过来一叙?” 安心道:“安宁身为敝寺监院,职责重大,日夜操劳,是全寺最忙的人。白施主也瞧见了,今日十五,山上来了这么多香客,把所有宝殿挤得满满当当,到处都是人。监院有的忙活,贫尼也不好打搅她。”转头吩咐身边一名女尼,“妙玉,你过去问问监院,看她可有时间与白施主叙话。” 那名叫妙玉的女尼应了一声,袅袅婷婷地走了出去。 安和凑到安心身前小声说了几句,安心点了点头,安和走到白不尘面前施礼道:“白施主,安和有一件事想向白施主请教,望施主不吝指点。” 白不尘点头微笑道:“但说无妨,能力所及,白某自当尽力。” 安和道:“请白施主移步,随我去一个地方,到了便知。” 安和带着白不尘一直走到了东边围墙边上的一排低矮的小房子,开启其中一道门锁推门而入,房里别无他物,只有一具男尸,死了有几日了,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臭味。 安和道:“最近两个月来,金龙寺附近常有人莫名被击杀,就贫尼所知已有四人,实际肯定不止,以至于附近的百姓开始传说山上出了山魈,专食人脑髓,闹得人心惶惶,连靠打猎为生的猎户都不敢进山了,敝寺的香火也受了不小的影响。也有不少村民向敝寺求助,贫尼便让他们将死者抬至寺内检查。 杀死他们的并非山魈之类的妖怪,而是武功极高的高手,其武技之凶残世所罕见,贫尼见识浅薄看不出其家数。这具尸体是前日抬来的。贫尼估摸着白盟主近日可能驾临敝寺,机会难得,便揣了个私心,多留了两天,想请白盟主指点一二。” 白不尘注视着尸体,问道:“尸身上全无血迹,致命伤在哪儿?” 安和蹲下身来,拿起死者的左手臂一弯轻易弯成了九十度角,又将他的小腿弯了弯,也是轻易翻转过来,仿佛里面没了骨头一般。“贫尼从未见过有如此武功,能将人的骨头硬生生切断,伤处却皮肉完好,只留一点点瘀青,这绝非刀剑或钝器所为,可即便用斧头、肉刀也砍不得这般齐整。贫尼百思不得其解,这究竟是何功夫,如此厉害?” 白不尘脸色大变,蹲下来摸了摸伤处,动了动死者的头部,发现颈骨也同样断裂,正是致命伤所在。“这……这怎么可能?” 安和问道:“白盟主已经看出来了?” 白不尘点头道:“我们出去说话。” 到了屋外,白不尘神情肃穆地道:“这是八臂修罗手,是元胜道君三十岁前在普林寺出家时的成名绝技。” 安和惊呼道:“天哪!那都是什么年代的事了!” 白不尘道:“是呀。元胜道君是亘古奇才,当年普林寺在江湖上并不出名,其寺传武功修罗手和弑天剑平淡无奇,元胜道君进行了改进和提升,以伤人和杀人为唯一目标,因其速度极快,故有八臂陀罗之称。元胜道君凭借这两样功夫重创八大高手,一人一剑征服十二连环寨,从此名动江湖,令人闻之色变。 与元胜道君动手之人,非死即残,骨头如被刀剑切断一般,外面却无伤口,故普林寺认为他杀孽太重,不肯留他在寺内,将他逐出了寺门。元胜道君三十岁时江湖排名已升至第一,后来在云家庄遇见了全然不懂武功的云玫,两人相爱后结婚,此后元胜道君弃佛修道,再也没有使用过这两样绝技。” 安和道:“元胜道君三十岁后不再使用,贫尼听说他一百零二岁时羽化升仙,距今也有三十多年了,这么算来,该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这……难道并非如江湖所传,元胜道君一生未收过正式弟子?” 白不尘断然道:“应该没有。这些事我也只是听先父说的,先父年轻时曾与他交好,受过他指点,终身得益。元胜道君曾发誓绝不将这两样绝技传于世人。若真有传人,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 安和困惑道:“如今八臂修罗手重现江湖,出现在黑凤山,这又作何解释?” 白不尘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明白啊,除非……” 安和忽然惊叫道:“对啦,前几年江湖传言,‘元胜藏经图’现世,说元胜道君将毕生武学和所炼丹药藏于某处,绘制了藏经图供后世有缘人修炼。这几年江湖中人争抢不休,死伤了不少人。会不会有人找到了元胜藏经图,获取了武学秘籍躲在这里修炼呢?” 白不尘道:“我从来不信世上有什么‘元胜藏经图’,元胜道君何等聪明,不可能不知道这样做贻害无穷,绝不会留下这种祸根。元胜藏经图一定是好事者杜撰的,或者就是魔教抛出的阴谋,引诱江湖中人互相残杀,他们好坐收渔利。但元胜道君年轻时将秘籍留置某处而被凶手寻到的可能性是有的。” 安和道:“贫尼细细想来,从第一具尸体到现在第五具尸体,凶手的武技和功力一直在进步。第一具尸体,贫尼没有看见,据村民描述,他四肢有伤痕,脖子被生生折断。第二具尸体手臂断了,腿脚断得不彻底,且伤痕较为明显。第三具尸体身上,四肢齐断,腿部击打痕迹较重,颈部亦是如此。第四具尸体身上,断骨处已较为利落,但仍可看见明显的击打痕迹。现在这一具尸体,骨断处相当齐平,犹如刀斧所砍,击打处痕迹细微,不细看不一定能发现得了。估计再深一层次,便是完全不露痕迹啦。” 白不尘道:“元胜道君当年的功力便是杀人不见血,伤不外显。这人进境如此之快,绝非寻常之人,当今江湖似乎没有这样一号人物啊!他直接以活人练功,已犯武林大忌,足见其胆大妄为,凶残成性,若不尽早将他揪出来,一旦他大功告成,不知有多少人要惨死于他的毒手。” 安和道:“是呀是呀,贫尼也是这么认为,只是此人阴险狡诈,敝寺四大护法轮流带弟子四处寻访,始终未见其任何蛛丝马迹。必须尽快将他找出来,不然百姓不得安生,金龙寺也不得安宁啊。” 白不尘沉吟道:“师太有没有考虑过灯下黑啊?或许凶手就藏在数百比丘尼当中,你的注意力全在外面,所以什么都发现不了。” 安和惊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多谢白盟主提醒。” 白不尘道:“此人如此残暴,丧心病狂,天理不容!我倒也想会会他。这样吧,我在山下的金龙镇住一段时日,金龙寺外间由我负责,师太只管细查内部,咱们里外同步调查,不怕揪不出他来。” 安和大喜,施礼道:“多谢白盟主助力,多谢白施主,善哉善哉!我们且回禅房奉茶,若白施主愿意留下用膳换换口味,敝寺斋饭倒也可口,请!请!” 返回途中,白不尘又想起了监院安宁师太,忍不住问道:“贵寺监院安宁师太十分眼熟,非常像我的一位故交,师太可知安宁是何时入寺,出家前俗家姓名是什么吗?” 安和沉吟道:“安宁监院是先主持智缘大师关门弟子,在这里很久啦,至少二十年了吧。至于俗家姓名外人是不知道的,除了智缘大师外,就只有她本人知道了。既然可能是故交,白施主直接找她一叙,不是什么都清楚啦。” 白不尘笑道:“我也正有此意,已经跟安心师太说了。” 走到一条走廊时,忽听身后有人叫他,白不尘回头,只见顾桃身穿僧袍面容憔悴地走上前来。白不尘又惊又喜,忙将她拉到一边,放低了声音问道:“顾桃姑娘,你这是……” 顾桃黯然道:“那日白公子是为了救我才落入白眉阴煞之手的,我连夜下山追赶,一直追到这里。他们就躲在金龙寺,所以我决定留下来做帮工慢慢查探。” 白不尘问道:“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顾桃道:“暂时还没有。” 白不尘安慰道:“你别太心急,也别太辛苦。当前寺外有上千人在搜寻,寺内安和师太也已派人寻找。现在有你在,我便更放心了。我就住在山下小镇的悦来客栈,找到线索,立刻过来通知我。” 顾桃默默点头。白不尘问道:“你碰见三阳子先生了吗?” 顾桃道:“刚见过,他给了我两瓶丹药,说备急时之需。” 白不尘道:“好,好。”忽然压低声音道,“你顺便帮我关注一下监院安宁师太,她长得极像小望的母亲林紫宁,我怀疑她还活着。” 顾桃一脸惊讶,想说话却忍住了,点点头“嗯”了一声。 第103章 等死 白不尘随即招呼站在不远处的安和师太一起去禅房。 顾桃望着他们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困惑。 白不尘和安和师太进入禅房,刚坐下来,妙玉进来向白不尘施礼道:“白施主,贫尼已问过安宁监院,她道,佛道不同,不见也罢!” 这明摆着是不肯与他相见了,白不尘只得向妙玉施礼表示感谢。 这种事情无法强求,好在顾桃机灵留了下来,调查安宁师太的事只有寄希望于顾桃了。 顾桃心烦意乱地返回居士院,躺在床上想事情。 今日寺院里到处都是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吵得她头大,一时之间,难以静下心来。 但白不尘让她查查安宁师太,却提醒了她,如果白眉阴煞躲在寺内,必有内应,而这个内应必定是寺院中的高层人士,否则是没有条件收容他们的,而且还能藏那么好。 住持安心师太,监院安宁师太、首座安心师太,每一个都有嫌疑。 要查就从她们身上开始! 且说小隐大多数时候被绑在柱子上,有时候忍不住要解手,焦天便用布蒙住他的眼睛,用绳子牵着他到外面去解决。 他一直想看看外面的环境以便确认所在的位置,但焦天谨慎得很,始终不给他机会。 幸好耳朵没有被堵住,解手时到了外头,寺庙的鼓乐吟诵之声随风飘来,听得真切。 他现在能确定的是自己在一座尼姑庵附近,处于一个山崖的石洞里,两地相距并不远。 石洞经过修葺,很可能是属于尼姑庵的。 白眉阴煞专心疗伤,基本上没搭理他,看来他伤得不轻。 金蝉道君的武功与他在伯仲之间,若非他实施偷袭,两人硬碰硬交手,没有千招是分不出胜负的。 小隐自然希望他伤得越重越好,只要再熬五天时间,功力一旦恢复,相信一定有办法逃脱。 两日后的中午,外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由远而近,虽然迈步较轻,在安静的环境下依旧听得非常清楚。 焦天惊得脸色都变了,白眉阴煞也从里间走了出来,顺手点了小隐的哑穴。 他静听了一会,随即开启石门走了出去,不一会,外面隐约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小隐心头暗喜,这里终归是被人发现了,即便白眉阴煞杀了那人,别人很快也会找到这里。待听见两人说话,全无打斗声响,不由大失所望,来的想必是白眉阴煞的同党。 白眉阴煞敢选择这个地方躲藏,自然是以前来过,而且是有内应的。 小隐竖起耳朵,想听听两人说什么,但洞内回音极重,只听见一片嗡嗡之声,根本听不清楚两人的话语。从声音的粗细判断,来人是个女人,或许就是尼姑庵中的某个尼姑。 虽然听不真切,却也大致能判读出两人发生了争执,双方都非常生气,越吵越激烈,最后那个女人好像说了声“作孽”,然后便气愤地走了。 这是小隐唯一听清楚的字眼。 不久,白眉阴煞钻了进来,脸色铁青,骂骂咧咧,非常生气:“臭女人,胆敢违抗本仙,明日一把火烧了这鸟寺!” 忽听咣当一响,只见白眉阴煞被一条石凳绊了一下,竟然一跤跌倒,将焦天靠在石壁上的长剑撞落在地。焦天急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急问:“师傅,你怎么啦?” 白眉阴煞叹了一口气,道:“师傅老了,一生气眼前会一片漆黑,啥都看不见,生不得气啦。你扶我进去,我歇一会就好。” 焦天搀着他慢慢走进了里间,扶他坐下,才离开。 小隐心道:这是突发性失明症,急火攻心时便会诱发。 白眉阴煞一生作恶无数,肯定也受过不少伤。 听说元胜道君和白不尘都曾重伤他,废了他的武功,必定落下不少毛病。白不尘甚至拔光了他的眉毛以示惩戒。 小隐知道他们带来的食物即将耗尽,接下来就得有人送进来才能维持下去,他们自己肯定不敢外出搞食物。 白眉阴煞选择这里作为藏身之地必然有其道理,尼姑庵里一定有他极为信任的人。 刚才来的那个女人听起来与白眉阴煞关系甚密,却不知道会不会答应白眉阴煞。 且看明日是什么情况。 过了十五,外人不许进寺,金龙寺复归清静。 顾桃一日两次去安和师太住的院子里学习三绝掌和七弦剑,每次一个多时辰。 安和教得认真,顾桃的接受能力极强,学得非常快,令安心师太大为满意。 顾桃千方百计旁敲侧击地向安和打听住持和监院的情况,安和是个武痴,从来不喜打探别人的隐私,知道的情况并不多,很多问题答不上来。 好在顾桃与安和亲近,其他尼姑开始对她另眼相看,也愿意与她攀谈,顾桃从她们那儿反而了解到更多的信息,但有用的信息也不多。 顾桃向安和提出想要参与对寺庙的搜查,安和说已经派人搜遍了寺院里可能藏人的每个角落,未有发现,这证明了白眉阴煞他们并没有藏身寺中。 不在寺中便是在寺外了。 顾桃将信将疑,她更愿意相信他们就躲在寺中的某个隐秘的场所。 寺外有近千人在日夜搜寻,不可能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顾桃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安心住持身上,决定对她实施跟踪。 她扛了把扫帚,安心住持走到哪,便扫到哪,一连盯了她三天,什么破绽也没发现。 安心住持生活作息极有规律,一日一餐,过午不食。清早起床,参加早课,上午处理些寺务,午后讲经半个时辰,之后回正堂打坐,傍晚参加晚课,课后回房休息。 她发现那个叫妙玉的年轻女尼与她走得很近,经常去她住处走动。 一打听,原来妙玉是安心的女儿。安心带她来寺院出家时,她才五岁,从此一直在寺庙生活,直至受戒成为比丘尼。 顾桃又跟踪了安宁监院三天,也没发现任何破绽。 安宁是寺院里的大忙人,整日忙上忙下,寺院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归她管。期间曾下山两次采购物品,但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她也曾向其他女尼打听安宁出家前的情况,但都说不知道。 打听出家人俗家的情况本是僧尼的忌讳,众尼之间互不了解并不奇怪。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约半年前她介绍了一位远房亲戚入寺出家,取名妙音,现在跟着慧兰老尼看守藏经阁。 算算时日,小隐落在白眉阴煞手里已经八天了,而心语传送毫无进展,顾桃知道时间越久对小隐来说危险越大,开始变得焦躁起来,夜深人静时,便偷跑出居士院,在寺院四下里探寻,期望能有所收获。 且说小隐在石室里度日如年,所幸一连五天,白眉阴煞忙着疗伤,并没有来找他麻烦。自从那日来过一个女人之后,便有人在傍晚的时候送来一大包食物和水,白眉阴煞似乎不想让焦天与对方见面,每次都亲自出去取了回来,分给大家吃。 看来他对焦天并非百分之百信任。 第五天的时候,小隐感觉到体内出现变化,尽管要穴被封,但真气开始轻微流动,或许再过一两天便可冲开穴道,恢复功力,逃出石室。 第六天感觉更好,正当暗自欣喜,白眉阴煞却走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通,微笑道:“本仙终于压制住了伤势,现在需要进补,该是让你派用场的时候了。” 小隐知道他决定要吸自己的血了,心中暗惊,但故作镇定地道:“白眉老怪,我的血你喝不了,前一阵子本人花天酒地,血里全是酒,小心把你喝醉伤了气机,你可别怪我,呵呵。” 白眉阴煞笑道:“血里有酒更好啊,世上恐怕再没第二人可以尝到美妙的血酒了。你杀了我的大王蛇,早该知道有这么一天的。” 小隐不由惶急道:“喂喂,你真要喝我的血?你可要考虑清楚哟,我天天喝三阳子配的各种药汤,血里说不定有毒哟,毒死了你,不关我事!” 白眉阴煞突然出手,点了他周身及四肢的十几个穴道,包括哑穴。小隐全身不能动弹,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把眼睛干瞪他。 白眉阴煞取了只瓷碗,抓起他的手腕,用小刀轻轻一划,鲜血慢慢流入碗中。他狞笑道:“你放心,本仙不会一次喝光你的血,你这辈子就做本仙的活血库,让本仙慢慢进补,哦嚯嚯哈哈。” 不久,一碗血盛满,白眉阴煞用一个夹子夹住出血口止血,端起碗尝了一口,满意地点头道:“不错,清香,有药味,没有酒味,呵呵。”说着,端着血碗走进了里间。 流了一碗血,小隐渐有头晕眼花、全身乏力之感,原先产生的真气涌动感完全消失了,顿然大失所望,心中未免担忧自己可能难逃此劫,命丧于此。 照他这样喝法,用不了几天我便要血竭而死了。 一想到死,便有些胡思乱想。我死了,谁会为我难过呢? 顾桃肯定会伤心会流泪,这女孩现在越来越爱哭,还爱生气; 最难过的一定是青青,可能会伤心好久。她就我一个朋友,以后会很孤独了。 大熊可能会挤出几滴鳄鱼眼泪,干嚎几声,然后说,嘿嘿,哥会来陪你喝酒! 小羽会难过吗?应该不会,对道家来说,人死了是遗世升仙,他可能会说“非也非也,祝你荣升天堂”。 小隐不禁长叹一口气,我一生就只有这么几个朋友,来到这个世界也没做什么大事,大概很快就被人淡忘了,永远消失了。 心中唯一的遗憾是没有能够安葬秦天狼的遗体,让他入土为安。他到底是不是我爹,心里多少有些纠结,算啦,已经无所谓了。他把一身最宝贵的东西给了我,我干嘛不认? 可是,我娘呢?秦天狼说她还活着,活得好好的,到底是天禄法王彤姨还是紫衣仙子? 为什么不认我?骗人的吧。 娘知道我死了,会伤心吗? 也许不会,都不认我,自然不爱我,也就不会伤心了。 唉,管不了这么多啦,死就死吧,十八年后再来过! 第104章 端倪初现 且说顾桃每日夜间外出巡查。她注意到寺外的山上搜寻者日渐减少。 初时星星点点漫山遍野都是搜寻者照明的火把,到今日已基本看不见了,偶尔可见一两个火堆散发出的光亮。 搜寻者已经翻遍了附近地区的每一寸地方,慢慢失去了耐心,纷纷撤离转往他处。这使得她越发坚信白眉阴煞躲在寺内某处。 已经快半个月了,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一点踪迹也没有,心中对小隐安危的担忧与日俱增,彻夜难眠,有时趴在床上大哭一场,哭完了继续跑到外面四处找寻,心中只盼着奇迹发生。 这一日入夜时分,天色昏暗,大殿里正做晚课,外面一个人影也无,顾桃无精打采地在较为清静的藏经阁附近游荡,忽见一个女尼急匆匆一路小跑奔向藏经阁。 藏经阁夜晚是不对外开放的,门却虚掩着,似乎有人有意留着。那女尼跑到门前,警觉地向两边张望了一下,随即迅速溜进门内并从里面闩上了大门。 顾桃惊讶地发觉那人竟是妙玉,霎时心中疑窦丛生。本该在大殿做晚课的时间却鬼鬼祟祟地跑进本该关门的藏经阁,准不是什么好事。 藏经阁是寺院搜藏经书并供众尼阅读的场所,她进去搜寻过,里面除了书架、案几,并无可藏人之处。看管藏经阁的是一位年逾古稀叫安明的老尼,眼花耳背,还有一位叫妙音的年轻女尼,不过顾桃进去两次都没见着她的人。 妙玉此时出现在这里,且一副贼头贼脑的样子,令顾桃起了疑心,莫不是与白眉阴煞有关?忍不住越墙而入,要探个究竟。 藏经楼是幢两层的建筑,坐北朝南,前后院较大,两侧是宽敞的通道。顾桃跃入院子时,妙玉已进入楼内。顾桃不敢去推正门,绕着楼阁走,忽听靠北侧的一间房里传出嬉笑之声,依稀记得那是妙音的住房,忙蹑手蹑脚靠近细听。 只听一个声音嗔怪道:“这几日你干嘛去了,老来这么迟?晚课都快结束啦。” 这声音粗声粗气的,乍一听还以为是个男人,既然是在妙音的房间,说话者必是妙音无疑。 妙玉笑道:“小冤家,你可知我整日都在想你呢,一刻不见如隔三秋,心里麻痒麻痒的,实在是住持让我送饭,不敢耽误。你别不高兴嘛,姐姐向你赔不是,要姐姐怎么补偿你,都可以,只要你说得出来,嘻嘻!” 妙音道:“我要……”接着是一阵啵啵咂咂之声。 听两人说话的口气不干不净,颇为肉麻,似乎关系暧昧,顾桃一时好奇,蘸点口水,轻轻捅破窗纸朝里面窥探。这一看顿令她面红耳赤,心跳加剧。 只见妙音背朝着她坐在床沿,妙玉跨坐在她腿上,双目微闭,一副销魂模样,她的上半截衣服已然褪下,露出雪白的身体,把妙音的头摁在自己胸前,妙音不时发出咂巴咂巴的声响。 顾桃看不下去,当即越墙而出,慢慢往回走,心里泛起一股恶心,啐了一口,暗骂道:两个小尼姑竟然鲜廉寡耻不守清规,趁众人晚课的时候躲在藏经楼做那无耻下流的勾当,真是该堕阿鼻地狱! 暗暗寻思是否要将此事立刻向安和禀报,捉她们个现行,免得日后坏了金龙寺的大好名声! 只是众尼正在大殿做晚课,不便打扰,况且这种丑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还是等晚课结束,悄悄告知安和师太,让她自行处理为好。 她返回居士院,坐在床头,心里烦躁不安,始终静不下来,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妙玉是安心师太的女儿,自幼在金龙寺出家,摩顶受戒,持斋把素,怎会做出如此下流的行径! 那个妙音,据说是半年前安宁监院引荐的一个远房亲戚,说话粗声粗气像个男人……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然闪过顾桃的脑海,她……莫不是个假尼姑? 转念一想,可能性不大。安宁能升至监院之位,其修行和德性必然高于同侪,绝不至于犯下此等低级错误! 她静下心来,努力回想她们当时说的一字一句,两个字眼猛然跳进脑海,“送饭”! 安心住持让妙玉送饭?! 送饭给谁? 几乎所有的比丘尼都在大殿做晚课,妙玉要送饭给谁? 白眉阴煞是要吃饭的! 前一阵子一直关注安心和安宁,万万没想到问题出在妙玉身上。 想到这里,她心中如飞蛾破茧般地一阵激动,立刻跳起身来,冲出房间。 这时,晚课结束的钟声敲响了。 且说白眉阴煞每隔两天便从小隐手腕放出一碗鲜血,饮过三碗血后,他一向苍白的脸隐现出血色,白了一辈子的眉毛和头发竟奇迹般地开始转黑。虽然伤势尚未痊愈,精神却特别的健旺。 他大为兴奋,忍不住对小隐道:“想不到你的血比大王蛇血更强,大补元气,祛风通络,活血壮阳,解毒明目,当真是天助我也!本仙这步棋总算是走对路了,哦嚯嚯!” 焦天惊得舌挢不下:“太神奇了,师傅,你头发眉毛都变黑了,好像返老还童了呀!” 此时的小隐失血过多,已然十分虚弱,面色蜡黄,整日昏昏沉沉,乏力困倦,再也吃不下东西。白眉阴煞担心他死去,给他松了绑,让他躺地上,叫焦天强行给他喂水喂食。 焦天喂每一口都非常费劲,不无担忧道:“师傅,我看他怕不行了,找个大夫吧。” 白眉阴煞替他把把脉,道:“脉象还好的,短期间内死不了。你多喂他吃点,慢慢喂。” 焦天道:“喂不下啊。师傅,弟子觉得至少应该让他多休息几天。” 白眉阴煞脸色一沉,不悦道:“让你喂你就喂,哪那么多废话!”一甩袖子走进了里间。 焦天唯唯诺诺,不敢再言。 小隐虽然身体虚弱无力,动弹不得,神志却还清醒。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白眉阴煞选的藏身之地的确隐秘,正魔两派无数人搜寻那么久竟然没人发现。估计这会都往别处去了,获救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不知道顾桃去了哪里,她现在一定很焦急,到处找他,说不定整天在伤心流泪。她真是一个好姑娘,又聪明又漂亮,遇见事情总能想出稀奇古怪的办法来解决。或许这一次找错方向了,离得太远以至于心语传送都一直联系不上她。 如果命中注定他要死在这里,死在白眉阴煞手上,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唉,好累,好难受! 死就死了吧,唯一的遗憾…… 唉,遗憾好像还是蛮多的。 头脑里思绪纷飞,渐渐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从小在恨天宫与十三狼一起长大,大家都是孤儿,无父无母无家庭,天君是唯一可信赖的衣食父母。 小时候像一群小狗,除了嬉戏打闹,就是盼着一日三餐,稍大点,开始组班识字习武,又像是一群顽皮的小学童,整日闹闹哄哄,没个正经。 天君派来的老学究董夫子把戒尺挥得呼呼响,不是打这个手掌就是打那个屁股。 小隐个头最小,歪脑子最多,也最淘气,老爱顶嘴,一天不挨三次打太阳不落山。 听彤姨说自己是早产儿,出生时体重不足三斤,是以身体羸弱多病,长年喝药,大家都笑他是“病包儿”。 也正因为他长年患病,反而受到了特别优待,与钟姨、彤姨三人独住一座小宅院,这两人都待他特别好,像亲人一般。 其他人就没他这般幸运了,住集体宿舍,四人一间,三位阿姨负责管理他们,每天有严格的作息时间,如有违反便会受到责打,没有人可以求助,也没有人可以帮他们,挨了打甚至都不敢哭出声。 十三狼中,苍狼年龄最大,比其他人大了五岁,地狼和狐狼则大四岁,其他人差不多大。天君不许他们之间互相走得太近,争斗、打架反而受到鼓励。 所以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独自玩耍。恨天宫没有玩具,只有木制的刀剑,要玩别的就只能自己找乐子或动手制作。 小隐在这方面有优势,胆子也比其他人大,所以常常从住处偷带出些好玩的东西,有时候还组织大家去附近的山上玩。为此,他没少挨罚挨打,但他屡教不改,乐此不疲。 青青和大熊最爱同小隐一起玩,大熊胖墩墩的,而小隐则是身体孱弱,两人一胖一瘦形成了鲜明对比。 聚在一起玩是不允许的,所以他们三人必须避开其他人偷偷躲起来玩。 青青喜欢在小隐面前自称姐姐,特别照顾他,有时候他们一起玩被人发现,通常是她顶罪,甚至愿意代小隐挨打。若有人敢欺负小隐,她必会冲上去阻拦,不惜与人打架。 小隐九岁的时候,十三狼彼此分开居住,分别接受不同老师的训练,大家聚少离多。 十二岁以后,每半年相聚一次,各种打斗、比武、排名,胜者获得奖励,败者罚跪、挨抽、两天不得吃饭。 最令小隐印象深刻的是,他十四岁那年,有一天夜晚,小隐已经上床睡觉,上青青忽然哭哭啼啼地来找他,说天君要让十三狼中的四个女孩子破瓜,但她宁死不从,偷跑了出来要他救命。 那时候小隐身体还没完全发育,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根本不懂什么叫“破瓜”,以为是一种新的处罚。 他只知道违背天君的命令是要受重罚的,所以竭力劝她回去,但青青啼啼哭哭坚决不肯,趴在他床上不起来。 小隐见她哭得真切,楚楚可怜,只得移到床里壁,腾出空间让她睡下。青青搂住他说,她此生非他不嫁,要他答应将来娶她。 小隐当时睡眼惺忪,懵懵懂懂,含含糊糊“唔”了两声,青青这才破涕为笑,用力在他脸上亲了两口。 第105章 鬼脸 小隐一个人睡惯了,两个人睡一床又挤又热,青青的身上还散发出很重的香味,令他十分不适,睡到半夜,偷偷爬起来到躺椅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青青怕挨罚不敢回去,小隐陪着她一起去见天君,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天君只是看了看他们俩,竟然一句责罚的话也没说,便让青青赶紧回去训练,以后也没再提此事。 后来长大了,懂事了,明白了“破瓜”的意思,小隐暗暗庆幸当时自己年少无知,不然说不定就失控了。 青青在他心目中一直是姐姐般的存在,属于那种最亲近的家人,若是对她做出那种事,实在是有违心中的伦理。 自从那件事后,青青待他更好了。每次有机会相见,都会给他带来礼物,有好玩的,也有好吃的,也不知她是从哪里弄来的,只是从此不许他喊姐姐。 这让恨天宫枯燥单调的生活多了一份温馨,也让小隐对生活多了一份期盼。 长大以后,有一道坎青青一直跨越不过去,那就是父母身世之谜。她宁死也要把事情搞个水落石出。幸运的是,小隐逮到了机会,终于帮她实现了心中的梦想。如今,她与唐玄微夫妇返回了灵山,一家人历尽艰辛终于团聚在一起,幸福人生从此开启。 小隐在为青青高兴的同时,却又深深担忧天君是不是会放过青青。 天君得知这个消息必然震怒,依照规矩,青青擅自脱离恨天宫,已经犯了重罪,必死无疑,即便逃到天涯海角,天君也要派人追杀到底的,而且唐玄微夫妇也是在劫难逃。 恨天宫如决定了某人必须死,从来言出必行,不会失手! 小隐本来想在顺利完成“痴儿索狼”计划之后,找天君说说,帮青青开脱,说不定天君一高兴就放过了青青。 可是,眼下自己自身难保,只能祈求苍天保佑他们了。这不能不说是自己心中又一个遗憾。 再一个遗憾是关于冷丝桐的。在和合山庄第一眼看见冷丝桐的仙姿佚貌,令他十分震撼,惊为天人。 以前在书中常常读到“国色天香”“沉鱼落雁”等对美女的赞誉,心中时不时产生一种向往,但终究只是十分模糊的概念,直到看见了冷丝桐,终于理解书上所写“倾城倾国”“绝世独立”的真正含义。 世上还真有闭月羞花、一笑倾城的绝代佳人! 后来不小心看见了美人沐浴,对他的心灵深处造成了极大的冲击。此后背她逃命、抱她跳崖以及在崖底的同生共死,让他得以亲近佳人,爱慕之情油然而生。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返回天一山之后,便再也没有机会看见她,以后自然也不会有了,不能不说这是莫大的遗憾! 唉,还有顾桃! 顾桃或许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顾桃没有马上出去。晚课结束,所有人都会走出大殿,四散返回自己的住处,这种时候到处是人,出去乱跑显然不合时宜,而且她得去安和师太那里继续学习三绝掌,今天要学的是最后一掌断魂掌。 安和知道顾桃在寺院不会待很长时间,所以对教学进行了速成调整,先传心法和技法,再传招数。这样,即使顾桃离开,也完全可以自己依着心法继续修炼提升。 顾桃悟性奇高,进境神速,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已经学会了七弦剑和三绝掌的基本招式,背熟了心法和技法口诀。 安和所传的七弦龙魂剑基本功夫源自清乐门的七弦瑶琴剑。七弦瑶琴剑其实算不得真正的剑法,而是以琴为剑,以内力注入琴弦,以琴音扰乱敌人心智,拨动琴弦弹出内力伤敌。这种琴剑技法需要极高超的琴技、极深的内力和强大的定力,三者缺一不可。 清乐门自诩琴箫之艺天下无双,以琴剑之技为本门至高功夫,临阵对敌,优雅大气,雍容华贵。 安和不善琴艺,自然无缘习练本门上乘武功,但她痴迷武技,精研剑法,认为琴剑之技实乃哗众取宠的花哨功夫,临阵御敌,谁有心听你弹琴。遇见高手,绝不可能容你发挥出琴剑的威力,何况以琴为剑极耗内力,根本打不了持久战。 她突发奇想,以七根钢弦代替剑身而成独门兵器“七弦剑”,钢弦长三尺六寸五,舞动时注入内力,可刚可柔,可长可短,可缠可绕,速度奇快,可轻易断敌人之刀剑,伤敌于无形。 化魂三绝掌则是去掉了各路掌法中的花俏动作,只保留其最实用的精华并加以改进而成,总共只有三掌,迷魂掌、追魂掌和断魂掌,每掌不超过七个动作,简单实用,威力奇大。 此后安和武功大进,江湖上难逢敌手,却遭到了同门的嫉妒和排挤。掌门伍柳认为安和的所作所为粗俗不堪,难登大雅之堂,煞气太重,鄙于不屑,与清乐门崇尚的雅量高致云锦天章背道而驰,在旁人的挑唆下,竟耳将她逐出师门。 安和实是忠厚之人,虽然弃道入佛,却始终对师门念念不忘,一心希望清乐门能发扬光大,踵事增华,自己从不收徒,并在金龙寺定了一条规矩,凡清乐门人上山来必要善待,而第一个登门者便是有缘人,当继承绝学。这份机缘恰恰着落在了顾桃身上。 当晚顾桃跟安和师太学习三绝掌最后一掌断魂掌,总共五个招式,顾桃心中有事,老是走神,动作不到位,被安和师太弹了好几下脑门。 安和师太不悦道:“你今儿怎么啦?平时不是这样的,想什么呢!” 顾桃回过神来,歉然道:“昨晚没睡好,今日有点困倦,对不起了,师太。” 她临时决定暂时不把最新发现告诉安和,自己先调查出一点眉目再说。 安和师太轻叹一气,道:“你我缘分将尽,本来贫尼决定将随身兵器七弦龙魂剑传于你,如此,明日再说吧,你且早点回去休息。” 顾桃一躬到地道:“对不起,师太,实在对不起。” 安和师太摆摆手道:“没事,回去休息吧。”说完,转身走进了里间屋子。 顾桃当即告辞,出了院子,直奔藏经楼而去。她不知道妙玉住在哪里,所以想先去藏经楼探探,看看那个妙音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快到藏经楼时,猛见不远处有一道黑影快捷如飞跃出寺院围墙,心下一惊,不由自主地追了过去。 待她跃出围墙外,那人早没了踪影。月色朦胧,四下里探了一探,见远处有一星火光飘忽,似是有人生的火堆,便借着昏暗的月光慢慢朝火堆走去。 不久便看见有四个人围着一堆火而坐,他们身边有兵器闪光,显然都是江湖中人。只听其中一人道:“宋大哥,早前有上千人在这一带搜寻无功而返,我们四人留在这里苦守有意义吗?” 姓宋的应道:“张老弟,这个你就不懂了。一千多人搜山,动静有多大啊,傻瓜才会让你找到!姓郎的铁定就躲在这处山上,总要吃喝拉撒吧,搜山的人走光了自然便要出来的。我们在这里守株待兔,一定有机会的,懂吧?” 姓张的道:“可是……真叫我们给撞见了,我们哪里是白眉阴煞的对手,老王,你说,是吧?” 老王道:“是呀,我也担心。老鹰嘴那边死了十二个,身手都不错的。” 姓宋的笑道:“你们担心什么,胆小鬼。心不狠,家不发,想要发财又怕死,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钱来,你说呢?” 叫钱来的道:“我的名字就叫钱来,你们跟我在一起,保管发财,呵呵。你们知道吗,白不尘就住在悦来客栈,发现了白眉阴煞,我们冲上去抓他,我们傻啊!” 姓宋的道:“就是。我们只需把消息通报给白不尘就行了,抓人的事哪用得着我们,我们只管收钱,哈哈哈。” 姓张的道:“原来宋大哥早算计好了,害我整日提心吊胆,生怕真的撞见白眉那老妖怪。” 老王道:“你别妖怪妖怪的,这山上可是真有山魈的,听说前一阵子死了七八个人呢,人看起来好好的,被吸干了骨髓。现在附近老乡连白天都不敢上山来。” 姓张的道:“还说我,你说得才恐怖……” 忽然刮来一阵山风,火光摇曳不定,几欲熄灭,不知哪里“咔嚓咔嚓”响了数声,姓张的惊跳起来,哆嗦道:“什么声音?” 老王立刻拿起了刀,警觉地四处张望。姓宋的笑道:“紧张什么,不过是风吹断了树枝而已。” 姓张的忽然指着姓宋的身后,惊恐地道:“这……那是什么?” 姓宋的看着姓张的笑问:“什么是什么?” 姓张的舌头直打转,颤声道:“在你……在你身后。” 姓宋的回头一看,吓得惊跳起来,往后连退了几步,用刀指着前面,想问话却说不出来。 朦胧的月光下,松树的阴影中,只见一个披头散发身穿白衣的人挺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谁也不知道他是何时站在那里的。 “你……什么人?”姓宋的终于憋出了一句问话。“我们都是武艺高强的江湖好汉!” 老王小声问道:“他会不会就是白眉阴煞?” 哇咔咔咔! 一阵怪笑声响起,白衣人慢慢转过脸来,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进入大家的视野,昏暗的月光下显得尤为恐怖,顿时令所有人胆裂魂飞。 第106章 惊魂 顾桃一直伏在暗处窥伺,见此情景,也不禁头皮发炸,毛骨悚然。 “妈呀!”老王惊叫一声转身便逃。 姓张的也想逃,可是两条腿不听使唤,竟迈不动脚,整个身子哆嗦起来,裤子湿了一大片。 姓宋的和叫钱来提着刀不住地往后退,身体也不停地发颤。 猛听“啪啪啪”数响,不知何时,鬼脸人已抢到逃跑的老王前面,双掌挥舞,只见老王的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变成了身体朝向前,脑袋望向后,身体如一截木头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四肢似乎已全部折断。 姓宋的看见老王的惨相,心胆俱裂,知道今日难逃一死,与钱来对视一眼,大吼一声“拼啦!”两人挥舞单刀砍向鬼脸人。 鬼脸人身法奇快,掌势凌厉,左一掌,右一掌,前一掌,后一掌,似乎并不想立刻杀死他们,而是在印证掌法。 片刻,姓宋的和钱来四肢齐断,最后颈骨断裂,倒地身亡。 最后剩下的姓张的终于迈动了腿,想逃却又不敢逃了,颤声求饶。 哇咔咔咔! 怪笑声中,双掌飞舞,姓张的瞬间变成废人,最后一掌打在他脸上,将他的脑袋也是转了一个百八十度的弯,状极恐怖。 鬼脸人蹲在了尸体面前,伸手去摸尸体被打断的四肢和脖子,时不时微微点头,似乎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发出了一阵哇咔咔怪笑。 顾桃惊呆了。 这怪笑声她再熟悉不过,世上恐怕没有第二人会爆发出这样独特的怪笑,这人就是白小望! 这个想法很快得到了证实。 鬼脸人摸到最后一个尸体时,忽然脱下了戴在脸上的鬼脸面具,露出了本来面目。 顾桃差点惊跳起来,那张脸正是她朝思暮想渴望见到的脸——白小望的脸——小隐的脸! 顾桃捂住了嘴,强忍住了现身的冲动,但她的喉咙还是发出了一点声响。 白小望猛然蹿跃而起,发掌向她所在的位置袭来。 掌力未至,掌风已让顾桃感觉到强烈的压迫感,她情知不妙,疾速纵身后跃,人在空中,一抖衣袖将藏在袖中的七弦剑取了出来,发力将钢弦弹出迎接凌厉的掌势。 这柄剑是安和师太给她练剑时用的,其质地不如安和师太随身的那柄剑。 白小望全然没料到对手反应这么快,而且还使出见所未见的奇门兵器,急忙收掌,右腿在一棵松树干上一蹬,身体蹿向左前方,避开了七弦剑的攻击,同时发掌击向顾桃的左胁。 顾桃来不及回剑,人又在空中无法闪避,只得发出左掌与他硬碰硬对掌。 “啪”的一声,双掌相交,对方掌力雄浑,顾桃直觉左臂震得酸麻,整个人向后方飘出两丈,但她临危不乱,迅速回剑抖动钢弦,以防止对手追击。 白小望见对方防守如此严密,情不自禁发出“咦”的一声,颇感惊讶,随即双掌一错,欺身而上,继续发出攻击。 经手两招,顾桃已经判断出对手并非她熟悉的那个白小望或者小隐,而是另有其人。但令她想不通的是,这人为什么和小隐长得一模一样,而且发出的怪笑声也是一模一样! 她来不及多想,白小望的第二波进攻已至。她抖擞精神,施展新学的七弦剑法迎了上去。两人瞬间斗了十来个回合。七弦剑可长可短,而且会转弯缠绕,占了大便宜,饶是如此,白小望运掌如风,兀自攻多守少。 顾桃节节败退,不久已退至悬崖边,再无退路,只得咬紧牙关,猛攻三招,将白小望逼退了数步。 白小望忽然左脚在地上一勾,手中已多了一柄长剑,霎时剑光闪闪,剑气纵横,顾桃顿时感觉到了令人窒息的压力,不由暗暗叫苦。猛听铮的一声,手中剑脱手而飞,七弦剑缠住了白小望的剑身,却被他一抖一收给硬生生将她手中剑甩了出去。 白小望手中剑顺势直刺过来,速度奇怪,顾桃身后是悬崖,无法后退,向旁边闪避已然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长剑挟风雷之势刺向胸口。 千钧一发之际,一件黑乎乎的东西突然从空中飞来,击中了白小望的剑身,力量奇大,不但撞开了长剑,连白小望的人也给带得向旁一个趔趄。 一道黑影紧跟着落在了顾桃前面,来的正是安和师太! 顾桃离开后,她总觉得顾桃不对劲,便一路寻来,危急时刻救了顾桃一命。 安和师太冷笑一声道:“陀罗弑天剑,你还差点火候!” 她回头对顾桃道:“顾桃,你看清楚了!” 说着,亮出七弦剑,闪电般攻向白小望。 白小望听见她竟然识破自己的剑法,心中暗惊,但他并不畏惧,展开身法,挥剑迎了上去。两人立刻斗在了一起。 安和师太来来回回将七弦剑法三路二十一招使了两遍,叫唤顾桃道:“你看清楚了吗?” 原来她是要借这个机会,让顾桃领会七弦剑法的应敌精髓。 顾桃道:“看清楚了,多谢师太!” 安和叫了声:“好,再看这招金蛟剪!”长剑抖动,猛然旋转出一片剑花来,訇然有声,安和喝道,“断!” 但听“咔嚓”声起,白小望手中的剑断成了数截,断剑四处乱飞。 白小望大惊失色,急忙后退,但七弦剑速度更快,钢弦瞬间弹起,击中了他的胸口。 令安和意想不到的是,如此凌厉的一剑竟然没能刺进白小望的身体,反而被弹了出来。但她应变奇快,立刻发出左掌,击中了白小望胸口。 白小望闷哼一声,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飘了起来,坠落悬崖。 安和跃到悬崖边,望着漆黑一片的崖下,道:“可惜了,没能活捉这个恶魔!阿弥陀佛!” 顾桃问道:“多谢师太及时赶来,不然我今晚要挂在这里了。不过我明明看见七弦剑已刺中他,为何伤不了他?” 安和道:“我看他身上一定穿着某种刀枪不入的护身甲,不过就算有神甲护身,我那一掌也够他受的。” 顾桃道:“这么高摔下去肯定粉身碎骨了。”心里却不是滋味,毕竟她不能百分之百肯定这人到底是不是白小望。 安和师太走回去检查了一下四具尸体,叹道:“又添四条人命!这人不知哪里偷学了元胜道君的修罗手和弑天剑,在这里用活人练功,真是伤天害理,这就是他的报应!恶有恶报,现在总算对百姓有了个交待,善哉善哉。却不知他的巢穴在哪里。算啦,太晚了,咱们先回去吧!明日再找人来处理。” 顾桃亲眼看见凶手从寺院里出去,断定此人藏身在寺院中,隐约有种感觉,妙音可能与此有关,没有证据却又不敢乱说。 恶魔杀人的事至少有好几个月了,此人断然不是小隐,但是他的长相和怪笑声萦绕在脑际,令她心中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不安和惶恐。 返回的路上,安和师太追问顾桃到底怎么回事,顾桃不敢提起白小望的事,只说看见山上有火堆,忍不住想跑过去看看,结果遭遇了那个变态杀手。 安和叹道:“命运使然。我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有种不祥的预感,便决定跟着你探个究竟,竟然阴差阳错逮到了杀人恶魔。这下总算可以安心了。阿弥陀佛。” 顾桃想了一想,还是决定把恶魔可能藏身寺院的情况说一说:“师太,我怀疑这个恶魔可能就藏在我们寺院中,其实我是看见一道黑影蹿越出围墙才跟出去看的,只是到了墙外已不见那人,看见远处好像有人生了火堆,想跑过去看看,没想到恶魔也是冲着他们去的。” 安和惊道:“你是说这个恶魔是从我们寺院里跃出围墙的?你看真切了?” 顾桃道:“确凿无疑。” 安和道:“罪过罪过,这是天大的事,我得立刻向掌门禀告。咱们快走吧。” 两人快步返回寺院,直奔安心师太的住所,敲响了她的房门。此时已过子时,安心师太已然入睡,好一会才出来开门,问道:“安和首座,出了什么事吗?” 安和施礼道:“半夜惊扰住持了,不过事情紧急,非说不可。” 安心道:“无妨,首座请说。” 安和将顾桃追踪黑影出寺遭遇杀人恶魔的过程简要说了一遍,安心住持十分惊讶,愕然道:“你是说恶魔是从我们寺院出去杀人的?顾桃,你看清楚了?” 顾桃语气坚决地道:“千真万确,不敢妄言!” 安心双手合十道:“多谢顾桃施主助本寺破了这起大案,阿弥陀佛。恶魔总算伏法,善恶到头终有报。既然恶魔已坠崖而亡,明日天亮带些人绕道去崖下看看就知道是谁了。此事事关寺院名声,没有查清楚之前,万万不可对外泄露。” 忽听旁边一间房子的门也打开了,安宁监院走了过来,急问:“住持,安和首座,出了什么大事?” 安和把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安宁道:“原来如此,杀人恶魔终于得到报应,阿弥陀佛。住持说得对,此事比天还大,不可对外泄露半个字,一旦附近百姓知道了,必然过来闹事。” 安和道:“明白了。明日天一亮我挑几个嘴严的弟子去崖底搜寻,我亲自去。” 安心道:“如此最好,辛苦首座了,善哉善哉!” 第107章 推理 忽听马车声响,只见妙玉赶着一辆厢式马车过来,安宁道:“妙音晚上得了急病,我得马上带她去山下太和医馆请大夫瞧瞧。先告辞了。”说着,急急上了马车,妙玉扬鞭催马快速往山下而去。 安心冲她们喊了声:“妙玉,晚上路黑,别赶太急!” 妙玉回了一句:“知道了,明早我不过来了!” 安和惑然道:“什么病,这么急?监院可是难得下山的。” 安心道:“监院不是说急病吗。好啦,这件事辛苦首座了,不论是何结果,保密第一。阿弥陀佛。” 安和道:“阿弥陀佛!” 两人辞别住持,各回住所休息。顾桃返回居士院,心里一直打鼓,坐立不安,一晚上发生了那么多事,千头万绪涌上心头,哪里静得下心来睡觉。 她盘膝坐上床,平心静气强制让自己镇定下来,脑子里抽丝剥茧想要把事情一件件理清楚。首先是杀人恶魔白小望。世上或许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但不可能连笑声也一模一样。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假定他们是同一人,不可能! 这个假设现在不可能成立了,时间对不上,武功风格也完全不同。 半个月前我和小隐几乎天天在一起,他不可能跑到几百里外的黑凤山去杀人。 假定他们是两个人,白小望是白小望,叶小隐是叶小隐,时间问题、武功问题都解决了,只有一个问题说不清楚,为什么两人笑起来一模一样? 叶小隐多半是装傻子白小望,可是这个白小望看起来也不傻,难道白小望从来就没有真正傻过? 两人全是装的? 两个白小望,其中一个必定是假的。 从性格、行为上来看,叶小隐必定是假冒的,其实他心地善良,作风正派,重情重义,是个标准的正人君子;反观刚现身的白小望,偷学武功,以活人练功,残暴不仁,丧尽天良,完全符合白小望人间恶魔的一贯特征。 或许他武功被废,不知从哪里偷学到上乘武功,躲在这里重新修炼,为求速成,不惜以活人修炼! 白小望失踪了一个多月,然后叶小隐出现,假冒傻子白小望混进天一山。 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还有那个青青,一看就知非我正派中人! 那么,这段时间,真正的白小望又在哪里? 宫千里似乎已在怀疑白小望的真假,专门请来了宫中太医过来验证亲子关系,可奇怪的是,验证结果叶小隐与白不尘确为父子关系,反倒验出向佼佼是个野种。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是有人替叶小隐作弊了? 有意为难向佼佼? 三阳子先生与叶小隐亲近,当时他也参与验血,会不会是他在暗中捣鬼?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叶小隐应该是恨天宫的人,青青也是。 他冒充白小望想要达成什么目的? 他好像并没有做过对天一盟不利的事情,但是他身上有很多破绽,一定在暗中做什么事! 记得有一次,他哭得很伤心,是那种发自肺腑的伤心,像死了爹娘一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控制能力超强的叶小隐完全失控? 还有,他的武功那么高,竟然轻轻松松就击败了号称罕逢敌手的除魔七英,绝非真的白小望可以比肩。 说不定连白眉阴煞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当时怎么就那么傻呢非要用自己换我? 唉,这个傻子!这个傻子…… 想到这里,顾桃禁不住泪如泉涌,双手捂脸,失声痛哭。 哭了一阵,心渐渐安定下来,暗暗发誓,不管他是什么人,她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救出他来! 白眉阴煞将叶小隐挟持到金龙寺就消失了,上千人在外面搜寻,无功而返。 安和师太也说,她已经组织弟子对寺院进行了彻底搜查,没有任何发现。 掌门还亲自去搜查了金龙寺禁地——悬空塔林。 他们一定躲在金龙寺,若在外面,早被发现了,可究竟在哪儿呢? 白小望为什么也会躲在金龙寺?他偷练的武功秘籍是从哪里来的? 安心住持……女儿妙玉……安宁监院……远房亲戚妙音…… 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顾桃一拍大腿从床上惊跳下来,激动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念急转。 对啦!对啦! 妙音是半年前来金龙寺的,恰逢其时,他来是因为有一个亲戚安宁监院! 白不尘说她怀疑安宁是她亡妻林紫宁。当年林紫宁投河自尽,搜寻半月也未找到遗体,或许被金龙寺女尼所救,就此在金龙寺出家,时间也对得上号! 白小望前来投奔他母亲,这不正是他现身于此地最好的解释吗? 既然安宁监院可能是白小望的母亲,那么,白眉阴煞来此地躲避,安心住持为什么不可以和他扯上某种关系? 说不定她出家前是他的老婆、情人、妹妹什么的,那么妙玉呢? 妙玉是安宁出家前生的女儿,她三十岁左右,难道…… 安宁是白眉阴煞的老婆,妙玉是他们的女儿? 妙玉与妙音相好,今天晚上她去找妙音,发现他不在,失踪了,所以找到了安宁,结果她们偷听到了安和与安心的对话,知道白小望出事了,当机立断让妙玉去赶马车过来,安宁出来说话拖延时间,然后谎称妙音得了急病,须马上送下山救治,这样就掩盖了妙音无端失踪的事情。 她们俩现在一定心急火燎,直奔崖底去找寻白小望了! 对啦!对啦! 一切全对上号啦!全讲得通了! 所发生的一切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顾桃一阵激动,兴奋地攥紧双拳上下抖动,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那么,还需要解决的一个问题,也是最最关键的问题,白眉阴煞究竟藏在哪儿? 白眉阴煞究竟藏在哪儿? 如果问题出在安心师太身上,那这个地方就是悬空塔林! 安和说她带人搜遍了全寺院,连寺院禁地也搜过了,只不过那里是住持亲自进去搜查的。 悬空塔林是金龙寺历代安葬比丘尼的墓地,那里有大大小小一百多座石塔。因为建在悬崖边,远远望去像是悬空的一般,故名悬空塔林。 墓地不容外人打扰,所以为禁地,非经住持许可,任何人不得入内。 妙玉曾提及送饭一事,白眉阴煞他们躲在塔林里自然需要吃饭,安心让妙玉给他们送水送饭,再安全不过,再合理不过。 还有……还有! 妙玉走之前,曾喊了一句“明早我不过来了”,这句话没有上下文,非常突兀,听起来毫无意义啊? 除非她是想传递某种意思…… 对啦!她是在告诉安心,明天早上,她没有时间去送饭了,或许是要让安心亲自跑一趟,如果必须送的话! 一切清楚了,现在我该怎么办? 如果我现在去塔林,白眉阴煞武功高强,我根本不是他对手,不但救不了小隐,他一定会杀了我。 眼下最好的办法是下山通知白盟主,让他带人过来。只有他对付得了白眉阴煞! 主意既定,顾桃说走就走,立刻出门去马厩牵出马来,对寮元说有急事下山,迅速上马疾驰。 不久到达金龙镇,她很快找到了悦来客栈,此时店门已关,店家早已休息。顾桃敲了一阵,店小二才打着哈欠过来开门,听顾桃说有急事找白盟主,急忙让她进内。 顾桃前脚刚跨进门,就听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只见一辆厢式马车疾驰而过,赶车的正是妙玉。车厢内传出安宁焦急的呼唤“望儿!望儿!” 顾桃欣慰地舒了一口气,她的推断完全正确! 没想到她们这么快就找到了白小望,显然他并没有摔死,可能是自己走出崖底的,或许他们是在路上相遇,所以来得快。 但她无暇去管白小望的生死,救小隐更重要,急随小二上二楼到白不尘所住的房间。白不尘房间里亮着灯,隐隐传出说话声,他还没有睡觉。 白不尘开门看见顾桃夤夜来访,吃了一惊,随即笑道:“我刚收到重要情报,顾桃姑娘便登门拜访,是找到线索了吗?” 顾桃进入房内,见三阳子先生坐在茶桌前,道:“我……”一时不知该不该说。 白不尘道:“三阳子先生不是外人,有什么情况你直说。” 顾桃对于白不尘会如何处理白小望的事情心中无底,决定先不提那件事,直截了当地道:“我知道白眉阴煞藏在哪儿了,他们躲在寺院禁地悬空塔林里。” 白不尘双眉一扬,道:“悬空塔林?你是怎么发现那里的?” 顾桃道:“我怀疑安心住持出家前是白眉阴煞的夫人,妙玉是他们的女儿,正是因为安心住持暗中给他们送饭送水,并刻意隐瞒真相,所以才能瞒过我们大家这么久!” 白不尘向顾桃竖起了大拇指,笑道:“顾桃姑娘,聪慧过人,白不尘佩服,佩服!” 顾桃不明其意,愕然道:“这……” 第108章 塔林 白不尘道:“三阳子先生刚刚查到,安心住持出家前俗名岳碧霄,是郎才英师傅钟情大士的女儿,两人结婚十年,有个女儿叫郎月婷。岳碧霄不堪忍受郎才英的所作所为,愤然带着五岁的女儿去了金龙寺出家为尼,法号安心,郎月婷也一起出家,法名妙玉。” 三阳子道:“其实我还查到一件陈年旧事,元胜道君的妻子云玫也是在金龙寺出家的,法号智缘,曾任住持多年,十年前才圆寂,那时已有一百多岁高龄了。” 顾桃心头一动,这就解释了白小望偷学武功一事,或许元胜道君有什么秘籍存放在智缘师太那里,碰巧被安宁得到了,而白小望又在她那儿找到了秘籍,于是偷偷开练。 但她担心横生枝节,绝口不提此事。“我是胡乱推断的,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白不尘道:“有安心师太帮着他们,难怪我们这么多人徒劳半月。要不,我们连夜上山去抓白眉阴煞?” 顾桃道:“不可。半夜三更过去,动静太大,恐怕打草惊蛇。弟子建议,明日寺院早课时上山,只说有急事找安心师太。我怀疑安心师太明早有可能亲自去塔林给他们送食物,那时我们或可抓她一个现行。” 白不尘道:“好,就这么定。再过一个时辰出发。顾桃姑娘,你找小二开一个房间小憩一下。”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白不尘叫齐了所有人,二十多人纵马疾驰,直奔金龙寺。 到达山门前,天刚蒙蒙亮,正巧安和带了七名弟子出来准备去崖底搜寻白小望,见白不尘带了这么多人上山,惊诧道:“白居士,你这是……” 顾桃忙上前将她拉到一侧,小声道:“师太,你不用去找了,已经有人救走了杀人恶魔,白盟主正为此事而来,要见安心住持,不如一起过去吧。” 安和师太皱皱眉头,惊声道:“中了我一掌摔下悬崖竟然没死?好吧,先上去吧。” 一行人通过山门进入寺院,顾桃在前面带路直奔悬空塔林。 安和诧异道:“各位走错路了吧,这是去塔林的路,安心住持此时应该在大雄宝殿主持早课呢。” 白不尘道:“非也。安心师太此时正在塔林,事情紧急,我们直接去那边找她。” 安和见白不尘说得那么笃定,惊疑道:“不可能吧。”随即吩咐一名弟子前往大雄宝殿找安心住持。 通往塔林的路被一座高大的山门封住,众人下马,安和走到门前一看,发现大铁锁竟然被人打开了,不由目瞪口呆。“这……怎么回事?这怎么可能?钥匙只有安心住持有啊。难道住持真的在里面?” 她转身对白不尘合掌施礼道:“阿弥陀佛,白盟主,此地乃敝寺禁地,外人不得入内,即便本寺弟子非重大时刻亦不得入内,擅入者将受重罚。请白盟主理解海涵,止步于此。贫尼带人进内查探,如白眉阴煞真的在里面,那时再做定夺。” 白不尘道:“好,那就拜托师太了。” 安和留下了一名弟子看守,推开山门,带领其他人进内,从山门到塔林尚余五六百步距离,但山门处地势较高,视野开阔,塔林的情况一览无余。 顾桃道:“盟主,我们真的不进去吗?” 白不尘道:“看情况吧,我信得过安和师太,何况她的面子还是要给的。真有情况,我们再冲进去也不迟。” 顾桃心念小隐,道:“我想先过去看看。” 白不尘朝留守的女尼努了努嘴,意思是说有人拦着呢。 留下来的弟子叫慧可,是跟安和师太学武的弟子,顾桃第一次上山就是她引路的,这段时日与安和师太走得近,她手下的一批弟子早已混得很熟,其中就包括这个慧可。 顾桃微微一笑,上前对慧可小声道:“慧可师傅,白眉阴煞阴险狡诈,什么下三滥手段都使得出,前不久天宁观的金蝉道君便遭他偷袭身亡,安和师太坦坦荡荡,我担心她吃了暗亏,得过去提醒她一下。” 慧可朝里面望了一眼,面露难色,道:“这……” 顾桃道:“你放心,师太不会怪罪你的,是我的主意,有什么事我一人承担。你知道的,白眉阴煞是顶尖高手,江湖排名还在安和师太之上,不过只要不中他的诡计,有白盟主在,就不会有事。” 慧可道:“那……就你一人进去。” 顾桃道:“就我一个人。”说着,大踏步跨进山门,随即一路小跑追赶安和师太。 白不尘见顾桃三言两语说服了慧可放她进门,不由赞许地点了点头。 安和师太带着五名弟子疾步而行,很快到达塔林,正待进入石窟,猛见白眉阴煞一手抓着安心师太的脖子,慢慢推着她从洞内深处走了出来。 安和大惊,怒道:“郎才英,你擅入我寺禁地,挟持我寺住持,该当何罪!快快放了安心住持,我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白眉阴煞大笑:“安和师太,做了那么多年尼姑,脾气还是那么暴吗?想打架,今日不是时候,下回再领教师太的龙魂剑和三绝掌。不想你们住持死,赶紧往后退,往后退!把路让开!” 顾桃戟指白眉阴煞喝道:“白眉老怪,白小望呢?你把白小望怎么样了?” 白眉阴煞阴笑道:“哟,顾桃姑娘,这么快就找到了本仙,果然聪明过人,你跟白小望这傻小子到底什么关系啊,如此为他卖命?你放心,他在里面呢,还有一口气在,要是耽误久了,这口气还在不在,本仙就难保证啰。让开让开!” 顾桃道:“白眉老怪,别演戏了,你们一家子什么关系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以为今天你还走得了?老实点,趁早放了安心住持,不然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顾桃担心白眉阴煞恼羞成怒走极端,没有直接把他与安心住持的关系说破,稍稍留了点余地。她的说法,不了解内情的人一时是理解不了的。 安心师太自然理解,脸色大变。白眉阴煞闻言一惊,随即镇定下来,冷笑道:“我就知道一切都是你在捣鬼,顾桃,这次是白小望,下次就是你了。你们若是敢乱来,我第一个杀了你!” “你试试看!”白不尘洪亮的声音在后面响起。“郎才英,今日看你还能往哪逃!” 白不尘一行人在山门外一见白眉阴煞现身,立刻冲进了山门,人人施展轻功,瞬间来到了洞口。 白眉阴煞笑道:“白盟主,别来无恙?想不到我们会在尼姑庵见面,这次找得有点辛苦吧?” 白不尘冷哼一声道:“少废话,我的望儿呢?你把他怎么样啦?” 白眉阴煞道:“你的宝贝望儿好得很呢,就在里面,不过我出来的时候给他喂了点仙药,我们俩真是有缘,他喝了本仙大王蛇的血,成为亘古未有的绝佳炉鼎,本仙喝了他的几碗血,大有返老还童之感啊,真心舍不得他,所以,你放心,本仙绝不会伤害他,要保他长命百岁……” 白不尘大怒,喝道:“白眉,你真敢喝我望儿的血,拿命来!”说着,挥掌便要动手。 白眉阴煞把安心师太往前一推,躲在了她身后,安和见状急忙拦在了白不尘前面,道:“白盟主,稍安稍安!不可伤了住持性命。”回头喝问,“郎才英,你到底想怎样?” 白不尘冷笑道:“安心师太出家前是白眉的老婆,他们还有一个女儿,他是不会伤害自己老婆的。” 白眉阴煞道:“白盟主,此言差矣。本仙的确不会杀她,但若白盟主要硬来,她必死无疑,那绝不是我杀的,各位比丘尼听好了,本仙不会杀死你们的住持,一会若是她死了,与本仙无关,你们要报仇找白不尘去。” 白不尘怒道:“岂有此理!郎才英,你也算一派掌门,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竟做如此无耻下流之事,你不羞愧吗?” 白眉阴煞笑道:“你白不尘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盖世英雄,自然做不得,本仙却是臭名昭着的下流恶徒,不这样做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名头,哦嚯嚯哈哈。白不尘,速速后退,让开条路来,不然,不但你宝贝儿子要因你而死,安心师太也会因你而死,你会内疚痛苦一辈子的!” “你……”白不尘怒不可遏,高举右掌,却又不敢发掌,只是双眼圆瞪怒视着他。 安和师太张开双臂拦住白不尘,“白盟主,退一步海阔天高,救人要紧!救人要紧呢!”一步一步往前走,将白不尘等人逼得往后退。 顾桃高声叫道:“白眉阴煞,解药拿来!” 白眉阴煞躲在安心师太身后,一步一步推着她走出了洞口,道:“等本仙脱身了,解药自然会给你。” 顾桃冷笑道:“整个江湖都在抓捕你,你还想脱身,想得美!” 白眉阴煞笑道:“那是本仙的事,不劳姑娘挂怀!” 他对安和师太道:“本仙暂借住持一用,待本仙安全了,自然就放了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药瓶,对白不尘道,“白盟主,这是解药,三阳子先生应该知道怎么用。” 说着,将药瓶望白不尘一抛,道声“告辞”,抓住安心师太纵身跳下悬崖,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树丛之间。 安和见他带走了安心住持,喊了一声“不要伤害住持”,也跟着跳下悬崖,紧追而去。其他弟子不敢往下跳,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边,顾桃早已快捷如飞抢进洞内,只见小隐蜷缩在地上,双目紧闭,脸上毫无血色,嘴唇蜡白,急忙将他抱起,高声呼唤:“白小望!白小望!” 白不尘和三阳子随后进入,焦急地呼唤:“望儿!望儿!” 第109章 唤醒 阳子伸手把脉,又翻翻小隐的眼皮,忧虑道:“白眉阴煞骗人,白公子并没有服下过毒药,但失血过多,已经昏迷,情况危急,快喂还魂丹!快!” 顾桃忙从袖袋里取出药瓶,倒出三粒红色药丸,担心小隐吞不下,放进自己嘴里嚼碎了,掰开他的嘴,慢慢度进他嘴里。 这时,三阳子已找来一碗水,慢慢喂小隐喝下。 三阳子不无忧虑道:“现在要是有血就好了,鸡鸭牛羊的都行啊,白公子急需补血啊。” 白不尘道:“这里是寺院,哪里来的活物血。” 顾桃一听,立刻用刀划破手腕,一手掐开小隐的嘴,将手腕伤处对准了,让鲜血一点点滴入他的嘴巴。 白不尘惊道:“顾桃姑娘你……” 三阳子道:“适当滴点没事。这里不是治伤的地方,赶紧找辆马车运白公子下山,先让人快马去酒店叫他们立刻备好鸡血和羊血!” 白不尘急忙跑出去安排。 三阳子让顾桃往小隐嘴里滴了一会血,然后便叫她收手自己包扎伤口。 他给小隐又把了把脉,伸手解开了他身上被封的穴道,取出一包金针,在小隐身体各部位扎下了几十枚金针,随后站起身来,对着金针运掌发功。 顾桃环视了一下石室,只见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倒毙在里间,看样子死了没多久。他应该就是那个替白眉阴煞赶车的汉子,估计白眉阴煞不希望他透露自己的秘密,离开前将他杀死了。 过了约半个时辰,小隐的嘴唇稍稍显出点血色来,三阳子收了金针,对白不尘道:“现在可以带他下山了。” 白不尘小心翼翼地将小隐抱了起来,小心地走出石室,外面早已备好马车,他让顾桃也坐进马车扶稳小隐,一行人即刻动身,急急往山下赶路。 不久,到达悦来客栈,白不尘把小隐安排在了一间套房里,以方便治疗。客栈早已备好了各种动物鲜血,三阳子先生也早准备了阿胶、当归之类的补血圣药。 顾桃小心地给小隐喂下一碗血和一碗汤药,三阳子又让白不尘以真气对小隐的腹部进行了按摩。 治疗结束,三阳子忧心忡忡地对白不尘道:“白公子失血过多,能不能度过危险期醒来,已非药石之功,全仗他自己的求生意志。” 白不尘声音哽咽,问道:“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三阳子道:“白公子身体底子好,所以能撑到现在。七日之内若能醒来,便无大碍。” 白不尘道:“若是醒不过来呢?” 三阳子道:“在下会尽全力施救,关键是要激发他的求生意志,得靠他自己挺过来!” 白不尘咬牙切齿道:“这个白眉,这个恶魔,望儿要是有事,我非将他碎尸万段不可!” 顾桃听见三阳子说得那么严重,早已泪水涟涟,趴在床头失声痛哭。 三阳子道:“白盟主,顾桃,你们先去休息吧,我留下来照顾白公子。” 顾桃坚定地摇头道:“我留下来陪他,你们去休息吧,我一定要唤醒他,我一定会!” 三阳子拉拉白不尘的衣袖,道:“我们先出去吧。” 两人走到门外,三阳子道:“我看顾桃姑娘挺喜欢白公子的,两人相处那么久,顾桃姑娘美丽聪明,白公子一定也喜欢她。这个时候,顾桃留下来最合适不过,很可能创造奇迹!” 白不尘默默地点点头。 此后,顾桃日日夜夜陪伴在小隐床边,捧着他的手,不停地流泪,不停地呼唤,不停地讲述在一起的经历,有时候也讲冷丝桐,讲青青。 四天后,白不尘见她面容憔悴,瘦了一圈,看着心疼,提出要换她休息,但是顾桃坚持不肯,说她一定能唤醒他。 第五天,三阳子带了“一名道人”来访。白不尘大喜,上次白小望好转便是经过了一名道人的精心诊疗妙手回春。 “一名道人”提出的要求还和上次一样,三丈之内不许有人。 一名道人自然是彤姨所扮。三阳子将小隐的情况通报给了恨天宫,天君立刻派天禄法王带上两粒“救生丹”赶过来看他。 彤姨看见小隐奄奄一息的样子,泪水潸然,喂小隐服下恨天宫“救生丹”,坐上床就像小时候一样将他抱在怀里,一边轻抚他的头发和背部,一边哼起“小儿郎”,慢慢讲述他娘亲的故事,说她母亲听说他病了,整日以泪洗面,要求他必须挺过来,娘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盼望着见他。 她抱了小隐整整两个时辰,临别前留下了几样他贴身携带的物件,还把“小儿郎”这首歌教给了顾桃,让她多在他耳边唱唱,多摸摸他的头,要求他快快醒来去,娘亲在等他。 顾桃一下子就学会了,凑近他耳边反反复复地吟唱,唱久了见他没反应,便失声痛哭,哭完了,擦擦眼泪又继续唱。 一方素娟手帕引起了顾桃的注意,手帕上面绣着两朵漂亮的粉色莲花,精美细腻,栩栩如生,旁边还有两句诗: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一角绣着青青两个字。 她立刻取出了自己长年携带的一块手帕,手帕的一角也绣着青青两个字,几乎一模一样,显然这两块手帕上所绣的字出自同一人之手——青青。 果然小隐就是六年前在她娘坟前救她的男扮女装的“小英姐”! 顾桃激动得全身颤抖。她当时就猜到了小英姐是个男孩,从此对他念念不忘,魂牵梦萦,正应了那句诗: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她忘情地搂住了小隐头,将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脸上,声声呼唤,任由泪水恣意流淌,湿了两张脸。 白不尘请了三座神像在房间里,整日整夜或坐或跪焚香祈祷神明保佑小儿醒来。 小隐一直昏昏沉沉,时而糊涂,时而清醒,黑暗笼罩着一切,有时处于冰天雪地听见遥远的呼唤,有时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彤姨的温暖的怀抱,他昏昏欲睡,无数次要进入长眠,“小儿郎”的歌声回响在耳边,唤起了他对娘亲的渴望。 娘在等他,娘要见他! 他想知道娘亲是谁,他要见娘,要扑入她的怀抱诉说对她的思念。温暖的怀抱,温柔的手,温馨的“小儿郎”…… 白眉阴煞忽然现身,狞笑着拖走了娘,他不允许,他紧抓住娘的手不放,用尽全力往回拽,高喊着“娘!娘!别带走我娘!” 他将娘的手紧摁在自己胸口,不停地呼唤,猛然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顾桃泪水涟涟的脸蛋,双手紧握着的也是她的手,急问:“我娘呢?我娘呢?” 顾桃破涕为笑,激动地喊道:“娘在!娘在!”转头冲门外高喊,“醒啦,醒啦!白盟主,三阳子,白小望醒啦!” 白不尘几个大步冲到床前,一下子扑倒在小隐身上,紧紧抱住他的身子,热泪盈眶地呼喊道:“望儿,宝贝儿子,你终于醒来了啊!终于醒啦!谢天谢地,谢谢神明护佑!” 三阳子随后冲了进来,抓起小隐的手腕把脉,过了一会,长长舒出一口气,道:“白盟主,白公子终于度过难关了。没事啦,没事啦。” 顾桃站起身来,忽觉天旋地转,往后便倒。白不尘一把将她扶住,急道:“怎么啦?怎么啦?” 三阳子伸手把了一下脉,道:“没事没事,顾桃姑娘连日来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太辛苦了,眼下一激动晕过去了。送她回房间睡一觉,醒来吃点东西便好。” 白不尘道:“是呀,多亏了顾桃姑娘日夜守护,日夜呼唤,该让她好好休息了。”抱起顾桃往她房间里走。 三阳子走近床前,小声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小隐道:“我……全身没力气,头晕晕的,好像……好像肚子有点饿了。” 三阳子微微一笑道:“这就对了,我已经吩咐厨房准备阿胶乌鸡汤了,马上就送到。安心休养十天半月,你便可慢慢恢复。” 他凑近小隐耳畔压低声音道:“天君让你养好伤别去天一盟了,直接回恨天宫复命。” 小隐微微摇头道:“不行,我还得回去。秦天狼的遗体还在地下室,我得想办法将他安葬,让他入土为安,不然我会一辈子内疚难过的。” 三阳子沉吟道:“这……我得向天君禀报。先不想这事,等你伤好点再说吧。” 顾桃这一觉睡得沉,直到次日天亮才醒来。一起床,立刻便跑去小隐的房间,见白不尘正笑呵呵地喂小隐喝药粥,立刻接了过来道:“白盟主,让我来吧。” 白不尘看看顾桃,又看看小隐,眉开眼笑道:“好,好,顾桃姑娘就是体贴人。你还没吃吧,我去厨房让他们给你做好吃的。” 他快步走出房间,带上了房门。 第110章 水落石出 顾桃端着碗目不转睛地看着小隐直笑。 小隐道:“顾桃,你干嘛笑得这么神秘?” 顾桃舀了一勺粥送到他嘴里,道:“乖儿子,娘来喂你,要好好喝哟,不然娘要打你屁股!” 顾桃的手背上有好几处红印,正是小隐的指甲划的,小隐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顾桃,让你受累了。” 顾桃笑道:“我不累,有这么乖的儿子,挺好,嘻嘻。” 小隐不觉脸红耳赤,道:“你又来笑我,我不喝了。” 顾桃伸手捏住他的耳垂,威胁道:“你敢!看我不揪下你的耳朵!” 小隐忙赔笑道:“我喝!我喝!” 一碗粥很快喝完,顾桃用手绢擦擦小隐的嘴,道:“好啦,我跟你说正经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你知道白眉阴煞为什么会选择金龙寺作为藏身之地吗?” 小隐摇摇头,这些事白不尘是不会同他说的。 顾桃道:“金龙寺的安心住持出家前是白眉阴煞的老婆,他们俩还有一个女儿也在尼姑庵法名叫妙玉,想不到吧?她们俩暗中给白眉阴煞送饭送水,悬空塔林是寺院禁地,所以黑白两道几千人都没找到呢。” 小隐道:“哦,原来如此。我听见过一个女人的声音,后来我们吃的就都是斋饭了。” 顾桃道:“还有更奇的呢,你知道了可别吓坏哟。” 小隐道:“我都死过一回了,世上哪还有事能吓倒我。” 顾桃道:“那可不一定。白盟主的夫人林紫宁,你知道吧?” 小隐道:“当然,那是我娘啊。” 顾桃微微一笑,道:“林紫宁当年投河自尽,结果被寺院的尼姑所救,后来就在金龙寺出家了,法名安宁,现在做到了寺院监院的职位。半年前,她还推荐了一位远房亲戚到寺院出家,法名妙音。” 小隐惊道:“哦,有这种事?不可能吧?” 顾桃道:“不相信是吧?还有更怪异的事呢。你听我慢慢说。大约有半年时间了吧,金龙寺附近出了怪事,老是有人莫名其妙地被杀,前前后后死了有十几个人了,那些死人看不出有外伤,不过脖子断了,四肢齐断,以至于这一带的老百姓都不敢上黑凤山了,说是有山魈之类的妖怪,专吃人的骨髓。恐怖吧?” 小隐道:“世上哪有什么妖怪,肯定是像白眉阴煞那样的邪派高手杀的。” 顾桃竖起大拇指赞道:“厉害,不愧是小隐大侠!” 小隐道:“你别扯了,说下去啊。” 顾桃道:“金龙寺的首座安和师太原来是清乐门的高手,她待我很好,还传授我武功。她一直在调查这件事。她还专门请白盟主过去检查尸首,白盟主一眼便认出凶手使用的是当年元胜道君的成名绝技‘修罗手’,的确是武林高手所为,而且判断凶手是在以活人练功。” 小隐道:“我在一本书上看见过,元胜道君年轻时自创‘陀罗弑天剑’和‘八臂修罗手’,元胜道君天下无敌,无人超越,那功夫厉害得很啦。不过元胜道君的传人怎么可能那么凶残?” 顾桃道:“肯定不是传人,凶手不知从哪里偷盗了秘籍躲在这里偷练绝技。不过,后来我基本搞清楚了,元胜道君的妻子云玫也在金龙寺出家,曾任方丈数十年。我估计元胜道君可能把武功秘籍留给了她,结果被凶手偷到了,为求速成,所以拿活人练功。” 小隐怒道:“岂有此理!简直丧尽天良!” 顾桃道:“你知道,有一天晚上,我在找寻你们下落的时候意外撞见了那个神秘的凶手。当时他戴着鬼脸面具正在杀害四个搜山的江湖人士,一招杀一个,好惨。我躲在一棵树后面,吓得不敢动弹。凶手杀了他们,还一一检查他们的伤处,判断自己的功力进展,查看最后一个的时候,他脱下了鬼脸面具,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的脸……” 小隐急问:“你看见他了,他是谁啊?” 顾桃道:“我一看,顿时傻眼了,忍不住叫出声来。” 小隐担心道:“你说什么?你叫出声了?那他还不杀了你灭口。” 顾桃道:“是呀,我知道的,可是我忍不住啊,如果你看见了你也会忍不住的。” 小隐道:“不可能,换作我绝对不会!” 顾桃道:“假如换作你躲在暗处看,然后看见凶手脱下面具,你忽然发现那个人是我,你会怎么样?” 小隐道:“这……要是突然发现是你……恐怕有可能,他到底是谁啊?” 顾桃道:“是你啊!凶手是你,是白小望!我看得清清楚楚!” 小隐笑道:“你开什么玩笑,那时候我快要死了……你什么意思?” 顾桃道:“我知道不是你,但那人真真切切是白小望!” 小隐一惊,随即大笑:“你这笑话编得不像,一点也不好笑!” 顾桃收敛笑容,认真地道:“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说的是真的。那人就是失踪了半年的白小望,他投奔他母亲化名妙音躲在寺院里偷练武功。他发现了我,但没认出我,我与他交手了数招,差点被他杀死,幸好安和师太及时赶到,将他一掌打下了悬崖。” 小隐沉默了,顾桃一本正经,显然并不是开玩笑。“后来呢?他死了吗?” 顾桃道:“他身上穿着刀枪不入的护甲,所以没死,安心和妙玉救了他。我当时已经查到白眉阴煞可能躲在悬空塔林,没时间管他,就直接找白盟主带人去塔林,正好逮住了送饭的安心师太。白眉阴煞挟持了安心师太,我们不敢动他,所以让他逃走了。不过后来安心师太和安宁师太双双圆寂,畏罪自尽了。” 小隐默默地看着顾桃,不知说什么好。顾桃动情地握住了小隐的手,道:“我什么都知道了,你不用跟我解释。白小望既然现身,你千万别回天一盟了,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你懂我的意思吧?” 小隐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必须回去,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 顾桃道:“你回去可能有危险,你知道吗?也许白盟主早就知道真相了,只不过他不说破而已。” 小隐坚定地道:“不行,再危险我也得去。” 顾桃道:“你告诉我什么事,我去帮你做。” 小隐摇头道:“这事你帮不了,别人帮不了,只能我去做。” 顾桃焦急道:“什么事这么重要?你还是一点不信任我?” 小隐道:“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有些事只能自己做的,真的。” 顾桃道:“你可能为此送了性命,你知道吗?” 小隐道:“我知道,但我必须去。谢谢你,顾桃。” 顾桃呆呆地看着他,叹了一口气,道:“说什么谢谢,你为了救我才落在白眉阴煞手里,受了那么多苦,该说谢谢的是我!” 小隐道:“我们是朋友,保护你是我应该做的。” 顾桃展颜道:“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六年前你在西阳文家庄救过我,当时我在我娘坟前祭拜,被一条蛇咬了,后来我们去佛照台下找寻我爹,又遇到了危险,你不顾一切地保护我,还护送我下山回府,还记得吧?我的小英姐!” 小隐一惊,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的痛,迟迟疑疑道:“这个……你记错了,我……我没去过西阳,也不是什么小英……” 顾桃心中一凉,道:“你到现在还不肯承认?就那么不信任我?”眼泪忽然夺眶而出,站起身来,双手捂脸跑出了房间。 小隐不禁愕然,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什么话了。 白不尘走了进来,问道:“顾桃姑娘怎么哭了?你说什么啦?吵架啦?” 小隐摇头苦笑道:“我没说什么,我也不知道她忽然就哭了。女孩子我越来越搞不明白了。” 白不尘道:“望儿啊,顾桃姑娘为你耗费了无数心血,守在你床边哭了六天六夜,你这条命是她用血泪唤回来的,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她!” 小隐点头道:“爹,我知道的。” 经三阳子先生的精心调治,七天后,小隐已可下地行走,白不尘决定带他返回天一山,家里条件更好更有利于小隐恢复。 临出发前,三阳子劝小隐再慎重考虑考虑,说天君判断白小望近期不会现身,去不去天一盟让他自己决定,撤离的话,先撤到龙阳镇的碧流山庄在那儿待命,不许擅自回恨天宫。顾桃也再次相劝,但都被小隐拒绝了。 小隐走了一回鬼门关,对秦天狼思念之情更重,说什么也要回去想办法安葬秦天狼,毅然拒绝了他们的劝说。 路上行走了十天,终于抵达天一山,白不尘立刻将小隐送回家休息。 宫千里、泰岳、刁大鹏等要人纷纷前来探视,并说晚上一定要在天一殿大摆宴席,好好庆贺白小望获救平安归来,孙显大人也特地赶来祝贺。 白不尘不忍心拂了他们的一片盛情,欣然答应。 第111章 生变 傍晚时分,白不尘走进天一大殿,吃了一惊,只见大殿里摆了六大桌酒席,除了清乐门人外,天一盟内所有要人包括能走得动路的所有长老全都到齐了,皱起眉头责备宫千里道:“千里老弟,你搞这么大阵仗做什么,我以为搞个一两桌大家喝点酒高兴高兴就得了,这……未免小题大做了吧。” 宫千里抱拳笑道:“嗨,白公子获救哪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我们发布了天一令,号令江湖搜捕白眉阴煞,一呼百应,万众齐出,足见我天一盟在江湖各门派心目中神威犹在,可喜可贺呀!各位说,是不是?” 在场众人齐声道:“神威犹在,可喜可贺!” 言语出奇地一致,像受过训练似的,震得大殿嗡嗡作响。 白不尘无奈,只得点头道“好好”。宫千里躬身道:“请盟主入席开宴!” 众人纷纷向白不尘敬酒,白不尘心中高兴,来者不拒,开怀畅饮。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白不尘已喝得眼花耳热,歌吟笑呼,一杯接着一杯与人干杯。 忽听大殿外有人高呼:“天策卫指挥使孙宣大人驾到!” 众人闻声齐齐转过头去看,大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见孙宣身穿红色官服、黑色披风耀武扬威大踏步跨进殿内,身后跟着两列共十四名同样装束腰佩长剑的天策卫高手。 宫千里一路小跑迎上前去,点头哈腰满脸堆笑道:“孙大人,来得正好,小的们正在喝酒庆贺,刚喝到兴头上,请!请上座!” 白不尘大老远高举酒杯粗声粗气地对他喊道:“孙大人,来得好!让本座敬你三杯!” 孙宣充耳不闻,直接走到大殿正中原来白不尘就座的首座前,正襟危坐,神情严峻,十四名校尉分列两侧,表情庄重。 众人见此阵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人人倾耳注目,屏声息气,大殿里霎时鸦雀无声。 白不尘老大不悦,将手中酒杯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放,道:“孙大人,你不来喝酒,摆出副官架子,岂不扫兴!” 孙宣并不理会,举起右手朝殿门招招手,高声喝道:“抬进来!” 只见四名身体魁伟的天策卫抬了一具黑漆漆的棺木快步入内,白不尘大为光火,戟指孙宣怒道:“孙宣,你什么意思?我等正在喝酒庆贺,你让人抬具棺材进来,大煞风景,扫我等的兴致,岂有此理!” 孙宣冷笑一声:“白盟主,稍安毋躁。且看看棺中是谁!开棺!” 天策卫掀掉棺盖,两人将棺木竖了起来,棺内死者面容清清楚楚地展现在大家眼前,眼尖的立刻认出了他,惊叫道:“秦天狼?是秦天狼!” 全场哗然。在场众人皆为年长前辈,都曾经历二十年前那次正魔大战,对于魔教人物自是十分熟悉,秦天狼武功盖世,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叶傲世在世时任血海教副教主,执行了血海教几乎所有的对外行动,在江湖上的影响一度高于幕后的叶傲世,叶傲世去世后继任教主,正道人大多吃过他的苦头,对他无不切齿痛恨,后来他因伤失手被白不尘所擒,随后被公开处死,葬于天一山北坡。 一位年逾古稀叫吴坚的长老惊声道:“秦天狼,是他吗?不是十八年前就被处死了吗?看他的样子,死了没多久啊,孙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一些人附和道:“是呀,不可能是他!秦天狼早烂成一抔黄土了!” 这时,另一位叫汤不成的金雕门长老冲到棺材面前仔细瞧了瞧,高声道:“是他,是秦天狼没错!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烧成灰,我也认得!” 他突然失声痛哭,声嘶力竭道:“我的师傅、三个师兄、两个师弟都死在这个恶魔手上,他们那时都很年轻呢,死的好惨啊!” 又有几名长老冲上前去诉说自己门内多少人被秦天狼所害,戟指秦天狼尸体怒骂。大殿弥漫着悲伤与仇恨,本来充满喜庆的酒宴转眼变成了血泪控诉大会。 二十年前,正魔冲突不止,互有死伤,最后的决战双方人马死伤大半,各门各派或多或少皆有人丧生,在场的人大都曾经经历那场惨烈的战斗,秦天狼杀的人最多,其武功之强,招数之狠至今令人不寒而栗。 汤不成忽然失控,拔出佩剑,高呼“报仇”,便望秦天狼刺去,他身后两名长老也亮出剑来,咬牙切齿要将秦天狼碎尸万段! 宫千里急忙拦在了棺材前,夺下汤不成手中的长剑,高声道:“各位稍安,要论仇恨,我宫千里比谁的都深都大,我哥哥宫万里门下七十二人全部被他杀害,我与秦天狼不共戴天。秦天狼已死,泄愤无益,要报仇就该找魔教报去!” 他振臂高呼:“魔教虎视眈眈,亡我之心不死,剿灭魔教,报仇雪恨!报仇雪恨,更待何时!” 有十几名长老紧跟着举手呼喊:“剿灭魔教,报仇雪恨!报仇雪恨,更待何时!” 大殿里除白不尘外,所有人深受感染,群情激愤,一起振臂呐喊:“剿灭魔教,报仇雪恨!报仇雪恨,更待何时!” 宫千里待大伙呼喊了一阵口号,举起双臂示意安静,朗声道:“今日孙大人亲临我天一盟,是要协助我们解决一件大事。各位难道不想知道埋进坟墓十八年的秦天狼何以突然出现,尸身完好?” 此言一出,立刻激起大家的好奇,七嘴八舌,沸沸扬扬。 “是呀是呀,到底怎么回事?” “天下奇闻,不可能的事哟!” “大家别吵了,请孙大人明示。” 宫千里提高嗓门,让大家安静下来,请孙大人发话。 孙宣道:“宫副盟主对于秦天狼之死一直心存疑惑,耿耿于怀,多次要求本官为天一盟破案。经本官勘察,在金蝉道君卧床底下发现了密道,密道为巨大石门所封,本官用火药炸开了石门,找到了秦天狼的尸体,经仵作勘验,秦天狼因病死于半月前。” 他的话音刚落,大殿内立刻又响起了一片议论之声。“半个月前死的?那十八年前死的那个是谁?他的棺材下葬的时候,我们都在场,我们亲眼看见的。” “他没死啊!这里面有问题!金蝉道君私藏秦天狼?他怎么会?为了什么?” “金蝉道君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啦!”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金蝉道君不可能是主谋,十八年前有人救了秦天狼,将他藏在了密道里,由金蝉道君负责看管!” “谁?谁救了秦天狼?谁是主谋?” 宫千里再次发话道:“各位无须妄加猜测,十八年前,秦天狼被处死后下葬,当时我们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在场,为什么秦天狼当时没死,这个问题只有一个人能回答!” 众人齐声问道:“谁?是谁?” 宫千里道:“当时是谁负责处死秦天狼的?是谁主持葬礼的?” “白盟主!” 所有人的目光刷地投向了一直保持沉默的白不尘。白不尘一看见秦天狼的遗体被他们找了出来,心里立刻凉了半截,酒也醒了,担心了许多年的事情终于爆发了。 看着宫千里和孙宣丑恶的表演,他心里清楚,一切都是他们俩在暗中捣鬼。孙宣的目的无非是要天一盟号令江湖围剿恨天宫,以便他能在皇上面前邀功,满足他个人私利,自己坚决不答应,于是他联合宫千里搞了这么一出戏。 宫千里处心积虑想把他拉下马从而可以登上盟主的宝座。两人各怀鬼胎,一拍即合。 这些年来,他早已想通了,早已萌生退意,做不做盟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家人和亲情。金蝉道君已故,如果他抵死不认,将一切罪责推到金蝉道君身上,想来他们查无实证,可能也对他没办法。但他不想这么做,不想把罪责推给忠心耿耿守护了秦天狼十八年的金蝉道君身上。于心不忍啊! 好汉做事好汉当,大不了盟主我不当了,你们还待怎地? 他慢慢走到棺材前,转身对众人朗声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做的,金蝉道君不过是在执行我的命令。” 全场一片哗然,众人纷纷质问:“白盟主,你为什么要袒护魔教的大魔头?” “白盟主,你瞒得我们好苦!你跟魔教有勾结?” “白盟主,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你快说呀!” 白不尘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提高了声音道:“我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保护天一盟,保护大家的生命安全,我不想再犯二十年前的错误,不想再次与血海教开战,我们失去的亲人还不够多吗?图什么?我们得到了什么?所谓正魔之争值得我们为之付出如此巨大的牺牲吗?各位好好想一想吧。” 白不尘的反问掷地有声,大殿里霎时陷入一片沉默。当年正魔决战之惨烈,损失的亲人之多,令人痛心。白不尘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宫千里发觉苗头不对,立刻打破沉默,冷笑一声道:“白盟主,说得真好听,真像是那么回事!各位,千万不要相信他!当年处决秦天狼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说?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大家一起商量?如果他当时就这么提出来,没准大伙也就同意了,各位说,是吧?真要讨魔教欢心,直接把他放了就得了,用得着这么费事? 各位都想一想,处决秦天狼是公开的,整个江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可白盟主私自救下秦天狼,把只装了几件衣服的棺材下葬,骗过了我们所有人,魔教的人自然也不知道,他们会领这个情吗?他们会放过我们正道门派吗? 我看他纯粹就是仗着天一盟盟主的权势,为谋一己私利,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什么私利?再清楚不过。秦天狼是谁?是叶琼锳的老公!叶琼锳是谁?是我们白盟主的旧相好!他们藕断丝连,念念不忘,他这么做无非是想讨好叶琼锳,以便他日重归于好!大家说,是不是?” 他这么一说,不少人点头附和称“是”。 白不尘见他公然提及自己的私事,勃然大怒,戟指宫千里怒斥道:“宫千里,你信口雌黄,胡说八道!” 宫千里冷冷地道:“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大家想想林紫宁和白小望的下场就清楚了。” 这话说到大家的心坎里去了。白不尘与叶琼锳相爱之事众所周知,当时的盟主白不尘的父亲白鸣沧嫉恶如仇,绝不允许自己的儿子与魔教妖女相爱相处,毅然斩断他们的情丝,逼迫白不尘娶了林紫宁。结婚之后,白不尘常年在外奔波,一年到头难得回家一趟,夫妻关系不睦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放屁!”白不尘怒不可遏,“简直臭不可闻!” 他一运气,顿时发现浑身气机受阻,丹田隐隐作痛,一点内力也提不起来,显然是中毒了,方知一切都是他们布置好的圈套,摆酒喜庆就是为了请他入彀! 此时武功尽失,一切都迟了。 第112章 争论 白不尘双眼圆睁,怒视宫千里,斥道:“宫千里,你竟敢在我酒里下毒?” 宫千里淡淡地道:“对不起,白盟主。你的武功天下无敌,发起威来谁也挡不住,我们不得已出此下策,一切都是为了天一盟,请你理解。不过你服下的并非毒药,只是压制你内力的‘七情钩吻散’,分量是重了点,以你的功力不会致命,呵呵。” 他不再理会白不尘,转而对众人道:“各位长老,掌门,白不尘身为盟主,却出于个人恩怨,冒天下之大不韪,私自救下天下公敌秦天狼,瞒天过海与金蝉道君共同私藏十八年,欺骗江湖,违背道义,与魔教妖女藕断丝连,触犯门规。 这一次郎才英劫走了白小望,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天一盟发布天一令,恨天宫发布千恨令,正魔双方人马齐出,可谓配合得天衣无缝呢,真乃天下奇闻! 呵呵,白不尘与魔教有没有勾连,还用说吗? 在下认为盟主犯法当与弟子同罪,白不尘已不再适合担任天一盟盟主之职,我们应重选盟主。今日适逢孙大人莅临,正好请他替我们主持公道。” 白不尘想要发声辩解,想了一想还是强行忍住了。 现下自己中毒武功尽失,无力震慑他们,恐怕有一百张嘴也辩不过他们了。 心中懊悔不已,只怪自己太过大意,太不把这些跳梁小丑当回事。 孙宣清清嗓子,道:“各位长老,各位掌门,各位英雄好汉,本使身为朝廷命官,其实不太愿意卷入江湖纷争太深,实是宫千里副盟主和一众长老盛情相邀,而天一盟是江湖中举足轻重的大联盟,事关武林兴衰,朝廷也是很关注的,此外,本使也算是武林中人,所以才答应过来做个见证,帮助协调协调。 一直以来,本使对天一盟寄予厚望,百分之百信任,犬子孙焕也在山上拜师习武,今日白不尘身为盟主,知法犯法,犯下重罪,令本使万分痛心啊。” 顿了一顿,接着道:“各位可知,秦天狼残害多名朝廷官员,是朝廷通缉的要犯,窝藏要犯按律当判刑充军的。 本使素来与天一盟交好,白盟主也是本使的好友,实在不忍心看到天一盟因此事而受到打击,鉴于秦天狼和金蝉道君已故,本使决定不再追究白不尘所犯刑责。但不追究并不代表白不尘无罪,所以白不尘万不能继续担任天一盟盟主和天一门掌门之职,否则贻害无穷,希望各位理解。 至于谁接任盟主之位,谁接任掌门之位,那是你们门派内部之事,本使不便干涉。但由于事起仓促,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为免发生混乱,宫副盟主和几位长老有个过渡性提议,现由本使代为宣布,由玄剑门掌门向天齐暂代天一盟盟主之职,金雕门掌门刁大鹏暂代副盟主,泰岳暂代天一门掌门之职。 待事情安定下来之后,各位可重新组织推选最佳人选,不知各位是否同意此提议?” 大殿再次陷入沉默,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毕竟白不尘的武功和威望无人能及,虽然大家一致认为他救秦天狼不对,但真罢免他,心中却又不是滋味。 然而,提议由孙宣宣布,谁也不敢公开发声反对。这也正是宫千里的高明之处。适可而止,只要把白不尘从盟主位置上拉下来即可,如对他个人处理得太过分,以他在江湖中的声望,在天一盟内部,甚至在江湖上都可能引起一场大动荡。 过了一会,一些人开始附和表示同意,接着更多的人表态支持。 孙宣道:“既然大家都同意,很好,事情就这么定了。来人,给白不尘上镣铐!” 两名天策卫答应一声,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镣铐,走向白不尘。白不尘中毒失去了武功,情知挣扎也无济于事,坦然地接受了镣铐。 孙宣道:“至于如何处置白不尘,那是你们内部的事,本使不想干预。但有一件事需要你们立刻商量取得一致,那就是号令天下,围剿魔教!” 宫千里道:“铲除魔教乃我正道之天职,身为正道人士,自然没人反对。向盟主,刁副盟主,泰掌门,你们意下如何?” 向天齐:“这个……在下……本座没意见。” 刁大鹏意外地荣升副盟主,大慰平生,爽快地道:“没意见!” 泰岳道:“除魔卫道,我是举双手赞成!” 天一盟由天一门、玄剑门、金雕门、灵山派、南山门和清乐门六派组成,除天一门外,实力最强的是玄剑门和金雕门,灵山派原也有不错的实力,但唐玄微夫妇与宫千里素有嫌隙,心怀怨气,率领大部分精英出走,等同于脱离了联盟,已不可用。 六派中实力最弱的是清乐门,一向人才凋零,司掌门含冤离世后,清乐门下已无真正的高手,冷丝桐接任掌门,毕竟资历浅,没什么名望,难以撑起门派之威,加之被白眉阴煞打伤,久治不愈,所以,连宴会也没有参加。 宫千里从来没指望清乐门能起什么作用,平日里山上有贵宾莅临或逢年过节,倒是会想起清乐门,让她们派出弟子表演歌舞,增光添彩以助喜庆。冷丝桐因伤婉拒出席宴会,宫千里并不在意。 只要拿住了天一门、玄剑门和金雕门,再加他自己的南山门,已足可同恨天宫一战。向天齐、泰岳、刁大鹏各上了一个台阶,自然对他宫千里唯命是从。 白不尘见孙宣轻易达到了目的,心中一急,忍不住高声说道:“各位兄弟姐妹,宫千里和孙宣狼狈为奸,居心不良,为满足一己私利,要在江湖上重掀腥风血雨,大造杀戮,你们千万不要上了他们的当啊!” 宫千里怒指白不尘厉声喝道:“白不尘,事到如今,你还在庇护恨天宫,袒护魔教,你不就怕我们铲除了你老情人的恨天宫吗?到底谁谋一己私利,在场各位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们被你蒙骗了十八年,今日你终于露出了真面目。身为正道门派,底线何在?道德何在?” 他说得理直气壮,义正辞严,殿内众人无不为之动容。人群中忽有人高喊:“打倒白不尘,打倒恨天宫!”但响应者寥寥。 宫千里扫了一眼众人,缓缓道:“各位,我们天一盟是正道门派,当初我们订立盟约的宗旨是什么?想必大家没有忘记吧?来,让我们一起重温入盟誓言!” 全场奋臂大呼:“相依为强,众虎同心,除魔卫道,守护苍生!” 众人齐喊三遍,声震屋瓦,场面震撼,大有同仇敌忾众志成城之势。宫千里能说会道,尤擅鼓唇弄舌,很快控制住了局面,趁势继续挑唆道:“各位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令宫某好生感动。 我等皆是武林中人,日日闻鸡起舞,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那么辛苦为了什么?在座的哪一位不是成名高手,时常要教导自己的弟子我们为什么习武,八个字,‘行侠仗义,斩妖除恶’!有妖不斩,有恶不除,我们还学什么武练什么功?不如躺被窝里抱漂亮娘儿们!大家说,是不是?” 一些人哄笑,一些人齐声附和:“行侠仗义,斩妖除恶!” 宫千里继续道:“为守护苍生,为江湖太平,为匡扶正义,我们天一盟将再次高举除魔大旗,扫荡恨天宫,铲除魔教,还天下一片安宁!同意的,请举起你正义的右臂!” 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竟然都举起了手,像经过训练似的。紧接着,有人高呼:“荡平恨天宫,铲除魔教!” 随即更多的人热血沸腾,激情高涨地跟着呼喊口号。 白不尘紧皱眉头,心中郁闷:我担任盟主这么多年,自信公正廉明,功绩卓着,天一盟之发展有目共睹,而这些人跟了我这么多年,年纪大多已过不惑,平日里相处融洽,关键时刻,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我说话!而且被宫千里三言两语便挑动起来,一个个热血沸腾仿佛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大有舍生取义视死如归之气势。 殊不知宫千里谋划多年,为了今天在这些人身上不知花了多少工夫,下了多少本钱,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功。所有的一切事先都经过周密计划,精心安排,焉有不成功之理。 宫千里的阴谋之所以推进顺利,罪恶昭着的白小望当推首功,他得罪了包括天一门在内的所有门派,所犯下的恶行已达到了千夫所指、天怒人怨的地步。 而白不尘竭力偏袒,想方设法为他开脱罪责,早已引起公愤,只不过碍于白不尘的地位和声望敢怒不敢言而已。 其实白不尘对于宫千里的阴谋也有所察觉,只是他自认为武功天下第一,谁敢真正与他作对? 白不尘越想越是生气,忍不住大声说道:“各位,冤冤相报何时了,今日你杀我,明日我杀你,这样下去江湖永无宁日。你们自己甘愿受宫千里蛊惑,愿意为他这种小人卖命,白某无话可说,可是,你们不想想,你们死了,你的夫人怎么办? 你的孩子怎么办? 你的弟子怎么办? 十几年来,我们与血海教、恨天宫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大家都过上了太平安逸的日子,这不好吗?孙宣和宫千里为满足私利挑起战端,生灵涂炭,你们一个个不想想,为他们送命,值得吗?” 第113章 明理 泰岳回应道:“师兄此言差矣。我等与魔教誓不两立,势同水火,岂能相安无事。魔教今日不敢进犯我们,不代表明日不会。魔教势力日渐做大,现下不敢动我们只不过忌惮我们的实力比他们更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旦他们认为时机成熟,必然要向我们挥刀,我们能有安生日子过吗? 本座以为,与其坐等魔教来攻我们,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只有彻底铲除魔教势力,江湖才能真正获得安宁,那时我们才能过上真正太平安逸的日子。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随声附和:“是!” 这时,孙宣咳嗽一声,插话道:“本使看见大家众志成城,同仇敌忾,非常高兴。大家尽可放心,这次围剿魔教之战绝不会像二十年前那样艰难,因为你们有朝廷的支持,必要的时候,本使可调派军队参与围剿,不彻底铲除魔教誓不罢休!” 宫千里大喊“好”,带头鼓起掌来,霎时,大殿里“好”声一片,掌声雷动。 白不尘中毒后全身无力,武功尽失,眼前这群自己无比熟悉的人,一个个混沌不分,随声是非,自知已中他们的阴谋,无论自己如何辩解也于事无补,局面无可挽回,天一盟各派恐将大祸临头,心中一痛,哇地咳出一口血来。 宫千里见了,担心有人起恻隐之心,忙道:“来人,把勾连魔教的白不尘押下去收监!” 宫千里的两名弟子立刻上前去抓白不尘的胳膊,白不尘一挣,道:“既然大家都心甘情愿,白某无话可说。我白不尘做不做盟主无所谓,当不当掌门也无所谓,我请求你们,看在我为天一盟多年劳苦的份上,不要伤害我的望儿,他失血过多,命在旦夕,我请求你们不要伤害他!你们要怎么样,冲我来就是!” 话音刚落,不少人发笑:“他脑子里就只有那个熊孩子!” “什么熊孩子,大恶魔!早该杀了他!” “应该把他抓起来凌迟处死!” 宫千里冷冷地道:“动不动你家的小恶魔,看你的表现,你老老实实,我们便暂不动他!押下去!” 白不尘叹了一口气,道:“秦天狼已死了这么久,你们也已达到目的,积点阴德葬了他吧。”说着,拖着沉重的镣铐走向大门。 白不尘中毒武功尽失,盟主和掌门之位被废,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天一盟,不啻爆发了一场大地震,在各门各派掀起轩然大波,人人为之震惊,继而是不解、困惑,议论蜂起。 代表着江湖正道至高无上道义的白不尘怎么可能暗中勾结魔教? 然而他暗救秦天狼、坚决不肯与魔教为敌却是证据确凿,不容置疑,不由你不相信! 一些人慨叹,世道怎么啦? 谁是黑,谁是白,叫你再也分不清楚! 清乐门也炸锅了。弟子们无心练功,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冷丝桐闻讯紧急召集了门内资历较深的弟子商量对策。 冷丝桐道:“一夜之间,天一盟发生不虞之变,令人措手不及。白不尘脱袍退位,被加以勾连魔教之罪收监,宫千里他们言之凿凿,铁证如山。白不尘乃我正道领袖,统领江湖多年,江湖上大小门派无不对他心悦诚服。 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勾结魔教之徒,他图什么?个中缘由,本座实在看不明白,还请各位开门见山,直抒己见,以助本座理清思路,看清未来,也好作不虞之备。” 高瑛第一个发话:“这有什么好想的,不是明摆着的吗?白不尘暗救秦天狼,与金蝉道君合谋将他私藏十八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件事本身就是大罪一件。 这样的人还能继续当盟主吗?我觉得他早该下台了,不然白小望那厮也不至于作威作福那么多年!” 顾桃道:“高瑛,掌门要我们说的是白不尘的事情,不要转到其他事上。” 苏玉钗道:“哟,顾桃师妹跟白小望那魔头相处了几个月,处处维护他,不会是暗生情愫了吧?” 顾桃道:“你……你胡说什么!” 苏玉钗道:“我胡说?自从你去教那个傻子弹琴,你整日里不思习武练琴,有事没事就往卫道院跑,想尽办法讨好人家,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白小望被白眉阴煞掳走,这本是他罪有应得啊,看把你急得茶饭不思,寝食难安,还跑去尼姑庵当尼姑,你犯了多少条门规,你自己数数!掌门,我清乐门若再不整肃门规,以后恐怕没人再守规矩了。” 顾桃怒道:“二师姐,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我去教白小望弹琴,全是应了白盟主之邀,掌门知情,大家也都知情,我顾桃做事从不藏着掖着,讲究问心无愧。 我去金龙寺纯粹是执行天一令寻找白眉阴煞,这有何不可?我回来以后便已向掌门禀报,掌门都没说什么,用得着你在这儿嚼舌头!” 苏玉钗瞪起眼睛道:“我嚼舌头?你敢说你讨好白小望不带一点私心?别以为我们都是傻子……” 连湘打断了她道:“好了,苏师妹,别说了,越说越离谱。掌门让我们说白盟主的事,别扯远了。” 苏玉钗瞪了顾桃一眼,对冷丝桐道:“掌门,我完全赞同高瑛师妹的看法,白不尘罪有应得,早该下台了。白小望做了那么多坏事,他不但不管,还竭力偏袒,全无公正可言。让他再做下去,联盟迟早完蛋。 现在向掌门做了盟主,我觉得他为人诚实低调,肯定做得比他好!我们该吃吃,该喝喝,按部就班,谁做盟主都一样。” 石婧插话道:“不一样的。白盟主做盟主,号令天下,谁敢不从?向掌门做盟主,有多大号召力,我是持怀疑态度的。我想不明白的是,白盟主是武林至尊,去勾连魔教干嘛?难道他有求于魔教? 不可能啊,我怀疑他是被人冤枉的,这里面是不是有内部斗争啊争权夺利啊之类的事。反正我觉得白盟主除了在白小望的事上有失公允,其他方面挺好的。” 连湘表示赞同,道:“我觉得石婧师妹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正魔水火不容,白不尘武功天下第一,是我们正道的统帅,说他勾结魔教,谁信啊!我听说啊宫千里和朝廷天策卫指挥使孙宣大人走得挺近,昨天晚上拿下白盟主就是由孙大人宣布的。 我们江湖中事一旦有朝廷介入,事情就会变得很复杂。我想这件事情的背后推手一定是孙大人,不然凭宫千里的力量怎么可能扳得倒白盟主。据说下一步就要号令天下围剿恨天宫,问题可能就出在这里。 白盟主一直不同意讨伐恨天宫,说不希望看见二十年前的悲剧重演。但此事已成定局,到时候各门各派肯定都要派出高手参战,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应对这件事吧。” 冷丝桐道:“大家说了一通,本座感觉事情明朗些了。顾桃,你怎么看的?” 苏玉钗酸溜溜地道:“你问她?肯定标新立异,与我们唱反调啦。” 顾桃笑道:“那你也标新立异一回啊。” 苏玉钗道:“我才没那闲工夫动这些歪脑筋……” 冷丝桐打断她道:“好了,说什么呢,让顾桃说。” 顾桃道:“说实话,这件事情背后的事,我多多少少了解一点。事情要从上回白盟主去贺州说起,那次盟主让我一起随行。盟主去贺州是专程拜会孙宣大人,当时孙大人就要求白盟主号令天下聚齐高手围剿恨天宫,说是朝廷的意思。白盟主当场回绝了,说这些年天一盟与恨天宫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没有理由挑起战端。 他明确指出,二十年前正魔大战,双方死伤过半,精英尽失,直到现在天一盟都没能恢复元气,再来一战,恐怕只会比以前更惨烈,他不忍心让弟子们去赴死,让二十年前的悲剧重演。大家觉得白盟主的观点对吗?” 高瑛立刻叫道:“我觉得很对啊,听说二十年前正魔双方死伤数以万计,真打起来,我们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苏玉钗道:“我觉得不对,我们正道门派怎么可以惧怕魔教,要打就打呗,怕什么!” 石婧道:“顾桃姐不是说了么,魔教没来惹我们啊。大战肯定要死人,我觉得现在挺好。” 顾桃道:“你们说的其实都有各自的道理。但白盟主认为,孙宣大人要我们去攻打恨天宫,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实际上醉翁之意不在酒。” 高瑛问道:“打魔教还能有其他用意?” 顾桃微微一笑道:“我们江湖中人一是一,二是二,自然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但朝廷就没那么简单了。白盟主认为,朝廷不想看见恨天宫东山再起,也不希望看见我们天一盟实力壮大。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二虎相斗,两败俱伤,这样孙宣就可轻易掌控江湖了。” 高瑛吐吐舌头,道:“哇,真够阴险的!” 苏玉钗道:“有那么玄乎?” 顾桃道:“至少白盟主是这么看的。两人相见不欢而散,而且还打了一架,孙宣输了,或许从那一刻起,孙宣大人便挖空心思要将白盟主从盟主之位上拉下马了,现在他如愿以偿了。向盟主和宫千里趁热打铁,已经着手部署进攻恨天宫的事宜,大部队好像定在二十日后便要启程。” 第114章 庆功 冷丝桐叹道:“原来这里面有这么多关窍。可叹白盟主一世英雄,到最后却落得如此结局,可悲可叹!当此乱局,我们清乐门怎么办好?” 顾桃道:“掌门伤势未愈,这是最好的理由啊。宫千里他们对我们清乐门的实力是很清楚的,除掌门外,我们这些人弹弹琴跳跳舞尚可,拿剑去杀人还真不咋地。他们不会太看重我们,能不派人就不派啰。” 冷丝桐道:“不派人恐怕他们不会答应的,多多少少要派出几个人的。” 顾桃道:“我们清乐门除掌门你外,现下武功最高的就是二师姐了。二师姐嫉恶如仇,视除魔卫道为己任,她一定愿意去的,二师姐,是吗?” 苏玉钗听见顾桃称自己为除掌门外武功最高,心中一乐,道:“去就去,我苏玉钗一直在等斩妖除魔的立功机会,到时候你们看我怎么为清乐门争光!” 冷丝桐道:“到时候再看吧。能不去尽量不去。” 顾桃道:“其实天一盟经此变故,联盟也差不多走到头了。我一直想建议掌门学学灵山派唐掌门,我们回清平山去逍遥自在,省得在这里受人颐指气使。” 冷丝桐道:“本座何尝不想,只是开不了口啊。没有合适的理由,他们不会放我们下山的。” 顾桃道:“这种事只要态度坚决就会有办法,不能太顾面子。” 冷丝桐叹道:“唉,从长计议吧。” 这时,一名弟子进来禀报,说宫副盟主派人通报,向盟主荣升盟主,晚间大摆宴席,请清乐门派出弟子献艺以助喜庆。 连湘皱皱眉头不悦道:“老是让我们表演歌舞,把我们清乐门当乐坊了!” 冷丝桐道:“向掌门刚刚当上盟主,如果我们拒绝,恐怕不妥,还是准备准备吧。” 那名弟子补充道:“他们还有个要求,说孙宣大人亲自点名,请掌门务必出席献艺。” 高瑛怒道:“岂有此理!不知道我们掌门有伤在身吗?” 冷丝桐道:“算了,我弹弹琴还是吃得消的。大家都去吧,别煞了人家风景。” 当晚,天一大殿披红挂彩,灯火通明,一派喜庆气氛。殿内摆了二十多桌酒席,专门在中间的位置腾出一大块空间供清乐门弟子表演。 清乐门有六个保留节目,专在喜庆之日表演。通常在宴会开始前表演两个,开宴后根据安排表演另外四个节目。 孙宣在场,向天齐、泰岳和刁大鹏三人荣升一级,门下弟子无不欢欣鼓舞,众人觥筹交错,开怀畅饮。酒过三巡,大多数人都有了点醉意。 孙宣坐在首席,宫千里、向天齐、泰岳和刁大鹏四人坐在下首作陪。场上正在表演最后一个集体舞蹈节目“仙韵”,顾桃也下场表演,冷丝桐任乐器主奏。 从晚上演出开始,孙宣的眼睛便不时直溜溜地盯着冷丝桐看,有时目不转睛,忘乎所以,等到酒劲上来就更加肆无忌惮,不时赞叹:“太美啦!江湖第一美女,果然仙姿佚貌,卓尔不群!” 宫千里谄媚道:“孙大人喜欢冷丝桐,待会表演结束,属下请她过来给大人敬酒。” 孙宣异常兴奋地道:“好好好!” 孙焕坐在弟子席中,眼睛却盯上了顾桃。这爷俩同一副色眯眯的馋相。 冷丝桐注意到了孙宣火辣辣的眼神,令她浑身不适。她坐得较远,便不去理会他,把眼睛专注于瑶琴上。 顾桃身着长裙在场上跳舞,有时要从孙焕座位附近旋转而过,孙焕屡次伸手去抓顾桃的长裙,都被顾桃巧妙地躲过。 表演行将结束之际,孙焕忘情地抢上一步,猛拉顾桃的衣袂,张开双臂试图去抱她亲她。顾桃一闪,抬手便给了他一记耳光。 声音响亮清脆,注意到的人无不大吃一惊。在场之人都知道孙焕是孙宣的儿子,平日里神气活现,盛气凌人,顾桃全然不给他面子,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领舞的连湘注意到突生变故,立刻示意大家结束表演。孙焕恼羞成怒,捂着脸向顾桃猛扑过去想要强抱,却被顾桃一脚蹬中小腹跌了四仰八叉。 孙焕跳起身来想再次冲上前,旁边几个弟子奋力将他拉住。孙焕怒骂道:“臭娘们,神气什么,我迟早上了你!” 这时宫千里和孙宣也走了过来,孙宣狠抽了孙焕一个巴掌,怒斥道:“臭小子,大庭广众之下也敢调戏仙女,下次再犯,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快滚!” 孙焕挨了父亲一巴掌,不敢吱声,在一班人的簇拥下急急离去。 孙宣走到顾桃面前抱拳行礼歉然道:“对不起,对不起,顾桃姑娘,犬子不识好歹,多有得罪,我这个做爹的有责任,我代他向你道歉。” 顾桃忙托住他的手,淡然一笑道:“孙大人如此公正无私,深明大义,顾桃佩服,不敢再计较。” 这时,宫千里将冷丝桐带了过来,笑容可掬地介绍道:“孙大人,这位便是清乐门掌门冷丝桐。” 孙宣笑道:“拿酒来,犬子得罪了贵派弟子,我自罚三杯,向贵掌门赔罪。” 他连干三杯,第四杯酒倒了两个满杯,将其中一只杯子往冷丝桐手里塞,道:“最后一杯,请掌门同饮,以示和好,如何。” 冷丝桐有意推却,却被孙宣拿住手腕,强行将酒杯放在她手里,自己取了一杯,碰了碰,然后握着她的手腕往她胸口推。 冷丝桐只得慢慢喝完杯中酒,咳嗽不已,孙宣大笑:“来,再来一杯!” 冷丝桐挣脱他的手腕,道:“对不起,孙大人,在下有伤在身,不能饮酒。告辞了。”作个揖转身急急离去。 孙宣一口饮尽杯中酒,望着她的背影大笑不已。宫千里等人陪在一旁谄笑。 出了大殿,冷丝桐暗骂了一句:“一个老色鬼,一个小色鬼,都不是好东西!” 一行人快步往回走,途径白不尘住所那条路时,顾桃推说忘记了拿琴谱,让她们先行,自己则往回走。 待她们走远,她绕道走向白不尘住所,远远便看见有四名弟子守在白不尘大门口。她当即绕至后院,发现那里并没有设看守,当即越墙而入,悄悄从后门进入屋内。 婉嫂正好从小隐房间里出来,见到顾桃进来惊喜地叫了一声,顾桃忙“嘘”了一声,让她安静。 小隐躺在床上休息,依旧脸色苍白,全身乏力,床边摆着喝了半碗的药粥。顾桃在床边坐下,顺手拿起碗匙,舀了一勺喂他喝。 小隐看见顾桃,脸上露出了笑容,道:“这么晚你还过来,门口有人守着的呢,你千万小心。” 顾桃笑道:“你不用担心我,赶紧养好身体吧。”叹了一口气,“眼下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你可知道,危险在向你一步步逼近呢,我劝你还是早作打算。” 小隐忽然坐起身体,焦急地问道:“你知道他们安葬了秦天狼的遗体了吗?” 顾桃看着他道:“据说白盟主向宫千里提过这个要求,宫千里没有直接答应。我估计他们迟早会的,如果你是在等待这件事的话,没必要,有我呢!我会帮你看着的。” 小隐看了她一眼,随即避开了她的目光,重又躺下,道:“我不放心啊。” 顾桃道:“为了一个死人,值得你冒那么大的风险吗?” 小隐语气坚定地道:“值得。” 顾桃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喂他喝粥,小隐默默地喝粥,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秦天狼事件让顾桃得以将所有事件串联起来,从而推断出了小隐所作所为的内在逻辑,最终得出了结论:小隐是恨天宫人,奉天君之命,趁白小望失踪之际假扮白小望混进天一山,其目的是要寻找被白不尘和金蝉道君私自关押多年的秦天狼。 小隐找到了,而且得到了秦天狼的指点,武功突飞猛进,遗憾的是,秦天狼不久因病身亡,那日小隐失控痛哭正是因为此事。 小隐果然是六年前在西阳舍命救她的“小英姐”。他与秦天狼关系密切,说明他是恨天宫的人。 对于小隐的真实身份,她不敢细想深想,内心总是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和不安。 他本已完成任务,可顺利撤离,但他与秦天狼关系可能非同一般,为了确保秦天狼入土为安,甘愿冒生命危险上山。糟糕的是,白不尘被推翻收监,小隐也同时被软禁,这给小隐下一步撤离增添了不少困难。 小隐从顾桃的话语中也判断出顾桃已经把一切都搞清楚了,他不再是那个傻子白小望,而是恨天宫的杀手隐狼,是谋害她父亲的帮凶。 身份暴露,颇不适应,反而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好了。 顾桃喂他喝完药粥,便起身告辞,嘱咐他多多保重。 小隐默默地点头,也叮嘱道:“出去的时候,小心守卫!” 顾桃回头莞尔一笑,道:“我没事。过两天再来看你!” 第115章 囚禁 天一盟再次发布天一令,号令江湖正道门派于二十日后齐聚灵塔镇围剿恨天宫。天一盟上下全部开始忙碌起来,再也无暇顾及白不尘和小隐。 两日后,宫千里命人将秦天狼尸首埋入早已矗立十八年的坟墓中。 三日后顾桃才得知此消息,立刻兴冲冲地跑去告诉小隐,到了白不尘家才发现小隐已被带走,据说关押在了白不尘隔壁的牢房里。 大战在即,山上人手不足,宫千里下令将二人关在一起以方便看押。 顾桃失望而归,思考着用什么方法把这个信息传递给小隐。现在他被关进了牢房,要想脱身难上加难了。 白不尘见小隐被关进了隔壁的牢房,大发雷霆,怒斥宫千里不守信用,看守的弟子慑于白不尘的威名,不敢吱声,躲得远远的,只当没听见。 小隐此时已经能走动和练功,劝白不尘不要发火,发火也没用,宫千里绝对不会来这里讨骂的。 白不尘深感内疚,歉然道:“宝贝儿子,都是爹不好,是爹害了你!你放心,爹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 要想逃出去只有尽快恢复武功。据顾桃说,白不尘服下了大剂量的化功散,中毒颇深,很可能一辈子都恢复不了。 宫千里一直把小隐当傻瓜,见他半死不活的,懒得封他的穴道,这给了小隐机会。他相信只要坚持半月,恢复五成功力不是问题,再有半个月便可能完全恢复。那时要想脱身简直易如反掌。 婉嫂盯宫千里盯了好几天,一见他便拦住他哭诉白公子失血过多病情危急,必须服药补充营养才能活命。 宫千里忙得不可开交,被她缠得头大,便答应她每日送药送饭一次,但需要经过守卫严格检查。 婉嫂大喜,立刻回家准备了一大篮子食物和药膳,兴高采烈地去牢房探望白不尘和小隐,路上碰见顾桃,塞给她一张小纸条让她转交给小隐。 婉嫂给四个看守准备了两瓶酒和两只烧鸡,他们大为满意,简单检查了一下便放婉嫂进去。婉嫂给白不尘送了一些好酒好菜,给小隐送了一大罐药膳、两只烧鸡和两大瓶补血的药丸。 小隐看见了顾桃让婉嫂带进来的纸条,上面只写了三个字“已入土”,心中大喜,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至此,他在天一盟的所有任务终于完成。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如何脱身撤离的问题。恨天宫大战在即,得尽早赶回去帮帮天君。 但眼下有一个天赐的报仇机会,白不尘武功尽失,杀死他易如反掌。他决定一旦自己恢复了武功,立刻杀了他,再行离开。 恶有恶报!武功天下第一的白不尘落到今天这般地步,最终死在他手里,大仇将报,实在令人快慰。 小隐心情大好,整日静心练功,以期尽快恢复功力好早日脱身返回恨天宫。 十天后,宫千里集聚了八百名天一盟弟子浩浩荡荡下山征讨恨天宫,留下泰岳和约两百名弟子把守总部。孙宣从附近驻军调拨了一大批帐篷、炊具和粮草随行。 临出发前,宫千里想到了白不尘,不太放心,特地前往囚室去看望他。白不尘靠坐在墙壁上打瞌睡,神情萎靡,直如一个市井老头,全无天下第一英雄的风采。 宫千里得意地大笑:“白不尘,没想到自己也有今天吧?” 白不尘看了他一眼,懒得睬他,继续打瞌睡。 宫千里道:“八百天一盟健儿马上出发征讨恨天宫了。当初在贺州,你若答应了孙大人的条件,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白不尘嗤道:“你苦心积虑多年,如今终于达成所愿。把自己的荣耀建立在无数弟子的鲜血上,宫千里,老天在看的,你会得到报应的。” 宫千里道:“除魔卫道本是正道职责所在,有所牺牲也在所难免,弟子们为消灭魔教抛头颅洒热血,不是很好吗?你藏了私心,所以才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白不尘冷冷地道:“你就得意吧。希望你下次有命回来!” 宫千里大笑:“你放心,一个月后,我必凯旋而归,呵呵,到时候我请你喝庆功酒!” 他出手点了白不尘身上主穴,封住其大脉,以防止他运功。“对不起,你武功太高,还是再加一层保险为好!” 他走向牢房大门,刚走几步,忽又回头进入小隐的牢房,仔细打量了他一回,见他脸色和精神状态有所好转,便也伸手点了他身上几处穴道,随后带人离去。 白不尘看着他的背影,骂道:“待我恢复武功,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隐完全没想到,最后一刻宫千里居然进来点了他的穴道。这样一来,至少得多花半个月时间才可能恢复功力。他不再多想,立刻坐下来运功冲穴。 白不尘心中放不下“白小望”,不停地问小隐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此时的小隐已不再当他是慈爱的父亲,而是灭他全家的大仇人。刚开始还嗯嗯唔唔应几声,到后来便懒得搭理他。专心调息运功,期待尽快恢复武功,杀了大仇人,离开天一山。 五天后,顾桃提着食篮走进了牢房,称婉嫂崴了脚走不动路,今日由她代送。她塞给四名守卫每人一粒碎银,又将婉嫂备好的酒菜献给他们。守卫眉开眼笑,当即放顾桃进内。 白不尘和小隐看见顾桃进来,均是又惊又喜。顾桃小声问小隐:“你恢复得怎么样啦?现在大部分人都下山打仗去了,山上守卫稀松,可以考虑逃出去了。” 小隐道:“我被宫千里点了穴道,可能要多耽误些时日了。” 顾桃立刻帮他解开了身上被封的穴道,道:“你觉得还需要多少天能恢复武功?” 小隐道:“十天吧。” 顾桃道:“好,十天后的晚上,我再来。我们从后山撤离,我找了小羽,他答应帮忙。” 小隐竖掌道:“慈悲。对啦,三阳子先生也随队出发了吗?” 顾桃道:“是的,不过我见过他,他说他会想办法中途转回来的,我想他可能也是回来救你的。好吧,我们说定了,十天后晚上行动。” 白不尘忽然叹道:“患难见真情,真没想到我落难的时候,还是顾桃姑娘忙上忙下照顾我们。我那七个不争气的不孝徒弟,连影子都没见着……” 顾桃接过话道:“白盟主,怪不得他们。你有三个徒弟强烈抗议,也被关押起来了。另外四个都被送上了战场,说是将功赎罪。” 她压低了声音道:“白盟主,你放心,有机会我一定救你们出去。” 白不尘连声道谢:“谢谢,谢谢顾桃姑娘。” 灵塔镇齐聚了来自三山五岳各帮派两千多人,加上天一盟八百人,总人数超过了三千。根据情报,守卫恨天宫的人马不足一千,三比一的战斗让正道人士信心大增。 宫千里自封总指挥,将各路人马组成三十个百人队,任命了临时百夫长,两日后开始进攻恨天宫。 进入恨天宫的山道只有一条,崎岖狭窄,且十分隐秘,大队人马无法展开,两边山林茂密,地势险要,恨天宫人马潜藏于树林中山石后,不时以弩箭偷袭和小股人马截击,打头阵的第一支百人队进攻当天便折损了近半。宫千里立刻将其撤下,换上了第二支生力军。 连续进攻了七天,每天前进不足十里,死伤人数已超过三百。第八天终于抵近了最后一处关隘一线天。 一线天是一处狭长的山谷,长约二十丈,宽不足两丈,两侧悬崖高度超过三十丈。谷内胡乱堆放了一些巨石,马匹难以通行。 第一支百人队进入,两侧山崖落下巨石,顿时有五六十人毙命。宫千里命人攻击两侧山崖的守卫,但出师不利,均被击回。一连三天,折损了近百人,根本前进不得半步。 宫千里正在大帐中发愁,弟子来报,孙宣大人带领一支五百人的军队携带八门攻城大炮前来支援。 宫千里大喜,立刻出帐迎接。孙宣一见宫千里立刻大笑道:“千里老弟,没想到你还是军事指挥的大才,仗打得不错啊!” 宫千里展颜道:“哪里哪里,孙大人过奖了。一线天地势太过险要,易守难攻,折损了一百多号人了,属下正一筹莫展。孙大人雪中送炭,来得正是时候啊!” 孙宣详细了解了战况,当即命令炮队炮轰一线天两侧山崖,以振士气。 连续炮轰了两天,恨天宫死伤惨重,但依旧顽强坚守。孙宣道:“再轰一日,便可突破一线天关隘,此后大军便可一举攻破恨天宫,如入无人之境,呵呵呵。” 宫千里笑道:“孙大人运筹帷幄,一举胜之,哈哈哈。” 这时一名弟子进帐禀报:“有个自称叫‘白小望’的人在帐外求见!” 宫千里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谁?你说谁求见?” 那名弟子提高了声音道:“白小望!” 孙宣亦颇为惊讶,与宫千里对视一眼,道:“请。” 第116章 真假白小望 只见白小望身穿一袭白衣,满面春风走进帐内,单膝跪下拜了一拜道:“晚辈白小望见过孙大人,宫叔叔。” 宫千里上下打量了他一通,果然是白小望,千真万确,忍不住喝道:“白小望,你不是关在天一山牢房里吗?你好大的胆子,私逃下山,还敢来中军大帐见我!来人,给我拿下!” 白小望嘻嘻一笑,扯下了头上的假发,露出了一个光头,站起身来道:“你再仔细看看,此白小望非彼白小望也!” 宫千里懵住了,孙宣插话道:“你是白小望,那么山上关在牢里那个又是谁?” 白小望微笑道:“那人是恨天宫十三狼杀手号隐狼,半年多前他跟我同住一室,向我学习如何装疯卖傻,然后便冒名顶替混进了天一盟,呵呵。” 宫千里倒抽一口冷气,惊道:“竟有这等事?来来来,你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小望道:“应该有八个月了吧,我不是跌落山崖掉进碧流河了嘛,结果,我落在了恨天宫的人手里。他们把我带进了恨天宫,关在了一座叫千恨阁的楼内。 过了两天,来了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相貌极像的青年,后来我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他是十三狼杀手之一叫隐狼。他和我同住同吃同睡,足足二十天,目的就是学习模仿我的各种动作、神态尤其是发狂时的做派。 你们知道,我被白不尘废了武功,恨天君给了他一套‘火阳神骸经’让他练习,意思是要帮助他尽快提升功力。机缘巧合,老天助我,当时隐狼太过专注,那张秘籍竟然鬼使神差飘到了我的牢房门口,让我一睹为快。 我默默记下,然后便开始偷偷练功。我本是闲来无事,练着玩的,隐狼离开后,我便专注此功,没想到此秘法另辟蹊径,竟起神效,两个月后我脱胎换骨,功力渐渐恢复。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杀了守卫,逃出了千恨阁,但我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恨天宫四处侦查,记下了地形和所有出入口。而且,我还查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万恶的恨天君其实是个女人!” 孙宣和宫千里齐声惊叫:“什么?是女人?” 白小望道:“千真万确。我误打误撞进入了秦枭狼的住所。秦枭狼,你们应该知道吧?” 孙宣道:“当然,天下第一杀手,杀人无数,从未失手。” 宫千里道:“好像二十年前突然销声匿迹,再无声息,江湖上都当他死了。怎么,他在恨天宫?” 白小望道:“是呀,不过很老了,两只手也不太灵光啦。他第一眼看见我,也把我当成了十三狼杀手隐狼,以为我要杀他,吓得要死。我很快打消了他的顾虑,没想到我们俩十分投缘,一见如故,嗬嗬。 原来他一直在恨天宫当教师。二十年前他被迫放下屠刀,接受了恨天君的邀请,来到恨天宫帮他训练十三狼杀手。” 孙宣道:“原来臭名昭着的十三狼杀手是他训练出来的,难怪那么难抓。” 白小望道:“他与我意气相投是因为他此生最恨的人,第一是白不尘,第二是恨天君,第三是隐狼,而他们也正是我最憎恨的人。” 宫千里惊问:“秦枭狼为什么这么恨白不尘呀?在我的记忆中,他们俩好像没什么交集。” 白小望道:“他亲口告诉我的,二十年前一次作案的时候,偶遇白不尘,被他一脚踢坏了男根,从此过上了暗无天日、苦不堪言的日子。无论谁摊上这种事,岂不怀恨在心!” 宫千里笑道:“竟有这等事,怎么从未听白不尘提起过,呵呵呵。那他既然应恨天君之邀在恨天宫当了二十年老师,怎么又对恨天君生出仇恨来呢?” 白小望道:“这事说来话长了,我长话短说,秦天狼是秦枭狼的哥哥,白不尘的老情人叶琼锳是他的嫂子。秦天狼死后,秦枭狼原以为有机会当上恨天宫宫主,哪知道叶琼锳女扮男装接管了恨天宫,只安排秦枭狼去训练一帮野孩子做杀手。叶琼锳武功奇高,而且心狠手辣,秦枭狼只得认命。” 宫千里一拍手掌惊声道:“原来如此,我现在终于明白白不尘为什么要冒险救秦天狼了,果真是那么回事!只是我搞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女扮男装呢?恨天君在江湖上声名远扬,却没有人知道其实她是个女人,是叶傲世的女儿叶琼锳,呵呵,有意思。看来我们推翻了白不尘颇有先见之明啊。对啦,你刚才说,秦枭狼恨隐狼又是怎么回事?隐狼应该是秦枭狼的学生呀。” 白小望道:“这事我也没细问,只知道秦枭狼的一双手被隐狼一剑挑断了手筋,虽然后来被名医接了回去,但功能已经大不如前,再也别想动刀动剑了。具体怎么回事,他没有细说。” 孙宣道:“这个隐狼倒也够心狠的,连老师也敢弄惨,武功也不弱吧。” 宫千里道:“杀手嘛,焉有不心狠之理,秦枭狼当年杀人如麻,不心狠嘛?呵呵。” 孙宣问道:“你和秦枭狼还谈了些什么?” 白小望道:“我对秦枭狼说,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带人来攻打恨天宫,灭了恨天门,秦天狼同意做内应,并为我画了一幅恨天宫的地形图,还说以后愿意为朝廷效力。” 说着,从身上取出了一张图纸,双手奉上。 孙宣结接过来看了看,竖起大拇指赞道:“好,白小望,了不起!有了这张图,我们便可一举拿下恨天宫,势如破竹,哈哈哈。” 宫千里饶有兴趣地问道:“后来呢?” 白小望继续道:“后来我离开恨天宫,去找我娘了,她在金龙寺出家,在那里住了有半年吧,直到前不久那个清乐门叫顾桃的姑娘上山来,找到了白眉阴煞的藏身处,识破了我娘和安心住持,害得她们俩都圆寂了。” 说到这里,他黯然泪下,过了片刻,擦了擦眼泪,咬牙切齿道,“顾桃和隐狼,我一定要杀了他们为我娘报仇!” 宫千里拍拍脑袋,笑道:“原来你娘没死,在金龙寺出家,怪事太多了,我都懵了。那这些年来,你的傻全是装出来的?” 白小望淡然一笑道:“不装我还能站在这里跟你们说这些吗?” 宫千里用力一拍他的肩膀,乐道:“绝啦!你太会装了,根本没人看得出来!装疯卖傻,你绝对天下第一!” 孙宣问道:“那你怎么想到来我们这儿?” 白小望道:“我这一生最恨的人就是白不尘。是他对他的老情人念念不忘,对我母亲不管不顾,害我母亲终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直到投河自尽。我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家的温暖,我恨透他了,他是天一盟盟主,武功天下第一,我照样叫你众叛亲离,身败名裂,所以我变着法子干坏事,把所有门派都得罪了个遍。不过我没想到白不尘的根基那么深,最后还是没能扳倒他!” 宫千里啧啧赞道:“厉害,厉害!”轻拍他的肩膀,“原来你的所作所为全是谋定而动!佩服!论老谋深算,呵呵,应该是小谋深算,宫叔叔我自愧弗如!” 白小望笑道:“哪里,哪里。我只是太恨白不尘了,一心想着要让他倒霉。我第二恨的人就是他那个老情人叶琼锳,她才是祸乱之源!所以特来献计活捉她!” 孙宣大喜过望,兴奋地喊道:“好!若能活捉恨天君,你是头功!” 宫千里问道:“大功告成后,你有何打算?” 白小望道:“当然是回天一山,你们不是关押了白不尘吗?我要天天折磨他,日日折磨他,直到他求爷爷告奶奶,直到他死为止!” 他表情肃穆,眼神里充满了仇恨,闪烁着凶光,似乎白不尘就在眼前。“但我想向孙大人求个一官半职,以便能有个名头衣锦还乡。请孙大人恩准。” 孙宣道:“好!本使答应你,事成之后,封你为校尉监察,命你长住天一盟!” 白小望再次跪下伏拜:“谢大人!” 宫千里忽然用力跺了一脚,惊声道:“不好!” 白小望问道:“怎么啦?” 宫千里朝帐外喊道:“来人!赶快叫耿立过来!” 不一会耿立进帐领命。他是宫千里的徒弟。 宫千里吩咐道:“你马上带两个人,每人骑两匹马,八百里加急,赶回天一山,把那个白小望给我用最粗的铁链锁起来,严加看管。他是个冒牌货,实际是恨天宫十三狼杀手叫隐狼。你们几个日夜守着他,直到我们回师。他要是不老实,直接挑断他的手筋和脚筋,明白了吗?” 耿力道:“明白!”随即退出帐外,立刻叫人一起赶回天一山。 宫千里对孙宣道:“孙大人,你当日在贺州对白小望的判断完全正确,凶手果然是那个冒牌货。只是属下不明白为何陶太医验血没能验出来。” 孙宣道:“先不管他,我们还是听听白小望捉拿天君的妙计!” 第117章 越狱 且说恨天君调集了八百人守卫恨天宫。 恨天宫范围不大,容不下更多人,八百人已是极限。本以为凭借一线天天险,再多的敌人也攻不进来,没想到的是,孙宣调来了攻城大炮,给防守的人马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恨天宫形势危矣! 天禄忧心忡忡地对恨天君道:“天君,孙宣调来了军队和大炮,一线天恐怕守不了多久了,我们得准备撤离了。” 天君叹道:“可惜了,这么好的楼宇就此毁于一旦。孙宣敢私自调动军队来攻打我们平民百姓,不怕被皇上杀头吗?” 天禄道:“他仗着有大内总管德安撑腰,为所欲为。要是有人参他一本,定够他受的。” 天君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放心吧,会有人做的。” 这时,符拔在外求见。天禄喊了声:“进来吧!” 符拔面带焦虑道:“天君,不好了,他们将小隐绑在一个大台子上,说明天早上发动总攻前要用他祭旗!” 天禄道:“小隐在天一山啊,怎么会来这里?肯定是阴谋!” 符拔道:“可那人的确是小隐啊!” 天君奇怪道:“难道小隐已经暴露了?怎么事前一点消息也没得到?” 天禄道:“我也觉得奇怪。如果是小隐,他们带他来这,泄露的秘密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天君道:“不用多想,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一行人来到一线天附近一处较高的山崖上,远远望见一处山崖下用木头搭建了一个大台子,两边竖立着高大的旗幡,一个人双臂展开呈十字形被绑在一根粗大的木柱上,披头散发,耷拉着脑袋。 他的两侧挺剑而立着十二名天一盟弟子。靠得最近的两人,肩上扛着把大砍刀。过了一会,小隐抬起了头,四下里张望了一下,随即又耷拉下去,显得十分疲倦。 天禄惊叫道:“是他,没错!是他!” 天君道:“我也看清楚了,是他!难道他们真要杀他?” 天禄道:“天君,这明摆着是个陷阱,想引诱我们过去救人!” 天君沉吟道:“若真是小隐,便是陷阱也照样要闯!符拔,你留下多观察观察,看看有什么新情况,随时来报。天禄,我们回去布置一下吧。” 回到屋内,天君看着地形图出神。天禄道:“我先出去看看,撤离的准备做得怎么样了?” 天君道:“该烧的烧了,该藏的藏了,该毁的毁了。” 天禄出去不久便返回,道:“已经安排妥当了。” 天君指着地形图道:“你来看看,我打算先派一支人马从一线天突击反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同时吸引他们的注意。另外再派一队人马去攻击他们的火炮阵营。我们从这处位置下去救小隐,下面肯定有埋伏,到时候必有一场恶战,让十三狼都去,我和你负责救人,符拔负责策应。救下小隐后,我们往这边撤退,在这处隘口事先埋伏一支人马,待我们过去由他们挡住追兵。然后,我们直奔碧流山庄辟邪那儿。” 天禄道:“你要亲自出马?” 天君道:“孙宣武功太高,除了我,没人对付得了。好,就这么定了,明日寅时同步发起进攻!让大家带足狼镖和霹雳弹。” 天禄抱拳道:“领命。天禄马上去部署人马。” 小隐苦练内功,到第十天感觉恢复了六成,但顾桃并没有出现,可能被什么重要事情缠住了。又过两天,终于等到了她,自我感觉功力已恢复七成,信心十足。 这天顾桃没让婉嫂送饭菜,到了夜晚近亥时才提了一篮子吃的进牢房。她推说婉嫂病了,做不了吃的,她只得自己做,因为手生,所以做得迟了。 把门的弟子已经从她这里捞到不少好处,此时送食物过来正好当夜宵,很爽快地放她进去了。 里面的四名守卫一见顾桃特别高兴,一起围上来看她带来什么好吃的。顾桃今夜为他们特别准备了两壶好酒,一人一只烧鸡和两碟小菜。 守卫肚子正饿,立刻放顾桃进内,自己坐下来享用美味的夜宵。 顾桃趁着给白不尘送饭菜的当儿替他解开了身上的穴道,小声告诉他待会行动,带他出逃。 白不尘心中早已有数,高兴地点头称是。 顾桃把食物送进小隐牢房,让他赶紧吃,小声告诉他:“我们掌门担心孙宣父子俩纠缠不休,已经决定率队回清平山老家了,这两天大家都忙着收拾,所以我脱不开身,耽搁了两天时间,不好意思啊。” 小隐问道:“你们要撤回清平山老家?宫千里他们会答应吗?” 顾桃道:“他们都出去打仗了,现在山上只有泰岳在管事,掌门以身体为由说了一通,他就同意了。” 小隐道:“哦,是的呀。离开是非之地,好事啊,” 顾桃道:“小羽已经准备了一匹快马和一驾马车,这会他已在山崖下等候。我担心夜晚太黑,所以在下山的崖下加了一根更长的绳子,这样落地时就不用跳了。现在唯一可能出问题的地方是,从牢房到天宁观这段路步行需要一刻钟,有可能撞上巡逻队,须得特别小心。还有,大前天晚上我看见泰岳和他儿子泰然到天宁观进香,但愿不要碰见他们。” 她从怀里取出一柄短剑递给小隐,道:“我把你的短剑带来了。” 小隐大喜,接过短剑插在了腰间。原来他还在为不能带走短剑而惋惜,女孩子家就是心细,你想不到的事情她都能想到。 过了一刻钟,守卫那边没了声响,顾桃在酒菜里下了蒙汗药,药性发作,全迷倒了。 顾桃立刻跑过去从他们身上取来钥匙,打开牢房,但白不尘手脚上的镣铐却没有钥匙。 顾桃借了小隐的短剑斩断了他手腕上的铁镣,却没能斩断他脚上的镣铐,只得对小隐道:“算了,没时间了。你背他走吧。” “白不尘也一起走吗?”小隐心中想的却是如何杀死白不尘,见顾桃待他那么好有点不好意思下手。 “当然一起走啦。你快背他呀!” 顾桃跑到最外面的铁门前,悄悄拉开铁门,将迷倒在外的两名守卫拖了进来,然后伸出脑袋四下里探望了一下,回头招手道:“快,快走!” 白不尘疾步向前,脚下的镣铐却叮当作响。 顾桃回头瞪着小隐道:“你干嘛!快背他呀!” 现在的白不尘是他的终极大仇人,他一心想杀他报仇,哪里还愿意背他逃命。 顾桃见他迟疑,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心中一急,一把揪住小隐的耳朵,嗔道:“你背不背?” 小隐最怕女孩子来这一手,只得连连点头道:“我背我背!”心想:待会路上再找机会结果了他。 顾桃推开门,让他俩先行,然后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铁门。 小隐背着白不尘展开轻功大步奔向天宁观。 到达天宁观前的岔路口,另一侧来了巡逻队,三人急忙趴在了路边的草丛里。 待巡逻队走过去,三人重新上路,快到天宁观时,一旁的小道突然走出两个人来,打了个照面,正是泰岳和泰然。 “什么人?”泰岳两大步跳到大路中间挡住了三人的去路,随即看清来人,道,“白不尘,白小望?你们竟然从牢房里逃了出来,这是要去哪儿呀?” 这一架非打不可,而且需要速战速决。 小隐慢慢将白不尘放下,悄悄取了短剑,忽然闪电般攻向泰岳。 白不尘叫道:“小心泰岳的天罡指!” 泰岳完全没有料到对方出招那么快,而且一剑连着一剑,顿时手忙脚乱,连连败退。 另一边顾桃亮出七弦剑与泰然也动上了手。 顾桃喊白不尘先走,白不尘却说泰岳武功高,他不放心宝贝儿子,要看着他点。 顾桃自从受了安和的指点武功大进,泰然的武功本就不高,又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兵器,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交手不到十招,便被顾桃卷飞了手中长剑,顾桃趁势点了他的穴位,将剑架在他脖子上,朝泰岳喝道:“快住手,不然我杀了泰然!” 泰然是泰岳的命根子,泰岳大惊,急退一丈,喊道:“我放你们走!别伤害然儿。” 小隐道:“好,你转过身去,我须点了你穴道才放心。” 泰岳慢慢转过身去,泰然忽然脚下一软,跌坐在地,顾桃正要俯身去抓他,泰岳猛然转身伸出食指指向小隐。 一旁的白不尘一直在注意泰岳的动向,见他出指而小隐完全没有防备,急喊一声“天罡指”,整个人猛扑过去将小隐扑倒在地,天罡指射中了他的背部。 泰岳纵身而起扑向顾桃,天罡指再出,顾桃大惊,奋力向左侧跃出。 泰岳抱起泰然,拔腿狂奔,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小隐推开白不尘,跳起身来,泰岳已不见了踪影,白不尘受伤倒地,晕了过去。 顾桃急喊:“好险!幸好白盟主舍命相救,不然你惨啦!快背他走,泰岳马上就会带人回来!快!” 白不尘救了自己一命,小隐不再犹豫,将白不尘背上身向金蝉道君住所猛跑。 三人很快到达山神庙,这时大队人马高喊“抓白不尘”,举着无数火把望天宁观奔来。 第118章 中计 顾桃当先跃下悬崖,抓住早已悬挂在那里的绳子很快滑到了底部,在下面喊小隐背白不尘慢慢下来,她在下面接应。 白不尘昏迷不醒不会配合,小隐只得将他扛在肩头,单手抓住绳子一步一步往下溜,好半天终于到达底部,累得满身大汗,顾桃接住了白不尘,道:“现在我们还不能歇脚,得赶紧下去。” 接下来是一段较陡的长坡,小隐在上面拉住白不尘,顾桃则在下面托住他的脚铐,慢慢往下爬行。 这一段费时更长更累,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 下到这个位置,泰岳他们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顾桃提议休息片刻。 顾桃问道:“下面这面绝壁,你还有力气带着白盟主往下跳吗?” 小隐道:“应该可以吧,就怕藤蔓撑不住两个大男人的重量。” 顾桃道:“那还是我先下去,万一有问题,我可以接住你们。” 小隐笑道:“你接住我们?你行嘛?” 顾桃道:“别小看人!” 她站起身来,朝崖下看了看,然后俯身趴在崖边,慢慢将脚往下探,够着了藤蔓才松手往下跳。 不一会,已滑行到底部,抬头朝上面喊道:“可以了,下来吧。” 小隐心道,女孩子就是搞不懂。上次下崖怕得要死要活,这回啥事没了。 他依旧将白不尘扛在肩头,看准了一根藤蔓便往下跳。 果然藤蔓撑不住两个大男人的重量,咔嚓一响,堪堪要断,小隐反应迅速,立刻松手,换另一只手抓住就近的一根藤,往下滑行了一段,藤蔓再次发出断裂的声音,小隐再松手再换手。 如此反复数次,快到地面时,手中的藤猛然断裂,两人一起跌落,下面的顾桃张臂试图抱住两人,却哪里抱得住,三人同时倒地,小隐背部朝下重重压在了顾桃身上。 顾桃大叫一声:“痛死我也!” 小隐急忙翻身爬起,问道:“怎么啦?伤着了吗?” 顾桃摸着胸口道:“好重,骨头差点被你压断!” 小隐自然而然伸手去摸,快接触到时猛然觉得不妥,急忙缩回,自嘲道:“没断就好,没断就好!” 顾桃在他手上打了一记,笑道:“表现不错!咱们走吧,小羽恐怕等得心焦了。” 这时,白不尘“哼”了一声醒过来了。 小隐在心里暗暗骂道:刚才怎么不醒?害我累个半死! 顾桃上去将他扶起,喊小隐快来帮忙。 两人一左一右扶着白不尘慢慢走下山坡。 不久,山下传来小羽的声音:“顾桃,小隐,是你们吗?” 顾桃应道:“是是,我们就到了。” 不久,到达山脚下,小羽的身后是他准备好的一辆马车和一匹快马。 两人合力将白不尘扶上马车,顾桃也坐了进去,小隐骑马,小羽赶车,立刻上路。 顾桃在马车里问道:“小隐,你看我们往哪里去安全?” 小隐想起了碧流山庄,道:“往老鹰嘴方向走,我们去龙阳镇碧流山庄。” 快马加鞭行了一程,顺利通过了天一山山口,山上并无人下来追捕。 顾桃仍是催着加快速度,至少出去二三十里地才真正让人放心。 行了约半个时辰,对面一人一骑如飞而来,到达近前,发现来人竟是三阳子先生,小隐大喜,急忙喊住他。 三阳子看见小隐也是又惊又喜,道:“我谎称忘记带金针,中途折回,正要赶回去救你呢,呵呵,你已逃了出来,太好啦,太好啦!” 顾桃在马车里探出头来喊道:“三阳子先生,快上车来,白盟主受伤了,你快看看!” 三阳子惊道:“白盟主也救出来了,好呀。”立刻下马,上了马车给白不尘检查伤口。 “这不是泰岳的天罡指所伤的吗?还好还好,没伤到肺部,敷点药将息半月就好!” 三阳子处理好了伤口,从马车上下来,重新上马,道:“我带路,我们去龙阳镇碧流山庄!” 且说恨天天君、天禄一行早早埋伏在了预定好的位置,寅时一到,立刻向天空发射出一枚霹雳弹。 一道亮光划破天际,“啪”一声在高处爆炸,如一朵金色的花儿盛开,照亮了夜空。霎时战鼓齐擂,喊杀震天,三路人马同时杀出。 天君、天禄埋伏在距小隐的位置五六十丈的山崖上,远远看见守卫小隐的十二人惊慌失措,四散开来,纷纷跳下高台,四处探望。 天君一声令下,数十人纵身下崖,沿着早已准备好的麻绳如飞一般从天而降,随后冲向高台。 刚过一半路程,猛听战鼓声响,四面火把齐亮,无数人高举火把从四面八方冲杀过来,将天君人马团团围住,“活捉恨天君!”喊声四起。 孙宣和宫千里在一群天一盟弟子的簇拥下大踏步走了过来。 孙宣大笑道:“恨天君,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天终于见面了。” 恨天君冷笑道:“孙宣,你身为朝廷狗官,竟然卷入江湖纷争,私自调动军队对付我们,你不怕圣上杀你狗头吗?” 孙宣笑道:“捉住了你,便是奇功一件,皇上怕是赏我还来不及呢,哪还会降罪于我。你已陷入重围,投降吧,免得大家辛苦。” 恨天君笑道:“可以啊,你先拿剑抹脖子,省得我动手了,反正结果都一样。” 孙宣把脸一沉,“嗖”地抽出长剑,指住她道:“恨天君,那咱们就较量较量,看我怎么扒开你的真面目!” 天君冷笑道:“你是白不尘的手下败将,白不尘心善会饶你,碰见我,你没那么好的运气。拿命来!” 来字话音未落,一道剑光从她身上闪出,如闪电般射向孙宣。 恨天宫以快剑着名,出剑最快的当属秦天狼。秦天狼已故,这一剑无疑是当今世上最快的剑了。 孙宣虽早在暗中戒备,却仍然估计不足,眨眼工夫,恨天君的剑已至身前,刺向咽喉部位,连起剑格挡都来不及,只得奋力后退。 但天君的长剑如影随形,剑尖始终指着他的咽喉。 孙宣连纵连跳,东闪西躲十几回始终摆脱不了天君的剑势,显得狼狈不堪,心中暗暗叫苦,大喊一声:“七英何在!” 除魔七英霎时纵跃而起,七柄长剑从四面同时攻向恨天天君。 天君纵身跃上了一面大旗的顶端,金鸡独立显得威风凛凛。 随即挥动长剑跃身而下杀入七英剑阵。 天禄大喊一声:“杀!”挥剑杀向拦在对面的天一盟弟子。 十三狼也是胜在剑快,天一盟弟子大都防不胜防,霎时倒下了一片。 但围攻的人多,一批人倒下,后来者补上,一时之间却也难以杀出重围。 天禄和符拔要救小隐,并不与人缠斗,纵跃砍杀直奔绑着小隐的高台。 距离七八丈时,孙宣和宫千里杀了过来,挡住二人去路。 天禄接住了宫千里,符拔则迎战孙宣。 天禄与宫千里交过手,仍以快剑相攻,杀得宫千里连声吼叫,节节败退。 孙宣与天君相斗左右支绌,显得十分狼狈,对战符拔却是十分轻松,游刃有余。 苍狼和地狼见符拔险象环生,同时杀向孙宣。孙宣以一敌三,依旧攻多守少,逼退三人。 天君大战除魔七英阵,虽未显败象,却也难以突破剑阵,她心知时间拖得越久越于己方不利,左手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剑,长啸一声,将功力提至十二成,长短剑齐出。 这柄短剑极其锋利,削铁如泥,片刻削断了七人中三人的长剑。 三英长剑既断,心中发虚,配合便不能到位,恨天君剑势如虹,一剑砍下了铁英的人头,再一剑斩断了宗英的手臂,七英大乱,纷纷逃避。 恨天君不再理会他们,大喊一声杀向天一盟弟子,双剑齐挥,当者披靡,断肢残腿往四下里飞出,惨叫声响成一片。 天一盟弟子见此惨状,个个心惊胆寒,不敢迎战纷纷逃避,霎时让开了一条路。 天君乘胜追击,杀向孙宣。 符拔、苍狼和地狼脱出身来,立刻帮助天禄攻击宫千里。 宫千里不敌,喊弟子们上来一起围攻。 恨天天君长短剑齐攻,杀得孙宣手忙脚乱,不一会长剑被削断,右臂也中了一剑,他不敢恋战,转身便逃,七名天策卫高手拦住了恨天天君。 天君短剑挥舞,顷刻削断七人长剑,砍倒了两人,剩下的纷纷退却。 天君迅速纵身跃上高台去救小隐,一剑斩杀了守卫在他身边的四名天一盟弟子,抢到小隐身前,挥剑砍断了捆绑他的绳索。 小隐一下子扑到了她怀里。 天君柔声安慰道:“好了,没事啦。天君不会……” 小隐的脸上忽然露出狰狞的笑容,取出腰间匕首刺入天君小腹:“去死吧!” 天君猛觉小腹刺痛,有匕首刺入,情知中计,奋力推开白小望,踉踉跄跄地退后三尺,惊道:“你……是白小望!” 白小望大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哇咔咔咔。” 第119章 碧流山庄 天君暴怒,欺身而上,长剑连刺,白小望胸口连中三剑,仓皇后退,但剑并没有刺入他的身体。 天君知他可能穿了防身护甲,应变奇快,立刻弃了手中长剑,一掌击出,白小望大惊急闪,但汹涌的掌力击中了他的胯部,他整个人被击飞而起,摔出丈外。 几个天一盟弟子迅速上前扶起他后撤。 天君试图乘胜追击,腹部一痛,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天禄见天君中招,大呼:“天君受伤,掩护天君撤退!” 所有人立刻向天君这边靠拢。孙宣和宫千里大喝一声“哪里走”,抢攻上来,符拔和三名十三狼杀手拼死将他们挡住。 符拔力大,拔起一根粗大的旗幡,奋力挥舞,逼退孙宣和宫千里,大喊道:“你们快撤,我挡住他们!” 天禄扶着天君跳下高台,大呼:“狼镖!” 霎时,无数狼镖射出,围攻者纷纷中招倒下,未中者急急避让,片刻让出了一条道。 十三狼护着天君向外冲杀。 符拔手中的旗杆足有三丈多长,旗幡着了火,挥舞起来威力更大,不一会便扫荡出了三四丈的空间。孙宣和宫千里屡次想攻击,均被旗上的火逼退。 孙宣大怒,下令放箭。 顷刻,箭如雨下。恨天宫人马纷纷中箭倒下,大多数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但他们加快奔跑的速度,奋力冲向预先设定的隘口。 符拔身中数箭,兀自坚强支撑。 孙宣怒极,从旁人手里取过弓箭,运足功力连射三箭。符拔用旗杆拨开了第一箭,扭身避开了第二箭,但第三箭再也躲不过,“噗”地正中心口。 符拔全身一僵,身体歪斜堪堪倒下,猛地将大旗往地上一插,撑住了自己的身体,怒目圆睁,挺立不倒,犹如一尊金刚对敌人怒目而视。 孙宣知他已死,挥手命令大家追击。一些弟子面面相觑不敢上前,宫千里喊道:“他早死了,快追恨天君。活捉的,重赏!后退者,杀!” 一众弟子硬着头皮往前走,但谁也不敢靠近符拔,纷纷从离他较远的地方绕了过去。 天君他们撤到隘口附近,孙宣埋伏下的又一支人马杀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天禄大急:“狭路相逢勇者胜,拼了!霹雳弹!” 霹雳弹是类似鞭炮的球状物,里面装的炸药多,爆炸起来颇具威力。 顿时,砰砰啪啪之声响成一片,烟雾弥漫。拦路的人马顿时乱了阵脚,十三狼冲杀进去,猛砍猛杀,杀出一条血路,冲出了重围。 终于,接应的队伍迎了上来,截住了追兵厮杀。 天禄扶天君上了一辆二驾马车,其余人则跳上快马,急急撤离。 宫千里见他们已冲出重围,急忙组织人追赶,孙宣拦住他道:“穷寇莫追,我在路上另行埋伏了一支奇兵,他们会捉住恨天君的。眼下我们赶紧趁势拿下恨天宫,先毁了她的老巢!” 宫千里竖起大拇指,笑道:“孙大人,高!” 且说小隐他们不日顺利抵达碧流山庄。碧流山庄规模宏大,楼宇众多,装修富丽堂皇,宛如宫廷。 庄内山石流水,亭台水榭,应有尽有,尽显雅致。 庄主金碧偕是位年近四十的贵妇,五官精致,气质优雅,一派大家风范,见之令人顿生仰慕之心。 小隐久闻辟邪大名,却从未见她的真面目,此时一见,不由在心中啧啧赞叹,天君自己相貌平平,手下两大高手天禄和辟邪却都是绝代佳人。 站在金碧偕身旁的是山庄管家柴琛,身材高大,剑眉星目,女生男相,穿一袭白衣,手摇折扇,显得器宇轩昂,风度翩翩。 据说她的铁扇神腿在江湖风云榜上排名第十三。 金碧偕对外身份是富甲一方的巨贾,很少与人动手,江湖风云榜上并没有她这号人物,但排名第十三的柴琛愿意俯首做她的管家,她自然有更厉害之处。 金碧偕对小隐和顾桃十分热情,给他们俩各安排了一间非常豪华的房间,对白不尘却颇为冷淡,全然不把他当回事,只给了他一间下人住的房间。 白不尘不以为意,也不多说话。 顾桃不忿,想要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他住,三阳子拉住她,让她不要多事。 顾桃悄悄地问小隐:“金庄主虽已徐娘半老,仍旧风华绝代,好生令人羡慕。她在你们恨天宫职位很高吗?” 小隐道:“仅次于天君吧,我也是第一次看见她的真容。” 顾桃又问:“你是什么职位?也很高吗?” 小隐笑道:“我啥也不是,只去过西阳一次。这次上天一山是我真正第一次外出执行任务。” 顾桃奇道:“有意思,我看她把你当贵宾相待。另外金庄主又不认识我,为何待我这么好?” 小隐道:“这个……大概是你长得水灵,她一看见就喜欢吧。” 顾桃道:“我算什么,她才真是天姿国色,我看她年轻的时候必然艳动江湖!不过她身边那位柴管家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好像不太喜欢我们来。” 小隐道:“我不认识她,一个管家而已,不用担心。” 随后,大家各自回房间小憩。 金碧偕走进小隐的房间,笑眯眯地问道:“小隐,我的安排,你还满意吧?” 小隐笑道:“满意满意,简直太奢侈了!” 金碧偕道:“喜欢就好。对啦,你怎么想到把白不尘带来这里?” 小隐道:“他被废去了盟主和掌门之位,中了毒武功尽失,和我关押在一起。我们逃出来的时候就顺便把他带上啦。呵呵,我一直以为白不尘武功天下第一,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杀得了他,没想到老天有眼,把他送到了我手上。我一直在考虑什么时候下手比较好。” 金碧偕露出惊讶的神情,道:“你……你要杀白不尘?” 小隐道:“是呀,他是我的终极大仇人,杀我父母害我全家。这些年,在我心里不知道杀死他多少遍了。” 金碧偕道:“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我告诉你呀,白不尘可不是一般的人物,要不要杀他必须经天君同意,否则谁也不可以动他,你明白吗?” 小隐道:“我当然知道。我问过天君的,他同意的。” 金碧偕道:“天君过几日便到了,等她来了再说吧。你千万别乱来啊!” 小隐问道:“天君说他要过来吗?” 金碧偕道:“是呀,这是早就定下来的计划。天一盟围攻恨天宫,孙宣派出军队支援,恨天宫可能守不住,天君已早有安排。我估计她很快到了。对啦,顾桃姑娘很不错,你挺有眼光的。” 小隐道:“什么意思?” 金碧偕笑道:“我看得出来,她挺喜欢你的。” 小隐抓抓头道:“哪里,我们只是好朋友。我一个没用的杀手哪配得上人家大家闺秀。” 自从身份暴露,小隐心中对顾桃的感觉变得十分复杂。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尤其是对文清宴的刺杀,心里便战战惶惶。 杀父之仇大过天,就像他与白不尘,仇迟早是要报的。 金碧偕笑道:“这种事讲究的是缘分,她既然肯随你来我们碧流山庄,足见她对你是另眼相看的,呵呵。天君见了,我保管她也喜欢。” 小隐奇道:“天君也管这事?” 金碧偕扑哧笑了起来,道:“别人可能不会管,你,她肯定要管的。” “为什么呀?” “等她来了你就知道啦,呵呵。不想休息可以四处去走走,这里景色不错的,有守卫的地方暂时不要去。我先告辞了,晚上设宴招待你们。” 金碧偕离开后,顾桃走了进来,拉起小隐的手就往外走,道:“陪我散步去!外面很漂亮的,比我家大多了。” 小隐问道:“你家也很大吗?” 顾桃道:“本来我觉得挺大的,跟这里比起来小巫见大巫啦。走走,快走。去那边看看,好漂亮的花园,好多花!” 只见佳木茏葱,奇花闪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点缀其间的亭台楼阁玲珑精致,池馆水榭清幽秀丽,几处假山峥嵘挺拔,气势雄伟。 楼台的名字也取得特别雅致好听,诸如芙蓉榭、泛红轩、兰雪堂、漱石亭、桃花渡、竹香廊、啸月台、紫藤坞等等。 顾桃能叫出好多花草的名字来,脱口而出背出许多诗句,尤令小隐佩服的是她能识别一池金鱼,一一叫出它们的名字,什么龙睛、望天、虎头、绒球、水泡眼、狮子头、鹅头红。 小隐在恨天宫长大,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鱼,不觉好奇地问道:“你家是养金鱼的吗?” 顾桃笑道:“我爹喜欢金鱼,房间里有鱼缸,院子里有鱼池,养的全是金鱼,我小时候是和金鱼玩大的。” 小隐随口问道:“你爹是做什么的?” 虽然早就知道,心里觉得还是装糊涂为好,能捱到何时算何时吧。 两人相处这么久,这是小隐第一次问起顾桃的家庭情况。 此前他不愿意多谈自家的情况,自然也不会去问顾桃。 顾桃不悦地白了他一眼,嗔道:“我爹是做什么的,你不知道?我爹是将军,带兵打仗的。在家的时候,他特喜欢摆弄花花草草、金鱼锦鲤。” 顾桃的确曾提起过两次,但那时小隐不愿多谈,也不便多问。 “哦,难怪!原来你是将门虎女,住的是将军府。”小隐道,“你爹武艺很高吗?” 顾桃道:“上阵杀敌练得武艺跟我们练得不一样,没那么多讲究。他……死了,六年零八个月十二天。” 小隐顿然后悔谈起了这个话题。 她记得那么真切,可见心中隐藏的仇恨会有多深。 第120章 心声 两人陷入了沉默。小隐东张西望想要换个话题,顾桃潸然道:“我好想我爹,他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 小隐问道:“你娘呢?” 顾桃黯然道:“去世了,我五岁的时候她生病去世的,我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没人照顾没人管,所以我哥哥才送我到清乐门习武练琴的。” “你哥哥?”小隐第一次听说她还有个哥哥。 “是呀,我哥哥文心武。”文心兰忽然笑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小时候我哥哥最护着我,只要他在,啥事全包了,绝不让我受一星半点儿累。有时候我犯错,爹要责罚我,他也总是抢着挨骂受罚。” 小隐赞叹道:“真是位好哥哥。他现在在哪里?” 文心兰不无自豪地道:“我哥哥很厉害的。他十六岁从军,二十岁被钦点为武状元,二十二岁官升至参将,统领五万兵马镇守德勒重镇,打过不少胜仗。我爹常说,他将来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也这么认为。我还听说信王的妹妹昌平公主特别喜欢他,所以他有机会做驸马噢。这几年我一直在清乐门闭门修炼,对外面的情况了解不多,我也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 小隐问道:“你想他吗?” 文心兰道:“当然想,他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好想见他,但我不知道去哪儿找他,所以只能等他来找我。” 小隐道:“不是还有外婆外公、爷爷奶奶吗?为什么不送你去他们那里?” 顾桃道:“我爷爷奶奶也早不在了,有两个伯伯一个婶婶,外公外婆都健在,不过他们住的地方都是穷乡僻壤,我爹不喜欢我去那样穷苦的地方生活,怕我不学好。” 小隐也叹了一口气,道:“你是将军千金,大家闺秀,想不到也挺苦的,不过你比我好多了,至少还有个爹,还有很多亲戚,可我没爹没娘,没有家人,也没有亲戚,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大仇人。” 顾桃道:“世上哪有这种事,爹娘可能不在了,那么多亲戚总有一些人在的呀,除非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小隐道:“我怀疑我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顾桃扑哧笑了起来,道:“不可能!谁说的?” 小隐默然不语。 顾桃道:“好吧,别净说我啦,说说你吧。” 小隐一怔,道:“我?我有什么好说的。” 顾桃淡然道:“比如那天在佛照台崖下你是怎么救我的,又是怎么送我回府的?” 这是她一直想搞明白的事。当时她恍恍惚惚,好像知道一点,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据府上人说,是一群亲兵送她回府的,但她隐隐觉得舍命救她的是“小英姐”。 将军府了解内情的人全死了,包括曹参军、管家马元和丫鬟阿喜。她心中清楚,小隐知道其中很多内幕,他不肯说,她暂时也不想逼他。 既然已经进入恨天宫的巢穴碧流山庄,总会有机会把刺杀的事情搞清楚的。 小隐再次陷入沉默。 他心中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西阳之行,尽管两次救了兰心文,但他此行的目的终归是刺杀文清宴,而且成功了,还死了那么多人。这些都是十三狼杀手所为,他是其中之一,能说得清楚吗?怎么说? 顾桃怏怏道:“我都陪你来这里了,你还是不信任我?” 已渐黄昏,薄暮冥冥,两人默默地往前走,心情都有些沉重。 小隐忽然道:“我们先回去吧,金庄主说晚上要设宴招待我们呢。” 顾桃欣然道:“金庄主那么雍容华贵,菜品肯定不俗,晚上有口福了。” 小隐道:“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没品尝过。” 晚风习习,一阵馨香随风飘至,沁人心脾,只见不远处数丛灌木枝端绽放出无数簇金黄色的花朵,活泼亮眼,香气浓郁。顾桃眼睛一亮,快步走近,深吸了一口气,兴奋地道:“结香花,真香!” 小隐道:“这花我认识,药性平和,可治眼疾,其根可外敷,活血化瘀,消肿止痛,专治跌打损伤,效果不错。” 顾桃“嗤”了一声,道:“你个小郎中,一点情调也没有。我们家乡叫它打结花,好梦花。你看,它的枝条特别柔软,可以打结,不会断,所以啊有喜结连理之意,象征长长久久的爱情。还有故事呢,想不想听?” “哦?”小隐跟着一名道人学医,确实习得不少药学知识,其他方面则知之甚少。“洗耳恭听。” 顾桃道:“很久很久以前,王宫内有一对男女相爱了,可是他们门不当户不对,男孩出身贫贱,女方家世显贵,双方地位悬殊,看起来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两人被迫分手,那一天这对情侣一起在结香树上打了一个结,意思就是说感情就此了结。 没想到的是,打过结的枝条上开出的花远胜于其他,而且香气浓郁,久久不散。宫廷内到处谈论这桩奇事,直到传到了国王耳里。国王认为这是神灵的预示和旨意,就为他们破例赐婚。自那时起,民间也开始渐渐形成了打结许愿的风俗。” 顾桃抓住小隐的手将他拉近树前,伸出手将一根枝条打了个结,然后摘下一朵花,笑道:“你也打个结,再许个愿,很灵的。晚上睡觉前把花放在枕下就可以实现好梦哟。” 小隐笑道:“真的?这么神奇,我也试试。” 他用枝条打了个结,也摘下一朵花,学着顾桃的样子,将花捧在掌心里,合掌于胸前,闭眼默想。 过了一会,顾桃问道:“告诉我,你许了什么愿?” 小隐道:“你先告诉我。” 顾桃神秘地一笑,道:“女孩子的心愿说出来就不灵了,男孩子的可以。你快说!” 一双眼睛闪烁着兴奋,充满期待地看着小隐。 小隐道:“我的可以告诉你,我的愿望啊,早日手刃仇人!” “啥?”顾桃大为不悦,沉下脸来,转身便走,喃喃道,“真煞风景!” 小隐追了上去,道:“你可知,我们恨天宫十三狼全是孤儿,无父无母,没有亲人,都是在战火屠戮中幸存的婴儿或小孩,被天君救回抚养长大。我们活着唯一的目标就是报仇雪恨,手刃仇人。如果我连父母大仇都不能报,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顾桃停下脚步,转身对着小隐,神情严肃地问道:“那你告诉我,杀你父母的仇人是谁?” 小隐脱口而出道:“白不尘!” “什么?”顾桃心头一震,“你胡说!” 小隐道:“我没胡说,打我记事的时候开始,天君就给了我白不尘的画像作靶标,我每天对着画像刺杀百遍,十几年从未有过间断。杀我父母灭我家满门的仇人就是白不尘!” 看着神情严峻眼睛里充满愤怒和杀机的小隐,顾桃的心直往下沉,后背冷汗直冒。 “哟,你们在这儿!”山庄的管家柴琛老远向他们打招呼。“宴席已备好,庄主让我过来找你们,快回去吧。” 顾桃扯了一下小隐的胳膊,道:“别想这些事了,搞得自己心情不好。走吧,吃大宴去!” 返回主楼时,金碧偕站在大门口等他们,一见他们便笑问:“顾桃姑娘,喜欢这里吗?” 顾桃兴奋地道:“我觉得好精致好漂亮,金庄主真有品位!” 金碧偕道:“顾桃姑娘如果喜欢,可以长住这里啊。你救过小隐的命,是我们的贵宾,我们随时欢迎你的,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顾桃笑道:“哪里哪里,小隐救我可不止一次,没他我哪里有福气来这里赏玩。” 小隐道:“上次我都进鬼门关了,多亏她硬生生把我给拉了回来。” 金碧偕笑道:“好啦,你们俩别救来救去了,酒宴已备好,就等你们来开席了,请吧。” 三阳子和小羽早已到了,白不尘因伤不能出来吃饭,金碧偕说已经派人送去他房间里吃了。 果如顾桃所料,酒席异常丰盛,珍馐美味水陆俱全,香飘十里,令人垂涎欲滴,菜品名称起得也是十分高雅,诸如沙舟踏翠、 琵琶大虾、 龙凤柔情、 香油膳糊等等。 金碧偕十分细心,专门为小羽特制了四道素食,令小羽感激不尽。 小隐心中装了事,言语便少了,独自灌闷酒。 三阳子和小羽本不善客套,席间大多数时候都是金碧偕在与顾桃交谈。 顾桃兰质蕙心,落落大方,相谈甚欢,令金碧偕非常喜爱,两人撇下了桌上的男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得十分欢畅。 酒宴结束,小隐已有几分醉意,金碧偕让柴琛扶他回房休息,留下顾桃要带她去琴房交流琴艺,原来她也爱抚琴吹箫。 顾桃推说要回房换件衣服,跑进小羽房间,道:“小羽,小隐脑袋搭错筋了,非说白盟主是杀他父母的大仇人,还想杀他。” 小羽奇道:“慈悲,怎么会这样?之前不是好好的么?” 顾桃道:“就是,我看他这两日就不对劲,咱们得防他一手,别真让他发神经,伤了白盟主。” 第121章 小羽母亲 小羽道:“无量天尊,你说怎么办?” 顾桃道:“我们俩轮流在白盟主房间里值守,我们得尽快带白盟主离开这里。” 小羽道:“是啊,我们就不该跟小隐来这里。这里是魔教的老窝啊!” 顾桃笑道:“我们两个正道弟子却在魔教老窝里大吃大喝,呵呵,传了出去可不是闹着玩的。今晚你先值班,我马上要去陪金庄主弹琴,顺便探探她的底。” 小羽竖掌道:“我这就过去,慈悲!” 半个多时辰后,顾桃与金碧偕聊完琴艺,直接去了白不尘的房间,却见小羽趴在白不尘床沿上抽泣,白不尘侧卧在床上,见顾桃进来,道:“顾桃,你把门关上,我正和小羽谈金蝉道君的事。” 顾桃见小羽在哭,猜到肯定与金蝉道君有关。她关好了门,搬了张方凳在床前坐下,劝慰道:“小羽,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吧。金蝉道君在天上一定不希望看见你这么伤心,我们好好修炼,将来再找白眉阴煞报……” 一说到报仇,她立刻想到了小隐,急忙止住了话,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跟白不尘说这件事。 白不尘道:“仇自然是要报的,顾桃不是外人,无须隐瞒,我们现在聊的是金蝉道君的最后心愿,找到小羽的母亲庄羽彤。” 顾桃惊叫道:“庄羽彤?她不是我们清乐门失踪的高手吗?听说她琴剑双绝,是我们清乐门难得的才女。” 小羽抽噎道:“不瞒你说,我师父临终时告诉我,他是我亲爹,庄羽彤是我娘。他还说小隐能帮助我找到我娘。” 顾桃道:“找小隐?那就是说你娘也在恨天宫……等等等等,让我想想……我好像有点知道了。” 沉吟了一会,接着道,“我知道了,你们知道,我的琴艺在清乐门算是不错的,你们不知道,其实小隐的琴艺不比我差,他一直在假装不会弹琴。后来被我发现了,他漏了一句说是小时候跟一个叫彤姨的高手学的。 我们冷掌门继承的也是庄羽彤的技法,其吟猱绰注技法,特别空灵飘逸,韵味十足。刚刚我和金庄主交流琴技,她说她是跟一位叫天禄的高手学的……” “天禄?”白不尘插话道,“恨天君手下有三大法王,天禄法王,辟邪法王和符拔法王。天禄为首,地位仅在天君之下。金碧偕庄主应该就是辟邪法王。” 顾桃道:“这就对了。我现在基本可以断定,这位小隐称之为彤姨的天禄法王就是庄羽彤。不信我明天问问小隐便知。” 小羽道:“听金庄主的意思,恨天君和天禄法王不日也会来到碧流山庄。” 白不尘道:“是啊,小羽,再等几天,你们母子就可以团聚了,我真为你高兴!” 小羽道:“无量天尊,慈悲慈悲!” 顾桃忽又道:“不对不对不对!” 小羽惊问道:“怎么啦?什么不对?” 顾桃问道:“你刚才说你爹金蝉道君说让你通过小隐帮你找你娘庄羽彤?” 小羽道:“是呀,他说的时候我也很惊讶,白小望不是个傻子嘛,我爹说‘今日之白小望非往日之白小望,天机不可泄露’!直到这两天我才明白他什么意思。” 顾桃道:“你才明白,可金蝉道君……白盟主,金蝉道君早就知道小隐是个冒牌货,你……” 白不尘笑道:“我当然也知道呀。他一进我家门,我就知道他是个冒牌货。” 顾桃惊道:“原来你早知道了,那你们为什么不揭穿他?” 白不尘道:“我估计他是来自恨天宫的,我和金蝉道君商量过,我们一致认为他冒险上山来是为了救秦天狼,不会做对天一盟不利的事。 那时候秦天狼已经得病,我们甚至希望他能把他秘密救走,也了却了我俩的一桩心事,所以便顺水推舟,由着他去做了。” 他顿了一顿,赞道:“小隐的确聪明过人,竟然暗自查到了密道,找到了秦天狼。我们并没有为他提供任何线索,这一点我很佩服他啊。宫千里追查了那么多年,一点线索没找到!” 顾桃笑道:“我一直怀疑他是个冒牌货,可没抓到证据,万没想到你们一开始就知道了,生姜还是老的辣呀,呵呵。我还尽力帮他瞒你们呢。” 小羽道:“我才是一直被蒙在鼓里,慈悲。” 白不尘道:“后来发生的事有点失控了,唉,都怪我没有处理好啊,都怪我!” 顾桃道:“白盟主……” 白不尘打断她道:“以后你别再叫我白盟主了,我早不是了,叫白伯伯吧。” 顾桃道:“是,白伯伯。顾桃斗胆问一句,白伯伯你愿意跟小隐来这里是不是也有和小羽类似的情结啊?” 白不尘笑道:“顾桃,你真聪明,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呀!” 顾桃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瞎猜的。” 白不尘道:“我的确有桩心事,压在心里二十多年了,现在终于有了机会……” 顾桃道:“可是……你现在的状态……会不会有危险啊?” 白不尘道:“我想通了,什么危险不危险,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没什么可怕的。” 顾桃道:“说起来你是正道领袖,恨天君是魔教统帅,你们俩水火不容,势不两立的呀,正魔相斗那么多年,如今你自己送上门,他会放过你吗?” 白不尘道:“我的事情本就和恨天君有关,我来这里就是想见她一面,了却心事,死了也值!” 顾桃不无忧虑道:“那不行。你的安全是一定要保证的。我最担心的是小隐,他这几天脑子出问题了,不太对劲,他好像……好像把你当作……” 顾桃有点说不出口,白不尘接过话茬道:“把我当做他最大的仇人。” 顾桃道:“原来你也知道的。” 白不尘道:“我感觉到了,你们放心吧,误会而已,不会有事的。” 顾桃道:“我们白天聊起你,我从他的眼神里看见了仇恨和杀机,我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我怕他会……” 白不尘微微一笑道:“你放心,世上谁都可以杀我,就他不能!你多虑了。” 顾桃道:“你没看见他那眼神,好可怕,我真的放心不下。我想我们找机会先离开这里,回头再来找他们谈见面的事。” 白不尘道:“没必要,再说,我们已经进了魔窟,哪里还出得去,你想得太简单了。” 顾桃道:“不管怎么样,我都得试试,否则太冒险了。吃饭前我让小隐陪我四处转了转,想察看地形,只是这个山庄太大了,一下子根本走不到尽头。唉。” 小羽道:“为什么不找三阳子先生商量商量,说不定他会帮我们。” 顾桃道:“三阳子先生也是魔教中人,不会帮我们啦。” 小羽道:“可他人这么好,一定不希望白伯伯有事。” 敲门声忽然响起,只听三阳子在外面问道:“白盟主,还没睡吗?”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小羽疾步跑过去打开了门,三阳子不无惊讶地道:“哦,原来你们俩也在!” 小羽道:“我们正在商量白伯伯在这里会不会有危险,刚说到你,你就到了,无量天尊!” 三阳子先生走到床前,对白不尘道:“现在外面更不安全。这些年盟主待我不薄,我三阳子绝不是落井下石之徒,盟主放心,只要我三阳子在,定保你平安。” 小羽高兴地道:“我就说了,三阳子先生会帮我们的,贫道谢谢三阳子先生仗义援手!” 三阳子道:“哪里哪里。我完全赞同白盟主的观点,门派不应有正魔之分,人心才分善恶。就如一把剑,心善者用它救人,心恶者可用它杀人,可剑本身并无正邪之别。你们看看,宫千里、孙宣之流的所作所为,你说他们是不是出自正道门派,他们是,可他们做的事简直禽兽不如,比魔鬼更邪恶,比妖怪更可怕!” 白不尘道:“说得好!比魔鬼更可怕的是人心,是贪心!我相信天道好轮回,作恶多端必自毙,善恶有报是天理!老天爷不会放过他们的!” 猛可里,房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只见小隐手握短剑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 顾桃惊叫道:“不好,快拦住他!他发神经啦,要杀白伯伯!” 顾桃第一个冲上去要夺小隐手中的短剑,小羽则拦腰抱住了他。 小隐怒喝道:“顾桃,你让开!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他,为我爹娘报仇,为我全家报仇!” 顾桃死死抓住小隐的手臂,斥道:“小隐,你喝醉了!报仇报仇,报你个头啊,快回去睡觉去!” 小隐道:“我没醉!我清醒得很,我的酒量又不是白不尘,三杯就醉。小羽,你抱着我干嘛!” 小羽紧抱着他不放手,道:“无量天尊,你现在应该在床上,不在这里!” 三阳子道:“隐狼,快回去吧,白不尘不是你能杀的。” 小隐道:“我能杀,我问过天君,他同意的!” 顾桃道:“我不同意!我也不允许!” 小隐瞪起眼睛道:“顾桃,你闪开!我们男人的事,你一个女孩子凑什么热闹。等下血溅到你身上,别怪我!” 顾桃忽然松开了手,昂首挺胸,仰起脖子,道:“好,你要杀白不尘,就先杀了我!” “非也!非也!”小羽也放开了小隐,拦在了顾桃面前,双手合十道,“小隐施主,先杀我,先杀我!无量天尊!” 第122章 真相 小隐道:“你们两个今天怎么啦?我们是好朋友,我要杀白不尘报仇,你们干嘛非要拦着我?难道我报仇有错吗?” 顾桃道:“你杀白不尘,就是错了!大错特错!” 小隐道:“白眉阴煞杀了金蝉道君,小羽要杀白眉阴煞报仇,你也拦着他?” 顾桃道:“那不一样!你哪只眼睛看见白不尘杀你爹了?你哪只眼睛看见白不尘杀你娘了?你说,你说呀!” 小隐道:“我……我那时才出生,我不知道,是天君告诉我的!你知不知道,我天天练剑,天天练狼镖,每天要杀他几百次,我杀过他几万次了,今天是最后一次,我一定要杀的,你们谁也别想拦我!” 顾桃道:“好,那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回答完了,你要杀就杀!” 小隐道:“那你说!” 顾桃道:“你爹是谁?你娘是谁?他们叫什么名字?” 小隐愣住了,支吾道:“我……我不知道,天君没告诉我!” 顾桃冷笑道:“你连爹娘是谁都不知道,叫什么也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是白不尘杀了你爹娘?” 小隐道:“天君告诉我的,天君说的肯定没错!” 顾桃道:“叶小隐,你个糊涂蛋!你糊涂透顶!我再问你,青青的仇人是谁?” 小隐不假思索地答道:“唐玄微!” 顾桃道:“唐玄微是青青的什么人?” 小隐道:“是她……”愣了一会,还是说出了那个字,“爹。” 顾桃道:“天君说得对不对?” 小隐再次愣住,过了一会强辩道:“我跟青青不一样!” 顾桃道:“哪里不一样了?连自己父母是谁都不知道,还整天嚷嚷着报父母之仇,你不是糊涂蛋,谁是糊涂蛋?” 小隐道:“我……我知道我爹娘是谁。” 顾桃道:“谁,你说呀,你说呀。” 小隐道:“我爹是秦天狼,我娘是叶琼锳!” 顾桃道:“哟,终于说出来了。很好!秦天狼是白不尘杀的吗?人家十八年前救了你爹,让你有机会与他相见,你现在反过来说白不尘是你杀父仇人,你好意思么?” 小隐一时无言以对:“我……我……” 顾桃道:“叶琼锳是你娘,谁是叶琼锳?叶琼锳是什么人?” 小隐答不上来,用力摇头。 顾桃伸指用力在他额头上狠戳了一记,道:“你呀真够糊涂的!你是天下第一糊涂蛋!你知道不!把剑给我!” 小隐呆呆地看着她,眼睛里一片迷茫。 顾桃道:“我想起来了,你的短剑上刻着叶琼锳三个字,对了,还有白不尘的名字。没准这是白伯伯送给你娘的订情信物呢!” 她一把从小隐手里夺过短剑递给了白不尘。白不尘接过短剑,手微微颤抖,情绪激动,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你们了。小隐,叶琼锳是你娘,但是你不姓秦,你姓白,你是白小隐,我是你亲爹! 我和叶琼锳才是你的生身父母!这短剑是一对雌雄剑,正是当年我送给你娘的定情信物!这一把上刻的大字是‘叶琼锳’,小字是白不尘,另一把大字是白不尘,小字是叶琼锳。” 说着,老泪纵横,失声哭了起来。 顾桃心头一动,刚才自己随口一说,竟然说中了。“白小隐,现在你明白啦?你长得一点不像秦天狼,白伯伯才是你亲爹!” 这时,三阳子插话道:“我可以证明。那天陶太医验血,我没有机会插手,更没有作弊,鉴定的结果是白盟主和你是父子关系,是自然结果!千真万确!” 小隐呆住了,半晌,问道:“那我娘呢?叶琼锳是谁?她在哪里?”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金碧偕从门外走了进来,“叶琼锳就是恨天君!” 小隐的头上宛如炸开了一个晴天霹雳,呆呆地看着金碧偕,喃喃道:“叶琼锳,恨天君?恨天君就是我娘?天君是我娘?不是男人吗?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让我杀我的父亲?为什么?” 说到后面,不知是愤怒还是痛苦,大吼一声,猛然冲出了房间,发足狂奔。 顾桃想追出去,却被金碧偕拦住了,道:“你让他发泄一通,这么多年,他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过会就好了。” 一切终于水落石出,顾桃长长舒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微笑。 白小望,白小隐,难怪长这么像! 她一直怀疑他们可能是兄弟,现在终于证实了,呵呵。 金碧偕将三阳子叫出门外,小声道:“我刚接到飞鸽传书,恨天宫已经被攻破,天君和天禄都受了重伤,估计现在到了老鹰嘴附近。我已经派出一批黑衣卫高手先行一步前往接应,你马上备齐药物,即刻出发,争取尽快与他们相会。走的时候,最好把小隐带上,我担心万一。” 黑衣卫是碧流山庄从全国各地分坛精心挑选出来的精干力量,主要任务是保护总部。 三阳子点点头,道:“明白,我这就准备,马上出发。” 金碧偕走进房间,道:“三阳子和小隐有急事要外出,可能要过两三天才回来。没事了,大家早点休息吧。”说着,退出了房间。 顾桃和小羽对视一眼,站起身来,白不尘摆摆手道:“你们俩再坐一会陪我聊聊天。” 憋了很久的心事,今天终于有机会说了出来,而且得到了证实,白不尘意犹未尽,哪里还有睡意。 他兴致勃勃地道:“小隐以为自己表演得栩栩如生,天衣无缝,其实啊知子莫若父,我第一眼看见他就有所怀疑,两个孩子的气质完全不同啊,说实话,望儿从小邪性,一双眼睛贼溜溜的总琢磨做坏事,小隐不一样,善良,正气,睿智,这些正是我希望我儿子拥有的特质啊。 他受伤卧床,我替他擦过身子,望儿经常发皮疹,身上发痒,肚子、腰部特别是背部有很多抓痕、红斑,小隐身上光滑得像白玉一样,婉嫂和小兰也早发现了他身体上的变化,悄悄跟我说过,我当即斥责她们不许乱说,告诉她们望儿的皮疹早治好了,她们以后也没敢再提起。 真正让我确认判断的是送他去卫道院的那天,望儿从小到大从来都躲我,从来不让我抱,小时候我偶尔强抱他,他就会拼命挣扎,甚至哭闹,长大以后就更不用说了。那天我抱了他好几次,他不但没躲,反而迎了上来拥抱我。那时候我基本判定他不是我的望儿,是个十足的冒牌货。” 顾桃见白不尘精神振奋,两眼放光,异常兴奋,微笑着插话道:“既然知道他是冒牌货,干嘛不揭穿他,把他抓起来?” 白不尘笑道:“我当然在心中琢磨,他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要假扮望儿,他有什么目的,最重要的是他与望儿外表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旁人是很难分辨出真假的。经过一段时间的暗中观察,我慢慢搞清楚了,他果然来自恨天宫,目的是找寻秦天狼。白小望已经走上邪路,我对他彻底失望了,但小隐的出现带给了我希望。 他心地善良,一身正气,是不可多得的淑质英才。我很喜欢他,真心希望有他这么个儿子,此生足矣。有时候我也怀疑,既然他和白小望长得那么像,会不会是琼瑛生的儿子?按时间推算,可能性很大!我越想心中越是肯定,直到孙宣请来了宫中太医陶永安。 当时我左右为难,心中很是纠结,验还是不验,万一结果不理想会有什么后果,不过最终我还是决定冒一冒险。鉴定结果证实了我心中的猜想,我高兴啊!琼瑛帮我生了一个好儿子!我这辈子值啦!” 顾桃笑道:“所以第二天一早,你龙心大悦,便过来找我们喝酒,开怀畅饮喝得大醉,还透露了深埋心底的一桩心事,实际上你是在向小隐作暗示,让他帮忙向天君说情,呵呵。” 白不尘赞道:“顾桃姑娘就是聪明,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我确实是有这个想法,你们想象不出,知道了这件事我有多高兴,可以说那是我二十年来最开心最快乐的一天!” 顾桃笑道:“那是!突然多出来一个又能干又厉害的儿子,谁不高兴啊!而且还是你的初恋生的,是吧,嘻嘻。” 白不尘呵呵直笑,眼睛都眯了起来。顾桃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白伯伯,冯象是你杀了吗?” 白不尘点头道:“对,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跑到我面前举报我儿子是冒牌货,你说我能留他吗?要是让他见到了宫千里他们,岂非大麻烦。” 顾桃道:“我猜猜就是。当时我也想杀他,正好你来了,我估摸着你肯定跟我一样不会放过他,所以就离开了。” 小羽忽然插话道:“你们说的这些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顾桃笑道:“你一心修道,不在五行内,自然不会注意这些事。” 小羽道:“无量天尊。我只知道白小隐神神秘秘,一准在琢磨什么坏事,没想到里面有这么多的故事。慈悲,慈悲。对啦,你们觉得这次正魔大战,结果会如何?” 第123章 仇恨之心 这个问题顿时让顾桃和白不尘陷入了沉默。 半晌,白不尘叹道:“这场大战,不论谁输谁赢,都是场悲剧,无数人因一个虚无的正魔之念而丧生疆场,人间悲剧啊!” 顾桃道:“我知道白伯伯你一直努力阻止这样的悲剧再次上演,可恨那宫千里竟然勾结孙宣把你拉下马,现在最高兴的就是孙宣和宫千里了,他们终于达到了目的。” 白不尘黯然道:“孙宣志在必得,调动了军队支援,恨天宫肯定守不住呀。我瞧金碧偕和三阳子刚刚那神秘的样子,估计恨天宫已经败了,或许他们准备撤到这里来。希望琼锳没事!” 顾桃道:“我想她不会有事,她的武功江湖排名第三,孙宣能伤得了她?” 小羽道:“我娘的武功应该也很好吧?” 白不尘道:“天禄法王为三大法王之首,地位仅次于天君,武功自然也高。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好了,很晚了,你们俩回去休息吧,明天再聊。” 两人告别白不尘,各自回到房间里休息。顾桃回想起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心中一时难以平静,不由感慨万千,毫无睡意,便起身走出房间,来到门厅里。大门已关,她无意出去,只是透过窗户往外看。 远远望见大门处昏黄的灯光下一动不动挺立着四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大汉,一支六人巡逻队从门前齐步走过,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她心道:小隐找到了爹娘,白不尘找到了老情人,小羽找到了娘,我呢?这里是魔教巢穴,我一个正道弟子待在这里做甚?我真有机会调查清楚爹死的真相吗? 调查清楚了又如何? 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思念如潮水般涌来,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哟,顾桃姑娘,还没睡呀?”柴琛从另一侧走了过来,打招呼道。 顾桃忙擦了一把眼泪,向她行一礼道:“柴管家,是要出去巡查吗?” 柴琛摇着铁扇,微笑道:“是呀,看起来心兰姑娘还不想睡,不如陪在下一起出去走走。在下正有几个问题想向顾桃姑娘请教。” 顾桃感觉到这或许是个打听情况的大好机会,当即答应道:“好呀,柴管家,请!” 柴琛打开大门,两人一起慢慢走出门厅。 夜已深,漆黑的天幕上点缀着无数明亮的星辰,像是一幅浩瀚的星空画卷,散发出神秘的气息。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让人不禁感到一丝寒意。 四下里,一片寂静,高耸的楼宇,深邃的园林,在星光下影影绰绰,仿佛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暗王国,等待着某种未知的冒险。 顾桃道:“柴管家有什么话尽管直言,顾桃洗耳恭听。” 柴琛微微一笑道:“在下知道姑娘的本名不叫顾桃,而叫文心兰,是忠勇大将军文清宴的千金,素有西阳第一美女之称。” 顾桃奇道:“原来柴管家认识我。你以前去过西阳?” 柴琛淡淡地道:“我也是西阳人,而且家就住在将军府隔壁,你府上的曹参军、马管家、阿喜,我都很熟的。” 顾桃笑道:“哦,是吗?好呀,老乡,呵呵,难得难得。碧流山庄富甲天下,你能在这里做管家,着实令人羡慕。” 柴琛笑道:“哪里哪里,混碗饭吃而已。偏安一隅,寄人篱下,还是家乡好呀。西阳在你爹的治理下,边境安宁,百姓安居乐业,大家的日子过得都不错。百姓都称你爹是西阳的守护神。” 顾桃黯然道:“我爹六年前就不在了,曹参军、马管家、阿喜他们都死了。” 柴琛叹息道:“我知道。你爹遇刺后,西戎国便蠢蠢欲动,开始兴风作浪,边陲再燃战火,老百姓又不得安宁了。唉,好在你哥哥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打了不少胜仗,听说还获得了皇上的封赏。” “真的?你有我哥哥的消息?” 顾桃第一眼看见柴琛,对她并无好感,总觉得她身上怪怪的,透出一股诡异阴险之气。听她说起是西阳老乡,还是隔壁邻居,与家里人熟稔,心中顿感亲切。待她说起文心武的事,一下子激动起来,不由停下脚步,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柴琛微笑道:“在下也只是道听途说一点消息而已。你爹过世,皇上已追封他为西阳王。你哥哥打了胜仗,皇上有意让他接任你爹的职位,甚至继承西阳王位。” 顾桃问道:“你知道我哥现在在哪里吗?” 柴琛道:“最近战事又起,想必你哥哥是在边境领兵打仗吧。” 顾桃道:“我说怎么这些年他都不来看我,原来边境又在打仗了,唉,我在清乐门消息闭塞,什么都不知道。” 柴琛道:“你哥哥军务繁忙,眼下自然顾不上你,不过你在清乐门,有天一盟的庇护,他自然放心得很。不过如今天一盟也不太平,跟我们恨天门干上了,不知有多少人会死啊!” 顾桃道:“是呀,白盟主就是不同意开战,才遭到宫千里他们算计,落到今天的地步。我就是看不惯,所以才出手相助。” 柴琛道:“文小姐的侠义之心令在下佩服,将门虎女果然不凡。唉,要是老将军在,西戎国绝不敢妄动,百姓也就得以安生了。文将军治军有方,节俭爱民,是我一生最敬佩的人,唉,天君真不该派人刺杀你爹呀。现在好了,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顾桃心头一震,惊问道:“你是说……我爹是恨天君派人暗杀的?” 虽然听见过十三狼杀手暗杀传闻,但一直无处求证,心中将信将疑,今天终于听见有人说起,仍是吃惊不小。 柴琛猛叹一口气,道:“是呀,在下最早听见这个计划时坚决反对,只是人微言轻,难以上达天听,以至于只能在心中祈祷老天保佑文将军。后来听说文将军失足坠崖而亡,便知他们的暗杀计划告成了。用意外掩盖暗杀,是十三狼杀手最常用的杀人技法,不是此中人,难窥其奥妙。可怜守护百姓一方安危的文将军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她的喉头忽然哽咽,轻轻用手抹眼睛,表情悲伤。 顾桃愣住了,嘴巴张着却说不出话来。良久,摇着头道:“这不是真的,我不信!” 柴琛叹道:“我也不希望这是真的,可是十三狼杀手确有这个计划,而你爹也的确死了。” 顾桃问道:“恨天门跟我爹相隔千里,毫无瓜葛,为什么要暗杀我爹?” 柴琛道:“边境只要有你爹在,西戎国就休想踏进我国门一步。据我所知是西戎国新王乌桓恨极了你爹,出万金悬赏,好像你的头也值三千金哟。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江湖上想要得到这笔赏金的大有人在,只不过他们没有成功而已。” 顾桃愤然道:“十三狼为了钱杀我爹?简直无耻之极!是谁下的命令?天君吗?” 柴琛道:“我想恨天宫天君最大,当然只有她才能发号施令啦。” 顾桃身体微微颤抖,仇恨的怒火在胸腔燃烧,切齿道:“恨天君!十三狼!我本可以去参加围剿恨天宫的战斗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怎么没想到!” 柴琛道:“天一盟号令江湖围剿恨天宫,浩浩荡荡几千人,不差你一个。我们刚接到线报,孙宣他们已攻破恨天宫,天君身负重伤带着少数残兵败将逃到了老鹰嘴一带。这是天赐良机,也是唯一的机会。你现在赶过去或许还来得及。” 顾桃毅然道:“好,我去!” 柴琛道:“我已给你备好了马和干粮,此去老鹰嘴大概需要两天的路程,你骑马一直向北走就行了。” 他用手指指不远处的小树林,果然,树下拴着一匹高头大马。 顾桃向他一抱拳,道:“多谢柴管家指点,心兰若能报得大仇,必然重谢。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柴管家不也是恨天门中人吗?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柴琛道:“我在这里不过混碗饭吃,谈不上门中人。只是在下自小敬仰文清宴大将军,视为天神,将军之死实乃我心中之大痛,久久难以消散。保家卫国的大将军不该就这么死去,卖国助敌的罪人不该逍遥法外,只可惜在下武艺低微,能力有限,心有余而力不足。今日偶遇小姐,是以忍不住便说出心声。唉,斯人已去,风范长存。” 顾桃道:“多谢!”疾步走向树林,解开马缰,纵马疾驰而去。 柴琛望着她的背影,轻摇折扇,笑道:“将门虎女,果然当机立断……” “咦?顾桃姑娘这是干嘛去?”小羽从后面赶上来问道。 柴琛道:“哦,刚接到清乐门来信,说门中有急事,让顾桃姑娘即刻返回。” 小羽伸长脖子朝顾桃消失的方向眺望,半晌,喃喃道:“什么事这么急?连个招呼也不打,真是的。慈悲。” 第124章 围困 小隐喝多了闷酒,一时情绪失控,在室外狂奔一阵,晚风一吹,清醒了许多,这时管家柴琛追寻过来,告诉他庄主让他立刻与三阳子连夜出发去老鹰嘴接应天君。 这意味着天君已经放弃了恨天宫,正魔之战,恨天宫败了! 心下大急,立刻往回跑,与三阳子会合,跳上马急急赶往老鹰嘴。 这一晚接收的信息太多,塞满了脑子,令他思绪纷杂,一时难以厘清。 白不尘是亲爹,天君变成了娘亲,金蝉道君是小羽的父亲,天禄是小羽的母亲,那么秦天狼呢? 他宣称是小隐的父亲,但小隐从一开始就对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反而对白不尘有一种油然而生的亲近感,这种感觉证明没错,白不尘才是他真正的生父。 可秦天狼为什么要这么做? 天君为什么要女扮男装? 天君为什么要对他隐瞒身份? 令他最想不通也最难受的是,她为什么把白不尘列为他的终极大仇人,让他在想象中刺杀了他十几年? 若他真杀了自己的父亲,岂不铸成大错? 所有这些问题只有天君才能回答,一想到即将见到自己渴盼已久的母亲,心头未免激动万分,恨不得长了翅膀即刻飞到母亲身边,紧紧地拥住她,再也不放手。 且说天禄和天君在烽狼和十三狼中的七狼保护下冲出重围,七狼最终只出来了四狼,分别是地狼、豺狼、熊狼和红狼,而且人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另外三人苍狼、白狼和饿狼生死未卜。 天禄上了马车便晕倒了,她为保护天君背部中了孙宣一箭。白小望的刀上有毒,天君运功暂时克制住了毒性,但失血过多,也处于半昏迷状态。 红狼上车帮着处理了她们的伤口,喂下了救命药,天君问天禄伤得怎么样,红狼说伤了肺部,情况不好。 天君心里一酸,握住天禄的手,凑近她的耳朵道:“天禄,你要挺住啊,本君不允许你死!你儿子在等你呢,为了你儿子,千万挺住!” 过了一会,天禄勉力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天君,有气无力地问道:“天君……你……你还好吧?” 天君热泪盈眶,道:“本君好……没事,你挺住,挺住呀!” 天禄慢慢闭上了眼睛,奄奄道:“天君,天禄这次恐怕要违命了。小羽……小羽麻烦你……” 天君道:“你别说了,本君不会帮你的,自己的儿子自己照顾!坚强些,三阳子很快就到了。” “大熊!大熊!”外面传来一阵地狼和红狼急促的呼唤声。 天君问赶车的地狼:“大熊怎么啦?” 地狼道:“大熊晕倒了。” 天君心一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次算是彻底栽了! 辛苦经营了二十年的恨天宫就此毁于一旦,近千名弟子死伤,连寄予厚望的十三狼也只剩下了六狼,一念及此,心中一痛,竟呕出一口血来。 所幸辟邪法王在外线经营得风生水起,已发展了近百个血海教分坛以各种名目活跃于江湖,重振旗鼓的资本还在。 这次她低估了孙宣的决心,没有料到他竟然敢调动军队和火炮来攻击恨天宫,更出乎她意料的是从恨天宫出逃的白小望竟然与秦枭狼勾结,引她中计,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导致恨天宫全线崩塌!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地狼禀报说,前面遭遇大股官兵,数量逾百,必须走小路以避之。天君准了,于是一行人离开大道转入山间小路。 但官兵还是发现了他们,一路紧追不舍。他们当中只有十余人骑马,其他都是步兵,速度上慢了一步,但不依不饶穷追不舍。 山间多岔道,能行马车的路只有一两条。豺狼在前开路,惶急之下竟然走进了一条绝路,登上一座山包,前面现出悬崖峭壁,无路可走,回头只一条盘山之路,远处官兵疾步追来。 天君当即命令他们砍些树木将通往山包的路口封住,准备固守待援,希望碧流山庄的人马能及时赶到。 幸运的是入口处狭窄弯曲,利于防守,堆积的树木阻缓了进攻的速度。官兵组织了三次突击,均被地狼他们打退,死伤了十多人,见天色渐暗,便停止了攻击。 地狼望着山下占据了唯一通路围着火堆而坐的官兵,眉头紧锁,愁容满面。豺狼忧心忡忡地道:“地哥,天君和天禄法王都受了重伤,大熊伤势也不轻,天君的贴身护卫烽狼也带着伤,真正能打的就只剩我们三人,明日我们撑得住吗?” 地狼道:“撑不住也得撑啊,誓死保护天君!” 豺狼道:“这批官兵训练有素不好对付,若无援兵,就凭我们几个万难突围。” 地狼忽叹一口气,道:“唉,我们十三狼一向所向披靡,只有我们追杀别人,今日却被这批官兵逼得走投无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豺狼道:“是呀。青青失踪,隐狼不知所踪,独狼殉难,天狼、白狼、饿狼生死未卜,明日之战或更加惨烈,我们十三狼的人生道路真的走到尽头了吗?” 地狼道:“别那么悲观,碧流山庄的人马明日肯定会到,我们须得节省体力,养足精神,我先值岗,你们抓紧休息。两个时辰之后,你来换我!” 豺狼靠坐在了熊狼身边的岩石上,小声问道:“大熊,你怎么样?” 熊狼腰部挨了一刀,屁股中了一箭,血已止住,只是行动不便。他苦笑道:“死不了,可是也帮不了你们,唉,他奶奶的!” 过了一会,忽咬牙切齿道:“白小望真是可恶!竟然扮作小隐来害我们天君,下回让我遇见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豺狼笑道:“白小望和小隐长得那么像,你分得清吗?” 熊狼道:“这个……外貌是真像,不过只要开口说话,我相信我能分辨出来。” 豺狼道:“上回听说小隐和白不尘一起被抓了,关进了牢房,不知道逃出来没有。” 熊狼道:“你放心吧,这小子鬼精鬼精,肯定早逃出来了,这会儿不定在哪逍遥呢。臭小子,我受伤了,也不过来看看我!” 豺狼道:“他哪知道我们在这里落难了呢。我有点担心,他们找不到这儿,耽误了时间。” 熊狼道:“别人可能会,他不会!” 豺狼问道:“你对小隐这么有信心?” 熊狼道:“我们小时候捉迷藏,他总是第一个找到我,他的鼻子像狗一样灵!呵呵。” 豺狼叹了一口气,道:“就算找到我们,他一个人来有什么用?山下那么多官兵!” 熊狼微笑道:“他会有办法的!我信他!” “哟,天君怎么出来了。” 烽狼见天君在红狼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下了马车,忙跑过去帮着扶她。天君道:“我出来看看情况,顺便透透气。” 守在前面的地狼也跑了过来,抱拳行礼,叫了声“天君。” 天君颤巍巍走了几步,看着山下十几个火堆和影影绰绰的官兵身影,问道:“地狼,豺狼,大熊,烽狼,你们还好吧?” 四人齐声答道:“好,我们都好,誓死保护天君!” 天君微微点头,对红狼道:“扶我去崖边看看。” 大家簇拥着她缓缓行至山崖边,天君久久伫立,眺望朦胧的月色下朦胧的远山。良久,忽正色道:“地狼听令!” 地狼急忙单膝跪下接令。天君缓缓道:“明日若是官兵突破防守,你务必将马车推下山崖!” 地狼大惊,急道:“天君……你……” 天君道:“这是命令。本君不希望成为他们的俘虏!” 地狼与豺狼、红狼对视一眼,小声道:“得令!” “好了,扶本君回马车吧。” 所有人的心情都变得异常沉重,天君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明日,明日是最后的一战,谁都知道结局将是什么,除非奇迹发生,援军及时赶到。 次日,直到日上三竿,官兵才开始新的进攻。通向山包的是一条狭长弯曲的甬道,官兵大队人马不能同时进攻,地狼和豺狼守在甬道口,官兵进来一个杀一个。 官兵很快学乖了,组织了由长枪手、单刀手和弓箭手组成的进攻小队,三名长枪手在前开路,三名单刀手负责护卫,两名弓箭手殿后,这样一来,防守变得异常吃力。 首先,要斩杀长枪手,必须突破其防守抵近攻击,而一旦抵近,单刀手会立刻发动袭击,最令人难以防备的是殿后的弓箭手,不时射出冷箭,令人防不胜防。 地狼和豺狼斩杀了第一个进攻小队,已是累得气喘吁吁,两人各中了一箭,战斗力大减,只得后撤到山包前的甬道口。 烽狼和红狼顶替他们防守,灭了另一个小队,也都挂了彩。地狼急中生智。砍倒一棵大树落在了甬道中间,这样官兵便很难快速突进,并且遮挡住了下面弓箭手的视野,大大迟滞了官兵的进攻。 官兵冲了几次,死伤了几个人,便停止进攻,另谋对策。 这给了地狼他们一个喘息之机。 第125章 新仇旧恨 地狼深知形势严峻,已到了最后关头,能不能顶住官兵的下一波进攻,心中毫无把握,便让红狼守护在马车旁边,招呼烽狼和豺狼三人共守甬道,准备殊死一战。 指挥这队官兵的百夫长颇有头脑,迅速作出了调整,仍以三名长枪手开路,派出两名刀斧手持大斧劈砍挡路的大树,三名弓箭手殿后。 大树阻滞了官兵的进攻,却也挡住了苍狼他们的反攻。他们一露面即遭弓箭手的冷箭,想要冲下去击杀砍树的刀斧手,长枪手阻止了他们的进击,弓箭手则将他们逼退。 试了几次,徒劳无功,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挡路的大树给砍碎,清理出了通道,随后大队人马开始往上冲。 豺狼砍倒了几个官兵,挡在甬道口,身中数枪,依旧死活不肯退让。官兵一波又一波涌上来,一支长枪搠中他腹部,他挥剑砍断了对方的脖子,随即又有五六杆枪刺入他的身体,豺狼狂吼一声:“保护好天君!” 挥剑奋力砍杀,但距离远了点,未能砍中,忽然弃了剑,双手抓住身前的枪杆,双目圆睁,暴喝一声,整个人跃起猛往下扑。持枪的官兵见他神威如斯,心中一慌,纷纷跌倒,连带后面的人一起跌倒。 烽狼急冲下去救他,但官兵数箭齐射,烽狼闪避不及,中箭倒地。 豺狼身上扎进了五六杆枪,斜倚而立,虽然气绝,一双眼睛仍对着敌人怒目而视。摔倒的官兵纷纷爬起,不敢近前,迟疑了好一会才敢从他两侧过去。 地狼身上已多处受伤,与红狼退守在了马车前,熊狼也提剑在手,准备做最后的搏杀。官兵的百夫长提着一杆朴刀大笑着走近,道:“算命先生算我今年要撞大运,立奇功,初时我还不信。别人在前线冲锋陷阵,而我则带人在树林里睡大觉。老天爷果然垂青于我任涛,竟叫我撞上恨天宫的大魔头恨天君,哈哈哈!” 地狼冷冷地道:“任涛,我也替你算了一卦,你今年有血光之灾,怕是人头即将落地啊。想保命,赶紧逃吧,现在可能还来得及。” 熊狼闻言忍不住大笑起来,腰部一疼,不禁呻吟了一声。 任涛大笑:“你们这几个就是江湖传言的十三狼吧,呵呵,有些本事,不过撞到我任涛手里只能算你们倒霉。别放大话了,放下武器,投降吧,我任涛保证不伤你们性命!” 熊狼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狗屁!我们十三狼专杀像你这样的狗官,想让我们投降,做梦!” 任涛不以为忤,仍笑道:“马车上的就是大名鼎鼎的恨天君吧?我知道你们护主心切,你们尽管放心,我绝不伤害他。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走不了了,放下武器吧!” 马车里传出天君沉稳的声音道:“地狼,执行命令!立刻!” 天君情知大势已去,宁死也不愿意被俘受辱。 地狼迟疑片刻,一手提起了马车的车辕,却哪里下得了手。 “执行命令!”天君的声音变得严厉。 地狼倒退着推着马车慢慢向悬崖边靠近。 “站住!不许动!”任涛发现了他的意图,立刻出声制止。“弓箭手准备!” 五六名弓箭手张弓搭箭对准了地狼。 “执行命令!”天君的声音再次响起。 地狼正要发力将马车往后猛推,猛听远处传来一阵喊杀声和马蹄声,声音在山谷间回荡,仿佛有无数兵马冲杀过来似的。 任涛一惊,问道:“怎么回事?” 一名兵士从甬道口急跑过来惶恐道:“报告,不好啦,有无数黑衣人骑马杀过来啦!弟兄们挡不住。” “什么?哪来的黑衣人?” 他疾步跑到甬道口的高处向下张望,果见二三十人黑衣黑马,勇猛异常,横冲直撞,山道上的官兵不是被马踩在脚下,便是被撞落山崖,惨叫声响成一片。 熊狼大笑:“我听见他的声音了!臭小子终于来啦!呵呵呵。” 任涛脸色大变,急喊:“快撤!” 但已经晚了,地狼岂肯放过他,大喊一声:“狼镖!”随手发出狼镖,击中了任涛的咽喉,往后便倒。熊狼和红狼也跟着射出仅有的一枚狼镖,射倒两人,接着,发声喊挥剑杀向其余的官兵。 官兵不敢恋战,纷纷逃下山包,地狼和红狼紧追不舍,一剑一个,杀得畅快。红狼留在马车边守护,天君听见援兵赶到,忙让红狼狐狼扶她下车,走到高处观看。熊狼也挣扎着凑上前去。 只见为首一人长剑左右挥舞,剑光连成一片,所过之处,断肢、头颅四散飞起,惨叫声不断。 熊狼惊叹道:“是黑衣卫!那不是隐狼吗?他啥时剑法变得这么厉害啦?” 天君赞道:“这小子得了秦天狼真传,颇有几分天狼教主当年的风范。不错,不错!” 不久,小隐冲杀到了山包上,看见天君,急跳下马,单膝跪地礼拜道:“天君,小隐救护来迟,请天君恕罪!” 天君笑道:“不迟,不迟!好小子……” 身体忽然一晃,几欲摔倒,小隐急忙抢上前将她扶住,只见她腹部以下一片血红,鲜血不断渗出。 三阳子随后赶到,急喊:“快扶天君进马车,我要立刻处理伤口。” 熊狼笑嘻嘻地对地狼道:“地哥,我说得没错吧!” 地狼笑道:“你赢了!我心服口服,回头我请客!” 熊狼冲小隐喊道:“小隐,我受伤了,你不过来看看我?” 小隐注意到天君伤势不轻,正焦急地在马车前探头探脑,听见熊狼喊话,回身走到他面前责备道:“天君怎么伤得那么重,你们怎么搞搞的?” 熊狼叫屈道:“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天君为了救你才受了重伤。” 小隐不悦道:“你胡说什么!” 熊狼道:“我胡说?我胡说了吗?” 地狼道:“他没胡说,天君的确是为了救你,才中了白小望那小子的毒计!他是被白小望所伤。” 小隐大惊,“白小望?怎么回事?快告诉我!” 地狼将白小望假扮小隐引诱天君冒险营救之事详细说了一遍,小隐又是愤怒又是懊悔,恨得直跺脚。他愤怒的是白小望竟然假扮他去害天君,懊悔的是他应该直接赶赴恨天宫,这样天君便不会中计受伤了。 他咬牙切齿道:“白小望,我非宰了你不可!” 熊狼黯然落泪道:“是要宰了他,这一战十三狼就剩我们几个了。” 小隐扫了一眼大家,发现从小一起长大的十三个兄弟姐妹,突然之间,只剩下三个,心中一酸,泪水奔涌而出,忍不住蹲在地上失声痛哭。其余人也低下头抽泣抹泪。 这时,一个黑衣人快步走上前来,向小隐行了一礼,小隐正待问他下面的情况,黑衣人忽然抢前两步,抓起马车车辕,猛然推向悬崖。 众人猝不及防,大惊失色,“你干什么!”小隐大喝一声,闪电般挺剑而起刺向黑衣人的背部。 黑衣人回剑一挡,继续推车。只两步马车已抵达悬崖边,此时黑衣人只需一放手,马车便要坠落万丈悬崖,粉身碎骨。 小隐的第二剑快捷无比,已抵在了黑衣人的咽喉。他惊声喝道:“顾桃,你干什么?” 顾桃在途中追上了黑衣人队伍,找机会打晕一人,换上了他的衣服,但是她刚才回剑用的是七弦剑,故小隐立刻认出了她。 小隐放下剑,想过去拉马车,顾桃用七弦剑指住了他,喝道:“白小隐,你别过来!你敢靠近,我就放手!” 她手略微一松,马车一头立刻翘了起来。小隐惊得面如土色,急忙丢了剑,后退一步,道:“不要!马车里有天君、天禄和三阳子。顾桃,我求你了,千万不要。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顾桃大声问道:“我爹文清宴是不是你们十三狼暗杀的?说!” 小隐的心凉了半截,她终归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只得硬着头皮道:“你听谁说的?” 顾桃道:“白小隐,你一直不肯承认化名小英的事。你说,你上次化名小英去西阳城是不是就是奔着杀我爹去的,你说,你说呀!我爹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不是我!”小隐焦虑万分,“顾桃,我求你了,你先把马车拉回来,这样太危险了,事情说起来有点复杂,你听我慢慢跟你解释……” “我不要听!”顾桃厉声道,“冤有头债有主,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是谁杀了我爹!还有了然大和尚、曹参军、马管家、阿喜,二十多条人命呢!都是你们十三狼干的,是也不是?” 她没有说错,这些人的确是十三狼杀死的或害死的,小隐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答,“顾桃,你遇事一向从容,今天怎么啦,这么激动。你能不能先拉回马车,我慢慢同你说,如果你不满意,我小隐要杀要剐随你处置,如何?拉回马车吧,我求你啦,里面有三阳子,有小羽没见过面的娘,还有我自己的娘亲,顾桃,我求你了!” 顾桃怒道:“你的爹你的娘,那我的呢?我府上二十多条人命呢?你整天嚷着要报仇,我的仇就不用报吗?” 地狼大声道:“不用说了,你爹是我们十三狼设计害死的。我实话实说,这次行动我们十三狼杀手全部参与,包括隐狼。刺杀你爹的命令是我们的老师秦枭狼下的,他与西戎国勾结,私自接下了刺杀你爹的生意,天君当时在宫外并不知情。具体行动是苍狼策划的,行动分两组进行,一组负责扫清障碍,布局设置,另一组配合行动,辅助执行。最后实施暗杀的是豺狼,喏,他就站在那儿……” 他把手指向挺立在甬道口身上插满长枪已死去多时的豺狼。 第126章 天伦之情 地狼接着道:“我们恨天宫一千多号人,逃出来的现在只有这里五人,十三狼中的其他人都死了。我是地狼,这位是熊狼,这位是红狼。如果你要报仇,就过来杀我们吧,我们保证不还手。但请放过天君,因为她事先全然不知,事后也重罚了秦枭狼。” 他“呛”地丢下了手中剑,就地坐下,大熊和红狼也一起丢下手中兵器,坐了下来引颈受戮。 “三阳子,你带天禄出去吧。”马车里传来天君平静的声音。 三阳子焦急道:“不妥。文心兰姑娘正在气头上,天君。” 天君的语气变得严肃:“这是命令,马上带天禄下去!” “是是。”三阳子不敢违拗,推开马车门,慢慢将天禄抱下了马车。“顾桃姑娘,你别急,事情会弄清楚的,不急,不急,啊!” 顾桃并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 小隐忙跑上前帮着三阳子将天禄放到旁边一块石头上。天禄双目紧闭,脸色蜡白,显得十分虚弱,小隐心急如焚,转身对顾桃抱拳道:“顾桃,文心兰,我求求你,别这样好吗,彤姨已经非常危险,如不及时施救,小羽见不到她亲娘一定会遗憾终身的!你连小羽也不管吗?” “你不要说了!”顾桃忽然声嘶力竭地哭喊道,“你不要说了!我爹的仇我一定要报!” “仇一定要报!”马车里继续传来天君平静的声音。“一个人如果连杀父之仇都不报,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文心兰,你听好了,刺杀你爹的事,本君事先的确不知道,是秦枭狼私自下的命令,十三狼依令执行。但是,本君是十三狼的上司,他们所做的事,本该由本君担着。十三狼听令!” 地狼、熊狼、红狼和隐狼习惯性地抱拳齐声道:“在!” 天君道:“刺杀文清宴一事,本君难辞其咎。待会心兰姑娘推下马车,谁也不许碰她,放她离开。至于今后,她是否还找你们寻仇,那是她的事,你们不许找她报仇!你们须尽快将天禄送至碧流山庄与小羽见面,途中不得有任何耽误。此令,不得有误!” 众人齐声道:“十三狼遵命!” “文心兰,你动手吧!” 小隐心下大急,忽然向顾桃跪了下来,喊道:“文心兰,求你放过我娘!她是我娘呀!求你啦!你爹的仇就由我来承担吧。” 说着,捡起地上的剑便往脖子上抹去。 “隐狼!”众人齐声惊叫。 文心兰泪流满面,猛然抢上一步,挥剑击落了小隐手中剑,“谁要你抵命!”大呼一声“爹——”,抢了一匹马,飞跃而上,一路哭喊着狂奔而去。 地狼和红狼急急上前将马车拉回到安全地带,众人方始长长出了一口气。 小隐望着远去的文心兰,泪水夺眶而出。 天君一直强撑,危机一过,身体一放松便晕了过去。 三阳子急道:“时间耽误不得,快走快走!” 返回碧流山庄的路非常顺利,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用了不到两日的时间顺利抵达。 白不尘听说天君到了,受了重伤,着急要去看他,但被三阳子断然拒绝,说天君和天禄伤势危险,稳定下来前任何人不得相见,尤其是小隐和白不尘,以免病人情绪波动导致病情恶化。 小羽也迫切想要见到天禄,被拒绝后整日念叨“无量天尊,福生无量,慈悲慈悲”。 小隐第一次以儿子的身份拜见白不尘,白不尘紧紧拥住他热泪盈眶道:“好,好,谢谢你娘,养育了这么一个好儿子!爹对不起你娘俩,养了个不肖孽子,从今往后,爹一定从头再来,好好补偿你们。” 听说是白小望假扮小隐重伤了叶琼锳,白不尘又是愤怒又是愧疚,伤心得嚎啕大哭,涕泗横流。 小隐搀扶他去外面散步,白不尘哽咽着将他与叶琼锳的故事慢慢讲给小隐听。小隐听后,颇为感动,唏嘘道:“天不从人愿才生出这许多悲剧来。可是,有一点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娘要我把你当作终极大仇人,从小向我灌输仇恨,每天对着你的画像刺杀百遍?” 白不尘长叹一口气,道:“你娘性子倔,有仇必报。唉,都怪你爷爷和我呀,我们伤透了你娘的心,她恨死了我,更恨透了我们所代表的正道门派,所以她才会搞一个恨天宫,把她心中的仇恨投射到了恨天宫的每个角落,每一个人身上。她是让你帮她发泄心中压抑的仇恨呢。” 小隐道:“以前我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处处都是仇恨。青青的仇人是唐玄微,结果证明他们是一对父女。这是不是说,我们十三狼所谓的终极大仇人实际上都是我们的至亲?” 白不尘道:“有这可能,当年正道门派中失踪的婴幼儿不少,现在看来都是被你娘抢了过来,培养成了杀手与他们在正道中的亲人为敌。这个计划有点……” 白不尘本想说“恐怖”这个词,临时觉得不妥,却又不知换个什么说话,便打住了话头。小隐接了过去道:“有点过分。若是我真的杀了你,岂非人间悲剧!好在到目前为止,并未酿成悲剧。我得赶紧把这事告诉其他几位,他们知道了一定高兴坏了。” 白不尘道:“是啊是啊,你娘终究还是有理智的,没有实施最后一步。有机会,我们好好开导开导她。” 小隐问道:“小羽父母亲的事,你知道吗?” 白不尘道:“我知道。当年是我帮金蝉道君出的主意,小羽小时候的奶妈也是我帮着找的,不过我并不知道庄羽彤最后投奔了恨天宫,做了天禄法王。” 小隐道:“她待我特好,像娘一样,我小时候一直当她是我娘。小羽的命也苦,每日与父亲相处却不能相认,终于相认却是永诀,痛哉!” 白不尘黯然道:“但愿庄羽彤能平安!” 次日,三阳子出来请小隐去见天禄,并吩咐只能待一刻钟。小隐见他神情严峻,便知天禄情况不妙,走进天禄的房间,见她脸色蜡黄,嘴唇苍白,一双悲凉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全无昔日的神采。 小隐在床边坐下,握住了她冰冷的手,叫了声“彤姨”,鼻子一酸,泪如泉涌。彤姨慢慢侧过脸来,勉力挤出一丝微笑,张口想要说话,却咳嗽了起来,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咕咕有声。 小隐忙道:“彤姨,你别说话,你好好躺着。” 过了一会,彤姨缓了过来,捏了捏小隐的手,道:“小隐,彤姨要……走了……见金蝉……你……帮彤姨照……照顾好……小……小羽……” 小隐捧着彤姨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失声痛哭:“彤姨,你别说话,我知道,我会照顾好小羽,我会的,你放心!你休息,好好休息。” 彤姨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道:“小隐乖……最乖……叫小羽来。” 小隐站起身来,道:“我马上去,马上叫小羽过来!” 小羽进去后不久,房间里便传出他撕心裂肺的呼喊:“娘——娘——” 小隐和三阳子同时冲了进去,三阳子确认彤姨已经离世,小隐扑到床边嚎啕大哭。 彤姨的离世给了小羽极大的打击,也让小隐伤心欲绝。两人守在灵堂内以泪洗面,抱头痛哭。三日后,小羽坚持要将彤姨火化,并把她的骨灰带回天宁观与金蝉道君安葬在一起。 白不尘的身体渐有好转,身体已无大碍,但中毒太深,毒素侵害了气机,功力恢复遥遥无期。天君的伤势传来了好消息,她已度过危险期! 小隐怀着激动的心情走进天君的房间。三阳子吩咐他暂时不要提起白不尘的事,也不要告诉她天禄离世的消息,以免带给她过大的刺激。 天君躺在床上,已脱去了伪装,头发微乱,脸色苍白,她有着细长的眉毛,挺秀的鼻梁,淡红的双唇,眉心一点美人痣,一双淡静的大眼睛里恍如有着海洋般深不见底的感情。 这是小隐第一次看见天君的真容,白不尘没有说错,她的容貌不输任何美人。 他立刻想到了紫衣仙子,原来天君就是紫衣仙子,紫衣仙子是我娘。 天君听见小隐进房,转过脸来,晶亮的眸子闪着晨曦露珠般的亮光,眼神如柔美的月光罩住了小隐,淡然一笑,轻声道:“你来了。” 小隐还没走到床前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他跨出两步跪倒在床前,哽咽着叫了声“娘”。 天君伸手轻摸他的头发,道:“你……都知道了?” 小隐捧住她的手不住地喊:“娘……娘……我好想你,娘……” 天君微笑道:“好孩子,你长大了。不要怪娘狠心,娘有不得已的苦衷。娘心里也一直在盼望这一天,你是好孩子,你理解娘的,是吗?” 小隐抽泣道:“娘,小隐长大了,以后你别辛苦了,小隐要孝顺你,让小隐保护你。我们和爹一起远走高飞,离开是非之地,好好过日子。” 天君注视着他道:“爹?白不尘也知道了?” 小隐点点头。“他一直悔恨交加,很痛苦,很内疚,所以才会养出白小望那样的恶徒来。他希望获得你的原谅,希望我们一家三口能够团聚,开开心心过好日子。娘,你能原谅他吗?” 天君的脸色一沉,道:“你……是他叫你来这么说的?” 小隐忙不迭摇头道:“不是……我别无所求,只想和爹娘一起过日子,后半辈子让小隐好好孝顺你们。” 天君道:“白不尘那个没良心的混蛋,我们不理他!我们娘俩过日子不是很好吗?你放心,娘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以后你讨个好媳妇,好日子在后头呢。” 小隐道:“可是……要是爹一起……不是更好吗?” 天君不悦道:“不许再提白不尘!他是世上最没良心最可恨的大混蛋!娘迟早要杀了他!” 小隐道:“娘……” 天君转过脸去,不再理会小隐。 小隐叹了一口气,潸然泪下。 第127章 算计 白不尘一直守在门外,期望听见好消息,见小隐出来立刻迎了上去,急切地问道:“小隐,你娘怎么样?她肯见我吗?” 小隐黯然摇头,道:“再等几天吧,我慢慢劝她。” 白不尘叹道:“她恨了我这么多年,要让她转变过来,不是件容易事。我理解,我理解。她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啦?” 小隐道:“还好的。三阳子先生说要将息两三个月吧,只是要清除她身中毒素很难,功力会大打折扣。” 白不尘长叹一声:“世事难料,江湖风云榜推我为天下第一,推你娘为第三,如今我们俩武功尽失,谁又料得到啊!我们都老了,要武功干嘛,重要的是一家人团聚,共享天伦。” 小隐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远离江湖,过太平日子,让小隐好好孝顺你们下半辈子。” 白不尘展颜道:“好,好,还是我们小隐乖!你陪我出去走走,我有事同你说。” 两人缓步而行,走到了花园深处,白不尘警觉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道:“乖儿子,眼下你爹我武功尽失,形同废人,你娘的恨天宫毁于一旦,手下的高手也所剩无几,恨天宫的势力丧失殆尽,你娘自己也身受重伤,卧床不起,我看你几个十三狼兄弟也都个个带伤,如果此时有人突然发难,要害你娘,恐怕很难招架得住啊。” 小隐闻言大惊:“是谁?这里是血海教的碧流山庄,高手如云,谁敢谋害天君?” 白不尘道:“碧流山庄庄主金碧偕和她的管家柴琛!除了她们,还有谁!” 小隐颇感震惊,愕然道:“爹,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不尘道:“直觉。老爹我一辈子阅人无数,瞧上一眼、说两句话就能看出别人肚子里的花花肠子。这几天我一直留心观察,自从你娘来到山庄以后,金碧偕和柴琛经常窃窃私语,柴琛也时常与手下人耳语。她们说起你娘时的态度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你想想,你娘一直在经营恨天宫,血海教的事全委托给了金碧偕。现在恨天宫被毁,你娘手下已没几个人了,而金碧偕管辖的血海教数十个分坛实力犹在,这是个拼实力的时代,没有实力你说话便不响了。我感觉金碧偕和柴琛关系暧昧,问题应该是出在柴琛身上。这个人一看便是个城府极深的奸诈小人。一定是她在不断怂恿金碧偕谋逆夺权。金碧偕似乎仍有迟疑,尚未最终下决心。儿子,虽说我没有证据,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小隐道:“爹,有你在,他们也敢造次?” 白不尘道:“他们可能并不知道我武功尽失,或许正是让她们难以下决心的原因之一吧。” 小隐笑道:“那还不简单,明天我们父子俩演一场戏给她们看看便是,为我们多争取点时间。” 白不尘眉头一扬,问道:“哦?” 小隐凑近他耳畔小声说了两句,白不尘笑了起来,连连点头称是。“你抓紧时间找你娘商量商量,她对她们了解,一定知道怎么应付的。” 当晚,小隐前往探视天君,向她说起了白不尘的顾虑,并建议尽快离开此地,以防不测。天君沉吟片刻,道:“辟邪跟了我多年,人挺忠的,至于那个柴琛我接触不多,不是很了解。你说得对,防人之心不可无,娘有数了,自有对策,待会你把三阳子和地狼叫来。” 小隐见到三阳子,顺便问了一下天君的伤情,三阳子说,七天后可以下地,康复至少还要一两个月。这便意味着如果要离开碧流山庄,至少需要等到七天之后。 次日早上,小隐和白不尘来到了门前的空地交流起了武功。小隐使出秦天狼教的天狼十三剑,运足功力,抖出无数剑花,三丈之内剑气纵横,势不可当,令白不尘拍手叫绝。 一些路过的碧流山庄高手驻足观看,个个看得舌挢不下,惊叹不已。 接下来两人切磋掌法,两个你来我往过了几招,白不尘忽然暴喝一声,一掌击出,小隐整个儿飞了出去,背部撞中两丈外的一棵碗口粗的松树,“咔嚓”一声,竟将松树撞成两截。 白不尘急忙跑过去扶起小隐,歉然道:“对不起对不起,乖儿子,爹一时没控制住,哪里受伤了吗?让我瞧瞧。” 小隐捂着胸口做痛苦状,道:“还好还好,没伤到内脏。” 忽听旁边一人鼓掌叫好道:“白盟主武功天下第一,果然名不虚传。小隐的天狼十三剑颇得真传,已达上乘,虎父无犬子啊,呵呵呵。” 两人一起回头,说话的正是庄主金碧偕。白不尘笑道:“哪里,金庄主过奖了。我老了,力道都控制不住了。” 小隐道:“爹,我得回房休息片刻啦。” 白不尘忙道:“好,好,爹扶你回去,金庄主,回见。” 这时,柴琛走了过来,望着小隐和白不尘的背影,小声道:“这父子俩果然不同凡响。” 金碧偕叹道:“父亲天下第一,母亲天下第三,儿子会差到哪儿去!我看,将来很可能青出于蓝呢。” 柴琛惊疑道:“我听说白不尘中了毒,武功尽失,这么快就恢复了?” 金碧偕压低声音道:“你说的事,千万不可鲁莽,搞不好……” 柴琛“嘘”了一声,道:“屋里说。” 两人快步走进金碧偕卧室,柴琛关紧了房门,对金碧偕道:“我还真没想到白小隐年纪不大,功夫却这么好!” 金碧偕问道:“你有把握胜过他吗?” 柴琛摇头道:“没有。不过就他一人也成不了气候,只是既然白不尘已经恢复功力,我们的事得另行谋划了。” 金碧偕道:“放弃吧,小琛,天君一直待我不错,我们现在的日子不也过得挺好,何必自寻烦恼?” 柴琛轻轻将金碧偕拥入怀中,温情地摩挲她的脸,柔声道:“一切都是为了你。恨天宫已毁,天君受伤,这是你上位的最佳机会,也可能是唯一机会。天君狡兔三窟,必有其他秘密基地,一旦她缓过劲来,东山再起,就再无可能了。” 金碧偕吻了一下柴琛的脸颊,呢喃道:“小琛,我不在乎称王称霸,我只在乎你!” 柴琛搂紧了她激吻,半晌,在她耳畔喃喃道:“天君这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她在一日,我便不放心你一日。我们要想过真正逍遥快活的日子,就必须能自己做主。我已有主意,既然白不尘碍事,我们便借刀杀人。你不用管了,我会安排好一切,你就等着做江湖新一代霸主吧。” 金碧偕意乱情迷,不住地亲吻她:“你喜欢就好,我听你的。” 当晚,地狼加强了对天君的保护,让红狼住进天君套房的外间,十二时辰守护,自己与大熊则轮流在门外值守。小隐负责看护白不尘。 七天顺利度过,这日上午,天君在红狼的搀扶下走出了房间,小隐和白不尘迎了上去,天君只当白不尘不存在,正眼不瞧他一眼,握住小隐的手,道:“扶娘出去走走。” 白不尘尴尬地一笑,默默地跟在了后面。 天君在小隐和红狼的搀扶下在外面走了一小圈,心情愉快,回来后便吩咐金碧偕在血海教神堂准备香烛三牲,晚上举办擢升她为血海教代教主的仪式。 金碧偕客气了几句,心中甚是欢喜,立刻让柴琛布置下去,精心准备。 小隐自然明白天君此举的深意。秦天狼失踪,血海教教主一直由天君暂代,其教务实际都是金碧偕在处理。血海教受到朝廷和各方打压,不能公开行事,因此,属下各分坛皆自立不同的名目运作,如风火堂、五行坛、红帮、马帮等等,一切皆由碧流山庄统领。 金碧偕管理有方,分坛的发展如火如荼,风生水起。秦天狼身故,天君其实本就有意让金碧偕主持血海教工作,只是近段时间一直忙于备战,没有合适的时机。这次提升金碧偕做代教主,对于她来说也算实至名归。 金碧偕心满意足地对柴琛道:“小琛,你瞧,天君还是很看重我的,我知足了,停止你的计划吧。” 柴琛笑道:“真是个小傻妞,给你点甜头,你就飘了,呵呵。” 金碧偕道:“天君如此安排,不正合了你我的心意吗?” 柴琛道:“你太单纯了,我的小辟邪,人心叵测啊。你不想想,她干嘛不直接升你为教主,非要搞个代字,什么意思?明摆着还是不相信你嚒!为什么突然搞这么一出,里面有文章啊!千万别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金碧偕道:“我觉得很正常啊,哪有那么多道道,你多想了吧?” 柴琛道:“我现在担心的是,天君可能对我们动了杀机啦,让你做代教主只不过是个幌子,先安抚安抚你,让你放松警惕,然后再找机会咔嚓。” 金碧偕道:“不会,我觉得天君不会,她咔嚓我干嘛,没理由这么做啊!你知道,她手下三大法王天禄和符拔都没了,现在就剩我一个,她要东山再起,还得依仗我们血海教。” 柴琛道:“所以你才是她的拦路虎呀,她就像悬在我们头顶的一把剑,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砍下来。我不喜欢看见有人骑在你头上发号施令,作威作福!更不喜欢终日提心吊胆过日子,自己当家做主,多好!现在我们有机会彻底拔除这把剑,机不可失啊!” 第128章 衣锦回山 金碧偕沉吟道:“你先不着急,我们静观其变吧。恨天君也不是省油的灯,万一失败,后果我们承担不起的。” 柴琛道:“我知道,你放心吧。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出手的。” 金碧偕正色道:“你不要擅自行动,出手前必须征得我的同意!”说完便走出了房间。 柴琛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一声道:“恨天君,我一定要杀了你,为我的兄长报仇!” 十五年前柴琛的兄长柴窑曾任滁州分坛坛主,因赌博将分坛几乎所有财产输得一干二净,天君获悉后暴怒,当即命十三狼将他当场斩杀,以儆效尤。 当晚,天君主持了金碧偕的升职任命典礼,碧流山庄的大小头领全部参与。她一贯注重仪式感,典礼搞得程序繁琐,庄重大气,令在场所有人群情振奋,感受到了强烈的使命感和责任感。 白不尘小声对小隐道:“我以前最讨厌你娘搞这些繁文缛节,搞什么什么仪式感,你别说,这种情况下还挺管用的。” 小隐微笑道:“我也不喜欢,经常搞得头大。我现在有点明白娘的意图了。我看今天娘心情不错,你是不是趁热打铁找她好好聊一聊?” 白不尘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待会结束,我上!不过……最好还是你陪我去。” 小隐笑道:“怎么啦?心里害怕?” 白不尘皱起眉头道:“怕自然有点怕,你娘的脾气……唉。” 小隐道:“别怕,我陪你就是!” 典礼结束后,天君在红狼的搀扶下回房休息。小隐拉着白不尘到了天君房门口,白不尘临阵退缩,说什么也不敢进去了。 小隐笑道:“爹,这一关你始终是要过的,迟过不如早过,进去后顶多被娘打几下骂一顿,然后就好了” 白不尘苦笑道:“是是,你说得轻松。等等,再等等,让我再缓一缓。” 这时,三阳子打开房门走了出来,见白不尘缩头缩脚,畏葸不前,笑道:“白盟主,想进去就进去呗。” 小隐站到白不尘身后,猛然一推,将白不尘直接推进了房间里,随后立刻把门关上,用力拉住了门把以防他试图逃出来。 不久房间里便传出一阵“嘭嘭咚咚”“噼噼啪啪”的声响,听起来像是白不尘挨揍了。小隐有点忍不住想进去看看,被三阳子给拉住了。“夫妻之间的事,不用外人插手。他们自己会解决好的。” 又过一阵,门开了,只见白不尘狼狈逃了出来,里面传来天君愤懑的吼声:“滚远点,我不想再看见你!” 小隐见白不尘鼻青脸肿,凑过去问道:“爹,疼吗?娘还真打?” 白不尘嬉笑道:“没事,我有准备,痛是有点痛,心里舒坦,舒坦,不一样!” 小隐小声道:“爹,估计要挨几顿才没事啊?” 白不尘道:“再挨两顿差不多了吧,呵呵。” 小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此后二十多天,碧流山庄平安无事。天君的身体日渐好转,虽然始终不愿和白不尘说话,但小隐陪她散步的时候,白不尘总是跟在后面,她并没有驱赶他走的意思。 小隐心中暗喜,再过一阵子,或许娘便会原谅爹了,那时一家人开开心心团聚,多好啊。 这日,金碧偕不无忧虑地对天君道:“近日发现有外人在山庄四处窥探,很可能是官府的暗探。我担心他们是不是会对我们碧流山庄动手,危及天君的安全?” 天君道:“我们在这里待得确实太久了,这两日,本君正在考虑要换个去处。你这里是血海教的大本营,不可暴露。这样吧,本君让他们这就准备,后日动身。” 金碧偕问道:“天君意欲何往?” 天君微微一笑道:“这个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必要的时刻,本君自会派人与你联系。你帮本君准备三辆一模一样的厢式马车,每车派四人护驾。” 金碧偕立刻着手布置,柴琛凑到她身前小声问:“天君说她打算去哪了吗?” 金碧偕摇摇头。柴琛道:“现在你应该明白她并不信任你了吧。三辆一模一样的马车是要让人搞不清楚她究竟在哪辆马车上,果然狡猾!” 金碧偕道:“由他们去吧,他们这一离开将来还不定什么时候再见面呢。” 柴琛冷笑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自有人会收拾他们!” 且说白小望在高台上重伤恨天君,胯部中了天君一掌,好在他闪避得快,身上又穿着护甲,没有伤到骨头,跌落丈外却也疼得半天爬不起来。 恨天君在十三狼的拼死保护下杀出了重围,但孙宣立刻组织人马进攻恨天宫。恨天宫失去了最高指挥,很快被攻破,守护的教徒作鸟兽散。各路人马大肆追杀,肆意劫掠财物,两天后基本清剿完毕,孙宣命人放火烧楼,随后率天一盟主力班师回山。 此番大战,正道损失的人马也不少,天一盟派出的八百弟子死伤过半,其他汇聚而来的帮派人马更是不计其数。得胜而归的天一盟弟子看见自家同门兄弟死伤了那么多人,人人心情沉重,全无胜利之喜悦。 真正高兴的也就是孙宣、宫千里和白小望几个人。孙宣立马兑现了承诺,封白小望为天策卫校尉监察,作为天策卫代表长驻天一盟。 白小望喜不自胜,这回终于可以风风光光衣锦还乡了。宫千里立刻向他道贺,其他在场之人皆随意敷衍了几句。向天齐和刁大鹏素来对白小望心存芥蒂,见他获得封赏,心中郁闷,一句话也没说。天一盟牺牲了那么多的人,最后得到了什么?什么也没得到,反倒是让白小望这个恶魔小人得志。 众人终于体会到了白不尘拒绝出战的苦心,但为时已晚,接下来天一盟想要再度恢复元气,没个二三十年根本不可能。 刁大鹏暗骂道:“这个小恶魔,老子迟早要灭了他!” 向天齐忧虑道:“白小望装疯卖傻这么多年,连白不尘都没看出来,城府之深无人可比啊,现在他有了孙宣这座靠山,要灭他谈何容易。我担心他回头来对付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刁大鹏道:“真要这样,大不了散伙,我也带队回老家去!看见他那张脸都恶心!” 向天齐道:“当初我们一时冲动,将白不尘拉下马,现在引狼入室,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啦,自作自受!” 众人返回天一盟,四下里一片哀嚎,悲伤之情笼罩了整座天一山,哪里有半分胜利的喜悦。宫千里想要大摆庆功宴,除泰岳外,其他人皆拒绝参加,忙着在自己的驻地料理弟子的后事,包括代盟主向天齐。 孙宣对向天齐这个代盟主大为不满,扬言迟早要废了他。宫千里在一旁相劝道:“孙大人,向天齐门下弟子死伤最多,心中伤悲也是人之常情,还望大人体谅他。” 孙宣怒道:“身为盟主当心系整个联盟,岂可仍只顾自己的玄剑门。若是都像他这般,要天一盟何用?” 白小望道:“大人所言甚是。天一盟一直因循守旧,故步自封,所以难以发展。属下认为,联盟应当大力扩充,吸收更多门派加入,借力造势,这样用不了几年,便可发展壮大,将来一统江湖也会是水到渠成的事。” 孙宣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一个一统江湖!白督察果然有格局,我看将来这个盟主应该由你来当,哈哈哈。” 白小望作揖道:“白小望若有此荣幸,必让天一盟迅速壮大,唯大人马首是瞻!” 孙宣大笑:“好,年轻人,好好干,未来不可限量啊!” 白小望重回天一盟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天一山的每个角落。人人为之震惊,人人摇头叹息。先是一个坏事做绝的大恶魔,然后是一个疯疯癫癫的大傻子,再来了一个恨天宫的冒牌货,现在来了一个风风光光的天策卫监察,傻子不傻,所发生的一切匪夷所思,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白小望回山后立刻召集了原来追随他的一帮狐朋狗友,组建起了自己的关系网,专门监视各门各派的动静,尤其是向天齐。 白小望强烈建议天一盟打开大门,广纳天下门派入盟。在宫千里和孙宣的推动下,向天齐只得签发了“天一令”。此令一出,立刻在江湖引起轰动,江湖上大大小小各色帮派皆以加入天一盟为荣,纷纷派人携带重礼上天一山求入盟。一时间天一山门庭若市,上山送礼者络绎不绝。 向天齐本就不善与人打交道,加之对上山来的良莠不齐的各色江湖人物看不顺眼,常常躲了起来不见客,入盟之事全都交到了白小望和宫千里手里。 白小望乐之不疲,来者不拒,殷勤待客,不出半个月,天一盟下已多出了四五十个门派帮会,算算人数已过六千,天一盟声势远远超过了当年鼎盛时期。 天一盟原来的一批元老对于此事喜忧参半,一半人赞同一半人反对,赞同的为天一盟在短期内获得发展壮大而高兴,反对者则担忧加入联盟的门派帮会良莠掺杂,有损天一盟多年树立的正道清誉。 白小望的解释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上梁正则下梁自然直。假以时日,好好训导,自然可以把他们教化过来。反对者听了倒也无可辩驳。 于是,众人一起决定下月初八举行天一盟入盟大会,同时推举正式的武林盟主。对内则言明,只是要把向天齐代盟主的代字去掉。 一日,向佼佼打扮得花枝招展来见白小望。孙焕随孙宣去了京城,不再回来,向佼佼嫁入豪门之梦破碎,见白小望衣锦还乡大有前途立刻有了新的想法。 “郎君,郎君!”向佼佼向白小望连抛媚眼,亲热地叫道。“佼佼想死你了,郎君!” 第129章 狡兔三窟 白小望笑道:“郎君可别乱叫,你不是早被我爹休了吗?” 向佼佼道:“不是的。那个……那个白小望是个冒牌货!我们俩才是真夫妻啊。” 白小望道:“泼出去的水收不回啦,这事大家都知道的。” 向佼佼媚笑道:“郎君,那我们破镜重圆,好不好嘛,佼佼是世上最爱你的人呀!” 白小望笑道:“最爱我是吧?好啊,你回家等着,哪天等我有空了,我会来找你的!” “好啊,我等你哟!我等你一辈子!”向佼佼喜出望外,欢天喜地回家去了。 白小望看着向佼佼的背影,恶狠狠地骂道:“臭娘们,等我有时间,看我怎么收拾你!” 又过两日,孙宣忽带了一批天策卫高手上得山来,对宫千里和白小望道:“本使得到内线消息,说白不尘和恨天君躲在碧流山庄养伤。不日将秘密前往恨天宫其他基地。” 宫千里道:“白不尘果然与魔教有勾结,当初就没错怪他!那我们何不立刻派出人马去捉拿他们?” 孙宣摆摆手道:“碧流山庄可不是一户普通富庶人家,江湖传说富可敌国,各地听命于碧流山庄的帮会商会不计其数,财力雄厚,在朝内有很深的背景,除非皇上下旨,否则动不了他们。” 白小望道:“既然他们要潜逃,正好在山庄外解决他们。” 孙宣道:“本使这次过来正是要与你们商议此事,不彻底解决掉恨天君和白不尘,终归是心腹大患啊。我得到的消息是,他们将于明日动身离开,目的地不明。恨天君非常狡猾,准备了三辆一模一样的厢式马车,走三个不同的方向来迷惑我们。” 孙宣取出一幅军用地图在桌子上展了开来,白小望和宫千里凑近细看。地图上已经标出了碧流山庄的位置和以山庄为中心四个方向的四条行进路线。 孙宣问道:“你们俩瞧瞧,恨天君会走哪条线路?” 宫千里端详了一阵,直摇头,道:“这么多路线,四通八达,道路纵横交错,哪里都好像是相通的,怎么找啊?我们又不知道他们想去哪,无从判断啊。” 白小望沉吟道:“那倒未必。碧流山庄所在地虽然四通八达,交通极为便利,只要我们把目光放长一点,放远一点,比如三百里或五百里之外,路线就会变得清楚起来。” 孙宣一拍白小望的肩头,高兴地道:“好,果然有头脑!继续说!” 白小望道:“恨天君是潜逃,不可能往人多的地方去。向北是恨天宫,向西是天一山,向南是云林山,向东是东海府,靠近大海。恨天宫已毁,她不可能再去,我们天一山这边谅她也不敢来,剩下来的就只有云林山和东海府了。” 宫千里拍手叫绝,赞道:“厉害,厉害,宫某佩服得五体投地!” 孙宣也赞道:“年轻人嘛,头脑就是灵活!你继续。” 白小望指着地图微笑道:“从碧流山庄前往东海府,竹溪镇是必经之地;而要前往云林山,云山府屏南镇是必经之地,所以我们只要派出两路人马在这两地守株待兔,必能截住他们。” 孙宣看了看地图,点头道:“你分析得十分精当,看来是天要灭恨天君!本使正好有事要去一趟东海府,竹溪镇就交给本使了。白小望,你带除魔七英前往屏南镇拦截,让宫千里驻守总坛。如果捉住了他们,就找当地驻军快马通知另一方。依照恨天宫一贯的风格,他们偏爱深山老林,经屏南镇去云林山的可能性更大。如果有需要,你可持我的令牌,请当地驻军派兵协助。” 白小望抱拳道:“得令!” 孙宣问宫千里道:“对啦,除魔七英折损了两位,人手补齐了吗?” 宫千里道:“人数是补足了,只不过要发挥七英阵威力,还得经过几年的训练。” 孙宣道:“问题不大吧,白不尘和恨天君都身中剧毒,武功最多只剩一两成,七英出马,对付区区几个十三狼杀手绰绰有余。” 白小望道:“大人放心,属下必能手到擒来。” 孙宣拍拍他的肩头,笑道:“好,再立新功,必有重赏!” 天还没亮,天君便率领众人乘坐马车动身离开碧流山庄。走了约十里地,路边有一座废弃的河神庙,所有人下马下车进入庙内。地狼将碧流山庄的所有护卫和车夫集中在一处训话。 地狼道:“各位弟兄,想必都知道天君为何要这么做。待会从这里出发,咱们各走各的路,每两个时辰休息一次,在到达指定目的地之前,任何时候不得与车内人说话,更不许偷看。到达目的地以后,车上人自会给你新的指示,你们只需按照新的指示行事便可。天君感谢大家辛苦,每人发十两银子,事成后另有赏赐。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齐声道:“明白,我等定不辱使命!” 地狼道:“好,立刻出发!” 众人来到路口,赶车的赶车,上马的上马,按照既定路线疾速而行。过了约一刻钟,天君、白不尘在众人的簇拥下从后院离开,直奔碧流河边。唯独红狼从早上便不见人影。 天君安排了三辆一模一样的马车走三条不同的线路,实际上她走的是第四条路线——水路。碧流河岸早已停靠了一艘大帆船,众人急速上船,大船随即扬帆起航,顺流而下。 楼船分上下两层,有十二间舱室供人休息。小隐第一次乘船出行,兴奋不已,站在甲板上欣赏沿江风景,心情大悦。 白不尘走到他身边笑道:“怎么样,知道你娘的厉害了吧?我早说过,你娘是干大事的人!” 小隐道:“狡兔三窟,呵呵,娘还多了一窟,小隐口服心服。不知道娘这是要往哪去。” 白不尘道:“到了地才知道,这又是你娘的高明之处!” 小隐笑道:“爹,娘现在不反对你跟着,说明她已经开始接受你了。你再让她打一顿,没准就可以破镜重圆了。” 白不尘拍拍脑门笑道:“你娘性子倔,我心中也没底,多挨几顿打倒也无所谓,我现在只希望我们一家三口能在一起过平安日子就好了。” 小隐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就怕孙宣、宫千里他们不让。” 白不尘叹道:“我和你娘现在都不中用了,将来靠你了。等到了地方,我们俩把你的武功再理一理,他们不让我们安生,就揍扁他们!” 小隐道:“白小望……怎么办?” 白不尘皱起眉头沉默了一会,叹口气道:“养不教父之过!都怪我太宠他了,没想到这小子心机那么深,他装疯卖傻我愣是没看出来一点破绽。如今他又伤了你娘,唉,怎么办才好呢?” 小隐道:“我听金庄主说,他被孙宣封为校尉监察,长驻天一盟,最近在大肆吸纳江湖各派加入联盟,现在有几十个门派好几千人啦。” 白不尘道:“这混蛋小子专干邪事,什么乱七八糟的门派都进天一盟,天一盟不是变成大杂烩了,将来恐怕非一塌糊涂不可,迟早变成新的邪派!” 小隐道:“正邪自在人心,像白小望这么做,走的必是邪路,天一盟未来岌岌可危啦。” 白不尘道:“管不了这么多了,随他们乱搞去吧,我早想通了,我们远离江湖,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就行!” 小隐道:“但愿娘也是这么想的!” 白不尘道:“你多劝劝她。经历这场大劫,她会想通的。” 船在江上行驶了三天,第四日到达云山府境内,天君下令靠岸,只见红狼带了十几个人在岸边迎候,其中一位人高马大的叫黄龙杰,是本地堂主。原来红狼是先行出发打前站去了。 众人上岸并不多礼,直接分乘三驾马车出发。小隐与白不尘和熊狼同乘一辆,忍不住问赶车的道:“兄弟,这是什么地方?” 赶车的道:“我们是应水堂的人,此地叫风波渡,向前五十里是屏南镇,我们就是要去那儿。” 到达屏南镇时,已过午后。黄龙杰将众人安排在了镇上最好的客栈“云和酒店”歇息。天君下令足不出户,要求大家在各自房间里休息、用膳,明日清早出发。 天君将小隐和三阳子叫到了自己房间里,道:“屏南镇往南十里是野鹤渡,明早我们在那里乘船渡云水湖,半日便可到云水仙庄,云水仙庄便是我们的新家。三阳子是本地人,小时候曾跟着名的丹元道长学医,后来才跟了一名道人。小隐,你再辛苦一下,马上随三阳子去趟小和山找丹元道人讨点解药来。今夜可在小和药庐歇息,明早巳时之前赶到野鹤渡即可,我们会在那里等你们一起出发。” 从天君房间里出来,三阳子喜不自胜,激动不已,道:“天君终于接纳白盟主啦!” 小隐不明其意,问道:“此话怎讲?” 第130章 丹元药庐 三阳子笑道:“白盟主中的毒叫‘七情钩吻散’,正是丹元道人所配秘方。这药本是治疗疯癫症急性发作的神药,后来人们意外发现练武之人服之会导致气机紊乱,失去功力。 宫千里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这种药,大剂量下在了白盟主喝的酒里,导致盟主功力全失,而且可能造成永久性伤害,难以恢复。” 小隐心头一亮,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呵呵,太好啦,太好啦。我们赶紧出发。” 三阳子激动地道:“丹元道人是这一带的名医,道医兼修,医术精湛,妙手仁心,替人治病从不收费,全由病人布施随喜,从来不计较个人名利得失。 我是本地人,小时候家里穷,十岁的时候被父母送上山做丹元道人的药童,跟他学医修道,一直做到十四岁。那年他的师弟一名道人来访,看见我特别喜欢,就收我为徒,那以后我就下山一直跟着一名道人了。 我们分别有二十几年了,丹元道人快九十了吧,我挺想他的。这里去小和山骑马需要一个多时辰,咱们赶紧出发。” 两人各骑一匹快马,穿过小镇直奔小和山。到达小和山时已是黄昏,远远望见半山腰处一处地方青烟袅袅。 三阳子指着冒烟的方向道:“那便是丹元道长的药庐,咱们再加把劲!” 三阳子情绪激动,一马当先冲上上山的小径,小隐紧随其后。约一刻钟后,路边现出一块木牌来。上面写着“丹元药庐”四个大字,小径两侧种满了各色药草。 三阳子对小隐道:“我们下马吧,再走几步便到了。通常到了这里,大家都要步行上去的以示尊重。丹元道长结庐而居,生活简朴,四乡八岭的百姓都当他是活神仙。 有一次发瘟疫,丹元道长七天七夜不眠不休,为百姓赶制药物,到后来自己都累倒了,其医德医风令人感佩。” 走了一程,忽听前面传来嘤嘤哭泣之声,两人心头俱是一凛,三阳子加快了脚步,翻上山岭,很快来到了一处空旷平整之地,只见满目断壁残垣,在三阳子心中美好的药庐已烧成一片废墟,有几处地方兀自在冒青烟。 有五个村民正在废墟里收拾,院子的一角躺着盖着白布的四具尸体,两个村妇坐在地上抽抽搭搭地哭泣。 三阳子惊呆了,怔怔而立,半晌说不出话来,也举不动步。一位老者走过来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小隐答道:“我们是丹元道人的朋友。” 老者长叹一口气,摇头哽咽道:“你们来晚了,丹元道人死啦,都死啦,那么好的师傅,老天爷不长眼呢。丹元道长是大好人大善人啊,好好的药庐怎么会失火,一个都没逃出来。” “师傅!”三阳子忽然大叫一声,冲到尸体前跪下,悲号道,“师傅,三阳子来晚了。” 老者掀开其中一具尸体的白布,抽泣道:“丹元道长在这儿,烧得不成样子了,唉,天可怜见!” 三阳子一边叩头,一边伤心欲绝地哭喊“师傅!” 小隐心中一酸,不禁唏嘘。过了一会,小声问一位中年男子道:“什么时候失火的?” 中年男子道:“大概是昨天夜里吧,我们也是早上看见山上冒的烟不对才上来看看的,药庐全烧了,人也全死了,一个都没跑出来。” 小隐问道:“除了丹元道长,另外三个人是谁?” 那人答道:“一个是他徒弟沙郎,一个配药的师傅朱汉,还有一个药童叫小忠。” 小隐走到废墟前看了一阵,又问道:“丹元道长是住这间的吧,另外三人住哪儿?是分开住的吗?” 那人道:“朱汉住一间,沙朗和小忠住一间。” 小隐道:“这就奇怪了,隔这么远,房子也不大,怎么可能一个也没跑出来呢?” 男子道:“我们也觉得奇怪,可他们就……全死了。” 小隐道:“会不会是盗抢?有人纵火?或者是先杀了他们再放火烧房子?” 男子摇头道:“不可能!丹元道长是大善人大好人,看病从来不收费,都是大家随喜的。他也没什么钱财,更不可能有仇人,哪个天杀的这么丧尽天良!即便是盗贼恶人也是要生病看郎中的呀。” 小隐沉吟了一会,问道:“昨天有没有陌生人来这里呢?” 这时,一个中年村妇答道:“昨天傍晚我弟媳妇肚子痛,我弟送她过来看病的。我好像听她说过,在山下碰见过几个装束奇特的外地人往上走,只是当时她身体不舒服,没怎么注意。” 小隐心头一凛,他一开始就怀疑这是人为的火灾,像是有意要赶尽杀绝,为什么呢?难道…… 心中隐隐担忧,这一切会不会与宫千里他们有关。 三阳子忽然叫他:“小隐,你过来看看!”他掀开了一具尸体的白布,正在仔细察看。 他指着尸体脊椎骨道:“你瞧这里,这处骨头明显是刀剑所断。我刚查过了,除丹元道长外,其他人骨头上都带有刀剑伤。” 他的观察证实了小隐的判断。小隐道:“这样看来,是有人先杀了他们,然后放火烧屋掩盖行迹!” 三阳子点点头,道:“可是为什么呢?丹元道长与世无争,一生悬壶济世,无量度人,怎么会招来横祸?” 小隐走到中年村妇面前,作揖道:“你刚才说你弟媳妇昨天看见有外地人上山,能否请她过来一见?” 村妇道:“当然可以,只是现在太晚了,她家离这里较远,我待会下山去她家知会一声,明天天一亮我便带她上山来,可好?” 小隐道:“如此甚好,谢谢,谢谢!” 村妇道:“不用谢,丹元道长是我们的大恩人,他的事我们必须帮的。” 三阳子取出一大锭银子交给老者,道:“明日买四口棺材,再请几位泥水师傅来修墓。” 老者接过银子,招呼其他几个人,道:“你们俩留下来守夜,其他人随我下山安排后事。” 留下来的两位村民在院子中间生了一堆火,四人围着火堆而坐,慢慢聊起丹元道长的生平和所做的善事,不时流泪叹息。 到后半夜,三阳子让小隐靠在树上睡一觉,说他明日要留下来料理丹元道长的后事,暂时不回云林仙庄了。 小隐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已经来了七八个村民,正忙着搭棚布置灵堂,四名道士在布置法事道场。 小隐忙问昨日那位村妇是否已到,一位村民答道:“在路上呢,应该快到了,我们脚程快,先一步到了。” 果然,不久,那位村妇带着一对年轻男女快步走了上来,一见小隐立刻喊道:“大兄弟,我带我弟和弟媳妇过来了,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小隐大喜,忙走过去向他们作揖行礼道:“让你们一大早赶上山来,辛苦你们了!我们不挡路,到那棵树下聊聊。” 那位弟媳妇自看见小隐便一直盯着他看,小隐问道:“听那位大婶说,你们昨天来找丹元道长看病,下山的时候看见了几个生人往山上去,有这回事吗?” 弟媳妇忽然指着小隐的脸,道:“昨天领头的那位不是你吗?” 小隐心头猛然一震,急问:“你说昨天你看见的那个人是我?” 弟媳妇一愣,没有立刻回答,低了头回忆,这时,三阳子凑过来说道:“你仔细想想,是不是两人长得很像,穿的衣服相同吗?” “啊哟,”弟媳妇抬起头来,惊道,“对啦,衣服不一样,他穿的是白色的锦衣,你的衣服是浅灰色的,不过……你们俩长得太像了,不好意思啊,是我搞错了。” “白小望!”三阳子大惊失色,“果然是他!果然是他!忒恶毒!他们杀了丹元道长就是想不让我们拿到解药!现在他们肯定冲着天君去了!” 此时,小隐已经跳上了马,喊了一声:“我马上下山去通知天君!回见!”说着,纵马疾驰,望山下飞奔而去。 次日上午,天君一行人在客栈吃过早饭后出发,前往野鹤渡,因为要等小隐,所以大家放慢了行进的速度。到了这里,可以说已经安全了,不用再着急赶路。黄龙杰带了十几个人各执刀剑一路徒步随行。 云水仙庄就建在云水湖里侧的岸边,在野鹤渡乘船半日便可到达。黄龙杰已安排副堂主安钢先一步过去通知云水仙庄,让他们派出渡船过来接人,这回应该已经在野鹤渡等候了。 然而,快到野鹤渡时,黄龙杰派出的两名骑马先行探路的弟子却折了回来禀报说,渡口的确停泊有两艘渡船,可是四下里一个人影也无,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黄龙杰吃了一惊,问道:“船到了,怎么会不见人?” 那两人道:“确实没见着一个人。” 地狼道:“安钢怎么也不见人,难道出事了?”遂大声喊道,“警戒!警戒!” 第131章 痛苦 红狼和熊狼立刻纵马抢到了前面。忽听天君在马车里发话道:“既然已到这里,不妨前去看看,注意警戒就是。” 野鹤渡只是一个普通的渡口,靠湖边平整出一大片空旷之地,岸边立着十余根木柱子,一侧的山壁前搭了一个大棚子,是个茶摊,里面摆放着三张桌子和十几张板凳,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无。 两艘带篷的渡船停泊在岸边,船身上写着“云林仙庄”的大字,显然是来接人的,但船里船外一个人影也无。 奇了怪了! 这时一名应水堂弟子尖叫起来,却是高处有血水滴落在他脖子上,抬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厉声尖叫。 只见高高的大樟树上挂满了死人,足有十多个,男女兼有,在高处随风晃荡不已,不时有血水飘落,状极恐怖,令人头皮发炸。 地狼抽出长剑,大呼一声:“保护天君!” 所有人纷纷拔出刀剑,围住了天君的马车,警觉地环视左右。 忽见不远处一棵大树后探出一个脑袋来,接着现出一个人慢慢往这边移动。 “安钢?”黄龙杰高声叫道,“是安钢,安钢!” “他已经死了!”天君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们下车,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豹子胆敢在这里惊扰本君!” 红狼忙下马,跑过去打开马车门,扶天君走下马车。这时,白不尘也已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走到了天君的身边。 安钢忽然僵直地往前扑倒,他的身后现出一个人来,“哇咔咔咔!”,怪笑声响起,白小望轻摇折扇缓步走上前来。“哇咔咔咔!” 黄龙杰急喊:“拦住他!” 应水堂弟子纷纷抢上前把刀剑对准了白小望。白小望朝空中一抖折扇,瞬间,七个人从空中慢慢飘落,正是除魔七英。铁英已死,宗英残废,宫千里另外补充了两名弟子,山英和土英,并以元英为首领。 白不尘见是白小望,厉声喝问道:“小望?你来这里做什么!” “哇咔咔咔!”白小望得意地大笑,“我来这里做什么?听说你又和你的老情人私奔了,我来这里捉奸啊!捉贼拿赃,捉奸成双,白不尘,这回你没话可说了吧?哇咔咔咔。” 白不尘气得脸色发青,怒不可遏,想要往前冲,却被旁边的地狼和熊狼硬是给拉住了。“你这个畜生,杀那么多人,你不怕报应啊!” “报应?”白小望冷笑道,“你自己做的亏心事,你怎么不怕报应?这些人全是因为你们这对奸夫淫妇而死,你不知道?今天我一定要让你看看,看我怎么杀死你的老情人,为我娘报仇!” “你个畜生,看我不打死你!”白不尘暴跳如雷,甩脱抓住他的手臂,奋然冲上前猛扑过去,白小望扇子一挥,白不尘顿时跌倒,爬起来又扑过去,被白小望飞起一脚踢出丈外。 “上!”地狼大喝一声,纵身跃起挥剑攻向白小望,其余人随即挥舞兵刃同时发起了攻击。 除魔七英截住了应水堂的十六名弟子厮杀,地狼和大熊双战白小望。红狼护着天君往后退进了一片树林里。 场上的战况很快明朗,白小望以一柄折扇独战地狼和大熊,丝毫不落下风,反而频频击中两人。地狼和大熊情知已到危急关头,不顾自己生死,拼了性命猛攻,白小望一时之间却也拿不下两人。 十几名应水堂弟子对阵除魔七英便惨了,黄龙杰第一个被砍倒,其余人没过多久已倒下了一半,剩下的人不敢恋战,纷纷后撤。 红狼见形势不对,对天君道:“我们若能冲上船去,把船开起来,他们便没办法追我们。” 于是,她护着天君慢慢向湖岸渡船靠近。元英发现了他们的意图,大喝一声“哪里走”,两个纵跃已抢到了他们前面,其余六英瞬间赶到,红狼挥剑奋力抵挡。 剩余的应水堂弟子见状,围在了天君周围慢慢往后重又退进了小树林。 那边白小望、地狼和大熊分出了胜负,地狼右肩挨了一扇,长剑脱手飞出,倒地不起,大熊胸口中了一腿,跌出丈外晕了过去。 白小望随即冲向小树林。剩余的应水堂弟子挥剑拦住他,但这些人岂是白小望的对手,没过几招,纷纷被击倒。 此时,天君身边再无其他人保护,白小望大喝一声,纵身扑向天君,意欲一扇将其击倒,旁边蹿出了白不尘挡在天君面前,用背部硬接了白小望一扇。 这一扇结结实实地击中了白不尘的右背部,白不尘张口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他挡在天君面前,对着白小望怒目而视,大吼道:“白小望,你个不孝畜生,有种你杀了我!” 白小望停下了脚步,戟指白不尘道:“白不尘,你给我让开!我娘因她而死,今天我一定要杀了这个臭女人!” 白不尘张开双臂,挺起胸膛,道:“我不许你伤害她!是我害了你娘,是我害你成为不孝子,你杀我报仇,杀我报仇啊!” 白小望怒道:“你别以为我不敢!你的账我慢慢同你算,今天我要先为我娘报仇,你让开!” 白不尘道:“我不让!我这辈子已经犯下了过错,我不想再犯!白小望,你娘的死关琼锳什么事,她根本就不认识你娘,你冤枉她了!你娘是生病难受才投河自尽,何况她也没死啊,不是在金龙寺出家……” “住口!”白小望愤怒地打断了他,“你没有资格说我娘!你还说跟她没关系,你说你同我娘结婚以后为什么再也不踏进她房门一步?为什么对她爱理不理?我娘生病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去看过她吗?我生病的时候,你来看过我吗?我娘终日伤心难过,以泪洗面,你知道吗?看着我娘日日消瘦,我做儿子的不难过吗? 可是,你在哪里?你关心过我们吗?你说,你这么做是为什么?为了什么?还不都是为了这个下贱的臭女人!你敢说不是!” 白不尘道:“孩子,那时候我们天一盟和血海教大战,门下弟子死伤了一大半啊,连你爷爷也伤重不愈,天一门全乱套了,什么事都没人做,什么事都没人管,百废待兴啊!爹是掌门,得把天一门维持下去啊,几百张嘴要吃饭,要穿衣,哪里来的钱? 那些年我一直在外奔波,重建各地分坛,把丢掉的生意重新做起来,我承认我的时间全都花在了事业上,对你娘俩关心不够,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关心不够?”白小望咬牙切齿道,“说得真轻巧!我娘病了,发高烧,躺在床上抽搐,没一个人来看她,没一个人来管她,那时候我不到五岁,我跑出去求人家去看看我娘,没人理我,我跑去医馆求他们给娘看病,可他们说没工夫,我求他们给点药,他们胡乱给我两包。 我抱着药高高兴兴地往家跑,可是半路上碰见了泰然他们,他们抢了我的药,还撒得满地都是,我将药一点一点捡起来,抱回家倒进药罐子里煮,煮好了我端起药罐子将药汤倒碗里,那是我太小,力气不够啊,药罐子掉落在我腿上,烫了一层皮,可是我没哭,我咬着牙将剩下的药倒在碗里,给娘端去喝,可娘不喝,把碗打在地上,说她宁可早点死,她不想活了!像这样的痛苦我每天都在忍受,每天,没有尽头啊,你知道吗?白不尘,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吗?” 白不尘大为震撼,这是他第一次听见白小望吐露心声,真心实意地倾诉小时候的苦难,他吃了那么多苦远远出乎他的意料。“孩子,这些事,我……我都不知道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是天一门掌门,谁敢这么待我老婆和儿子!” 白小望声音哽咽道:“你那时眼中有老婆和儿子吗?天一门人人都知道,你喜欢的是这个臭女人,你根本不喜欢我娘,根本不喜欢我,你迟早要休了我娘,迟早要把我们赶出家门,我们在别人眼里是野种,是多余的,连玩的时候,泰岳他们都是这么骂我的,你知道吗?他们天天喊着让我们滚出去,滚出天一山!你知道吗?!” 白不尘惊呆了,“我……这些事我真的不知道呀,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白小望道:“我们敢告诉你吗?你的人在哪儿?你的心在哪儿,全在这个臭女人身上,我们告诉你有用吗?” 白小望接着道:“终于有一天,我娘不堪其辱,跳进了碧流河,尸骨全无。从得知消息的那一刻起,我的心里就只装了一件事,我要报仇!为我娘报仇!白不尘,你是掌门,是盟主,你很威风是不是?我一定要让你身败名裂!我一定要杀了那个臭女人,为我娘报仇雪恨!” 白不尘一时无言以对,沉默片刻,道:“你娘……她后来不是没死吗?不是好好的在金龙寺出家吗?” 白小望仰天大笑,笑声充满悲凉。“好好的?好好的!我从恨天宫逃出来,路上碰见了我娘,我认出了她,她也认出了我。她安排我进了金龙寺,从此我天天可以看见她,我高兴啊! 我在娘的柜子里找到元胜道君交给智缘师太保管的武功秘籍和再生丹。真是老天有眼,我的武功能够恢复了,是天公赋予我能量要我报仇啊!” 第132章 云林仙庄 白小望接着道:“本来我以为我能忘记过去了,可是,白不尘,又是你个老混蛋,为了找你那个私生子,跑到金龙寺来捣乱!还有那个清乐门的顾桃,害我暴露了,害得妙玉也暴露了,害得安心师太和我娘圆寂了,她死了!真死了啊!再也活不过来啦!你终于害死了她!现在你高兴了,你满意了?” 白小望激愤之下自己道出了他武功秘籍的来源。原来元胜道君年轻时出身佛门,煞气甚重,以八臂修罗手,陀罗弑天剑威震江湖,只是这两样功夫太过血腥,伤人无数,被逐出师门。 三十六岁还俗,与一个叫云玫的姑娘相爱并结婚。两人做了二十年夫妻,元胜道君弃佛修道,一日大彻大悟,遂告别妻子云游江湖,最后赴深山修炼。 云玫则拜入佛门进金龙寺做了尼姑,法号智缘,后来做到了金龙寺方丈。武功秘籍和再生丹显然是元胜道君委托她保管的,她在圆寂前把这两样东西交给了林紫宁保管,结果阴差阳错被白小望找到了,于是便开始偷练。 再生丹是元胜道君修炼的神药,据说女人服了可永葆青春,练武之人服之可增三十年功力。 听了白小望的倾诉,白不尘内心也极其难受,黯然道:“小望,一切都是爹的错,让爹来承担吧。你要为你娘报仇,你杀了我吧,这事和叶琼锳无关,错在我,你动手吧,爹不怪你!” 白小望大怒:“白不尘,你到现在还在为这个臭娘们辩护,你别以为我会放过你,但今天我只想杀了她,你让开!” 白不尘坚定地道:“我不会让你伤害她的!除非你杀了我!” 白小望怒极,挥动铁扇一顿猛抽,白不尘死死地护住叶琼锳,背部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但他一声不吭,咬牙硬扛。 此时,白小望无意杀死白不尘,所以只是用力抽打并未注入内力。他抢上一步,抓住白不尘的手臂奋力将他往后甩出,白不尘跌出丈外,但他立刻滚身而起又往回扑。但已经晚了。 白小望狞笑着举起铁扇劈向叶琼锳头部。叶琼锳自始至终一言未发,只是默默地盯着白小望,目光中充满了怜悯和鄙夷。白小望注意到她的神情,愣了一愣,心中感到一阵难受,铁扇便停留在半空,怒喝道:“看什么看,不许看!把眼睛闭上!” 这时白不尘已冲了回来,奋力去推白小望,白小望一掌挥出,再次将白不尘击飞出去。白小望转过脸去,不再与叶琼锳对视,反手挥动铁扇击向叶琼锳脸部。 猛可里,金属破空之声急速而至,不止一枚暗器袭来,白小望本能地展开折扇遮住了自己的头部,叮叮两响,两枚狼镖击中了铁扇,但白小望没想到的是,第三枚紧随而至,急向一旁闪开,可还是迟了一步,第三枚狼镖擦肩而过,划破了肌肤。 “放肆,白小望!” 随着一声暴喝,白小隐的掌力如惊涛骇浪席卷而至。白小望全然没料到对方的掌力如此雄浑强劲,一时抵挡不住,奋力飘身后退,但这一退失去了先机,再无还手之力。 白小隐见天君有危险,连发三枚狼镖,随即集聚十分掌力发起猛攻。天狼十三法化剑为掌,一掌连着一掌,源源不断,生生不息,掌力一次强过一次,宛如狂风暴雨,风卷残云。 白小望东躲西闪,如风筝在半空飘摇,猛听“砰”一响,白小望胸口中掌,如风筝断线直坠入地面。随即“砰砰砰”连着三响,小隐的快掌连击连中,白小望的身体撞中一根树杈,随后直挺挺地跌至树干下,后背靠着树干,哇哇,吐出两口鲜血。尽管他有神甲护体,但仍经不住小隐强大的掌力。 “七英何在!”他勉强喊了一声,随即委顿在树下,大口喘息。 小隐落地,恼他要伤害天君,举掌再击,白不尘喊道:“小隐,等等!他是你弟弟,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暂且放他一马吧。” 小隐的手停留在半空,盯着他道:“看在兄弟的份上,今天我放过你。你记住,多行不义必自毙!” 白小望口角流血,胸口憋闷,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小隐回头,只见除魔七英持剑已将他团团围住。 白不尘又高喊道:“小隐,除魔七英阵,千万小心!” 小隐仰天大笑。“吃屎七狗,还认得我唐打狗吗?”说着,从腰间取出短剑,抖了一抖。 “唐打狗?”元英脸色大变,七人对视一眼,忽发声喊转身便逃,眨眼逃得无影无踪。过了一会,只见山英和土英低头跑了回来,搀扶起白小望低头便走。 小隐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丢给了山英,道:“白小望,你好自为之!” 危机终于解除。 未受伤的人四下里检查死者和伤者,地狼、红狼和熊狼都负了伤,幸不致命。黄龙杰伤得不重,但应水堂的弟子死了六个,伤了五个。从云水仙庄过来迎接的管家和几名船夫也都死了。 不久,二十多名应水堂弟子急急赶来,却是黄龙杰预感形势不妙,派人回去搬来的救兵。天君当即命令大家上船,让黄龙杰派出四名会行船的弟子帮助开船,前往云水仙庄。 上船后不久,叶琼锳对白不尘责备道:“你怎么会养出这么一个不孝子,禽兽不如,养不教父之过,你该当何罪!” 白不尘赔笑道:“是是是,都是我的不是,唉,真是作孽!还是你把小隐教得好呀,让我无地自容,惭愧,惭愧!” 叶琼锳对小隐道:“你这次放过了白小望,我瞧他绝不会改过自新,下次再遇到他,别再手软!这小混蛋诡计多端,无恶不作,你记着兄弟情,他可不会认你,搞不好你会被他害的!” 小隐微笑道:“娘,我知道了。这次给了他一个教训,以后总归会收敛点了吧。” 叶琼锳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这种人改不了的,可能变本加厉,更加放肆!这小子运气倒是不错,竟然给他搞到了元胜道君的武功秘籍,以后他的武功还会长啊。到了山庄,让你爹好好教教你,把功夫再提一提。” 小隐闻言心中暗喜,娘愿意跟爹说话了,说明她已原谅爹,破镜重圆有希望啦!在这一点上白小望也算做了件好事,爹拼死救美的行为感动了娘,终于打动了她顽固的心! 当即笑嘻嘻地应道:“好嘞,娘,我一定跟爹好好学。你要有什么压箱底的秘籍也传点给我呀!” 叶琼锳笑道:“你已经得了秦天狼的真传,娘这点本事跟他比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你还是跟你爹学吧。不尘,你要是连小隐武功都教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白不尘笑道:“自己的儿子,我能藏着掖着吗?放心吧,小隐比我聪明,又得了秦天狼的真传,下一个天下第一非他莫属。” 叶琼锳问道:“小隐,除魔七英为什么一见你像耗子见了猫似的,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啊?” 白不尘也道:“我也觉得奇怪。七英阵当真不好对付的。小隐,怎么回事,你说说。” 小隐便从卫道院找到秘籍和短剑开始讲起,一直讲到偷跑下山以唐打狗身份打败除魔七英。说到吃屎七狗、打狗剑法,让在场所有人笑弯了腰。 白不尘赞道:“宝贝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比我们都厉害,爹都有点佩服你了!” 叶琼锳道:“去去去,谁的儿子,我的儿子,你少沾光!” 白不尘嘿嘿干笑。小隐看见爹娘两情相悦,心里乐开了花。 云水仙庄建在湖岸边,规模远不及碧流山庄,楼宇青瓦白墙,典雅清新,建筑布局依山水就势,构思精巧,造型丰富,门面上融石雕、木雕、砖雕为一体,显得富丽堂皇。 渡船靠岸,早已等候在岸边的十几个弟子立刻迎了上来,欢天喜地地迎接众人入庄。 小隐一边走一边赞叹不已:“山水相映,如诗如画,太美了!” 叶琼锳道:“这个地方我本是留着养老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启用了。” 小隐拍手道:“好呀 好呀,以后我们就长住这里,山水为伴,清风相随,钓钓鱼,喝喝酒,多惬意啊!” 白不尘也欢喜道:“好地方啊,我也喜欢!” 叶琼锳抢白道:“你喜欢什么啊,这是我和小隐的家,我们还缺个看门的,明儿起你就看大门去吧。” 白不尘笑道:“好好,我看门,给你们看一辈子大门!” 各人的住处早已安排好,由佣人或侍女引路去休息。小隐和叶琼锳住在同一栋楼里,白不尘却没有得到安排,孤零零地站在一楼大堂,显得颇为尴尬。 叶琼锳在二楼走廊上朝他喊道:“白不尘,你傻站着干嘛,还不上来,你背部的伤不想搽药是吧?” 白不尘大喜,几个大步便冲上了楼,叶琼锳牵着他的手进入了自家房间,关上了门。 小隐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大喊:“爹娘万岁!” 第133章 逍遥日子 自此,众人在云水仙庄安顿下来。小隐每天陪着爹娘散步、饮茶、喝酒,终日乐乐陶陶,心旷神怡,十分逍遥自在。 白不尘将小隐所学武功认真梳理了一遍,扬长补短,并将天一门的上乘内功和剑法传给了他。 七日后,三阳子来到了山庄,说起丹元道长被白小望所杀之事,白不尘长吁短叹,连声骂:“小畜生!何其毒也!这个小畜生!” 三阳子道:“我没能找到七情钩吻散的解药,也没找到配方,不过有一点线索,我打算自己配制试试,需要一些时日,希望能成功。” 白不尘道:“对不起了,三阳子先生。我中的毒能解则解,解不了也没事,就算老天爷对我的惩罚吧!” 三阳子道:“天君中的是同样的毒,我一定要研制出来!不然,排不出毒素,你们俩的绝世武功难以恢复,太可惜了。” 白不尘道:“你也不必太着急,慢慢研究吧。此地远离江湖,既安全又舒适,我觉得挺好。我这一辈子,终日为天一盟奔波,可以说殚精竭虑,耗尽心血,到头来你看看落得个什么结果。 人这一辈子,什么都是空的,惟有亲情最真!三阳子先生,我劝你趁现在还有精力,娶个夫人,生几个孩子,老来享受天伦之乐,岂不美哉!” 三阳子笑道:“我这人一个人的日子过惯了,找个女人来管自己,怕是受不了呀,呵呵。” 白不尘笑道:“被女人管自有管的乐趣,你不经历又岂知其中美妙,哈哈哈。” 两人一起大笑。 一日,白不尘问小隐道:“都说你们十三狼是孤儿,每个人都从小树立了一个大仇人。从你和青青的经历来看,是不是这位大仇人实际上是他们的至亲啊?” 小隐摇头道:“青青的事我是知道的,其他人的不得而知。” 白不尘道:“你娘早年最恼你爷爷以正道自居,开口闭口便分正道邪道,她好像搞了个‘颠倒乾坤’计划,我估摸着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如今你们十三狼也就剩下你们几个,我看那个大熊长得挺像刁大鹏的,刁大鹏曾经丢过一个儿子,他们不会也是父子俩吧?” 小隐问道:“爹,你的意思是……” 白不尘道:“我的意思是世上只有亲情最真,如果是这么回事,为什么不成全他们呢?让他们找到自己的至亲,共享天伦之乐,多美好啊!” 小隐道:“我明白了。当初青青的事,就是我帮忙联系唐玄微的。好的,有机会我找他们谈谈,听听他们自己有什么想法。” 白不尘展颜道:“好啊,助人为乐,成人之美,你花点时间,就算帮爹多积阴德吧。爹养出了白小望这么个不孝子,心里愧疚不安呐!” 小隐点头道:“爹,我明白了。我会去做的。” 白不尘道:“对啦,还有一件事,爹一直憋在心里想问你,你可要对爹实话实说哟。” 小隐问道:“什么事?你说。” 白不尘道:“你跟顾桃姑娘……这个……怎么样?” 小隐道:“我们是好朋友啊,还有小羽,铁哥们!怎么啦?” 白不尘道:“顾桃姑娘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聪明能干,善解人意,是个难得的好女孩啊。我瞧她挺喜欢你的,你对她……有没有意思啊?” 小隐道:“你说我们……哦,明白了,不可能呀。我一直扮演白小望那个恶魔,她哪能喜欢上我!就算后来知道了我是白小隐,可我是恨天宫的十三狼杀手啊,她父亲是个大将军,朝廷大官,她哥哥也是个将军,千金小姐呀! 何况她已经知道她爹是我们十三狼杀害的,上次在老鹰嘴她差点把娘的马车推下山崖,唉,她不找我报仇,已经够恭喜了。今后,还能不能做朋友都不好说啦。爹,你想多了。我们不可能的!” 白不尘道:“傻孩子,爹是过来人,能看走眼吗?再说了,你是我白不尘的儿子,配不上谁呀?便是当朝公主、郡主也配得上啊,别小瞧自己!” 小隐道:“这事……我还真搞不清楚。” 白不尘道:“搞不清楚就搞清楚啊。小隐啊,世界充满了仇恨,也充满了爱,正如邪不胜正,最终爱能战胜仇恨。爹想通了,什么都是假的,爱和亲情才是真!要勇敢地去追寻真爱,爹当年就是犯下了大错,错过了二十年,不但害了自己,也害苦了你娘。好在天公作美,最后总算让我们破镜重圆了,可是人生有几个二十年啊?所以,爹劝你挺身而出,不畏艰险,厚起脸皮去追寻你的真爱!” 小隐困惑地看着白不尘道:“爹,你什么意思?没听懂。” 白不尘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和你娘年纪都大了,老了,窝在这里悠悠岁月,颐养天年,这是我们安享晚年的幸福。你还年轻啊,你应该走出去干一番事业。听爹的,去找顾桃姑娘去,把她给娶回来做爹的儿媳妇!明白了吗?” 小隐摇头笑道:“不行不行,谁知道人家怎么想的?万一会错意,岂不倒霉!” 白不尘道:“不会错的!你是男人,就应该主动出击,去追她去降服她呀!当年我跟你娘就是这样子滴,嘿嘿,现在轮到你了,儿子,别怕,上!” 小隐使劲摇头,白不尘在他脑瓜上拍了一记,道:“傻儿子,听爹的没错。三阳子就很欣赏顾桃,多次在你娘面前夸她,你娘肯定也喜欢的。你娘呢,喜欢一个叫什么唐卉儿的姑娘,说是已经说好了,她那边我来说,大不了两个一起娶。明天你就动身,去攻下顾桃姑娘这座城!听见了吗?” 唐卉儿?就是那个救下的神女吗?娘怎么会喜欢她? 说起顾桃,小隐还真有点想她了。她那天一气之下狂奔而去,应该返回清乐门去了,不知道现在在干嘛。 她再看见我,还认我做朋友吗? 去就去,明天阳光灿烂,是个好日子,呵呵! 且说白小望被小隐击伤,在客栈卧床三天才缓过气来。他没想到白小隐的武功有那么强,心中甚是不服,只怪自己近段时间忙于天一盟事务,疏于练功,往后必要加强修炼,不打败你白小隐誓不为人! 这次抓捕恨天君失手,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了,不知孙宣大人会不会怪罪下来。 距离下月初八仅剩半月时间,开好联盟大会比抓捕天君更重要,他心下一急,便再也待不住,立刻吩咐除魔七英启程回山。 这次抓捕行动虽然失败,但杀死了丹元道人,恨天君和白不尘短时间内武功恢复无望,至少无需为他们复出而担心。待完成了大事,回头再来收拾他们! 宫千里为筹备联盟大会忙得不可开交,见白小望和除魔七英空手而回,知道他们失手了,也没多问,简单聊了几句,便顾自忙事去了。 白小望回家休息,服下点伤药,美美地睡了一觉。他的脑子并没歇着,一刻不停地在转,谋划着自己在天一盟的发展。 此前,为了让白不尘身败名裂,拉他下位,煞费苦心不顾一切做坏事,得罪了天一盟内几乎所有的门派,以至于人人视他为小恶魔大恶人,人人欲杀他而后快。如今白不尘终于被废,恨天宫也被消灭,自己投靠孙宣也如愿以偿获得了校尉监察一官,风风光光地现身天一盟做事,敌视他的人敢怒不敢言。但凭他现有的口碑以后若想在天一盟真正有所发展却是阻力重重,难上加难。 唐玄微带着灵山派走了,冷丝桐带着清乐门走了,天一盟内原有的六股势力已去了两成。只要自己紧抱住孙宣的大腿,宫千里和他的南山派绝对会支持他,其他三派天一门、玄剑门和金雕门经过与恨天宫一战,门下弟子剩下不到五成,金雕门最惨,余下弟子不足百人,玄剑门也只剩一百余人,从实力上来说,这两派已不足为虑,发挥不了大的作用。 天一门作为天一盟的顶梁柱,树大根深,目前尚有三百多人,掌门泰岳,尤其是有几位老不死的长老,说话还是挺有分量的。毕竟天一盟的影响力完全是靠天一门撑起来的。 不知道孙宣打的什么主意,竟然同意了自己广纳各派的建议。如今天一盟内一下子多出了五十五个门派帮会,粗略统计弟子人数已过六千,遍及全国各地。他们入盟之事大多经过他的手,大家关系不错。只要把这些门派调动起来,其综合实力绝对碾压天一门。 距离联盟大会还有半个月时间,眼下自己要做的是尽快争取到泰岳的支持,或者至少让他保持沉默。要争取泰岳当从他儿子泰然下手。当初一时冲动,废了泰然的一只手臂,父子俩耿耿于怀,对他恨之入骨。要改变这个现状,只有抓住他们的弱点下手。 泰然的弱点很明显,苦苦追求向佼佼而不得,只需利用好向佼佼这张牌便可轻易让他俯首帖耳。泰岳痴迷神道,终日修身养性,礼神朝真。记得小时候他对母亲大献殷勤,只是母亲一直没给他机会。他去年丧偶,并未续弦,或许这方面有可乘之机。他想到了妙玉,以她的媚功,拿下泰岳易如反掌。 上次从金龙寺出来以后,妙玉不再想回去,打算还俗跟着他过日子。 当时的情况自然不允许,便将她安顿在他母亲推荐的附近的一座尼姑庵暂住。 第134章 布局 一想到这里,他立刻动身前往白雀庵。白雀庵就在天一镇北二十里的白家庄,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妙玉正在擦拭香案,见白小望进来,惊得打翻了烛台。她丢下抹布,一言不发,拉起他的手就走。进入她住的庵堂,关上门便将白小望扑倒在床上如饥似渴地激吻,一边用力扒扯他的衣服。 白小望笑道:“佛门圣地,不妥吧。” 妙玉娇喘道:“我不管,我想死你了!” 激情过后,妙玉趴在白小望肩头嘤嘤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好想你,又不能去找你!” 白小望微笑道:“这一阵子事情太多,忙不过来,我也是每天都在想你的哟。今天一得空,立刻就过来找你了。” 妙玉轻咬他的耳垂,喃喃道:“你……找到我爹了吗?” 白小望道:“找到了,他答应了,这事多亏了你啊!”重重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记。 妙玉娇笑道:“那你什么时候娶我?我好想还俗。” 白小望道:“快了,天一盟大会下个月初八召开,等我忙完了这件事,你就可以还俗了,然后我们就可以考虑成亲的事了。” 妙玉兴奋地道:“真的,太好啦!小望,我爱死你了!” 白小望笑道:“还有更好的事,我今天就准备带你离开这里,去天一山,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相见了。” 妙玉激动地抱紧了白小望,对着他的脸狂亲。 白小望道:“上山以后,还要委屈你扮成道姑在天宁观挂单,你帮我做一件事,然后万事大吉!” 妙玉笑道:“不要说一件,一百件也帮你做!快告诉我,什么事?” 白小望道:“我们先走吧,路上同你说。” 回天一山的路上,白小望说起了勾引泰岳的事,妙玉起初不愿意,但经不住白小望花言巧语,最后勉强答应了,但要求他发誓,做了武林盟主后立刻娶她。白小望自然如她所愿。 天宁观现在由小羽住持。白小望带着穿戴道服道冠的妙玉进观请求挂单十五日,小羽不好拒绝,只得给她安排了单独的房间,并向她说明观内的规矩。 白小望安排好了妙玉,便去找向佼佼。对于向佼佼其实他内心充满愤怒和不齿。她是个典型的势利眼,口蜜腹剑,心如蛇蝎。 他是白不尘的爱子,英俊潇洒,聪明绝世,在青年一辈弟子中自然是排在第一位的,向佼佼一直试图接近他,甚至勾引他,但他从来嗤之以鼻,不予搭理。他真心喜欢的是冷丝桐,那个美丽聪明的绝世美人。 但后来,他尝到了向佼佼的厉害,也吃尽了苦头。就是那一次,在天宁观附近的路口,向佼佼说有话与他说,拉他进了树林。她突然抱紧他,吻他,说爱他,还扯他的衣服。结果,被路过的薛长春看见了,以为他要欺负向佼佼,怒气冲冲地冲进树林要打他。 他只得逃命,逃到了悬崖边,无路可逃,薛长春不依不饶痛打了他一顿。他当时自认为自己无过错,并没有还手,最后不慎滑下了悬崖,双手抓着一块凸起的岩石,薛长春担心他掉下去,爬下来试图拉他上去,就在那一刻,他心里忽然产生一种莫名的愤怒,顺手将薛长春拉推下了悬崖。 薛长春跌落悬崖,摔成了残废。他丝毫不觉得内疚,心里直骂他活该!无数人为此指责他,他无所谓啊!账反正会算到白不尘头上!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此事最后激起了公愤,白不尘再也护不住他,最后当众废除了他的武功,把他变成了废人! 自那时起,他陷入了痛苦绝望的深渊之中,再也爬不出来。他什么都不想做,不想说话,不想吃饭,不想睡觉,愤怒与痛苦每时每刻折磨着他,他想呐喊,想大哭,想大笑,想打人,想杀人,想……他已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最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白不尘想借喜事冲喜,向佼佼竟然同意嫁给他! 为什么? 是为了做白家的少夫人? 然而,这让他永远失去了追求冷丝桐的机会!他愤怒,却无可奈何! 订婚当晚,他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任何反应,向佼佼露出了真面目,他第一次领教了世上最恶毒的谩骂,最可怕的侮辱,最疼痛的折磨…… 他已是个废人,只能默默地忍受一切。他忽然发现,向佼佼喜欢的是白家少夫人的名头,她嫁给他并非要他做老公,她隐藏更深的目的似乎是要谋害他性命! 除她以外,山上还有很多其他人也在暗暗谋划要怎么怎么杀死他! 他终于受不了了,发出了愤怒的呐喊,痛苦的大笑,悲凉的哭叫。他忽然发现,这样让他很舒服,所有人都会围着他转,所有人都会让着他,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怎么骂人就怎么骂,想打人就随便打,不想动时随便往哪里一趴,没人敢过来烦你!哈哈,简直太爽了! 我是傻子我怕谁! 从那以后,他就把自己当成了疯子傻子神经病!这是保护自己的唯一方法! 天可怜见!他阴差阳错地进入了恨天宫,遇见了自己的兄弟,获得了“火阳神骸经”,神奇地恢复了功力,最终又做回了自己! 向佼佼这个势利眼,勾搭孙焕失败,见他衣锦还乡又有了前途,竟然厚颜无耻又来找自己,说什么破镜重圆,哈哈哈,将来有机会,必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她好好尝尝被人折磨的感觉。 现在嘛,她还有点利用价值。 他直接去了向佼佼的住处。自从上次验证出向佼佼并非向天齐亲生,向天齐一怒之下将她母女二人赶出了自己的寓所。 白不尘趁机写了休书,替白小望休掉了向佼佼,但为她俩安排了新的住处,给了她们一大笔银钱以保障她们的生活。 白小望走近向佼佼家时,泰然正好从里面出来,向佼佼在门里面笑嘻嘻地向他挥手道别。泰然一见白小望,立刻紧张起来,充满敌意地盯着他,问道:“白小望,你来干什么?你跟佼佼早没关系了!” 白小望客气地向他作揖笑道:“泰然兄,好久不见!我找向盟主有事,路经此地,顺便看看向佼佼。你放心,白某绝不夺人所爱!” 泰然不客气地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佼佼才不愿意见你呢,走走走,快走!” “哟,小望来啦,我等你好久了,快进来啊!”门口传来了向佼佼娇滴滴的声音。 白小望向泰然微微一笑,道:“佼佼让我过去,我说两句话就走,别用那眼神看我!” 泰然尴尬地一笑,木然而立,看着白小望走进屋内,向佼佼关上了门。 向佼佼热情地牵住白小望的手,道:“这里是我的新家,你第一次来,走,我带你转转。” 白小望朝窗外看了一眼,道:“你的情种在外面等着呢!我说两句话就走,下次再来欣赏你的新家。” 泰然呆立在路边一棵树下,默默地向这边张望。向佼佼沉下脸来,“嗤”了一声,骂道:“这个脑残的废人,像牛皮糖一样,一天到晚死缠我,甩都甩不开,烦死啦!” 白小望笑道:“有男人愿意拜倒在你石榴裙下,为你疯狂,我觉得很好啊,这样的男人越多越好,这样才能显示出我们佼佼举世无双的魅力嘛!” 向佼佼惊喜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呀!真不愧是天一盟第一公子!可惜佼佼错失良缘,可我每天每天都在想你啊!” 她轻轻捏捏白小望的手,低头故作娇羞地道:“小望,我想抱抱。” 白小望微微一笑,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道:“放眼天一盟,现在还有哪个女孩子比得上我们佼佼啊?只是我新官上任,联盟大会召开在即,忙不过来啊。等这阵子忙完,我就会有时间多陪陪你了。” 向佼佼把头贴在白小望胸口,笑道:“佼佼好幸福哟!” 白小望道:“你知道的,眼下天一盟广开才路,大量吸收江湖各派入盟,冲击了天一盟原有的格局,我担心一批元老对我有意见啊。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向佼佼抬头问道:“什么忙?” 白小望道:“很简单的,就是帮我打探一下像你爹啊泰岳啊这批元老的真实想法,他们有什么计划。我知道的,这种事对你来说不过小菜一碟,是吗?” 向佼佼道:“那当然。我爹这边就不用说了,泰岳那边嘛,泰然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绝对小菜一碟!” 白小望在她脸颊是亲了一记,道:“佼佼就是厉害!好啦,那傻子还守在外面,我待久了怕多事,下回再来看你吧,啊。” 说完,推开她转身走向门口,向佼佼追到门口向他道别。白小望走到泰然面前道:“我谈完了,你想的话可以再进去啊。” 泰然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道:“白小望,你别得意!” 白小望微微一笑,作个揖转身离开。 一切就绪,现在就坐等妙玉那边传来好消息! 捉贼拿赃,捉奸成双,呵呵! 第135章 联盟大会 五天后,妙玉传来了好消息,说已经上手,今晚可以捉奸了。 来得正是时候,妙玉果然有一手! 白小望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守在了妙玉住处的外面。不一会,只见妙玉快步走了过来,泰岳紧跟其后。两人随即进入妙玉的房间。 白小望悄悄靠近,等了约一刻钟,叫了声“妙玉”,猛然推开房门跨了进去,只见床上两个半裸的男女惊惶失措地坐了起来。 白小望用手掌捂住眼睛,连声道:“没看见,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一边说,一边后退,然后关上了房门。 白小望颇为得意,站在天宁观的路口等候泰岳。不一会泰岳急匆匆走了过来,看见白小望先是一愣,停下脚步,直截了当地道:“白小望,好吧,我认栽!有什么要求你说吧。” 白小望笑道:“泰掌门果然快人快语,佩服!白某没什么要求,必要的时候请泰掌门支持支持我?” 泰然问道:“支持你什么?” 白小望道:“到时候你便知道,顺便帮我劝劝吴坚、汤不成等几位长老。谢谢了,白小望什么都没看见!” 泰然鼻子里“哼”了一声,猛甩袖子,扬长而去。 白小望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乐开了花,天一门搞定了,大局已定。接下来就是一批新入盟的实力较强的门派帮会。这方面他早已打下基础,埋好伏笔,只要再往前推一推,定能顺利成事。 万众瞩目的初八日子终于到来,联盟大会如期召开。总计六十个门派、帮会三千多人出席了大会。会址设在天一门最大的操练广场上,正前方搭建了一丈高十丈见方的大高台, 一条巨大的横幅在台前高高挂起,上书:天下盟联盟大会 高台的背景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武”字,两侧一副对联:同心同德同舟楫,济人济事济天下,横批:天下武林为一家。 高台两侧立着无数的旗幡,随风飘扬,猎猎作响。台上摆着六十多张木椅,供各门派掌门或帮会首领就座,正中前方是一张长条桌,用于签订入盟协议。 此前,白小望提议鉴于入盟组织已达六十个,涵盖各门各类,遍及全国各地,天一盟三字已不足以代表所有,因此,将天一盟改为天下盟,让天下武林成为一家。这一提议获得大多数人的认同,于是天一盟变成了天下盟。 高台下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南腔北调,口音纷杂,各色打扮,千奇百怪,男女老少,和尚尼姑,什么人都有。 地面上事先画好了站位的线条,所以队列相对齐整。 随着六十声礼炮响起,锦瑟齐鸣,六十位首领鱼贯入场,在台上席位依次就座。孙宣以武林前辈的身份任大会主持和见证。 大会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主要是签订入盟协议和盟规,最后一个环节便是推选天下盟盟主,向天齐作为天一盟代盟主当仁不让成为总擂主。 擂台比武分设七个擂台,比赛六天,被击倒落地者为输,有意冲击盟主之位者皆可上场,裁判两人,由天一盟一位长老和其他门派推举的长老级高手担任。总决赛定于第七天上午举行,届时将决出最顶尖高手,并推选盟主。 毕竟参会者众多,有意登台者甚众。大多数人并无角逐盟主之意,上台主要是想展示自己门派的武功,也有的将擂台作为决斗的场所。 前三天闹闹哄哄,上台的什么人都有,到了第四天,上台人数大减,只有真正的高手才敢上台一试身手。当日便关闭了三座擂台。 第五天决出了最后八名顶尖高手,分别是:五岳派掌门季冲,昆仑派掌门宋光英,丐帮帮主张耕,神龙帮帮主黄庆,神剑门掌门秦栩,四海门门主常愿,八臂剑仙古聪,独龙寺飞扬师太。 在总决赛中,八名高手首先决出前四,然后由其中两人分别挑战擂主,另两人决出胜者与擂主或战败擂主者进行最终的决赛,胜者便是天下盟盟主。 原天一盟内的高手如宫千里、泰岳、刁大鹏等均弃权未参与擂台赛,主要他们认定向天齐必然胜出,成为最终的天下盟盟主。 按照江湖风云榜,第一名白不尘和第三名恨天君身中剧毒,武功已废; 第二名贺摩天从不问江湖事; 第四名是孙宣,为大会住持; 第五名白眉阴煞和第六名安和师太均未现身; 第七名金蝉道君已经离世。 已经决出的八名顶尖高手无一例外都不在前十之列,向天齐排名第八,拥有绝对的取胜把握。 总决赛设在大会主擂台上进行,这本是万众瞩目的比赛,台下一大早便聚满了人,一些人纷纷开始赌博,赌哪一位高手能够胜出。 经过抽签,第一对出场的是五岳派掌门季冲对神龙帮帮主黄庆。 季冲使剑,黄庆使判官笔。两人的武功均达上乘,五岳剑剑法精奇,判官笔神出鬼没,两人的比赛看点十足,精彩纷呈,台下掌声如雷,喝彩声不断。 两人的武功在伯仲之间,苦战三百余合,最后季冲凭体力略占上风,裁判组判了他赢。 第二对出场的是昆仑派掌门宋光英对四海门门主常愿。 两人均使长剑,激斗一百余合,宋光英一剑刺中了常愿的手臂,常愿弃剑认输。 第三对出场的是丐帮帮主张耕对独龙寺飞扬师太。张耕使的是打狗棒,飞扬师太使的是拂尘。两人功力深厚,气势腾然。大多数人均为头一次见识闻名已久的丐帮打狗棒法,人人兴致十足。打狗棒法变化精微,招术奇妙,赢得了满堂彩。 但飞扬师太的拂尘动作优美,变化多端,犹如蛟龙戏水,又似闪电惊云,虚实变幻多端,其实力完全不输打狗棒。 两人激斗了两百合,张耕已年逾六十,力怯认输,飞扬师太进入四强。 最后一场是神剑门掌门秦栩对八臂剑仙古聪,一个神剑,一个剑仙,动手前没人猜得出谁输谁赢。 两人均使长剑,一出手便迅捷无比,以快打快,剑气纵横,寒光耀眼,犹如狂风暴雨,令人惊叹。两人的剑快,比赛结束的也快,不到三十招,双方突然停手,挺剑而立,片刻,神剑门掌门秦栩摇摇晃晃,一跤跌倒。 担任裁判的泰岳和刁大鹏急上前查看,发现他身中数剑,伤得极重,忙让弟子抬他下去救治。 这样一来顺利决出了前四强,分别是五岳派掌门季冲,昆仑派掌门宋光英,独龙寺飞扬师太和八臂剑仙古聪。 按照事先定下的规矩,此时当由总擂主天一盟代盟主向天齐亲自下场分别与四强中的两人对战。季冲和宋光英皆提出,刚才一战耗尽了功力,需要多休息一阵,若非要他们出战,他们只能弃剑认输。与擂主对战自然便落到了飞扬师太和古聪的身上。 飞扬师太性子较急,当先出战。向天齐功深力厚,剑法威严厚重,法度严谨,毫无破绽,正好是性急的飞扬师太的克星,不到三十招便击落了她手中的拂尘。 飞扬师太当即合掌道:“阿弥陀佛,向盟主果然名不虚传,贫尼输得心服口服。”说着,捡起拂尘退场。 飞扬师太与向天齐的对战招式分明,看起来并不精彩,轮到古聪上场,台下霎时掌声雷动。刚才他与神剑门秦栩对战时展示出的剑法迅如闪电,剑光连成一片,煞是好看,只是战斗突然结束,观众一点没看过瘾,此时见他再次上场,因此拼命鼓掌。 古聪走上擂台,抱剑作揖向大家表示感谢,称肚子饿得前心贴后背,实在无力举剑,请大家允许他吃过饭后再战。 此时早已过了饭点,经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觉得饥火中烧,纷纷表示赞同。裁判自然同意,宣布未时三刻再赛。 天一盟在天一大殿摆了十桌酒席,供众首领聚餐。席间,大家都在纷纷议论古聪的事。孙宣这一桌自然不例外。宫千里问道:“这个八臂剑仙古聪剑法快捷,功力深厚,颇有几分秦天狼当年的风范。只是这个人闻所未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各位对他可有所耳闻?” 在座之人均摇头表示不认识。刁大鹏道:“此人自报家门为秦州人氏,无门无派,确实有点蹊跷。” 孙宣道:“待我飞鸽传书,命人查查他的底细,看到底什么来头。向盟主对付他的快剑应该没问题吧?” 向天齐道:“大人放心,他的剑法与秦天狼相比还是有差距的,想要赢我,没那么容易!” 孙宣道:“这样就好,可别被他搅乱了我们的布局。” 午饭后,众人稍事休息,便又汇聚到了广场上。未时三刻,比武准时开始。古聪和向天齐上场,礼貌地互相作揖。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古聪身上。 古聪五十岁上下,中等身材,一头黑发披肩,皮肤白净,两弯眉浑如刷漆,眼睛不大却精光四射,身穿一袭黑色白边劲袍,背部挂着一顶棕色斗笠。典型的游侠打扮,整个人看起来低调沉稳,大气内敛。 向天齐见识过古聪的剑法和功力,丝毫不敢怠慢,亮出一式苍松迎客。玄剑门以招法严谨,剑式厚重闻名,向天齐这一动作岳峙渊渟,气凝如山,尽显大家风范。识货的纷纷鼓掌。 古聪摆出一式白云出岫。双方并不急于出手,潜运功力,目注对方,似乎在等待机会。 台下数千观众屏气敛息,鸦雀无声,人人均知道这是两大顶尖高手之间的对决,不发则已,一发必惊天动地。 天忽然阴了下来,连太阳似乎都紧张起来,悄悄地躲到了云层的后面。 向天齐原本打算以拙制巧,以慢制快,发挥自家剑法严谨厚重的特点让对方快不起来,但对方一改先前的做法,摆出一个起手式便再无进攻之意,只是默默地盯着他,显得神定气闲,稳如泰山。 他越看越是心惊,一度有意抢先发动进攻,但对方全身上下毫无任何破绽,终因担心失手败北而放弃了。汗水开始从额头爆出,背部早已湿透,他强压烦躁的心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稳住剑势。他知道,一旦被对法察觉,则可能成为他最大的破绽。 双方对峙良久,毫无动静,躲在云层背后的太阳似乎憋不住了,悄悄露出脸来偷窥,一缕阳光照射到了向天齐的脸上,突如其来的刺眼的光线令他的眼睛本能地眨了一眨,但听一声暴喝,古聪发出了惊天一击。 剑闪如电,剑气如风,剑式连环,剑势如潮,刹那间,如掀起了滔天剑浪,汹涌澎湃,席卷一切,将向天齐整个儿笼罩住。 一交上手,向天齐立刻意识到对方的功力和剑法均在自己之上,心下大骇。 这怎么可能? 他是谁? 江湖风云榜前十把他漏了吗? 第136章 天下盟盟主 此时,向天齐已无暇细想,这一战维系着他的前途和命运,生死攸关。 他大吼一声,将内力提至十二分,全力防守,但求不败。 古聪攻出三十六剑,他连退了三十六步。 战到擂台边缘时,古聪挥剑砍断两面三丈多高的大旗。 大旗轰然倒向擂台中央,两面宽近一丈的旗帜压向后退的向天齐。 向天齐大惊,连跳连闪,但旗面太大,仍有一面罩住了他。 古聪的快剑如影随形而至,向天齐身中数剑,心中一凉,跌落擂台,脑袋撞中地面,瞬间晕了过去。 尽管观众知道向天齐很可能落败,谁也没想到他输得那么惨,全场鸦默雀静,针落有声。 坐在台前裁判席的白小望率先冲了过去,将向天齐抱了起来,大声呼唤。 一名医官提着药箱随后赶来,检查了一下伤势,立刻命旁边的弟子将向天齐抬离治疗。 古聪在台上向观众抱拳作揖,然后慢慢走下擂台,默默地坐在选手区的木椅上,五岳派掌门季冲和昆仑派掌门宋光英向他投去敬羡的目光,季冲微笑点头赞道:“古大侠,好高深的功夫!” 古聪只微微颔首,一言不发。 台下观众人言籍籍,议论纷纷。 古聪战胜了向天齐,季冲和宋光英多半也不是他的对手,这便意味着他很可能成为天下盟盟主。 这一结局大出裁判组预料。负责主持的孙宣问道:“各位,这可如何是好?难道认他做盟主吗?” 宫千里道:“那不行,我们忙乎了一个多月,为他作嫁衣裳,简直岂有此理!” 刁大鹏道:“最重要的是我们完全不知他的底细啊!谁知他是哪里冒出来的?” 长老吴坚道:“我最担心的是,万一他是改名换姓的魔教高手,来自恨天宫,岂非要闹天大的笑话?” 汤不成坚决地道:“不行,绝对不行!” 孙宣道:“规矩是早定下的,怎么改?改得了吗?” 吴坚道:“不是还有两位没打吗?季冲和宋光英无论哪一位都比他好,毕竟知根知底的。” 宫千里道:“问题是这两位可能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孙宣道:“这样的话,只有最后一个机会了,在座的各位哪位下场,扳回这一局。”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吱声。 向天齐江湖排名第八,除白不尘外,本就是天一盟内武功最高的。 而古聪第二场所展现出来的功力和剑法绝对是真材实料,毫无半点虚假。 汤不成道:“这个古聪凭空就冒了出来,到底什么来头?我们都是老江湖,凭他的实力绝对可排前五,我就搞不明白了。” 孙宣道:“现在不是谈论此事的时候,数千弟子等着呢。各位,赶快作决定吧,不然天下盟还没成立便失信于人,大大的不妥啊。” 吴坚道:“现在看来,除非大人亲自下场,没人可以击败他了。” 孙宣不悦道:“开什么玩笑,本使乃朝廷命官,岂能参与!这样吧,先请两位掌门过来问问看吧。” 宫千里忙跑过去,将季冲和宋光英叫了过来。孙宣道:“两位刚才也看见了,总擂主守擂失败,接下来盟主的机会在两位手里,两位掌门,有什么想法?” 季冲道:“在下弃权。古聪实力超群,在下上去必输,不如不打。” 宋光英也抱拳道:“在下也不想上台自取其辱,不好意思啦。” 孙宣道:“两位的意思是弃权,不争取了?” 两人同时抱拳道:“在下自愿弃权!” 孙宣道:“好,请便!” 两人离开后,孙宣道:“现在事情麻烦了,季冲和宋光英已宣布弃权,这个局面怎么收拾,你们赶紧拿主意吧!”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又不敢上场,羞愧地低下了头。 沉默良久,孙宣道:“既如此,本主持便要宣布古聪当选首届天下盟武林盟主啦。” “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不知说什么好。 “我去试试!”一直沉默寡言的白小望突然说道。 “你?”所有人的目光霎时聚集到了白小望身上。 白小望道:“如果我们原天一盟一个人也不敢上场挑战,岂非显得我们天一盟无人,叫天下人耻笑!” 刁大鹏问道:“你有把握吗?” 白小望淡然一笑道:“我上场输了,对最后的结果没有影响,若侥幸赢得一招半式,至少可为我们天一盟争回点颜面。” 宫千里道:“说得是,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赢了呢?” 其他人小声议论了几句,看看白小望,却没有再发话。 白小望道:“说实话,在下新练的弑天陀罗剑还从来没有与人练过,正想找高手一试?” “元胜道君的弑天陀罗剑?” 众人再次把目光投到白小望脸上,充满了惊疑的神情。刁大鹏问道:“你找到了元胜藏经图?” 白小望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凑近孙宣耳畔低语了几句。孙宣连连点头,道:“白小望,你若想上台一战,你必须辞去天策卫校尉监察一职,你可想好了。” 白小望道:“为维护天一盟声誉,在下万死不辞!” 孙宣一拍桌子,道:“好!初生牛犊不怕虎,本使立刻宣布!” 此时,台下观众争执不休,喧闹不已,没有人希望凭空冒出来的古聪担任武林盟主,但又不知道裁判组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见大会主持孙宣上台,立刻安静了下来。 孙宣朗声道:“各位都瞧见了,八臂剑仙古聪武功高强,连战连胜,击败了总擂主向天齐,成为新擂主。按照比赛规矩,当由四强中的五岳派掌门季冲和昆仑派掌门宋光英挑战擂主,但刚刚两位宣布自愿弃权,不参与盟主竞争!” 台下顿时引起了轰动,人言籍籍,物议沸腾。孙宣提起内力发声道:“安静,请各位安静!” 声音洪亮,压住了众人的喧嚣,一些人立刻啧啧赞道:“孙大人江湖排名第四,名不虚传啊!” “他若上台必能轻松击败古聪!” “他是朝廷命官,不允许参与江湖纷争的!这点常识都不懂!” 孙宣继续道:“比武到现在,按规矩古聪已经取得天下盟首届盟主的任职资格,但天一盟有一位年轻人不服,挺身而出挑战新擂主。” 此言一出,台下又是一片轰动,纷纷猜测是哪位青年高手。 孙宣道:“这位青年高手是天一门的后起之秀,他就是元胜道君的唯一传人,原天一盟盟主白不尘的公子白小望!” 元胜道君是武林界的传奇,独领风骚一百多年,不论白道黑道皆敬他为武圣,光这一名头便已足够响亮,再加上天下第一的白不尘,足以在任何人心中引发震撼! 白不尘下位,天一盟并没有对外公布原因。新入盟的门派帮会基本上是由白小望接待引荐的,听说他是白不尘的公子人人对他肃然起敬。 白小望英俊潇洒,温文有礼,待人接物热情大方,给人留下了极好的印象。除天一盟弟子外,台下绝大多数弟子并不了解白小望的过去,单凭元胜道君和白不尘两人的名头立刻在人们心中燃起了希望,霎时群情振奋,热血沸腾,一些人振臂高呼:“白小望必胜!白小望必胜!” 呼声瞬间得到全场响应,全场齐呼,振聋发聩,响遏行云。 孙宣展臂做了个请的姿势,大声道:“两位,请!” 白小望展开轻功,一个纵步跃升半空,稳稳落在擂台中央,抱剑向台下观众致意,朗声道:“在下有幸学得元胜道君的弑天陀罗剑三十六式,若是败了,并非元胜道君的剑法不好,而是本人学艺未精,当继续努力!”。 这话说得非常得体,立刻引发全场掌声。 对于元胜道君的武功,台下观众们只闻其名,从未有人见识过,因此对白小望更加充满期待。 古聪依旧十分低调,提剑从台阶上慢慢走到擂台上,对白小望做了个揖,仍旧摆出了白云出岫的起手式。 白小望摆出了起手式“天地初分”,随即一招“剑指苍穹”主动发起了攻击。古聪并没有以快剑反击,只是格挡闪避,似乎有意要看看弑天陀罗剑的招法。 白小望一招接着一招将剑法使了出来,赤虬出笼,风生水起,长虹激浪,彩虹漫天,飞龙在天,使到第十招龙腾四方时,剑上的威力渐渐显现出来。 剑光闪耀,如一条翻腾起伏的蛟龙挟风雷之势一波又一波扑向古聪。擂台两侧的旗幡激烈抖动,哗啦啦作响。 古聪取守势,节节败退,似乎不敢再看下去,剑法忽变,剑气大盛,开始向白小望反击。剑光闪闪,寒星点点涌向白小望。 白小望的剑法也是一变,长剑飞速旋转,如转动的陀罗逼近古聪。古聪连声狂吼,似乎挡不住白小望的剑势,一连后退了十余步,退到了擂台边,白小望一招“佛光普照”,剑势笼罩住了古聪全身,接着一招佛光降魔,剑光漫天,如有数十支长剑劈向古聪。 古聪避无可避,就地一滚,脱离出白小望的剑势,回剑攻击白小望。 白小望使出万佛朝宗,再度将古聪全身罩住。 猛可里,两人同时暴喝一声,剑势戛然而止,剑光陡然消失。 两人静立不动,古聪的长剑刺中了白小望腹部,而白小望的剑尖指在了古聪的咽喉处。 虽然两败俱伤,但高下立判。刺中腹部并不致死,咽喉却是人最致命的部位。 片刻,古聪收剑,道:“在下输了!”言毕,跳下擂台,大踏步离去。 比武在突然之间结束,所有的人都没有料到,没有人反应过来,静默片刻,终于有人回过神来,大呼道:“白小望赢了,白小望赢了!”。 紧接着掌声响起,欢呼声此起彼伏:“白小望!白小望!白小望!” “武林盟主!白小望!武林盟主!白小望!” 裁判组包括天一盟的所有人全都惊呆了,万万没有想到最终竟然是白小望胜出,当选为武林盟主! 孙宣走上高台,牵着白小望,朗声宣布道:“现在我宣布,按照事先商定的规矩,经过六天角逐,最终当选首届天下盟盟主的是——白小望!” 除天一门弟子外,台下所有人欢呼雀跃,高呼白小望的名字,一浪高过一浪,响彻云霄。接着锣鼓声响起,锦瑟齐鸣。元胜道君的传人,白不尘的公子,自然是担任武林盟主的最佳人选! 孙宣向白小望抱拳祝贺。白小望还了一礼,转身面带微笑,高举双手向台下观众致意。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白不尘虽然武功天下第一,却不过是天一盟六派联盟的盟主,白小望现在是天下盟六十个门派联盟的盟主,他才是真正的武林盟主!” 第137章 谋杀 且说白小隐在白不尘的鼓动下,辞别了父母,乘船离开云水仙庄,前往清平山找顾桃。 顾桃聪明大气,巧捷万端,与她在一起确实非常开心。 此前白小隐一直专心扮演傻子白小望的角色,哪里还敢想男女情爱之事。 顾桃对自己很好很好,危难之际愿以性命相救,反过来,他也是这么做的。 真正的友谊自然建立在患难与共的基础上,但要论男欢女爱,他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心中着实无底。 天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上次在老鹰嘴附近她的表现十分奇怪,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了疯似的要报杀父之仇呢? 这次去见她,心中未免忐忑,她找十三狼报仇的心结若是还没解开,此行恐怕十有八九要吃闭门羹,更何况她是名门闺秀,而他不过是一江湖杀手,两人身份悬殊,门不当户不对。 白不尘强烈建议他斗胆一试,说追女人就是要脸皮厚,要比城墙还厚,不顾一切,一追到底,才能成功。 娘说最近白眉阴煞可能要找清乐门的麻烦,这应该是个机会,若能成功帮助她们化解危机,或许矛盾也就涣然冰释了。 总之,他最终答应了,去看看再说,管他什么后果。 这次出行没有任务,没有时间限制,路上便不着急赶路,信马由缰,走到哪算哪,尽情欣赏途中风光,品尝沿途特产美食。 在饭馆、客栈所遇之人无不在津津乐道白小望当选武林盟主之事,说他是元胜道君传人,白不尘公子,起初他并不相信,听得次数多了,忍不住去问议论者,得到的答复完全一致,白小望大战八臂剑仙古聪,一手弑天陀罗剑征服天下,众望所归,成功当选首届天下盟武林盟主。 有两人曾经去过天一山,亲身经历了推选武林盟主的整个过程,说得头头是道,娓娓动听,不由你不信。 “臭小子,竟然一步登天,当上了武林盟主,比咱老爹还厉害!” 白小隐心里颇有几分高兴,毕竟他在心中已认可他是自己的亲弟弟,唯愿他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为武林谋福利,为江湖谋太平。 但他心中隐隐感觉到白小望一定是耍了什么手段才成功当选,不管怎么样,达到了这么高的位置,盯着他的人也多,他应该无所求了吧,应该没必要再做什么坏事来满足自己邪恶的欲望了吧。 爹听见这个消息,一定高兴,娘可就说不准了,毕竟被他害得那么惨,唉!要是没这回事,多好啊!说不准他还可以过去帮帮他的忙,做武林盟主一定有很多事务忙不过来的。 一日到了一个叫金川镇的地方,这里距清平山还有一百多里地。白小隐在镇上一家叫“天涯楼”的客栈下榻。安顿好房间,下楼去街上吃晚饭的时候,只见一辆豪华的二驾马车慢慢驶进大院,七位身穿锦衣牵着高头大马的汉子一起走了进来。 马车停下,其中一人立刻抱起一只踏脚置于马车门前,七人躬身行礼,道:“世子,请!” “哟,不知是哪位王爷的公子,派头不小!” 白小隐在心里嘀咕道。七人中有六人腰间佩刀,显然是小王爷的侍卫。那位抱踏脚的看起来要文气些,估计是位管家了。 他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高贵的青年人,忍不住停下脚步想看看小王爷长什么样。 不一会,车门开启,下来的是一位面目俊朗、身材秀颀的青年。他目光犀利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停留在了刻着“天涯楼”三字的牌匾上,点了点头赞道:“天涯楼,好名字!” 这时,一名侍卫注意到白小隐一直在旁窥探,冲他挥挥手横眉竖眼粗声粗气道:“走走走,看什么看,快走开!滚!” 狐假虎威!白小隐心里骂了一句,无意顶他,径直走向大门。只听身后那位小王爷训斥道:“大兴,不可这样对人。人家看一看又怎么啦,大惊小怪!” 那位叫大兴的唯唯诺诺:“世子训斥的是,下次不敢了。” 高高在上的小王爷竟会注意这么细小的事,不错不错,看来他爹准是位贤王! 白小隐对他顿生好感,但萍水相逢,明日便各奔东西,无所谓了。天涯楼位于小镇闹市,正是晚餐时段,大街上灯火通明,熙熙攘攘,十分热闹。街边摆着不少小吃摊,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白小隐随便找了一家,坐下来要了三样本地的特色菜和一壶酒,自斟自饮,怡然自得。不久,只见那位小王爷在七人的簇拥下也出来逛街了。 在他坐的地方的斜对面有一家装修典雅的酒楼“醉生楼”,店老板带着七八个伙计恭立在门前迎候,小王爷他们缓步行来,一起走进了酒楼。 这时,坐在小隐隔壁餐桌的三位商人打扮的青年一起站了起来走向酒楼大门,其中一人进入楼内,两人左右分开分别走进了酒楼两侧的小弄内。 小隐不禁心头一凛,这是典型的杀手踩点行动。难不成有人要暗杀小王爷? 细细一想,若非特殊情况,通常不会在大街上杀人。若他们真是杀手,现在还处在摸清猎物出行规律的阶段。 转而又一想,干我何事!大家也算是同行,何必去搅扰人家做生意!王爷这等人物多半做过不少坏事,遭人暗杀也不足为奇。 于是,放宽了心不去想这事。酒足饭饱后,在四处慢慢逛了一圈,返回客栈休息。快到客栈大门时,习惯性地朝旁边小弄的墙角看了一眼,一个标记顿时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凑近一看,不由大吃一惊,那个标记竟然是十三狼杀手“孤狼啸月”! 这是出猎时杀手之间互相联络的标记,只有拇指般大小,外人甚至看不出标记里画的是什么,但杀手们自然清楚其表达的含义。 十三狼杀手四成已去三成,天君受伤退隐,哪里还会再组织什么猎杀行动。难道是很久以前出猎时留下来的? 他伸手摸了一摸,指尖立刻沾上了油漆,表明是新印上去的。这意味着猎杀行动正在进行中。 奇了怪了! 这个时候,十三狼绝不可能有任何出猎行动! 这……难道是有其他组织假冒十三狼行动?他们杀人,让十三狼背黑锅? 对,这可能是唯一的解释! 奶奶的,岂有此理!谁吃了豹子胆,竟敢冒充我们十三狼的大名? 本来不想管,现在管定了,非得把你揪出来好好教训一顿不可! 他在弄堂对面的一个小吃摊坐了下来,要了一壶酒,点了两个菜,慢吃慢喝,静静地等待。等了半个多时辰,小王爷一行人返回了旅馆。不一会,那三个青年再次出现,其中一人跟着王爷他们进入了天涯楼。另外两人转进了旁边的小弄堂里。 白小隐立刻跟了过去,见那两人转了个弯便走进了一户人家,关上了门。他纵身跃上房顶,展开轻功迅捷到达了他们住处的屋顶。 只听其中一人道:“杀个人用得着这么麻烦吗?烦死了!” 另一人笑道:“听说人家是专业的,自有他们那一套。烦归烦,还是挺管用的。” 前一人道:“管什么用,等到了没人的地方,冲上去一顿砍杀不就完事了,结果都一样,我看就是瞎忙乎!” 后一人道:“行动由他们负责,我们只能听他们的。有一个好处,万一行动失败,不会怪罪到我俩头上,呵呵。” 前一人道:“怎么会失败, 那几个侍卫武功低微,就我俩上前也能把他们统统杀光!” 听到这里,一切都清楚了,他们果然是要刺杀那位小王爷!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其他杀手肯定不会来这里,他决定立刻采取行动。取出一方手巾将脸蒙住,然后轻轻跳落院子里。里面还有一道房门,轻轻敲了三下。里面的人紧张地问道:“谁?” 小隐低声道:“十万火急!” 里面的人显然以为是旅馆的同伙过来通报紧急情况,立刻过来开门。门一开,小隐一伸手便拿住了对方的咽喉,猛往里面蹿,另一人还没反应过来,已被小隐点了穴道。 这两名杀手一个胖一个瘦。小隐将两人丢在一块,在方桌前坐下,取出短剑插在桌面上,喝问道:“想死还是想活?” 那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小隐道:“我数三下,如果你们不回答,这柄剑就会割断你们的喉咙。一,二……” “三”字还未出口,两人同时道:“想活!” 小隐盯着他们逼问道:“好,我知道你们行动的目标是小王爷,说说你们的计划吧。” 胖子答道:“我们只是听命行事,头让我们跟踪小王爷,了解他出行的时间和特点,特别关注他那几个侍卫的保护方式。具体怎么刺杀我们也不知道,头让我们在这里待命等通知。” 不到点不透露最终的行动方案,这是标准的十三狼行猎做法。怎么会这样? 小隐又问:“你们是属于哪个组织的?” 瘦子答道:“我们是西阳七星会的。” 小隐问道:“西阳府七星会?没听说过,平时主要干什么?” 瘦子答道:“这个……偷鸡摸狗……杀人放火,什么赚钱做什么。” 小隐不禁在心里嘀咕,三四流的货色,很业余啊。“就凭你们这两下子,也敢谋杀王爷?” 胖子答道:“我们也不敢,是帮主让我们做的。他说不用我们动手,我们只是帮忙打下手,一切听头的,头会安排好一切。他给了我们很多钱。” 小隐在心里暗暗窃笑,有钱得有命花啊。不论暗杀成败,凡是知道这件事的必定会被灭口,连七星会的帮主也难以幸免。 小隐问道:“你们的头是谁?” 瘦子道:“我们也不知道,总是蒙着脸,是个女人。此前我们听说过她是专业杀手。她还给我们上了两天课,培训我们怎么做杀手。” 胖子补充道:“是十三狼杀手。” 第138章 追查 小隐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你胡说八道!” 那两人见小隐发怒,立刻住了嘴。小隐问道:“你们怎么传送消息?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瘦子道:“明天会有人过来给我们传信,告知我们去哪儿,要做什么事。” “你们天涯楼的那个同伙住哪个房间?叫什么名字?” 两人对视一眼,迟迟疑疑,小隐弹了一下剑柄,瘦子马上道:“住地字三号,他……他叫毕马。” “你们还知道什么?” 两人一起摇头。小隐从桌上拔下短剑,放在嘴前吹了一口气,瘦子急道:“好汉饶命。” 胖子道:“可能……我们一路跟着小王爷,最初选定的方案提到过城外十里的金水湖。” 这两人不过是打下手的,也就知道这点情况了。他们的头果然专业,隐藏得极好。 小隐并不想杀人,伸手点封了他们身上几处穴道,包括哑穴,这样他们明日便不能参与行动了。 他返回天涯楼,小王爷住在二楼,想上去通报一下,却被那名叫大兴的侍卫给拦住了。“防护重地,闲人免入!” 小隐道:“我有急事禀告小王爷。” 大兴瞪起眼睛道:“你以为王爷是你想见就见的!去去去,别惹老子发火!” 小隐道:“真有急事,有人可能要暗杀小王爷。” 大兴大笑起来:“开什么玩笑!小王爷是什么人,怎么可能遭人暗杀!我看你鬼鬼祟祟的,是你不怀好意吧!搞什么名堂,走走走,当心我把你抓起来打你五十大板!” 小隐知道碰见了一个愣头青,跟他没法扯平,只得转身离去。 他直接去了地字三号房间,冒充店小二敲开了房门,瞬间将毕马制服。 毕马与另外两位一样,并非核心人物,但他知道这次行动共有七人参加。他们三人是外围,另外四人才是行动的主要负责人。 他提供了两条重要线索,一是他们的头明显是个女人却自称白爷;二是若王爷行程发生变化或有其他紧急情况,明日辰时将情报送至城西老土地庙,届时会有人去取情报,他并不需要与来人见面。 小隐逼他写了封假情报,然后封住他的穴道,把他丢在床上。回到自己房间里,他陷入了深思。 这位自称白爷的女人的确厉害,出手不比十三狼差。外围三人始终不知核心人物去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即便出了意外,完全不会危及他人,也不会影响正在实施的刺杀行动。 江湖上难道还有另一个专业的杀手组织吗?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这位小王爷为人和善,浑俗和光,出行只带七个扈从,而且好像也没知会地方官,完全没有皇亲国戚那种骄横跋扈、耀武扬威的作风,他爹十有八九是位被贬谪的小王,官贬茶凉,知会人家,人家不定睬你。 这么落魄的王爷之子,为什么有人还要煞费苦心地去谋杀他? 恐怕他爹权势在手时作威作福干了不少坏事,得罪了人,是以遭人落井下石。 他身边那几个护卫个个心浮气躁,毛手毛脚,像是五大三粗的大兵,哪里做得来护卫。看他们的身架,武功也好不到哪去。如果要杀他们,找两个二流高手绝对轻松搞定。 可主谋却请来了一流的专业杀手,说明这位主谋有足够的钱,敢对小王爷下手,恐怕他自己也是位高权重者,说不定也是什么亲王、藩王之类的大人物。窝里斗嘛,很平常! 对于专业杀手来说,刺杀人的最佳方法是制造意外,尤其是对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可显着降低刺杀事件的不良影响,避免祸及主谋。 谋杀王爷这等级别的皇亲国戚,本是诛九族的大罪,朝廷必然震怒,而且会彻查。 贸然下手很可能最终被查出来,请专业杀手来做成意外事故,那就安全多啦。 既然杀手没有强猎的打算,那么她的行动方案必然是制造意外,让猎物在意外事故中身亡,叫人看不出来是谋杀。 这位“白爷”很有两把刷子,干得不错! 白小隐心中颇为犹豫,到底要不要查下去,毕竟是同行,坏了人家的生意是不是不太好? 对于这位小王爷的死活,他心中并不是很在意,在他心目中朝廷这些大员勾心斗角,祸国殃民,多半不是好人。 但他随即想到了那个图腾,心中未免来气,你冒充什么不好,偏偏要冒充我们十三狼,简直岂有此理! 非得查个水落石出不可,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不然以后啥脏水都往十三狼头上泼,岂不大大坏了十三狼的名头! 他决定要继续追查下去。 老土地庙是往下查的唯一线索,近巳时一定会有人过来取情报。届时只需守株待兔,抓住来人便可找到核心人物,搞清楚他们的暗杀计划。 次日起了个大早,赶在辰时将纸条塞进了庙门口大樟树下石凳子的缝隙里,然后便躲得远远的静静地观察。 大清早,土地庙前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无。这座老庙已有些破败,但仍有香火。不久,一位老人扛了把扫帚在门前四处打扫。老人离去后,陆陆续续来了几位老年香客,在庙内敬完香后便离去了。 一直等到巳时快到时,终于看见一个身穿青色衣袍二十多岁的青年骑一匹快马急奔而至。他在庙门前下马,四处张望了一下,便在那张石凳上坐了下来,过了片刻,悄悄地将手伸向下面的缝隙处取出了那张纸条,然后站起身来,上马疾速离去。 小隐立刻追了出来,跳上马远远地跟在那人的后面。他自己不看情报,说明是要交给他的上线,他的上线必是核心人物,抓住了他就能把一切搞清楚了。 青年沿官道出了城郊,跑了一程,下了官道转进一条小路,不远处有一座小山包,山包前有一座三开间的黄色泥瓦房。 他下了马,敲敲房门,不一会,门开了,他走了进去。 小隐也下了马,用布蒙住脸,步行向房子悄悄靠近,站在门口竖起耳朵静听,只听里面一个女人的冷冰冰的声音道:“暴露了。” 接着是“啊”的闷哼,是那个青年发出的,然后是扑通一声人倒地的声音。 果然厉害! 一看纸条,立刻知道暴露了,当即下手杀了传信者。 小隐感觉到那个女人的声音有点熟悉,正思量间,门突然打开,里面是一个身穿白衣的蒙面女人。 她反应迅速,立刻一个二龙抢珠袭击小隐的眼睛。 小隐右手一格,左掌迅即拍出。女人发觉来人掌力雄浑,大惊失色,急纵身后退。小隐抢进门,顺手把门关上。 女人亮出一柄弯刀,挥舞着向小隐扑来。小隐双掌一错迎了上去,两人斗了七八回合,小隐切中她的手腕,弯刀脱手而飞,正待以掌击她面门,她脸上的蒙面巾被掌风打落,露出一张俏丽的脸来。 小隐大惊,急忙收掌后退,取下了蒙脸的布,叫了声:“白姐,是我,我是小隐!” 与她交手的女人正是被认为牺牲在恨天宫战场上的白狼! 此前,小隐心中一直隐隐有种感觉,所谓的专业杀手会不会本就是十三狼中的一员。 白狼见是小隐,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隐狼,小隐!怎么是你?” 小隐一直以为失踪的苍狼、白狼和饿狼都死了,突然发觉白狼还活着,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他上前一步,走近白狼,兴奋地道:“是我,是我,小隐!白姐,我……我以为你死了!我……我太高兴啦!” 白狼似乎并没有小隐那么兴奋,小隐靠近,她警觉地往后退了两步,问道:“小隐,你来这里干什么?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小隐依旧停留在发觉白狼还活着的惊喜中,激动地道:“白姐,你活着,太好了,太好了。你们失踪了,我好伤心!苍狼哥和饿狼哥他们还活着吗?” 白狼神情黯然,嘴唇抖动,嗫嚅道:“苍哥他……唉。” “他们都还活着?” 白狼没有回答,忽然泪水渡口而出,啜泣道:“我们……我们……”一头扑入小隐怀中失声痛哭。 小隐轻轻拥住她,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白狼哭了一会,问道:“天君还好吗?” 小隐道:“天君很好。她受了重伤,已经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休养了,她现在很好,经常惦记你们啊。” 白狼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是看见了清雅巷的狼图腾吗?” 小隐道:“是啊,我还以为是哪个混蛋组织冒充我们十三狼在这里杀人呢,所以就想揪出幕后的冒牌货。白姐,你怎么……你是要暗杀小王爷吗?” 白狼呜咽道:“我们……我逃出来以后躲在一个小村里养伤,恨天宫毁了,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可我要生活啊,所以……” 小隐道:“所以你就重操旧业接了这档子活。可你知道,王爷杀不得!杀了小王爷,你也是要被灭口的。放弃吧,王爷不能杀!你跟我走,我马上带你回去见天君。天君看见你,一定会很高兴很开心。” “我……我……”白狼抬头看了看小隐真诚的脸,叫了声,“小隐!”将头搁在他肩膀上,双手紧紧地拥抱他。 小隐正要说几句安慰话,猛觉穴道一麻,脉轮被封,整个人僵住了,丝毫不能动弹。 第139章 小王爷 白狼退后两步,道:“小隐,对不起。小王爷必须死!我没时间了,先委屈你一下,等我回来再跟你解释!” 说着,擦擦眼泪,重新将脸蒙住,推开门走了出去。 小隐的哑穴并未封住,急喊道:“不能杀小王爷,杀了你必死!白姐,你听我的!我能……” 但白狼锁了门,骑上马疾驰离去。 小隐心下大急。照白狼现在的做法,如果小王爷死了,背黑锅的一定是十三狼。 朝廷盛怒之下,必然要全面剿杀恨天宫和血海教,数千人可能因此而丧生,从此恨天宫和血海教永无翻身之日! 唉,这个傻女人,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就不明白呢? 不行,我必须阻止她!只要小王爷不死,亡羊补牢还来得及! 他发觉白狼只封住了他的脉轮,点穴手法并不重,立刻全力运气冲穴,但愿能来得及! 且说小王爷一行于巳时离开酒店,望城西而去。小王爷乘坐的是一辆二驾厢式马车,一人赶车,其余六人骑马随行。小王爷并不着急赶路,一边走一边欣赏沿途风光。 管家纪双骑马慢行在马车右侧,不时与车内王爷闲聊几句。 纪双道:“小王爷,我们路上走了七八日了,您累吗?” 小王爷道:“没事,这一路风光不错,感觉挺好。” 纪双道:“其实您大可不必亲自去找郡主,我们几个过去请她回来就是啦。” 王爷道:“那不一样,本王子必须亲自去接她回去。快十年没见面了,本王子心里挺想她的,要给她个惊喜!” 纪双道:“小人记得小郡主的容貌,过了这些年,郡主现在肯定出落得花儿一般!跟世子真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这次接郡主回去,干脆把喜事给办了得了,呵呵。” 小王爷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重任在身,见到郡主你们千万不要多嘴。” 纪双连连点头道:“是是,小人知道了。对啦,王爷,小人昨晚听方掌柜说这一带有盗贼出没,我们真的不找当地的驻军护送一程吗?” 这时,骑马走在另一侧的大兴大笑起来道:“纪管家,你忘记我们是什么人啦,嗬嗬,小毛贼来一个末将杀一个,来两个末将杀一双,哈哈哈。” 纪双道:“小人只怕撞见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贼,惊扰了王爷,扫了王爷的兴致。” 另一个叫储进的侍卫也回应道:“没事没事,纪管家不用担心,有我们几个在,来十几二十个毛贼不在话下。” 大兴道:“我们这一路行来,啥事没有,应该快到了吧?” 纪双道:“你别说,这一路过来,我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盯我们的梢,不过今天好像没看见了。” 大兴道:“你别疑神疑鬼的,谁敢打小王爷的主意。再说了,我们几个都是经过大阵仗的,不然王爷不会派我们来保护您。昨天院子里碰见的那个鬼头鬼脑的小子,大晚上跑来说要见王爷,我说王爷是你想见就见的呀,他竟然说有人要暗杀王爷,你说好笑不好笑!我吓唬他要把他抓起来打五十板子,他吓得脚底抹油溜走了,哈哈哈哈。” 小王爷问道:“有这事?” 大兴道:“有啊。他好像也住在天涯楼。今天早上没再看见他。” 小王爷沉吟片刻,道:“大兴啊,你就没问问他究竟怎么回事?” 大兴道:“这有什么好问的,我看他才鬼鬼祟祟不怀好意呢。” 小王爷道:“停车!我们到哪里啦?” 纪双问道:“快到金水湖了。小王爷,怎么啦?” 小王爷道:“本王子私事出行,一直不愿意叨唠当地府衙、驻军。今天起来,我总感觉不得劲,回想这两天来的情况,可能要出事。大兴啊,你当时就该问问清楚,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人赶走呢。” 大兴见小王爷言辞郑重,不敢顶罪,唯唯诺诺道:“末将知罪。” 小王爷道:“知罪就好。现在罚你立刻回头去找当地驻军调一支小队过来护卫。我们在前边金水湖畔等你。” 大兴双手抱拳道:“得令”立刻掉转马头,扬鞭催马疾驰而去。 小王爷道:“我们去前面的金水湖畔,找个风景好的地方歇息,顺便等大兴带人过来。” 纪双应道:“是,小王爷。”对赶车的叫道,“王业飞,走!” 不久,金水湖进入视野。只见震雾像轻纱笼罩在湖面上,微风轻吹,碧波荡漾,一层盖一层,湖水像碧绿的绸段,又像被周围的花草染过似的,阳光则透过树木,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官道一侧是湖,另一侧是高高的悬崖。 小王爷透过小窗欣赏,赞叹道:“湖光山色,绝美啊!我们沿湖畔而行,找个宽敞的地方停下来慢慢欣赏。” 沿湖畔走了一程,只见前面的路上横亘着一株大树挡住了去路。 纪双忙喊“停”,自己策马靠近看了看,又朝山上看看,嘀咕道:“奇怪,怎么哪里倒下那么大一颗树来,过不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小王爷下了马车,问道:“纪双,怎么回事?” 纪双掉转马头往回走了几步,跳下马,道:“王爷,好像山上倒下好大一颗树,把路挡住了,过不去。” 小王爷朝山上看了看,道:“听说前日这里下了暴雨,恐怕是山崖上冲下来的,两日了,地方上的人怎么还不将它移开。” 猛听身后哗啦啦一阵巨响,众人惊回头,只见山崖上又一株大树倒了下来,拦住了路中间,随之而来的泥石四下飞溅。 小王爷脸色一变,惊叫道:“不好,我们被困住了,恐怕有刺客!” 纪双大惊,急喊:“保护王爷!保护王爷!” 话音未落,猛听山崖上“轰”一声巨响,无数巨石、泥沙夹杂着断裂的树木从山崖上滚落下来,轰隆隆巨响不断,犹如天崩地裂。 “滑坡啦!”纪双本能地发出了一声尖叫。 众人大惊失色,其中一名护卫奋力将小王爷推向湖边,身体向前一扑压在了他身上。另外几名护卫几乎在同时一起扑到了他的身上。 巨石、泥沙奔腾而下,隆隆之声不绝,瞬间覆盖了路面,部分冲入湖水之中,轰隆轰隆,溅起巨大的水花。 须臾,响声停止,崖壁上三个蒙面人如飞而下,为首的正是白狼。三人四下里查看寻找小王爷的尸首。 不一会,有一人叫道:“在这里!在这里!” 另外两人闻声迅速跑了过去。只见一块巨石下面压着好几个人。三人合力将巨石推开,将尸首一个一个扒了出来,躺在最下面的正是他们要找的小王爷。 小王爷并没有死。这几名护卫果然忠心耿耿,危急关头硬是用自己的身体为小王爷挡住了巨石的冲击。 小王爷的腿部受了伤,硬撑着坐了起来,靠在一块岩石上,面色苍白,无力地看着白狼,颤声问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暗杀本王爷?” 白狼冷冷地道:“萧阳世子,我们只不过是杀人的刀子,谁要你的命,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的吧。” 萧阳急道:“你们应该知道我父王是信王,你们杀人不过是为了钱,我可以给你们加倍的钱,请你放过我……” 白狼举起了弯刀,道:“对不起了,萧阳世子,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你去了阴间不要来找我们,冤有头债有主,再见啦!” 萧阳吓得发抖,哀求道:“别……别杀我……求你别……” 猛可里,一块石头呼啸着射向白狼,力道无比强劲。白狼大惊,急向旁边一跳躲了过去,待要跳回去时,只见小隐从半空跃至,双掌一挥将另外两人击出丈外。 原来小隐全力运气冲穴,费时约两刻钟冲开了穴道,立刻骑上马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白狼盯着他问道:“你当真要阻止我?” 小隐道:“对不起,小王爷杀不得!” 白狼道:“他不死,我就得死,你知道吗?” 小隐注视着她,片刻,道:“我们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出三丈开外,方始停下来,小隐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 白狼叹了一口气,哽咽道:“好吧,小隐,我信得过你,跟你实说了吧,我在那场战斗中受伤晕了过去,等我醒来,我已落在了天策卫手中,还有天狼。他们扒光我的衣服,折磨了我三天三夜,最后我实在受不了了,就归顺了他们。他们把我送到了一个秘密据点养伤。我伤养好之后,他们就交给了我这项任务。不成功便是死!” 小隐心中一阵难过,他想象得出白狼遭受了多大的罪,心中并不怪她。“你知道吗,如果你杀死了小王爷,他们照样会杀你灭口。而且王爷世子被杀,信王必定下令彻查,最后查出来是十三狼所为,恨天宫和血海教就会被全面剿杀,到时候可能会死数千人,你知道吗?” 白狼听他说的有理,无言以对,双手捂住了脸抽泣。 小隐道:“亡羊补牢,放小王爷一条生路,你还有一线生机。我会帮你,天君也会原谅你。” 白狼呜咽道:“不,天君不会原谅我,她会杀了我。我现在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第140章 清平山 小隐道:“有我在,天君不会!相信我!对啦,你的大仇人是谁?” 白狼道:“是飞扬夫人。” 小隐道:“青青的大仇人是唐玄微,结果证实唐玄微是他的亲生父亲;我的大仇人是白不尘,结果他是我的生身父亲,现在我们已经相认相聚。去找飞扬夫人吧,听说她已经出家,现在是独龙寺住持飞扬师太。去找她吧,她可能是你的母亲!” 白狼愕然道:“你说什么?她可能是我母亲?” 小隐道:“是的,天君有个颠倒乾坤计划,现在这个计划已经实行不下去了。去吧,马上去,去独龙寺找飞扬师太,和她聊聊就知道了。” 白狼默默地看着小隐,忽然蹿向她的两个同伙,挥刀将他们砍杀,随后向小隐抱抱拳,跳上湖边停着的一艘小船,划船离去。 小隐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在心中暗暗祝愿她寻到自己的母亲。 他回到萧阳身边,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发现并不严重,只是被石头压出了一大片淤青。这时,他听见了一声呻吟,循声过去发现纪双被压在一堆土下面露出半个头。急忙跑过去扒开泥土把他拉了起来。他身上有多处擦伤,但非常幸运,均没有伤到骨头。 他看见萧阳平安,激动地哭了起来。 萧阳向小隐抱拳行礼道:“多谢少侠救命,请问少侠叫什么名字?你是怎么知道有人要暗杀本王子的?” 小隐并不想与他扯上什么关系,抱拳道:“贱名不足挂齿,在下吃饭时偶然听见有人在谈论小王爷的事,猜到他们可能要对小王爷下手,所以一路跟踪而来。” 萧阳看着小隐道:“你救了本王子性命,能否让本王子见一见你的真容,日后也好相谢。” 小隐微微一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萍水相逢,不见也罢。” 这时远处传来大兴焦急的叫唤:“小王爷,小王爷,你在哪里?”显然他已带了兵马过来护驾了。 小隐向萧阳一抱拳,道:“小王爷,你的援兵到了,现在你安全了,在下告辞!” 萧阳也抱拳道:“少侠当真不肯留下姓名么?” 小隐展开轻功,几个纵步便已去得远了,跳上马纵马疾驰。 纪双道:“小王爷,您别介意,这种江湖草莽不懂礼节是很正常的。我看他好像和那个杀手很熟似的。” 萧阳道:“他毕竟救了本王子一命,父王常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唉,只是如此一来,我们的行程要耽误一阵子了。” 小隐懒得与他们这些人纠缠,急驰了一阵才让马放慢脚步。 这次出来收获颇丰,找到了白狼让他心里十分高兴,顺便救了一位王子,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里距清平山也就百余里地,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便可到达。行了近一个时辰,终于见到路边一个村庄,便拐了进去,在村口的一家饭店坐下来休息吃饭。 小饭店的菜做得难吃,店小二倒是问长问短挺热心的。小隐随意吃了几口,向店小二问明了方向和道路,付了银钱便上马赶路。 第二天中午,顺利抵达清平山的山门。半山腰有座清平观,规模宏大,香火旺盛。清乐门驻地建在更高处。小隐牵马而行,走了一程,终于看见一座硕大的石门,正上方刻着“清乐门”三个隽秀的大字。两名女弟子持剑挺立,守在门口。 这两人面生,估计没去过天一山。小隐上前抱拳行礼,说想要上山找熟人。把门的女弟子态度冷漠,连正眼不瞧他,只冷冷说了一句“清平山男士禁入,居士请回!” 小隐称自己是顾桃的朋友,有要事找她。 那两名女弟子并不买账,道:“顾桃触犯门规被掌门罚到忏悔洞悔过半年,不得离开,半年之内,你是见不到她的。走吧走吧。” 说完便再也不搭理人,小隐只得悻悻而回,在山下的平山镇找了家客栈住下。 顾桃挨了处罚面壁半年? 怎么回事? 忽觉肚子有些饿,便出门去街边小摊吃碗饺子,遇见三位清乐门的女弟子在隔壁小摊吃馄饨,记得其中一位好像叫高瑛,忙低下头吃东西,耳朵却竖了起来偷听她们聊天。 只听高瑛叹口气道:“顾桃姐真是太可怜了,一个人关在灵雀峰忏悔洞里,没人说话,没人陪伴,还不准我们去看她,谁受得了啊!小樱,你受得了吗?” 叫小樱的使劲摇头,应道:“受不了受不了,洞里那么黑,晚上一个人吓都吓死了。” 高瑛道:“叫我一天都受不了。秀月,小樱,你们两个负责送饭的,多给顾桃姐送点好吃的,她太可怜了。” 叫秀月的道:“山上也没什么好吃的。二师姐有时候还会检查,看我们给顾桃姐送什么吃,说顾桃是受罚在忏悔洞悔过,不是去享受的。要是被她发现了,肯定要责罚我们的。” 高瑛一拍桌子,怒道:“苏玉钗,太过分了!” 小樱道:“要不是她处处针对顾桃姐,顾桃姐也不会受罚啊。其实顾桃姐也没犯什么错,教白小望弹琴不是掌门应白盟主的邀请派她去的吗?她救白小望不也是遵了天一令吗?” 秀月道:“当时好几个姐妹也是这么说的,可二师姐说,白小望是我们清乐门的大仇人,谁都不应该救他!身为清乐门弟子,杀了他为师门报仇才是正道。一说起师门大仇,大家便都无话可说了,连掌门都改变了心意。” 高瑛道:“白小望是可恨可杀,但罚顾桃师姐面壁半年也太重了!” 小樱道:“我看顾桃姐心态还好,看见我们都是笑眯眯的,一个月了,人都消瘦了,也只有她才受得了。” 秀月道:“装的,心里肯定难受。她昨天还托我给她买壶酒呢,借酒浇愁啊。” 小樱道:“对啦,江湖传言说白小望做了武林盟主,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像他这样的恶魔也能当盟主?这个世界怎么啦?以后我们是不是又要听他的?” 秀月道:“我听见好多人说了,消息肯定不假,天晓得他耍了什么手段。好在我们离开了天一山,脱离了联盟,再也不用看他那副嘴脸。就是我们师门的大仇可能难了,唉。” 小樱道:“恶人没恶报,老天不公啊!” 高瑛叹了口气,道:“好啦,别说了,想起来就生气!走吧走吧,买酒去,顺便带几样小菜。到了山上,我自己送上去,看苏玉钗敢怎么样!” 三人起身离开小摊,沿大街慢慢走去。 好你个顾桃,罚你面壁,竟然偷偷喝酒,呵呵,罪加一等! 她在灵雀峰,好,大门不让进,我就走后门!我就不信我上不了灵雀峰! 他买了两壶酒,几大包烤鸡、烤鸭、卤牛肉,又买了几样顾桃平时爱吃的糕点,包成一个大布包挂在肩头,立刻出发重回清平山。 在山脚下找到一户人家,里面住着父子俩。小隐向他们打听上灵雀峰的路。他们俩长年在山上砍柴,对山路十分熟悉,少年自告奋勇给他带路。 小隐大喜,索性将马寄在他家,给了他爹一粒碎银,跟着少年往山上走。两人在山林里穿来穿去走了半个时辰,到达了灵雀峰下。 灵雀峰远远看去像一只向天鸣叫的山雀,少年说再要上去只能攀岩而上,无路可走。已是黄昏时分,天色渐暗,小隐让少年自行回去,自己在一块岩石上坐下来小憩。 放眼环眺,只见峰耸峦叠,悬崖峭壁,嵯峨险怪,群峰涌翠,烟云弥漫,深涧巨石,泉声淙淙,清平山果然神奇灵秀,恍如仙境。 歇了一会,便沿着凹凸的岩石和藤蔓攀缘而上,约两刻钟上到了顶部。山顶草木葱茏,百鸟鸣喧,落日余晖给山林重重地涂上一抹红霞,层林尽染,分外妖娆。 四下里转了转,并不见有什么山洞,见两块巨岩间有条可容人的缝隙便侧身挤了进去,往里面走了几步,果见有个山洞,一路向下高高低低走了一程,洞窟渐宽渐大。 山顶不大,这里应该就是忏悔洞了。侧耳倾听,前边隐隐传来说话声,想来必是顾桃,不觉心潮起伏,紧张而又激动,正待悄悄摸过去给她个惊喜,忽听外面传来了高瑛的声音:“顾桃姐,我给你送饭来了!” “哟,高瑛啊,辛苦你了!快进来歇一歇。” 声音如黄莺般美妙,似泉水般甜美,小隐不觉心头一荡,一股甜蜜从心底涌了上来。 “我感觉今天是个好日子,特地让小樱帮我买壶酒来,这不,你就来了,呵呵。” “顾桃姐,我顺便给你带了几样好菜,你慢慢吃,吃完了我再给你买!” 两人嬉笑着进入洞内,猛听外面一个严厉的声音叫道:“高瑛,顾桃,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在这里偷偷喝酒!视门规为何物!” 听声音是苏玉钗,高瑛买酒的事竟然被她发现了,追了上来要抓她个现行。 第141章 喝酒 顾桃随手将酒壶塞进了洞内一块半人高的岩石的缝隙里,随即与高瑛一起走到了洞口。只见苏玉钗带着两名弟子怒气冲冲地站在洞口。 高瑛怒道:“二师姐,你什么意思?跟踪我啊?” 苏玉钗道:“送饭是小樱和秀月的事,高瑛你闲得没事做,是吧?多练练武功啊,多诵诵经啊。” 高瑛辩驳道:“我给我顾桃姐送点饭菜怎么啦?犯法啊?哪条门规规定我不能送饭啊?” 苏玉钗冷笑道:“高瑛,你别逞口舌,谁负责送饭是事先定下的,你是在破坏规矩!好,这也就算了,我可以不追究。但是你们偷偷在这里喝酒,这是严重违反门规的大罪,尤其在受罚面壁期间,本执法不能不管。交出来吧?” 高瑛道:“什么偷偷喝酒?简直胡说八道,谁看见了?你让她站出来!” 顾桃向苏玉钗抱拳道:“我们确实没有喝酒,执法不妨进洞内闻一闻,看有没有酒气?” 苏玉钗冷笑一声道:“不交是吧?待我搜了出来,看我怎么罚你们!” 朝身后的两名弟子,挥了挥手,命令道,“进去搜!仔细搜!” 三人同时进入洞内。 顾桃和高瑛对视一眼,顾桃微微摇了摇头,刚才随手一塞,没料到她们竟然要搜查。 一旦查出来,苏玉钗必然揪住不放,只怕真的要罪加一等,还连累了高瑛。 洞内其实并没有什么陈设,地上铺了一层草,上面盖了张席子,席上一只枕头和一条被子,旁边放着一只装衣服的木箱子,一块平整的石墩上摆了一面铜镜和几个化妆用的小盒子,旁边一张小石桌,上面放着一张古琴和一把剑,两只打坐用的蒲团,除此以外,再没有其他东西。 两个弟子举着火把搜查得非常仔细,慢慢搜到了那条缝隙。 顾桃紧张得捏住了高瑛的手,叉开头只当没看见,但心里扑通扑通直跳,想来那名弟子马上就喊:找到啦!找到啦! 然后苏玉钗横眉竖眼宣布处罚…… 等了好一会,啥动静没有,不由转过头来,只见那名弟子已经搜过了那条缝隙,并没有任何发现。 顾桃心中困惑,仍是长长舒出一口气。 最终她们没有搜到酒,只在食篮里找到了四蝶小菜:花生米、卤牛肉、腌豆角和腌辣椒。 苏玉钗道:“顾桃,你在这里是接受处罚,面壁悔过,不是让你来这儿度假享受来着。这几样明明是下酒菜,统统倒了!” 两名弟子端起小菜倒进了洞口的小沟里。高瑛想要发作,却被顾桃拦住了。苏玉钗看了看两人,道:“清乐门人平日严禁饮酒,若是查到,必当严惩!” 说完,带着两名弟子扬长而去。 高瑛连拍胸脯道:“幸好没被她查到酒,不然肯定要被她整惨啦!” 顾桃道:“高瑛,你也赶紧下去,太晚了,路不好走!” 高瑛道:“那好,我先下了,顾桃姐,没事,过几天我再给你买!”说完,也下山去了。 顾桃返回洞内,赶紧走到藏酒的石缝前,将手伸进去摸了一通,酒壶不见了,难怪她们没找到,不觉奇怪,喃喃道:“刚刚明明藏在这儿,怎么不见了呢?难不成是哪个毛猴子偷走了?” 奇了怪了。 她在洞内四下里看了看,又跑到洞口查看,再次回到洞内时却见石桌上多出来两壶酒,两只酒杯,两双筷子,烤鸡、烤鸭、牛肉摆满了桌子,香气扑鼻。 她不觉一愣,随即微微一笑,在石桌前坐下,将两只酒杯斟满酒,捡了一大块烤鸡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哪里来的毛猴子偷了我的酒,还送回来一大桌,不吃白不吃,嘻嘻。” 她端起酒杯与对面的酒杯一碰,“毛猴子,干!”举杯一干而尽。“一个多月没尝肉味了,真香!” 她干了两杯酒,吃了两块肉,第三杯斟满,笑道:“毛猴子,出来吧!再不出来,我一扫而光了啊!” 小隐知她早已判断出来,从暗处走了出来,笑嘻嘻地道:“顾桃姑娘私救清乐门大仇人白小望,被罚面壁思过,受罚期间偷偷喝酒再犯门规,罪加一等,这回该怎么处罚?” 他在她对面坐下,端起酒杯与顾桃碰杯,顾桃笑颜如花,一双美目紧盯着他的脸,笑道:“是你诱使本姑娘违规的,当罚你在这里陪本姑娘面壁半年!呵呵,为了面壁,干杯!” 两人一起大笑着饮尽杯中酒。小隐举杯道:“顾桃大美女知法犯法,勇犯门规,勇气可嘉,令人敬佩,我敬你一杯!” 顾桃笑道:“错!本姑娘从来遵规守纪,乃清乐门之模范生也。屡犯门规,全是因为你这个毛猴子,全是你害的!你当自罚!” 小隐爽快地道:“好,自罚三杯,以儆效尤!”一连喝下三杯,举起杯子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过来?还特意准备了好酒好菜?” 顾桃神秘地一笑:“这是本姑娘的秘密,不告诉你!” 小隐道:“好,为秘密干杯!” 两人喝了一杯,顾桃放下杯子,向他招手道:“你凑近点,我有话告诉你。” 小隐把头凑到她近前,顾桃一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笑道:“你老实说,为什么到现在才来看我?你可知道,本姑娘每天对着空荡荡的石壁苦熬了一个月啦,说,为什么才来?” “轻点,轻点!”小隐歪着头叫道,“你走以后发生了很多事,你放手,先放手,我慢慢同你说。” 顾桃道:“不放,你说不到我满意,我坚决不放!” 小隐忽然指指洞口,道:“苏玉钗,苏玉钗来啦!” 顾桃一惊,松了手回头看,随即知道上了当,嗔道:“你骗我!”又想去揪他,小隐一躲,把身体尽力后仰,不让她够着。 顾桃道:“好好好,我暂且饶了你,你快把我离开后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我,不得遗漏,不得隐瞒。本姑娘满意了,自然放你一马。” 小隐叫道:“哇,好多事啊,三天三夜也讲不完的!” 顾桃道:“好啊,你慢慢讲,讲个半年也差不多了,嘿嘿。” 小隐一拍石桌,学着说书人的口吻道:“好,看官听仔细了,且听我慢慢道来!” 顾桃给他杯子里斟满酒,道:“你慢慢说,酒管够!” 小隐道:“这次大战,一开始宫千里他们打得并不顺利,损失惨重,但后来孙宣调集了五门攻城大炮和五百兵丁去支援,攻破了恨天宫。天君突围出来,身边只剩下了三狼,天君中了白小望的诡计被他刺了一刀,伤得很重。彤姨挨了好几箭,伤到了要害。” “等等!”顾桃打断他道,“白小望怎么回事?” 小隐便把白小望冒充他引诱天君上当的事详细说了一遍,顾桃道:“明白了,白小望果然厉害,竟然骗过了天下人!他装疯卖傻的本事天下第一,你白小隐最多排第三十!你们兄弟俩,论阴谋诡计,你远不是你弟弟的对手哟。” 小隐叹了一口气,道:“唉,怎么说呢。反正……那天……” 小隐想说那天天君在老鹰嘴受困的事,可一想到顾桃趁机报仇的事,心中颇觉尴尬,这也是他面对顾桃时心中的隐痛,一时不知如何说好。 顾桃微微一笑,道:“那天是我冲动了,受了柴琛的挑拨。后来我想通了,冤有头债有主,可能错怪你们了。你别往心里去,这件事暂时搁置,你且往下说。” 小隐听她如此大度,心中不由一宽,道:“是是,这样好,这样好。后来我们护送天君顺利返回了碧流山庄。可是彤姨伤得太重,弥留之际与小羽相认,她真的是小羽的母亲。彤姨她……去世了。我和小羽都伤心极了,苦命的小羽,才与父母相认,他们却相继离开了他,天人两隔,真是人间悲剧啊!” 顾桃道:“小羽肯定会把他娘火化了,然后带回天宁观与他爹安葬在一起。” 小隐点头道:“是啊,他是这么做的,后来就带着他娘的骨灰回天宁观去了,他现在做了住持了。” 顾桃道:“后来呢?” 小隐道:“天君的伤也很重,我爹急得团团转,像热锅上的蚂蚁。不过她后来恢复过来了,我们相认了,她就是我亲娘。” 顾桃端起酒杯,道:“祝贺你啊,终于找回了爹娘,不再做孤儿了。” 小隐与她碰杯,一干而尽,接着道:“可是我娘恨我爹呀,不肯认他。我爹硬着头皮去见她,向她认错,每次都被她打得鼻青脸肿。挨了好几次打,我娘就是不认他!” 顾桃竖起大拇指,道:“你娘是真豪杰!将来若是有人敢对我使坏,嘿嘿,我也天天打得他鼻青脸肿,嘿嘿。” 小隐道:“我爹后来发觉碧流山庄的柴琛不大对劲,好像有唆使金碧偕谋反之意,毕竟恨天宫被毁,血海教的实力仍在。他们企图摆脱我娘的控制,自立门户。” 顾桃道:“这个柴琛确实不简单,有谋反之意。不过你娘是老江湖,对付柴琛这种二流角色,应该不费什么劲吧。” 小隐道:“是呀。我娘顺水推舟封了金碧偕做血海教代教主,然后摆了个迷魂阵,准备了三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分走三个不同的方向,让他们搞不清楚我们究竟走的哪条线路。” 顾桃插话道:“最终你们走的肯定是第四条线路,一条谁也想不到的线路,是吧?” 小隐道:“你真聪明,立马想到了!我们走的是水路,乘船离开的。” 顾桃道:“高明!我越来越佩服你娘了。” 第142章 故事 小隐道:“这一路很是顺利,平安到达了屏南镇,这里离我们的目的地云水仙庄已经不远了。谁料到白小望还是棋高一着,带着除魔七英预先埋伏在野鹤渡,杀了十几个人,占领了渡口。” 顾桃道:“白小望?他凭什么判断出来你们走的线路?这傻子果然绝顶聪明!这一战肯定更险吧?” 小隐道:“是呀,当时我娘让我和三阳子去附近的小和山找丹元道人要七情钩吻散的解药,你知道,等我们找到了丹元道人的住处时,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桃道:“白小望捷足先登,杀了丹元道人。” 小隐目瞪口呆地看着顾桃:“你……你怎么知道?” 顾桃道:“白小望既然能在野鹤渡设伏,自然知道你们会去找丹元道人要解药,对他来说杀了他让你们拿不到解药是必须做的事啊,这样你爹娘就难以恢复武功了。” 小隐道:“我查到是白小望干的,便知道我娘他们有危险了,立刻下山赶往野鹤渡。还好赶上了。” 顾桃道:“我能想象得出来,你不在,没人是除魔七英的对手,你爹娘真的很危险呀!” 小隐道:“是呀,我赶到的时候,白小望正要杀我娘,我打伤了他,打跑了除魔七英……” 顾桃笑道:“吃屎七狗看见你唐打狗,估计不用打了,掉头就跑,呵呵。” 小隐也笑道:“没错,你说得好像亲眼看见一样,呵呵。我一亮出唐打狗身份,他们便狼狈逃窜了,呵呵。不过我爹为了救我娘受了伤。” 顾桃一拍石桌,道:“有戏!你爹勇救你娘,光荣负伤,呵呵,你娘终于找到理由原谅他了,老夫老妻重归于好,破镜重圆,好,真好,干杯干杯!” 顾桃又斟满一杯酒,开心地道:“你们一家三口终于团聚,从此生活快乐圆满,值得庆贺,来,敬你们全家!” 小隐道:“是啊是啊,我三杯!” 顾桃放下杯子,问道:“后来呢?” 小隐道:“这回得先说说白小望了,这小子做了天下盟武林盟主,你知道的吧?” 顾桃道:“我们也听说了,不过具体情况不太清楚。” 小隐便把一路听说的关于天下盟大会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道:“那个神秘的古聪后来就神秘地失踪了,现在江湖中人满世界找他呢。” 顾桃沉吟片刻,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白小望真有一套。那个古聪找不到的,永远找不到了。” 小隐问道:“为什么?” 顾桃道:“这不明摆着吗,这是白小望的诡计,古聪就是一临时虚构的人物,他完成任务了,自然就永远消失了。” 小隐看着顾桃,露出一脸困惑。“没听懂。” 顾桃嫣然一笑,道:“我问你,向天齐风云榜排名第七,江湖上能战胜他的有哪几个人?” 小隐道:“这个大家都知道啊,除了我爹娘,还有孙宣、白眉阴煞、安和师太和金蝉道君。金蝉道君已经离世,孙宣是大会主持,白眉阴煞和安和师太都没见人,他们俩也不可能参与武林盟主的竞争的。” 顾桃道:“错!自己无意参选并不意味着他不能参加呀。怎么,还没想进去?郎月婷,那个妙玉!” 小隐一拍脑门,惊声道:“啊哟,我怎么没想到呢!呵呵,原来这个古聪就是白眉阴煞扮演的,对对对,就是他,就是他,肯定没错!要不然哪里能轻松打败向天齐!” 顾桃笑道:“想通了,郎月婷与白小望相好,白小望要争武林盟主,岳父大人岂能不为女婿争取?呵呵。白眉阴煞只要把头发和眉毛染成黑色,江湖上就没人认得出他来。他本就是个武林奇才,搞点大家都没见过的剑法对他来说易如反掌。由他亲自出马,向天齐不大败亏输吗?” 小隐赞叹道:“顾桃,你真聪明,世上恐怕只有你才想得到!” 顾桃笑道:“不是我聪明。只要知道白小望和和白眉阴煞女儿有关系,谁都想得到啊。” 小隐道:“我就没想到啊。” 顾桃笑道:“那是因为你笨啊,笨死了!” 小隐抓抓脑袋,道:“我平时觉得自己脑子蛮好使的,可是一到你面前,好像就不太灵光了。” 顾桃道:“没事啊,以后听本姑娘的就行。本姑娘让你往东,你就往东,让你往西,你就往西,不用动脑子,不是很好吗?” 小隐不无尴尬地笑道:“嘿嘿。” 顾桃道:“其实你们兄弟俩都挺聪明的,只不过白小望把聪明都用在了搞阴谋诡计上!” 小隐连连摇头,叹道:“白小望,白小望,真有你的!这种诡计都想得出来!” 顾桃道:“白小望小时候,人人都说他聪明绝世,领教了吧。将来你若是要与你弟弟斗,你可得当心哟,你不定是他的对手。” 小隐摇头道:“搞阴谋诡计,我不行。不过,有你帮我,我就不怕他!” 顾桃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也搞阴谋诡计?” 小隐忙道:“不敢不敢,说错了,自罚三杯,三杯。” 顾桃道:“这还差不多!后来呢?” 小隐喝完酒,继续道:“后来我就出来找你了呀。” 顾桃一双美眸盯紧了他,笑问:“你来找我干嘛呀?” 小隐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脸红了起来。 顾桃笑道:“你个傻瓜,这个问题不用你回答了。接着往下说!” 小隐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接着道:“来的路上,在金川镇,我还顺便救了一位小王爷。” “哦?”顾桃饶有兴趣地道,“小王爷?厉害!哪位王爷的公子?” 小隐道:“我不知道,也没问他。” 顾桃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救了人家小王爷一命,竟然不知道人家是谁?你不会连自己的姓名也没留给他吧?” 小隐道:“是啊,他问我了,我没说,我还蒙着脸呢,下次碰见,他也不会认出我。” 顾桃连声道:“笨笨笨笨,真笨呀!你救的可是小王爷啊,他肯定打算重赏你呀,说不定一高兴赏你几个美女什么的。” “美女?”小隐脱口而出道,“我要美女干什么?” 顾桃一愣,随即扑哧笑了起来,道:“好男人,大君子,无名英雄,我喜欢!你是怎么救他的?” 于是,小隐把金川镇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细说了一遍。顾桃听得惊心动魄,连声道:“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你们十三狼杀人的手法太绝了!要不是你恰恰也是这个专业,这位小王爷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隐黯然道:“白姐也真是命苦,唉,不知道她会不会去找飞扬师太。” 顾桃忽然蹙眉不语,好一会,喃喃道:“我怎么总觉得你说的这位小王爷很像我一位发小,信王的公子萧阳世子。” 小隐惊道:“信王?听说过,皇叔,一代贤王,据传他文能安邦,武能定国。” 顾桃道:“是呀。我七八岁的时候在信王府住过两年,当时我爹跟着信王一起征讨叛军,没时间照顾我。信王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王府院子大,我们四个小孩玩得可开心了。” 小隐道:“世子应该是长子呀,年纪不大好多嘛?” 顾桃道:“萧阳是世子,还有萧林、萧平和最小的萧芸公主。萧阳大我八岁,长得挺帅气的。要真是,那就坏了。” 小隐惊问:“坏了?我不该救他吗?” 顾桃道:“不是,当然要救,只是……你虽然救了他,可他知道你和白姐是一伙的,也是杀手……” 小隐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顾桃道:“但愿不是他。好啦,管他呢,说说……”她的眼睛朝洞口瞄了一眼,惊叫了起来,“天都亮了!” 两人不知不觉竟然说了一宿话。 顾桃道:“不说了,不说,先休息吧。把这些东西收拾了。” 两人一起动手把剩余的酒菜重新打包好,藏到了洞内深处。 顾桃指着她的床道:“你是客人,床就让给你睡了。” 小隐道:“我睡床,你睡哪里?” 顾桃道:“我就在旁边靠着睡就行,我睡眠好,沾着枕头就睡着。” 小隐道:“不行不行,哪有男孩子睡床让女孩子睡地上的。我还是到洞里面找个地方休息吧,我在这里,万一来个弟子看见我们就不好了。” 顾桃道:“一般中午以后才有人上来的。” 小隐道:“我不放心,也睡不着的。这个听我的,你睡吧,我自己到里边找地方,你不用管我的。” 顾桃从木箱子里翻出一条小毯子递给他,道:“好吧,听你的,委屈你了。” 小隐取了个蒲团拿了毛毯走向洞内深处,在一处较平坦的地方,靠着石壁坐了下来休息,不一会便睡着了。 醒来时懵懵懂懂的,不知什么时辰。擦擦眼睛,忽听一个惊慌的声音在同顾桃说话:“顾桃姐,不好啦,白眉阴煞和郎月婷带着七八人来砸场子了,指名道姓要找你算账。你快逃吧。” 顾桃惊问道:“小樱,你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樱道:“白眉阴煞好像专程来我们这儿闹事的,从山下一路打将上来,姐妹们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不少人受伤了。掌门怒极,带伤出手,可她伤还没好,哪里打得过他们。现在大家都在清乐殿里与他们理论呢。那个郎月婷叫嚣着要见你,说要杀你报仇!顾桃姐,你快从后山逃吧。” 第143章 斗智 顾桃道:“这种时候,我怎么可以顾自逃命。你先下去,告诉他们我马上就到,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就是。我才不怕他们呢。” 小樱啜泣道:“他们会杀了你的,顾桃姐。” 顾桃道:“没事,我自有办法。你先下去吧,告诉他们,我一会就到。” 小隐待小樱离开,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顾桃面前,道:“你说白眉阴煞来砸场子,还指名道姓要找你报仇?哈哈哈哈。” 顾桃奇道:“你笑什么?” 小隐道:“我正愁找不到他呢,自己送上门来了,呵呵,好呀,走,看我怎么收拾他!” 顾桃问道:“白眉阴煞可是江湖排名第四的绝顶高手,你有把握对付他吗?” 小隐笑道:“我能对付除魔七英,就能对付白眉阴煞,放心吧,这回我一定要叫他好看,一雪前耻!敢吸我的血,看我不拔光他的眉毛和头发!走吧。” “等等!”顾桃从箱子里翻出一套清乐门的服装来,“你赶紧换上,我给你换个发型化个妆,不能让她们认出来你是男孩,不然我惨啦。” 顾桃帮他换好衣服,给他梳了清乐门的仙女发髻,又替他画了眉毛涂了口红,然后捧起铜镜对着他笑道:“你自己看看,我觉得你做女人更漂亮啊,以后别穿男装了。” 小隐不无尴尬地一笑。 顾桃道:“她们要是问起来,说你是什么人好呢?” 小隐道:“最好是跟你们清乐门有关的。” 顾桃道:“安和师太出家前的俗家名字叫苍霞,你就说你是苍霞的弟子叫小音。” 小隐道:“小音?” 顾桃道:“就这么定了,走吧。” 她往小隐头上摁上一顶帷帽,拉起他的手便走。 两人沿着弯弯曲曲的小径下山,不久便来到了清平大殿。 大门口聚集了十几个女弟子,正在七嘴八舌地说话,苏玉钗也在其中。 有人看见顾桃,立刻叫道:“顾桃姐来啦。” 众人一起转过身来看着她。 苏玉钗指着顾桃骂道:“顾桃,都是你干的好事!要不是你,掌门也不会迁回清平山,失去了天一盟的保护;要不是你为了救白小望,害死了白眉阴煞老婆,他们怎么会找上门来报仇? 现在好了,我们整个清乐门都被你害惨了,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你逐出门墙!你个害人的扫把星!” 她身边的几个弟子也开始纷纷指责顾桃。“扫把星!害人精!” 顾桃并不理会她们,依旧面带微笑,拉着小隐的手,从人群中穿过,直接走进大殿。 只见白眉阴煞大大咧咧地坐在正中的掌门座椅上,两侧恭立着六名身穿灰色道袍的弟子,郎月婷坐在他旁边的一张椅子上。 冷丝桐靠坐在殿前一张椅子上,脸色蜡白,嘴角挂着血丝,显然又受伤了,小樱和秀月站在她左右。 高瑛一见顾桃忙拦住了她道:“顾桃,你来干什么?你不是找死吗?” 连湘、石婧和其他几个与顾桃交好的弟子一起围了过来,纷纷道:“顾桃,你不该来的!快走吧!” 顾桃道:“你们不用替我担心,事情既然牵扯到我,总归要解决的,不能连累了清乐门。” 她毅然推开她们,大踏步走向白眉阴煞。 郎月婷一见顾桃进来,立刻从座椅上站起迎了上来,道:“顾桃,你终于出现了。” 顾桃笑道:“妙玉师太,哦不对,郎月婷,还俗了吧?你相好的做了武林盟主,你不去帮他做事,跑我们清乐门来胡闹什么!” 郎月婷冷笑道:“他是做了武林盟主,害怕了吧?你别忘记,你曾经害得他坠入悬崖,差点丧命。你不但害死了他的母亲,也害死了我的母亲,你这个害人精!今天我们就是来找你报仇的,识相的,乖乖受死,免得连累你的同门。” 站在门口的那帮人也一起跟了过来,听她这么一说,苏玉钗道:“没想到这个顾桃,在外面害死了那么多人,还都与武林盟主有关,真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她害死过那么多人,我们怎么一点不知道?” “她作恶,受苦受难的却是我们!” “现在就应该把她逐出门墙,免得连累我们大家!” 高瑛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骂道:“你们瞎说什么!乱嚼舌头!有本事上去跟人家打呀!” 郎月婷上下打量了一下顾桃,恶狠狠地道:“顾桃,你说我该剐你一千刀呢还是剖腹挖心好呢?” 顾桃微微一笑,道:“不着急,既然来到我们清乐门了,顾桃当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你们。” 她上前两步向白眉阴煞抱拳作揖道:“顾桃有礼了,我该称呼你八臂剑仙古聪好呢还是白眉阴煞郎才英好呢?” 白眉阴煞身体微微一震,脸上的肌肉明显一跳。他微微前倾身体,把眼睛盯着顾桃,道:“顾桃,你知道的事还真不少呢?你果然聪明绝顶,我白眉阴煞瞒得过天下人却单单瞒不过你顾桃啊,呵呵。佩服,佩服!” 顾桃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人在做,天在看!白眉阴煞,你是前辈高人,武功盖世,欺我们掌门受伤,清乐门无人,跑到我们小辈这里来作威作福,有损风度吧?” 白眉阴煞冷笑一声,道:“按理本仙是不该来为难你们这些小辈,只不过被你害死的人一位是我老婆,一位是武林盟主的母亲,你说这两笔账本仙能不亲自来找你清算吗?” 顾桃道:“白眉阴煞,你到底打得什么算盘,明说吧,别绕弯子,多累呀。安心师太和安宁师太是为了什么圆寂的,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却借我顾桃的名头跑我们天一盟清乐门来闹事,有意思么? 再说了,你帮助白小望登上无数人觊觎的武林盟主宝座,人家屁股还没坐热呢,你们就得意忘形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攀扯关系,是想给他锦上添花呢还是寻事生非怕别人不知道呢?想清楚了,他是元胜道君传人,江湖第一高手白不尘的儿子,统帅天下武林,万众瞩目的正道领袖,你白眉阴煞是什么,呵呵,不提也罢!” “你在胡说什么!”郎月婷挥手便想打顾桃一记耳光,却被顾桃拿住了手腕,“郎小姐,别激动,做事多用用脑子,当心鸡飞蛋打一场空哟。” 郎月婷恼羞成怒,一脚踢出,顾桃手腕一抖,郎月婷往后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正待再次扑上去,白眉阴煞厉声道:“婷儿,住手!别胡闹!顾桃姑娘说的有理,且让本仙想想。” 郎月婷见白眉阴煞神情严峻,不敢再闹,退到他身侧,撒娇似的叫了声“爹”。 顾桃不慌不忙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令白眉阴煞蹙眉不语,似乎还占了上风,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尽管他们不解其中缘由听得不是很明白,却无不对顾桃的勇气和智慧心折首肯。 小隐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面对如此强敌,顾桃镇定自若,机变百出,三言两语明明暗暗直戳白眉阴煞要害,竟让他一时没了主意。 顾桃的意思白眉阴煞其实听得最明白,你那“准女婿”刚刚通过翁婿配合欺骗世人登上武林盟主宝座,屁股还没坐稳,天下人的目光此时都聚焦在他身上。 元胜道君传人和白不尘儿子两个身份是他获得拥戴的法宝,若是你们在这里任性胡闹,让世人知道了臭名昭着的白眉阴煞竟然是新任武林盟主的岳丈,还带人大闹正道门派,做出为人不耻的勾当。 一旦真相大白,对白小望的影响可想而知,搞不好前功尽弃,一切努力付之东流。 良久,白眉阴煞忽然道:“顾桃姑娘,依你之见,本仙应该怎么做比较好?” 此问一出,全场哗然。 刚刚还口口声声要对顾桃千刀万剐报仇雪恨,转眼竟谦卑地向她请教,在场的清乐门弟子无不惊讶万分,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投注到了顾桃身上。 顾桃淡淡地一笑,道:“白眉阴煞,你是聪明人,切莫聪明反被聪明误哟。此前你不是做得很好吗?事以密成,一蹴而就,然后销声匿迹,干干净净,时机、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顾桃佩服之至。 只不过你现在有点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得意忘形搞得不可收拾。现在,亡羊补牢犹未晚也,赶紧消失吧,继续玩失踪啊。至于你的宝贝女儿嘛,嘿嘿。” 郎月婷听她提到了自己,怒道:“顾桃,你说我干嘛!” 白眉阴煞道:“别打断她,让她继续说!” 顾桃道:“天下盟一统江湖,白小望独领风骚,这么年轻有为的武林奇才亘古未有,人长得又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哪个女孩不喜欢,哪个女孩不追求,天下权贵哪家不希望拥有如此优秀的东床快婿。 我相信这会围在他身边年方二八的妙龄女郎不知有多少,郎月婷,听我一句劝,你若想他不忘本,赶紧回去守在他身边,眼珠子一分一秒都不要离开他,否则,他的心随时被人摘走不翼而飞,那时悔之晚矣!” 郎月婷虽然与白小望相好,但她的年纪足足比他大了十岁,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心病,顾桃说到“年方二八的妙龄女郎”时特地加重了语气,以此来刺激她,顿时令她的脸腾地涨得通红,眼睛瞪着顾桃道:“你……胡言乱语,小望才不会……” 心里终究忐忑,不知所措,回头看着白眉阴煞,“爹!” 白眉阴煞缓缓道:“顾桃姑娘言之有理,你……我看你还是赶紧回天下盟去吧。” 郎月婷指着顾桃道:“不行,今天我一定要杀了她为母亲报仇!” 第144章 合作 白眉阴煞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走上前将郎月婷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话,似乎在劝她离开,但郎月婷不听,两人竟似起了争执。 大殿内的清乐门弟子无不松了一口气,感觉危机有望解决了。 连湘道:“顾桃师妹就是有办法,再难再大的事在她总有化解之道,我们大家都应该向她学习啊。” 苏玉钗冷冷地道:“学什么?学她屡犯门规?都是她害的,这次师门要有什么事,我非将她逐出门墙不可!” 连湘道:“师妹,话不能这么说,上回在和合山庄,要不是顾桃师妹,咱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吗?” 苏玉钗质问道:“和合山庄的事,不也是顾桃私闯山庄引起的吗?她若谨慎点,能出事吗?害得掌门受伤,至今都没痊愈。” 高瑛道:“二师姐,你不知道别乱说,怎么能怪顾桃师姐呢?还有大师姐和我,我们三人一起的。别以为你是执法,就可以随便给人扣帽子!” 苏玉钗道:“我乱扣帽子?她不在外面乱来,白眉阴煞能找上门来?害得那么多弟子受伤,掌门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她不是扫把星是什么!” 一旁的石婧忍不住怒怼道:“二师姐,你说话好好说啊,干嘛这么骂人?顾桃师姐临危不惧,与白眉阴煞周旋拯救师门,人家容易吗?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骂人,你不是自诩武功高强吗,上去将他们打跑啊!” 苏玉钗怒道:“石婧,你敢这样对本执法说话!” 高瑛忿然道:“对内一条龙,对外一条虫,算什么!” 苏玉钗道:“白眉阴煞实力那么强,本执法意在保存实力,不希望作无谓的牺牲。” 高瑛道:“怕死就是怕死,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哼!” 苏玉钗大怒,吼道:“大胆!” 她的声音很响,立刻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白眉阴煞的一位中年弟子大踏步走了过来,冷冷地扫了她们一眼,斥道:“不许说话!谁再说,我割了她的舌头!” 这人叫钱不多,天生一副苦相,一双眼睛斜眼看人,像是谁都欠他钱不还似的。 他是白眉阴煞门下武功最强的徒弟,这次上山来主要他在出手,刚刚便是他出手击败了冷丝桐。 他一直据守在岭南阴阳山白眉阴煞的老巢,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是以名声并不响。 清乐门弟子被他瞅得心里发毛,一个个噤若寒蝉。 白眉阴煞回到了座位上,拍了一下手掌引起大家的注意,道:“本仙这次来清乐门,原本只是想带走冷丝桐和顾桃,可是冷丝桐受了伤,行动不便,顾桃姑娘太聪明,掌握了本仙太多的秘密,很多话在场的也都听见了,所以本仙现在改变主意了。” 顾桃微笑道:“白眉阴煞,又打什么歪主意?” 白眉阴煞笑道:“好事,本仙想通了,决定和你们清乐门合作!” “合作?”顾桃扑哧笑了起来,“你白眉阴煞一个邪魔歪道要和我们正道清乐门合作?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你不觉得好笑?” 白眉阴煞道:“你提醒了本仙。有些事本仙的确操之过急,所以本仙决定因势利导,循序渐进,一步一个脚印,认认真真地与你们清乐门合作一回,大家互相切磋,共同进步,啊,怎么样?” 顾桃道:“正邪两派合作,这么大的事,我顾桃可做不了主,这事你得问我们掌门同意不同意。” 白眉阴煞对着冷丝桐问道:“冷掌门,我们两派来一次开天辟地的合作,怎么样?” 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冷丝桐身上。 冷丝桐右膀中了一掌,牵动旧伤,正疼得直冒冷汗,见白眉阴煞问她,且所有的弟子都在看着她,不由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顾桃见冷丝桐应答不上来,便对白眉阴煞道:“白眉阴煞,且说说你的条件。” 白眉阴煞道:“条件绝对优惠,包你们满意。如果两派合作,第一,本仙承诺绝不伤害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位;第二,表现优异的弟子,本仙承诺向她毫无保留传授本派绝技。本仙的武功,你们早见识过了,我保证将你们清乐门的实力提升一个档次,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们,呵呵。 第三,合作期限暂定一个月,合作期满,本仙立马走人,并承诺永不打扰清乐门。而且,日后若有其他人胆敢对清乐门不敬,本仙第一个不答应! 这三个条件,各位可满意?” 他一说完,清乐门的弟子立刻议论开了。石婧问道:“白眉阴煞什么意思,我一点没听懂,师姐,你们明白吗?” 高瑛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白眉老怪能有这么好心,太阳从西边出了吧。他还没对我们提条件呢。不答应,连湘师姐,我们坚决不答应!” 苏玉钗斥道:“你们懂什么!必须答应,起码先答应了再说。保住我们清乐门才是头等大事,只要人安全,门派就在。先答应他,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对付他啊。掌门,你快快答应他吧。” 她忍不住朝冷丝桐喊了一声:“掌门!”然后使劲向她点头,示意她赶紧同意。 冷丝桐已经想清楚了,白眉阴煞肯定不安好心,对白眉阴煞道:“这是你方开出的条件,那你对我派有什么要求?” 白眉阴煞笑嘻嘻地道:“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第一,合作期间,封闭山门,任何人不得出入,日常采购生活用品,由我方两名弟子全程陪同。第二,你们知道,我仙游派最擅长的武功是阴阳双修,可极大地提升男女双方的功力,合作期间,清乐门弟子轮流陪本仙双修一次,不多,一人一次,什么时候轮完了,合作便就此结束。怎么样,要求不高吧?” 高瑛立刻跳了起来,道:“双修,说那么好听,还不是让我们轮流陪他睡觉,想的美!” 石婧道:“我宁可死了,我死也不答应!” 苏玉钗骂道:“死死死,就知道死,想死还不容易。关键是怎么保住我们清乐门,我觉得应该先答应他,回头再想办法派人出去求救!” 连湘道:“不行,不能答应,这算什么合作!这是在侮辱我们,比死还难堪!” 高瑛嘲讽道:“二师姐,你愿意你去陪,我们坚决不答应!” 苏玉钗怒道:“你胡说什么!跟你们这帮人说不清楚!” 她冲冷丝桐喊道:“掌门,先答应了他吧,保住清乐门要紧!” 高瑛立刻也喊道:“掌门,不要答应,我们坚决不答应!” 冷丝桐看看她们,又看看顾桃,问道:“顾桃,你的意见呢?你说咋办就咋办,我听你的!我信得过你!” 苏玉钗“嗤”了一声,道:“掌门昏了头啦,顾桃算什么,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听她一个人的,岂有此理!” 高瑛道:“我相信顾桃姐,不像某些人只知道保命,连清白都不要了!” 苏玉钗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斥道:“你懂什么!搞不灵清!” 白眉阴煞看着顾桃,笑道:“顾桃姑娘,现在大权交到你手上了,就看你了?” 顾桃微微一笑,道:“这么大的事自然要掌门决定,不过我顾桃可以发表发表意见。这样吧,我问你,假如我们不同意合作呢?” “哦嚯嚯哈哈!”白眉阴煞大笑起来,“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你还当真以为合作不合作是由你们决定的?哦嚯嚯,笑死人了!” 他把脸一沉,冷冷地道:“不合作,结果也一样,只不过本仙稍微用点强制手段罢了,但是,本人开的条件全部取消!给你们一炷香时间,赶紧拿主意吧!” 苏玉钗大急,冲到了冷丝桐面前,嚷道:“掌门,保住门派事大,暂且答应他,回头再想办法嘛!等他用强,我们更惨!别相信顾桃,顾桃只会害人,她害我们还少吗?” 其他弟子也都围住了冷丝桐,七嘴八舌地发表意见,大多数人表示坚决不同意,宁死不屈。 冷丝桐背她们吵得心烦,沉下脸来,道:“大家都别吵了。此事由顾桃引起,就由顾桃解决。我相信她!” 她大声对顾桃道:“顾桃,该怎么办,你来决定!” 顾桃道:“好,顾桃领命!”回头对白眉阴煞道,“白眉阴煞,我清乐门开宗立派一百五十年,历经十二代掌门,如松柏之茂,经久不衰,清乐门武功虽不敢称天下第一,却也博大精深,精妙绝伦,历代人才荟萃,高手辈出,在武林中稳居一席之地。 你仙游派创派不足五十年,躲在岭南的小山包上,名不见经传,靠旁门左道、害人邪术提升功力,为祸天下,怎敢与我清乐门相提并论。 我辈虽然年轻,学艺不精,一腔热血,绝容不得他人欺凌我门派。白眉阴煞,顾桃奉劝你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得放手时须放手。别小人得志一时,搞得晚节不保,抱憾终身!” 这一番话说得振振有词,慷慨激昂,清乐门的弟子听了个个热血沸腾,激动不已,高瑛带头鼓起了掌,紧接着几乎所有弟子都拼命鼓起掌来,不少人赞道:“顾桃,说得好!” 苏玉钗没有鼓掌,不屑地“嗤”了一声,冷嘲热讽道:“说得好有什么用?耍嘴皮子能打败白眉阴煞吗?嚼舌头能救得了清乐门吗?” 第145章 斗勇 “哦嚯嚯哈哈!”白眉阴煞怪笑起来,“顾桃,你的意思是说,我仙游派不配与你清乐门合作?” 顾桃用两个指头比了比,笑道:“还真差那么一点点。” “哦嚯嚯哈哈!”白眉阴煞再次大笑,他两旁的弟子也跟着哄笑起来。 白眉阴煞把脸一沉,道:“不许笑!”一班弟子脸上的笑容立刻凝固。 白眉阴煞冷笑一声,道:“好,那咱们就手底下见真章。不多,你耍一套剑给她们看看,让她们开开眼界。” 钱不多大踏步走到殿前正中的位置,向大家礼貌地作了个揖,嗖地拔剑出鞘,恣意挥舞,乍徐还疾,随着剑势展开,只见剑光闪耀,嗤嗤之声不绝,足见其内力之强,实不输任何一流高手。 顷刻,大殿内青光荡漾,剑气纵横,长剑化作一个大雪团四处转动,凛冽寒气袭人。 清乐门弟子尽皆骇然,敢情钱不多刚才斗冷丝桐并未出全力,冷丝桐即便未受伤恐怕也非其敌手。 白眉阴煞看见清乐门弟子脸上惊异的神情,笑道:“这是本门的上乘剑法,阴阳仙游剑。顾桃,够资格吧?” 须臾,钱不多收剑抱拳,默然退到了一侧。 顾桃淡然一笑道:“这位钱不多剑法固然不错,却也并没有达到顶尖的水平。白眉阴煞,你既然对本门武学这么自信,不如我们打个赌,你敢是不敢?” 白眉阴煞笑道:“打赌?好,本仙喜欢,怎么个赌法?” 顾桃道:“我们赌的就是你仙游派有没有资格同我们清乐门合作。这样,你方出三人,我方出三人,只要一方胜了两场,另一方就输了,三场两胜。但是有一个条件,我们清乐门全是女弟子,都是你的徒子徒孙辈,所以你方必须有一名女弟子上场,这样才显得公平。你方输了,立刻下山滚蛋,我方输了同你合作。” 清乐门弟子倶各讶然。 苏玉钗骂道:“什么意思啊?顾桃昏了头了,光一个钱不多,我们这边就没人打得过,白眉阴煞如果下场,谁去打啊?这么馊的主意亏她想得出来!这下要被她害惨啦!” 其他弟子心中无底,不知顾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人人沉默不语。 连湘道:“我相信顾桃,她既然这么说,必有取胜之道!” 高瑛附和道:“我也相信顾桃姐!” 只听白眉阴煞大笑道:“顾桃姑娘就是聪明,本仙喜欢,今晚本仙便要让你第一个陪我双修!本仙答应了,不过小女学艺不精,肯定打不过你顾桃,第一场不用打了,我认输。第二场么,钱不多上。第三场本仙亲自上场领教贵派绝学,在场的若有哪位只要在本仙手下撑过十……三十招,就算本仙输,免得你们说本仙以大欺小。” 他原本想说十招,转念一想有点不放心,又改成了三十招。 顾桃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料定白眉阴煞不会让她女儿上场,但她对小隐能不能打赢白眉阴煞其实还是有点担心的,撑一两百招却是绝对有信心的。 这样一来,己方便稳操胜券,与钱不多的比武输赢已不重要了。 高瑛小声对连湘道:“大师姐,第一场我们算赢了,你觉得顾桃能打赢钱不多吗?” 连湘沉吟道:“凭绝对实力,顾桃肯定敌不过他,但既然顾桃敢这么做,一定有她取胜的办法。” 石婧插话道:“是呀,只要赢了钱不多,我们就胜了两场,白眉阴煞空有绝世武功也派不上用场了。我觉得顾桃姐肯定有办法赢钱不多,不然第三场谁上啊?” 连湘道:“是呀,以我们的实力,甭说三十招,十招都没人撑得下来。掌门如果没受伤,撑三十招也难。” 高瑛道:“现在就看顾桃姐用什么办法赢钱不多了。” 顾桃高举起右臂,对白眉阴煞道:“拉钩,输了不许耍赖!” 白眉阴煞大笑着走到顾桃面前,伸出小指与她拉钩,道:“顾桃姑娘就是有趣,本仙越来越喜欢你了。好,拉钩!” 顾桃勾住他的小指,大声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 白眉阴煞笑开了怀,退回到座椅上坐了下来,道:“钱不多,上场吧,输了罚你做三年苦力!哦,当然,你也不会输。顾桃姑娘,你方是由你上场吗?” 顾桃道:“本姑娘的武功在我清乐门其实二流都算不上,只不过主意是本姑娘出的,本姑娘不下场实在说不过去。所以,本姑娘勉为其难便上场斗一斗你这位一流高手徒弟吧。” 钱不多嗖地拔出长剑,手腕一抖,寒光闪闪,剑气森然,对顾桃道:“顾桃姑娘,请!” 顾桃退后一步,不慌不忙从腰间抽出了安和师太赠予她的七弦剑,自从她得安和师太传授七弦龙魂剑和化魂三绝掌,武功进境神速,只是还未真正与高手对决过,今天正好拿钱不多喂喂招。 七弦剑其实算不得剑,剑柄与普通宝剑一样,剑身则由七根一尺来长的钢丝取代,拿在手里细细的软软的,看起来怪怪的。 清乐门弟子见顾桃取出这样一件奇门兵器出来,莫不诧异。 “这是什么兵器?” 她们从未见过,也从未见顾桃使用过,不觉小声议论起来。 白眉阴煞却是识货的,不禁叫了出来:“七弦龙魂剑?原来顾桃姑娘得了安和师太真传,了不起!难怪有恃无恐,不过这也算是清乐门的武功吗?” 顾桃笑道:“不懂了吧?安和师太出家前是我们清乐门苍霞大师伯,七弦龙魂剑源自七弦琴,本就是我派武功。” 白眉阴煞道:“哦,原来是苍霞,认识认识。安和师太排名第六,钱不多,你小心了!” 一说起苍霞的名头,清乐门年长的弟子多少都听说过,只知道她武功狠辣,伤人无数,最后被逐出了师门。 如今见到白眉阴煞对她也颇为忌惮,立刻对顾桃信心倍增,一众弟子也终于明白了顾桃的苦心,莫不对她心悦诚服。 三场两胜,清乐门赢定了! 当下顾桃潜运内力,手腕一抖,七根钢丝铮然挺起,变成了七根钢针,率先刺向钱不多。 钱不多举剑一格,岂料钢丝突然变软,瞬间缠住了剑身。 剑一旦被缠,很可能脱手,钱不多大惊,急忙旋身转弯,翻身后退丈外。 七弦剑紧跟而至,一剑连着一剑,钱不多不敢再用剑格挡,依靠腾挪闪避,节节败退,显得手忙脚乱,颇为狼狈。 一出手,顾桃便占尽上风,清乐门弟子心下大慰,纷纷鼓掌喝彩,为顾桃加油。 小隐也是头一次见,见顾桃脚步稳当,身法迅捷,出手如风,颇具一流高手风范,也在心中暗暗为顾桃喝彩。 钱不多虽然以闪避为主,招架得十分费力,但并未显出败相。 顾桃心里清楚,钱不多的实力不在自己之下,眼下只是占了兵器上的便宜,一旦他适应了奇兵奇招,便会展开反击,因此顾桃只攻不守,尽展七弦剑之威力,务求在他适应之前将他击败。 白眉阴煞自然对场上的局势看得一清二楚,也知道顾桃的心思,担心钱不多失手,忍不住出声指点道:“泰山压顶,力劈华山,以攻为守!” 钱不多正自暗暗叫苦,听见师傅的指点,顿然醒悟,剑法陡变,大开大合,猛起猛落,运足内力,开始抢攻。 七弦剑以缠丝劲为主,双方对刺,便可轻易缠住对方的剑。 钱不多改为以劈挂进攻,钢丝毕竟偏软,不适合架挡,形势顿然逆转,变成了顾桃腾挪闪避,节节败退。 小隐见顾桃处于劣势,趁顾桃靠近自己的当儿,小声指点道:“以斜制正,封上三路。” 劈挂进攻,力大势猛,须以直线为主,开合之间,门户易开。顾桃会意,斜步拧身,抖开七弦,直取对方面门。 这一变招,令钱不多措手不及,仓皇后退,脸颊上顿时现出了几条红印。 顾桃抓住时机,反守为攻,连环进击,再度占据了场上主动。 白眉阴煞忙又指点道:“中宫直进,以石击卵!” 这是要钱不多与顾桃硬碰硬,比拼功力了。 小隐想要继续指点,但顾桃离得远,自己不敢发出大的声音,稍一迟疑,七弦剑与长剑纠缠在了一起,几乎在同时,两人击出了左掌,双掌相交,内力相撞,发出“砰”一声巨响,双方身体一震,皆后退了一步,右手紧抓着自己的武器不放手。 片刻,顾桃身体抖动,忽然张口,哇地呕出一口血来。 几乎在同时,钱不多嘴里也喷出一大口血,两人斗了个两败俱伤。 白眉阴煞走到两人之间,运劲一挥,七弦剑与长剑终于脱开,顾桃收剑,连退了两大步,靠在了小隐身上。 小隐忙运功将手掌贴住她的命门,缓缓输入真力。 连湘连声道:“可惜可惜,差那么一点点就赢了。” 高瑛道:“顾桃姐,武功这么高,好厉害!” 苏玉钗骂道:“厉害个屁啊!不知天高地厚!接下来,白眉阴煞下场,谁去迎战啊?我们输定了!惨啦!清乐门完啦!” 第146章 雪耻 白眉阴煞对顾桃道:“顾桃,没想到你的武功进步这么快。好,本仙公平公正,这一场就算双方平局,最后一场定胜负,本仙亲自下场,不知在场的哪一位愿意赐教啊?” 他环视了一周,清乐门弟子个个心中忐忑,纷纷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他又说了一遍,并没有人回应,正想宣布己方获胜,顾桃缓过劲来,道:“白眉阴煞,你刚刚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白眉阴煞道:“当然算,本仙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要贵派之中哪位能在本仙手下撑过三十招就算赢!” 顾桃道:“好,不愧是前辈高人,言出必行!说实话,本姑娘只跟苍霞大师伯学了半个月,学艺不精,没能打赢你徒弟,实在惭愧。今日,我大师伯单传弟子小音也在场,下一场就请他代劳了。” 说着,退到了一边。 此言一出,清乐门弟子一片哗然,谁也不曾注意一直默默跟在顾桃身后的这个人。 见他全身清乐门弟子打扮,帷帽遮住了脸,给人的感觉也是很年轻。 高瑛惊喜道:“顾桃姐果然留有后手,呵呵,我们赢定了!” 连湘赞叹道:“顾桃大智大勇,叫人不得不佩服!” 石婧兴奋地道:“我就说嘛,顾桃姐敢这么做一定稳操胜券!” 这回,连惯于吹毛求疵的苏玉钗也无话可说了。 小隐上前一步,抱拳向白眉阴煞作揖,道:“白眉前辈,小音这厢有礼了。” 白眉阴煞听说是安和的徒弟,心中暗暗吃惊,担心自己中了顾桃的圈套,当下并不回礼,傲慢地道:“安和师太什么时候收过徒弟了?本仙从来没听说过,你遮着脸是不敢见人吗?” 小隐当即脱下帷帽,露出脸来,微微一笑,尖起嗓子道:“对不起,晚辈失礼了。” 白眉阴煞见她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顿时放下心来,笑道:“清乐门果然个个是美女啊。” 小隐道:“前辈谬赞了,晚辈不敢当。” 白眉阴煞道:“你练的也是七弦龙魂剑和化魂三绝掌吗?” 小隐摇头道:“敝师博采众长,喜欢创新,因材施教,晚辈练的是天地诛仙剑和绣花拔眉掌。” 白眉阴煞一愣,问道:“哦,好奇怪的名字。” 这两个名字其实是小隐随口编出来的。他道:“都是自创的武功,从未在江湖上使用过,让前辈见笑了。” 高瑛忽然“扑哧”一声大笑起来,连湘忙扯了扯她,小声道:“你笑什么?” 高瑛凑近她耳畔道:“诛仙,拔眉,什么意思,你听不出来?” 石婧听见了,也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她旁边的几个弟子跟着一起哄笑。 白眉阴煞注意到清乐门弟子笑得古怪,立刻意识到了问题,脸色一变,冷笑道:“安和师太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狂妄!” 小隐道:“非也,非也。这两样武功并非师傅所创,是晚辈依样画葫芦自创的。创好以后,确实觉得不妥,可又想不到更好的名字,所以就没改。无巧不成书,偏偏遇见了你,正好请前辈指点指点,试试拔眉毛的招法行不行,从没在江湖上试过,晚辈其实心中没底。” 最后一句话怪声怪气地说了出来,清乐门弟子哄堂大笑,人人捧腹。 “哦嚯嚯哈哈!”白眉阴煞怪笑道,“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本仙见过狂妄之辈,可从来没见过比你更无知狂妄的人!安和师太怎么会教出你这么个徒弟,哦嚯嚯,笑死人了。” 小隐学着小羽的口吻道:“非也,非也。敝师每日教训晚辈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晚辈也是谨遵教诲,日日反省。不过敝师又说,如果碰见某某人,那另当别论。” 白眉阴煞不觉奇怪,问道:“哦,谁啊?” 小隐抱拳行礼道:“不好意思,正是前辈。敝师说,诛仙剑专诛仙游派,拔眉掌专拔前辈的眉毛,除此之外,别无他用,你不狂点不像呢。” 白眉阴煞大怒:“好,就让本仙领教领教!”说着便要动手。 小隐又行一礼,道:“非也,非也。前辈稍安勿躁,前辈可曾说过,在你手底下撑过三十招便算我赢,还作数吗?” 白眉阴煞狞笑道:“当然作数,你能不能活到三十招,本仙就不知道了。” 小隐道:“非也非也。晚辈想换个比法,不知前辈是否同意?” 白眉阴煞道:“说!” 小隐道:“晚辈的意思是,前辈既然以三十招为界,晚辈也以三十招为界,如果晚辈三十招之内没能拔下前辈的眉毛,或者前辈还好好的站着,就算晚辈输。” “你说什么?”白眉阴煞以为自己听错了,就算白不尘亲临,要想在三十招之内打败他也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安和师太排名在他后面,这丫头是不是神经有毛病? 不单单是白眉阴煞,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连顾桃都凛然一惊,但他信得过小隐,他敢这么说必有他的理由,所以并不特别担心。 清乐门弟子却一个个担心坏了,谁都知道白眉阴煞排名第四,就算排名第一的白不尘想要在三十招之内打败他也是很难的,难道这位小音的武功比白不尘还高? 苏玉钗暗骂道:“这人是不是有毛病?自讨苦吃,可别把我们害惨了!” 小隐道:“前辈没有听错,三十招之内,晚辈若是拔不下前辈的眉毛,晚辈输!三十招之内,前辈若还站……” 白眉阴煞何时受过这等羞辱,气得七窍冒烟,狂吼一声“拿命来!”双掌齐发,猛力击向小隐,这一招他用了十成的功力,意在一招将他毙于掌下。 小隐要的就是他血气上涌,气急败坏。 小隐的武功得到了秦天狼、白不尘和叶琼锳三位当世顶尖高手的悉心传授,鉴于他与白眉阴煞的过节,三人又专门研究了白眉阴煞的武功技法,对他进行了针对性指导。 因此,小隐对白眉阴煞的武功招数及解法了然于胸,高手对决,心态决定胜负,这也正是小隐千方百计激怒白眉阴煞的原因。 当下,小隐运足内力,不慌不忙挡开了白眉阴煞进袭的掌力,但白眉阴煞狂怒之下,吼声连连,一掌接着一掌,对着小隐狂攻猛打,一时间臂影晃动,便如有无数条手臂、无数个拳掌同时出击一般,疾如狂风暴雨,两丈之内尽被掌风笼罩。 掌力所及之处,桌椅案台尽皆被击得粉碎,碎屑四溅,声势骇人。 观战之人抵不住掌风的侵袭,纷纷后退避让,靠墙而立,将整个大殿中央全部让了出来。 小隐采取了守势,闪展腾挪,蹿蹦跳绕,格挡化截,见招拆招,两人绕着大殿中央不住地转圈。 与此同时,他的嘴却没闲着。“前辈,晚辈听说元胜道君曾经拔光了你的头发,有这回事吗?” “拔你个头!”白眉阴煞呼呼两掌击出。 小隐斜身避开一掌,右手格开一掌,继续道:“晚辈很想知道,被拔光了头发,要几年才能长成现在这样?” “住嘴!”白眉阴煞大吼一声,飞脚踢出。 小隐往后一退,“晚辈还听说,白不尘曾经拔光了你的白眉,有这事吗?” “我杀死你!”白眉阴煞暴跳如雷,连声狂吼,拳脚齐出。 小隐纵身后跃,“头发和眉毛到底哪个长得快一点?晚辈觉得应该是眉毛长得快,因为眉毛比较短,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一进一退,一攻一守,越斗越快,攻守之际,两人之间的对话却说得和平时一模一样,绝无半点停顿气促,令全场观众莫不惊叹。 连湘赞道:“没想到小音姑娘年纪轻轻,武功却深不可测,白眉阴煞如此猛攻,却丝毫占不到便宜,我看她赢定了!” 高瑛问此时已来到她们一起的顾桃:“顾桃姐,小音姑娘这么厉害,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石婧也道:“是啊是啊,武功这么高,从来没听说过。” 顾桃笑道:“你们没听说过的事多着呢,以后再跟你们聊。我们且看他怎么拔白眉阴煞的眉毛。” 白眉阴煞暴怒之下猛攻了一十八招,对方虽然一味退守,却进退有度,神定气闲,越打越是心惊,对方的功力出奇的强大,远远高于他的预料,而且他似乎十分熟悉自己的招法和套路,总能抢在他前面从容应对,忍不住喝问:“你到底是谁?” 小隐一边挡架一边微笑着道:“晚辈的名字叫小音,你一点都没感觉吗?” 白眉阴煞盯着小隐的微笑,瞳孔突然放大,惊道:“妙音?你是白……” 小隐呼呼发出两掌,直击白眉阴煞胸口,白眉阴煞气息一窒,后面两字便没说出来。他趁机防守为攻,使出天狼十三掌,连环进击,逼得白眉阴煞步步倒退。 “你以为我真会娶你那老女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古聪大侠,你们父女俩的任务完成了,该永远消失了!” 白眉阴煞一直觉得小音有点眼熟,至此才猛然意识到对方竟是“白小望”,来杀人灭口来啦。 顿然气急败坏,怒发冲冠,狂吼一声,如一头发怒的雄狮不顾一切地猛扑过去,猛觉眼前一黑,万物突然消失,只余一片黑暗。 第147章 冷丝桐 忽觉眉头一痛,白眉阴煞意识到不妙,将功力提至十二分,跌跌撞撞向前冲,抡起手臂狂乱地向四处猛击,一触碰到人,立刻发力将其击飞,连击了四五人,击中最后一人时,对方惨叫一声,哭叫道:“爹,是我,你怎么啦?” 白眉阴煞的掌正欲击向对方头颅,大椎穴一麻,手掌再也发出不力,整个人僵立不动。 在场的清乐门弟子人人惊呆了。 两人你来我往斗得异常激烈,到第二十五招时,白眉阴煞突然失控,被小隐拔下了眉毛,随后便疯狂发癫,乱冲乱打,竟将自己带来的子弟全都打翻,最后连自己的女儿也不放过。 危急时刻,小隐出手点了他的大椎穴,救了郎月婷一命,顺势封闭了白眉阴煞身上所有脉轮,彻底废除了他的武功。 白眉阴煞轰然倒下,一动不动,晕了过去。 自从进入大殿,小隐就一直在思考如何击败白眉阴煞,他想起了在塔林时白眉阴煞因生气而短暂失明的事,所以便千方百计地激怒他以诱发他的失明病,最后一刻假冒白小望气他,终于成功! 二十五招拔下白眉阴煞的眉毛,二十六招击倒白眉阴煞并彻底废除了他的武功,他做到了! 掌声热烈,欢声雷动,整座大殿沸腾了,清乐门弟子个个欢呼雀跃,拍手称快。 白眉阴煞被彻底击败,报了一箭之仇,人人扬眉吐气,激动不已。 清乐门弟子团团围住了顾桃和小隐,鼓掌喝彩。 顾桃和小隐也一起鼓掌庆贺。就在这时,冷丝桐突然分开众人,走到了小隐面前,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叫道:“叶小隐,你是叶小隐!我终于见到你了。” 一头扑入小隐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你终于来啦!” 小隐吃了一惊,一时不知所措,举着一双手不知该往哪里放。 顾桃也惊呆了,怔怔地看着激动流泪的冷丝桐和惊慌失措的白小隐。 叶小隐的名字对于清乐门弟子可以说是如雷贯耳,人人知道是他在和合山庄拼死救下了掌门和一众精英。 冷丝桐失控的举动令众人惊讶万分。 顾桃上前轻轻将冷丝桐从小隐身上扳开,柔声道:“掌门,你搞错了,他不是叶小隐,他是小音姑娘,是帮我们清乐门报了仇的大恩人。” 她随即对小樱和秀月道:“掌门受了伤,累坏了,你们赶紧扶掌门回去休息疗伤。” 两人当即搀扶住冷丝桐往殿外走,冷丝桐一步一回头,仍是恋恋不舍地回头看小隐。 这时,郎月婷的哀嚎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白眉阴煞带来六名弟子,四名弟子被他当场打死,另一人也受了重伤,钱不多武功较高,躲过了致命一击。 郎月婷也受了伤,抱着昏迷不醒的白眉阴煞哭嚎不已。 小隐对顾桃道:“算啦,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再难为他们了。送他们一辆马车,顺便给他们点伤药。” 顾桃点点头,立刻让高瑛和石婧去办,然后吩咐其余弟子收拾大殿里被打得乱七八糟的桌椅案台。 不久,一驾马车来到了大殿门口,顾桃让弟子们帮着将尸体抬上马车,对郎月婷道:“你爹多行不义必自毙,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我们留他一命,回岭南阴阳山去吧,永远不要再涉足江湖了。” 郎月婷只是痛哭,钱不多千恩万谢驾起马车下山去了。 危机解除,顾桃想返回忏悔洞继续思过,连湘拦住了她道:“我已和大家商量过了,你又一次拯救了我们清乐门,就是将功抵罪也不用再受处罚了,中午简单吃点,晚上我们摆下酒宴好好庆贺一番。” 顾桃大喜,牵着小隐的手便去了她住的房间。 一进门,她便扑入小隐怀中,激动地哭了。小隐轻轻搂住她的香肩,微笑道:“刚刚还挺开心的,干嘛又哭了?” 顾桃在他胸口擂了两下,小声道:“你知不知道,我的笑容和镇定全是装出来的,其实我心里怕得要死,要多紧张有多紧张。你功夫这么好了,干嘛不早点告诉我,害我担心死了!” 小隐轻抚她的秀发,笑道:“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我有多强,能打败白眉阴煞靠的是对他知根知底……” 顾桃抬起头来看着他,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白眉阴煞患有突发性失明症的?” 小隐道:“当初关在塔林的时候,他犯过一次病,所以我才敢冒险一睹,想尽办法激怒他,他中计了,呵呵。这次他彻底废了,以后再也甭想作恶,也算是为金蝉道君和我自己报了仇!” 顾桃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老话还是有道理的。他来清平山逞威风,你恰好也来到了这里。他抓了你,吸你的血差点害死你,却也向你暴露了他最致命的弱点,注定了他会有今天的下场!冥冥之中有天意啊!” 小隐道:“你说得对,多行不义必自毙,善恶到头终有报!” 顾桃问道:“对啦,掌门怎么知道你是叶小隐?你们后来碰到过吗?” 小隐摇头道:“没有,自从上次一别,今天是头一次见她,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帮我化妆了吗,难道不像?” 顾桃道:“没人认出是你啊,我感觉掌门精神恍惚,恐怕另有隐情。唉,掌门也怪可怜的,上次被白眉阴煞重创,一直没好,今日与钱不都比剑,又添新伤,都不知道啥时候能康复如初了。” 小隐道:“你今天表现这么好,她会不会把掌门之位传给你啊?” 顾桃连连摇头道:“不要不要,我不要做掌门,还是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的好。再说,我在清乐门可能也不会待太久。我哥若是打完仗回来,肯定要接我回去的,我也挺想我哥了。” 小隐道:“你是说以后你可能不回清乐门来了,在家陪你哥哥,是吗?” 顾桃道:“是啊,我府上只剩我哥和我了,我们有四五年没见面了,这次回来应该不用再上战场了,我自然要多陪陪他。” 小隐道:“哦,你回家了,那我也回云水仙庄照顾我爹娘。” 顾桃锤了他一拳,道:“你爹娘两个人用得着你照顾吗,我们没爹没娘,所以才要相依为命。我一个人回家多没趣啊,你得陪着我!” 小隐道:“你让我陪你回家?你哥他……” 顾桃笑道:“我哥虽然和我爹一样是个将军,上阵打仗八面威风,在我面前对我从来都是百依百顺的,从不违拗我。你不用担心,有我呢,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小隐忐忑地点点头。顾桃道:“好,我们说定了,不许耍赖啦。我肚子饿了,我去打饭拿回来吃,你在这里等等吧。吃完饭,我再带你四处转转,清平山上有不少好玩的景点,很值得一看的。” 顾桃出去后,小隐不自觉地又想起了冷丝桐,来之前他向娘讨了两粒“还生丹”,希望能对冷丝桐的伤有助益。 吃过午餐后,两人骑马出去游览。 清平山又称“三台山”,分前台、中台、后台。前台平坦,建有规模宏大的清平观,对外开放,供香客朝拜礼神。 中台险峻,清乐门的总部建在这里,有八幢楼宇,约两百名女弟子在此习武修炼,通常不允许外人入内,男生禁入。后台奇险,风景独秀。 沿山路步行而上,奇峰异石随处可见,诸如石猴拜寿、灵龟出动、鳄鱼探头、碧水云天等等,无不惟妙惟肖。 久负盛名的云台瀑布十分壮观,瀑布上端如同朵朵白云,又如团团棉絮,悠悠飘落,连绵不绝。 下端宛如飞花溅玉,纷纷扬扬,洒入墨绿色的水潭。急泻而下的瀑布,在水潭中,溅起三尺多高的水花,又化成一团水雾,把瀑布罩在朦朦的雾中。 两人一路游玩,谈笑风生,心旷神怡,直到黄昏。返回驻地时,连湘她们已准备好了六桌庆功宴席,恭请小隐上座。冷丝桐因身体不适,未能出席。 菜肴以山珍为主,做的非常精致,色香味俱全。自酿的米酒,味醇而香甜,十分可口。众人纷纷向小隐敬酒表示感谢,气氛热烈,但小隐担心露馅,不敢多说话,也不敢多饮酒,只是轻抿小酌,敷衍应付。 宴毕,顾桃提议一起去探视冷丝桐。 两人来到冷丝桐住处,只见她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身体虚弱,病恹恹的样子,惹人怜惜。 小隐心中难受,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和合山庄那段相处的日子令他终生难忘,心中一直放不下冷丝桐。 冷丝桐看着小隐,歉然一笑道:“对不起,小音,今天我认错人了,一时失态,害你尴尬。” 小隐难过地摇摇头,道:“没关系……没关系……”喉头哽咽,竟说不下去。 冷丝桐对顾桃道:“顾桃,小音是我们清乐门的大恩人,你请她多盘桓几日,好好招待她,游览游览山上的奇景。” 小隐道:“下午去玩过一遭了,景色真的不错。” 冷丝桐长叹一声,道:“顾桃,我这伤不知猴年马月会好,我寻思早日把掌门之位传于你,免得耽误了本门的发展,你……” 第148章 郡主 顾桃打断了她,道:“掌门,你不要这样想。你这么年轻,要不了几个月就康复了。门派的事务我和大师姐几个自会料理,你安心养伤,不用操心。顾桃何德何能,传位之事,请掌门莫要再提。” 冷丝桐长叹一声,道:“这几年,本门劫难不断,每次都是你力挽狂澜,我这个掌门惭愧啊。” 顾桃道:“顾桃身为清乐门弟子,为门派尽心竭力,义不容辞,掌门言重了。” 小隐道:“如今白眉阴煞已废,江湖会清静很多,清乐门在你的带领下,众弟子忠心耿耿,同心同德,以后必能发展得很好,日后若真遇到什么难事,我也不会袖手旁观。冷掌门无须多虑,安心养好伤就是。” 冷丝桐道:“谢谢,谢谢小音。你是苍霞师伯的弟子,能不能来我们清乐门长住,指点指点弟子们的武功?” 小隐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 冷丝桐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道:“为难的话,就算了。” 顾桃道:“小音或有难言之隐,弟子先告退,你们单独聊一聊吧。” 她走到门口,回头对小隐道:“小音,你们慢慢聊,我在外面等你。”说着,走了出去并将房门带上。 小隐没想到顾桃说走就走,不明其意,心中一片茫然,低了头思忖该说些什么好。 冷丝桐问道:“小音,你现在在哪里高就?” “我……”这个问题事先没和顾桃串过,小隐怕说错话,一时应答不错。 冷丝桐道:“不方便就不要说,没事的。你……你真的很像一个人……” 冷丝桐目注天花板,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小隐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头一热,忍不住道:“你没看错,我就是叶小隐!” 冷丝桐转过脸看着小隐,眼睛里流露出惊讶的神情,“你……你真的是他?” 小隐凝视着她的脸,缓缓道:“和合山庄,鲜花牛奶浴,大王蛇,漆黑的悬崖,烤鸡烤鱼,月夜花豹,骑马驾驾!” 小隐将和合山庄发生的事一件一件点了出来,冷丝桐的表情由惊讶转为激动,猛然在床上坐了起来,眼睛睁的大大的,怔怔地注视着小隐,身体微微颤抖,呼吸急促,忽然发出“嘤咛”一声,扑入小隐怀中紧紧搂住了他的腰,把头埋在他怀里,泪如雨下。 顾桃独自站在屋外的黑暗中,晚风吹乱了她的头发,窗上清晰地映出了冷丝桐扑入小隐怀抱的身影,她的心不由一痛,脚不安地走动起来,暗暗自问:“我错了吗?我错了吗?” 冷丝桐泪水涟涟,呢喃道:“是他……是他……我永远记着他身上的气息,永远忘不了他温暖的怀抱……” 小隐茫然无措,两手搁在了她的肩头想要推开她,却没有做出动作来。 这是人生中第一个触动他心灵的女孩,虽然很长时间无缘得见,但在他的心灵深处始终留着她的一席位置。 忽然有点激动,想要去搂抱她,心底却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惶然,夹杂着一丝歉疚,最后化作一股意念指挥着他的手毅然将她推离了自己的怀抱。 他凝视着她梨花带雨的脸,爱怜之心油然而升,同时,心头冒出一个疑问:为什么是他? 冷丝桐的身体忽然一抖,眼睛闪烁着惊疑,表情渐渐变得木然,双手慢慢松开,喃喃道:“你不是他!你不是他!” 她慢慢躺了下去,头靠在枕头上,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他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眼睛慢慢合上,泪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他……” 小隐怔住了,渐渐明白了冷丝桐所指的那个“他”是谁。 她想得太久太深,叶小隐已经变成了她心灵深处一个完美的存在,一个现实中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美好的男神,超越了真实的世界,包括他本人。 小隐默默地看着她,默默地转身,走出房间,轻轻地合上了房门,从心底深处长长吐出一口气,大步跨出了正门。 顾桃迎了上来,什么也没说,轻轻牵起他的手,小声道:“我们回家。” 月上中天,皎洁温柔,柔和的月光把夜晚烘托出一片平静与祥和,月亮的光照见了两个手牵手的人影,在银色的地面上渐渐变长变大。 两人回到顾桃的房间,顾桃笑对小隐道:“床还是地板?” 小隐不假思索地道:“地板。” 顾桃很快在地板上铺好了席褥,两人各自躺下,顾桃不一会便睡着了,发出轻微均匀的鼾声,秀美的脸蛋上挂着一丝甜蜜的微笑。 小隐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听着顾桃的鼾声,望着窗外的静静的月光,思绪飘上了夜空,与月亮共舞,与繁星相戏。 明天会是怎样的一个美好日子? 小隐很晚才睡着,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顾桃已经出去了。 他洗漱了一下,正准备开门出去,顾桃端着早饭进来了,冲他笑道:“小懒虫,起来啦。” 早饭还不错,烧饼、馒头加豆浆。 顾桃陪着他一起吃,道:“吃完早饭,我带你去看看我们姐妹们练剑,你有兴趣的话,不妨指点指点她们。” 清平殿后一有个较大的广场,足可供两百人同时练功。 两人到达的时候,有一百多名清乐门弟子分成十个小组在练剑,每一个小组都有一名师姐在指导。连湘和苏玉钗在小组间游走巡察。 弟子中有的才入门,有的已经相当娴熟。 担任指导的高瑛看见顾桃,立刻跑了过来,道:“顾桃姐,能不能请你去我那边指导指导?” 顾桃正要答话,忽见一位把守山门的弟子如飞跑来,找到连湘,道:“大师姐,山下来了一队官兵,说要找什么西阳郡主,请她即刻下山去见小王爷。” 连湘纳闷道:“西阳郡主?没听说过呀。我们山上哪有这般大人物?他们找错地了吧?” 那名弟子道:“我也是这么说的,可他们明确说郡主就是在清平山清乐门,不会有错!” 苏玉钗道:“胡扯!哪个郡主会闲得没事跑我们清乐门来吃苦受累!我们清乐门高攀不起!别理他们,没准这些臭男人就是编个理由想上山来看看。” 那名弟子道:“他们说奉小王爷之命,不敢有违,必须找到郡主。” 连湘道:“没有啊,上哪找去!告诉他们我们这里确实没有郡主,让他们到别地找去!” 那名弟子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返回。 苏玉钗冷笑道:“这年头怪事真多,找郡主居然找到我们这儿来了,谁知道他们安得什么心!” 小隐惴惴不安地对顾桃道:“会是我救的那个小王爷吗?不是来找你的吧?” 顾桃摇头道:“我爹和我哥都是大将军,不是王爷。” 小隐道:“我有种预感,可能是找你来的。” 不久,那名弟子带着一名校尉快步走了过来。 苏玉钗不悦道:“小莉,你怎么还把人带上来了呢?你没听明白,我们这里没有什么郡主!” 连湘迎上前去,作揖道:“这位军爷,我们这里确实没有你说的西阳郡主。” 校尉抱一抱拳,大笑道:“小王爷跟我说过郡主的名字,我一时忘记了,现在想起来了,她叫文心兰,有个化名叫顾桃!” 话音甫落,所有人的目光刷地转了过来,先是投到了校尉身上,随后聚焦在了顾桃身上。顾桃指指自己对校尉道:“我是顾桃,你是说我吗?” 校尉一听,急忙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道:“下官李来拜见西阳郡主。奉王爷之命,特来迎郡主下山与小王爷相会,车马已备好。” 顾桃吃了一惊,小隐拉拉他的衣袖,道:“我说的没错吧,你爹封了西阳王,你自然是西阳郡主了。不会错的!” 顾桃一阵兴奋,忙不迭回礼道:“快快请起,我这就去收拾东西,马上走。” 拉起小隐便往住处跑。 周围的人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有人道:“原来顾桃姐是西阳郡主,哇,我的天,没想到我们天天跟一位郡主在一起,哇,太激动了。” 连湘和高瑛也颇为激动,道:“难怪顾桃这么能干,原来是王爷的女儿,是郡主!” 石婧兴奋地道:“快,快,我们去送送郡主!” 连湘转身对把门的弟子吩咐道:“赶快放其他人上来,好迎接郡主大人。” “郡主?顾桃是郡主!”苏玉钗喃喃自语,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顾桃一边在房间里收拾东西,一边激动地道:“就要见到我哥了,我太高兴了。” 她很快收拾了一大包袱东西,将包袱往小隐怀里一推,道:“走吧,我的小隐大人。” 小隐迟疑道:“你是郡主,去见你哥,我……我……” 顾桃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道:“你是不是又想跑?告诉你,没门!从今往后,本郡主到哪,你就到哪,嘿嘿,金牌大护卫!走吧,走吧。” 两人一走出大门,只见李来带着二十余名官兵齐刷刷拜倒,道:“参见郡主!” 他们身后连湘挥挥手,近百名清乐门弟子也一起跪倒行礼,齐声道:“拜见郡主!” 顾桃吓了一跳,忙道:“免礼免礼,大家都是师姐妹,不用这样。” 李来朗声道:“恭请郡主上车。” 门前停着一辆豪华的二驾马车。一名军兵捧着一个踏脚置于马车前,顾桃上了车,回头把小隐也拉了上去。 李来随即高声喊道:“郡主起驾!” 清乐门弟子齐声道:“恭送郡主!” 第149章 疑窦 顾桃兴奋地道:“原来做郡主这么威风啊!” 小隐哭丧着脸道:“完啦完啦,我救的小王爷就是你说的那个人,我认得这驾马车。” 顾桃凑近他的脸笑道:“你救了世子,好事啊,信王一定会答谢你的,说不定赏你一个大美女。” 小隐惊悚道:“你别吓我!” 顾桃笑道:“你个大笨蛋!”拍拍他的肩膀,“开玩笑呢。你放心吧,信王也好,我哥也好,都是通情达理之人,最疼爱我了,无论我说什么,他们都会答应。你本事这么大,他们都是爱才之人,一定会喜欢你的。” 小隐发愁道:“不是,你不知道,他看见了我和白姐说话,知道我们可能是一伙的。” 顾桃道:“没事,没事,这有什么,关键是你救了他一命呀,他敢不报答你,我就不理他!放心吧,一切包在本郡主身上!” 尽管顾桃说得轻松,小隐心里总是担心,一路上忐忑不安,毕竟自己是个身份不太光彩的江湖杀手,哪能与高高在上的郡主相提并论。 顾桃从包袱里翻出一套天蓝色绣花锦服,道:“这是我专门给你买的衣服,赶紧换上吧,我再帮你梳理打梳理,扮打扮,让你变回英俊潇洒的大公子!” 女孩子就是心细。 小隐换上新衣服,顾桃将小隐的头发半披半束扎了起来,头顶梳了个发髻,再插上一根精致的白玉发冠,自己欣赏了一会,十分满意地道:“果然玉树临风,器宇不凡,人见人爱,我哥见了保证喜欢。可惜没镜子,你自己看不见。” 小隐不无忧虑道:“我要见你哥,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顾桃笑道:“没事,我哥是行伍出身,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放心吧,到时候该怎么做我会提醒你的。对啦,你说萧阳世子在金川镇遭遇袭击,腿脚受了伤,那他必是在金川镇等我们啦,不知道我哥哥现在哪里,好想立刻见到他呀!” 小隐笑道:“这不已经在路上了嘛。我从那边骑马过来花了将近两天时间,就我们现在这速度,估计至少三天才能到。耐心点吧。” 顾桃道:“还要三天,唉,我这心里,一刻都等不及了!” 小隐道:“我瞧这个李来挺理解你心情的,一路马不停蹄没歇过,不过兵丁们两条腿步行,想快也快不起来。” 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很快过了午时,不觉腹中饥饿,顾桃正要向外面喊话,马车慢慢停了下来,李来打开车门,恭请郡主下车歇息用饭,说为了赶路,只能将就吃点干粮,晚上住客栈再好好招待。 路边有一处小树林,兵丁们三五成群地蹲在地上吃干粮喝水。 李来在一块石头上铺了一张毯子供顾桃就坐。 干粮是是馒头、烙饼和豆酱。 顾桃尝了一口豆酱,又麻又辣,难以下咽,连呸几口吐了出来。 李来跑上前来跪请恕罪,说走得急,没备齐上好食品,这是士兵们吃的。 等到了下一站便可另行准备。 顾桃自然不会怪罪于他,只吃烙饼和馒头。 小隐却是不怕辣的,就着豆酱吃得津津有味。 蹲在地上的兵丁不时有人把眼瞄他二人,令小隐浑身不自在。 小隐小声嘀咕道:“我怎么感觉我们像犯人似的。” 顾桃不以为意道:“小兵没见过世面,正常的。你多虑了吧。” 吃完干粮,队伍重新上路。傍晚时分,小隐透过小窗子朝外看了一阵,不无疑虑道:“我感觉不对,这好像不是去去金川镇的路。” “哦?”顾桃也警觉起来,立刻朝外喊道:“李来,我们这是要去金川镇吗?” 李来应道:“回禀郡主,我们要去南召镇,小王爷在那边等郡主。” 小隐立刻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放在膝盖上摊开来看,连连摇头道:“不对不对,怎么可能!” 顾桃惊问:“你发现什么问题了?” 小隐指着地图道:“这里是金川镇,这里是南召镇,两地南辕北辙,完全不同方向,相距至少四五百里,萧阳世子腿脚受伤,怎么可能这么快赶去了南召?” 顾桃凑近看了看,点头道:“是呀。这怎么回事?好像是要带我们去往西戎边境啊。” 她正待朝外喊话,小隐“嘘”的一声,制止了她,压低声音道:“先不忙。我们不妨将计就计,等到了南召再看情况。李来他们不过是小喽啰,南召那边肯定会有更高一级的人物现身。” 顾桃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惭愧道:“ 都怪我一时昏了头,一心想着要见我哥,加之你说起的萧阳的事,啥都没想便信了他们。这个李来,我从未见过,但隔了这么多年,萧阳换了护卫亲兵也在情理之中。他们显然是冲着我来的,你觉得他们可能怀有什么目的?” 小隐沉吟道:“我们了解的情况太少,现在很难作出正确的判断。我们不妨做个假设,萧阳世子现身金川镇,假设他此行的目的是要上清平山接你下山,这里面的问题就复杂了。” 顾桃点头道:“我有同感。你说说你的想法。” 小隐道:“首先萧阳世子和李来两队人马抱着同样的目的,都是去清平山接你下山,而且两队的行动几乎是同时的,但是萧阳世子在金川镇遭遇袭击,受了伤,行程便耽误了,不然,他应该比李来他们更早抵达清平山见到你。” 顾桃道:“我懂了。萧阳世子遇袭,应该是李来这边的人马干的,目的就是要迟滞萧阳世子的行程,为李来争取时间,当然刺杀如能成功,则更好。” 小隐道:“对。萧阳世子代表的自然是信王,我想,他来找你一定不会有恶意。问题在于李来是什么人?代表了哪一方?他找你想要干什么?” 顾桃道:“这个问题只能去问李来了,待会我们把他抓起来,一问便知。” 小隐道:“更大的问题是,萧阳和李来必然代表着两支敌对势力,假如信王派萧阳专程赴清平山接你下山,目的是要保护你,那么,李来的目的必然是要抓你,害你……” “哎呀!”顾桃忽听惊叫出声,“你说,他们会不会在我们吃的干粮里下毒?” 小隐一脸严肃地点头道:“很可能。我的鼻子一向很灵的,什么药草一闻便知,只是今日吃了麻辣酱,啥都闻不出来。这也正是他们的聪明之处,用豆酱盖住了药草的气味和味道。” 顾桃轻叹一声,道:“唉,我没吃,可是我不懂药。” 小隐道:“不过你不用担心,就算我们已经吃下了毒药,这种毒药暂时还不会发作,我暗地里试过多次了,不论是气机还是肠胃均无异样感。有一种毒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鸾凤和鸣’,需要两种毒相融才能诱发毒性,单服则不会中毒。我猜,他们可能采用这种方式下毒,神不知鬼不觉。” 顾桃道:“你是说我们其实已经吃下了一种毒药,到了晚餐的时候,他们再给我们下另一种毒,我们一吃便毒性发作。” 小隐道:“有可能,所以待会打尖住店,我们什么都不能吃。” 沉默了一会,顾桃焦虑道:“我这脑子越想越乱,一点理不出头绪,唉。” 小隐微微一笑道:“理不出就别理呀,到客栈再说吧,就这么几个小兵,我们俩还对付不了吗?” 顾桃道:“我知道,可是脑子里就是千头万绪,哪里静的下来。” 小隐道:“其实你早就猜到问题可能在哪儿,只不过你不愿意往那个方向去想而已,所谓当局者迷。” 顾桃使劲甩甩头,道:“那就请你这个旁观者帮我理一理。” 小隐道:“我也只是胡乱猜测而已,说了出来怕你担心。” 顾桃道:“说吧说吧,反正闲着无事,说错了,也没人怪你!对啦,你刚才说复杂,到底指什么?” 小隐道:“我说的复杂可是真复杂,越想越复杂。你看,萧阳和李来几乎同时行动,目标都指向你。萧阳肯定不知道还有李来这拨人也在采取行动,但李来这方却一定知道。这就意味着李来身后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信王身边,很早就知道了萧阳的目的和动向,并精心设计了一出意外事故,欲置萧阳于死地。” 顾桃若有所思地点头道:“你说的有理。李来身后的势力好强大,他们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小隐道:“两股势力把目标都指向你,但你顾桃上山六年,几乎与外界隔绝,不问世事,什么成为这两股强大势力的目标?没道理呀。答案只有一个,他们真正的目标另有其人,而这个人与你关系密切。” 顾桃惊声道:“你说的是我哥哥?” 小隐点头道:“是的,他很可能出事了。” “我……他……他在边境领兵打战,怎么会扯上我呢?” “照我的判断,你哥哥一定遇到了大麻烦。李来身后的势力,要么是信王的死对头,要么是西戎国。我更倾向于后者,因为这种麻辣味正是西戎国人的最爱!” 顾桃紧张得脸都白了,嗫嚅道:“我哥哥……难道我哥哥……” 小隐微微一笑,试图安慰顾桃:“你放心,他们既然找上你,说明你哥哥暂时不会有事。再坚持一会,事情很快水落石出的。” 第150章 和亲 入夜时分,队伍终于抵达南召镇,在一家叫“同福客栈”的店前停了下来。早已等候在客栈门口的两名锦衣汉子上前行礼恭迎郡主下马车。 李来介绍道:“这两位是世子的护卫,一位叫赵大兴,另一位叫王福。” 一听大兴这个名字,小隐立刻知道他们是冒牌货。小隐与大兴打过几次交道,对他的音容笑貌记忆犹新。 “赵大兴”拱手道:“郡主,小王爷被县太爷请去赴宴了,特命小人在此迎候郡主。他很快回来与郡主会面。” 李来对顾桃道:“小王爷包下了整座客栈,这里很安全。小人护送郡主到店,任务便完成了,就此别过。” 顾桃客气地道:“多谢李校尉护送,一路辛苦,后会有期。” 李来带着手下的兵丁继续前行,他们显然住在别处。 “赵大兴”道:“世子已为郡主准备好了两间上房,郡主,楼上请。” 店堂里,另有四名锦衣汉子坐在一桌前用餐,看见顾桃和小隐进内,神情紧张却故作镇定。“赵大兴”和“王福”在前引路,直接上了二楼,进入一间宽大整洁的客房。 “赵大兴”抱拳道:“郡主车马劳顿,小人已吩咐店小二将晚餐送至客房。小人和王福就在门外,郡主有任何需求,吩咐便是。” 说着,退出客房,关上了门。 小隐凑近顾桃耳畔小声道:“萧阳的侍卫大兴我见过,他们都是冒牌货,果然有问题。看起来他们一共有六人。” 顾桃点点头,随即大大伸个懒腰,道:“肚子真饿了,不知道这店里吃的合不合胃口?” 话音刚落,店小二提着一个大食篮敲门进来,在方桌上摆了六菜一汤和两壶酒,房间里顿时弥漫着菜肴的香味。 两人当即坐下,拿起了筷子却不敢真吃。 小隐咂巴着嘴发出啧啧的咀嚼声,不时赞道:“好吃,好吃!” 顾桃便也跟着空嚼嘴巴附和他:“不错不错,挺好吃的。” 小隐站起身来,轻手轻脚地将盘中菜往墙角处倒了一半,又打开酒壶,将里面的酒洒在了墙边。 两人继续咂巴了一通,小隐道:“啊哟,我的肚子不对劲。” 顾桃也道:“啊哟哟,我也觉得很不舒服。” “不好,中毒了!”小隐叫了一声,随即将凳子砰地翻到在地板上,表示中毒摔倒了,随后悄悄来到了门后面。 两人不再发出任何声响,房间里变得静悄悄的。 过了一会,只听“赵大兴”喊道:“郡主,郡主。” 房门吱扭一声开了,“赵大兴”迈步走了进来,见顾桃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心中大喜,道:“终于……” 躲在门边的小隐一伸手便点了他胸前大穴和哑穴,“赵大兴”身子一软,小隐忙抱住了他,将他拖到门后的墙边上,然后向顾桃打了个手势。 顾桃拿起一个盘子摔向地面,发出“咣当”的声响。 “怎么回事?”门外的“王福”从门缝里伸进头来窥视。斜刺里小隐一拳猛击他的太阳穴,“王福”闷哼一声,噗地倒下。 小隐忙伸出脚垫住了他倒下的身体,以防止发出太大的声响,惊动其他人。随即将他拖进房内,丢在了门后的墙角处。 这一拳击中了要害,“王福”口吐白沫,眼见是活不成了。 小隐压低声音对顾桃道:“楼下还有四人,我下去一并解决了再来审他。” 从腰间取出短剑,出了客房进入走廊,轻手轻脚地走向楼梯口,正待下楼,猛听楼下有人压低了声音朝楼上喊:“赵大兴,赵大兴,怎么样啦?” “怎么回事!半天一点动静也没有,你们两个上去看看!”楼下有人发出了命令。 小隐暗忖,马上有两人要上楼,若在楼道上截杀他们,必然惊动另外两人,不如还是用老办法试试。 于是,悄悄退回房间,将房门虚掩,示意顾桃继续趴着,将房里三盏油灯吹灭了两盏,只留下床前一盏小油灯,随后侧身趴在地板上,将一只脚搁在翻到的椅子上。 “赵大兴!赵大兴!” “王福!王福!” 不一会,两个人一边喊一边走到了客房门口,一人透过门缝朝房内窥探,看见顾桃和小隐两人的状况,惊喜道:“这不药倒了吗?两个家伙死哪去啦?” 他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房内灯光昏暗,只有顾桃和小隐两人。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顾桃身前,伸手轻轻推了推她,道:“郡主,郡主。” 见她一动不动,转头朝外喊道:“小钟,早药倒了,进来吧。” “真的?”叫“小钟”的走进房间,四下里看看,道,“奇了怪了!赵大兴和王福呢?” 前一人道:“鬼知道!不管他们啦。你先把那男的杀了,我把郡主抱下楼去。” 小钟不无疑虑道:“我总觉得奇怪!赵大兴和王福不可能凭空消失了呀。” 前一人道不耐烦地道:“你咋那么多话呢!快动手!人到手了比什么都重要!” 说着,蹲下身来抱顾桃。顾桃手里早握了一把匕首,直接刺入他的胸口。他发出“啊”的一声,身体一僵,随即扑倒在顾桃身上。顾桃猛力一肘,将他击飞出去。 小钟正疑神疑鬼地靠近小隐,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大叫一声,转身便跑。小隐迅捷掷出手中短剑,噗地正中背心。小钟向前跑出两步,轰然扑倒在门口,头身在门外,腿脚在门内。 小隐跳起身来,上前捉住他双脚将他拖入门内,就在此时,门外一柄长剑悄无声息地向他刺来。 小隐手中无剑,难以挡架,只得往一侧就地一滚,顺手将插在小钟背上的短剑拔了出来。 紧接着门“砰”地被一脚踢开,一名锦衣汉子手舞长剑冲进了房间。 瞧他的架势和力道,武功不低。 这边顾桃已亮出七弦龙魂剑,低喝一声,一招“直捣黄龙”向他猛攻过去。 锦衣汉子本能地提剑斜格,顺势回剑进击,岂料,剑身瞬间被七弦剑缠住,运转不得,大惊失色,知道遇见了高手,立刻弃剑,奋力后跃,倒纵出门,身体撞断走廊的木栏杆,直接跌下一楼。 小隐紧跟着他从地上跃起,随他一起跳下栏杆,待他落地之时,短剑刺入他的咽喉,顺势一滚,站立起来。 猛见剩下那人夺门而逃,急忙追出门去,但那人动作极快,砍断缰绳,跳上一匹马,纵马疾驰而去。 反正手里还有一个活口。小隐停下了脚步,折返回到二楼房间。 顾桃已拍开“赵大兴”的哑穴,正在审问他。 顾桃问道:“你姓甚名谁,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从实召来,或可饶你一命!” “赵大兴”明显是个胆小鬼,吓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舌头打结问道:“我……我说了真……真的可以活命?” 小隐插话道:“你老实交代,我们保证不难为你。” “赵大兴”颤声道:“小人名叫曹新,是西戎国成王府的护卫。奉成王之命采取一切手段接大鹰西阳郡主赴成王府。 ” 小隐和顾桃不由对视一眼,果不其然,是西戎国在作祟! 顾桃问道:“为什么要接西阳郡主去西戎?” 曹新摇头道:“小人不大清楚。小人身份低微,一切听命于童虞候,他说什么便做什么。” 顾桃问道:“童虞候?他是什么人?” 曹新道:“童虞候姓童名高,蓄了八字胡的那个。他是灵山派弟子,武功高强,在王府护卫亲兵中担任虞候,是小人的顶头上司,也是这次行动的指挥。” “等等!”一听说“灵山派”,小隐立刻想到了青青和唐玄微,忍不住发问,“你说的灵山派,是唐玄微执掌的灵山派吗?” 曹新点头道:“是是。灵山派是我西戎第一大门派,唐玄微掌门,江湖人称灵山义侠,武功已臻化境,弟子遍布天下。我们成王府便有不少将官师出灵山派。” 小隐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对顾桃道:“逃走的那个必是童高了。” 曹新道:“小钟也是灵山派的,是童高的师弟。” 顾桃接着问道:“关于这次行动,你还知道些什么?比如,你们是怎么计划把西阳郡主送出边境的?有哪些人参与行动等等,细细说来。” 曹新道:“据小人所知,执行此次任务的共有三拨人马,第一拨扮作鹰朝官兵前往清平山接郡主,送至同福客栈。我们是第二批,在同福客栈迎候,等郡主服用了迷药昏迷不醒,我们便用马车将郡主送往边境小城黎阳的客来酒家,在那里会有第三批人等候,由他们把郡主送出境并送达成王府。他们具体是怎么做的,小人不知。” 顾桃沉吟片刻,问道:“你们知道文心武将军吗?” 曹新道:“当然。文清宴、文心武父子俩的大名在我们西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西戎几代国王都想扩张领土,打过边境去占几座城池,他们俩简直是大鹰的门神,我们的军队屡战屡败。 十年前一战,我们西戎败得很惨,我们大王陛下都差点成了俘虏。成王也吃了大亏,妻儿老小不是战死就是被俘。不过听说最近成丽郡主逃回来了,成王膝下就只剩她这么一位郡主了,也挺可怜的。” 顾桃道:“你们不挑衅,又哪里来的战事。要怪也只能怪你们大王,利令智昏,贪得无厌。还有什么情况,你知道的,统统说出来。” 曹新道:“哦,对啦。前不久听说我王陛下向鹰朝提出联姻和亲,请求把信王的妹妹昌平公主嫁给我朝四王子乌谈殿下。没想到鹰朝同意了,还派了文心武将军护送公主过来办喜事……” “什么?”顾桃这一惊非同小可,提高了声音道,“你说文将军护送昌平公主前往你们西戎和亲?这……这怎么可能?你胡说!” 第151章 猜测 小隐见顾桃情绪忽然变得激动,插话道:“怎么啦?国与国之间打战打厌了,止战和亲不是很正常吗?” 顾桃道:“你不知道,昌平公主与我哥哥是有婚约的。” “天哪!还有这种事?”小隐也不觉忿然,“既有婚约,顺帝陛下不可能不知道,还有信王,怎么可能会同意这门婚事呢?皇家未出阁的公主又不止昌平公主一位,丧权辱国,简直岂有此理!这不是活生生地折磨你哥嘛,情何以堪,昏君!昏君!当真昏庸无道!” 顿了一顿,又道:“如果信王坚决不同意,亲事也成不了呀。可是……这……这个信王……” 心中不忿,一时不知如何说好。 顾桃忽然一把抓住曹新的衣领,厉声道:“你说我哥文心武护送昌平公主和亲,现在在你们西戎?真的还是假的?” 曹新吓得直哆嗦,结巴道:“这个……是大事,小人没说谎,举国上下人人知道的,小人不敢乱讲。” 顾桃松了手,猛叹一口气,站起来在房间里焦急地走了几步,忽又回头对曹新吼道:“还有什么情况,快说!不许隐瞒!” 曹新一缩脖子,哭丧着脸道:“小人不敢,小人身份低微,知道的情况都是道听途说来的,不敢乱说。” 小隐凑近他,和颜悦色地道:“放心说吧,说错了也不怪你,你还知道文心武什么情况,尽管说!” 曹新瞄了一眼顾桃,道:“小人还听说,是听说,就是我们几个护卫聊天的时候说的,说成王劝降文心武将军,如果他归顺,就停止和亲,把昌平公主嫁给他,还要封他为鹰王,任大将军。” 小隐问道:“文将军同意了吗?” 曹新道:“好像是同意了,不过提了个要求,就是要把他妹妹西阳郡主也接过去。” 顾桃忽然冲了过来,一脚将曹新踹翻,怒气冲冲地道:“放你娘的狗屁!” 小隐还是第一次看见顾桃发那么大的火,甚至爆粗口骂人,不由惊呆了。 曹新吓得跪伏在地,连连叩头:“小人不敢了,小人不敢了,郡主饶命,郡主饶命!” 一切都清楚了。 西戎国提出和亲,要求把昌平公主嫁给四王子,顺帝和信王都同意了,并派文心武护送和亲队伍。成王劝降文心武,答应让他和昌平公主结婚,并封他为鹰王。 他同意了,并提出要把顾桃也接到西戎去,成王答应了,派出了人马来清平山接顾桃下山。 所以,才有了前面发生的一桩桩事情。 顾桃痛苦万分,坐在床头将头埋在膝盖间抽泣。 这时,忽见店小二在门外探头探脑,小隐忙上前吩咐他立刻前往县衙报官,说西阳郡主在此地受到西戎人袭扰,请他们立刻派兵过来保护,同时,让他们想办法尽快通知暂住金川的信王世子萧阳。 店小二听说事关郡主、世子和西戎人,不敢怠慢,急急下楼叫人快马加鞭出去报官。 小隐将顾桃从床上拉下来, 连推带搡地把她带到隔壁的客房。 一进门,顾桃便扑入他怀里失声痛哭,边哭便道:“我不信,不信!我们文家世代忠良,我哥哥不可能投降敌国,卖国求荣!不可能,绝不可能!我绝不相信!这一定是敌人的诡计,离间计,我哥哥不可能投降的。” 小隐搂着她,轻拍她的肩背,柔声道:“我信你,也相信你哥。你冷静,你不是常说,心乱一切乱,心安一切安!千万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以你的聪明脑瓜,你还看不出来这里面的问题吗?” 顾桃止住了哭泣,看着小隐,道:“你指的什么?” 小隐道:“你哥哥一定没有投降,我可以百分之百保证!” 顾桃问道:“怎么说?” 小隐轻轻拧了一下她的鼻子,微笑道:“如果他答应归降,就是西戎的鹰王,大将军,你也就成为了西戎的郡主。他们大可不必采取强制措施,通过下毒将你先迷倒,再带去西戎。我猜,一定是你哥哥不答应投降,成王没有办法,想到了把你抓去西戎,并用你来胁迫你哥哥投降,因为你是他唯一的亲人。” 顾桃顿时破涕为笑,道:“对对对,一定是这样,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小隐道:“一说到你哥哥,你便乱了方寸,哪里还会去想这些问题。心乱一切乱,心安一切安!” 顾桃抹了把眼泪,沉吟片刻,忽然拉起他的手便往外走。 小隐问道:“干嘛去?” 顾桃道:“去西戎呀,去救我哥哥。我哥现在一定很危险。” 小隐一把将她拉了回来,道:“这么大的事,牵涉到朝廷和信王,何况我们在西戎人生地不熟,恐怕连边境都出不去。你放心,既然成王有心劝降你哥,甚至打起了你的主意,你哥哥暂时不会有事。我们必须先见到信王,把情况搞清楚了,再想办法救你哥。” 顾桃冷静了下来,觉得小隐分析得有理,点点头道:“我想通了,这事确实急不来,信王必知其中缘由,需要先和他好好商量,要救我哥还得仰仗他的支持。” 小隐拍拍肚子,道:“忙活了大半天,肚子早饿的呱呱叫,先解决肚子问题吧!” 走到门口,大声朝楼下喊小二,让他速送酒菜上来。 不久小二便整治了几样菜肴送了上来。两人都饿坏了,狼吞虎咽,吃得津津有味。 堪堪吃好,便听见街面上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和马嘶声。 小隐站了起来,笑道:“地方官过来拜会郡主大人啦,赶紧整整衣容准备接见吧。” 来的是本地的县令江前和驻军校尉余卫,两人带来了三十多名官兵和捕快守住了整条街道。在南召这么个小地方来了郡主这么高级别的大人物,还发生了西戎人袭扰事件,两人皆是诚惶诚恐,如履薄冰,唯恐郡主降罪,见了顾桃跪拜在地半天不敢起来。 顾桃自然不会怪罪他们,简要说明了情况,要求他们立刻行动抓捕在逃的童高和李来一行人。江县令禀告,已派出驿骑八百里加急前往金川通报萧阳世子,并恭请郡主移驾条件更好的客栈“凤来大酒家”。 有好客栈为什么不住? 不住白不住。 顾桃当即答应,随后两人便在一众官兵前呼后拥下住进了凤来大酒家。 客房条件虽好,顾桃担心哥哥安危,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便去敲小隐的房门,嚷着要前往金川,希望尽早与萧阳会面。 金川与南召两地相距五百多里。小隐研究了一通地图,道:“我懂你的意思。从南召到金川快马加鞭至少两天时间,以萧阳的脚程估计最快也需要三天,大通镇是必经之路,我们过去大约一天半路程,他过来可能要两天。如果我们现在出发,明天傍晚应该可以撞见他。不过……万一两边走叉了,反而耽误了时间,你可别怪我哦。” 顾桃道:“我信你。我们吃点东西马上出发吧。” 两人匆匆用过早点,带了些干粮,上马疾驰。顾桃救哥心切,一路马不停蹄,直到马累得跑不动了,才愿意下马歇息。 次日午时,两人赶到了大通镇,找了路口一家小饭店,坐下来吃饭、休息。小饭店的位置恰好对着大路,往来行人看得一清二楚,不怕错过。 顾桃道:“信王派出萧阳专程来接我下山,应该也是洞悉了成王的阴谋。只是不知他现在人在哪儿。” 小隐道:“应该在京城吧。” 顾桃道:“京城好远呀,一千多里地,乖乖。” 小隐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恐怕只有信王最清楚,他一定有自己的盘算。久闻信王智勇双全,善于用兵,更善于用人。他若想救你哥,一定会有办法。” 顾桃道:“我爹跟着信王征战多年,是信王最信任的人,我哥哥也是一样,不然他也不会同意把他妹妹昌平公主嫁给我哥。一路上我一直在想,我觉得所谓和亲,就是成王的阴谋,目标很可能就是拿下我哥哥。他顶替我爹镇守西阳,西戎人讨不到一点便宜,所以千方百计想要除掉他。问题是,这么明显的阴谋,陛下怎么会同意呢?信王为什么也同意了呢?” 小隐道:“我们不了解朝廷的具体情况,无从判断,等见了信王,一切便水落石出了。萧阳世子出行,带的几个护卫倒是挺忠心的,硬是用自己的身体为萧阳挡住了山石,救了他一命。只是他们的身手实在不咋地,根本不是做护卫的料。信王就这么放心让他出行吗?或许他根本没料到有人竟然会对萧阳下手。这也是我心中的一个疑问,他们为什么要暗杀萧阳世子呢?” 顾桃道:“白狼没跟你说吗?” 小隐道:“我问过,她也不知道。做杀手的,一般只管接单,不问情由。所以,她不知道很正常。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信王一定能判断出来幕后凶手是谁。” 顾桃道:“宦海浮沉,朝廷的事情向来错综复杂,局外人是很难看得清楚的。我爹就不喜参与朝政,宁可镇守边疆,远离朝堂。唉,有时候却也身不由己啊。” 小隐道:“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口蜜腹剑,笑里藏刀,呵呵,这样的事情我可受不了。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 顾桃笑道:“好呀,我也不喜欢。以后我们……” 猛见远处一队车马疾驰而来,顾桃急急跑过去,站在路中间张臂拦停了队伍。 萧阳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看见了顾桃,立刻跳下马车,快步走到她面前,激动地喊道:“文小姐,心兰,大名鼎鼎的西阳第一美女,果然美艳绝伦,呵呵,终于见到你了!” 顾桃退了一步,敛袵作礼道:“心文见过世子。” 第152章 萧阳世子 萧阳忙不迭抱了抱拳,笑道:“你我青梅竹马,你现在已是郡主,无须多礼,还是像小时候一般叫我小阳哥吧。” 顾桃道:“不敢不敢。心兰救哥心切,等不及世子到南召,专程赶来大通拜见世子,已在此等候半日了。” 萧阳一愣,道:“你哥的情况你都知道了?” 顾桃躬腰一拜道:“还望世子帮忙,请王爷出手救我哥哥。” 萧阳道:“这个自然,我不辞辛劳前往清平山接你正是奉了父王之命。此事说来话长,你上我的马车,待我细细说于你听,如何?” 顾桃回头很自然地牵住小隐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道:“对啦,这位是我好朋友白小隐,天一盟白盟主的公子,多亏了他一路保驾,我才能顺利来到此地见世子。” 小隐拱手作揖道:“白小隐拜见过世子。” 萧阳看见顾桃去牵小隐的手,心中大为不快,打量了一下小隐,只微微颔首,道:“白不尘,哦,听说过,看着像读书人,原来是江湖中人。”言语中充满了鄙夷的口气。 顾桃微微一笑,道:“世子再看看他是谁?” 萧阳斜了一眼小隐,摇头道:“看不出来。” 顾桃道:“果然贵人多忘事。你在金川遇险,有位少年英侠救了你……” 萧阳一拍脑门,惊叫道:“原来救本王子的是你!” 向着小隐抱拳作揖,“多谢少侠救命之恩!我还一直在想,该如何感谢这位无名少侠呢,好,好。你我倒是有缘!” 他转头问纪双道:“我们今晚在哪家客栈打尖?” 纪双道:“清风客栈。” 萧阳道:“好,心文,白少侠,我们清风客栈见!” 说完,头也不回上了马车,车队继续前行。 顾桃对小隐道:“我们也走吧。” 两人回到小饭店,小隐便跑过去牵马,顾桃拦住他道:“不急。世子车马劳顿,到了客栈必要洗漱休息一番,我们不便打扰,一个时辰后再过去吧。” 两人在小饭店又坐了半个多时辰,才上马出发。 不久,到达清风客栈。只见大门紧闭,门口守着四名护卫亲兵,显然,萧阳包下了整座客栈。 守门的护卫见顾桃走近,一起躬身行礼:“拜见郡主!” 大门吱扭一声打开了,纪双抱拳行礼道:“郡主稍等,待小人上楼通报一声。” 客栈门前是一个十分雅致的小花园,内有数张石桌石凳。小隐走过去坐了下来,嘀咕道:“好大的架子!我实在不习惯这种繁文缛节,太无趣啦。若是见太子或皇上,岂不烦死人!” 顾桃也坐了下来,道:“朝堂就是这样的。信王乃当朝皇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熏天。世子摆点架子不足为奇。现在我们有求于人,拿点耐心出来吧。” 小隐道:“对啦,你现在离开了清乐门,恢复了从前的身份,而且成为了郡主,我该叫你顾桃呢,还是文心兰呢?” 顾桃道:“顾桃这个名字是我哥送我去清乐门之前临时想出来的。这次离开了清乐门,还不知道何时才可能回去,也许一辈子都不回去了,随你吧,你喜欢叫哪个就哪个。” 小隐辗然道:“我更喜欢顾桃这个名字,简单随性,更有亲切感,这两年也叫顺口了。” 顾桃莞尔道:“好呀,以后在你面前我大名叫文心兰,小名就叫顾桃了。” 两人正聊着,纪双走过来抱拳道:“世子请西阳郡主觐见。” 顾桃起身走向大门,小隐想跟过去,却被纪双拦住了,道:“世子只宣郡主谒见。小人另有话对白公子说。白公子请坐。” 顾桃回头道:“小隐,你便在这里等会,和纪管家聊聊天。” 小隐重新坐下,望着顾桃走近客栈大门,大门随即关上,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纪双忽然拍了拍手掌,大门再次打开,一名护卫提了一包东西走过来搁在了石桌上,随后退下。 纪双向小隐抱拳道:“小人知道白公子武艺高强,少年英侠,性情中人,有些话小人便直言不讳,实话实说了,白公子莫怪。” 小隐听出他话中有话,道:“但说无妨。” 纪双道:“自从萧通太子发生意外殒没后,东宫之位一直空着。当朝顺帝陛下年事已高,龙体欠佳,由谁继承皇位已是朝廷当务之急。眼下最有希望接过皇权的便是我家王爷,他日一旦登基,世子便自然成为东宫太子,将来也是要继承皇位的。公子明白小人的意思了吗?” 小隐听得云里雾里,心中嘀咕,什么皇位、太子,跟我有什么关系!当即冲纪双摇摇头,直言道:“不甚明白,请继续。” 纪双微微一笑,道:“西阳郡王忠勇大将军文清宴是我家王爷的老部下,随我家王爷南征北战多年,最后王爷安排他任西阳府刺史,镇守西阳边境。文将军对我家王爷忠心耿耿,精贯白日,两家的孩子自小交好,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情同手足。” 绕了半天圈子,原来是要说顾桃。小隐看着他道:“有什么话,纪管家直言无妨。” 纪双道:“我家世子从小喜欢郡主,王爷早看在眼里,大将军也有意将郡主嫁入王府,所以,世子与郡主其实早有婚约。这次王爷派世子专程赴清平山接郡主下山,其实有迎娶郡主之意。今日之郡主,明日之太子妃,将来则可能是皇后。” 小隐不由吃了一惊,道:“你说萧阳世子与顾桃早有婚约在身,我怎么从未听她说起过?” 纪双道:“婚嫁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些年头了,是王爷与文将军之间的约定。只是近些年朝堂多有变故,文将军又发生了意外,唉,多事之秋,宦海风波,我家王爷一直在京城忙于朝堂之事,所以一时就没顾得上郡主,让郡主受苦了。” 小隐的心仿佛被针刺了一下,又像被人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想说话又好像失音了一般。 顾桃与萧阳有婚约在身,这是他完全没有料到的,但以他们两家的关系这种事却也完全在理。 也是,一位高高在上的郡主,怎么可能会真正青睐他一个江湖杀手。 她出身富贵,命中注定是要做太子妃,做皇后的。 纪双接着道:“世子与郡主青梅竹马,门当户对,佳偶天成。像郡主这样的身份、容貌,也只有最高贵的王子才够资格娶她,寻常的王孙公子想都别想,简直是癞蛤蟆吃天鹅肉!你说,是吧?” 纪双注意到小隐脸上极不自然的表情,微微一笑:“白公子,你是郡主的好朋友,一定为郡主找到了完美的归宿感到高兴吧,小人也是,这心里像灌了蜜似的,呵呵。除了我们家世子,郡主又岂会看得上别人,你说,是吧?白公子,你不舒服吗?” 小隐脸色难看,有点魂不守舍,听他这么一问,忙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大婚。” 纪双道:“应该快了吧。王爷的意思自然是越快越好。王爷不日便到西阳城,世子和郡主马上动身前往西阳与王爷会合,喜事很快就会定下。对啦,你救过世子的命,到时候一定给你发帖请你赴宴喝喜酒。” 纪双忽然一拍脑门,道:“哎哟,真是老了多忘事,差点忘记啦。” 他打开了石桌上的布包,里面全是金银和贵重饰品,用手轻拍道:“世子出门在外,身边的金银财物带的不多,这里有一百两银子,二十两黄金,还有点金器,权当世子对你的感谢。世子说了,如果你有意进王府做事,可以做一名护卫亲兵,他可以保举你做一个虞候。如是不愿意,便拿这些钱回去好好讨个媳妇过好日子,呵呵,我们世子够意思吧?” 什么意思? 这不是下逐客令要赶我走吗? 然而,再待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 小隐觉得心里有点堵,再也坐不住,便站了起来,自嘲地笑了笑,道:“我白小隐虽是江湖中人,这点钱财倒也看不上眼,既然纪管家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懂了,在下祝郡主幸福,就此告辞。麻烦你知会郡主一声,谢谢。” 说着,快步走过去,解开马缰,正待上马,忽见顾桃急匆匆地从大门跑了过来,“小隐,你这是要走?纪管家跟你说了什么?” 小隐看着她,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顾桃神情黯然道:“也是,我正要跟你说这事。朝堂的事比我想象得要复杂,事情紧急,我马上要跟世子动身前往西阳见信王,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你……你还是先回云水山庄照顾你父母吧。” 她居然也让我走? 小隐心中一凉,道:“不就是救你哥吗?你不想我帮忙?” 顾桃摇头道:“事情牵涉到宫廷之争,错综复杂,诸多秘密,我不想你卷入。我已经决定了,你还是先回去吧。” 决定了什么? 跟世子成婚吗? 毕竟还是把我当外人。 小隐惨然问道:“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顾桃沉默片刻,道:“会的,可我不能确定时间。也许很快,也许很久。” “好吧。祝你万事顺遂!” 小隐一跃上马,纵马疾驰。 纪双抱拳冲他乐呵呵地喊道:“白公子,后会有期!” 顾桃望着远去的小隐的背影,怔怔而立,泪水夺眶而出,良久,擦了擦眼泪,返回了客栈。 纪双见顾桃进屋,激动地挥了挥拳,兴奋地道:“搞定!黄毛小子,呵呵,几句话便打发了,我太厉害了。该去向世子领赏啦,哈哈哈。” 小隐心里憋了口气,想呼呼不出,难受之极,一个劲地朝人少的方向纵马奔驰。 疾行了约一个时辰,来到了一处小山包,有一大片松树林,飞身而下,在树林里疯狂地拳打脚踢,哼哼哈哈,大声吐气,直到全身冒汗,精疲力竭,靠在了一棵树上喘息。 他一个劲地在心里骂自己真傻,傻不拉几,明明知道两人身份地位悬殊,不该有非分之想,自己却偏偏想了。 顾桃早说了,是好朋友,好朋友! 多怪老爹多嘴!就怪他! 自怨自艾了一阵,天色渐暗,牵了马走出树林,却不知该往哪里去了。 思来想去忽然想到了青青,对啦,灵山好像离这里不远,干嘛不去看看她呢? 好久不见,真的好想念她! 取出地图,端详了一会,明确了方向,跳上马小跑前行。 第153章 黎阳 灵山位于大鹰和西戎交界处,三分之一在大鹰,三分之二在西戎。 大鹰这边在黎阳县境内。距南召四百多里地。 小隐放宽了心态,并不着急赶路,一路上不紧不慢,有好吃的必吃,有好玩的地方必去,路上走了七天才到达黎阳县城。 黎阳城是座山城,建筑、道路高低起伏,车水马龙,城内店铺林立,商贾云集,早市、夜市昼夜相连,贸易兴隆,酒楼、茶馆、瓦子等错落有致,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十分热闹。美食小吃品类繁多,各具特色,令人食欲大开。 小隐牵马而行,见到喜欢的,立刻买来品尝,吃到后来,肚子胀得实在吃不下去,只能望着琳琅满目的吃食兴叹。 不久,来到了城里最繁华的地段,一家客栈的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美禄大客栈。门墙上挂着一块圆形木雕,中间是一头麒麟,四角刻着“福禄寿喜”四个字。 小隐猛然想起出门前,天君曾给他一块赤玉牌,上面刻着相同的图案,天君称之为赤玉令,说恨天宫和碧流山庄在各州各县,包括西戎和北狄,建立了数十个分坛,拥有数百家酒店、商铺。以后出门有任何需求,可直接找所在地分坛解决问题。赤玉令总共只有三块,见令如见天君。 他还想到了自己在快意阁救下的神女唐卉儿,天君说她聪明伶俐,颇有才华,把她派到了黎阳做分堂主,掌管边境贸易和西戎的两处分坛。 据说,这里赚的钱顶得上其他地方三个大州府的总和。 华灯初上,该是找客栈歇息的时候了。 小隐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手持玉牌进入了美禄大客栈。 店小二笑容可掬地迎上前来,看见赤玉令,吓了一跳,深深鞠了一躬,惶恐道:“请贵客稍等,小人立刻禀告掌柜的。” 不一会,一位身材发福的中年人急匆匆地赶来,看了一眼赤玉令,立刻躬身行了一个大礼,道:“小可是客栈掌柜李通,贵客驾临,未曾远迎,恕罪恕罪!” 转头吩咐店小二给小隐安排天字一号房间,并亲自过去取了钥匙,点头哈腰地在前引路。 天字一号房通常是客栈最大最豪华的套房,当然价格也是最贵的。 小隐曾在贺州住过套房,与这里的奢华相比,仍是差了一个档次。 忍不住问道:“这客房价格很贵吧?” 李通笑道:“十两银子一晚。贵客直管住,一切花销客栈全包。有何需求,吩咐一声便是。” 小隐道:“你们这里的分堂主是叫唐卉儿吧?” 李通一愣,道:“唐卉儿?不是,堂主名叫乌丽。” 乌丽?难道搞错了?不可能啊。 “堂主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三个月前才来的,是吧?” “是是,正是。” 唐卉儿改了名字叫乌丽。也对,她是朝廷钦犯,不改名字没法工作。 李通道:“乌堂主十分精明能干,简直路路通,才三个月,生意直接翻了三翻,赚的钱比去年一年还多,了不起啊!” 小隐赞许地点点头。当时就觉得唐卉儿不简单,果然有两下子。不由想到了她那双乌黑的大眼睛和面对危险时的坚定眼神。 “我想见见她!” 李通道:“好,没问题,我这便派人过去通知。今天太晚了,贵客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她便会过来谒见贵客。” “好呀,谢谢。” 想着很快便能见到青青,小隐心情畅快,一觉睡到大天亮。 李通安排了两名丫鬟守在门外,听见小隐起床,立刻进屋服侍他洗漱,随后小二送来了一桌子早餐,小隐又吃得肚子发胀。 早餐撤下,李通笑容可掬地进来问安,道:“乌堂主去了西戎,近日不在黎阳。分坛香主荣生在外恭候多时。” 唐卉儿不在黎阳? 小隐对其他人并没有兴趣,只是人家已经来了,又等了那么久,不见一下有点不好意思。便让李通请他进来。 荣生两鬓花白,已有五十多岁,是分坛的元老,对这一带的情况非常熟悉,说起来如数家珍。 他对唐卉儿也是赞不绝口,称她是经营管理的一把好手,难得的人才。 是人才就好,算是当初没有白救她! 小隐问道:“我想出关去西戎,去拜见灵山派的唐玄微掌门。我见这里人进出关都需要出示一张什么纸……” 荣生立刻接过话道:“过所文牒。这个简单,我马上让人办。” 小隐道:“这么简单吗?我看上面好像该有官府大印。” 荣生笑道:“大人无须担心,我们有我们的办法。此去灵山派过境后只需半日路程。大人既是要上灵山见唐玄微,小人建议你不妨穿一套灵山派的紫色道服。灵山派在西戎大名鼎鼎,人人敬重有加。穿上道服往来会便利很多,有人问起便称自己是灵山派弟子。” 小隐道:“好呀,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就听你的。” 荣生惶恐道:“不敢不敢。大人何时动身?” 小隐道:“越快越好。” 荣生忙站起身来道:“小人马上回去安排,派人护送大人出关。” 过了约半个时辰,荣生带来两个随从打扮的青年人在大门外等候,把一套灵山派道服交给了小隐,又递给他一张纸。小隐接过一看,果然是过所文牒,上面写明他是大西戎北沱石佛村人郭小凡,二十岁,灵山派弟子,并盖有北沱县衙的大印。 一夜就办好了,果然有一套! 小隐收好了文牒,换上道服,便催着出发。四人各骑一马前往西戎关口。 关口是一个大城门洞,一边进一边出,由二十名官兵把手,勘验文牒,检查随行货物。两边都排着长长的队伍。 荣生下马,请小隐稍等,走进了旁边的一座小楼,不一会出来一位军官模样的人,过来看了一下小隐的文牒,即令手下开了绿色通道放行。 出了关口,荣生道:“这里是灵山派总坛,四乡八里信徒、弟子众多,只要不打仗,百姓的日子家家过得红火,民安物阜。唐掌门德艺双馨,威望极高,对门下弟子约束严格,管教有方,不论是衙门、驻军还是商贾,都给他面子。前面就是西戎关口,把关的官兵见你是灵山弟子,绝不会为难你。小人就送大人至此,后会有期。” 小隐拜别荣生,纵马独行。不一会,便看见了西戎关口,是建在路面上的一座高大的城楼。果然,把关的官兵见他是灵山派弟子,连文牒也没验看,直接便放他过去了。 这身衣服果然好使! 按照荣生的指引,沿官道一直向西走五十多里,便可看见灵山派高大的山门。 一路上交通繁忙,往来运货的车马络绎不绝,人来人往。每逢路口,必有凉棚、茶摊,生意兴隆。 路上人多车多,小隐不敢纵马疾驰,一路小跑,走了一个多时辰方才抵达荣生说的山口,道路两边屋舍众多,店铺林立,小摊小贩随处可见,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灵山派的道观果然香火旺盛! 上山的路宽大平整,香客人潮涌动,骑不得马,附近有不少寄放马匹的马厩,便将马寄存了,步行随人流上山。 走了近半个时辰,到达了一个岔路口,右边是道观,左边是灵山派总坛的山门。 绝大多数人是去道观进香的香客,也有几个人想进山门,却被把门的六个灵山派弟子给挡住不让进,说山上有大事,没要紧的事明日再来。 小隐上前抱拳作揖,对守门人道:“在下白小隐,乃唐掌门故交,今日特来造访,还请通报一下,行个方便。” 六个把门弟子中一个年纪稍大的打量了一下小隐,忽然大笑道:“你骗谁呢?去去去,少来烦我们。这年头谁都敢冒称我们唐掌门故交,走走走,走远点!” 那人挥手让小隐走开,小隐听得云里雾里,又强调了一遍:“在下确是唐掌门故交,与唐掌门女儿青青是……好朋友,烦请通报一下,在下……” 他话音甫落,在场的六名弟子一起大笑。 “傻小子,骗人也要骗得像点喽。” “穿着我们灵山派的道服还敢冒称我们掌门的故交,笑死人啦!” “我们掌门的女儿叫青青,呵呵呵,没打听清楚就来骗人,真好笑!” 小隐意识到自己的确犯了错误,首先他穿的是灵山派道服,本意是灵山派弟子,结果自己忘记了这身衣服却说是唐掌门故交,刚刚还把唐玄微女儿的名字说成了青青,她应该叫什么唐……嫣儿,犯了这两个错误,的确让人起疑。 为首的那人刷地将腰间剑拔出一半,瞪起眼睛吓唬道:“我们早些时候放进了几个自称唐掌门故交的人,没想到是来挑战比武的,害我们挨了顿臭骂。你小子赶紧走,再啰嗦,我可要动手了。” 小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悻悻退下,见不远处有个茶摊,正觉有些口渴肚饥,便过去坐下,要了一碗茶和一盘茶点。 摆茶摊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笑眯眯地对小隐道:“碰钉子啦?你是灵山派弟子,咋不让你进呢?” 小隐随口道:“我刚加入才几天,他们都不认识我。” 老者道:“老夫每天在这里摆摊,有十五个年头了,山上的人我大都熟稔,要不要我替你说说……” 忽听总坛那边传来当当当的钟声,敲得十分急促,果然是有大事发生。把门的六名弟子关上了山门,留下两人,其余四人飞也似往山上跑去。 老者脸色一变,叫道:“不好,灵山派要出事!” 小隐一惊,急问道:“怎么啦?要出什么事?” 第154章 摩羯派 老者道:“我在这里摆摊十五年,这样的警钟我才听见过一次。那次是唐掌门的一个弟子与一位王子发生了冲突,那王子带着一百多人冲上山闹事。后来,还是成王出面把事情摆平了。今天早上我一见上山的那帮人就觉得不对劲。” 小隐问道:“你是说又有人上山闹事?” 老者道:“肯定是啦。半个时辰前,有十几个穿着奇怪的人,里面有好几个番僧,个个带着兵器,面带凶相,上山去了。他们上山很可能是找唐掌门比武。” 小隐道:“唐掌门武功高强,与江湖人士比武切磋很正常呀。” 老者道:“小兄弟,你不知道,唐掌门回来后腿脚不便,好像受了伤,一直没好,只怕武功大打折扣了。这个时候有人找他比武,肯定有麻烦。你没听见钟声敲那么急吗?一定是出大事了,唉,这可如何是好?” 小隐记得,当时唐玄微大战除魔七英,身上受了不少伤,看来腿上伤得重,至今没好,若是此时有高手挑战,的确是个麻烦。 就在这时,山下急急上来十几个手持刀剑的灵山派弟子,为首一人正是那日见过的童高,显然他听见了消息,带了一帮人赶上山来帮架。把门的弟子见了,立刻打开山门,放他们进去。 老者道:“你想上山,机会来了,赶紧跟他们一起上去吧。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 小隐心中一喜,向老者一抱拳,快步跑过去低垂了头跟在那群弟子后面。把门的弟子竟然没注意,放了他一起进去。 那群弟子一路急跑,约一刻钟,直接跑向一座雄伟高大的建筑,正面一块巨大的牌匾,上面刻着“演武大殿”四个大字。 大厅的大门敞开着,门外挤了四五十人,个个手持兵器,伸长脖子踮起脚尖朝大厅里面张望。 门内似乎也有人把守,寻常弟子不让进。 童高进入了大厅,他带来的人全被拦在了外面。 小隐想着自己肯定也进不去,便往大厅侧面走。侧面也有一扇大门,门前也是挤满了人,约有二十多人。 大厅里传出了兵器相交的声响和发力时的喝声,听声音像是两个女子在对打,其中一个声音像极了青青。 小隐不觉心焦,便绕到了大楼背面试试,意外发现这里有一扇小门,轻轻一推竟然是开的,见四下里无人,立刻闪身进内。 里面是大厅正面背景墙的背面,两侧挂着不少帷幔,有宽敞的通道。两侧的墙面上绘了巨型的壁画,全是灵山派的武功技法,有八步连环拳、灵山十三腿等等。 小隐悄悄地探出头,正巧看见打斗中的一人被另一人踢飞,唐玄微疾步上前将她接住,抱在了怀里,急喊:“嫣儿,嫣儿。” 果然是青青,一言不合就开打。 不知伤得重不重? 屈云霞也快步跑了过去,两人一起将青青抱到了一张大木椅上。 青青脸色苍白,身上带有血迹,恐怕伤得不轻。 两人检查了一下青青的伤处,又将她抱进了侧面的一扇小门里,不一会唐玄微便出来了,在正中的一张大椅子上坐了下来,显然青青没有性命之忧。 与青青交手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子,深目高鼻,身材高挑,肤白貌美,一看便知是异域人士。 她手里握着一根长鞭,收了鞭,退回到了身后的一群人中间。 那伙人一共十二人,其中五人是身穿红色僧衣的番僧,另外七人则是汉人打扮,但大多形貌特异,或高鼻虬髯,或曲发深目,并非中土人士。 看起来这帮人个个武艺高强。 奇怪,唐玄微怎么会和一帮域外高手结下梁子。 唐玄微左右两侧各站着五人,清一色的道服,年纪不等,高矮不一,应该是他的十个亲传徒弟。 其中一人身材瘦削,约五十岁模样,走前几步,抱剑道:“各位英雄,在下是掌门大弟子高松。各位远道而来,有道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们灵山派一向热情好客,当尽地主之谊。大家都是武林中人,所谓宁与千人好,莫与一人敌。 待我们备下酒宴,把酒言欢,不醉不归,比武切磋嘛,不必急在一时。各位可在我们这儿多盘桓几日,我们灵山派有的是高手,大可互相交流,慢慢切磋,点到为止。你我素无仇怨,没必要搞得你死我活,坏了江湖情义。各位英雄,以为如何?” 他早已看出来者不善,师傅有伤在身,不便出手,小师妹性急,可出手没过几招便即受伤落败,足见他们实力非凡,一众弟子恐非其敌,是以说话极是客气,希望能够忽悠过去,挽回局面。 “哈哈哈。”一个身穿白衣、书生打扮的青年人右手掌玩转着一支精铜金刚橛大笑着走到高松对面,傲慢地道,“这位高松师兄说话倒是蛮有趣的,只是你们到现在当真还不明白我们来的意思?” 他们气势汹汹,来者不善,众人又岂会不知其意图,只不过他们实力强大,自己没有把握取胜,丢不起这个面子,只好装糊涂拖得一时算一时。 “好!在下明明白白再说一遍!” 那只金刚橛一尺来长,在他手里转来转去,甚是利索,他一边把玩一边道:“明人不说暗话,我等乃是天下第一高手贺摩羯座下四大弟子。” 他指指身材高大魁伟一脸虬髯的番僧,道:“这位是我二师兄威克。”又指着使长鞭的女子,“这位是我三师姐甘露。” 接着将手掌抚在自己胸口道:“在下排行老四,姓洛名加是也。至于我大师兄苏利,受大鹰朝顺帝邀聘,十年来一直在皇宫为皇上治病,医惊天下,被封为国师。这一次大鹰顺帝病重,特邀我师傅天下第一高手贺摩羯登陆中土,赴大鹰国为他治病。” 但凡提到贺摩羯,他必加上天下第一高手几个字,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唐玄微的六徒弟周武兴心直口快,忍不住插话道:“江湖风云榜上贺摩羯明明排在第二,啥时候变成第一了。排在第一的是天一门掌门、天一盟盟主白不尘,你晓不晓得?” 洛加用金刚杵一拍手掌,笑道:“江湖风云榜算什么,又没打过,胡乱猜测。我师傅自出道以来打遍天下无敌手,从无败绩。要是遇见白什么不尘,保管打得他满地找牙,叩头认输!更何况听说他不久前被人废了武功,赶下了盟主之位,哈哈哈,这样的货色也敢称天下第一,也太可笑了吧,哈哈哈。” 他身后的一众人跟着他一起发出哄笑。 小隐听见他这么说白不尘,不由生气,暗道:敢出言不逊,待会看我怎么教训你们! 周武兴怒道:“放屁!白不尘德高望重,江湖上人人敬服,你那个贺什么什么师傅打得过他,鬼才信!早点滚回吐蕃去吧!” 灵山派弟子个个义愤填膺,齐声道:“滚回去!滚回去!” 一些人趁机破口大骂,顿时大厅里骂声一片。 洛加仍是面带微笑,似乎并没生气,忽然闪电般抢上两步,“啪啪”打了周武兴两记耳光,迅即退回原处,依旧晃着手中的金刚杵。 这两记耳光打得极重,周武兴哇地吐出一口血水,夹杂着四颗牙齿,头晕目眩立脚不稳,身后的老八张宗飞急忙上前扶住了他,搀扶他退到了后面。 周武兴的身手在灵山弟子中也算得高手,挨了两巴掌却毫无还手之力。 洛加露了这一手令在场的灵山弟子无不暗暗吃惊,一个个闭了嘴敢怒不敢言,大厅里顿然鸦雀无声。 便连身经百战的唐玄微见了也是大吃一惊,不由皱起了眉头,忧心忡忡,不知今日之事该如何收场。 自己若是没有受伤,倒也不惧他们几个,可眼下自己腿脚不便,若下场与他们比试,心中全无把握。 他主要担心的还是他们的二师兄威克,他手里持着两个大金刚锤,少说也有百来斤重,与他动手非借助腿脚之力不可,否则必难扛住他的神力。 洛加继续道:“咱们练武之人,逞口舌之快有何益处!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师傅天下第一就是天下第一,谁不服气,来呀,来试试呀!” 高松清清嗓子,道:“各位此番上山来耀武扬威,就是想要告示我们你们的师傅贺摩羯是天下第一,是吗?既如此,我们承认就是。我们灵山派习武练功,师傅常常教导我们,不得争强好胜,以自卫防身、强身健体为要旨。你师傅天下第一便天下第一罢,我们灵山派认了。好啦,请下山吧。” 洛加哈哈一笑,道:“好,快人快语,我喜欢。我师傅天下第一,我们摩羯派自然也是天下第一大门派,我们开的道场呢,毫无疑问,也必须是天下第一兴旺道场。各位,懂了吧?” 洛加将手里的金刚橛快速转了一通,扫视一眼众人,道:“看来你们还没懂。哈哈,我这人说话就喜欢说的明明白白。这么说吧,我二师兄五年前奉师命来西戎京城戎都建大兴寺,开设我派第一个藏密西戎道场。 开场三年来,却少有人问津,很多人甚至污蔑我们为邪魔外道,人人都说你们灵山派道场才是玄门正宗,简直岂有此理!” 说了半天,原来是自家开设的道场门可罗雀,无人问津,怪罪到灵山派头上来了。 第155章 憋屈 洛加继续道:“我们藏密神教大小乘兼学,显密双修,见行并重,信奉大日如来、莲花生祖师和五大金刚,所谓六大为体,五佛五智,四曼为相,通过‘三密’加持,即身成佛,可达不可思议境界,比起你们所谓的三清四御五老六司捉鬼画符高明太多,可百姓偏偏不买账,不信奉。直到最近我们师父来了才发现,原来是你们灵山派在作怪捣鬼!” 周武兴不悦道:“所谓佛道同源,居士又何必抬高贵教贬低我道家,你师傅便是教你如此修行的吗?你开寺庙,我开道观,大家自扫门前雪,两不干涉,你们寺庙旺与不旺,全在信徒自愿信奉,仙道贵生,无量度人,干我灵山派何事?” 洛加指着大殿正中挂着的一块巨大牌匾,念道:“西南第一大派”。你们灵山派何德何能配得上此等荣耀!你们掌门唐玄微号称西南第一高手,岂有此理!呵呵,跟我们摩羯派比试过吗?有我们师父在,你们也敢称第一? 笑话!正是因为多年来你们耍弄阴谋诡计,糊弄百姓,忽悠信徒,才导致我们藏密神教开场那么艰难。所以,我们今天登门拜山,便是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唐玄微实在忍不住了,发话叱责道:“洛公子此言差矣。此牌匾乃二十五年前西戎乌坦国王亲书御赐,并非我派自封自书。百姓信与不信,大道自在人心,又哪里强求得来。 另外,我唐玄微练武修道,顺其自然,追求超世,讲究心境,所谓心明大道,眼观天地,从来不为名利与人动手,更不敢妄称什么什么第一高手。各位今日踏进山门,咄咄逼人,究竟意欲何为,请坦白直言。” 洛加叫道:“好!唐掌门一眼道破天机,说白了,我们今日就是来砸场子的!大家都是同道中人,我为也不为难你们,久闻灵山派高手如云,我们摩羯派来了十五个人,不用多,就我们三人,如果在场的各位当中有人能打败我们中的任何一人,当然,唐掌门也可亲自下场,我们认栽,拍拍屁股立马走人。如是你们技不如人,嘿嘿!” 唐玄微问道:“那又如何?” 洛加傲狠道:“咱们凭实力说话。砸了这块牌匾,承认我们摩羯派是天下第一大派。灵山派退出戎都、灌阳、大巴州三地,撤销分坛,关闭你们所有道场,从此不得在这三地开道场,办法事!如何,这很公平吧?” 此言一出,大厅内外顿时议论纷纷。 戎都、灌阳、大巴州是西戎三个最大的城府,灵山派开设有数十座宫观,香火鼎盛,所开办的分坛也是灵山派的重要财源。 简直无礼至极!明摆着强取豪夺,不啻强盗行径! 灵山派弟子人人义愤填膺,怒发冲冠。 是可忍孰不可忍,不少弟子忍不住开口骂人。 “岂有此理!真当我灵山派无人!”唐玄微也是怒不可遏,一掌拍在座椅的扶手上,将扶手拍得断成了数截,正欲拔剑出战,屈云霞伸手按住了他的手。 她已处理好了青青的伤口,扶她出来坐在一旁。 屈云霞小声道:“你的膝盖有伤,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下场。我来试试吧。” 唐玄微道:“你的身体……” 屈云霞道:“我挑战那个女高手,多少还是有些把握的。” 屈云霞年轻时也是一代女侠,一手月影清风剑出神入化,在江湖上行侠仗义,除恶逞强,好不畅快。 唐玄微自然晓得她的武功底子,只是她近年来身体一直不好,担心她吃不消。 屈云霞明白丈夫的意思,小声道:“我会速战速决。” 当下她取了长剑在手,走到场中央,抱剑道:“在下屈云霞,想要同甘露居士切磋切磋。” “好好!”洛加边说边往后退。 甘露手持长鞭慢慢走到了屈云霞正对面,向屈云霞抱一抱拳,道:“前辈,得罪了!”说着,“啪”地一抖鞭子,铮亮的镖头倏地射向屈云霞面门。 屈云霞不慌不忙略一侧头,让过镖头,抢上一步,中宫直进长剑刺向甘露手臂。 甘露纵身侧跃,收回鞭子,反手再度打出镖头,仍取屈云霞面门。 屈云霞仍是不挡不架,凭身法躲开镖头,迅即攻入内圈抢攻。 屈云霞平时给人的印象都是一副弱不禁风病恹恹的样子,灵山弟子鲜有人见过她动剑,只知她当年也是剑术高手。 而今屈云霞一剑在手,精神抖擞,目光如电,剑势如虹,势如破竹,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令人惊叹。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甘露的鞭子展开,长达丈余,最佳攻击范围便是身前一丈方圆。 长剑三尺,则必须抢进圈内,方能构成威胁。 屈云霞经验老到,深知不可用剑架挡鞭子,否则必被鞭子缠住。 所以,凭借身法闪避,以步法抢攻。这样以来就逼得甘露不停地纵跳腾挪以保持攻击距离。 两人一长一短,一进一退,闪展腾挪,纵跃蹿跳,在大厅里转着圈子缠斗。 屈云霞进多退少,看起来是占了上风。 两人你来我往战了四十余合,屈云霞渐渐感到有些气短,情知继续缠斗下去,自己体力不支,必输无疑,一咬牙关,用剑去挑甘露的长鞭。 甘露大喜,一抖手腕,长鞭立刻缠住了剑身,随即奋力往后猛甩,喝道:“撒手!” 这是要夺下屈云霞手中长剑的节奏。 屈云霞等待的正是这一刻,忽然松手,旋身进步,双掌齐发,击向甘露胸口。 甘露立觉掌风扑面,来势凶猛,情知中计,急退一步,但她反应迅速,抛了手中长鞭,双手交叉护住了胸前。 “砰”,屈云霞双掌击在了甘露双臂上,后者噔噔噔连退三步,才稳住了身体。 这一招双方都使出了全力,屈云霞的身体也是一震,撞击的力量令她胸口一痛,一张嘴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娘!”是青青的惊呼。 “云霞!”唐玄微惊叫一声,迅即抢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屈云霞。 这一招原是屈云霞自己想出的绝招,起名为“撒手剑”。 本是将剑掷向敌人面门,同时进步发掌击敌,使敌人应接不暇而中招。 甘露虽然应变奇快,却也被屈云霞的掌力震得双臂麻木,五内翻腾,胸口憋闷,一口气竟缓不过来,全身僵硬无法动弹,只得拼命运气调息。 此时,如果屈云霞上前轻轻戳她一指,她必倒下,只可惜她自己积劳成疾,哪里还想得到对手其实已被她震住。 洛加发现甘露不对劲,急忙上前打岔,一拍手掌,道:“唐夫人果然英勇不减当年,佩服!佩服!这一场,双方兵器同时脱手,为公平起见就算打成了平手。接下来哪位高手愿意领教我二师兄的骷髅锤!” 但听“咣”的一声巨响,声如巨雷,震得所有人的耳朵嗡嗡作响。 威克双锤互击,走上两步,大声嚷道:“我威克,请指教!” 霎时,所有人的目光转移到了他的身上,看见威克手中两只比人头还大的铁骷髅锤,少说也有五六十斤,心中无不骇然。 骷髅锤造型如骷髅头,头上布满铁刺,间有罅隙,挥舞之时,呜呜有声,如鬼哭狼嚎,令人心神不宁。其骷髅嘴还可锁住对方兵器,一击必杀,十分恐怖。 这一声巨响助甘露缓过气来,她活动了一下手脚,慢慢走过去,取回自己的长鞭,退到了洛加身后。 唐玄微搀扶屈云霞回到了座位前,一名弟子立刻搬了一张木椅放在了青青座椅旁边,然后扶屈云霞坐下。 唐玄微关切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屈云霞勉力一笑,道:“我没事,还挺得住。你看让老三去应对大铁锤,如何?” 唐玄微的三弟子王英虎背熊腰,也是以力大见长,善使一根四十斤重的铁棍,挡者披靡。 唐玄微点头道:“也只能试一试了。”转头道,“老三,用你的铁棍去挑了他的锤子!” “遵命!”王英答应一声,走到威克面前,将手中齐眉铁棍猛力往地上一戳,发出“咣”的一声闷响,随即大喝道,“我王英前来领教!” “看锤!”威克大吼一声,一招“泰山压顶”挥锤向王英猛砸过去。 王英挺棍拨开锤子,还了一招黑虎掏心,铁棍直插威克胸口。威克一手架开铁棍,另一手挥锤猛砸。 两人都以力见长,动作不快,却雷霆万钧。你一锤我一棍,大厅里瞬间充斥着乒乒乓乓的棍锤碰撞巨响,夹杂着两人吐气发声的“哼哈”之声,震耳欲聋,尘土飞扬。 两人狠斗了三四十个回合,王英力怯,一不留神,铁棍一端被威克右手锤锁住,奋力一拔,却没能拔动,威克大吼一声,左手锤上撩,王英拿捏不住,铁棍脱手向上飞出。 威克翻转手腕,骷髅锤呼啸着击向王英胸口,正是威克的拿手绝活“张牙舞爪”。 王英手中的铁棍被砸飞,双手虎口震得发麻,反应慢了一刻,骷髅锤已轰然击至。 骷髅锤上有多枚两寸长的铁刺,单锤面的数枚铁刺已足可致命,更别说五十斤的大铁锤砸中人的胸口。 在场所有人都意识到了王英危险,少数人惊呼出声,但转瞬之间,又有谁救得了他! 第156章 畅快 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一支长剑迅捷无比地刺出,将击向王英胸口的骷髅锤刺歪,同时一脚踢出,踢中威克的胯部,威克连退三步方始稳住身体。 被砸飞的铁棍从空中落下,那人伸出左手从空中接住,顺势往地上一戳,发出咣的一响。 出剑救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唐玄微。 其实唐玄微从一开始便知道王英并非威克敌手。 铁棍四十斤,骷髅锤一百斤,单从重量级上看已见分晓。 只是手下苦于无人,只能让他勉力一试。所以,他一直十分关注场上动态,一俟发生危险,立刻出手救人。 唐玄微出剑,踢人,接棍,三个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最后持棍一震,气势凛然,彰显大师风范,霎时博得灵山派弟子一片热烈的掌声与喝彩声,仿佛是灵山派赢了比武似的。 威克大怒,抡起大锤便朝唐玄微当头砸下。 唐玄微正欲将铁棍交还给王英,猛听背后风声呼呼,铁锤砸到,担心伤到王英,只得回身提棍挡架。 架开一锤,威克另一锤又至,唐玄微挥棍再架,右手剑同时刺出,意在逼退维克,威克退了一步,双锤合击,竟硬生生将唐玄微长剑击断。 唐玄微大惊,急步闪退,威克抡起双锤,泰山压顶而至,唐玄微只得弃了手中断剑,双手持棍向上托举顶住了威克双锤。 威克暴喝一声,加大了双锤的压力。 与威克拼力,是唐玄微最不愿意面对的局面,但急切之下难以脱身,只能奋力托举,猛觉右膝一阵剧痛,旧伤复发,吃不住劲,噗地跪倒,想闪避已是不能,铁锤几乎压到了他头顶。 一众弟子见师傅遇险,纷纷抢上前解救,同时呵斥:“干嘛干嘛!” “谁敢动我师傅!” 洛加看见唐玄微右脚的状况,心中一喜,己方已占赢面,担心引发混乱,坏了大好局面,急忙上前让威克收锤罢手,将他拉到了自己身后。 唐玄微起身,右膝疼痛无比,已不能正常行走,在弟子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座位上。 “哈哈。”洛加晃着金刚橛,走到唐玄微正对面,微笑道,“我三师姐与唐夫人平分秋色,我二师兄大胜一局,唐掌门出剑救人,不敌我二师兄双锤,右腿受伤,可惜可惜。我本意是要请唐掌门指点指点,既如此,不战也罢,反正你们也赢不了,我们也不想大开杀戒,请唐掌门宣布执行先前的约定吧。” 言下之意非常明白,若是灵山派不服输,他们或将大开杀戒。 门派存亡,在此一刻。 灵山派弟子的目光齐齐投向了唐玄微,整个大厅针落有声,笼罩着悲愤的气息。 看得出来,洛加虽然排行第四,所有人唯他马首是瞻,他能言善辩,武功也必是最高。灵山弟子虽然人人悲愤填膺,自忖技不如人,当此危急关头,谁也不敢造次。 唐玄微内心痛苦万分,没想到自己晚年竟遭如此羞辱。 懊悔自己外出寻女多年,没有能够好好调教这帮弟子,以至于强敌来袭,没一个有能力力挽狂澜。 如果就此认栽,不仅他唐玄微颜面扫地,灵山派声誉大损,日后哪里还有面子行走江湖,但是如果继续抗争,必是双方混战,灵山弟子虽然人数众多,可武功差的太远,只怕死伤惨重,门下精英丧失殆尽。 而洛加他们有备而来,很可能还留有后手。 唐玄微一时拿不定主意,把眼望向屈云霞。 屈云霞冲他微微摇头,意思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闭上了双眼,双手合十于胸前,开始默默祷告,祈求真武大帝显灵,助灵山派平安渡过大劫。 坐在她旁边的青青猛然站立起来,切齿道:“拼了!” 听到这两个字,在场的灵山弟子齐声吼道:“拼了!” 声振屋瓦,纷纷拔剑指住了洛加他们。 大殿空气顿然凝固,一场血战一触即发,只等唐玄微一声令下。 忽听威克暴喝一声,猛一震脚,向上投出手中铁锤砸向正上方的大牌匾。 唐玄微迟迟不表态,威克投锤砸牌,人人心中俱是一凉,一些人流出了痛苦的泪水。 大家都知道,这块带给灵山派无上荣耀的御赐大匾即将遭到什么命运,碎裂,落地,被人踩在脚下。 而灵山派也将会和牌匾一样,从此在江湖上抬不起头,渐渐走向凋零,直至衰亡。 没有人忍心看着这一幕在自己的眼前发生,几乎所有人都低下了头,闭上了含着泪花的眼睛,连唐玄微也痛苦地合上了双眼。 砰,碎裂,落地,遭人踩在脚下。 然而,必然发生的一幕却迟迟没有发生,大厅里响起的是呼呼的风声,众人几乎在同时睁开了眼睛,看见的却是威克的大铁锤在空中打转,一名身穿紫衣的灵山弟子在空中缓缓降落地面。 那柄铁锤呼啸着撞向威克,他伸手一抓,抓住了手柄,但铁锤旋转的力度奇大,带动他魁伟的身体直跌出去,撞向了立在他身后的人,洛加和甘露急急向两侧跃开,但他们带来的十几个人猝不及防,霎时被撞了个人仰马翻,一半人跌倒在地,另一半人仓皇闪避,狼狈之极。 灵山弟子们看见这一幕惊呆了。 谁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到敌人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心中俱是一快,情不自禁地吐出一口憋在心中已久的怨气。 威克连滚带爬终于止住跌势,坐在了地上,可脸撞到了自己的铁锤,顿时肿得像个猪头一般,十二人中有三人被撞伤,疼得直叫。 变生肘腋,洛加和甘露也没太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乱局,急急跑过去扶起威克和其他人。 威克骂道:“他娘的,邪门!” 自威克练骷髅锤以来,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 洛加见他这么一说,知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便转身回到了场中,见一个身穿灵山弟子道服的年轻弟子站在中间,双手交叉在胸前,看着他笑。 洛加刚才的确看见空中人影一闪,像是穿着灵山弟子服,便问道:“刚才是你搞的鬼?” 出手的救匾的人自然是白小隐。 他混在了厅内灵山弟子中间观战。 听说过贺摩羯,江湖风云榜排名第二,仅次于白不尘,但他常年待在吐蕃,极少在江湖上露面,所以有关他的武功、为人知道的人极少。 他决定先看看他们的武功家数,适当的时候再出手。 待听见他们说起白不尘,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神态,心中不忿,暗下决心要好好惩戒他们,让他们吃点苦头,晓得中原武功的厉害。 待到威克投锤砸匾,立刻纵跃而起,一脚踢大铁锤的侧面,其角度和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大铁锤侧面受力,顿时猛烈旋转起来,绕开牌匾转了回去,见威克去接铁锤,顺手拔下衣服上的纽扣弹射出去,给铁锤加了一把力。 他身法极快,注意到他的人也只看见他从空中稳稳地落在了地面。 当下小隐摇头答道:“不是!” 洛加问道:“那是谁在作怪?” 小隐双手合十举过头顶,道:“是真武大帝显灵。他说你们这个什么磨叽派太磨叽,敢跑到大名鼎鼎的灵山派来闹事,所以就小施惩戒喽。” 不少灵山弟子听他称摩羯派为磨叽派,还说太磨叽,忍不住发笑。 洛加骂道:“你胡说八道!” 这时,威克提了双锤走了过来,小隐指着他笑道:“不信你问问你这个猪头二师兄,刚刚打的是左脸,你让他把锤子再扔一把试试,我保管他右脸再挨一下。猪头二师兄,再来一次?” 威克正疼得龇牙咧嘴,哪里还敢再试,见他一问,忙不迭摇头,往后退了一步。 一摇头,疼痛加剧,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刚才飞扬跋扈的神气早不见了。 小隐道:“你刚刚说你们开办的什么道场没人光顾是吧,哎呀,这你就不懂了吧,不懂呢谦虚点,多向我们灵山派学学。我给你提个建议,保管你一试就灵,想不想听呀?” 洛加一时不明其意,没有作答。小隐道:“想听,好。刚跟你说什么啦,真武大帝,灵验呢,猪头二师兄,你说呢。你回去赶紧请一尊真武大帝回去,每日朝三九五朝拜,三天后,要是还没人来,你找我!要是你再请三清祖师回去,那就不得了啦,保管你香客盈门,热火朝天,忙都忙不过来!” 在场的灵山弟子哄堂大笑。这不是明摆着要让他们转投灵山派,搞三清道场吗? 洛加感觉到自己被戏弄,怒道:“哪里钻出来的小狗在我面前汪汪乱叫!” 小隐凑近了他一点,问道:“小狗骂谁?” 洛加指着他的鼻子道:“小狗骂你!” 小隐转身问一众灵山弟子,道:“他刚才说什么?” 灵山弟子齐声应道:“小狗骂你!” 小隐笑道:“原来是小狗在骂我!” 此言一出,灵山派弟子一个个笑得弯腰捧腹,全场哄笑声一片。 人人佩服他的机智和幽默。 自从此人一出场,便力压洛加他们一头,而且金句连篇,原有的悲愤憋屈之气一扫而光,人人感到扬眉吐气,畅快无比。 几乎所有的灵山派弟子时不时互相对视一眼,希望别人知道他是谁,可偏偏没一个人认识他。 人人心中都在问:他是谁? 第157章 演练 唐玄微和屈云霞也是面面相觑,凭空冒出一个小弟子,竟然把洛加他们玩得团团转。 全场只有一个人此时已经知道了来人是谁,这就是青青。 小隐一开口,青青便知道是他,心中顿然百感交集,化作了眼泪夺眶而出,待见他说得有趣之极,破涕为笑,忍不住道:“啥时候学得这么油嘴滑舌啦,呵呵。” 屈云霞听见青青这么一说,转头见她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不觉与唐玄微对视一眼,小声问道:“你认识他?” 青青全部身心都在小隐身上,没有作答,始终盯着小隐的背影,不时发出笑声。 屈云霞小声对唐玄微道:“我感觉真武大帝又显灵了。” 唐玄微也早有同感,微微点头,却没有说什么。 这时,洛加怒不可遏,挥起金刚橛便想打,但转念一想,此人虽然年轻,却敢于出头,机变百出,不知深浅,遂强行压住心头怒气,飞快地在手掌上转着金刚橛,故作轻松地问道:“小子,你是谁?是灵山派谁的门下?” 小隐抱拳笑道:“我呀,姓唐名打狗,唐嫣儿是我师姐!” 洛加笑道:“你说谎!哪有人叫这种名字的。你根本不是灵山派的,说!你是谁的门下!” 小隐一本正经地道:“我是叫唐打狗呀,如假包换。你不知道,我娘生我的时候呀,门口有好几条恶狗,什么红狗,番狗,灰狗,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哦。我长大后,就专打恶狗,特别是红狗呀番狗呀什么什么狗。” 全场又是一阵哄笑。 唐玄微一听见“唐打狗”这个名字,立时全明白了,与屈云霞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宽慰地笑了。 难怪青青笑得这般甜蜜。 此人一到,灵山派危机必解。 屈云霞再度双手合十,闭起了眼睛,在心里默默地感谢真武大帝显灵。 “咦?”小隐忽然注意到洛加不停地在手上玩转的金刚橛,“这是啥东东?看着挺好玩的。” 一伸手便取了过来,放在掌上,也学着洛加的样子转了起来,没转两下,便跌落在地,弯腰捡了起来,头也不抬,随手一抛,道:“师姐,这东西挺好玩的,喜欢的话就送你啦!” 金刚橛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准确地落在青青面前,青青接了过来,看了看,鄙夷道:“咦,番狗的东西臭死了,我不要!”随手便扔了回去。 小隐一伸手便接住了,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一样,顺手又递回到惊得目瞪口呆的洛加手里。 小隐从洛加手里夺过金刚橛,丢给青青,青青丢回来,小隐归还到洛加手里。 这一手举重若轻,全然没把敌人当回事,仿佛三人像熟人似的。 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洛加的武功连唐玄微都忌惮三分,可在来人面前,却浑如三岁小孩一般,任由他戏弄,一点办法没有。 这等武功身手和从容气度匪夷所思,绝非寻常高手能够具备,对他的评价只有四个字:深不可测。 然而,他太年轻了,看着实在不像是位顶尖高手! 此时此刻,洛加也正是处于这种复杂矛盾的心态。 能如此轻易地从他手中夺过金刚橛,只有像他师傅那样的绝顶高手才能做到。 可他是绝顶高手吗? 他太年轻了! 不管怎么样,必要摸清他的底细。 洛加清清嗓子,再度问道:“唐打狗,你刚才说你师傅是谁?” 小隐笑道:“我不是说了嘛,唐嫣儿是我师姐,我是师姐的师弟,那我师姐的师傅自然是我的师傅啦。真笨呢,这样的白痴问题也问得出口!” 全场哄堂大笑,便连他一起带来的人中也有人忍俊不禁,扑哧笑出声来。 洛加恼怒地回头瞪了他们一眼。 他心中始终不相信对方是灵山派的,不然也不会到最后再来出头。 他知道自己绝非他的对手,但至少要搞清楚对方的身份和师门,以便向师傅禀告,日后好请师傅出马来对付他。 洛加道:“唐打狗,我没空跟你嚼舌头,我们今天是来找灵山派晦气的,请你让开。待我们解决了灵山派,自有我师傅来对付你。” 言下之意,显然已经承认自己不是小隐对手,故搬出师傅来吓唬人。 他向唐玄微抱拳朗声道:“唐掌门,今日要解决的是你我两派之间的恩怨,不应该让外人插手,我们不如……” 唐玄微打断了他道:“他是外人吗?你看不见他穿的是什么衣服?” 青青大声道:“他是我正宗的师弟,如假包换!打不过人家,就想耍赖,癞皮狗!” 小隐道:“你要怎样才相信我是灵山派的呢?” 洛加冷笑道:“有本事,你打一套灵山的拳法来看看。”心中早已料定他是冒牌货。 一些灵山派弟子顿时不服气了,临阵交手,居然要对方展示拳法,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番狗就是番狗,一点道理不懂!” “连起码的江湖规矩都不懂,怎么在外面混呀!” “白痴!早点滚回去吧,别丢人现眼啦!” 这一招倒还真难住了小隐,灵山派的拳法从来没学过。 不过刚刚在壁画上倒是看了几招八步连环拳,依稀记得,随手比划了一下,转头对青青喊道:“师姐,番狗让我展示拳法,你什么意见呀?” 青青叫道:“不行!灵山派的武功怎么可以随便展示给外人看呢!偷看别人家拳法是要挖眼珠子的,这点武林规矩都不懂吗?” 小隐道:“我师姐不答应,这……我就没办法了。我从小和师姐在一起,什么都是她教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洛加没好气地道:“不会就是不会,装什么蒜!你今日非要强出头?” 小隐道:“要不这样吧,你们展示一下你们磨叽派的武功,看看有多磨叽,看过你们的,说不定我师姐回心转意就同意了。你说,是吧?” 洛加不由陷入沉思。 由唐打狗在前面挡着,今日绝对讨不到好了。 该如何收场呢? 他示意威克和甘露一走到后面一点,小声商议。 甘露道:“这小子凭空哪里冒出来的,我瞧他武功深不可测,恐怕只有师傅才能赢他。” 威克不服气道:“我们三人齐上还怕他吗?” 洛加道:“这人不是我们今天要对付的人,只是经他这么一搅合,我们精心准备的计划泡汤了。我在想,我们至少要摸点唐打狗的底,也好回去向师傅交待,不然定受责罚。” 甘露道:“那怎么办?他又不肯展露武功,要不,我先上去跟他打一场试试?” 洛加道:“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探他的底,所以,我想照他的话做,我们先露几手,然后再逼他动手。” 威克道:“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听你的。” 三人商量完毕,重新回到前面,洛加对小隐道:“我们一言为定,先由我方展示武技,再请唐先生也露一手。” 他不自觉地尊称小隐为先生,已然将他的地位抬到和师傅一样的辈分了。 “好!”小隐转头对一众灵山弟子大声道,“磨叽派弟子马上要给大家表演功夫,请大家看仔细了。” 说着,转身慢慢走向屈云霞和青青这边。 唐玄微和屈云霞见到他的脸,不由大吃一惊,这不是白不尘那个傻儿子白小望吗? 小隐见他们俩面露惊讶之色,知道他们认错了人,小声道:“我是白小隐,不是白小望。” 唐玄微与屈云霞对视一眼,心中仍是十分困惑。 青青见他走近,一手抓住他的手掌,另一手便伸到他腿后用力拧了起来,道:“臭小隐,你下次能不能早点出来,害我吓得要死。” 小隐被他拧得直抽冷气,小声道:“不敢了,不敢了。我保证没有下一次,我保证!” 青青这才放手,道:“这几个番狗太可恨,待会你好好揍他们一顿。” 小隐道:“待会我抓一个过来,让你拧他们的屁股,行不?” 青青道:“呸!谁要拧他们的臭屁股!我就喜欢拧你!”说着,作势又拧。 小隐求饶道:“你饶了我吧!” 屈云霞见两人一见面便插科打诨闹着玩,转开了头,心里也是甜甜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此时,洛加已在场上演练起了手中的金刚橛。原来他手中的金刚橛有一个机关,可长可短。短时犹如判官笔,长时超过三尺,可作短枪使用,还可当镖枪投掷。 其技法穿、点、刺、挑、戳、划等等,招招相连,十分凶猛。 威克展示的骷髅锤声势惊人,单是其百斤重量已令人心生惧意,而挥舞时骷髅发出的呜呜声犹如鬼哭狼嚎,更令人不寒而栗。 甘露的长鞭舞起来最是好看,鞭势笼罩了一丈方圆,翻腾飞舞,虎虎生风,如灵蛇出洞,蛟龙入海,其技法缠、绕、抡、击、抛、扫、摆、收、放、背、担等等,令人防不胜防。 这三类兵器都属奇门兵器,难得一见,三人身手一流,令灵山弟子大开眼界。 唐玄微看了直摇头,自愧弗如,心中对贺摩羯佩服得五体投地,论教徒弟,他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天一盟下各派掌门,包括白不尘和他自己,教了那么多徒弟,没一个能达到眼前三人的境界。 唉,长此以往,真担心中原武林后继无人。 好在出了唐打狗这样杰出的青年人才,多少还是挽回了一些面子。 三人演练完毕,洛加便看着小隐道:“我们演练完毕,请先生露一手。” 洛加心道,只要你出手,凭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看不出你的师承门派? 第158章 情义 小隐慢慢走到他面前,正待开口,只听青青在身后喊道:“不行,师姐不同意。我们灵山派的武技又岂可轻易展示给外人看!” 青青知道小隐不会灵山派武功,根本展示不来,所以直喊“不同意”,不过她也知道小隐既然提出了这个办法,心里一定早已打好了对付他们的鬼主意,是以并不太担心。 小隐抓抓头,不无尴尬地道:“这不,你们练也练了,我们看也看了,可我师姐就是不同意。我心里实在有点过意不去,要不这样吧,师姐不让我演练,却没说不让我切磋。 你们看,这两边墙壁上全是灵山派武功的壁画,你们随意选一种,我便用它来和你们切磋一下,各位以为如何?” 这也真是奇了,比武切磋,事关生死,他居然提出让对手挑选武功技法,简直闻所未闻! 在场的灵山弟子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禁议论纷纷。 壁画里绘的其实全是灵山派的入门技法和训练方法,并无上乘功夫,又岂能用来与高手过招。 这不是自缚手脚吗? 唐玄微也是十分困惑,不禁与屈云霞对视一眼,青青看出了他们的忧虑,小声道:“爹,娘,你们放心吧,他鬼主意多得很,绝对摆平他们!” “八步连环拳!”洛加、甘露以及他们身后一帮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喊出了这个拳法的名字。 八步连环拳是最最基础的入门功夫,主要练习步型步法和基础拳法,根本不能用来对敌。 小隐说让他们选,其实心中早已料定他们会选这套入门拳法,总共十二个简单动作,已经记下了。 自从习练了秦天狼的十三法,其实对于武功招式已经无所谓了,在他眼里只有击法和打法,不论是初级拳法还是上乘拳法,最后打到人身上不过就那么几下,都一样,决定胜利的关键只有击打末端的速度、力量和角度,什么拳法招法都一样。 “好!”小隐道,“八步连环拳。”随手比划了几下,接着道,“我看你们一共十五个人,要不,一起上吧?” 好大的口气! 用最基础的八步连环拳对战十五名高手,简直不可思议! 这怎么可能? 全场所有人都在心中犯嘀咕,尤其是灵山派弟子,但他们心中早已对小隐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既然说得出,必然做得到。 人人睁大了眼睛,要看清自己练习了千百遍的入门拳法到了高手手里是怎么打人的。 洛加自然也是吃惊不小,但他的目的是要探出他的底,所以摇头道:“这个……我来安排。” 他走到自己带来的十二人面前,将他们分成了四人一组,对每一组吩咐了几句,接着第一组四人放下手中兵刃,走到场中分立四面,将小隐围在中间。 洛加一挥手,第一人抢前两步,一拳击向小隐胸口。小隐对着他也是一拳击出,正是八步连环拳的第三式“弓步冲拳”。奇怪的是,明明是对方先出拳,小隐后出拳,结果却是后发先至,对手中拳,跌出丈外。 所有人都是一惊,擦擦眼睛,搞不清楚小隐是怎么做到的。 第二人用掌击打小隐,第三人打出了双拳,第四人则飞脚踢出,小隐用的全是与对方同样的动作,却总是后发先至,将对手或打出或踢出。 在座的所有人,包括洛加、唐玄微,均是惊讶万分,实在想不出他是怎么做到的。 第二组一上来便是四人齐攻,第三组则各挺兵刃同时进攻,但结果都一样,全是被一招击飞,用的招式八步连环拳里好像都有! 秦天狼的天狼十三法现在全天下也只有小隐会用,旁人自然抓破脑袋也识别不出来。 洛加惊呆了。 小隐看着他笑道:“你们三个要不要上来试试?” 威克提起双锤,跃跃欲试,洛加拉住了他,对小隐抱拳道:“阁下果然武功盖世,在下看不出师承门派,佩服佩服!” 他转向唐玄微抱拳道:“此次我们上山来挑战,我们认栽。得罪之处,请多包涵。以后我们不会再找事,两不侵犯。” 他又对小隐道:“阁下之事,我定当禀报师傅,将来或许我师傅会来找你切磋。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着,一挥手,带着手下快步走出大厅。 “哦喔哦呜!”大厅内外嘘声四起,一些弟子一边骂他们一边呸呸呸。 与摩羯派一战,初时何等憋屈,何等悲愤,后来则是扬眉吐气,畅快无比,好不令人骄傲! 灵山派上下无不欢欣鼓舞,一个个对小隐敬惊为天人! 唐玄微当场宣布,晚上在演武厅大摆宴席,庆贺胜利,为白小隐接风。 青青抓住小隐的手不肯放,一定要他背她回房间。 白小隐是他们的大恩人,唐玄微和屈云霞有点不好意思,想安排人用担架抬她回去,可青青偏偏不肯,坚持要小隐背她。 小隐很熟练地将她背起来,道:“唐掌门,唐夫人,没事,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习惯了。我这次就是专门来看青青的。” 青青道:“干嘛不早点来,我想死你啦!这回你来了,我再也不放你走啦,嘿嘿!” 小隐背着她直接进入了她的闺房。一进房间,青青立刻扑入小隐怀中呜呜大哭。 小隐被她哭得手足无措,惶然道:“刚刚还挺高兴的,怎么一下子又哭了?” 青青哭诉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好几次我都想下山找你,可我不知道你在哪儿。你终于来了,终于来了!” 说着,捧住小隐的脸又亲又咬。 小隐不住地把头往后缩,青青往前用力过猛牵动伤口,“哎哟,痛死我也”叫了一声,小隐趁机将她抱到了床上,让她睡下,盖上被子,道:“你受了伤,先休息一下。我有好多话要同你说。” 青青道:“我不要休息。我要同你说话。你不许走!” 她从被下抓住小隐的手不肯松手。 小隐道:“那好,你闭上眼睛不许说话,只管听我说,好吧。” 青青点点头。小隐知道,一旦让青青的话匣子打开,便再也插不上话,所以一开始便打了预防针。 于是,小隐娓娓道来,将自己这段时间经历的事一股脑儿讲给青青听。青青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惊叹。 “原来白不尘是你亲爹,天君是你娘,秦天狼是你干爹,太神奇了!太不可思议啦!难怪你的武功变得这么高,这天下前三甲全给你家占了,将来天下第一非你莫属,呵呵。” 小隐谦虚道:“我哪有这么厉害,不过运气比别人好些而已。” 忽听门外屈云霞叫道:“嫣儿,白公子,晚宴时间到了。” 两人一惊,才发现已经说了一个多时辰话。 小隐道:“你身体吃得消吗?要不,你在房间里休息?” 青青道:“不行,我要看着你!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小隐扶着她从床上坐起来,青青朝外喊道:“小菊,小菊。” “来啦,小姐!” 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推门而入,向二人敛衽行了一礼。 小隐站起来,道:“你洗漱一下,我要去拜会一下唐掌门,老半天了,有点失礼了。” 青青道:“你还真懂事!我的爹娘,没事,不用担心。你去吧。晚宴我要坐你旁边的。” 小隐走出闺房,见唐玄微和屈云霞就坐在不远处的小花厅里喝茶,忙走过去行礼道:“不好意思,唐掌门,唐夫人,在下失礼了,我早该出来拜会,青青死活不让我出来。” 两人同时道:“没关系没关系。” 唐玄微道:“白公子,你是我们灵山派的大恩人,也是我们夫妻俩的大恩人,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惭愧呀!” 小隐道:“哪里哪里。青青与我从小关系最好,亲如姐弟,她的事就是我的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唐掌门,唐夫人,你们真的不必介怀,都是我应该做的。” 唐玄微和屈云霞对视一眼,屈云霞微笑道:“我们家嫣儿,就是青青,一天到晚在我们耳边说你,说得我们耳朵都生老茧了。嫣儿好像比你大几个月是吧?” 小隐答道:“是,大四个月吧,不过她从小就喜欢在我面前称姐姐,什么事都照顾我,绝不让我吃亏,凡事总想着我,她甚至比我爹娘还亲。以前我都叫她姐姐,只是……最近几年她不喜欢我叫她姐姐了。” 屈云霞问道:“你爹你娘都还好吧?” 唐玄微和屈云霞整个下午都坐在这里喝茶,闺房隔音奇差,小隐和青青说的话几乎全部被他们听了去。 震惊之余,两人又颇觉欣慰。毕竟白小隐太出色了。 小隐道:“他们已经和好了,现在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过归隐的生活,他们很好。” 屈云霞道:“你娘……哦……恨天君对青青怎么样啊?” 小隐道:“还好吧。有好几次青青做错了事,本该重罚的,后来都是意思一下就好了。” 屈云霞道:“是你给求的情吗?” 小隐道:“也不全是,不过她知道我跟青青好,要是罚得重了,我可能就不干了,嘻嘻,她也只好算了。” 屈云霞又问道:“你跟青青那么好,有没有想过……哦……这个……男女之事啊?” 这个问题屈云霞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问出口来,期待小隐能给出满意的回答。 第159章 灵山 小隐道:“这个……偶尔也想过吧,不过,你知道,在恨天宫能遇见的就是几个杀手,那几个人我都不喜欢。现在好了,青青回到了你们身边,她一定能给我找一位好姐夫,嘿嘿,想想都开心。” 小隐不假思索地给出了回答,显然对问题理解偏了。 屈云霞和唐玄微对视一眼,唐玄微微微摇头。 屈云霞道:“好吧,宴会快要开始了,我们给你安排了房间,就在走廊那一头,你稍事休息,回头我们叫你。小菊,快过来送白公子去客房休息。” 一个丫鬟应声跑了过来,对小隐敛衽作礼道:“白公子,请。” 小隐走后,唐玄微皱起眉头,叹息道:“唉,看来小隐一直把青青当作姐姐看,是青青会错意了。” 屈云霞也叹了一口气,道:“可是青青偏偏爱他爱得那么深,好像非他不嫁,这可如何是好?” 唐玄微沉吟片刻,忽然笑道:“想来也是有趣得紧,白不尘,天一盟盟主,叶琼锳,恨天宫天君,两个死对头竟然生出一个儿子来,还那么聪明,那么优秀,将来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白不尘不会教儿子,叶琼锳还真行,把儿子教得那么好!真叫人羡慕!” 屈云霞道:“白公子其实小时候也挺苦的,他是到前不久才得知自己的父母是谁,叶琼锳够狠心的。叫我,孩子在身边,一刻钟也受不了呀!” 唐玄微微笑道:“所以人家的孩子才那么优秀!百炼成钢嘛。” 屈云霞道:“是呀。我看这么优秀的男孩世上少有,我们嫣儿眼光挺准的,可惜没缘分。唉,有没有办法能帮她一把呢?玄微,你想想看,有什么办法能让白公子回心转意爱上我们家嫣儿?” 唐玄微叹道:“男女之爱讲的就是两人之间的缘分,我们做长辈的哪里帮得了啊。想当年追你的王孙公子还少呀,你最后还不是选了我这个身无分文的江湖浪子,一开始,你爹娘是全然反对的,呵呵。” 屈云霞叹道:“唉,是呀,我选对了呀。可我们的嫣儿她……唉,你知道,她暗示过我好几次,说他们俩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了,可……你也听见了,我问了,人家怎么回答的?说恨天宫没好男孩,现在出来了,就可以找好姐夫了。多单纯的男孩,我看得出来,他绝对没有经过人事。” 唐玄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嫣儿搞错了?” 屈云霞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刷地变了,凑近唐玄微耳畔紧张地道:“嫣儿并非处女,万一破瓜的不是白公子,而是另有其人,这……问题就严重了,一旦嫣儿知道了,肯定会受不了,搞不好要出大事呀!” 唐玄微也忧虑起来,道:“这……确实是个大问题啊。”抓抓头,双眉紧蹙,“怎么帮她?这种事我们帮不来的呀。” 屈云霞道:“实在不行,你再去求白公子帮忙呀。” 唐玄微道:“求他?帮什么忙?” 屈云霞道:“你求他承认一下,嫣儿这边就不会有事。否则的话,以嫣儿的脾气可能闹出人命的,你知道吗?” 唐玄微道:“这种事没做过你让人家承认?怎么承认呀?” 屈云霞道:“我不管,反正你去求他!他心眼那么好,知道可能的恶果,肯定会帮我们,更会帮青青的。” 唐玄微急道:“你……你让我怎么开口说呀?我开不了口的呀。” 屈云霞道:“那是你的事。你自己想办法!” 唐玄微猛叹一口气,道:“好好好,我们叫上白公子,先去赴宴吧。这事慢慢等机会。” 演武大厅摆了十二桌酒席。灵山弟子人人兴高采烈,把酒言欢。 唐玄微高调宣布拯救灵山派的大恩人是当天天下第一高手白不尘的大公子白小隐。 命令全体灵山弟子单膝跪下一齐向白小隐敬酒,表示感谢。 之后,大家轮流向小隐单独敬酒。白小隐本就喜欢喝酒,加之海量,来者不拒,可到后来挡不住人多,终于喝得不省人事。 一直睡到次日午时方醒,还是青青趴在床头捏鼻子搔脚心老半天才弄醒的。青青责备道:“你昨晚到底喝了几杯酒呀,怎么叫都叫不醒?” 小隐苦笑道:“恐怕有一百多杯吧!” 青青惊叫道:“那得多少坛酒了,你这肚子也装得下?”伸手去摸他肚子。 小隐猛然想起文心武的事,惊跳起来,道:“糟糕,差点忘记正事。我有事要请你爹帮忙,快带我去见你爹。” 青青笑道:“找我爹帮忙?你找我呀,不一样吗?我帮你呀。” 小隐道:“大事,天大的事,只有你爹才帮得了。” 青青道:“好好,你先洗漱,我去看看中饭准备好了没有,待会一齐吃饭,你再问我爹吧。” 小隐洗漱完毕,青青跑过来拉着他的手去餐厅吃饭。唐玄微和屈云霞早已在那里等候了。四人边吃边说话。 唐玄微问道:“听嫣儿说,你有要事找我?不管什么事,只要你开口,我灵山派必倾尽全力提供帮助。” 小隐问道:“唐掌门知道文心武的事吗?” 唐玄微点头道:“知道。我与成王关系不错,早年打战的时候,我救过他的命,所以我们两家一直有来往。文心武的事,是成王的计策。西戎王一直觊觎大鹰西南五城,老想打过去,可是以前有文清宴,现在有文心武,犹如铜墙铁壁,根本打不赢他们。 所以,他便想出了这个釜底抽薪的计划。这里面其实还牵涉到大鹰的皇位之争,里面挺复杂的。” 青青竖起大拇指道:“哇,爹,你真厉害,身在江湖却连朝廷内斗的事你也一清二楚。” 唐玄微道:“都是成王亲口跟我说的,不然我哪里能知道的那么清楚。” 小隐道:“我听说过一点,好像是皇叔信王和相王两人在争斗,斗得挺凶的。” 唐玄微道:“岂止是凶,皇位之争,即便是兄弟之间,历来是刀刀见血的,全无任何亲情。信王是行伍出身,手里掌握着军队,在实力上略占上风。其间最关键的人物便是文心武,他手握雄兵十五万呢,不论帮谁,谁必胜出。” 小隐道:“文清宴、文心武属于信王的部下,自然是帮信王的。” 唐玄微道:“对呀。所以相王有意借助西戎的力量帮助除掉文心武,相当于砍掉信王的一支胳膊。这也正中西戎王下怀呀,他们也一直想要拔掉文心武这颗眼中钉,所以双方一拍即合。” 小隐道:“哦,我明白了。当时我还一直想不通,昌平公主与文心武是有过婚约的,皇帝怎么可能同意让她远嫁和亲呢?而且还派文心武护送,这不等于要了这两人的命吗?按理信王也不会同意的呀。 这么说来是相王那边做通了皇帝的工作,顺帝下了圣旨,关键时刻信王也不敢反对呀,相王那边就等着抓他把柄,要是落个抗旨不遵的罪名,就甭想要皇位了。” 唐玄微道:“正是如此。这是步一箭双雕的妙棋!白公子的意思是……” 小隐道:“我想救文心武,毕竟他是边关的守护神,他若死了,边境必燃战火,民不聊生,百姓受苦,恐怕到时候你们灵山派也难保不受累呀。” 唐玄微点头道:“白公子说的有理。我真没想到,白公子年纪轻轻,心中却装着天下百姓,忧国忧民,果然是宗师风范,唐某佩服!” 小隐微笑道:“唐掌门过奖了。我想救他,也不纯粹是为了百姓着想,还有一位朋友。” 唐玄微道:“你说的是顾桃?对,文心武正是顾桃的亲哥哥。理解理解。” 小隐问道:“这事你觉得有可能吗?” 唐玄微沉吟片刻,微微摇头道:“难,真的很难!这是成王亲自定下的计策,不达目的不会放弃文心武。不过,你放心,既然你说救,那便救!我唐玄微必倾尽灵山派的全部力量来助你一臂之力,哪怕是得罪成王也在所不惜。” 小隐抱拳表示感谢,唐玄微托住他的手道:“白公子这是说哪里话。你先是救了我们全家,昨天又拯救了我们整个灵山派,用江湖的话来说,你就是我们的再造父母,我们若是能为你做点事,那是高兴还来不及呢。千万不要再说感谢,不然我唐某可要惭愧死了。” 青青笑道:“好啦,你们俩就别谢来谢去啦,酸死了。继续谈正事吧。” 小隐道:“不知文心武现在哪里,近况如何?” 唐玄微道:“文心武被软禁在成王府,成王一直想劝他归降,可他宁死不屈。昌平公主一直住在驿馆里,她倒暂时不会有事。” 小隐道:“这么说,要见到他,就必须进入成王府。” 唐玄微道:“是的,但是成王府极大,在里面转一个圈恐怕要一天时间都不够。所以,即使你进入了王府,一时半会也难以找到他关押之所。” 小隐沉吟道:“这样的话,最好要找个正当理由混进王府,待上一段时间,才有可能找到机会。” 唐玄微沉思片刻,忽然一拍桌子,问道:“白公子,你会弹琴吗?” 第160章 乌丽郡主 青青抢答道:“会会,我们小隐是天禄法王的高徒,绝对是弹琴的高手!爹,为什么问这个?” 唐玄微道:“成王呀特别喜欢曲乐,尤其喜欢听人弹琴。他的女儿乌丽也喜欢弹琴,前不久他还差人托我帮他找弹琴的高手请到王府做老师。这不正是进王府的机会吗?” 青青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不行,小隐你不能去。” 小隐奇道:“为什么呀?” 青青道:“那个乌丽我见过,妖艳的很,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转,专勾男人的魂。我怕你去了,被他勾了去,到时候连魂都找不到了!” 大家一起笑了起来。小隐道:“我去救人,跟她有什么关系。你放心吧,我的魂坚固得很,别人勾不去滴。” 青青笑道:“这话说的我喜欢,你的魂呀就只准我一个人勾,别人休想!” 屈云霞忽然插话道:“嫣儿呀,你也太霸道了。成王有七个妻妾呢,优秀的男人有个三妻四妾很正常的。” 青青道:“别人可以,我们小隐不行,这辈子呀只能讨一个老婆,就像我爹爹一样。”说着抱起唐玄微的胳膊得意地笑了。 小隐道:“唐掌门,我觉得这是天赐良机。我们是否早点过去看看,千万别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了。” 唐玄微沉吟了一会,道:“好吧,得给你备张古琴,换身衣服。这里去戎都有八百多里路呢,明天一早便出发。” 青青道:“我也去我也去!” 小隐道:“你着急什么,你身上还有伤,养好了再说吧。” 青青不悦道:“不行,我一定要去!你不想我陪你吗?” 屈云霞道:“嫣儿,别胡闹,白公子是去办正事。等你伤好了,娘陪你一块去京城。” 青青嘟起小嘴,道:“好吧。” 第二天一大早,唐玄微便带上小隐和三名弟子骑上快马出发前往京城戎都。 一路上,两人天南地北聊天,也聊了很多关于成王府以及西戎方方面面的事,小隐学到了很多知识,也对西戎和成王有了一定的了解。 路上走了五天,抵达京城戎都。 灵山派在京城也设有分坛,开办酒店、客栈和商铺。他们住在了自家的客栈“京西大客栈”。 唐玄微找人来给小隐换了发型,粘贴了胡子,扮作一位中年琴师。 次日上午巳时,两人步行前往成王府造访。 成王府门面高大宏伟,左右两只石狮子,气势非凡,门前挺立着五名护卫,腰杆笔直,精神抖擞。 守门的护卫长一见唐玄微,立刻笑脸相迎,抱拳行礼道:“唐掌门,真是不巧,王爷刚刚出府办事,估计要一个时辰后回来。唐掌门是进府等候还是过会再来?” 看起来唐玄微与王府的人非常熟稔,而且他们对他十分敬重。 唐玄微道:“我们就住在附近的京西大客栈。既如此,我们先回去,过会再来。烦请王护卫代为通报,说我唐某请到了一位琴师,要推荐给王爷。” 王护卫躬腰点头道:“好,小人一定通报。唐掌门,请。” “我们先回去吧。”唐玄微对小隐道。 两人掉转头,没走出几步,来了一架豪华马车,在门前停下,王护卫朗声叫道:“恭迎郡主回府。” 门前护卫一起单膝跪下抱拳行礼。 一名侍女将踏脚置于马车门前,另一名侍女打开车门,扶郡主走下马车。 “咦,这不是唐掌门吗?”郡主认出了唐玄微,立刻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 唐玄微忙拉拉小隐衣服,躬身行礼道:“老夫拜见郡主。” 小隐也跟着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郡主注意到小隐背着一张琴,对唐玄微道:“他是唐掌门引荐的琴师吗?” 唐玄微道:“正是。不过王护卫长说,王爷有事外出,所以我们想过会再来。” 郡主笑道:“不用不用,这事不用找我父王。琴师是给我找的,我说了算。请请,里面请。我正要向唐掌门请教几招武功呢。” 唐玄微笑道:“正是赶巧了,好,郡主,请。” 三人一起进入王府,郡主道:“我们直接去琴房。”说着,亲自在前引路。 转弯抹角走了好一会,到达了琴房,房间宽敞明亮,里面放着四张古琴,墙壁上挂着四幅卷轴画,似乎讲述一个什么故事,室内点了熏香,香气袭人。 进王府前,唐玄微教了他许多礼仪和待人之道,故小隐始终不敢抬头敲郡主一眼,也不敢东张西望,只是默默地恭立在门前。 郡主道:“唐掌门,我想先听他弹弹琴,看看我们是否有缘。你是陪我听琴呢还是在外面走走?” 唐玄微笑道:“老夫不懂音律,让老夫听琴便是对牛弹琴,你们听,老夫在外面转转,一会再过来。郡主,请。” 唐玄微离开后,郡主对小隐道:“你不用紧张,随便选个位置坐下。我这里的琴都是上好的古琴,你要不喜欢,也可以用你自己的琴。” 小隐便在就近的一张琴几前坐下,琴几上摆放的是一张名贵的七弦琴,龟纹清晰,年代久远。随手拨了数下,琴音透澈,音准到位,端的是好琴。 小隐小心翼翼地问道:“郡主想要听什么曲子?” 郡主随口道:“忆故人。” 小隐情不自禁地抬头看了一眼郡主,郡主的目光正好也注视着他,两人目光交会,倶各吃了一惊。 唐卉儿? 郡主竟然是唐卉儿! 有没有搞错,她是唐卉儿吗? 事实上,自从救下了唐卉儿之后,小隐便再也没见过她。 但唐卉儿那双大眼睛,尤其她面对死亡流露出的坚定的眼神,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当时的唐卉儿披头散发,脸部浮肿,衣衫缕缕,浑身是伤,像死人一般,除了那双乌黑有神的大眼睛。 如今她改头换面,五官精美,肌肤胜雪,衣饰华贵,是一个标准的大美人,花容玉貌不输顾桃。 她的眼睛比顾桃的大,亮晶晶的如黑宝石般晶莹,波光潋滟,顾盼生辉。 看见这双大眼睛,小隐觉得自己不会错。 李通说,唐卉儿改名乌丽,嗬,有意思。 但唐卉儿怎么会变身乌丽郡主呢? 他感觉到郡主的眼睛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没有离开过,不敢再开小差,收摄心神,挺直腰杆,深吸一口气,开始运指弹琴。 随着音律的展开,渐渐沉浸在了乐曲所表现的“空山忆故人,松风抚心弦”的意境中。 乐曲开头清新飘逸,如处空山幽谷,凄清孤寂,立时勾起人心深处对故人的思念之情。 茅斋满屋烟霞,兴何赊,老梅看尽花开谢,山中空自惜韶华。 月明那良夜,遥忆故人何处也。 小隐此时的心境正与乐曲的意境相吻合。 他首先想到了冷丝桐,继而想到了顾桃,最后想到了彤姨。哀思如潮,生离的寂寞惆怅与死别的彻骨之痛充斥胸间,令他几乎落泪。 青山不减,白发无端,月缺花残。可人梦寐相关,忆交欢会合何难。 叠嶂层峦,虎隐龙蟠,不堪回首长安。 路漫漫,云树杳,地天宽。 一曲弹完,小隐心中感伤,默默地坐着,一时沉浸期间竟不能自拔。 数声抽泣惊醒了小隐,他悄悄抬起眼皮望向乌丽郡主,发觉她竟已哭成泪人,不住地用丝绢擦眼泪,但她的眼睛仍然在看他。 两人目光再度交会,小隐情不自禁地一缩脖子,垂下眼帘,不敢再看。 过了一会,乌丽郡主忽然破涕为笑,道:“不好意思,但你是第一个能弹琴把我弹哭的琴师……” 门外忽然响起了掌声,却是唐玄微站在门口热烈地鼓掌,躬身问道:“郡主觉得他怎么样?” 乌丽郡主站起身来,道:“好,很好。他是我听过的最富感情的琴师,我就要他了,多谢唐掌门引荐。” 唐玄微笑道:“好好,郡主喜欢就好。” 乌丽郡主看着小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哪里人氏?” 小隐躬身道:“小人姓秦名小隐,今年三十八岁,东洲符灵石村人。” 同时取出腰间符牌双手呈给郡主。 符牌是唐玄微临时让人做的,有关信息自然是临时编造的。 小隐忽然有点后悔,当时不该偷懒,应该换个名字,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他甚至有种感觉,唐卉儿可能已经认出了他,两人第一次眼神交会时,她也显得十分惊讶。 “秦小隐?”郡主并没有接过符牌看,只是喃喃道,“你也叫小隐?” 果然,小隐这个名字对她显然有着特殊的意义,她似乎没有忘记小隐对她的救命之恩。 她走到门口,喊道:“来人!” “来啦!”一位管家打扮的中年人应声从旁边的房间里跑了出来,躬身行礼道,“郡主有何吩咐?” 郡主道:“袁管家,这位是新来的琴师秦小隐,你带他去住所安排好,顺便教他点王府的规矩。小隐,这位是袁管家,王府的生活都由他打点,以后你有什么需求,只管问他要就是。” 袁管家向小隐抱拳道:“秦先生,这边请。” 小隐回了一礼,没有多说话,默默地跟在了袁管家的身后,耳听郡主道:“唐掌门,这边请,我要向你请教几招武功。” 安排给琴师的住处就在郡主琴房后面的一幢楼内,房间很大,有卧室、客厅、专用琴房,里面的家具和用品一应俱全。 小隐并没有带随时行礼,只带了一张琴。琴房里有三张琴几,两张琴。小隐便将带来的琴搁在了空出的琴几上。 袁管家道:“接下来我再带你四下里转转,熟悉熟悉环境。” 第161章 郡主故事 袁管家带着他先去了大门口与把门的护卫相见,然后去了膳堂,又去了花园,一边走一边介绍沿途看见的楼阁。 “王爷大清早便要去上朝,晚上要看书,睡得迟。王爷爱琴并非真的爱琴,全是为了乌丽郡主。除非王爷或公主要求,早晚时间可以弹琴,下午不要弹,王爷要午睡。王爷疼爱郡主,啥事都由着她。郡主性格开朗,喜欢到处玩,除弹琴外,有时还爱练几招拳法、剑法。” 在附近转了一圈,回到了住所,袁管家抱拳道:“膳堂每日辰时、午时、酋时开饭,到点了你直接去膳堂用餐就是。我还有事,先告辞了。你请便。” 袁管家离开后,小隐独自坐在木椅上发呆。在唐掌门的帮助下,成功打进了成王府,哪晓得唐卉儿变成了乌丽郡主,不知是福是祸。 按理唐卉儿是天君派到黎阳的坛主,应该要听命于天君。 既然已经做到郡主,为什么不放弃一个小小的坛主呢? 她打得什么主意? 恨天宫现在已经毁了,只剩下几处隐秘的分坛。 这些分坛大都持有十分赚钱的生意,天君似乎并没有放弃,仍在暗里实施管理。 毕竟,要维持云水仙庄的运作需要庞大的资金。 她现在仍然听命于天君吗? 这些问题一时间难以厘清,正自烦闷,忽听郡主在外面高喊“小隐小隐!” 叫得甚是亲热,接着径直冲进房内,拉起他的手便往外走。 她显得十分兴奋,道:“父王要见你,快跟我去见父王。” 她竟然牵着他的手快步往前走。小隐心中十分忐忑,想收回手却又不敢。 两人第一天见面,她平时待人都这么热情的吗? 还是她早已…… 小隐不敢细想,硬着头皮跟着她一路小跑,到了前面的一处水榭,乌丽郡主大老远便朝那边挥手呼喊:“父王,父王,来啦来啦,我们来啦!” 水榭里端坐着一位年近五十身材微胖的男子,正端着茶杯喝茶,身后恭立着袁管家,旁边是位司茶的侍女。 听见乌丽郡主的声音,放下茶杯,转过脸来笑道:“咋咋呼呼的,永远长不大。” 身后的袁管家插话道:“王爷,郡主自打回府,我瞧她今天头回这么开心快乐。” 成王若有所思道:“是啊,这孩子流浪在外这么多年,吃了不少苦头,本王要好好补偿他。她高兴是因为新来的琴师吗?” 袁管家道:“应该是吧,郡主对他挺满意的,王爷,你瞧。” 成王眯眼一看,道:“这孩子,在外久了性子也变野了,喜欢也不能随便牵人家男子的手啊。” 来到水榭前,郡主终于松了手,跑进水榭站到王爷背后便给他捶起背来,道:“父王,人我带来了,你瞧瞧,行不?要不,让他弹首曲子给你听?” 小隐不敢靠近,在水榭外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琴师秦小隐参见王爷。” 成王道:“免礼,你站起来让本王瞧瞧。” 小隐站直了身体,却依旧不敢抬头。成王上下打量了他一通,微微颔首道:“果然一表人才,难怪郡主喜欢。郡主都快把你夸到天上去了。” 郡主笑道:“怎么样?满意吧?” 成王道:“一个琴师而已,你满意就行!” 顿了一顿,道:“秦小隐,本王请你来是指点郡主的琴艺,做好自己的本分,郡主满意了,本王不会亏待你。王府有王府的规矩,不得有越检之行。你是唐掌门推荐的,不要辜负了他的期望。” 小隐抱拳躬身道:“小人自当尽心竭力指导郡主练琴。袁管家已教了小人王府的规矩,小人时刻牢记在心。” 郡主不满道:“父王,人家才刚来,你吓唬他做什么。” 成王板起了脸,发出“嗯”的一声。 郡主赶忙闭嘴,过来一会,成王道:“好了,你们去吧。” 郡主高兴地一跳,拍拍手掌,笑道:“谢谢父王。小隐,走喽!” 她跑出水榭又想牵小隐的手,小隐这回打死也不敢了,一缩手躲开了。 乌丽郡主不以为意,一边跑一边叫:“走喽,去琴房练琴喽。” 两人来到琴房,小隐选了靠里壁的一张琴几前坐下,郡主搬了张凳子坐到了他对面。小隐道:“郡主,能不能请你弹一首曲子我听听,这样,小人也好……” 郡主打断他道:“不急不急,今天我还不想弹琴,就想跟你说说话。” 小隐奇道:“说话?郡主想说什么?” 郡主沉吟道:“比如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想到来王府?” 小隐道:“小人父亲也是个琴师,所以从小耳熏目染,用心学琴。长大了便在村里教小孩弹琴,赚几两银子谋生。唐掌门与小人同村,前不久说起了王府招琴师的事,小人觉得是份不错的差事,就跟他来试试。” 说着,躬身抱拳道,“多谢郡主垂青,给了小隐这份差事,小隐定当全心全意帮助郡主练琴。” 郡主用手支着下巴,一双大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脸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道:“哦,原来你的身世这么简单的。说得蛮好,蛮好。” 啥意思? 小隐心中忐忑,把眼看着琴,一只手很不自然地摸着琴弦。 在天一山与顾桃相处的时候,她也是喜欢这么盯着他看,一心要揭露他的真面目。 郡主问道:“你好像很害怕我,是有什么事心虚吗?” 这是在暗示我吗? 小隐道:“小人一向胆小。郡主是千金贵人,小人不过一介草民,天渊之别,不敢放肆。” 郡主点头道:“挺懂规矩的。嗯,好,就让我来说说我的故事吧。” 沉默了一会,继续道:“我呢,是普天下最不幸的人,同时也是最幸运的人。” “此话怎讲?” “我本有七位哥哥,家里就我一个女孩,所以父王特别宠爱我。我出生的那几年到处在打战,我父亲是大将军,一直东征西战,他舍不得我,就把我带在身边。我七岁那年,父亲打了败战,四位哥哥战死,我娘自尽了,我也被大鹰军队抓了去。” 小隐心道,原来是被文清宴的兵给抓了,难怪到了大鹰。 “你说我是不是很不幸?好在当时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我被关在了俘虏营了。后来唐茂之将军巡视时,看见了我。他年轻时和我爹有过一段交情。他把我带回了家,他膝下无子女,便认了我作干女儿,取名唐卉儿。后来他升任兵部尚书,长住京城,我总算过上了一段好日子。” “果然是不幸中之大幸。” “是呀,可哪里想得到,两年前有人在皇帝那儿参了我干爹一本,说他里通外国,卖国求荣,还说证据确凿,结果家被抄了,我干爹本人遭斩首示众,府上男丁发配充军,女眷卖为官奴,我那时十八岁,也没能幸免。” “这……确实很不幸。” “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好几次想自杀,都被我的侍女杏儿拦了下来。后来,我们被辗转卖到了贺州。妓院的老鸨很凶,逼我们接客,我们死活不肯,他们又打又骂,打得是遍体鳞伤,我现在想起来身上都痛。” “真可怜,后来呢?” “后来来了一位中年贵妇,挨个检查询问我们,然后就把我们共四人带走了,先是到了一个叫碧流山庄的地方,后来又到了恨天山庄。” 小隐不由自主地道:“才出虎口,又入狼窝。真是不幸!” 郡主微笑地看着他道:“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是吗?” 小隐一惊,忙不迭摇头道:“不知道啊,我怎么会知道呢。到了恨天山庄,又发生了什么事啦?” 郡主道:“原来恨天山庄就是江湖上有名的恨天宫,他们培养的十三狼杀手名震江湖。山庄里有一个叫快意阁的地方,招揽了不少年轻女孩,专供十三狼杀手享乐。她们跟妓女也差不多,在那里被称作神女。” “这个……你知道的,是吧?” “不不不,不知道,从来没听说过。后来呢?” “我和杏儿先是在那里待了半个月,没啥事,也没人为难我们,当时以为我们脱离苦海了,好高兴了好一阵。哪晓得过了两天,管事的便让我和杏儿去服侍一个大贵人。后来我才知道那人叫秦枭狼,是江湖第一杀手,也是十三狼的老师。” “江湖第一杀手?一定很厉害啦?” “哪里,他是个没用的阉人,是个老变态,变着法子折磨我们,我和杏儿被他折磨得死去活来,后来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咬了他一口,推倒了他,然后我们俩就往外面逃。” “逃得出去吗?” “肯定逃不出去呀。秦枭狼恼羞成怒,下令处死我们。快意阁的打手张威就领了好几个人拿棍棒把我们往死里打。” “好惨!好可怜!”小隐不禁想起了当晚的情景,心里不由为她们俩感到难过。 “他们是要把我们俩活活打死。就在我们快死的时候,来了一位大救星。” “大救星?谁啊?” “你呀!” 小隐浑身一震,把头摇的货郎鼓似的,道:“郡主又开玩笑!” 第162章 成王 郡主笑道:“他也叫小隐,跟你的名字一模一样,只不过我真不知道他姓什么。” “后来呢?” “他长得好有型好帅呀!他是天底下我见过的最帅的少年英雄!他轻轻松松就打败了张威她们十几个护院,然后带着我们去找秦枭狼算账。 没想到他是十三狼杀手之一叫隐狼,秦枭狼也是他的老师。他跟秦枭狼据理力争要救我们的命,可是那个秦枭狼仗着老师的身份,嚣张跋扈,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说着说着就拿剑杀死了杏儿。 他还要杀我,小隐奋不顾身救了我,还一剑挑断了秦枭狼的手筋。那一剑真是过瘾,秦枭狼罪有应得!活该他残废!” “……后来呢?” 后来发生了什么,小隐还真有兴趣知道。 “小隐打残了老师,自然也犯了宫规。后来天君来了,原来天君与我干爹认识,她知道我是他的干女儿,便没有为难我。可是小隐就惨了,天君当场废了他的武功,还把他打进了死牢。” 郡主沉默了一会,接着道:“后来天君带我去了她那里,让我做了她的侍女,还亲自教我武功。我终于安全了。我多次向她问起小隐的事,每次她都让我别操心,说小隐没事,恢复得很好。将来她会把我送到他身边,让我服侍他一辈子。我自然懂天君的意思。” “你……你愿意啊?” “当然,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当然愿意啊。我早打定主意了,此生非他不嫁!” 小隐吃了一惊。 平白无故又冒出个女孩子来。 冷丝桐、顾桃、青青三个女孩,已经让他头大,再加上郡主,谁吃得消呀! “这位小隐公子或许只是一时看不惯别人的恶行,打抱不平而已,郡主身份高贵,向他表示感谢就可以了,何以要以身相许报答她呢?” 郡主神秘地一笑道:“你不知道,他长得可帅啦,天下第一美少男,人品好,武功高,博学多才,还体贴人,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我遇见了,能放过他吗?” “哦……后来呢?” “后来,天君听说有人要攻打恨天宫,就把我派到黎阳做坛主,然后我就去了黎阳。再后来,我找到了我父王,我们一家就团聚了。我派了好多人去打探小隐的消息,一直没消息。直到最近才有消息传来,说他其实是天君和白不尘生的儿子,武功已经完全恢复了。只是没人知道他人去了哪儿。不过,我知道他平安,也就安心了。” 小隐叹道:“真是个千回百转的动人故事,叫人听了感心动耳,荡气回肠!” 郡主道:“是呀,都可以写成书了,绝对畅销!不过实话告诉你,刚刚我跟你说的事,连我父王问我,我都没说。你是天底下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小隐不觉心下惶然,八成是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所以无所顾忌,只是不愿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而已。 还是不要捅破的好! 小隐当即抱拳行礼道:“多谢郡主信任。这是郡主天大的秘密,小……小人全忘记了,一个字也不记得了。只是……我们刚刚认识,郡主为何要把这么大的秘密说于小人听?” 郡主微笑道:“这些事我憋在心里,好难受,没人可以说,连我父王也不可以。我第一眼见你,便有相见恨晚的感觉,特别亲切,好像我们上辈子认识的,我这人相信缘分。我不管你是秦小隐、叶小隐还是白小隐,反正你来了王府,这辈子就别想离开,嘻嘻。我要你一辈子做我的琴师。对啦,你会武功吗?” “这个……小时候练过几招。” “好,练过几招就好,以后兼职做我的贴身护卫,报酬加倍。” “可是……小人的武功就是三脚猫,很差的,怕担不起这份责任,保护不了你。” “我武功好的呀,我可以保护你呀,嘻嘻。” “这……这怎么可以,不……不行吧。王爷他……” “王爷那边你不用操心,我说了算。就这么定了,以后我去哪,你都要跟着。” “这……好吧,小人听命就是。” “你以后别在我面前称小人小人的,我听着不舒服,你……你就自称小隐吧。” “不妥吧。” “至少没外人的时候,就这样。哟,天都黑了,不跟你说了,明天再来找你练琴,先告辞了。” 郡主起身,匆忙走出了琴房。 小隐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未来会发生什么。 良久,心中忽然想到了顾桃,她肯定也来到了戎都。 现在她会在哪儿呢? 次日,郡主用过早膳便来找他练琴。 她说下月初八,她要在府上举办京贵琴箫大会,届时京城的王孙公子和名门闺秀都会来参加,少说也有四五十人。大会最终将评选出京贵第一琴和京贵第一箫。 这也正是她着急招琴师指导的原因。 小隐发觉,她的琴艺其实不错,只是因为疏于练习,才导致少数指法不够熟练,部分琴谱理解有偏。 一连三日,郡主刻苦练琴,在小隐的精心指导下,进步神速。 第四日,郡主有事随成王外出,正巧唐玄微过来找他,两人在附近找了一家茶馆包间坐下来边喝茶边聊天。 唐玄微道:“这两日,我与成王爷聚了两次,聊了不少事。有些事,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或许对你有帮助。” 小隐拜道:“唐掌门有心了,小隐洗耳恭听。” 唐玄微道:“我直截了当地跟王爷说起了文心武一事,他说的跟外界传说的完全不一样,但我更信他,我是外人,他没有必要骗我的。” “哦?怎么说?” “坊间传说,和亲与拘押文心武都是成王一手策划的,其实不是。命令是西戎王下的,成王只是执行者,因为他心里并不认可这种做法。这一点,我信。成王是武将出身,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不喜欢搞阴谋诡计。 他为人做事坦坦荡荡,光明磊落,认为军人就应该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战斗,谁赢谁是王者。这也是我愿意与他交往的原因。 他与文清宴父子俩交手多年,败多胜少,他始终把他们看作是值得尊敬的对手。当年文清宴遇害,他非常痛心,还在王府私设了灵堂祭奠他。 西戎王屡次要求他杀了文心武,但他一直不同意,以劝降为名将他软禁在府内其实是为了保护他。” 小隐颇感惊讶:“这与我们在外面听见的完全不同啊。” 唐玄微道:“我也向他问起了顾桃的事。王爷的解释是,他早知道文心武有个妹妹在清乐门习武,文心武出事,各方势力肯定都要找他妹妹。 所以他曾派出一批亲兵和几名高手,想把文心兰接到王府来,一来让他们兄妹团聚,二来或可通过他妹妹改变文心武的心意,但他们遇见了高手,行动失败了。” 小隐道:“看起来他好像并无恶意,那帮人的确没有要杀人的意思,只想把人迷晕,然后转送进西戎。” 唐玄微道:“他们遇见了你这样的高手,只能自认倒霉。我觉得王爷的话是可信的。只是王府守卫森严,想要把文心武救出王府,还要送到大鹰那边,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你可以放心的是,王爷并没有害文心武之心,甚至有意保他。他很清楚,杀了文心武,他手下的十五万军队很可能丧失理智,发起对西戎的进攻为他报仇。 所以你千万不可鲁莽行事,或许利用好王爷的这点心思,可以找到更好的办法。” 小隐点头道:“是的,这两天我也转过了。王府的守备不是一般的严密,强行营救没有任何可能,只能从长计议,慢慢想办法。” 唐玄微道:“你知道我就放心了,我担心你操之过急,反而可能对文心武不利。还有件事也值得关注。这两年边境无战事,主要是西戎宫廷面临与大鹰皇室同样的局面,王储的人选。太子乌云两年前病殁,王室便一直为立储之事争斗不休。所不同的是,大鹰顺帝年老体衰,而西戎王仍在壮年。 西戎王有十四个儿子,有竞争力的至少三人,三方势力明争暗斗,谁也不肯让步。西戎王有意立六王子为太子,遭到了大多数朝臣反对,成王支持四王子,西戎王不同意,两人分歧很大。京城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其实暗流涌动,危机四伏。争斗愈演愈烈,不排除日后明刀明枪,同室操戈。 成王甚至有点担忧王府的安危,让我派两名高手加强王府的防卫力量。我决定先派周武兴和王英两人过来,他们俩你见过的。我会交代他们,让他们随时听候你的调遣。日后你有什么事,可直接找他们帮忙。另外,成王算不得坏人,万一他遇险,烦请你帮他一帮,他没事,文心武才不会有事。我想,只要你愿意出手,天下便没人能伤得了王爷。” 小隐若有所思地道:“你这么一说,我心中有数了。” 与唐玄微拜别后,小隐径直走回王府,只见郡主的马车已停在了大门口,王护卫老远就冲他喊道:“郡主要出门,正到处找你呢。” 小隐加快了脚步,只见乌丽郡主从屋里跑了出来,后面跟着一名侍女和一名小厮。一见他便嚷道:“你去哪里了?到处找你不着。” 小隐道:“唐掌门要回灵山了,与我辞别呢。” 郡主点点头,指着身边的两人,道:“介绍你认识一下,这位是我的贴身侍女小秋,这位是我的小厮章郎,我们都叫他小榔头。” 小秋和小榔头一起向他行礼道:“见过秦先生。” 小隐忙回了一礼。 公主上了马车,探出头来道:“你快上来呀!” 小隐迟疑道:“这……不好吧?” 郡主道:“上来上来,我有话同你说。” 小隐只好硬着头皮上了马车,坐在了郡主身边。郡主道:“以后我出去玩,你们三人都要跟着。现在我要带你去太傅府玩蹴鞠。蹴鞠,会玩吗?” “不会,从来没玩过。” “投壶呢,投壶总玩过的吧?” “没有。” “那……你小时候都玩些什么?” “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鲤鱼。” “哦,不会也没事,待会我上场,你们帮我鼓掌加油。” “好。” 不久,马车停下。车外有人朗声道:“郡主姗姗来迟,穆祥恭候多时。” 第163章 蹴鞠 小隐赶紧跳下马车,小榔头立刻抱过踏脚,迎候郡主下马车。 只见一位身穿白色锦衣的贵公子双手抱拳在门前迎候,见先下来的是小隐,眼神里露出惊讶之色。待见郡主下来,脸上立刻露出一脸谄笑,快步上前,躬腰摆手,道:“郡主,快请。公子们等不及了,已经开赛。女子的比赛,等着郡主开球呢,呵呵。” 众人一起进入大门,朝蹴鞠场快步走去。 穆祥注意到小隐紧跟在郡主身后,便问道:“郡主,这位公子面生,不介绍我认识一下?” 郡主随口答道:“哦,他是我新请来的琴师,叫秦小隐。” “原来是个琴师!”他回头鄙夷地看了一眼小隐,道,“你的这位琴师好不晓得规矩啊,怎可与郡主同坐一辆马车,没大没小,当打三十大板!” 郡主道:“是我让他上车的,干你何事!” 穆祥道:“规矩就是规矩。郡主豁达,可下人必须懂规矩呀,不然岂不乱套,待会我替你好好教训教训他。” 郡主冷冷地道:“他不是下人。我说过了,不关你事!” 看得出来,这位穆祥公子在追求郡主,而郡主根本不鸟他,见小隐与她同车而来,心生嫉妒,想要趁机弄点事出来。 小隐暗暗提醒自己,进入这是非之地,万事小心为妙。 不久到达了蹴鞠场,是一大片平地,中间支了一张大网,中间有个一尺见方的孔洞,左右两边各有七八位衣饰华贵的女孩子,围在一起有说有笑聊天。 对面竖着一张大鼓,有七八人在吹拉弹唱。场外另有数十人分成了三个群在聊天,从穿着打扮来看一群人是护卫,一群是侍女,还有一群像是跟班。 场上的小姐非富即贵,出行自然要带上一帮随从。 乌丽郡主一露面,全场所有人一起行礼参拜,有几位女孩立刻上前亲热地拉她上场。 成王在朝内地位极高,乌丽郡主自然也受到众人的尊重。便连侍女小秋、小厮小榔头也是颇受欢迎,很自然地融进了对应的群里,聊天说笑。 小隐初来乍到,对在场的人一个也不认识,茕茕孑立,显得有些落寞。 小榔头立刻跑了过来,陪他说话。 他才十五岁,却伶牙俐齿,能言善道,叽叽喳喳不停地向小隐介绍场上的女孩,哪位是哪个府上的,叫什么名字,她家的地位有多高等等。 不久,鸣笛击鼓,比赛开始。 场上分成左右两队,各以头系红黄两色飘带区分。 乌丽郡主率先开球,球现在队员之间互相传递,最后有郡主将球射向网上的球眼。 女孩子们踢球动动作令人眼花缭乱,拐、蹑、搭、蹬、捻等等,其中有数人展现了高超的技艺,球在她们身体的各个部位滚弄戏要,绕身腾飞,绝不落地,赢得观众的一片喝彩。 小榔头异常兴奋,不停地向小隐介绍她们踢球的动作名称,什么转乾坤、燕归巢、斜插花、风摆荷、佛顶珠、旱地拾鱼、金佛推磨等等。 还介绍了她们在球场上各自担任的角色,如球头、骁球、正挟、头挟、左竿网、右竿网、散立等。 乌丽郡主正是球头,负责开球和射门。 乌丽郡主第二次射门成功射过了风流眼,全场热烈鼓掌喝彩,欢声雷动,把在另一场地踢球的世家公子们全吸引了过来,场地两边熙熙攘攘挤了近百号观众,热闹非凡。 小隐看了一会,便没了兴趣,退出人群转头向僻静处信步而行。 太傅在朝内是一等一的官爵,其府邸虽然没有成王府气派,规模却也相当大,亭台楼阁,池馆水榭一应俱全。 前面出现一座大水池,里面养了不少锦鲤,成群结队在水里畅游。 小隐不禁想起了顾桃,当时在碧流山庄的水池旁,她能辨识出每一种锦鲤,能叫出他们的名字来,令小隐佩服不已。 一想到顾桃,心里不自禁产生出一种莫名的惆怅,不由长吁短叹,正自羁怀多感,猛见池塘对面的花廊里一个熟悉的身影疾步而过,那不正是顾桃吗? 心头一动,拔脚便追。 顾桃若在此地,必是改头换面装扮作什么人的,因此不敢出声叫唤,但等他赶了过去,顾桃已然不见,不知进了哪座楼阁。 他窜来窜去,东张西望,四下里连个人影也无,想是都在蹴鞠场观赛去了。 猛可里身后传来一声惊呼,感觉后背撞到了什么,急忙转身,见是一名侍女端着一块托盘,上面是个玉碗,好像炖了什么汤,被他给撞翻了。 眼见托盘即将落地,急忙伸脚一顶,右手顺势一捞,抓住了木盘平稳地托了起来,递到了惊得目瞪口呆的侍女手上。 小隐忙躬身行礼,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好在那碗汤只洒出了一点,侍女缓过神来,道:“还好还好,这是给老夫人的燕窝,要是倒了,奴婢吃罪不起。你反应倒是蛮快的嘛,是哪个府上的?” 小隐抱拳道:“成王府琴师秦小隐。对啦,刚刚见一位穿粉红色衣裙的小姐往这边走,一转眼就消失了,不知去了哪里?” 侍女道:“我们府上没人穿粉红色衣服的,今天有蹴鞠比赛,定是重泽楼请来的乐师。奴婢要送燕窝去了,回见。” 侍女急匆匆地走了。 小隐心头一喜,重泽楼乐师? 不知是个什么地方? 这个身份倒是与顾桃最为贴切。 球场对面确实有一帮人在吹拉弹唱,刚才没注意,既然随乐队过来奏乐,去球场一定能见到他。 没走几步,迎面走来三个身材魁伟的大汉,气势汹汹,看着装像是护卫。 小隐让开道想从旁边走过去,却被其中一个光头汉子挡住了去路。 “撞了太傅府上的小姐,就想这么一走了之,你狗胆包天呀!” 这口气一听便是来找事的。 小隐自然不敢回怼,躬身抱拳行礼,陪个笑脸:“这位大哥,在下刚刚已向那位小姐姐表示了歉意,她也原谅在下了,没事啦,没事啦。回见。” 说着向从一旁开溜,光头汉子飞起一脚踢向小隐的肚子:“去你的。老子没说原谅你!” 小隐本能地一缩腹卸去了他的力量,不敢还手,转身便跑。 “哪里逃!站住!”三人紧追不舍。 小隐绕着水池跑了几圈,那三人累得气喘吁吁的,不由放慢了脚步。 小隐趁机往回猛跑了几步,见他们没再追来才放慢了脚步。 走了一程,球场那边传来了此起彼伏的鼓掌和喝彩,间杂着几声鼓乐。 想到顾桃可能已经回到了乐队,不由加快了脚步。 岂料,刚拐过弯,前头又出现两名大汉,身后另有两名,前后夹击,已无路可逃。 此时此景,只有一种选择,要么还击,要么挨打。 这帮人必是奉命行事,十有八九是那个花花公子穆祥,想追郡主追不上,见他与郡主同车而来,心中气恼,便让护卫来修理他出气。 小隐选择了挨打。 不让他们打几下,他们交不了差。 他蹲下身蜷缩身体,运气护身,同时用双手护住了头脸。 那四人冲上前来二话不说一顿拳打脚踢,打得甚是过瘾。 光头汉子奇道:“这小子看着文文弱弱的,一声不吭,倒是真经打。瞧我的!” 说着,运足气力,飞起一脚踢向小隐面门。 这一脚来势汹汹,要给踢中了非挂彩不可。 小隐把头一歪,伸出食指往他脚底心一点,光头汉子大叫一声,吃不住劲,人直接往后飞跌出去,跌了个四脚朝天,一滚而起,那脚痛得撑不住,再次跌倒。 另外三人哈哈大笑,纷纷嗤笑他。“平日里还号称夺命神腿,还以为真的很厉害,原来是独脚侠。” “踢个活沙包也岔气,传了出去,脸往哪里搁呀!” “省省吧,以后就叫你飞脚神跌。别在人前丢人现眼了,呵呵!” 这三人同为武师,平时你不服我,我不服你,明争暗斗,这下捡到机会自然不肯放过,尽情奚落光头汉子。 光头汉子气得脸都歪了,自己感觉也是没把握好力度,崴脚了,被他们耻笑却又无从分辨,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嗖”地拔出腰间长刀,一瘸一拐地冲向小隐,怒吼道:“我杀了你!” “住手!” “住手!” 忽听有人大声喝止,是两个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发出,男的是穆祥,女的是郡主,几个人快步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 “你们干什么!”郡主厉声喝道。她的头上依然扎着红色飘带,显然是有人向她通风报信,从赛场上直接跑了过来的。 穆祥挥手便打了光头汉子两个耳光,又打了另外两人一人一记,斥道:“不好好看球,跑到这里来打人。不知道人家是郡主的人吗?打狗也得看主人面呢!” 光头汉子捂着脸嗫嚅道:“我们……我们只是切磋一下……” 穆祥道:“切磋也不能把人当狗打呀!不知道郡主在这儿?” 郡主扶起小隐,焦急地问道:“怎么样?你怎么样?伤哪里了?” 第164章 重泽楼 小隐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道:“郡主,我没事,我们刚才是小小切磋了一下,没事没事。” 郡主道:“你还替他们说话?敢打我的人,瞧我不废了他们!” 穆祥躬身行礼陪笑道:“郡主,对不起了,是在下疏于管教,不懂道理,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责罚他们,严加管教。你们还不跪下向郡主请罪。” 那四人急忙双膝跪地叩拜道:“小人失礼,请郡主降罪!” 郡主正要发话,小隐拉住她的胳膊道:“算了,算了,我真没事,别难为他们啦。” 郡主鼻子里重重地发出一声“哼”,斥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再有下回,你们一个也别想活命!” 四人唯唯诺诺。穆祥大声道:“还不快谢过郡主不杀之恩!愣着干什么!” 四人立刻叩头拜谢,随即起身,快步逃离。 穆祥又向郡主抱拳笑道:“郡主,你消消气,这些人不过是看门狗,我会给他们好好立立规矩。比赛还没完,我们回场地吧?” 郡主一甩袖子,没好气地道:“没兴致了,不踢了!”一拉小隐,“我们走!” 穆祥见她忿然离开,不觉有些尴尬,追到她身边连声道歉,连声挽留,围在后面观看的的几个公子哥也发话挽留,有些人便开始数落穆祥的不是。 郡主气咻咻地往前直走,并不理会他们。 出了大门,她指指车门,对小隐道:“上车!” 小隐不觉迟疑,郡主将他往上一推,道:“叫你上车你就上车!” 穆祥在车外喊道:“改天我在清香楼摆酒道歉!郡主慢走!” 郡主骂道:“不学无术的大草包,仗着穆皇后的势力,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癞皮狗!” 转而问道:“你怎么会跟他们发生冲突的?” 小隐道:“我忽然想上茅厕,转悠的时候遇见了他们,他们是有备而来的,不过我没事。” 郡主道:“还好小榔头眼尖,跑过来叫我。他说他们四个人把你往死里打呢。快给我看看伤哪了?” 小隐道:“我没事,真没事。我皮糙肉厚,打几下也没关系。” 郡主沉下脸来,道:“脱衣服!” 见他没反应,伸手便扒,小隐忙道:“我自己来,自己来。”掀开了上衣,晃了一晃肩膀,“你看,是不是?我说没事就没事。” 小隐运气护住了周身,以他们的功力自然伤不到他分毫,只几处有点微红,连淤青都没有。 郡主道:“没受伤就好,要是伤着了,我非宰了那几个狗腿子!” 忽然上下打量了他一通,笑道:“还说自己皮糙肉厚,看这细皮嫩肉的,比姑娘家还白嫩,嘻嘻。” 伸手在他胸前摸了一把,小隐吓了一跳,一缩身体,赶忙把衣服合上,连腾地红了起来。 郡主看着他吃吃的笑。 小隐穿好了衣服,感觉有点尴尬,随口问道:“重泽楼是个什么地方?在哪儿?” “重泽楼?” 郡主又把眼打量他,却不说话。 小隐道:“你干嘛?别这么看人,人家毛管都竖起来了。” “干嘛问起这个地方?” “听人说今天的乐队就是从那里请的,感觉名字蛮好听的。” “哼!”郡主盯着他的脸,表情严肃地道,“我告诉你,重泽楼是京城最顶级的官家妓院,是臭男人吃喝玩乐的去处。你要是敢去那里,瞧本郡主不打断你的腿!” “这……那乐队是怎么回事?” “重泽楼是座大楼,教坊也设在那里,官家没活动的时候,乐队也对外开放表演。” “主要表演什么?” “教坊能表演什么,歌舞琴箫杂耍喽。你问那么多干嘛,不是打什么歪主意了吧?” 小隐尴尬地一笑,道:“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郡主冷冷地“哼”了一声。 回到王府,两人各自回房。 小隐心里念着顾桃,在房间里团团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是,经郡主这么一说,心里有点发虚,不敢径直前往。 转念一想,顾桃他们应邀在太傅府表演,很可能要一整天,不如明后天再想办法溜出去看看。 第二天,郡主在琴房练琴练了一整天,晚上还拉他出去逛街,一点空闲也没有。 又过一天,袁管家说郡主一大早就外出了,小隐大喜,赶忙回房带了点银子,便匆匆出了王府。 在附近找了一辆记里鼓车,直奔重泽楼。 原来离得不远,一刻钟就到了。 重泽楼十分宏大壮丽,由东、西、南、北、中五座楼宇组成,楼高三层,五楼相向,各有飞桥相通,灰瓦青砖,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古朴典雅。 据车夫说,这个点佳丽们还没起床,是重泽楼最清净的时候。 过了午后,尤其是晚间,顾客盈门,热闹非凡,乃是京都第一繁华胜地。 到了楼前,果见大门紧闭,门前一大块广场,只见三个老者在低头扫地。小隐在门前转来转去,并不见有进入的通道,便向其中一名老者打听教坊的所在。 老者告诉他,教坊在北楼,从侧面的里弄进出,那边有大门,现在早了点,再过一刻钟才会开门。 走进里弄,果然有一扇朱漆大门,门匾上刻着“教坊司二部”几个大字。 斜对面有个小茶馆,叫“有福茶馆”,已经开门营业,有三五个顾客在里面吃早点、喝茶聊天。 小隐进门选了张能看见大门的茶桌坐了下来,要了壶茶、两盘茶点,边吃边等。 过了约一刻钟,教坊大门吱扭一声打开了,走出来一位身穿灰袍的青年男子,目光敏锐地左右张望了一下,随即快步走向里弄深处。 小隐看见了他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大吃一惊。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被认为已经战死的饿狼! 他来这里做什么? 混口饭吃? 不可能! 真走投无路要谋生,绝不会选这么卑贱的工作,而且玩乐器并非他所长。 剩下来只有一种可能,暗杀行动! 来西戎京城,会暗杀谁呢? 他随即想到了白狼。 当时阻止了她杀死萧阳,不知后来怎么样啦,她去找飞扬师太了吗? 然而,他很快知道了答案。 大门再次打开,白狼一身白装从里面走了出来,也往弄堂深处走。 两人同时现身,必有重大行动。 很可能苍狼,甚至秦枭狼都已来到戎都。他们要做的必是惊天大案,可在西戎谁会是他们的目标? 那么顾桃呢? 顾桃会与他们联手吗? 沉思片刻,觉得不太可能。 如果真的联手,不可能也没必要将三人置于同一处地方,实际上,两人同在一处已是大忌,既然这么做了,必然事出有因。 他们三人互相不认识,或许纯粹是个意外。 据说,教坊的乐师管理得十分宽松,可随意辞职,只要有一技之长,进入也很容易。因此,教坊的人员变化非常大,这无疑是临时藏身的好去处。 顾桃、饿狼和白狼选择教坊容身应该是出于同样的理由。 小隐原本想直接进去找顾桃,看见了饿狼和白狼,便不敢现身,万一被他们撞见,不但打草惊蛇,更可能坏了顾桃的计划。 他一边慢慢喝茶,一边耐心等待,希望顾桃也会出来,这样他就有机会和她说话了。 但是,等了半天,大门虽开,快到午时了,顾桃并没有出现。 下午郡主要练琴,只得怏怏而回。 下午陪郡主练琴,满脑子的顾桃、饿狼和白狼,便有些心不在焉,郡主注意到了,把脸凑近他的脸,瞪着他问道:“干嘛魂不守舍的?想见老相好了,是吧?我明白了,你有老相好在重泽楼,难怪上次问我重泽楼的事,我没说错吧?” 小隐一惊,忙不迭陪笑道:“嘿嘿,没没没,你怎么会那样想呢?我初到京城,一个人都不认识,哪里会有相好在重泽楼。郡主想多了,嘿嘿,嘿嘿。” 郡主不再多言,只是看着他冷笑。 次日,郡主一大早又出去了。 小隐立刻出门,直奔有福茶馆,一边喝茶,一边观察教坊大门动静。 这回是白狼先出门,饿狼在后。小隐又等了半个时辰,望眼欲穿,终于看见一位头戴帷帽遮住了脸的年轻女子走出了大门。 小隐立刻悄悄地跟在了她后面。 只见她快步走到转角处叫了一辆记里鼓车,谈好了价钱,上了马车。 小隐加快脚步,追上马车,一个纵跳直接跳上了马车的座位上。 顾桃吃了一惊,见是小隐,便想下车,确被他牢牢摁住。 赶车的也吓了一跳,小隐丢给他一两银子,让他只管往前走。 车夫十分开心,收了银子,吆喝一声,欢快地赶起了马车。 顾桃冷冷地道:“白小隐,你来戎都做什么?” 小隐心潮澎湃,难过地道:“你来做什么,我就是做什么。说好的同生共死,为什么突然就变卦了?” 顾桃道:“谁让你来啦?你别自作多情,这里不需要你,赶紧回云水仙庄陪你爹娘去!” 小隐道:“你……你别这样好不好?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放弃的。顾桃,我们不能还像从前那样……” 顾桃打断他道:“不能!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说的顾桃已经死了,我现在是文心兰,是文清宴的女儿,文心武的妹妹,是……萧阳世子的未婚妻,现在你满意了吧?满意了吧?” 她眼里含着泪花,声音哽咽。 第165章 文心武 小隐急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说谎!我不信,我坚决不信!我知道你来这里是要救你哥,我已经成功打进了成王府,我现在的身份是成王府的琴师。我可以帮你的!” 顾桃道:“你……你何苦呢?情况很复杂,很微妙,不是你想的这样的,我有我的计划,请你别自作主张,好不好?回去吧,算我求你!” 小隐不悦道:“你别老说什么复杂,微妙!见了一面信王,他就把你彻底洗脑变成了现在这样,他有他的目的,他说的话也不一定是真的!” 顾桃道:“我不想跟你吵架,我很忙!” 说着又想起身,小隐摁着她不放手。 “我也调查过了,相王与西戎王有勾结,刺杀你爹与和亲计划都是他们俩密谋的,与成王无关。成王把你哥哥软禁在王府实际是要保护他,你千万别搞错了目标。我既已进入王府,我一定会想到办法救出你哥哥的。这件事情,我们一起来做好不好,我们一定能救出你哥哥的。” 顾桃沉默了。 小隐道:“乌丽郡主七岁的时候被你爹俘虏关进了俘虏营。唐茂之救了她,还认她作干女儿,取名唐卉儿。后来唐茂之被人告发卖国求荣,遭到斩首,她被卖到了教坊,辗转到了恨天宫,结果遭到秦枭狼虐待,差点被打死,是我救了她,为此我还挑断了秦枭狼的手筋。 后来我娘收了她作侍女,再后来把她派到了黎阳,她这才回到了成王府,做回了郡主。她实际是我们恨天宫的人,有她在,救出你哥哥是迟早的事。我有把握的。顾桃,我不希望你一个人在外面冒险,危险的事让我来做,好不好!” 顾桃道:“你说的情况我都知道。你想的还是太简单了,我们有我们的计划,用不着你帮倒忙!” 小隐道:“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个复杂法?办法总比困难多,是你说的。再大的困难,我们齐心协力还怕克服不了吗?” 顾桃道:“克服不了!我明确告诉你,这里的事办完,我回去就会和萧阳结婚,你听清楚了嘛?结婚,现在你满意了吧!” 小隐如遭雷击,瞪着顾桃,一时说不出话来。 顾桃道:“我们文家的事与你无关,不要再掺和啦,回你的云水仙庄去!” 说着,一肘击在小隐的胁部,趁他一松手,跳下了马车,钻进了人群中,转眼消失了。 这一次,顾桃说的再清楚不过。 她真的答应嫁给萧阳了! 小隐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房间,躺倒在床上,止不住泪如雨下,如有一把刀在他心里一下一下地刺着。 一个人怎么转眼就变成另一个人了呢? 为什么会这样? 他觉得事情已经够清楚了,可顾桃为什么总是说复杂复杂? 他实在想不明白,究竟复杂在哪儿? 她的目的难道不是救文心武? 不可能呀。 那她来做什么? 还有比救她哥哥更重要的事吗? 没有啊! 信王究竟对她说了什么? 她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死脑筋? 她的话可信吗? 他忽然想到了天君说过的一句话,眼睛和耳朵都靠不住,只有心才是最真实的,相信自己的心,绝不会错! 他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喃喃道:“我不信!我不信!” 忽然发觉乌丽郡主靠在门边,默默地看着他,一双大眼睛里噙着泪花,似乎刚刚流过泪。 忙擦了把眼睛,起身行礼道:“对不起,郡主,刚刚眼睛里进沙子了,揉得眼泪都出来了。” 郡主微微一笑,道:“没事,我刚刚眼睛也进沙子了,这不,也流了好一会泪。” 她在椅子上坐下,道:“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小隐一愣,意识到她可能有所指,吱唔道:“没……我没事,我们练琴吧。” 郡主笑道:“你这个样子还能练琴,下午休息吧,好好休息,我还有事。” 郡主离开后,小隐渐渐冷静下来,决定把顾桃的事放一放,好好想一想饿狼和白狼同时现身的问题。 他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他们的目标可能是成王。 如果是成王,他非阻挠他们不可,这关系到文心武的生死。 如果目标是成王,他们必须做的一件事是摸清楚成王的作息时间、习惯、爱好以及进出府的规律,尤其是护卫的情况。 成王府的大门外一定有人十二个时辰守着,记录王府每天、每个时辰人员进出去情况! 想到这里,他立刻起身,整整衣衫,前往王府大门。 成王府位于一条较为僻静的街道上,大门对面是一丈多高的围墙,里面是西西公主的府邸。左右两边两里之内不允许有摊贩。 小隐往左边步行了三里路,并未发现可疑人物,折回头往右边走了两里发现一个测八字算命的小摊,摆摊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瞎子,鼻梁上架着一副深色眼镜,正靠在椅子上打瞌睡。 从他所在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见王府车马和人员进出的情况。 小隐相信,他一定是饿狼他们派来观察王府情况的。 等到了夜晚,他再次出来散步,发现了一个乞丐蜷缩在围墙角睡觉。 好在他们没有亲自蹲守,不然早发现他身在王府了,他们必然要改变计划。 他不想打草惊蛇,便没去打扰他,回到房间,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决定把事情告诉乌丽郡主。 郡主听后大吃一惊,瞪着眼睛楞了半晌:“你说的是真的?什么人这么大胆敢行刺我父王?” 小隐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现在只是一种推测。但我敢肯定有高手正在布局,等待最佳机会。所以,我的建议是取消下个月的京贵才艺大会,那会提供给杀手可乘之机。” 郡主感激地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小隐。我会给你回报的,你先回房,我马上禀报父王。” 小隐回房间不久,郡主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道:“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小隐奇道:“这么晚了,见谁啊?” 郡主神秘地一笑,道:“到了地你就知道了,暂时保密。” 郡主的马车已在外面等候,两人上车,车行了约一刻钟,停了下来。 前面出现一座庭院,门匾上写着“清心园”,门前有四名士兵站岗。 见到郡主,立刻行礼放行。 院子里面又见到了多名士兵,郡主在院子中间的石凳子上坐了下来,指着中间亮着灯的一个房间道:“文心武就住在里面,你去吧。这就是我对你的回报。” 小隐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的来意,王爷和郡主显然已经清楚,喜的是终于可以见到文心武,帮顾桃解决难题了。 他万万没想到,见文心武的事这么快就搞定了,而且毫无风险。 他上前敲开了房门,开门的是一位身材高大面目英俊的青年,面容有几分像顾桃。 文心武小声问道:“你是……” 小隐道:“进屋说吧。” 房里的家具摆设相当豪华,文心武身上穿的青色衣袍质地上乘,脸色红润,可见他在这里的生活还是挺不错的,王爷没有说谎。 小隐有点激动,终于见到了这段时间日思夜想的关键人物文心武。 他关上房门自我介绍道:“我是你妹妹文心兰的好朋友,叫秦小隐。我们一起来到戎都设法救你出去。我现在的身份是乌丽郡主的琴师,心兰的身份是教坊的乐师。” 文心武诧异道:“你是小兰的朋友?小兰也来了戎都?你们打算救我出去?唉,胡闹,你们救不了我的,会害死她的,会害了你们的!” 小隐道:“你莫急,文心兰现在很安全,我会努力保护好她。现在外间有各种传说,纷纷扰扰,谁也搞不清楚真相,我想把情况摸清楚以便制定合适的营救计划。” 文心武显得很平静,淡淡地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小隐道:“和亲计划。西戎为什么突然提出和亲?你是边疆的守护神,陛下,还有信王,为什么会同意和亲?还让你来护送,这不是明摆着把你往虎口里送吗?” 文心武道:“这些年来,大鹰和西戎一直打打停停,西戎王突然提出和亲事出有因,这就是立储问题。他们现在的局面与大鹰完全一样,太子意外病殁,王子们为争夺王储斗得你死我活,这种时候谁还有心打战。 这一情况双方都心知肚明,所以和亲计划一经提出,顺帝也立马同意了。和亲是好事,可以确保三五年内边境不会有战事,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对双方都是有利。只是我没想到,西戎竟然直接指名要求昌平公主远嫁和亲。” 小隐道:“据顾……心兰说,文昌公主是信王的妹妹,更是你青梅竹马的心爱之人,信王怎么会同意呢?” 文心武黯然道:“信王一开始也不同意的,后来还是没扛住。为这事,昌平公主哭了三天三夜,我和信王也大吵了两次,他曾亲口承诺让我们在一起的。唉,命由天定,我理解信王的苦衷,信王的对头相王一直虎视眈眈,想要抓信王的把柄,若是信王坚决不同意,就会被安上抗旨不遵的罪名,轻者削为平民,重者发配充军。 这不单单是信王一个人的事情,关系到国家的前途命运。也许,这就是公主和我的宿命,有缘无分,注定了没有结局。” 好好的一对佳人,就这么被活活拆散了,那是怎样的一种痛苦! 小隐不禁为他感到难过。“为什么派你抛开部队亲自护送和亲队伍呢?” 第166章 为爱执着 文心武道:“是我自己要求的,信王是坚决不同意的,但他最终还是没能拗过我,让步了。唉,自己一生所爱即将远行,从此嫁为他人妇,天各一方,同心而离居,生死两茫茫。你不想送她最后一程吗?换作谁都会这么做的。” 声音渐渐哽咽,说完陷入了沉默,沉浸于内心无比的痛苦之中。 小隐不禁唏嘘:“你不知道这很危险吗?西戎王对你恨之入骨,你不怕他杀了你?” 文心武淡淡地道:“我心已死,何惧生死!” 小隐心中一酸,几乎流出泪了,但强忍住了。 此时此景,他深有感触,世界上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眼睁睁地看着心中的恋人嫁作他人妇!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为了爱,文心武甘愿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他在用自己的生命作最后的抗争! 沉默。 小隐心中对文心武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抹抹眼角,站起身来抱拳道:“文将军情比金坚,威武不屈,甘愿为爱付出一切,可歌可泣,令小隐感佩之至,请受小隐一拜!” 文心武摆摆手道:“你过奖了。其实我这么做是不对的,我很自私。为了个人的感情置国家利益于不顾,上对不起陛下和信王,下对不起边疆信得过我的百姓,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个普通人,心里深深爱着昌平公主,愿意抛弃一切,愿意为她赴死。 信王手下有的是常胜将军,燕云山、罗力都是战功卓着的大将,我走了,他们完全可以接替我,可天底下昌平公主只有一个,没有人可以替代,她是我的至爱,也是我的唯一!” 小隐问道:“留下来陪她也是你自愿的?” 文心武道:“是呀,如果当时我真要离去,成王不会拦我,但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守护我的挚爱,直到时间的最后一刻。” 小隐道:“外面传说成王试图劝降你,你严词拒绝,于是他把你软禁在这儿,派了重兵看押。你现在失去了自由,也见不到你心爱的昌平公主了,你后悔吗?” 文心武道:“成王确实多次劝降,许我高官厚禄,甚至答应让我娶到心爱的人。但我文家世代忠良,以守卫家国为己任,大丈夫宁死不屈,岂可为了蝇头小利背叛家国,辱君投降,苟且偷生。如此就算娶到了心爱的人,良心何在,于心何忍,问心何安!” 家国至上,忠诚永存! 文心武几句话虽然说的平淡自然,小隐听起来却是铿锵有力,令人回肠荡气,从中深切地感受到了大义凛然的崇高气节和誓死报国的爱国情怀,不禁肃然起敬。 文心武接着道:“成王这个人其实挺不错的,我们文家和他打了一辈子的战,在战场上我们是生死敌人,然而私下里我们却相谈甚欢,颇为投缘,若非各为其主,我们定能成为好朋友好兄弟。我虽然被关在这里,见不到公主,但成王允许我们书信往来,聊寄情思,我心足矣。” 小隐问道:“听说西戎王一直主张杀你,但成王犯颜力谏,坚不肯从,把你关在这里实际是要保护你,是这样吗?” 文心武道:“可以这么说,毕竟这些年来我们文家军斩杀了太多的敌人,他们要报仇也是理所当然。成王保护我不假,更重要的是如果我死了,十五万文家军一怒之下打过边境,发起报仇之战,也不是没有可能。 成王老成持重,心中自然清楚得很。要不然他又岂能拦得住西戎王的决意。其实最想杀我的是相王,他为了把控朝廷,排挤信王,最希望挑起边境战火,这样信王便自顾不暇,没空与他争皇权了。” 小隐道:“难怪心文一直说情况复杂,局势微妙,原来这一切的背后是朝廷内斗,皇权之争。” 文心武叹道:“皇权之争历来残酷血腥,父子相残,兄弟相戮,无所不用其极,哪朝哪代都不可避免。相王与信王之争已经越来越白热化,结局难料。信王对我不满,便是责我关键时刻撂挑子,英雄气短,可我从心而行,谁又理解我心中的苦楚。话说回来,我这么做确有对不住信王之处……” 小隐打断他问道:“文心兰一直在外张罗营救你,你怎么看?” 文心武道:“第一,我既然决定了陪公主来,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走。即便你们真有能力救我出去,我也不会独自离开。何况要从王府救人,根本不可能,简直是送死!第二,王爷待我不错,虽说软禁于此,暂时并无性命之忧。 也许过段时间,王爷可能改变心意,但我早已抱定必死之心,要与公主同生共死。所以,你一定要替我劝劝小兰,让她放弃营救,赶紧回西阳去。待在这里太危险了。” 小隐道:“我劝不动她,她一定会设法来见你,到时候你自己劝她吧。难道真的没有办法救你和公主吗?” 文心武摇头道:“事关两个朝廷的和亲计划,没有一丁点可能,除非改朝换代,成王当上西戎王,但那不过是天方夜谭。” 小隐心头一凛,脑子里忽然有种感觉,顾桃可能在谋划什么事,一时却没能捕捉到。 忽听郡主在外咳嗽了两声,显然是在催促他,便起身行礼道:“多谢文将军信任,具体情况我一定尽快转达给文心兰。” 文心武抱拳道:“谢谢你来看我。放弃你们的营救计划,千万千万不要让小兰冒险,我们文家就剩她一根独苗了。文心武拜托啦。”说着,躬身向小隐行了个大礼。 小隐忙托住他的胳膊,道:“文将军不必如此,小隐必尽快转达。今日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他告别文心武,乘坐郡主的马车返回住处。 一路上,郡主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反而搞得小隐心中直犯嘀咕。 两人一起进入房间,郡主道:“明日我父王要去趟灵山,要做一件机密大事,可能有风险,所以我也要去,我要保护我父王。” 小隐心头一动,这样正好,明天他便可以去找顾桃了。 随口应道:“那你多注意安全!” 郡主微微一笑道:“我保护我父王,你要保护我呀。你想耍赖不去?” 小隐吱唔道:“这……我就一点三脚猫功夫,哪里保护得了你,真有事怕拖累了你们,我觉得我还是不去得好。” 郡主道:“我们明日巳时三刻出发,你若有要事,明日一早骑马去办,及时赶回便可。” 说完,便走出了房间。 啥意思? 小隐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道:她算准了我要去见顾桃。如今我已没有秘密可言,这会影响到顾桃吗? 第二天一早,小隐借了一匹马早早赶到了有福茶馆,守候顾桃。 在教坊工作,下午和晚上常有演出,所以他们要办事通常会在上午去做。 两人像是约好了似的,顾桃这天出门也特别早,独自一人走向里弄深处。 小隐赶紧追了上去,顾桃不悦道:“你怎么还不回去?你烦不烦呀!” 小隐道:“你先听我说。我昨夜见到了你哥哥,与他谈了半个多时辰。” 顾桃停下脚步,眼露出惊喜之色,看着他道:“你真见着我哥了?他跟你说了什么?” 小隐道:“我马上要随王爷去灵山,时间不多,长话短说。首先,护送公主和亲是他自己坚决要求的,与他人无关,为此信王对他非常不满。但文将军为了守护爱情,甘愿抛弃一切,他知道这样做不对,但他说可以代替他的人很多,但世上昌平公主只有一个,也是他的唯一,他必须陪她直到最后一刻。 其次,他本来可以脱身随护亲队伍返回大鹰的,但他选择了留下,继续陪心中的挚爱。成王的确有意劝降,但他严词拒绝。相王的确与西戎王有勾结,真正想要杀你哥哥的是信王的对头相王。 除掉你哥哥,挑起边境纷争,是他的目的,这样信王就难以分身,他便可以趁机攫取皇位。成王软禁你哥哥,确实有保护他之意。” 其三,你哥哥说,即使我们有能力救他出去,他也不会走。公主在一日,他便在一日,绝不独自离开。现下他们俩每天可以书信往来,你哥觉得很满足了。他早已下定决心,宁死不屈,为爱付出一切。我没想到像他这样的铁血将军爱一个人爱得那么轰轰烈烈,痴心一片,那份执着真叫人感动!” “你等等!”顾桃已是泪流满面,声音哽咽。“你是说我哥已经抱了必死之心?” 小隐道:“是的,他说,我心已死,何惧生死!他让我劝你放弃营救计划,不要冒险。” 随即补充道:“我完全理解你哥哥的心情,眼睁睁地看着一生的挚爱嫁作他人妇,却无能为力,世上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我深有同感……” 顾桃忽然用双手蒙住脸,放声大哭。 小隐轻轻将她拥入怀里,柔声安慰道:“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在你身边,不离不弃,永远支持你!我们齐心协力,总会有办法的……” 顾桃忽然推开他,瞪着他用冰冷的语气道:“你说的事情我全都知道。我还是那句话,我们有我们的计划,你总是瞎掺和,别坏了我的大事!你回去,马上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说完,转身欲走,小隐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头脑一热,将她重又拉回怀里,低头吻住了她的樱唇热吻。 第167章 灵山之旅 顾桃竭力挣扎,被小隐强搂着挣脱不开,伸手在他大腿上用力拧了起来。 小隐吃痛,略微松了一下手,顾桃趁机挣脱他的怀抱,退后一步,挥手想打他一记耳括子,挥到一半忍住了,变成了戟指他,斥道:“白小隐,你敢对我不敬,从此你我恩断义绝,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说着,转身跑开了。 小隐冲着她的背影喊道:“我会像你哥哥一样,永不言弃,直到最后一刻!” 他摸了一下嘴唇,心中暗暗为自己刚才的勇敢点赞。 小隐赶回王府,车马已在大门外聚集。郡主在马车上探出头来,招手让他上车,小隐迟疑不决,道:“王爷在前面,看见不妥吧。” 郡主抓住他的手把他拉了上去,道:“什么妥不妥,路途遥远,你不陪我说话,我岂不闷死!” 车马准时出行。 小隐发觉整支队伍浩浩荡荡,足有好几百人。 这趟灵山之旅果然非同小可。 郡主坐在对面,把脑袋歪来歪去看小隐的脸,不时吃吃发笑。 小隐见她笑得古怪,摸摸脸,道:“你看什么,我脸上又没有长花!” 郡主嗤地笑得更欢了,弯腰指着他的脸笑道:“你还说没长花!”掏出一面镜子对着他的脸晃了晃,“你自己看看!” 小隐瞥了一眼才发现自己的嘴上、脸颊上沾满了口红,不觉羞红了脸,忙用手掌去擦,自嘲道:“刚刚吃那个……什么什么红糕,嘿嘿,红糕,让你见笑了。” “别乱擦,擦成大花脸了!”公主伸手托住他的下巴,“别动!”掏出手绢轻轻帮他擦去口红。 把擦红了的手绢在他眼前亮了一亮,随即收起,笑道:“这是你犯罪的证据!嘿嘿,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小隐不敢直视她,抓抓头,道:“是有福茶馆的红糕,下回我买来你尝尝,你就知道了。嘿嘿,嘿嘿。” 郡主慢慢把脸凑近他,嬉笑道:“红糕是吧?我也有啊。” 猛然在他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记,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唇印,随即缩回身大笑。 小隐吓了一大跳,情不自禁地摸了一下被她亲的地方,脸变得更红了,不知说什么好,想起当日青青和顾桃亲自己的事,心道,这辈子真够倒霉,碰见的女子一个比一个厉害。 郡主又凑近他道:“害羞了?我就喜欢你这样!” 小隐担心她又亲,忙把脸往后仰,拉开两人的距离,道:“郡主啊,你别开玩笑,吓死我了。” 郡主笑道:“害怕了?害怕就老实交待,说重泽楼哪位是你的老相好?” 小隐嗫嚅道:“没……没有,我哪有什么老相好……” 郡主道:“不交代,是吧?好呀,等我们灵山之行结束,我立刻派兵去查,瞧我不把她揪出来!” 小隐忙不迭道:“不行不行,郡主,你不可以这样。” 郡主大笑:“瞧把你吓得!你这不就等于交代了吗,嘻嘻。” 小隐被她笑得尴尬之极,便打岔道:“好啦,不跟你说了。我问你,王爷去灵山,搞这么大阵仗,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郡主收敛起笑容,压低声音道:“告诉你无妨,他要去密会大鹰朝的信王。” 小隐吃了一惊,道:“这……这是天大的秘密,王爷不怕走漏风声?” 郡主道:“这事只有父王和我知道呀,不过现在你是第三个了。” 小隐问道:“是王爷让你告诉我的?” 郡主道:“是呀,有什么不妥吗?” 小隐语塞,过了一会,才道:“你……王爷对我这么信任吗?” 郡主道:“父王信任我,我信任你,这不是很自然的嘛,有什么奇怪的。” 小隐抱拳道:“多谢郡主信任。” 心中暗想,他们既识破了我的身份,便知我为了文心武一定不会让王爷受到伤害。 他随即想到了饿狼和白狼,他们很可能尾随而至,灵山之行无疑给他们提供了最佳的机会,他们是不会放过的。 郡主见他半天不吱声,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小隐道:“我在想,双方密会,双方都有可能泄密,一方做得再好,也不能保证另一方会出现什么纰漏。这一趟的确充满危机,须得做万全之计。” 郡主正色道:“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这次密会很重要,我们一定要保证密会顺利进行,同时保护我父王和信王的安全。” 小隐微微点头,沉吟片刻,道:“首先,盯着你父王的杀手一定会尾随而来,沿途寻找机会,一路上,我们须得严加防范。其次,你最好通知黎阳分坛派出所有人手,密切监视出入境的人员情况,一旦发现异常人物,立刻报告。” 郡主叫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立刻朝外喊道,“小榔头,拿纸笔来!” 郡主接过纸笔飞快地写了两行字,递了出去,吩咐道:“马上飞鸽传书给黎阳分坛!” 转而对小隐道:“你还有什么吩咐?” 小隐道:“接下来有很多事要做。我需要了解此行的详细线路和中途打尖的城镇、客栈的详细情况。我还需要易容,换上军服,带几个兵丁先行侦察前面的路况和客栈。在到灵山之前,我还要同你父王好好谈一谈。” 郡主点头道:“好,再过一会,我们会停下了休息,我来安排。” 休息的时候,郡主先行下车,很快带上来一套军服和一包易容品。 也不知哪里搞来了一副山羊胡子,又用眉笔把小隐的眉毛修得又粗又长,再把头发盘成一个大的发髻,套上一个头盔。 郡主左看右看,笑道:“成了!这下我保证你老相好也认不出来你啦,嗬嗬。” 取出镜子让小隐自己看。 小隐看了看,果然变化甚大,朝她竖竖大拇指,赞道:“不愧是易容高手!” 他换上盔甲,下了马车,一位叫丁胜的参军上前向他介绍具体的线路和沿途的安排。小隐让他找人画了幅线路图,然后让他安排四个熟悉这一带路况的亲兵跟他一起先行侦察。 小隐深知,苍狼颇得秦枭狼真传,他要实施刺杀,一定会利用沿途一切有利的地形地貌,抓住任何可乘之机,所以这一路他侦察得非常辛苦,沿途经过的山崖、树林、桥梁等,无一不细细勘查,对入住的客栈则检查得更为仔细。 第四天午时,抵达了一个叫盘阳的小山城,这里依山傍水,风景如画,盘水河穿过城中,水清如许。 山水之间建有一座碧水山庄,专供达官贵人休闲度假,西戎王也曾在这里住过两天,十分欣赏山庄的设施和美景。 成王一路旅途劳顿,决定入住山庄休整一日。 小隐提前半日到达山庄,对楼阁和环境作了详细的检查,确认没有问题,才通知成王车队进入。 山庄了建了多处的亭台楼阁,池馆水榭,布设有不少假山怪石、花坛盆栽,移步换景,令人赏心悦目。 对于游客来说,这里是休闲胜地,对于杀手来说,这里随处可以藏身,正是理想之所。 成王选住的地方是一座位于河边的两层的楼阁,楼下是优雅的花坛,造型雅致,奇花异草,馨香扑鼻。一条修葺平整的石板通道直达河边,一条宽约一丈的木栈道伸入河中,前段建了一座八角凉亭,供人喝茶、欣赏河景。 成王见了非常喜欢,小憩片刻,便叫人安排去河中凉亭饮茶,让郡主和小隐陪同。 小隐特地安排了四艘游艇,让士兵藏身其中,在河面上来回巡逻。 一名乐女叮叮咚咚弹起了古琴,司茶的侍女笑靥如花,动作柔雅,三人靠坐在木椅上,静心而坐,捧茶入定。 清幽的环境,优雅的琴声,习习的河风,香浓的红茶,精美的点心,足以消除连日来的烦劳,让人的心灵复归自然。 成王忽然道:“香分花上露,水吸石中泉。” 郡主立刻凑了一句:“一天无空座,四时有香茶。” 小隐也忍不住念道:“品茗谈天地,赏花语人生。” 三人一起大笑。 成王伸个懒腰,笑道:“本王太喜欢这里了,回程的时候,再来住一天。” 郡主道:“好呀,我也喜欢。小隐,你喜欢吗?” 小隐的心里却是咯噔一下,走原路、宿原地可能给杀手可乘之机,本是安保的大忌,但王爷既已说出口,不好意思扫了他的雅兴,陪笑道:“你们喜欢,我自然喜欢。这里的环境确实不错,特别适合修心养性。” 成王道:“好呀,等忙完了手头上的事,让郡主带你来这里住个十天半月,好好修心养性。” 郡主拍手叫好:“懂我者,父王也!” 成王笑道:“你那点鬼心思都挂在脸上,哪个看不出呀,呵呵。” 又喝了一回茶,成王道:“好啦,秦先生,你有什么话想对本王说,赶紧说。” 小隐点点头,站立起来挥手示意乐女和侍女离开。 等她们走远了才坐下来道:“为了确保王爷此行的安全,小人需要了解王爷与信王见面的全部安排与细节,以便提前做好布置。” 成王点头道:“可以。你想问什么,尽管问。” 第168章 白云寺 小隐道:“会面的时间、地点、会面持续的时间以及去往会面地点的路线。” 成王道:“会面的时间是巳时三刻,地点在两国交界处的白云寺的禅房。白云寺位于牛背岭上,其所处位置正好一半在我们西戎,另一半在大鹰。 会面持续的时间大约一个时辰吧。去往白云寺的路线,我们各走各的,据说两面都只有一条通路上山。 说起来安全是没有问题的,我带了一百骑兵,四百步兵,相信信王也会带一定的人马护卫,不过他是秘密出行,不像本王这般嚣张。我的部队会提前一天封锁上山的通道,全面接管白云寺,不会给杀手留下任何缝隙。” 小隐道:“没事当然最好,要考虑的必须是最坏的情况,高明的杀手杀人的手段是非专业人士难以想象的,王爷,还是慎重为好。” 成王道:“本王与信王会面乃绝密大事,正是要确保万无一失,才让你参与进来。本王信得过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王爷与信王可有联络通道?” “有,本王与信王确定会面后,互赠了一对信鸽。信鸽经过特殊的训练,只要竖起一根特殊的旗幡,鸽子看见就会降落把信送到。此前确定会面的时间、地点已用了一只,现下还剩一次机会互通信息。” “我建议临时更换会面的时间和地点。具体怎么改,还请王爷斟酌,不用让无关人士知晓。我去找唐掌门的弟子周武兴了解一下白云寺及其周边环境。小人先行告退。” 小隐走后,成王望着他的背影对郡主道:“这年轻人心细如发,处事果决,且饱读诗书,当真是难得的人才,只是他看起来像是一介书生,斯斯文文的,武功真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 郡主道:“那当然,天下第一非他莫属。” 成王道:“唐掌门临走前曾暗示本王,有危险的时候一定要将他带在身边,只要有他在,天底下没人伤得了本王。当时本王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现在看来他所言非虚。” 郡主道:“我查过了,他爹是武功天下第一的白不尘,娘是天下第三的叶琼锳,干爹是比白不尘还厉害的秦天狼,有这样三位绝顶高手悉心传授,他能不厉害吗? 早些时候,他在清平山击败了排名天下第五的白眉阴煞,废了他的武功,拯救了清乐门。前不久在灵山以一己之力击败排名第二的贺摩羯的三大徒弟,挽救了灵山派。 大前天,我带他去太傅府玩蹴鞠,穆祥那个人渣看他不顺眼,叫手下四名护卫挑事,四个大汉对他拳打脚踢老半天,看得我都心疼,可他一点事没有,连身上都没留下任何痕迹,你说厉害不厉害?” 成王笑道:“怎么,你看见他身体了?” 郡主一愣,脸随即红了起来,嗔道:“父王,你别乱说,反正我就是知道!” 成王笑得更开心了:“哟,我的刁蛮郡主竟然也会脸红,呵呵。” 郡主低了头,扭动腰肢撒娇道:“父王!” 成王道:“本王早看出你的小心思,放心吧,本王爱惜人才,就把郡马的位置留给他。不过像他这样的青年才俊,人长得又那么帅,天底下的姑娘恐怕没一个不爱的吧。能不能拿下他,得靠你的本事哟,这种事,父王可帮不上忙。” 郡主朝小隐离开的方向看了看,道:“这你放心,本郡主看中的人,任他有飞天的本事,也逃不出我的掌心。” 成王大笑。 郡主也开心地笑了,笑得甜甜的。 队伍继续向灵山进发,两天后,郡主收到了黎阳的信息,说近期城里城外出现了不少身藏武器的青壮年,达一两百人之多。 未见信王,但有人看见了一位疑似孙宣的人。 孙宣是大鹰天策卫指挥使,专事整治犯事的官员,为人心思缜密,阴险毒辣,其武功在江湖上排名第四,朝内百官对他畏之如虎,谈之色变。 他是相王的人,亲自来到黎阳决然不是保护信王,一定是信王出行走漏了风声,相王派他前来取证,甚至可能直接拿下他。 孙宣手下高手如云,个个冷酷凶残,绝非寻常兵丁能对付得了的。 事到临头已经无法通知信王做好戒备,成王也不可能因为孙宣的出现取消双方的会面。这样一来,小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只得向灵山派求助,请唐玄微派出灵山高手并亲自出马协同对付孙宣。 成王的队伍直接上了灵山派总坛,并在山上留宿,唐玄微早已为他们的到来提前做了充分的准备。 从灵山派总坛去白云寺尚有二十多里地,且全是山路,地形复杂,不利于大部队展开。 小隐见到了唐玄微,唐玄微告诉他,嫣儿伤已好了,但两天前他故意让屈云霞陪嫣儿去戎都玩,免得她性急多事。青青急于去看小隐,高兴得一晚上睡不着觉。 唐掌门果然心细,青青性子急,说话做事全由着自己性子来,她不在山上,让小隐省心得多。 丁胜参军带了部队先行出发,前往封锁道路,控制白云寺。小隐偶然注意到,唐玄微的身段和背影看起来与成王有几分相似,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忙将想法告诉了唐玄微。 唐玄微连连点头,对成王附耳说了几句,成王点头道:“可以,就听你的。” 小隐担心唐玄微的腿伤,唐玄微用手拍拍腿道:“我这伤差点害了灵山派,所以最近四下里求医问药。前几日向白云寺主持智远大和尚讨了几副膏药,颇有奇效,感觉已无大碍。” 小隐大喜,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小隐要连夜出发前往白云寺,郡主缠着要跟他去,小隐拗不过她,只好带她一同前往,随行的还有灵山派熟悉白云寺的两名弟子,一个叫万九,一个叫齐计。 当时天已黑了,万九和齐计举着火把在前带路,小隐和郡主在后牵马慢行。 一路上,两人对这一带十分熟悉,不住向小隐介绍山路的路况和白云寺的情况,如数家珍,令小隐十分满意。 原来白云寺的主持叫唐正清,法号智远,与唐玄微是堂兄弟,然佛道不同,但白云寺与灵山派一向交好。白云寺规模不大,常驻和尚不足十人,居士二十人左右。 白云寺坐西朝东,走势狭长,正面中路为山门,山门内左右分别为钟楼、鼓楼,正面是天王殿,殿内有四大金刚塑像,后面依次为大雄宝殿和藏经楼,僧房、斋堂则分列正中路左右两侧。 距离牛背岭六十里外有一座青龙山,山上有个青龙寨,聚集了两百多号山贼,打家劫舍,杀人越货。山上有六个寨主,个个武艺高强,大寨主叫宋豪,善使一柄鬼头大刀,绰号“一刀清”,意思是砍人脑袋只需一刀。 多年前,唐玄微曾独闯青龙寨,将六个寨主一一制服,从此,他们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白云寺以北,以白云寺成为界限,他们从不敢越界生事,同时也保住了富得流油的黎阳不受骚扰。 对于这帮山贼,小隐心中升起一丝隐忧,问万九是否有人关注山贼的动向,万九不以为意地道:“他们怕极了我师傅,绝不敢滋扰白云寺,不必担心。” 距白云寺还有五里地时,沿途便出现了把守的士兵,可谓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到达山门,把守的士兵越多。寺庙的四周围,各大殿堂内外皆有士兵站岗放哨,简直密不透风。 万九啧啧道:“王爷的护卫守卫如此严密,泼水不进,敌人本领再大也闯不进来吧。” 小隐道:“对于高手来说,这些守卫只不过是摆设而已,他们见缝插针,总是有办法接近你的。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夜已深,寺庙里的和尚早已安歇,一些士兵也在殿前的空地里支起了帐篷轮班休息。 小隐不辞辛劳,在寺庙内外细细巡察了一遍,并未发现异常。外面天黑,周遭的环境无法观测,见郡主累得直打哈欠,拖不动脚步,便决定先休息,明天一早再行查看。 四人前往寮房,万九把早已睡下的寮元叫了起来,小隐让他取来住在庙里的和尚和居士的名单,一一详细询问,也未发现可疑之人。 寺院的寮房本就不多,早已住满,且寺里不允许女子过夜。好在天气不冷,万九和齐计决定在大殿走廊上囫囵过夜,小隐带着郡主找到了膳堂,打算借用餐桌将就一夜。 餐桌宽大,足可躺人,郡主嫌脏不肯将就,小隐便将几张长条凳子拼在一起让郡主睡,郡主仍是摇头,坚持要小隐卸掉盔甲,把他摁坐在凳子上,随后便趴在了他腿上,双手抱住了他的腰睡了。 美女入怀,小隐觉得不妥,心中迟疑,可郡主抱得紧,不一会便发出了熟睡的鼾声,确实累坏了,不敢惊扰她,自己把头仰靠在墙壁上,不久也进入了梦乡。 一阵悦耳的钟声惊醒了他,寺庙的早课要开始了。 外面,天已蒙蒙亮。郡主兀自趴在他腿上酣睡,小隐试图小心地搬开她的手,试了几次,她反而搂得更紧了,呓语道:“本郡主相中的,一辈子也别想跑。” 昨天夜里,天黑灯暗,膳堂无人,加之累了一整天,小隐没太在意,可现在天亮了,男女搂抱在一起实在不雅不妥,便略用了一点力,岂料郡主仍是越抱越紧,明显是有意的了。 忽然想到以前顾桃的一招,把手伸到她咯吱窝下轻搔,郡主顿时咯咯娇笑起来,跳起身来,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怕痒!” 说着,举起双爪,便要回击。小隐是个更怕痒的主,转身便逃,郡主大悦,嘻嘻哈哈地追赶。 小隐忙叫:“寺庙圣地,不可喧哗!” 连叫三遍,郡主才停手,指着他笑道:“终于叫本郡主抓住你的命门了,嘻嘻,以后你要是敢不听本郡主的话,我就嘶嘶!” 小隐忙举手投降,道:“我投降!咱不玩了好不好,王爷两个时辰后便到,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郡主大大地伸了个懒腰,道:“真舒服!头回这么舒服!” 第169章 激战白云寺 小隐重新披上盔甲,叫醒了躺在走廊睡觉的万九和齐计继续巡察。 四下里转了一圈,发现寺院原是处在一个山坳里,三面环山,南北两侧的山坡上密密麻麻全是高大的树木,藏经楼的后面矗立着一座舍利塔,其后便是山崖。 靠东北一角有一大片荒草丛生的洼地,东南角是一处十丈高的悬崖,崖下是一条水声潺潺的山涧。 走了一遭,小隐不禁忧心忡忡,白云寺易攻难守,对面密密麻麻的树林时不时有鸟儿受惊飞起,令他忧心更甚。 郡主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想说句笑话逗他开心,可面对孙宣这样强大的敌人,成王和信王,大鹰与西戎两国最重要的两位大人物之安危系于他一身,小隐哪里笑得出来。 他走进了藏经楼,一楼是法堂与禅房,二楼用于藏书。两侧的房梁上立着两块大木匾,上面是烫金大字“清心静气”和“三昧正定”。 法堂空阔幽静,是高僧讲经的场所,靠后有一排数间禅房。 用于会面的禅房位于正中,约两丈见方,内无窗户,正中有一佛龛,供奉着毗卢佛神像,当中摆了一张茶桌,两张椅子,显然是临时搬进来的,用于两位王爷座谈。靠墙有一张书案,上面叠放着几只打坐用的蒲团。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王爷驾临。 已过巳时,想来两位王爷已经在路上了。 丁胜参军见小隐扒耳挠腮、愁眉苦脸的焦虑样,笑道:“秦先生不必忧心,在下已布置妥当,小小的白云寺,三百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即便有敌人来袭,也不可能攻得进来。” 小隐问道:“王爷不是带了五百人马吗?” 丁胜指着周围的殿堂笑道:“足够了。就这么屁大点地方,哪里容得下那么多人,再多怕是没地站人了,哈哈哈。” 郡主道:“我也觉得不会有问题。你看看,到处都是我们的亲兵,敌人敢来吗?” 万九道:“还不止呢。我们掌门说了,王爷过来的时候,他会亲自作陪,还会有一批弟子随行保护,这么大阵仗,敌人吓都吓死了。我担保一定没有人敢上来惹事。”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们不知道孙宣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敌人! 小隐问道:“寺里的僧人、居士都管起来了吗?” 丁胜道:“我把他们统统赶进了僧舍,铁将军把门,派了四人看守,等王爷走了再放他们出来。” 郡主叫道:“跟你转了一上午,我肚子都饿扁了,我们先去膳堂吃点东西吧。” 万九和齐计也附和道:“是是,好饿!” 在膳堂吃了些东西,小隐坚持要去巡察,郡主不干了,抱怨道:“巴掌大点地方,转了多少回了,不去了不去了,要去你去,我就坐这里打瞌睡啦。” 小隐其实也知道转多少回都一样,只是心始终悬着放不下来,多转转总是舒服点。又转了几圈,终于迎来了成王一行人。 王爷乘坐八抬大轿而来,前呼后拥至少有四五十名灵山派弟子。没看见唐玄微,也没看见周武兴和王英,小隐立刻断定轿内人是唐玄微而不是成王,心下顿安。 小隐指挥轿夫直接把大轿抬进了藏经楼禅房的门前,唐玄微一出来便钻进了禅房。不久,信王的人马也到了,共二十人,清一色大鹰官兵打扮,乍一看,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小隐心道,会面的时间、地点已改。既然成王未来,信王肯定也不在其中,但其中必有一人假扮信王。 小隐将来人请进藏经阁,拉开禅房的门,问了一句暗号:“三江潮水急。” 其中一人答道:“五湖风浪涌。”说着,迈步进入了禅房。 小隐关上房门,留下十人把守禅房,把其余的人都赶出了藏经楼,布置在四周警戒。 猛听空中一支响箭呼啸着升入空中,随即炸响,霎时,喊杀声四面响起,箭如雨下,四面八方不知有多少弩箭射向白云寺的官兵。 官兵猝不及防,成群成群中箭倒下。弩箭从三面的密林中密集射出,里面不知埋伏了多少敌人。 在外层把守的官兵无处藏身,狼奔豕突,纷纷中箭,惨叫声四起。 围在藏经楼四周的灵山派弟子从未见过此等阵仗,人人色变,惊慌躁动起来。 小隐拔剑在手,高喊道:“大家不要惊慌,外面有官兵把守,我们守在这里,誓死保护王爷。” 一些人也跟着高喊:“誓死保护王爷!” 大家齐声高喊了几句,情绪渐渐镇定。 丁胜大骂道:“他娘的,还真有埋伏!秦先生,你守住藏经楼。我去前面指挥!” 他一边往前面跑,一边高喊道:“后撤结阵!后撤结阵!” 官兵们听见他的吆喝,纷纷后撤,退到了天王殿与大雄宝殿附近,脱离了箭弩的射程,很快在丁胜的指挥下结成了战斗阵型,二十五人一小队,十名盾牌手在前,十名长枪手在后,五名弓弩手压阵,准备迎接敌人的进攻。 不久,喊杀声渐近,第一批敌人现身,衣饰杂乱,举着长长短短各种武器,高喊着“活捉信王!活捉成王!”向官兵不要命地猛扑过来。 原来是青龙寨的山贼,果然是不怕死的亡命之徒。孙宣定是许下了重赏才请得他们下山。 官兵这边一排箭射出,山贼霎时倒下一批。 官兵阵型前移,双方短兵相接,盾牌手挡住敌人的进攻,后面的长枪手趁机乱搠,瞬间又撂倒了一批。 两批人倒下,第一批冲上来的人已死伤过半,剩下的人开始胆怯,官兵趁机发起了冲锋,一鼓作气将冲上来的敌人全部赶下了山坡。 但山贼的弓箭手再次放箭,官兵抵挡不住,纷纷回退。 紧接着,号角声吹响,喊杀声再度响起,第二批山贼攻了上来,人数比前次更多,当先四人,一人持朴刀,一个持长枪,一人持长剑,另一人挥舞一柄大斧头,四人勇猛异常,杀向官兵。 官兵弓弩手纷纷放箭,不是被他们挡开便是被他们躲过。四人瞬间冲到官兵阵前,猛砍猛杀,冲乱了官兵的阵型。后面的山贼如潮水般不断扑过来,双方形成了混战。 丁胜见状,也拔出佩刀杀进了敌群。 小隐注意到那四人撞阵冲军,勇不可当,杀死了不少官兵,心想他们必是青龙寨的寨主,擒贼先擒王,转头对万九和齐计道:“你们保护好郡主!” 几个箭步冲向前去,纵身跃过官兵头顶,一刀刺穿了持剑寨主的咽喉,人甫一落地,反手斩断了持斧寨主的右臂。 另两名寨主见了,大吼一声,一个挥刀,一个挺枪,分从左右攻向了小隐。 小隐移步换形,挥刀横扫,竟耳将朴刀寨主拦腰斩为两截,持枪寨主一愣,被小隐抓住枪头一压,顺势挥刀,砍飞了他的头颅。 山贼见小隐勇猛无敌,一出手便杀了四名寨主,纷纷退却。 丁胜趁机高喊“冲啊”,官兵士气大盛,猛冲猛打,再次将山贼赶下了山坡。 丁胜对小隐道:“再扛住一波我们便赢了。你赶快回去保护王爷,我担心还有更强的敌人埋伏……” 话音未落,又一枚响箭在空中炸响,藏经楼东北角顿时响起了一片喊杀声。 小隐大惊,急奔过去,只见荒草洼地里冲出三四十人来。他们清一色棕色衣袍,头上、背上扎着蒿草,手持长剑,杀将过来,速度奇快,转瞬间便与守在这一角的官兵交上了手。 原来他们竟是埋伏在洼地的荒草间。他们衣服的颜色与泥土相近,身上扎了蒿草,从远处一点看不出破绽。 小隐不觉暗暗佩服,这批人训练有素,提前埋伏在洼地,至少两天两夜,一动不动,非常人可为,他们必是孙宣手下的天策卫高手。 天策卫高手既已现身,孙宣呢? 官兵很快败下阵来,小隐急忙指挥灵山派弟子上前御敌。这批灵山弟子是唐玄微挑选出来的,身手不弱且人数众多,与天策卫高手杀了个旗鼓相当。 这时,前方号角吹响,山贼再次发动进攻,人数超过了前两次。官兵前后受敌,军心不稳,阵脚渐乱,双方展开了大混战。 此时此刻,孙宣必躲在某处,伺机发出致命一击。 小隐不敢亲自冲杀,守在藏经阁门前,指挥作战。 猛可里,一道黑影从房梁上飞跃而下,剑光闪处,血水四溅,守在禅房门口的五名信王带来的将官倒在了血泊中。 守在里面的五名灵山弟子见他一出手便杀了五人,大惊失色,纷纷后撤。那人大吼一声挺剑刺向小隐。 小隐侧身反手倒刺,连出三剑,那人没料到小隐出剑如此诡异迅捷,一时手忙脚乱,腿上脚上连中两剑,好在他反应及时,奋力闪开,伤得并不重,但也已鲜血淋淋。 郡主就站在身后,小隐不敢续战,一手揽住郡主的腰,纵身跃向一侧。这时,五名灵山弟子缓过神来,纷纷从藏经阁跃出,将那人围在中间。 小隐急忙招呼万九和齐计把郡主带去安全的地方,正待向那人发起攻击,猛见房梁上又跃下一人,直接撞破房门闯进了禅房。 第170章 险胜 霎时,禅房里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厮杀声和唐玄微的呵斥声。接着,一个人从禅房跃出,剑光一闪,挡在他前面的两名灵山弟子几乎同时摔跌出去。 唐玄微紧随而出。 那人落在了前一人身边,两人同时转过脸来,看见他们的脸,小隐和唐玄微俱各吃一惊,先前跃出的人竟是宫千里,后来者正是孙宣! 小隐和唐玄微几乎同时惊叫出声,一个叫“孙宣!”一个叫“宫千里!” 小隐万没想到两人竟是藏身在房梁上的木匾后,等待双方陷入混战,由宫千里先下,将守在藏经楼内的守卫吸引出去,然后孙宣直接攻入禅房,发出致命一击。 幸亏临时改变了行程和会面地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点,小隐一阵后怕。 宫千里用剑指着小隐,瞪着他充满惊疑道:“你到底是谁?” 小隐身披盔甲,一身将官打扮,宫千里早已发现他是防守的总指挥,本意是要将他一击毙于剑下,反倒被他刺了个手忙脚乱,连中两剑,一招即伤,这是他自出道以来从未有过的事,心中真是又惊又怒。 小隐淡淡地道:“唐打狗!专打你这种狗腿子。” 宫千里顿时想到了当日除魔七英遭遇唐打狗后的狼狈状,不由倒抽一口冷气,不是个年轻女子吗? 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 唐玄微两次遇险,均是宫千里指使,因此,对他一直耿耿于怀,如今在这里遇见了他,雪耻之心顿然生起,戟指他怒吼道:“宫千里,你这个败类,竟然投靠孙宣做打手。今日看你还往哪逃!” 宫千里冷笑一声,没有作答。 孙宣插剑入鞘,双手反在身后,一副肆无忌惮的样子,看看小隐,又看看唐玄微,道:“本使还是低估了信王和成王,唐玄微,还有这位唐打狗,你们赶紧交待这两个狗王现在哪里,本使可以饶你们不死!” 以他排名第四的身手,自然不会将排名第十一的唐玄微放在眼里,而唐打狗更是名不见经传,想必身手也好不到哪去。 唐玄微冷冷地道:“两位王爷早已结束会晤,现下恐怕已打道回府。孙大人羊肉没吃到,惹得一身骚,看你回去怎么向主子交待!” 孙宣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恶狠狠地道:“本使只要信王,给你们一盏茶时间考虑,说出信王的去处,不然,老夫今日便要大开杀戒,你们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 给敌人以时间考虑,是从心理上击溃敌人的高明手法。重压之下,敌人必心生恐惧,内心纠结矛盾,可能引发内乱,尽管最后结果可能不尽人意,但在气势上敌人已输了一大截。 唐玄微老谋深算立刻回怼道:“孙宣,你一生狐假虎威,作威作福,多行不义必自毙,今日便是你遭报应的日子。你耍什么威风!你行动失败,便坐实了勾结山贼谋害朝廷王爷的大罪,信王回去必参相王一本,相王为了自保,必推卸责任,查抄你孙家,灭你满门! 今日即使我们放你回去,你也逃不了被诛九族的命运,根本用不着我们动手,哈哈哈!” 唐玄微所言非虚,孙宣自然明白其中道理。 这个计划,他煞费苦心布置巧妙,本来十拿九稳,信王与成王密谋会面,被他当场撞破,通敌谋逆之罪成立,捉住信王或者杀了他,皆是大功一件,相王自可顺利继承皇位,而他孙宣乃是大大的功臣,从此飞黄腾达,一步登天,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计划实施进展极其顺利,万没想到最后一刻竟然中计上当! 至此,他已穷途末路,别无选择。杀尽在场所有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他脸色一变,杀机顿起,嗖地拔出长剑,指着唐玄微道:“既然你们想死,本使成全你们!拿命来!” 一剑攻向唐玄微。小隐立刻挥剑接住了孙宣的攻势,对唐玄微道:“唐掌门,你对付宫千里!”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唐玄微大吼一声,如饿虎扑食,奋力杀向宫千里,两人迅即缠斗在一起。 孙宣从来没把小隐放在眼里,见他自己送上门来,立刻运剑如风,打算十招之内将他斩于剑下。 岂料,小隐不招不架,出剑诡异,攻敌所必救,更令孙宣想不到的是,他出剑越来越快,到后来便如有无数箭矢射向自己,一时手忙脚乱,难以招架,只得频频后退。 两人从地上打到屋顶,又从屋顶打到树上,孙宣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越打越是心惊,忍不住喝问:“你是秦天狼门下?” 孙宣年轻时曾见识过秦天狼的快剑,自叹弗如,称其为天下第一快剑。 后来在恨天宫与恨天君交手,不敌其快剑。 今日遇见了第三个出剑奇快者,招架得颇为狼狈,既惊又怕,心中暗骂:真是活见鬼啦! 见对方不语,又问了一句:“那你是恨天君门下?” 小隐暂时不想暴露身份,只说:“你管我是谁门下,你一生坏事做尽,天不容你!今日便让你尝尝报应的滋味。” 孙宣一不留神,右袖被削了一大截,知道再打下去非输不可,注意到对方刚才维护的少女一直在伸长脖子观战,抽个空隙纵身跃上了近处的一株大树,随即一跃而下,挺剑刺向那少女。 乌丽郡主正看得起劲,猛见孙宣从空中如老鹰般扑向自己,顿然惊得尖叫起来。 小隐大惊,纵身跃上另一侧的楼顶,奋力从高空纵身而下,要抢在孙宣之前拦截他。 孙宣本是虚招,意在骗小隐去维护那女孩,见小隐中计,在空中忽然回剑在一根石柱上一顶,身体借力蹿向东北角,到了一株大树前,右脚望树枝上一踩,人从交战的人群头顶飞跃而过,几个起落蹿越过洼地,眨眼消失在树丛间。 小隐落到了郡主身前,被郡主一把抱住了腰,他本想追赶,郡主脸色苍白,抱得越发紧了,只得放弃,安慰道:“好啦好啦,没事啦,没事啦”。 郡主娇躯微颤,把头埋在了他胸前。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小隐尴尬无比,急切道:“郡主,没事啦,快松手啊。那么多人看着呢。” 郡主娇声道:“我不管,抱着你我才安全。” 小隐羞红了脸,只好慢慢向后移。 且说唐玄微与宫千里一交上手,双方即全力以赴,打得难解难分。 唐玄微的排名比宫千里靠前,实际武功也略胜一筹,只是他右膝有伤,不少动作难以到位,功力大打折扣。 宫千里的腿脚刚刚被小隐刺伤,而且血流不止,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两人窜高伏低,腾跃闪挪,激斗五十余合,宫千里有点吃不住劲了,且战且退,最后退到了东南角的悬崖边,被唐玄微一剑刺中肩膀,接着一脚踹下悬崖。 宫千里跌入山涧,被水一冲,骨碌碌滚下山涧,眨眼消失。 唐玄微顾忌膝伤,不敢跳下去追赶,回头高喊:“孙宣逃跑,宫千里已死,快快投降!” 灵山弟子一起高喊:“快快投降!投降不杀!” 官兵们跟着高喊:“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众人士气大振,齐声高呼,喊声如雷贯耳,响彻云霄。敌人阵脚大乱,大批大批被击倒。 孙宣带来的天策卫高手只剩下十数个,仍在拼死抵抗,终究敌不过浩大声势,纷纷回剑自刎,片刻,全部倒下。 小隐见了,不禁唏嘘。这批人果然硬气,宁死不屈,可悲可叹! 山贼见大势已去,纷纷逃逸,有的弃了手中兵器,跪地求饶。一些士兵乘胜追击,直杀得遍地哀嚎。 一眼望去,灵山派弟子也已死伤过半。唐玄微吩咐万九赶快清点人数,取出一大包伤药交给齐计,让他抓紧叫几个人给受伤的弟子疗伤。 他走到郡主身边关切地问道:“郡主,你没事吧?” 乌丽郡主终于松手放开了小隐,忽然用手捂住脸,焦急地问道:“我的脸好痛,是不是有伤?” 小隐搬开她的手看了看,道:“没有,毫发未伤!” 郡主道:“我的脸真的好痛!你不知道他那一剑刺过来,好可怕!” 孙宣出剑,虽然是虚招,以他的功力依旧是剑势凌厉,声势惊人,剑未达剑气已达。郡主以为脸上中剑,故此吓得魂飞魄散。 唐玄微望着遍地尸首,血流成河,叹道:“太惨,太惨了!孙宣这狗娘养的,真该千刀万剐!” 小隐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他已经遭到报应,逃不了的。” 这时,丁胜跑了过来,高兴地道:“秦先生,秦先生,我们赢了,赢啦!此战毙敌百余,伤敌八十,俘虏二十,哈哈哈,好久没这么痛快啦!” 小隐问道:“我方伤亡情况如何?” 丁胜道:“死伤大概一百多吧,但我们赢了,赢得彻底!秦先生,你当居首功。” 丁胜是见过大阵仗的,对于双方的死伤见怪不怪,以胜利为荣。 可小隐就不一样了,望着遍地尸首,耳听伤者的哀嚎,心情沉重。 他忽然想到了智远和尚,道:“对啦,智远和尚不是疗伤高手吗?你赶紧把他放出来,让他帮助疗伤吧。” “对对对,我们还要赶制一批担架。”丁胜大喜,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向僧舍,释放关在里面的僧人、居士。 乌丽郡主忽然道:“这里血腥气好重,好难受,我们去别地吧。” 唐玄微道:“好呀,我也有点累了,我们先去膳堂坐坐吧,顺便找点吃的。” 三人走进膳堂,唐玄微到厨房间找来了几个馒头和半坛豆酱,小隐一见顿时饥火中烧,接过馒头便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郡主摇头没接唐玄微递给他的馒头。 她受了惊吓,闻多了血腥味,一点胃口也没有。 她默默地看着两人吃,过了一会,忽然问道:“唐叔叔,你说我父王改了计划,应该早改了呀,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 唐玄微笑道:“这就是王爷的高明之处啊,我们不知道,一切才像那么回事呀,不然哪里骗得过孙宣这个老奸巨猾的高手。他们改在今早辰时三刻在都阳河一艘商船上会面。” 小隐道:“改得好!确实高明。” 郡主问道:“那他现在在哪里啊?” 唐玄微道:“回去了呀,不过王爷说会在碧水山庄等我们。” “碧水山庄?”小隐猛然一惊,脸色大变,霍地站起身来,惊声道,“大事不好!王爷有危险!” 第171章 危急 郡主和唐玄微异口同声惊问道:“你说什么?” 小隐焦急道:“碧水山庄山水相依,地形复杂,是刺杀的理想之地。杀手很可能选在那里对王爷下手!” 唐玄微惊得目瞪口呆:“这……这可怎么办?” 郡主也焦虑起来,拉着小隐的衣襟道:“你快想想办法吧。” 小隐急问唐玄微:“有没有办法通知到王爷?” 唐玄微道:“王爷这次带了一百骑兵,自己也是骑马的,路上走得快,没办法通知的。” 小隐道:“那只有一个办法,我们比王爷更快!我们必须赶在王爷到达碧水山庄之前拦住他!走,马上出发!” 三人快步走到马厩,各牵了一匹马,上马疾驰下山。 三人心急如焚,急跑了半个多时辰,马受不了了,越跑越慢,呼哧呼哧直喘。 唐玄微叫道:“小隐,这样跑不行,马会跑死的,没了马,我们怎么赶路!” 话音刚落,郡主的马一个趔趄摔了出去,郡主也跟着飞了起来,吓得凄厉尖叫。小隐眼疾手快,立刻从马背上纵跃而起,在半空中接住了郡主。 郡主惊得花容失色,连拍胸口道:“吓死我啦!吓死我啦!” 唐玄微跳下马来,走过去查看了一下,道:“这匹马不行了。唉,这可怎么办呢?要快就得不断换马!” 小隐道:“这一带有驿站吗?” 唐玄微道:“有,但我们不在驿站线路上。最近的在三十里外吧。你看,天也黑了,马儿要喝水吃草,欲速则不达,我们先歇一歇吧。再想想办法。” 小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好吧,休息一刻钟。” 休息了一刻钟,发现马儿还是不行,只得继续休息。郡主忽然道:“我肚子好饿!” 小隐道:“刚刚我们吃的时候,你不吃,现在饿了,哪里去找吃的。” 郡主不悦道:“刚刚我反胃,哪里吃得下。” 唐玄微从马背上解下一个布包,变戏法似的从里面取出两个馒头递给郡主道:“我就知道郡主会饿,早给你准备啦。” 郡主大喜,推了一把小隐,接过馒头道:“还是唐叔叔体贴人,谢谢啦。” 又歇了一刻钟,郡主抢先跳上了小隐骑的马,唐玄微笑道:“现在只剩两匹马啦,你们俩只能同乘一骑啦。” 小隐跳上马背坐在了郡主身后,郡主立刻把缰绳交到他手上,将身子往后仰靠紧了他,笑道:“这样好,我睡觉也不怕了。好好骑呀,待会我肯定睡着。” 天黑路小,又无灯火,小隐再急也不敢疾驰,只能一路小跑前行。 唐玄微忽然想到了什么,在后面大声道:“我想到了个办法,前面十五里处是金水镇,镇上有一家碧水客栈,可能与碧水山庄是同一个老板开的。我们去那试试看,说不定他们有信鸽往来,那样的话就能通知到王爷了。” 郡主拍手叫好:“好呀好呀,这个办法好。那样我们就不用着急赶路了。” 三人到达小镇找到碧水客栈时,已近子时。客栈已关门睡觉。唐玄微敲了一会门,店小二睡眼惺忪地过来开门。 唐玄微一介绍,小二听说郡主驾到,吓得睡意全消,忙将三人请进大堂,又找人过来牵马进马厩。 客栈老板叫谢荣贵,是碧水山庄老板谢荣华的弟弟,两家确有信鸽往来,只是信鸽存放在谢老板的府邸,得派人去请老板过来。 三人大喜,只是客栈只余两间客房。郡主道:“没事没事,唐叔叔一间,我和小隐一间就是。” 小隐迟疑道:“不妥吧,我在大堂囫囵一夜就是。” 郡主道:“什么妥不妥!我说妥就妥,就这样了!” 唐玄微十分知趣,道:“既然已经可以联系到碧水山庄,我们就不用太着急赶路了。我累了,要早点歇息。信鸽传书就拜托小隐了。” 取了房间钥匙,先行上楼去找客房休息。 店小二提了盏灯,带小隐和郡主找到了给他们的客房,将房里的灯点亮,指指书桌上的,文房四宝,道:“你们把信写好,待会谢老板送信鸽过来,我马上通知你们。” 郡主道:“你先给我打桶热水上来,我要洗漱。” 小隐坐到书桌前,提笔欲写,忽然觉得不妥,道:“郡主,信还得你来写。王爷认得你的字,这样他才会相信。” 郡主道:“说的也是。你说,我写。” 小隐道:“父王,白云寺大获全胜,勿念。惊悉你欲在碧水山庄逗留,此举欠妥,恐被刺客利用,望更换客栈,严加防范。切切!女儿乌丽拜上。” 郡主很快写好了,这时,店小二提了桶热水进来,小隐忙收好信纸往门外走。 郡主问道:“你干嘛去?” 小隐道:“你不是要洗漱嘛。” 郡主笑道:“我洗个脸又不脱衣服,你这么紧张干嘛。” 小隐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关门休息吧,我自己找地睡。”急急出了房间。 郡主吃吃笑道:“呆子,我又不会吃了你!” 小隐来到楼下大堂等候谢老板,不久,谢老板提着鸽笼赶来,接过小隐的信,用管子套在鸽子的腿上,随即到门外将鸽子放飞。 小隐问道:“几时能送到碧水山庄?” 谢老板道:“放心吧,明天早上,他们便会看到信,会通知王爷的。” 谢老板告辞后,小隐问小二找睡觉的地方,店小二道:“客观如不嫌弃,小人房间里倒是有张空余的床。” 小隐大喜,连声道:“好好,谢谢。” 当晚便在小二房间里歇息。 次日一大早,便上楼去敲郡主的房门,郡主开了门,却马上溜回了床上,死活不肯起来,说太累了。反正书信已经送到,不用着急。 小隐忧心不减,担心王爷不当回事,依旧入住碧水山庄。 小隐不好意思陪在郡主房里,只好替她关好房门下楼去等。 唐玄微已在大堂等候,两人一起出去吃了点早餐,小隐给郡主带回来一份,郡主总算愿意起床了。 小隐和唐玄微在楼下一直等到日上三竿,郡主才姗姗下楼。 小隐想要向谢老板借匹马,郡主却死活不让,坚持要与小隐同乘一骑。 小隐拗不过她,只得与她上了同一匹马。 这样一来,速度便慢了不少。 一路上,郡主心情大悦,有说有笑,小隐心中有事,一点也笑不出来。 郡主不悦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趣,人家笑半天,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隐忧心忡忡道:“我这不是为你父王担心嘛。” 郡主道:“不用,你多虑啦。我父王手下有一百铁骑,个个身经百战,还怕对付不了几个杀手?” 小隐道:“我就担心王爷跟你一个想法,不当回事,掉以轻心,唉。” 郡主笑道:“别像个小老头整体唉声叹气的,白云寺这么大的阵仗都赢了,我保证我父王不会有事!开心点,啊。” 小隐哪里开心得起来。他们不知道秦枭狼、苍狼他们有多厉害,手段有多绝,他们要杀你,你绝对想不到他们会如何下手。 且说成王领着一百铁骑两天便到达了碧水山庄。 他十分喜爱碧水山庄幽雅的山水花坛和客房内奢华的生活设施,一路上念兹在兹,所以早早决定在山庄住上两天,静下心来运筹帷幄,顺便等候郡主和小隐。 岂料,进入碧水山庄,谢老板便递给了他一封飞鸽传来的书信。得知白云寺大捷,喜不自胜,心中暗叫:天助我也! 他知道字是郡主写的,内容一定是小隐定的。心里总觉得小隐有点危言耸听,我堂堂成王,手下有一百铁骑,还真怕区区几个杀手? 他决定包下整座山庄,让手下把山庄里里外外翻个遍,看你们往哪躲! 主意既定,立刻让谢老板将其他住客统统赶走,命令手下骑兵对山庄进行地毯式搜查,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折腾了大半天,没有任何发现,于是便安安心心住了下来。 他最喜欢的便是在河中凉亭听曲品茗,沉浸于山水之间,忘却一切烦恼。 一俟安顿下来,立刻前往凉亭喝茶。 他依着小隐的法子,派士兵乘船在河面上巡游,在岸边加派人手站岗,两只巡逻队不间断在山庄内巡逻。 自信有如此严密的安保措施,可谓滴水不漏,再强的杀手也无隙可乘! 午后时分,他独自一人坐在凉亭自斟自饮。今天下午要处理几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就没让乐女和茶女陪伴。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水面上有三根芦苇管慢慢向凉亭靠近。芦苇管只露出水面一小截,不是特别观察,根本没人会注意。 水面上往来巡逻的四艘小艇从旁经过,每艏上面坐了四名士兵,一个个睁大了眼睛四下里警觉地察看,没有人看见在水面上浮动的细小的芦苇管,即使看见了也会当作水草熟视无睹。 芦苇管走走停停,每当有巡逻船经过,他们便会停下来,有时甚至沉下水去,过一会再浮上来,等巡逻船走远了,又继续移动,向凉亭靠近。 慢慢的,芦苇管越靠越近,抵近约两丈时,慢慢分开,分三面围住了河中凉亭,蓄势待发。 静,静得出奇,空气仿佛在凝固,连河水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第172章 江中刺杀 突然,几片乌云飘了过来,天色渐暗,河风乍起,河面激荡,卷起阵阵波浪,岸边几只野鸟惊起,“嘎嘎”乱叫,惊慌逃离,似乎在发出某种警示。 成王看看天色,喃喃道:“这是要下雨了吗?” 他放下茶杯,习惯性地用双手按住扶手将身体撑立起来,随即慢慢朝岸边走去。 这时,一名校尉急跑而来,成王快步迎了过去。 水面露出的芦苇管渐渐散开,慢慢沉入水底。 且说小隐与郡主同乘一骑,虽然美人在怀,一颗心却始终悬在半空,郡主说说笑笑,开心不已,而他却始终阴沉着脸,攒眉蹙额,一副愁苦的样子。 郡主不是用手指去拍打他的脸,叫道:“你别这样嘛,人家到底欠你多少钱没还,把脸拉那么长。开心点,我父王肯定不会有事。快,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 小隐只有苦笑。 如此走了两日。第三日,三人在路边一家小餐馆吃午饭。忽听远处传来阵阵马嘶和杂乱的马蹄声,似乎有成批马群奔驰而来。 小隐忍不住走出饭馆观看。果见有约二三十匹马狂奔而来,后面有十几名官兵骑在马上拼命吆喝,看起来是马群受惊奔逃,官兵一时控制不住。 这条道路上多有车马、行人来往,而且前面有一个集市,如果任其胡乱奔跑,必出重大事故。 跑在前头的是一匹棕色的高头大马,腿长踝粗,强健有力,端的是一匹好马! “惊马啦!惊马啦!” “闪开闪开!” “前面的人快快闪开!” 官兵们扯着嗓子惶急地高喊。 小隐不慌不忙,待头马跑近,一跃跳上了马背。 马儿受惊,长长嘶鸣,前蹦后跳,试图将小隐摔下马,但小隐紧紧抓住缰绳,伏低身体,运劲下压,任由马狂蹦乱跳,始终稳如泰山。 马折腾了一阵,累乏了,终于慢了下来,其他马也放慢了脚步,直至停了下来。 此时距离熙熙攘攘的集市不足百步。 小隐跳下马来,官兵纷纷跑上前向他行礼道谢。 其中一个领头的是个牧监,对小隐钦佩不已,抱拳道:“小人卢马,养马牧马三十年,也曾做过成王的马夫,头回见人能这么轻松地驯服一匹骏马。敢问少侠高姓大名?” 小隐正欲回答,随后赶来的郡主却抢了先:“他是我的琴师秦小隐,老卢马,你现在跑哪去管战马了,是吧?” 卢马原是成王府的马夫,三个月前,被成王派出去做了个牧监,故此两人熟稔。 卢马见是郡主,急率官兵一起跪拜行礼。卢马道:“托王爷发福,小人现在翠西牧场牧养军马。王爷近来可好?” 郡主道:“好的呀,他在碧水山庄等我们,我们着急赶路,结果累死了一匹马。” 小隐凑过去道:“你这些马能借我们一匹马?” 卢马道:“这些马本就是王爷的,你们要用,尽管骑走就是。” 郡主道:“好呀,我们这两匹马跑了好几天了,跑不动了,跟你换两匹,回头你来王府取回就是。” 卢马道:“全凭郡主吩咐。” 小隐一听,二话不说,抢过郡主手里的马鞭,跳上他刚驯服的那匹马,立刻策马扬鞭急跑起来,回头喊道:“我先走一步!” 郡主嗔道:“这个急性子!” 卢马让人牵过来两匹战马,把缰绳交到了郡主和唐玄微手里,郡主道:“我们要赶路,回见。” 说着,与唐玄微一起上马追赶小隐去了。 且说成王一直忙到次日上午,终于忙完了手头上的事,算算时间,郡主他们也快到了,心情大悦,忍不住哼几声小曲。用过午膳,便决定在河中小亭,好好放松半天,顺便等候郡主他们。 谢老板安排了两名乐女,一弹一唱,成王一边喝茶,一边聆听曲乐,甚是惬意。不久,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他见巡逻艇上的士兵一个个淋得落汤鸡也似,便让他们停止巡逻,上岸换干燥衣服,待雨停了再巡逻。 天色阴沉,雨滴淅淅沥沥地落在河面上,形成一片片水花和水雾,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若隐若现,模糊而神秘。 水面上三支芦苇管随着荡漾的涟漪悄然向小亭靠近。 成王微闭双眼,身体随着乐曲轻轻晃动,完全沉浸在美妙无比的雨声、琴声和红茶的飘香中。 渐渐地,雨势越来越大,风卷着雨,凶狠地冲击着河面,形成了汹涌的水浪,似乎要把风雨飘摇的小亭淹没。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一声巨响,震耳欲聋,两名乐女吓得尖叫起来,成王正要呵斥她们,猛听远处传来一个声嘶力竭的呼喊:“……王……” 是秦小隐! 他只听清楚一个“王”字,想来是在喊他,却不知到底在喊什么。 他正期待着和他们雨中听曲品茗,那是何等的享受! 远处响起一阵疯狂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转眼一匹高头大马如飞奔来,骑在马上的正是秦小隐! 疯了! 他疯了! 接近河岸了还骑那么疯! 成王站起身来,猛听“轰隆”一声巨响,仿佛天崩地裂,脚下的木板猛然下沉,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犹如魔鬼发出的嘲笑,整座亭子倾斜倒下,慢慢翻向水中。 成王急忙抓住身后的栏杆,奋力保持身体的平衡,只见两名乐女尖叫着滑入水中,她们看着成王,眼神惊恐无比,双手无助地四处乱抓,直至水淹没了她们的头顶。 司茶女“扑通”一声直接跌入水中,瞬间不见踪影,茶杯、茶桌纷纷滑落,亭子完全倾倒,成王感觉到冰冷的水从脚下慢慢往上移……他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他意识到了,秦小隐是对的! 他没命地狂奔,是在向他发出危险的警告! 晚了! 水灌进了他的口鼻,一阵窒息感袭来,他本能地把右手向上举起,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小隐不要命地纵马狂奔,终于看见了河中凉亭,可亭子歪歪斜斜整个儿倒向水面。 他们动手了! 他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 他大吼一声,使出了全部力量,双手猛按马头,直接从马背上纵身而起,犹如俯冲的苍鹰扑向凉亭。 他看见了露出水面的一只手掌,不假思索地伸手抓住了它,双脚落下,旋即猛蹬亭脚,借力再次跃起,将成王提出了水面。 猛听泼喇喇一阵水响,水底下蹿出三个身穿紧身黑衣蒙头蒙脸的人来,三支明晃晃的长剑分从三面同时刺向尚在空中的小隐和成王。 他们用的是同一个招式,也是他练过用过无数次的招式,“飞苍走黄”! 目标是小隐怀中的成王! 小隐手中无剑,双手抱着王爷,人在半空,难以变招,根本无从招架。 小隐心念电转,唯一可用的只有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的身体去挡架三支攻势凌厉的长剑,期待身上厚重的盔甲能帮他挡开剑锋。 他松开了王爷,任由他坠向地面,同时,奋力旋转身体。 三支剑锋顷刻刺中他的胸腹,但瞬间被旋转的身体荡开。 两臂传来一阵剧痛,至少有两支剑划破了他的手臂。 小隐的身体急剧下落,但他继续保持旋转,左手顺势拔出了腰间的短剑。 他的双脚落在了成王的身前,慢慢举剑挡住了王爷的身体。 木栈道上,两个黑衣人在前,一个黑衣人在后,三支长剑再次指住了小隐。 “抓刺客!抓刺客!”是乌丽郡主的呼喊。 “我来也!”是唐玄微的喝声。 三人仿佛得到了信号,同时发起了进攻,前面两支剑刺向王爷,后面一支剑刺向小隐的后背。 这是杀手最后的机会,也是最后的希望! 小隐没有理会身后刺来的剑,手中短剑一抖一晃,“嚓嚓”两响,锋利的短剑削断了正面袭来的两支剑,几乎在同时,小隐将手中短剑向后贴在了自己的背心上。 刺过来的这一招是“白蛇吐信”,目标是心脏部位。 十三狼从小练习无数次,意在一击毙命。 当地一响,剑刺在了短剑剑身上。 那人一惊,给了小隐最佳的反击机会,他本可旋腰转身,一招怪蟒翻身,背手反剑,便可出其不意刺中对手的肘部,废他一手,但他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没有作进一步的动作。 这时,山庄里响起了无数喊声,“抓刺客!抓刺客!”纷乱的脚步声奔向河边。 黑衣人同时后翻跃入水中,瞬间沉入水底。 “父王!父王!”乌丽郡主冲了过来,焦急地呼喊。 唐玄微挺剑冲到了木栈边,警觉地观察水面。 小隐蹲下将成王抱了起来。 成王没有死,甚至没有昏迷,只是呛了几口水,五内难受,全身瘫软乏力。 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小隐,又看了看郡主,道:“我……我没事。多亏小隐……” 小隐抱着成王快步走向岸边。一大批士兵也赶到了,七手八脚地抬走了成王,唐玄微跟在旁边,喊道:“快喊郎中!马上送王爷回房!” “啊哟,你受伤啦!”郡主看见小隐两臂的血迹,顿时尖叫起来。 小隐晃了晃肩膀,道:“没事,就一点皮肉伤!” 郡主道:“什么没事!跟我走!”拉起他的手便往前走。 小隐道:“等等,身上全湿了,我要换衣服!你也要换的。” 郡主不放手只管往前走,道:“我那里也可以换啊。我要给你包扎伤口。我让他们把衣服送到我房里来!” 小隐道:“不行,这不妥,男女……” 郡主嗔道:“男女个头!你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少给我来这套!” 小隐只得跟着她走,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既尴尬又紧张。 第173章 叙旧 发生了这么严重的刺杀事件,成王的部队立刻组织大批人手乘坐二十多艘船大规模搜索河面。 小隐知道,刺杀王爷的三人必是苍狼、白狼和饿狼。 行动失败,他们回去一定会受责罚。 这么大的行动,秦枭狼很可能亲自出马,坐镇指挥。 他心里记挂着他们,便有些心不在焉。 在郡主房间里换好衣服包扎好伤口,便想找借口开溜,郡主死活不让他走,说看着他用自己的身体去挡剑,当时她差点吓死,所以一定要他陪着。 成王受了惊吓,呛了几口水,郎中开了药,他喝下药休息了半个时辰,感觉恢复得蛮好,便让人请郡主和小隐过去相见。 成王亲眼目睹小隐是如何奋不顾身救自己的,心中感佩,当场向小隐行礼致谢。 吓得小隐急忙跪下,用双手托住成王的手,道:“王爷不可,折煞小人也。保护王爷本是小人分内之事。” 成王道:“当得起当得起。秦先生救小女于先,救本王于后,恩同再造。当受本王一拜!” 乌丽高兴地道:“你们两个也别拜来拜去了,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坐下说,坐下说。” 小隐在成王侧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郡主却不肯坐,靠在了他的椅子一侧。 成王道:“秦先生年轻有为,神技惊人,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但有任何需求,只管开口,本王有求必应。” 乌丽郡主赶忙用手肘捅了捅小隐,随即脸红红的低下了头。 小隐沉吟道:“小人……确有一事相求,事关王府的一位重要人物。” 成王道:“但说无妨!” 乌丽郡主的脸更红了,竟似腼腆地摆弄起自己的衣角。 小隐道:“可以的话,请王爷放了文心武和昌平公主,他们是一对苦命鸳鸯,文将军为爱执着,甘愿牺牲一切,可歌可泣。” 成王沉思片刻,道:“好,本王答应你。但这事急不来,包括王上,还有不少将士都欲杀文将军而后快。若非有万全之策,即使本王放他们出城,文将军他们也回不到大鹰那边。” 小隐道:“小人理解,此事全仗王爷运筹。” 猛觉大腿上一阵剧痛,却是郡主用手在用力拧他,边拧边切齿道:“你个天下第一大笨蛋!” 她原是希望小隐当场向王爷提亲,王爷必然爽快答应,想不到他关心的却是别人。 王爷面前不敢放肆,小隐只得强忍,心道:真是倒霉,这辈子碰见的女人个个一言不合便拧大腿!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小隐便即告辞。 出了王爷的房间,郡主板着个脸,老大不高兴,骂他:“天下最大的大傻蛋,我不理你了!”说完,气冲冲地走了。 “莫名其妙!”小隐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从来没想过要娶乌丽郡主,自然不会想到向王爷提亲。 不过郡主生气走了,正好给了他机会。 此时,雨已经停了。 已渐黄昏,一轮夕阳露出脸来,把河面照得波光粼粼,落日的倒影投到了河水中,好似亲密的朋友心连着心。 他快步走向河岸,叫过来一艘小船,渡河到了对岸。 岸边一大片都是荒草丛生的河滩。 晚风轻吹,夹带着微腥的水草气息,滑过他的脸,穿过他的心,吹散了内心深处的孤独,他的心情渐渐变得激动。 从小一起长大的十三狼,如今已去了一半。 回想儿时大家相处的时光,心里总是甜甜的,像灌了蜜似的。 独处时,也常常勾起浓烈的思念,不得不感慨人生的变化无常。 今天突然见到了好久没有音讯的苍狼、饿狼和白狼,这种思念迅速变得强烈,他迫切想要见到他们,迫切想要知道他们过得好吗。 所以,他决定独自出来找他们,一叙离别之情,顺便看看能不能帮到他们。 他知道,他们一定是利用竹管或芦苇管进行呼吸,长时间潜伏水底,伺机发动袭击。袭击后,再度潜回水下。 这种竹管或芦苇管十分细小,在宽大的河面上不易察觉。 通常情况下,他们会利用夜幕悄然潜回岸上。 至于在哪里上岸,则根据危险情况临时决定,所以很难判断。 然而有一点是确凿无疑的:要长时间潜水,必须穿上缠得特别紧的紧身衣,以利于潜泳和行动。 但这种紧身衣打湿后一旦上岸极其难受,叫人受不了,而且式样奇特,必引人注目。 所以他们上岸后必须尽快换装,而小隐要找的正是他们藏衣服换衣服的地点。 这个地点通常需要满足三个条件,第一必须较为隐秘,不易为人发现的;第二必须是干燥的,不会淋雨的;第三离岸不能太远。 小隐仔细观察了这一带的地形,综合上述三个因素,决定往上游走走看。 走了约五六百步,他看见了一处小树林,于是加快了脚步。这里无疑是最理想的地方。但是,他们会把衣服藏哪儿呢? 他在小树林里仔细搜索了一阵,看见了一艘被遗弃的破旧小船,应该就是它了! 他很快在船身的一个窟窿里摸到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布包,就是它! 于是,他走到十几步外一棵大杨柳树下,背靠着粗大的树干守株待兔。 天黑了,月亮升了起来,洒下一地银辉。树林里影影幢幢,显得阴森恐怖。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忽高忽低,飞来飞去,好像一些看不见的小精灵提着幽绿的小灯笼在到处乱跑。 小隐此时的心情就像这些萤火虫般拉拉杂杂,想东想西,情难自已。 见了他们该说什么呢? 怎么说比较好? 怎么介绍自己呢? 要不要实话实说? 苍大哥见到我会有什么反应? 他会说什么呢? 可能会说:臭小子,终于长大啦! 白大姐呢? 上次见面,让她去找飞扬师太的,不知找到了没有。 她与苍大哥相恋,本来恨天宫是不许谈恋爱的,现在恨天宫也没了,我娘已经放下了,他们应该可以自由恋爱了,结婚生子,我可以当叔叔了,呵呵。 饿狼会说什么就猜不到了。 他从来就不对眼,像是上辈子结下过什么梁子,总喜欢在他面前板着脸孔,好像欠他多还他少,有时候还故意吹胡子瞪眼。 唉,大家都长大了,小时候的事不必太当真,重要的是人生有几人能一起相处那么多年,那种情感才是最纯真的,也是最令人难以忘怀的…… 猛可里,两道凌厉的掌风从左右两侧袭来,显然是两个人,掌力雄浑,来势汹汹,大有一掌毙敌之势。 小隐吃了一惊,身体本能地做出了反应,拧腰坐胯,双脚生根,左右两掌同时击出,“砰”,与偷袭的两人硬对了一掌。 小隐的身体微感一震,但那两人却惨了,其中一人被震飞三丈,哇地呕了一口,另一人飞出丈外,后背撞到了一棵树干,却也痛得一时起不了身。 小隐本能地反击两掌,收回掌懊悔不迭,忙叫道:“是苍大哥、白大姐吗?我是隐狼,是小隐呀。” “你……你是隐狼?”男的挣扎着站了起来问道。 小隐忙跑上前扶他,果然是苍狼大哥。 苍狼是十三狼中年纪最大的,也是最得秦枭狼青睐的。秦枭狼曾多次说,只有苍狼才能真正传承他的衣钵。 苍狼甩脱小隐的手,惨然道:“好你个隐狼,好霸道的掌力!” 一手捂胸,急喘了两口气,道:“快,快去看看你白大姐怎么样啦,她已有身孕啦。” 小隐大惊,忙跑向白狼,见她侧卧在地上竟已昏厥。 小隐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掌力竟变得如此强悍,心下大急,忙掐人中捏掌心,急切地呼唤:“白大姐,白大姐。” 苍狼跑了过来,一把推开小隐,跪在地上将白狼抱在怀里,急呼:“小白,小白,你醒醒!你怎么样啊?” 白狼悠悠醒转,有气无力地道:“是……是小隐?” 小隐连声道:“白大姐,是我,我是小隐。” 白狼道:“你变得好厉害,快赶上天君了,恭喜你!” 小隐忙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们,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你伤得怎么样?” 小隐伸手去给她把脉,却被苍狼掸开了,自己去给她把脉,过了一会,道:“还好,还好,没伤到内脏,只是震岔了气!” 小隐听说岔气,伸手在她后背拍了一下,白狼身体一震,随即坐了起来,大口喘了几下,道:“好多了,谢谢你,小隐。” 声音明显比刚才响亮了。 苍狼冷冷地道:“是我们不自量力,自讨苦吃。” 白狼道:“你别乱说,是我们不对,我们不该不声不响偷袭他的。” 苍狼忽然问道:“隐狼,你是来抓我们的吗?” 小隐摇头道:“不是,我抓你们做什么,我只是好想你们,过来见见你们。” 苍狼冷冷地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要抓我们,少啰嗦,动手吧,反正我们也打不过你。” 小隐道:“苍大哥,你别这么说,我真不是来抓你们的。” 苍狼忽然厉声道:“那你为什么要救那狗王爷?你卖身为狗了吗?” 白狼拉了他一下,道:“苍哥,你别这么说小隐,我知道他一定有苦衷的。” 小隐道:“是呀,我不是要救成王爷,我要救的是文心武将军。” 白狼道:“你救文心武,跟救狗王爷扯得上什么关系,简直胡扯!” 显然他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瓜葛。 小隐道:“这个……说来话长,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反正我……确实有我的苦衷,但是我来还想跟你们说……” 忽听不远处传来了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与呵斥声,听声音像是唐玄微。 小隐吃了一惊,他怎么会来这里? 苍狼忿然道:“隐狼呀隐狼,你假仁假义,还不是来抓我们的。我们走!” 说着,拉起白狼的手,纵跳而起,向树林深处飞奔而去。 第174章 饿狼之罪 小隐一想,该说的话还没说,急喊:“等等我!” 跃上前面一棵树,借力枝杈,像猴子般纵跳如飞,紧追而去。 不一会便追上了两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苍狼将白狼拉到身后,怒斥道:“隐狼,你到底想干什么!别装模作样的,要杀便杀,我们不怕!” 小隐知道,事情难以解释清楚,便大声道:“苍大哥,白大姐,你们且听我说!说完了,我便走人。” 苍狼还想说什么,白狼拦住了他,道:“小隐,你说。” 小隐道:“我们恨天宫有两条规矩,一但加入,终身不得脱离;杀手之间不得相爱。其实我早就看出你们俩相亲相爱,心里也暗暗为你们祝福,可那时候违反门规是要受处罚的。现在好了,恨天宫没有了,我娘……天君她也已放下,你们自由了,可以结婚生子了。 我希望你们放下屠刀,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过普通人的日子,相夫教子,其乐融融。如果你们需要钱,尽管问我要。最后,我祝你们俩永结同心,白头偕老,我的话说完了,你们走吧。” 说着,让开了路,大踏步往回走。 白狼和苍狼对视一眼,苍狼道:“我们走!” 小隐知道,只有赶快走开,他们才会相信,所以头也不回只往前走。 忽听身后飘来一句:秦枭狼在通易客栈。 小隐大喜,白狼说出了秦枭狼的秘密,意味着她已经完全相信他了,而且已经决定改换人生了。 秦枭狼果然亲自出马,坐镇指挥刺杀行动。 “你放走他们啦?”乌丽郡主忽然从一棵树后面走了出来。 小隐惊道:“你……你怎么在这儿?” 郡主笑道:“哟,这地是你家的呀,只许你来不许我来,嘿嘿。” 小隐道:“你……你们跟踪我?” 郡主上前挽住他的胳膊,笑道:“别说的那么难听嘛,你受了伤,一个人出来,我们怎么放得下心呢,你说,是吧?” 小隐无话可说,默默地向前走。 郡主道:“唐叔叔刚刚抓了一个人,穿着很奇怪的黑衣服。” 忽听唐玄微急促的声音道:“喂喂,你怎么啦?怎么啦?” 小隐大惊,急甩开郡主的手,高喊道:“不要呀!不要呀!” 迈开大步一路狂奔。 郡主见他突然发疯,吓了一跳,道:“发什么神经!” 小隐猛冲到唐玄微面前,只见饿狼躺在地上已口吐白沫,情知他已服下毒药,神仙难救,双膝跪下,哽咽道:“饿狼呀,你何必呢?我们不会为难你的呀。” 饿狼睁开眼睛,看着小隐,忽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道:“隐狼,是你呀。有个秘密我要告诉你。” 小隐凑近他嘴边,问道:“秘密?什么秘密?” 饿狼笑道:“我喜欢青青,青青喜欢你,可终究是我赢了。那天夜里在八角亭,她喝醉了酒,嗬,我要了她的处子身,真销魂,我一直以为她早已被你破瓜,没想到她留着处子专门给我的,嗬,她是我的……我……” 小隐听了不啻耳畔响起一声炸雷,震得全身麻木,目瞪口呆,半天缓不过气来。 一旁的唐玄微几乎气炸了肺,暴怒道:“你这个畜生!畜生!” 提起剑猛刺他的身体,一剑又一剑,刺一剑骂一句“畜生”,状如疯狂。 饿狼早死了,身体也被唐玄微刺烂,小隐终于缓过神来,捉住唐玄微的手不让他再刺:“唐掌门,他死了,早死了,放过他吧!” 唐玄微气得将剑一摔,忿然走开了。 小隐看着他的尸体,难过地道:“你虽然坏事做绝,看在儿时玩伴的份上,我还是帮你入土为安吧。” 说着,将他的尸体拖到一个低洼处,用短剑挖出一个坑,将尸体埋入土中。 郡主也默默地一旁帮忙。 小隐跑去破船那里,取了块木板过来,用剑在上面刻了“恨天饿狼之墓”六个字,向墓碑拜了三拜。 这才对郡主道:“走吧,我们回去吧。” 郡主和唐玄微渡河的船就停泊在不远处,三人乘船返回碧水山庄。 唐玄微心事重重,不住唉声叹气。 上了岸,唐玄微对郡主道:“郡主,我有事要和小隐谈,你先回去休息吧。” 乌丽知道事关唐玄微的女儿唐嫣儿,非同小可,欣然答应,直接回房去了。 小隐等她走远,问道:“唐掌门,有话请说。” 唐玄微长叹一声,摇头道:“去你房间说吧。” 两人默默地走向小隐住的房间。 一进门,唐玄微把门一关,忽然在小隐面前双膝跪下,伏拜在地,失声痛哭。 小隐大惊,忙伸手去扶,唐玄微却不肯起来,使劲叩头。 小隐道:“唐掌门,你不要这样,有话直说就是啦。小隐是你的晚辈,我受不起的呀。” 唐玄微啜泣道:“你受得起受得起!没有你就没有青青,没有你就没有灵山派,更没有我唐玄微,你三番五次救我们,只能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 说着,不住地叩头。 小隐慌了,蹲下来将他拦腰抱住,道:“唐掌门,小隐惶恐,你别这样。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我会听的。” 唐玄微道:“你是我们唐家的大恩人,能不能请你再答应我一件事?你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定要报,子子孙孙报……” 说着,又不住叩头。 小隐不知他怎么回事,被他叩拜得心慌,道:“你起来我就答应。你起来说,你这样我怎么答应啊。” 唐玄微道:“你不答应,我是不会起来的。” 小隐道:“好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起来,好好说话,慢慢说。” 唐玄微道:“你肯答应了?” 小隐道:“我答应,我答应。” 唐玄微终于肯站起来,吞吞吐吐道:“我……不怕你笑话,其实青青破处一事,她明里暗里跟我夫人说过几次,后来我们俩慢慢搞清楚了,有一晚,他在你那里喝醉了酒,你送她回去,在路边的一个八角亭里,这个……那个……青青她被人那个了,她一直以为是你……” 小隐道:“这事我……我不知道呀。” 唐玄微道:“你没做过当然不知道,可是青青她一直把那人当作是你,所以……所以她一点没事,而且不瞒你说……暗里还挺欢喜的,因为她喜欢你,她心里只有你。” 其实青青喜欢他,也向他暗示过无数次,小隐岂有不知之理,只不过他从小就把她当作可亲可爱的姐姐,实在难以把她跟爱人相提并论,所以一直装糊涂,一直不去想这事。 每每青青提起,立刻顾左右而言他。 现在唐玄微把这事直白地摊了开来,小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吱唔道:“可我……我一直把她看作亲姐姐……最亲最亲的姐姐。” 唐玄微道:“你对青青的想法,我和夫人也早已看出来了。所以青青的事一直是我们心中的一个梗,也是埋在她心底的一个大爆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了。最近我和夫人天天担心这事,天天提心吊胆,就怕出事,可是没想到……没想到……唉。” 得知饿狼侮辱了青青,小隐心里的确很愤怒,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会狠狠地揍他一顿,揍得他半死不活,可现在饿狼已经死了,这种事,又该怎么办呢? 他也不知道哇。 唐玄微继续道:“我和夫人商量过,如果这件事青青一直不知道是别人做的,她就一直没事,可是万一……万一她知道了,她一定受不了,后果可能……唉,我都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小隐道:“青青脾气暴起来很凶的,说不定会扒了饿狼的坟,唉,啥事都可能做出来。” 唐玄微难过地道:“是呀,我们担心她呀,她肯定受不了的,她受不了的。” 小隐道:“这事……反正饿狼已经死了,天底下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就你我还有郡主,我们都不说,她就不会知道了呀。” 唐玄微道:“是呀是呀,我正要跟你说这事……” 小隐打断他轻松地道:“你就为这事啊,那我肯定不会说的,对谁也不说,打死我也不说。不过郡主那边,我……我不知道,她那个脾气……” 唐玄微道:“郡主那边我会去说,我想她应该不会乱说……她会答应我的。” 小隐道:“那不就没事啦。这事我不说,你不说,郡主不说,青青就永远不会知道了,也就不会有事了。” 唐玄微摇头道:“不是,不是这样的。这样只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的。终有一天她会知道的。” 小隐奇道:“怎么会呢?天底下再没其他人知道了呀。” 唐玄微道:“这个……可是……如果有一天她直截了当地问你这件事,你怎么说?” 小隐不假思索地道:“我当然不说,我说我不知道呀……” 忽然觉得有点不妥,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唐玄微道:“问题就在这儿,以青青的脾气,终有一天她会质问你的。我知道的,会有这么一天的。我……”说着,又开始哽咽流泪。 小隐心里有点发慌,道:“唐掌门,你别急,我们……再想想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唐玄微凄然摇头道:“没有,没有的,除非……除非……” 连说了两个“除非”,却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唐玄微忽又跪了下来,伏拜在地,哭泣道:“大恩人,你刚才已经答应了我,答应了,是吗?” 小隐听他话中有话,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事不妥,可实在受不了他的叩拜,使劲扶起他道:“答应的,我答应的。” 唐玄微半跪着道:“恩人呢,求你再救一次青青,青青一旦知道真相,一定会出大事的。如果没了青青,我们夫妻俩也活不下去了。我求你再救我们家一次,我们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 小隐道:“青青是我最亲最爱的亲人,她的事就是我的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你说,你说吧。” 唐玄微道:“如果有一天,青青直截了当问起你,我……我想请你默认了这件事……” 说着,又叩头跪拜反复道:“求你救救我们!求你啦!” 第175章 困惑 小隐本想一口答应,忽然觉得不太妥,迟疑道:“你是要我承认这件事是我做的?这……可我不知道呀。” 唐玄微放声大哭:“你刚才答应的,你答应过我的!” 认下了这件事,是不是就意味着要娶青青为妻,那……顾桃怎么办? 我真正喜欢的是顾桃! 我想娶的也是她呀! 小隐迟疑了,脑子变得像浆糊一般一团乱。 唐玄微见他犹豫便又开始叩头,一边叩头一边哭诉:“我知道你喜欢顾桃姑娘,郡主喜欢你,青青也喜欢你,你何不三个一起娶,她们俩都是郡主,我们家青青可以做小。求你了,大恩人,求你了。” 小隐心里又是纠结又是难过。 他心里想的只有顾桃,从来没考虑过其他女孩。可是瞧唐玄微的样子,不答应他都不行,一咬牙,道:“好,唐掌门,你起来吧。我答应你默认这件事,至于娶谁,我暂时不考虑。你以后也不要乱说。” 唐玄微见他正式答应,又拜一拜,道:“谢谢恩人,谢谢,我们家嫣儿有救了,她有救了!谢谢,谢谢。” 小隐将唐玄微搀扶起来,把他摁在椅子上,道:“姻缘最讲缘分,强求不来的,所以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办法。有些事情现在看来无解,过段时间可能自己就解了,所以你也不要过于忧心。好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以后也不要再提起,我心中有数了。我不会让青青出事的,这点你尽可放心。” 唐玄微破涕为笑道:“我知道,我知道的,所以我才来求你。我唐某有幸遇见你,真是大幸呀!” 小隐转而跟他说起了晚上遇见杀手的事,请他不要告诉成王,也不要对外人说,免得节外生枝。 唐玄微自是一口答应。他从怀里取出一瓶丹药,递给小隐,道:“我新近炼制了两瓶灵山还生丹,配方有改进,对于寻常伤痛疗效更佳,只是若遇危重病人,须得用千年何首乌作药引,方能发挥起死回生的作用,可惜我那里何首乌用完了,一时没能采购到。这瓶你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千年何首乌很难找到吗?” “可遇不可求,我原来用的那株也是二十年前在大凉山偶遇一位叫蓝力的老猎户,救了他一命之后他送给我的,以后寻遍天下再也没有机缘遇见。” 唐玄微随后告辞,踏踏实实地回房休息去了。 四日后的中午,众人返回成王府。小隐心里念着顾桃,放下东西,饭也不吃,便出了王府,快步走向有福茶馆。 刚没走几步,就见乌丽郡主带着一大帮人骑马而过,不知她忙什么。 小隐无暇多想,现在他最想念的是顾桃。 成王已经承诺适时释放文心武和昌平公主回国,救人之事十拿九稳了。 必须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顾桃,她那神神秘秘的行动可以停止了,再也无须冒险。 唉,她怎么那么相信信王呢? 文心武在成王手里,要救人自然要从成王府下手,她甚至都没采取行动接近成王,怎么救呀? 她不是被信王骗了吧? 起码是被他洗脑了,否则不会搞得那么神神秘秘,好像他们的行动有多了不起似的,哼,最终还不是他搞定了成王,救出文心武和昌平公主。 顾桃那么聪明,咋就轻易上当了呢? 这些王公贵族不可信,哪一个不是出于一己私利,岂会真的为他人着想! 说不定他们正是利用顾桃救人心切帮他们做什么坏事呢。 她说她要嫁给萧阳世子,是真的还是骗人的? 骗人的! 她是真的从来没看上过我吗? 不可能! 搞不好信王以救文心武为条件逼她嫁给萧阳? 真那样的话,顾桃还来戎都做什么! 小隐始终不相信顾桃会这样子就离开自己,嫁给萧阳。 不合理,完全不合理! 这回见到顾桃,一定要让她把话说清楚,不说清楚,决不让她走! 人都可以救出来了,还搞什么搞呀! 不是没事找事吗? 想着想着,一会便到了有福茶馆。 教坊的大门开着,不知道顾桃下午有没有出去演出。 他想了想,决定直接进去问问。 饿狼和白狼已经不在了,他已经没有顾忌了。 看门的老者拦住了他,问他找谁。 他冲口而出说“顾桃”,随即意识到她肯定用了新的化名,但他并不知道,便补充道:“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这么高,弹琴弹得好,待人好,很会……” 老者笑着打断他道:“是郭桃姑娘吧?对,是个好女孩,不过人已经走了,不在这儿啦。” 小隐傻眼了,急问:“走啦?什么时候走的?去哪儿啦?” 老者道:“三四天前吧,至于去了哪儿,不知道。她走的时候没说。” 小隐问道:“她还会回来吗?” 老者道:“辞了就是辞了,不会回来啦。我们这里就是这样,旧人出,新人进……” 小隐又问:“那……她有好朋友吗?就是说知道她会去哪儿的那种朋友?” 老者想了想,摇头道:“没有,郭桃姑娘不太喜欢与同事交往,应该没有。” 小隐大失所望,自己急不可待地赶来,她却早已走了,还不知道去了哪儿,唉。 他怏怏往回走,不住长吁短叹。 会不会是她已经知道文心武得救了,回大鹰去了? 不可能。 她到底在做什么? 连一个字都不肯向他透露? 他百思不得其解,回到王府,倒头便睡。 这一睡竟睡了两个时辰,醒来时已近亥时。两顿没吃,腹中甚是饥饿,此时膳堂早关,便带了点银子去王府外面的小酒馆吃饭。 酒足饭饱,返回王府大院时,远远看见王府门前停下一辆马车,走出一个身披斗篷遮着脸的女子,进入王府。 那模样、体态与顾桃颇有几分相似,心头一动,忙加快脚步。 进入王府时,那女子已然不见,回头问把门的守卫,守卫说,袁管家专门交待过,她是王爷约见的人,不知是什么人,现在应该在王爷那里。 他去了王爷会客的德正殿,殿里一片漆黑,并无人声,又去了王爷的书房。 王爷在独自看书,看他沉浸其中的样子不像是刚刚坐下的。 奇了怪了。 他再去找袁管家,他的住处也没人,顺便去看了看郡主,郡主也不在房内。 怎么回事? 人都去哪了? 他心神不定,便在花园里乱转。 不知逛了多久,忽听远处一辆马车嘚嘚驶来,忙闪身到假山后。 马车直奔大门而去,小隐心道,车内该不就是那位神秘的女子吧。 他跟了上去,远远望见马车在大门口停下,随后便掉转了头往回走,经过小隐身边时,忽听袁管家在车内冲他说道:“这么晚了,还没睡?” 小隐道:“是呀,睡不着,出来转转。对啦,刚看见一位女子进来,谁呀?” 袁管家道:“哦,是萧夫人,她是来见文心武的,这不,刚送走她。” 萧夫人? 见文心武? 小隐心中百分百断定她是顾桃,忙说了声“袁管家辛苦”,急急追向大门。 到了门口,停在门口的马车早已不见。 向守卫问明马车去的方向,立刻拔脚狂追,一直追出三五里地,根本没见着那辆马车的影子,想是已走远了,心里大失所望,只得怏怏而回。 萧夫人! 她竟然自称萧夫人! 心中一酸,喉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胸口憋着一口气,像要炸裂一般,想喊几声却喊不出来,便拔腿猛跑,一直把自己跑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他回转房里,想发火,发不出来,想哭,又哭不出来。 这一夜便如下了油锅,折腾来折腾去,苦捱到天亮。 忽然想到了文心武,对啦,干嘛不去问问他呢? 或许他知道她在哪儿,下一步要干什么。 于是,立刻出门去见文心武。走了半个多时辰,天已大亮,终于到了清心园,向守卫打个招呼,称“奉命要见文将军”。 守卫依然记得他,二话不说放他入内。小隐大喜,进入园内,见文心武房门紧闭,一个守卫告诉他,文将军尚未起床。 只得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苦等。 等了一刻钟,文心武的房门开了,小隐急步抢进了门,开口就问:“昨夜文心兰来过,是吧?” 文心武面露憔悴,似乎昨夜也睡得不好,道:“你消息倒灵通。我正发愁,也想到过你,你马上来啦,好好,看来你是真关心小兰的。” 小隐道:“好朋友两肋插刀,没什么可说的。前几天在碧水山庄,王爷遭遇刺客暗杀,我救了他。他问我有什么要去,我说请他放了文将军和昌平公主,他同意了。文将军,你很快就能和昌平公主平安回国了。” 这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但文心武没表现出任何惊喜,脸上表情依旧,好似早知道了一样。 小隐不觉困惑:“我看文将军心事重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文心武叹了一口气,道:“你说的事,王爷已跟我说了。这是好消息,不过事情也不是那么简单。唉,我这妹子,我就一个妹妹,怎么说呢。” 他也说事情不简单,和顾桃一个腔调,事情到底复杂在哪里呀? 第176章 报应 文心武注意到小隐一脸困惑,便解释道:“朝堂之事,复杂微妙。你们江湖人是理解不了的。” 顿了一顿,接着道:“一直以来,我们文家与信王交好,文家军是信王倚仗的一支重要力量,举足轻重,和亲计划本就是一个阴谋,其意图一半是要毁掉我,搞乱文家军,一半是要打击信王,胁迫于他。他们算准了我会这么做。 他们的目的基本达到了,毁了我,打击了信王,好在信王及时采取了行动,让小兰帮着接管了文家军,文家军才没有乱,算是亡羊补牢吧。” 小隐疑惑道:“文将军,你现在不好好的吗?等你平安回国,不是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文心武苦笑道:“这你就不懂了。我文心武叛国投敌的消息早传遍了鹰朝上下,了解我的人当然不会相信,但相比全国,了解我的人算得了什么!所谓‘疑人不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是朝廷的用人法则。即使我今日回去,难保相王不会给我安上叛国投敌的罪名治罪。” 小隐有点明白了,道:“信王不是信任你的吗?” 文心武道:“如今相王把持着朝政,信王自身难保,他拿什么保我?搞不好还可能连累到他。” 朝廷的事果然复杂! 小隐终于理解了他们所指的“复杂”的含义,暗道:这朝堂人人勾心斗角,互相倾轧,真不是人呆的去处。 他道:“我明白了。那要怎么样才能做到两全其美呢?” 文心武长叹一口气,道:“难,难哟,世事难两全。” 小隐想到了顾桃,她并没有放弃,便问道:“文心兰怎么想的?她一直在奔忙,应该是想到什么两全的办法了吧?” 文心武道:“我正为这事发愁呢,昨夜一晚没睡,可我又阻止不了她。” 小隐道:“她……到底打算做什么?” 文心武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刺杀西戎王!” 文心武声音很轻,但在小隐犹如晴空霹雳,惊得他瞠目结舌。“你说她要刺杀西戎大王?” 文心武“嘘”了一声,朝门看看,嘱咐道:“你小声点。” 这傻丫头! 这傻丫头! 小隐心里顿然明白了一切。从一开始,顾桃就没打算要直接想办法救文心武,她决意刺杀西戎王,已抱定必死之心。 她选择混进教坊当乐师,是因为西戎王偶尔会去重泽楼密会头牌小姐! 她是怕连累他,才决定与他分手的,不愿他为她冒九死一生的风险! 这傻丫头,这傻丫头,怎么一点不懂他的心呢! 文心武道:“这个办法一定是信王暗示她的,因为风险太大,信王也说不出口的。” 小隐又问:“刺杀西戎王是唯一的两全之计?” 文心武道:“如果我的妹妹刺杀了西戎王,谁还敢再说我叛国投敌?” 小隐道:“也就是说就算别人替她刺杀成功也帮不到你的,只有文心兰亲自动手才会有用。” 文心武点头道:“是的,想法是不错,可太天真了。刺杀一国之君,谈何容易,历史上发生过多少次对帝王的刺杀,可成功者寥寥。小兰简直是送死呀!我劝了,可劝不住! 你来了就好了,你一定要帮我阻止她,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阻止她,阻止她!我已经这样了,如果她再出事,叫我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啊!” 小隐霍地站立起来,道:“文将军,我知道了。文心兰有没有告诉你,她人在哪里?” 文心武道:“她没说,但她的意思行动可能就在最近几天。” 小隐一抱拳道:“文将军,你放心,我一定尽力相劝,一定保她平安!告辞。” 小隐的心情既激动又紧张,激动的是他终于明白了顾桃的心意,她没有要嫁给萧阳,她在保护他不让他涉险,紧张的是刺杀西戎王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九死一生。 唉,傻丫头,为什么不说呢?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呀。 他一阵风似的往回走。 不就是杀西戎王嘛,杀就杀呗! 大不了两人一起死! 他必须立即行动起来,首先找到她,然后与她并肩作战…… “哎哟!” 小隐满脑子想着顾桃,连路都没看,差点与对面走来的一个人撞个满怀,幸好最后一刻反应过来及时闪开了,抬头一看,那人竟是乌丽郡主。 “喂喂喂,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郡主冲着她吃吃发笑,显然,是她有意要撞他。 “不是又想老情人了吧?” 小隐没空跟她闲话,冲她抱抱拳,笑了一笑,便想溜,郡主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拽住他,道:“招呼都不打就想走?” 小隐忙行个礼道:“郡主早安。” 郡主把眼一瞪,道:“什么早安,你看看都什么时辰啦?” 的确,已经午时了。 小隐苦笑一下,又道:“郡主午安。” 郡主抓住他的手不肯放,眨巴着眼睛,笑道:“你就不问问我这两天在忙什么?” 是呀,自从回到王府,就再也没见过她,谁知她在忙什么。 忙点好,省得老是缠着他。 小隐便问:“你忙什么呀?” 郡主神秘地一笑,凑近他道:“你猜猜看?” 小隐见她一副满面春风怡然自得的样子,随口道:“找到如意郎君啦?” 郡主推了他一把,道:“如意郎君我早有了,不是,你再猜?” 小隐摇头,他懒得动这个脑筋。 郡主兴奋地道:“我抓到秦枭狼了。” 小隐吃了一惊,这才想起那天在河滩,白狼临走前说出了秦枭狼住的地方,没想到让她听见了。 对,那天见她带了一大帮人出去,肯定是去抓秦枭狼了。 郡主道:“老天有眼,叫我抓住了这个人渣,一雪前耻。” 秦枭狼当初虐待唐卉儿,差点杀了她,如今落在了她手里,自是没好果子吃,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吧。 郡主得意地道:“怎么样?要不要带你去看看?” 既然人已在王府,见见也无妨。 “走吧。” 她拽着他的手往前走,小隐想甩也甩不脱,只得由着她。不久,两人来到了一座外观较旧的平房前,有一扇铁门,门外有两名家丁把守。 家丁见郡主驾到,赶紧开了门,里面另有两名家丁在把守。 两人合力掀开了地面上的一块大木板,原来下面是个地道,一段木板台阶通往下方。 两人顺着台阶而下,下面大得很,有四间牢房,还有专门的刑讯室,摆放着各种刑具,大多血迹斑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和地下特有的潮气。 郡主打开了其中一间牢房的铁门,一股更加浓烈的血腥气和酸臭味扑面而来,令人恶心,郡主捂住了口鼻,小隐也忍不住蹙眉皱鼻。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衣衫破烂满身血迹的人靠在墙壁上,耷拉着脑袋。 听见声响,吃力地抬起了头,看了看郡主,又看看小隐,忽然眼睛一亮,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脸上肌肉激烈抽动,反应甚是强烈,挣扎着用胳膊和膝盖爬向小隐。 小隐注意到他说不出话是因为舌头被割断了,爬行艰难是双手和双脚的筋全断了,他已彻底变成一个残疾人。 小隐心里不由一阵难过。 想当年秦枭狼是号称天下第一杀手,是何等意气风发,恃才傲物,不可一世,到头来却落得个终身残废的下场。 郡主忽然飞起一脚将堪堪爬近的秦枭狼踢得飞了起来,撞到墙上发出“咚”的一响,随即跌落墙脚。 秦枭狼挣扎了好一会,才把身体调整过来面向小隐,眼睛仍是看着小隐,目光充满了激动和期待,口里发出“呜呜呀呀”的怪声。 乌丽郡主愤愤地道:“秦枭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杀人不眨眼,作恶多端,老天有眼,让你落到了我手里,这就是你做恶人的报应!等着吧,这里十八样刑具,有你受的!” 小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感觉到秦枭狼似乎在竭力向他求助,他现在生不如死,或许在求死。 但他毕竟做过自己的老师,看见他的惨状多少有点于心不忍,道:“郡主,他够惨的了,要不,算了,放了他吧。” “你说什么?”郡主怒目圆睁厉声道,“你……你竟要我放了他?” 她戟指秦枭狼怒道:“你知不知道当初他是怎么折磨我和杏儿的?他脱光衣服让我们喝她的尿,舔他的屎,把我们当马骑,用鞭子抽,用香火烫,稍不如意便拳打脚踢往死里打!你都看见的,他叫人把我们活活打死,你救下了我们,最后他还是当着众人的面,杀死了杏……” 她声音呜咽,全身发抖,激动难当,说到后面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隐无话可说。秦枭狼之恶,令人发指,的确该死! 他冲秦枭狼摇头叹了一口气,轻轻挽住郡主抖动的肩膀,推着她走出了牢房,道:“好啦,我们不理他,走吧,我肚子饿了,我们吃饭去。” 郡主哭了好一会才渐渐平静下来。 快走到膳堂时,忽然道:“我忽然好想喝酒,都说你酒量很好,你陪我喝!” “不用了吧,随便吃点就得了。”小隐心里装着事,实在没空跟她耗。 郡主回头喊道:“袁管家,袁管家!” 袁管家应声而至:“郡主有和吩咐?” 郡主道:“我要和秦先生好好喝几杯,把酒菜搬我那里去。”说着,又对他附耳说了几句。 “走走!”郡主拉着他去往她的住处。 不久,七八个佣人搬来了酒桌、椅子、一桌子菜和足足二十坛酒! 小隐看傻了眼,指着酒坛子道:“这么多酒,几个人喝呀?” 郡主笑道:“当然就我们两个!今儿我们比拼比拼,看谁厉害!袁管家,开酒!” 小隐无奈,只得坐下来陪郡主喝酒,心道:看把你能耐的,正好把你灌醉,让你睡个一天一夜,也省得你来烦我! 第177章 大醉 酒是上好的米酒,晶莹剔透,甘醇可口。 小隐感觉以自己的酒量,喝这种酒再多也不会醉,便放开了肚量,一杯连着一杯喝。 袁管家和小秋端酒斟酒,忙得不可开交。 他一心想要把郡主灌醉好脱身去找顾桃,从小杯到大碗再到坛子,到后来一碗换三碗,一坛换三坛,照喝不误。 岂料,郡主的酒量也很不错,竟然一一扛了下来。 小隐不服气,继续灌她,当然自己喝得更多。 一坛接着一坛,一开始还数着酒坛,分清两个各喝了多少坛酒,到后来已记不清了。 当他灌下最后一坛酒,天旋地转,脑子突然断片,便啥也不知道了。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晕晕乎乎的,脑子发胀,全身酸软无力。 他微微睁了一下眼,便又闭上了。 又躺了会,感觉鼻子里闻到一股子特别的馨香,沁人心脾,耳畔响着另一个人均匀的呼吸,身上好像搁着谁的胳膊和腿…… 隐隐觉得不对劲,翻起身体想侧身而卧,却被人用手脚扳了回去,伸手一摸,触处光滑细腻,浑圆丰盈,像是一个人的腿…… 心中微感吃惊,用力睁开眼睛一看,顿时惊得魂飞魄散,酒意全消。 他竟然睡在了郡主的闺床上,更要命的是,郡主就睡在了身边! 而且,她好像有点衣衫不整…… 好在自己的衣衫还算整齐。 小隐的心扑扑乱跳,用手抓着头努力想要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是一点记忆都没有,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唯一的记忆是抱着酒坛喝酒,郡主也在喝。 最后一刻天旋地转,一片空白了。 原来两个人都喝醉了,糊里糊涂睡到了床上,惭愧惭愧! 郡主侧卧在旁,双目紧闭,呼吸均匀,像是仍在酣睡。 小隐暗自庆幸,小心翼翼地搬开郡主的胳膊和腿,翻身滚下床,便欲开溜,岂料,郡主也醒了,一手拽住了他的衣襟,侧卧在床上,另一手托着脸冲着他直笑。 风情万种的撩人姿态令人不敢直视。 小隐跑不走了,尴尬万分,挤出一个笑容道:“嘿嘿,醉了,你喝醉了,嘿嘿。醉了早点睡,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白小隐!”郡主用力将他往回一拽,提高了嗓门竟喊出了他的真名字。“你干的好事,还想溜!” 小隐被拽回到了床前,不敢回头看她,连声道:“没没没,我啥都没干,郡主,你醉了,早点休息,早点……” 郡主笑道:“白小隐,你知道你在我这里睡了多久吗?” “多久?” “你朝外面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 小隐朝外一看,感觉是早上辰时,吃了一惊,顿然无语。 “八个时辰,你还敢说你什么都没干?” 小隐努力回忆,可脑子里一片空白,期期艾艾道:“这个……那个……嘿嘿,我没……好像没做过什么呀。” 郡主笑道:“好像没,那就是做过啦。男子汉大丈夫,做了事就溜,你想得美!” 小隐只有装糊涂:“没没,郡主,我保证,我绝对没做过什么事,我一千个保证……” 郡主见他一副尴尬狼狈相,笑得花枝乱颤:“你没做过,那你心里肯定想过!老实交待,不然,嘿嘿!” 小隐急道:“没没没,没想,没想,一丝一毫都没想过。” 郡主笑道:“没做过,也没想过,那你转过来,看着我。” 郡主衣衫不整,娇躯半露,小隐哪里敢回头,道:“不敢不敢。君子非礼勿视,男女授受不亲……” 郡主大笑:“好一个非礼勿视授受不亲,如今你看也看了,睡也睡了,那算什么?” 小隐大急:“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郡主面前,小人岂敢有非分之想。” 郡主道:“可我知道你想了,也做了,一辈子也别想赖,呵呵,回去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做过什么。” 郡主终于松了手,小隐如获大赦,赶紧跑路,在门口差点撞翻了端水进来的侍女小秋。 小隐帮着扶了扶她手中的脸盆,道声“对不起”,一溜烟跑了出去。 小秋看他慌乱的样子,忍不住抿嘴而笑。 郡主笑道:“是我的就是我的。从今往后,看你还能跑哪去!” 心道:要不是你睡得死猪一样重得要命,本郡主早把你扒个精光。 小隐一口气跑回了房间,一颗心兀自怦怦乱跳,端起茶壶猛灌了一气茶水,感觉稍好点,在床沿坐下来思索,一时之间却哪里想得清楚。 过了好一阵子,决定不想了,走到外面花园里透气散步。 忽见两名家丁推着一辆板车过来,板车上躺着的正是秦枭狼。 小隐忙上前问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一名家丁道:“秦先生,我们奉郡主之命,把这个恶人拉出去放了。” “放了?”郡主想通了? 秦枭狼看见小隐,又激动起来,呜呜呀呀一通叫,小隐面对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说了一句“好死不如赖活”,便挥挥手让他们走人。 从此戎都街头多了一名残疾的乞丐,哑巴,四肢残废,蓬头垢面,身上散发出阵阵恶臭。 谁也不会想到,他曾是令整个江湖闻风丧胆的天下第一杀手秦枭狼! 小隐猛然想起了顾桃,心里顿时一阵惶急,担心郡主又来缠他,便跑出了王府,在街头信步而行,脑子里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傻丫头为了兄长竟要独自去刺杀西戎大王,必须要尽快找到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戎都这么大,怎样才能找到她? 她现在会藏身在哪里? 既然要刺杀西戎王,王上在哪里,顾桃自然在哪里。 西戎王在王宫呀,难道顾桃进了王宫? 要在王宫刺杀王上,简直比登天还难! 以顾桃的聪明,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傻事。 那么,王上最近有没有可能出宫参加什么活动呢? 对,一定是这样。 王上出宫,成王一定知道。 可这种事去问成王,总觉得心里有点发虚。 还是先问问郡主,说不定她也知道。 一想到郡主美人卧床的样子,心跳顿然加剧。 迟疑半晌,还是决定去试一试,摆平她总比摆平王爷容易。 即刻回转王府,直接去了郡主的住处,郡主屋里没人,小秋也不在,探头探脑看了一会,正要离开,冷不丁一个声音喝道:“你鬼鬼祟祟干什么?” 小隐回头一看,正是郡主,身后跟着小秋。赶紧陪个笑脸道:“我来看看郡主起床了没?嘿嘿。” 郡主笑逐颜开道:“你是不是还想着那点事呀?” 小隐把头摇得货郎鼓似的:“不是不是,我有正事要问你。” 郡主道:“哦,那进来说吧。” 两人进入客堂,分宾主坐定,小秋立刻上茶。郡主问道:“你想问什么?” 小隐心想,说正事前总该先表示表示关心,便道:“昨天……这个……不好意思,喝多了,郡主你……还好吧?” 郡主眼睛盯着她,目光闪烁着兴奋,道:“你这么关心我呀,我好喜欢哦。” 小隐道:“听说你把秦枭狼放了?” 郡主道:“是的呀,我想明白了,你是大男人,你说了算。我是不是很听话哟?” 好像话里有话。 小隐干笑了一下,道:“这个……我还有件事想问你,就是……哦……王宫里最近有什么大活动吗?” 郡主道:“有呀,王宫里三天两头搞活动,你怎么突然对王宫感兴趣了?” 小隐道:“我的意思是,王上要出宫办的那种活动。” 郡主道:“你是说狩猎节吧?有呀,九月初一,王上要率文武百官去青洋围场狩猎。我父王也去的,我也正在考虑要不要参加。” “哦,”小隐若有所思道,“原来是王上要出宫狩猎。” 这就对上了。 九月初一就在七天后,顾桃一定是看准了这次机会下手。 郡主见他陷入沉默,提醒道:“喂喂喂,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小隐回过神来,道:“我在想,王上出猎,阵仗是不是很大呀?你参加过吗?” 郡主道:“我小时候跟父王参加过。王上狩猎,随行的文武百官就得好几百,加上各种护卫,还有禁军,少说好几千吧,阵仗肯定大呀。我以前小不喜欢,现在想想应该挺好玩的。青洋围场好大好大的,在里面跑马一天都到不了头。我就是嫌时间太长,天天住帐篷。” 小隐又问:“大王的贴身侍卫个个都是绝世高手吧?” 郡主道:“那倒也未必,听说有两人挺厉害的,叫什么什么凉山双雄。哦,你是不是也想去玩?你去我便去,你不去我便留下来陪你。”” 小隐道:“我身份低微,哪有资格去皇家园囿。” 郡主道:“你可以扮作本郡主的贴身侍卫呀,保管你能进去,起码可以饱饱眼福。” 小隐道:“那么多王公贵族,太多规矩,我有点怕兮兮,我再想想,再想想。” 他已经得到了需要的信息,便想着开溜,一边说,一边慢慢向门边靠近。 郡主道:“明天必须确定下来,王爷要报参加人数,否则就没机会了。” “好好,知道了。郡主,小人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不等郡主开口,便撒开脚丫跑出了门。 他一口气跑回住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来想去,决定前往围场找寻顾桃。 他确定顾桃必在已在那里守株待兔。 他感觉到,此一去,不论成败,他在戎都的使命便结束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这里了。 一想到即将离开,一去不返,心中竟升起一股不舍之感,王爷和郡主待自己不错,有种家人的亲切感,觉得不告而别有所不妥,便提笔写了封告假书,表示自己有急事外出,感谢王爷和郡主的照顾。 他将告假书放在茶桌上,在上面搁了个茶杯。 他身无长物,来时只带了一张古琴,还是唐玄微送的,不要了。 收拾了点银两,出了房间,去马厩借了一匹马,牵出王府大门,跳上马背策马扬鞭望西而去。 第178章 东落老人 青洋围场是专供西戎王狩猎的场所,土地辽阔,圈地的木围栏超过百里,场内建有多处离宫亭观,平时有专人看管,方圆五十里,严禁百姓狩猎。 西戎王狩猎在即,围场大门加强了防守,守卫森严。 小隐在门外探望了一会,便纵马顺着边缘的木围栏小步前行,一边思考着下一步如何行动。 他设身处地,换位思考,假设自己要刺杀西戎王,不,不是假设,是他要刺杀西戎王。 既然顾桃敢这么做,他有何不敢? 热血上涌,他决定了,从这一刻起,实施对西戎王的刺杀行动。 第一步摸清围场内的守卫情况; 第二步了解西戎王狩猎的具体程序和时间; 第三步了解西戎王在围场内的起居规律及安保特点; 第四步寻找西戎王的安保漏洞,确定下手的时间和方式; 第五步安排刺杀后的逃生路线; 第六步实施刺杀。 放眼望去,这一带都是起伏缓和、连绵不断的低矮山丘,林木分布不匀,有的地方稀疏,有的地方茂密,还有的区块既高大又茂密,或许是禁猎的缘故,人烟稀少,偶有巡逻队纵马疾驰而过。 他找了一处茂密的树林,把马藏于其间,随后翻越木栅栏进入围场。 远处有一处山丘突起,远高于周围的山地,从那里应该可以俯瞰围场全貌。 这里面有广阔的草地、茂密的树林,远处看似还有一座大湖,成群的鸟儿在空中盘旋,地上不时可见野兔、香獐在草丛里觅食,偶尔也会遇见成群的梅花鹿。 果然是狩猎的好场地! 那座山看似不远,走起来挺费劲,足足走了快一个时辰才到达山脚下,已是日落西山,天色渐暗。 估计爬到山顶,天肯定黑了,今日是看不成了。 不远处似乎有一条小道通往山里,便快步走了过去沿小道而上。 走了两百多步,路已至尽头,却现出一户人家来。 围墙是用一人高的各种木头拼凑而成,高低不平,两扇门的木板倒是厚实,从缝隙里看,里面有个大院子,种了各种蔬菜,房屋也是木制的,只是里面黑灯瞎火的,像没人似的。 小隐正觉口干舌燥,便想进去讨碗水喝,轻轻推门,门却是从里面拴上的,推不开。 敲敲门,连叫数声“有人吗”,屋里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一跃翻进了围墙,房屋的大门开着一条缝,里面漆黑一团。 他再次敲门,问“有人吗”,屋内响起一个人轻微的呻吟,突然“咣当”一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翻倒了,急忙使劲撞开门抢了进去。 黑暗中似乎有个人躺在地上,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水,水!”听起来十分虚弱。 水在哪呢? 小隐摸着黑往前走,脚下踩到了一样硬东西,蹲下来一摸,是盏油灯,心中一喜,立刻取出火石将油灯点着。 灯一亮,便发现了墙边的水缸,用勺子舀了一勺水,端了过来,见躺在地上的是一个胡须花白的老人,脸色苍白,双眼无神,似已病入膏肓。 他蹲下来扶起老人的头部,用勺子慢慢喂他喝水。 喂他喝了会水,小隐放下勺子,替他把脉,发现他气滞血瘀,四肢麻痹不能动弹,像是受伤后情绪异常引起的。 “老人家,你躺这儿几天了?” “三……三四天吧,谢谢你。”老人的声音有所好转,但中气明显不足。 躺了三四天,一定是饿坏了。忙问:“你还有吃的吗?” “在……在菜橱里。” 小隐扫视了一眼房屋,房屋不大,却是三开间,便将老人抱起来走进左首的房间,里面有一张床,还有些简陋的家具。 他把老人抱到床上,用被子盖好,再出来找吃的。 菜橱立在门边,里面有一盘腌菜,一盘腌肉和一盘馒头。下面有个米缸,里面有米。 他盛了一碗水,掰了半个馒头捏碎后泡在水里,等发胀了,端进去喂给老人吃。 喝了水,吃了馒头,老人体力有所恢复,连声向他致谢,并问他是什么人。 小隐道:“老人家,不急,我先烧点稀饭,你吃点热的,会恢复得更快。” 他在柴灶里生起火,煮了半锅稀饭,喂老人喝了一碗粥,吃了半个馒头,又取出灵山还生丹喂他服下一颗,便让老人躺下睡觉。 老人精神好了些,不肯睡下,哽咽道:“我儿子……我儿子……” 小隐问道:“你儿子怎么啦?” 老人呜咽道:“他死了,他死了。” 小隐道:“究竟怎么回事?说我听听。” 老人道:“我名叫东落,我儿子叫东子,老伴死的早,我们父子俩相依为命。我们在围场住了二十个年头了,专门负责照看围场里的野兽。 ” 小隐不禁奇道:“这里面的动物不都是野生的吗,还需要人照看?” 东落道:“这里是皇家猎场,专供王孙公子狩猎的,王上每年也会来三四次。地方太大了,需要有人熟悉猎物的分布,哪个区块鹿多,那个区块野猪多,打野兔野鸡要上哪打。比如王上来狩猎,你不能让他空手而归呀。 他要猎鹿或者猎野猪,就要保证他去的地方有鹿有野猪可猎。野兽喜欢跑来跑去,每年所在的区块会变换。有时候,还要我们专门捉一些小兽,等王上他们来了,再放出去供他们猎杀。” “哦,原来是这样。” 小隐完全没想到皇家猎场是这样运作的。 “前不久,不知从哪里跑进来一头大老虎,围场的余监事吓坏了,再过几天,王上要来打猎,要是惊到圣上,是要杀头的。他给我们下了死命令,必须在七天内杀死老虎,否则让我们偿命。 我和东子蹲守了四天三夜,终于找到了它,经过一番搏斗,我们杀死了它,自己也受了伤,我儿子伤得更重。可余监事他们高高兴兴地抬走了老虎,根本不管我们父子俩,看都没来看过我们一眼。结果……结果东子他,唉,伤太重扛不住了,前天……死了……死了……” 小隐想象得出,这些恶官平白得到了一只老虎,肯定高兴坏了,忙着变卖赚钱,哪还想得到你一个穷猎人。 “你儿子埋了吗?” 东落失声痛哭:“我想埋,可我腿脚都受伤了,抱不动呀,结果摔了一跤,我爬了几步,后来就再也爬不动了。呜呜,还好你来了,谢谢你,呜呜。” 小隐道:“让你儿子入土为安吧,我去埋了他。” 东落道:“就在院子里挖个坑埋了,不要做墓,上面插跟木头就行了。围场里不许建墓,叫他们看见了,要杀头的。” 小隐点了一盏油灯,走到对面的房间一看,地上果然卧着一个人,身体已冰冷僵硬。 他找来把锄头,在院子一角挖个大坑,把东子的尸体埋了下去,把地面抹平,在上面插了一块木板。 忙了近一个时辰,回到房间看东落老人,他已经睡着了,便悄悄退出,在东子房间里的床上睡下。 他隐隐感觉到,冥冥之中老天爷在帮他。 东落父子俩在围场里住了二十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飞禽走兽,了如指掌。 数十次接待王室成员来狩猎,想必对西戎王在围场的起居和行猎特点也一清二楚。 这一切不正是他所需要的吗? 次日,一醒来便听见外面传来嗒嗒嗒的切菜声,走出房间一看,却是东落老人正在砧板上切一大块肉。 “东落大爷,你不多睡会?” 东落冲他一笑,抡抡胳膊,道:“我感觉蛮好,躺不住了,想起有块野猪肉,待会红烧了吃,我这儿还有酒,一会咱爷俩喝一杯。恩人哪,天才刚亮,你再睡会。一会我叫你。” 灵山还生丹果真神奇,东落大爷其实挺危险的,只服下一颗,一晚上就好差不多了。 他朝外面看看,差不多卯时,外面尚黑,打个哈欠,继续回房睡觉。 待他再睁眼时,满屋红烧肉的香味,顿觉食欲大动,肚子咕咕直叫。 东落大爷烧了一大盘红烧肉,两大盘新鲜蔬菜,准备了一坛子白酒。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得甚是欢畅。 东落总是叫他恩人,小隐请他直呼自己的名字。 他想起了老鹰嘴的东升老猎人,随口问道:“我们那里有个地方叫老鹰嘴,住着一位叫东升老猎人的猎户,你们不会是亲戚吧?” 东落放下杯子,手掌在桌子上一拍,激动地道:“那是我兄长。我们是金龙寺村人,世代以狩猎为生,我兄弟二人原来一直在黑凤山一带打猎,后来我碰见了我老婆,入赘了他家,就来到了这边。说起来我们兄弟俩有十几年没见面了。他还好吗?” 小隐道:“好好,他现在住在老鹰嘴南面的一个山洞里,也挺想你的。我瞧你在这里日子过得并不好,你儿子没了,现在一个人,身体又不好,不如过去那边找你兄长一起过日子吧。” 东落道:“小隐呀,不瞒你说,我也想落叶归根啊,人老了,谁不想呢?以前有东子在,我们不敢走呀,要叫他们逮住了,会杀人的。” 小隐取出一锭十两银子放在他面前,道:“你再歇几天,收拾收拾,就走吧。” 东落看看银子,又看看小隐,道:“我本来以为我这条老命就搁这儿了,你救了我的命,你还是我兄长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围场里不允许进外人,误闯进来的人,都要被砍头的。我看你也不像坏人,这样吧,不管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你告诉我,我能为你做什么?请直说。” 小隐见老人可怜,不希望他受到牵连,一旦对西戎王实施了刺杀,老人十有八九要连坐,性命难保。 但是,总不能直接告诉他,他来是要刺杀西戎王,该怎么说好呢? 第179章 青洋围场 小隐脑子里灵光一现,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道:“不瞒你说,我是来告御状的。” 东落道:“你想趁大王在这里打猎的时候,拦路喊冤,面圣告状?” 小隐故作伤感道:“我在家乡被县官欺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可是那里官官相护,无处申冤,所以想来这里试试。” 东落黯然道:“你也够可怜的。不过你知不知道,你来这里告御状,随时可能被当作猎物打死,若是在见到大王之前被人发现了,也是个死。九死一生呀。” 小隐道:“我全家人都被害死了,现在孑然一身,我啥都不怕,只要能上告成功,死不足惜。” 东落道:“我明白了。你须事先躲好,待圣上经过,再出来喊冤,见到了圣上,你便有可能活下来。” 小隐道:“我正是这样想的。” 东落道:“好,我帮你!” 小隐心中大喜,暗道:做人呢,当真要与人为善,多一位朋友多条路,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得到回报了。 东落老人陷入了沉思,似乎在思索怎么帮助他。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呼喊:“老东头,老东头,在吗?” 东落老人一惊,忙让小隐进房躲一躲,自己立刻应了声“在”,跑出了屋。 小隐悄悄从窗户窥视,只见两个官差模样的人从一辆板车上卸下一头被锯了角的死鹿,丢在院子里,吩咐他削皮割肉,然后送过去。 临走前,其中一人问道:“东子伤好了吗?” 东落道:“好啦,好啦,就是脸划破了,见不得人。” 两名官差随即告辞。 东落走进屋,对小隐道:“你的身架跟东子差不多,不妨穿了东子的衣服,弄块布包住脸,待会出去就方便了。” 他进房取出来一套圆领开胯衫,一顶幞头,一双马靴。 小隐立刻打扮起来,在腰间扎了一张网,悬了柄猎刀和箭壶,背上弓箭,手拿猎叉。 东落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头道:“挺像,把脸包一包,准认不出来。” 接着,东落老人开始剥鹿皮解肉,小隐主动凑过去帮忙。 东落老人说:“围场里当差的一般只敢私自猎些小动物吃,对体型较大的野兽也不敢碰。不过每年场里病死老死的也不少,他们都送过来找我处理,再偷偷拿出去卖,鹿茸、鹿皮能卖个好价钱。” 东落老人往他脸上抹了几把鹿血,道:“待会你跟我去送货,我把大王打猎的区域指给你看。你把脸包住,万一有人要看,就吓吓他们,呵呵。” 两人忙活了近一个时辰,将牛皮和鹿肉分装了四个麻袋。 东落老人从驴厩牵出头高大壮实的驴,拍拍驴背,道:“这头驴原是野驴,跑起来比马还快,耐力特别强,是东子把它驯服带回来拉货。过几日你骑上这毛驴去面见大王,要是不成,就骑它逃命,我保管官兵的马追不上你。” 两人把货装上驴车,便一起出发。 东落老人滔滔不绝地向他介绍围场内的详细情况,包括动物的种类和分布、大王行宫的布局以及王孙公子来此打猎的过程等。 行了十数里路,来到了湖边。 东落说,湖叫青洋湖,湖里的鲤鱼特别鲜嫩。湖对岸有一座大王的行宫。 湖畔的草地上搭建了近百顶帐篷,有五六十名官兵仍在继续搭建。东落说,中间那座最大的圆形帐篷便是给大王住的。 小隐不禁问:“不是有行宫吗?干嘛还要住帐篷?” 东落道:“宫殿归宫殿,帐篷归帐篷,各有情趣,这便要看大王当时的心情了。他说住哪就住哪。” 小隐心道:这倒是个问题。夜宿哪儿是临时决定的,刺杀行动难以事先做充足的准备。要在帐篷区行刺,难度不小,四周围全是帐篷,到时候四下里必然布满警卫,即便侥幸成功,脱身基本不可能。 又往前十里,前面出现了一大片平房,约有二十几辆马车正在装卸货物。 东落说,这里便是围场的管理处。马车运送的是王室狩猎期间的生活用品,要搬运好几天呢。 东落在平房前停下驴车,上前对一个官差行礼道:“孟管事,鹿处理好了。” 孟管事转过身来,看了看驴车,回头叫道:“新来的,过来把车上的货搬到余监事旁边的小房间里。” 两名身材粗布衣服的壮实汉子应声走过来,一人提起两只麻袋,快步走向平房。 小隐注意到,这两人手劲大,脚步稳健,善用腰力,分明是练家子,心中暗暗怀疑他们是否顾桃的帮手,混进来侦察情况。 他相信,既然是信王支持的行动,必然会派出高手帮她。 “喂,东子,大白天蒙个脸干啥?”孟管事忽然冲他喊道。 东落立刻回应道:“还不是打虎的时候,划伤的,怕吓着你,没法见人了,连说话都哑了。” 小隐指指自己的嗓子,将包着脸的白布一掀,随即合上。 脸上的鹿血发挥了作用,孟管事立刻蹙眉抽鼻,发出“咦”的一声,回头对东落道:“老东头,余监事说你打虎有功,赏你一袋白面,自己去库房领吧。” 一条性命就换一袋面粉? 东落抱拳陪笑道:“孟管事,你瞧我们伤得不轻,能不能给点买药钱?” “去你的!”孟管事揣了东落老人一脚,斥道,“别给脸不要脸,滚!” 东落差点摔倒,小隐上前扶住了他,心中不觉气愤,真想上前揍他一顿。 东落仍是陪着笑脸:“好好,小人滚,滚!” 他跑去库房领出来一袋面粉,放到驴车上,叫上小隐,赶车返回。 东落愤愤然道:“这帮当差的,官不大架子大,作威作福,我们也只能忍着,都习惯啦。” 过了一会,他道:“我带你往青洋湖那边走。如果要猎鹿,湖畔是最理想的。鹿群经常来湖边喝水,那边地势开阔,没什么遮挡,适合跑马,比较容易射中。” 小隐问道:“王上最喜欢射鹿,是吗?” 东落道:“往年大多数时候都射鹿,有几次也猎野猪。不过,今年改了,说要射四不像。” “麋鹿?” “是呀,麋鹿体型大,善游泳,喜欢水,一般在沼泽地活动。但沼泽地不好跑马,而且里面可能有危险的泥潭,所以,明天我们要割几车它们喜欢吃的嫩草抛在湖边,把它们吸引过来。” 小隐心头一动,问道:“这么说,王上一定会去那儿射麋鹿啦?” 东落道:“是呀。我们过去看看,哪个地方可以让你躲起来不易发现的,就选哪里。” 真乃天助我也! 叫我撞见了东落老人! 小隐心头暗喜,这样一来,刺杀就容易多了,事先还可以做些准备。 青洋湖水面上波光粼粼,闪烁着金光,倒映着湛蓝的天空和飘逸的白云,远处起伏的山峰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成群的飞鸟在湖面上空盘旋鸣叫,湖边绿树成荫,随风摇曳,几艘画舫在湖中游弋,船身掀起层层涟漪,恍若一幅流动的画卷,美不胜收,令人沉醉。 小隐赞叹道:“真静!真美!” 东落道:“是挺好看的。王上喜欢骑马,妃子们喜欢泛舟。等大王他们来了,这里就没得安宁了。” 两人赶着驴车一直绕着湖走,走了约半个时辰,来到了一大片沼泽地前,一望无际,坑坑洼洼,长满了细密的水草,不远处立着一块高大的木牌上书:“前有深潭,危险勿入”。 小隐问道:“沼泽地里很危险吗?” 东落道:“是呀,里面的泥潭深着呢,人和马陷进去,不消一盏茶功夫就没影。你瞧,这边专门设了一尺高的木栏,提醒人们不要越界。” 木栏一直向左侧延伸看不见尽头。小隐又问:“这么危险的地方,王上也会来?” 东落道:“一般不会,不过要猎杀四不像,这一带是最佳区域。它们喜欢水,爱吃水草。” 又走了十几里,前面出现了一片广阔的草地,地势虽有起伏,却十分平坦,树木东一簇西一簇,低矮稀疏,视野极好。几只野兔在蹦蹦跳跳地四处觅食,一头野猪带着一群猪仔慢悠悠地在山坡上行走。 东落道:“就这里啦。那边是沼泽,这边是湖,前面是草地,再往前有一大片树林。体型大的野兽都爱在这一带活动,喝水方便,逃命也方便。上回我们就是在这里守了两天,等到老虎了。” 他忽然沉默了,眼睛湿润,显然想到了东子。 小隐知他心里难受,便道:“我们去前面的林子里看看。” 上了一座漫长的斜坡,远处现出一片高大茂密的山林。左手边是一片洼地,长着密密实实的野草,大大小小数十个水坑,有的有水,有的没水,水坑边零星散落着几块半人多高的大岩石,显得十分突兀,不知从哪来的。 小隐跳下驴车,跑到水坑边细看。 东落老人跟了过来,道:“这地方藏人倒也不错,只是不适合长时间潜藏,尤其到了晚上,蚊叮虫咬,你会受不了的。王上到了后,不知哪天过来,你起码得藏两三天才有可能撞见他。” 小隐问道:“还有比这更好的地方吗?” 东落微微一笑道:“有,你跟我来。” 他指着两三百步外一个高高隆起的土堆,道:“那里更隐秘,也更好藏人。走,过去瞧瞧。” 第180章 埋伏 土堆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杂草,四边灌木丛生,东落走过去扒开荆棘,里面现出一块石板来,搬开石板,里面是一个洞穴。 东落道:“这下面是一座很大的古墓,有两个盗洞,怕是有几百年了,贵重的陪葬品早被盗光了。现在里面变成了兽窝,东子追野兽时发现的,还在里面捡到过几样玉器。里面其实挺大的。带够食物和水,待十天半月,一点没问题。” 他蹲下身来钻进了洞口,通道刚够一人爬行通过。 小隐跟着他爬了进去。果然,里面有个大墓室,一人多高,有三小间,地面和四壁都砌了石板,并不潮湿。 东落道:“你躲在这里,王上如果过来,必有大批军马,地面会有震动,你再到洞口守候,就有机会见到大王了。” 小隐甚是满意,道:“果然是个好地方。” 两人爬出洞口,东落重新将石板盖住洞口,外面厚厚一层荆棘遮得严严实实,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里面有石板和洞穴。 东落指着前面的斜坡,道:“麋鹿体型大,若非射中心脏,一般不会倒下,必然往这边跑,要进后面的树林。王上必然追,肯定要经过这块地方。最后能不能面见到王上,还得看你的造化。” 小隐道:“这个自然,这是我的宿命。” 东落掉转头指着前面的树林道:“万一失败,被人发现,你往土堆后面跑。咱们事先把驴子藏在林子里,只要进了林子,你骑上驴往西南方向跑,大约有个十五里便到了围栏。过了围栏全是树林,把你的马藏在那里,你再换上马便能逃得性命了。” 小隐没想到东落心思这么细密,竟然帮他想好了逃跑的线路和方法,不由弓腰抱拳行礼道:“多谢大爷指点。” 东落道:“你是我的恩人,要说感谢的是我。我在这里住了二十年,熟悉这里的环境,才晓得怎么走最合适。” 随后,两人回转东落的家。 小隐陪着东落在沼泽地割了三天麋鹿最喜欢吃的嫩草,每隔数丈撒一把,持续十多里地,一直延伸到古墓附近。 东落说:“王上到达前一天,禁军会派出多支骑兵小队四下里巡逻,所以必须提前一天进入古墓。” 八月二十九日午后,小隐与东落告别,骑上野驴前往古墓。 他将驴藏在了密林深处,背了一大包食物和水,进入了古墓。 东落给他准备了足足七天的食物和水,主要是馒头、鹿肉和腌菜,还有一坛白酒,一盏油灯,所以小隐在古墓里过得并不难受,只是稍觉闷了点。 他在古墓里守了三天,已至九月初二,除了偶尔有骑兵巡逻而过,并没听见大队人马临近。 一个人闷在古墓里,脑子自然胡思乱想。想得最多的当然是顾桃。 种种迹象表面,顾桃也是要利用这次王室狩猎下手。 可是围场这么大,西戎王要去的地方很多,不知顾桃会选在哪里下手。 他最希望的是,由他先动手,杀死了西戎王,顾桃便不需要再冒险。 他可能会死,但他并不后悔。 如果没有顾桃,早因被白眉阴煞吸干了血而死,根本活不到今天。 他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回她的性命。 他从小以为自己是孤儿,孤苦伶仃,直到最近才找到了自己的父母,与他们团聚共享天伦之乐,此外,他还有一个弟弟白小望,虽然做人比较坏,但毕竟是自己的弟弟。 他感到很满足了,为心中所爱而死,死而无憾。 文心武不也是甘愿为昌平公主牺牲自己吗? 忽然想到顾桃傻傻的埋伏在某处守株待兔,不曾想西戎王已经被人杀了,白忙乎了一阵,她会不会傻愣半天? 他忍俊不禁,扑哧笑了起来。 转而一想,不可能,以顾桃的聪明才智,绝对第一时间便猜到是他干的。 她会想尽办法找他,也许他已经死了,永远找不到了。 她会难过,伤心,哭上好几天…… 万一……是她先下手了呢? 这有可能呀,等了好几天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不会她已经得手了吧? 她逃脱了吗? 她平安吗? 想到这里,顿然心急如焚,这可如何是好? 她会不会受伤? 她会不会被抓? 她会死吗? 顾桃之所以不理他,甚至要与他分手,正是知道刺杀西戎王的任务九死一生,才宁可单独行动,独自赴死,不愿意让他参与。 唉,她真傻! 她要死了,他又怎么独活呢? 活着也不会快乐了呀。 心里越想越不安,越害怕,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墓室里转来转去,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实在难受,爬到洞口,移开石板,扒开荆棘,四下里窥探。 远远望见,草地上已聚了不少动物,有野兔,有野猪,有野驴,有梅花鹿,也有几头四不像。 东落老人的办法果然好使! 这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听声音马匹并不多,应该是巡逻队。 小隐顿时想到,顾桃没有动手,否则骑兵小队的巡逻必然中断。 马蹄声越来越近,正在吃草的动物一个个警觉地抬起了头,竖耳倾听,随时准备逃离。有一头小鹿惊慌地冲向那一小片洼地,岩石后面好像伸出一只手晃了一晃,摁住了它。 小鹿挣扎了一通便不动了,接着被拖进了石头后面。 小隐傻眼了,楞了半晌,擦擦眼睛细看,隔着两三百步,看不太真切。那一带荒草丛生,密实得很,完全可以藏人。 是顾桃? 一定是! 想不到她也选择了这个地方作为袭击的地点。 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怎么就没看见呢。 她守在那里恐怕也好几天了吧。 一定饿坏了,才冒险抓小鹿。 唉,怎么没早点发现她呢? 不然,可以让她过来,我这里有的是吃的喝的。 两人大可合在一起,合力击杀西戎王,那样把握大多了。 现在怎么办? 要不要过去与她相会? 但他马上否决了这个想法。 一旦他爬出古墓,四下里的动物会立刻发现他,并惊慌逃离。 巡逻队已经过来了,会立刻发现异常,说不定就此前功尽弃。 八人巡逻小队已经出现在视野中,在三里外的地方停了下来,朝这边张望。 显然,他们不想惊动猎物。 过了一会,他们纷纷下马,围成一圈在地上坐下,似乎要等人。 西戎王要来了吗? 小隐登时紧张起来。 洼地那边一点动静也没,他们一定也很紧张。 顾桃的确很紧张。 自打她决定刺杀西戎王拯救兄长,这种紧张感时不时会涌现。 文清宴遇害,朝廷对外宣布是“意外失足”。 文心武接管部队以后,也没有提及父亲遇害的真相,因为忠心耿耿的文家军的将士们一旦知道大将军是被西戎王谋害的,必然会不顾一切地杀过边境直取戎都为大将军报仇。 这显然是朝廷不愿看到的。 当文心武放下兵权,护送昌平公主入境西戎,文家军群龙无首,内部传言四起,军心动荡。 十五万文家军是信王依仗的重要力量,他立刻带着手下的得力大将燕云山亲自前往接管。他担心这样还不够,便派出萧阳世子将文心兰接过去助力。 他在高级将官内部公布了文清宴遇害的真相,文心兰作证,将官们义愤填膺,同仇敌忾,宣誓要报此仇。 信王宣称,他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派出高手前往西戎为文清宴报仇,命令燕云山暂时代管部队,加强操练,等候时机。 信王顺利接管文家军之后,文心兰请求他设法解救文心武。 但信王说,文心武自从放下兵权踏进西戎境内那一刻起,便已走向末路,前途堪忧,因为朝廷上下不再有人信任他,包括文家军在内,即便救他回来,也是日暮途穷,风光不再了。 文心兰百般恳求,最后信王道出了唯一行之有效的办法,便是由她出手刺杀西戎王,引起西戎大乱,从而为文心武洗脱嫌疑。 但刺杀一国之君,机会渺茫,生还机会更加渺茫。 文心兰下定决心,主动请缨,宁可抛头颅洒热血,誓杀西戎王为父报仇,为兄解困。 信王见她决心大,意志强,决定调动一切资源全力以赴助她一臂之力。 从一开始,她就认定刺杀西戎王是文家的事,与外人无关,同时她也抱了一去不复返之心,所以她始终拒小隐于门外,不肯让他参与进来。 她当然知道,以小隐现在的武功,两人合力,成功的机会会高很多,但是,这是她的家仇,而且必须由她自己实施才能帮助她哥哥。 文心武是文家兴旺的唯一希望,她必须保住这棵独苗,为了父亲,也为了文家。 她爱白小隐,因为爱,所以不愿意他冒此大险。 如果他在,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冲在前面,不惜牺牲自己。 她很痛苦,也有过彷徨,但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坚定地离开了小隐。 他已经为她付出够多的了。 他与父母历经劫难终于相聚,他应该继续享受人生。 信王的线人为她源源不断送来各种有关西戎王的情报。经过分析比较,她最终选择了在狩猎节行动。 她很快了解到了西戎王行猎的规律和特点,顺利混进围场,确定了埋伏的地点,提前两天带了一名叫“朱林”的高手在洼地埋伏下来。 他们在头上和背上扎一大簇野草,趴在草丛中根本看不出来。 她也曾看见一个骑着毛驴的蒙面猎人从眼前经过,她完全没有在意,因为朱林见过他,知道他是围场的猎人,叫东子。 他们随身携带的食品只够吃三天。所以等到了第五天,实在饿得难受,朱林忍不住将靠近的小鹿杀死,吸生血吃生肉充饥。 顾桃本来也想喝点鹿血,但她听见了大队人马过来的声音。 西戎王驾到! 顾桃感觉到一阵紧张,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第181章 刺杀西戎王 西戎王率领大队人马行进过来。 前不久他做了一个梦,一头四不像在他梦里奔跑,所以他决定这次行猎必须猎杀一头四不像回去。 到达指定地点,他喝停了所有人。 前方的草地上有不少动物在悠闲地吃草,有梅花鹿,有野驴,还有七八头麋鹿。 他很快锁定了目标,一头高大的麋鹿,与梦中所见极为相似。 他对自己的箭术和刀术向来很有信心,以往大多数时候是骑马猛冲过去,在马上对惊慌失措逃命的野兽弯弓射箭。 这一次,为十拿九稳,他决定悄悄步行靠近,百步发箭,然后骑马追赶。 他向后做了个手势,然后取弓箭在手,小心翼翼地前行。 他的贴身护卫凉山双雄在他走出五十步之后,牵着西戎王的白色千里马悄然跟上。 西戎王猫着腰忽快忽慢向目标靠近。 他很有经验,当麋鹿抬头观察四周的时候,他立刻慢下来,甚至停下来,待它继续低头吃草,立刻快步前行。 西戎王在一步步靠近。 顾桃紧张得手心冒汗,连呼吸都要停止似的。 她用的是一张特制的连弩,箭头淬了毒,可十箭连发,射程在一百至两百步,但她不是用弩的高手,所以想要等西戎王进入百步内再发射。 朱林是用弩的高手,两百步内箭无虚发,但是顾桃注意到他也很紧张,手中的弩微微颤抖。 顾桃向他举举拳头,又指指自己的嘴,意思是等她发出命令再一起发射。 西戎王身后的凉山双雄,一人保持在二十步左右距离,另一人牵马大约在四十步外。 好在大队人马停留在三里之外,暂时不构成威胁。 顾桃调查过,凉山双雄一个叫闻人龙,一个叫闻人杰,俱是一流高手,善使流星锤,已经跟了西戎王十年,对他忠心耿耿,多次护驾有功。 这两人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他们注意的不仅仅是前方的西戎王,也不时警觉地观察两边的情况。 顾桃知道,有这两人在,他们可能只有一次机会,最多发射两支毒箭,如果失败,凉山双雄会马上冲过来阻挠,西戎王则得以逃脱,随后大部队赶来,他们必死无疑。 西戎王进入了两百步的范围,顾桃注意到朱林越来越紧张,手抖得越发厉害,担心他把持不住,冲他微微摇手。 看见朱林紧张的样子,顾桃知道不能依靠他了,深深呼吸了几口,让自己镇定下来,机会只有一次,必须把握住! 一百五十步! 顾桃希望他能走得更近点,把握更大。 但是,西戎王停了下来,开始对准麋鹿弯弓搭箭,因为他与麋鹿的距离已在两百步之内。 一旦他射出此箭,受伤的麋鹿惊慌而逃,他必然要跑步追赶,凉山双雄也会快步跟上,射他的难度大增。一旦他骑上马,机会便完全消失。 她立刻向朱林发出指令,同时自己也射出一箭。 第一箭射出,两人立刻从藏身处跃起,冲向西戎王,希望尽快缩短距离,提高命中率。 果如顾桃预料的那样,第一箭两人均没射中。 更糟糕的是,在猛跑的过程中,两人几乎同时摔了一跤。 潜伏的时间太久,两人的脚都有些发麻,不太听使唤。 这一跤令他们错过了最佳时机。 西戎王反应极快,发现自己受到攻击,立刻掉转箭头,朱林刚爬起身,胸口中箭,旋即跌倒在地,再也没能爬起来。 顾桃跌倒,但她意识清醒,就地一滚,重新跃起,冲向西戎王。 但更靠近西戎王的闻人龙冲上前拦截,同时,掷出了流星锤。 后面的闻人杰立刻跳上马猛冲过来。 西戎王射倒了朱林,看见了顾桃手中的连弩,知道危险,不敢再发箭,拔脚便往回跑,但脚下一绊,摔了个大跟斗。 爬起来再跑,却跑错了方向,变成了往前跑,这样一来,拉近了与顾桃的距离。 顾桃只想着要杀死西戎王,对闻人龙的流星锤不管不顾,一个劲往前猛冲。 西戎王也是活该倒霉,摔了个跟斗,惶急之下只管往前跑,其实方向反了。 顾桃再次跃起,与西戎王的距离已不足五十步。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闻人龙的流星锤第一击没中,立刻发出了第二击。 闻人杰骑马赶到,也掷出了流星锤。 顾桃人在空中,感觉到了呼呼而来的两枚流星锤击向自己的背部,但她知道她已经没有时间了,这是最后的机会。 她在空中连发连射,将箭匣内剩余的箭全部射出,其中两支似乎射中了西戎王,但她已经没有时间确认射中了西戎王哪个部位,两枚流星锤几乎在同时击中了她的后背。 背部剧痛,胸口一阵憋闷,身体如断线的风筝径直落向地面,落地前的刹那间,她眼角的余光看见了那个叫“东子”的猎人正向着她狂奔而来。 他的身法! 他的速度! 她意识到了,他不是东子,而是她日思夜想的白小隐! 她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叫了声“小隐!”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隐爬出了洞口,趴在地上紧张地看着顾桃他们埋伏的地方。 他担心破坏了她的计划,不敢有所动作,更不敢发出声音。 当顾桃和朱林射出第一箭错失了准头,他便知道顾桃危险了,立刻拔脚狂奔,猛冲过去。三百步的距离,他必须尽快赶到,他拼尽全力疯狂地向前跑。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顾桃受伤落地。 闻人龙注意到了他,向他掷出流星锤。 小隐没有停步,反而一跃而起,在空中左手一抄接住了铁锤,与此同时,他的膝盖击中了闻人龙的头。闻人龙整个人被撞飞,身体撞到了白马身上,几乎将马撞倒。 马上的闻人杰正待向小隐投掷流星锤,马身一歪,他身体不稳,这一锤便没发出来,但小隐已经扔出了手中的铁锤,噗地正中面门。闻人杰一头从马上栽下。 小隐一把抱起地上的顾桃,跃上白马马背,顾不得其他,立刻纵马疾驰,奔向树林。 且说停留在三里外的大队人马见前面有人行刺王上,一阵慌乱,排在最前的成王大呼道:“有刺客!护驾!护驾!” 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在他身后的乌丽郡主立刻紧跟而上。 乌丽郡主关注的并不是刺客,而是救走刺客的人。 这人太厉害了,一招击杀了身手一流的凉山双雄! 不管他扮成什么模样,他不可能是别人,一定是失踪了好几天的白小隐。 白小隐失踪前曾问过她好多奇怪的问题,对于王室狩猎的事问得很细,当时她也没怎么在意,待她找了他好几天不见踪影时,她急了。 她跑去问成王,成王满不在乎地道:“走就走了呗,说明你们缘分已尽。天下好男人多的是!” 她自然不高兴,没好气地说:“我此生非他不嫁,我一定要找到他。” 她想了很多,也曾怀疑他会不会跑去青洋围场,做出对西戎王不利的事情。但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可能。 他是来救文心武的,关西戎王什么事。 成王只说:“你想太多了。跟我去围场打猎,不就清楚了。” 所以,她才决定参加狩猎活动。 西戎王的白马是千里马,跑起来比一般的马快,所以双方的距离越拉越远,后面的护卫便高喊“放箭!放箭!” 她急忙喊道:“抓活的!抓活的!不要放箭!不要放箭!” 她拔出长剑,张开手臂,尽量扩大身体的面积,这样后面的护卫怕射中她就不敢放箭了。 成王从马上跳下,抱起了倒地的西戎王。 西戎王不住地喊:“护驾!护驾!” 他注意到王上身中两箭,一箭在手臂上,另一箭在背部,但射得并不深。他将西戎王抱在怀里,左手抓住箭身使劲往里一插再一绞,西戎王身体一僵,随即咽气。 他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道:“我一直忍耐,你竟敢派人刺杀我!这就是你的下场!” 接着,他用力将两支箭拔了出来,随即高呼:“王上受伤,回宫!回宫!” 一些人跟着高喊:“王上受伤,回宫!回宫!” 几乎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掉转马头往回跑。 成王抱起西戎王的尸体,一边往回跑,一边高喊:“担架!担架!太医!太医!” 不一会,两名亲兵抬了担架过来,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两个太医。 成王高声指挥道:“把王上台上龙辇,太医随侍。所有人,速速回宫!” 且说小隐抱着受伤的顾桃策马狂奔。 西戎王的马的确是匹好马,跑起来一阵风似的,把追赶的人甩得越来越远。 不久,到了围场的尽头,一人多高的围栏挡在前面。 他没有纵马跳高的经验,心中不免担心马是否能成功跃过。 但是,如果停下来,下马攀越,抱着受伤昏迷的顾桃速度会慢很多,肯定要被追兵追上,那时就更加麻烦了。 现在只有孤注一掷! 他双腿用力一夹白马,右手在马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 白马直冲过去,猛然一跃,轻轻松松跃过了围栏,落地后继续奔跑。 出了围栏,小隐就不再担心追兵了。现在要担心的是,顾桃到底伤得怎么样? 她先后被两只流星锤击中,昏迷不醒,恐怕伤得不轻,但他现在无暇停下来检查她的伤势。 无论如何,先要彻底甩开追兵抵达安全的地方才行。 第182章 换衣 连续奔行了近一个时辰,马跑得累了,呼哧呼哧直喘气。 后面已无追兵,再跑马儿也吃不消了,顾桃可能更受不了。 前面似乎有个小集镇,只有一条街道,路口有一家客栈,店小二站在门前招揽顾客。小隐策马过去,店小二立刻笑容可掬地上前牵马,惊呼道:“客官,你这马真神骏!小的从未见过……” 小隐打断他道:“少啰嗦,赶紧给我备间上房,挑一担热水。” 店小二随即朝店内喊道:“上房一间,热水两桶!” 小隐抱着顾桃跳下马,大步走进店内。里面一位伙计点头哈腰迎了上来,把他们带进了二楼的一间大客房。 小隐将顾桃搁在床上,才发觉顾桃满身泥浆,衣服污秽不堪。 她在泥水里趴了整整五天四夜,真难为她了。 顾桃的脸色惨白如纸。 他把了一下脉,发觉脉象紊乱,时断时续,心中凉了半截,猛力撕开她背部的衣衫,只见背上两大块乌紫,出现肿胀,急忙向她的命门、百会、膻中灌输了一会真气。 顾桃的手指尖动了动,嘴唇微微颤抖,眼睛兀自闭着。 小隐心头一动,忙取出药瓶,倒了三粒灵山还生丹,在茶杯里捏碎泡成汤,轻轻捏开她的嘴,用茶匙一勺一勺喂她喝下。 唐玄微曾说过,灵山还生丹第一次服用,重症的话可加倍,但最多三粒,以后每天一粒。 小隐把折叠的被子移过来顶住她的肩膀,让她保持侧卧的姿态。 这时,伙计挑了一担热水上来,送来两块毛巾。 待伙计离开,小隐关好房门,取了毛巾想给顾桃擦洗,手触及她的身体时却僵住了,转回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中十分纠结。 小时候读的书多,“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那一套世俗观念深入心中,如今要给顾桃脱衣擦身实是觉得大大的不妥。 但顾桃身受重伤,必须保持卫生清洁,绝不可以再穿那么污秽的衣服。 他们刚刚刺杀了西戎王,全境通缉的海捕令随时下发,请别人来帮忙不太现实,搞不好害了她,而且不懂医术的人会弄疼顾桃。 他看着顾桃白的发青脸,心道:她是我心爱的女孩,我肯定娶她,如今要治伤救命,实是无奈之举。她醒来知道了,想来也不至于怪罪于我。反正我是娶定她的,她不嫁也得嫁。 心里想通了便觉坦然,拿把剪刀连剪带撕,三下五除二解除了她身上的全副武装,随后用湿毛巾小心翼翼地将她全身擦净,最后用条毯子盖住她的整个身体。 所幸在擦洗过程中,顾桃没有醒来,不然两人都会尴尬无比。 忙了近半个时辰,小隐紧张得出了一身大汗,自己也擦洗了一番,决定去街上买几身换洗衣服。 店小二指点他找到了街上最好的服装店,他里里外外各买了两大套,临出门注意到有灵山派服装卖,又买了男女各一套。 回客栈途中,看见一家药店,进去买了几副膏药、一根老山参。 回到客栈见马厩前停着一架马车,看起来挺结实的,便问店小二是谁的马车。 店小二称是店老板的。小隐想用白马交换马车。 坐车赶路,顾桃自然比起码舒服得多。 店小二得知小隐的想法,立刻叫来了店老板。 老板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复问小隐:“客官可是戏言?别说这匹马值价值连城了,单马身上的金鞍银蹬换十架马车也不止。敢问客官是来自京城哪家王族?” 小隐道:“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想发财就少问。” 老板摸着马鞍,不住啧啧赞叹。 这是西戎王的座驾,马具马饰自然样样金贵。 小隐道:“我朋友得了重病,我赶着救命。命比钱重要,我决定换了。你要是过意不去,补偿点金子我就是。” 老板喜不自胜,欢天喜地地跑进后院去了。 小隐把人参交给店小二,吩咐他买只老母鸡炖一锅汤,再打包点牛肉、羊肉、馒头之类的食品。 小隐回到房间里,顾桃仍然没醒。 他鼓起勇气,把买来的衣服给顾桃穿上。 顾桃昏迷着不会配合,还须小心避免触碰她的背伤,从来没自己穿过女孩子的衣服,折腾了老半天,总算勉强给她穿上了,又忙出一身汗来。 贴好膏药,把了一下脉,脉象渐趋平稳,节奏清晰,心下稍安。 灵山还生丹发挥了作用。 唐玄微说,若以千年何首乌作药引,可起死回生。 看顾桃的伤势,可能非找到何首乌不可。 不久,老板亲自上门,给他送来了打包好的牛羊肉,还有十根金条,说是他家里的全部存货了。 小隐欣然接受,不然老板晚上肯定睡不着觉。 另外,要买千年何首乌,肯定得费不少钱。 他吃了点东西,看看天色,已进酋时,心中犹豫要不要继续赶路。 住在客栈里,总是不放心。 一旦遭遇官兵追捕,顾桃的伤势令人堪忧。 不久,店小二送来了老母鸡人参汤,房间里顿时弥漫着浓郁诱人的鸡香。 小隐盛了一碗,不住地用嘴吹气,期望快点降温好喂顾桃喝。 吹了一会,感觉差不多了,端到床边,却发现顾桃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他看,目光中带着种莫名的神情。 小隐吓了一跳,差点洒了鸡汤,忙问:“顾桃,顾桃,你怎么啦?你没事吧?” 顾桃虚弱地道:“真的是你,原来真的是你。” 声音很弱,像是从嗓子底下发出来的。 小隐道:“是我是我。你别说话了,我炖了老母鸡人参汤,我扶你起来喝。” 顾桃又问:“西戎王死……死了吗?” “死了。你成功了,你哥哥有救了。”小隐一边说一边弯腰用胳膊托住她的脖子,另一手抓住她的肩膀,慢慢把她的身体拉起。 “啊哟。”顾桃叫了声,显然是牵动伤处了。 小隐忙停了下来,焦急地问:“怎么样?很痛吗?” 顾桃皱起眉头,过了一会,道:“你扶我坐床沿试试。” 小隐掀开盖在她身上的毯子,一手仍扶住她的脖子,另一手将她的两只脚移到了床下。 顾桃“啊”的又叫了声,忽然低下了头,问道:“衣服都是你换的?” 小隐随口应道:“是呀。” 顾桃苍白的脸竟泛出了红晕。 她的记忆并没有损伤。 趴在洼地里埋伏几天几夜,满身都是泥水,脏死了臭死了,当时她一心只在西戎王身上,甚至没有考虑后路。 现在身上干净了,里里外外换上了新衣服,全是小隐…… 那样岂不是叫他全给……哎哟,羞死人啦! 她把头低得更低,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脸色更红了。 小隐见她忽然不吱声,低垂了头,脸上的红晕更鲜艳了,猛然意识到她害羞了,耳朵一热,脸腾地红了起来,忙岔开脸,不敢再看她。 帮她换洗的时候,也曾有一刹那想过这事,等她醒来知道了,会怎么样? 这一刻马上就来了。 沉默。 气氛相当尴尬。 顾桃忽然咳嗽了一声,小隐情不自禁地回转头,顾桃仍是低着头,小声道:“你受伤的时候,我也帮你擦过洗过,这次算还你了,两不相欠。” 她这话说得俏皮,小隐忍不住笑了起来,尴尬气氛顿然化解。 他端起小碗,道:“我喂你喝鸡汤吧。” 顾桃点点头,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说来听听。” 小隐一边喂她喝汤,一边详细地向她讲述入境西戎后发生的事情。 顾桃啧啧赞道:“你好像是个大福星哟,谁碰见你谁就福星高照。” 小隐道:“那你为什么不理我,撇下我自己一个人去刺杀西戎王?你知道那段时间我有多痛苦吗?” “我……”顾桃眼睛红红的,眼泪便要滚落下来。 小隐心中一慌,忙转换话题道:“你瞧见我穿那一身猎装,帅不帅?” 顾桃“扑哧”一声破涕为笑:“难看死啦!其实我看见过你两次,你要开口,我定能认出你,可你蒙住了脸,又不说话。我当时就想,哪来的小猎户,还叫个什么东子,那么难听的名字,嘻嘻。” 小隐道:“我也是赶巧了,救了东落老人一命,原来他是老鹰嘴东升老猎人的弟弟,你说巧不巧。” 顾桃道:“哦,我想起来了,是他告诉了我们白小望的事,后来我们就捉到你了。哥哥叫东升,弟弟叫东落,生个儿子叫东子,有意思,太有意思啦。” 喝下鸡汤,顾桃的精神好多了,嗓音也响了些。 小隐心里高兴,看看窗外的天色,便想着赶路,道:“我们刚刚刺杀了西戎王,现在是朝廷钦犯,一旦海捕文书下来,我怕我们会有麻烦,不如连夜赶路吧,在路上找人家借宿。” 顾桃自然晓得其中的厉害,点头表示赞同。 小隐立刻收拾东西包了一大包,背起顾桃下楼。 店小二见他们要走,热情地上来道:“客官,天快黑了,还急着赶路?住一宿,明天早上走吧。” 小隐道:“病急不等人,该赶还是得赶。麻烦你给抱两床被子两条毯子过来。” 店小二答应一声,立刻进去挎来两条被子和毯子,还帮着在马车车厢里把被子铺好了。 小隐赏了他一两银子,把顾桃抱上车,让她斜靠着,随后赶起马车出发。 顾桃在车厢里问道:“赶车的,我们要去哪?” 小隐笑道:“漂亮客官,我们要赶去黎阳,过了边境我们才真正安全。” 顾桃忡然道:“黎阳,好远,就这马车跑,得要十天半月吧。” 小隐道:“差不多吧,要是官兵开始抓我们,就说不准要多久啦。” 第183章 道长讲经 小隐担心马车颠簸,不敢走得太快。 路上不停地问顾桃感觉好不好。 如有不适,就立刻停下来休息。 顾桃只说不难受,让他继续赶车。 一弯娥眉月,浅挂夜空中,淡淡的月光朦朦胧胧的,像是撒下一层薄薄的轻纱,将整个大地笼罩。四下里静悄悄的,嘚嘚的马蹄声和骨碌碌的车轮声显得特别清脆。 一口气行了一个多时辰,听起来马儿有点累了,小隐意识到应该歇一歇了,见前面路边有块空地,便把车赶过去停了下来。 顾桃说扶她下来透透气,小隐抱了踏脚搁在一棵树边,扶顾桃过去坐下,取了水袋和一些吃的慢慢喂她吃。 休息了一会,忽听不远处有人在有气无力地喊“救命呀”,而且喊的人不止一人。 接着一个清朗的声音道:“非也,非也!古今常存,总持静念,从兹解悟,道力资扶,法药相助,乃节饮食,驱遣鬼尸,安寂六根,静照八识,空其五蕴。证妙三元,得道成真,自然升度。 尔时,诸天仙众,上禀天尊言,自从无始以来,至于今日,未闻如是,大乘经典,我等缘兹幸会,广及一切,道果圆明,而说偈曰:杳杳冥冥清静道,昏昏默默太虚空。体性湛然无所住,色心都寂一真宗。” 小隐和顾桃对视一眼,面露喜色,几乎同时叫道:“小羽!” 小隐大笑道:“夜深人静,荒郊野外,小羽竟然在给人讲经说法!” 顾桃道:“《元始天尊说升天得道真经》。只怕听者像你当年听讲一样不胜其烦,一个个快要崩溃啦。扶我过去看看。” 两人循声而去,只见前面的树林边,一身道装的小羽背对着他们正在高谈阔论,他前面的地上有七八人,或跪着或趴着或躺着,一个个无精打采,哭丧着脸,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忽见有外人靠近,仿佛溺水者看见了稻草,也不管来人是什么人,纷纷叫喊:“救命呀救命!” 小隐不觉奇怪,小羽只是在动嘴谈道法而已,这帮信徒何以像上了刑场似的要死要活。 小羽转过身来,看见小隐和顾桃,又惊又喜,作揖道:“白居士,顾居士,久违了。” 小隐忙回礼道:“久违久违,小羽道长,您这是在开野外道场……” 自从碧流山庄一别,三人已近一年未见。若非有外人在,小隐早冲上去把他抱起来转圈子了,当下强忍住了冲动,摆出一副文绉绉的样子与他寒暄。 小羽道:“非也非也。贫道赶路,途经此地,巧遇几位居士为生活所迫在道上久候苦等,想做点没本钱的生意,奈何天不作美,鲜有人过,偏生贫道身无长物,惹得他们心生恶念,杀人取财,倾人取位,罪莫大也。所谓祸福无门,惟人自召。……” “又来啦!”地上的信徒哭喊不已,一个个抱着头扭动身体仿佛被人念了紧箍咒般痛不欲生。 小羽继续道:“夫心起于善,善虽未为,而吉神已随之。或心起于恶,恶虽未为,而凶神已随之。其有曾行恶事,后自改悔,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久久必获吉庆,所谓转祸为福也。故吉人语善、视善、行善,一日有三善,三年天必降之福。凶人语恶、视恶、行恶,一日有三恶,三年天必降之祸。胡不勉而行之?” “两个多时辰啦,受不了啦,实在受不了啦!”一个稍年轻的抱头在地上一边滚来滚去一边哭喊,“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他忽然抢过地上的一把刀便往脖子上抹去,可是他左抹右抹,不论怎么抹,那刀偏偏就是够不到脖子! 他抹了一阵,丢了刀,崩溃大哭,坐在地上双腿乱蹬乱踢犹如一个熊孩子。 小羽念念有词道:“长生者道也,死坏者非道也。死亡乃不如生鼠。故圣人教化,使民慈心于众生,生可贵也。” 小隐和顾桃忍俊不禁,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伙盗匪在这里打家截道,结果碰见了小羽。小羽试图宣教感化他们,随口一讲便是两个多时辰,盗匪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走,连想死都不成,只能乖乖听讲。 小羽的认真劲上来,那是一丝不苟,绝不容半点马虎。 盗匪们听到后面坚持不住了,感觉比坐牢还难受,想死的心都有了。 碰见了小隐,活该他们倒霉! 小隐实在忍不住了,笑道:“才两个多时辰,各位就受不了啦?早着呢,这位小羽道长讲太上感应篇、中极三百大戒,三天三夜不算长……” 盗匪当中一位年纪稍长的连连向小隐伏拜叩头道:“这位爷,求求你让道长神仙放过我们吧。我们都是当地的穷苦百姓,斗大的字不识几个,道长说的我们听不懂,我们听得比死还难受,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干打家劫舍的营生了,再也不敢了,我们一定重新做人。求您了!” 他身边的几个人也跟着他伏拜叩头,连声哀求。“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小隐问道:“你们在哪里落草?老大是谁?” 那人道:“小人叫杜大龙,我们原是青龙寨的,有两百号人,大寨主叫宋豪。前不久受一个叫宫千里的人蛊惑攻打白云寺败了,六个寨主都死了,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也没几个了。 我们八人原是这一带人,商量着回老家过日子,可手里一个子儿没有,哪好意思回家见人呀,所以想干一票再散伙回家。没想到碰见了法力无边的道长神仙,我们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小隐听见宫千里的名字,立刻产生了兴趣,问道:“宫千里?你们后来见过他吗?” 杜大龙道:“见过。他也受了伤,还是我们带他下山的。” 这个宫千里表面上冠冕堂皇,正正气气,实则口是心非,满肚子坏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些年发生那么多事,尤其天一盟与恨天宫之间的大战,都是他在背地里使坏,害了恨天宫,害了天君,也害苦了天一盟和白不尘。 唐玄微对他恨之入骨,小隐对他也是深恶痛绝。白云寺一战,孙宣失利失势,宫千里也跟着倒霉。 小隐接着问:“宫千里现在在哪?” 杜大龙道:“他受了伤,行动不便,身上揣着不少银钱,下山后一直让我们几个照顾他,让我们护送他出境回大鹰,一路上的花销都是他出。我们栖身在离此地十里的一座关帝庙里。” 小隐问道:“他的伤好了吗?” 杜大龙道:“应该差不多了吧,至少行走是可以了。” 小隐很想过去捉了他为爹娘报仇,只是担心顾桃的伤势,心中纠结,一时拿不定主意。 顾桃看出了他的心思,道:“你想去拿他就去吧,有小羽在,你无须担心我。” 小羽忽然插话道:“你若是想过去捉拿宫千里报仇,贫道以为大可不必啦。” 小隐不禁惊奇,看着小羽微笑道:“道长是要劝我放下执念宽恕敌人吗?” 小羽道:“且听贫道说个故事。前不久,大约半个月前,贫道途经一个叫花田坞的地方,那里有一户姓孙的大户人家,孙家夫人样貌不俗,待人接物甚为妥帖。什么都好,就是每逢八月中旬,人便会恍恍惚惚出现癫狂之症。” 杜大龙插话道:“这事小人知道。小人就是花田坞人,与孙小旺一起在贝岭江畔长大。那时候家里穷,大家都在贝岭江替人撑船赚几个铜子勉强度日。 小人后来受不了穷日子,约了几个朋友外出闯荡,最后走投无路入了青龙寨。孙小旺结发之后交了狗屎运,在门前捡到一个无家可归的疯婆娘,除了知道自己叫小晶外,啥都不知道。 他心眼好,收留了她,还将仅剩的一点钱拿出来给她治病,病治好了,疯婆娘变成了一个俏姑娘,人家手里有不少钱物,还是个旺夫的命。孙小旺娶了她以后便买了船自家经营,日子越过越红火,变成现在的大户人家了,呵呵。 只是他老婆小晶的疯病每年都要发作一两次,逢八月中旬必发作。孙小旺为此不知花了多少银子到处求医问药,后来又有人说是邪祟附身,他又请了不少和尚、道士开设法场驱邪避祟,好像都没什么用。道长法力无边,定是帮她收了邪灵,治好了吧?” 小羽刚起了个头,倒是这个叫杜大龙的滔滔不绝说了一大通,不过他口齿清晰,表达流畅,将小羽要讲的故事背景交待的一清二楚,在场众人听得认真,对小羽的故事更激起了好奇之心,一个个目注小羽,等待着听他讲述如何用法力收服邪灵的故事。 小羽转换了口气,不再使用道家艰深晦涩的说辞,脸色平和,娓娓而谈,不紧不慢地讲出一个触目惊心的故事来。 原来不久前小羽在十里外的青云观挂单,应了道观主持玄诚道长之邀为孙夫人驱邪治病。小羽诊断为情志不遂,心气郁结,正气不足,邪祟缠身。 于是,在孙夫人住的院子里筑了道坛礼斗驱邪。同时每日为孙夫人讲经说法两个时辰,费时五天五夜,终于帮助她打破枷锁,解开心结,道出了一段惨绝人寰令人发指的往事。 第184章 人间惨剧 孙夫人原名柯小晶,十岁的时候被赌棍父亲拖到集市十两银子卖给了一户陆姓人家,做了陆家小姐仙儿的丫鬟。四年后作为陪嫁丫头随陆仙儿嫁给了南山派掌门宫万里为妾。 陆仙儿年方二八,貌美如花,性格外向,爱说爱笑,无论走到哪里,格外引人注目。宫万里虽贵为一派掌门,门下也有几十名追随的弟子,但性格木讷,不善言谈,门派上下大都呆板无趣,日子过得沉闷乏味。 陆仙儿的到来,给南山派注入了生机与活力。在她的装点下,南山派里里外外焕发出了崭新面貌,赢得上下一致好评,人人称她宫夫人,宫万里更是对她宠爱有加,视为掌上珠、心头肉。 不久,宫千里回到了南山。宫万里比宫千里大了足足十二岁,家里穷,父母死得早,长兄为父,宫千里差不多是宫万里一手拉扯大的,因此,兄弟俩感情甚好。 十五年前,兄弟俩偶遇南山派掌门梁晓松,十分荣幸地拜入他门下成为他的关门弟子。南山派原是一个不起眼的武林小派,但梁晓松凭借一手破山拳和追风剑威震江湖,跻身江湖十大高手,排名第十位,南山派也因此声名鹊起。 梁晓松有一女儿叫梁艳明,与宫万里年纪相仿。梁晓松看准了宫万里为人本分老实,待人真诚,将女儿许配给了他。 两人结婚后不久,梁晓松撒手人寰,掌门之位传给了宫万里。 这件事令宫千里十分不满,他一直以为自己才是接任掌门的最佳人选,他的武功和处事能力有目共睹,远在宫万里之上。他一心想当掌门,带领南山派在江湖上大干一番,扬名立万,纵横天下。 计划泡汤,梦想破碎,宫千里一气之下独自下山,闯荡江湖。 经过五六年的努力,博得了不小的声誉,江湖人称“横空一剑”,在风云榜上挣到了第十二的位置。但在事业上的发展却不尽人意,一直寄人篱下,未能打出一方自己的天地。 宫千里将此事归咎于他师傅梁晓松和哥哥宫万里,认为如果他当掌门,南山派早已成为一个名满天下弟子逾千的大门派,哪会像现在这样,要人没人,要钱没钱,窝在南山上勉强糊口度日。 毕竟宫万里是他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真正待他好的人,所以,成名以后,宫千里每年会带些礼物回山看望哥哥、嫂子和侄子、侄女,并在山上住一两天。 这一年,宫千里偶然听说南山派得到了一份“元胜藏经图”,立刻赶回南山,发觉嫂子已经病亡,哥哥纳了小妾。 陆仙儿十分热情地招待他,事事安排得细致周到,令他头一回感受到了家的温馨。 陆仙儿的美貌、热情和开朗更令他为之心折和着迷,他决定不走了,在南山住下来帮哥哥打理门派事务。宫万里知道他的能力,自然求之不得。 宫千里向哥哥问起“元胜藏经图”一事,宫万里矢口否认,说江湖传言不可信,两人为此吵了几句,宫千里只得暂时作罢。 住了一段时间,宫千里每日与陆仙儿见面,情愫暗生,渐次入迷,直至神魂颠倒,欲罢不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整日里有事没事围着陆仙儿转。 那年,宫千里二十八岁,年轻力壮,血气方刚。 一日,宫万里一早带了几名弟子下山收租,留陆仙儿一个人在家。 他家院子里有一株枇杷树,枝头挂满了诱人的金黄色果子。 陆仙儿想吃枇杷,与小晶拿跟竹竿敲打枝叶捡拾落果。 宫千里岂会放过如此难得的机会,当即搬了张凳子站上去帮助采摘枇杷果。两人有说有笑,一个摘,一个接,玩得十分欢快。 陆仙儿娇笑不停,花枝乱颤,姿态撩人,宫千里站在高处往下看她,不禁眼迷心荡,难难以自持。 猛不丁陆仙儿忽然厉声尖叫,双手乱拍胸前,惊慌失措地叫道:“虫子!有虫子!钻我衣服里面去了!” “在哪里?在哪里?”宫千里急忙从凳子上跳到她跟前,想也没想便把手从她领口伸了进去在里面一顿猛抓。 “抓到啦!抓到啦!你别动,待我慢慢抓它出来!” 果然有一只虫子,是金龟子,落在她小腹位置,被宫千里两个指头捏住了。他不敢捏死虫子,担心划着陆仙儿是肌肤,小心翼翼地将胳膊慢慢从她领口退出来。 宫千里轻捏住虫子举到脸前,嬉笑道:“呵呵,好家伙,竟敢占我们仙儿大美人的便宜,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忽然注意到陆仙儿脸涨得通红,一手捂住领口,转身默默地往屋里跑,顿然意识到惶急之下,自己竟然…… 他没有感觉到冒犯失礼,肌肤相亲的销魂回味反而令他心荡神摇,激动不已。 他当即吩咐小晶把枇杷拿去小溪里清洗,随即悄悄潜入屋里。 卧室的门虚掩着,他从门缝里窥视,只见陆仙儿脱了上衣正用毛巾擦身,登时血脉偾张,情不能已,关了房门如饿狼般扑了过去。 初时陆仙儿激烈反抗,继而半推半就,最后默默承受了。 从此两人打得火热,每日变着法子幽会偷情。柴房、树林、山洞……处处留下了两人的身影。陆仙儿甚至偷出宫万里藏在墙缝里的“元胜藏经图”,交给了宫千里。 小晶是陆仙儿的陪嫁丫鬟,主人偷情,她自然不敢多嘴,宫千里为堵住她的嘴,时不时塞她些银两、镯子什么的。 但没有不透风的墙,数月后,风言风语渐渐传开,宫万里也有所耳闻,心中将信将疑,宫千里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弟弟,不愿与他撕破脸,便明里暗里暗示让他尽快离开南山。 宫千里心中不爽,趁宫万里午睡的当儿,约了陆仙儿去柴房见面,想要带她私奔。陆仙儿一口回绝了私奔的提议,却没有拒绝宫千里的求欢。 两人正在紧要关头,柴房的门“砰”地被人踹开,宫万里铁青着脸手持一把短剑闯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他的三个徒弟。 “淫妇!去死吧!”宫万里怒喝一声,挥剑砍向衣衫不整的陆仙儿。 陆仙儿吓得浑身发抖,窝在墙角喊“救命”。宫千里抢上前拦腰抱住了宫万里,不让他靠近陆仙儿,惶急道:“哥,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哥,哥,先放下剑!” 宫万里大吼道:“我先杀了这个贱人,再找你算账!” 他一边怒吼一边奋力向前扑,宫千里挡在他前面,抓住他的胳膊要夺下他手中的短剑。两人纠缠在一起,均未动用武技,各凭蛮力猛拉猛拽,一个要摆脱杀人,一个要夺剑救人,互扯过程中,宫万里忽然“啊”地叫了一声,随即瘫倒。 宫千里吃了一惊,这才发现短剑竟不知怎么的插进了他的胸口。 宫万里双目圆睁,抽搐了一下便咽了气。他带来的三个弟子抢上前来,惊恐地喊道:“师傅死啦!” “掌门死啦!” “你……你杀了我们师父!” 宫千里摸了下宫万里的脉搏,确认已死,内心也掠过一丝恐慌。他看看蜷缩在墙角惊魂未定的陆仙儿,又看看死不瞑目的宫万里,知道事情已不可逆转,反而镇定下来。 他毕竟是见过大阵仗的人。这些年独闯江湖,与人交手无数次,杀死的人至少两位数,血腥场面没少见。人既然已经杀了,杀了就杀了,重要的是如何善后? 弑兄奸嫂的罪名,他可真承担不起,一旦传扬出去,江湖上再无他立足之地。 他心念电转,旋即打定主意,突然拔出插在宫万里胸口的短剑,挥剑杀向宫万里三位惊慌失措的弟子。 顷刻,惨叫声起,鲜血四溅,三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倒在了血泊中。 陆仙儿看见宫千里满身血污,一下子杀了那么多人,吓得晕了过去。宫千里将她抱回到卧室里,反锁了房门,提了剑出去,见人就杀。 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但凡可能知道他与陆仙儿通奸一事的人都得死! 他大开杀戒,直到把山上见到的人全部杀死,连同宫万里在内共计七十二人! 他总觉得好像遗漏了什么人,一时却想不清楚。 天色已黑,他急急返回,打开卧室门时,发觉陆仙儿已经自缢身亡,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一切都因她而起,一切都是为了她! 结果她也死了! 心中一股怒火腾地燃起,他放火点燃了房子,山上所有的房子。然后,骑马下山,急急离去。 他去了天一山,将得到的“元胜藏经图”献给了白不尘,谎称秦天狼带人灭了南山派,杀死了包括他哥哥在内上上下下七十二口人! 是秦天狼干的! 没有人质疑,也没有人多想! 这种事自然只有秦天狼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大恶魔才做得出来! 白不尘收留了宫千里。宫千里把南山派在外面做事的四十多人召集上山,自封掌门,在白不尘提供的住处住了下来。后来,凭借花言巧语,赢得了白不尘的信任,竟混上了天一盟副盟主的职位。 小晶亲眼目睹了宫千里山上后所发生的一切。当她发现宫千里杀了宫万里的三位弟子,便知道他在杀人灭口,所以迅速逃回住处收拾东西准备逃下山。 在路上看见了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的宫千里四处杀人,山上血流成河,尸横遍地,吓得魂飞魄散,逃回自己的房间躲在了床底下。 待见四面火起,才拼命冲了出来,直冲下山,亡命而逃。 但血腥的杀戮场面始终萦绕脑际,最终心智崩溃,变得浑浑噩噩,疯疯癫癫。 第185章 忧心 听完了宫千里的故事,在场的所有人个个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个宫千里是个禽兽!”终于有人缓了过来,忿然道。 “根本连禽兽都不如,魔鬼!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自己弑凶奸嫂,残杀南山派七十二人,还嫁祸给秦天狼,何其歹毒也!” “七十二条人命!天哪!” 顾桃叹道:“这个宫千里平时衣冠楚楚,满口仁义道德,一副老子天下第一正派的样子,谁又料得到他背地里竟如此卑鄙凶残,简直不敢想象!” 小隐愤愤然道:“对付这种恶魔,最好的办法就是活剥了他!杀了他真是太便宜他啦!” 小羽附和道:“对,正是这个理。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这件事如果在江湖上传扬出去,宫千里必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活着比死更难受!” 小隐恍然大悟,向小羽竖起大拇指道:“道长果然法力无边,见识高人一等,佩服佩服!” 小羽对杜大龙等人道:“你们尽可把这件事四处传扬,但切切不可说破丫鬟小晶的身份,否则必遭天谴。去吧,去吧。” 杜大龙等人如获大赦,连声道谢,脚底抹油一溜烟全跑没了影。 等杜大龙他们离开后,小羽才向小隐问起他们的事,对于小羽无需隐瞒,小隐简要的将刺杀西戎王之事讲了一遍,令一向处事不惊从容自若的小羽也不禁变脸变色,楞了半晌,才冲口而出道:“你们当真胆大包天不要命了,连一国之君也敢行刺。顾桃的伤……没事吧?” 顾桃见他目露关切,微笑道:“服了些灵山派的治伤良药,效果还不错。我没事,你放心吧。” 小隐问道:“小羽,你好端端的在天一观修道,怎么跑西戎来了?” 小羽道:“天道循环,善恶有报。善者自兴,恶者自病。二十天前白眉阴煞遗世了。” 顾桃和小隐几乎异口同声惊呼道:“白眉阴煞死啦?” 小羽点头道:“郎居士临死前大彻大悟,痛苦忏悔此生之罪恶,尤其对害死金蝉道君一事耿耿于怀,死难瞑目,临终前恳求向金蝉后人悔罪,贫道接到消息便去了一趟阴阳山,只是待贫道赶到,郎居士已离世两日矣。可悲可叹,福生无量天尊,慈悲,慈悲。” 报应!白眉阴煞一生作恶多端,害人无数,到头来多行不义终究没有好下场。顾桃和小隐两人都曾受他加害,险些丧命,曾经对他恨之入骨,上回在清乐门巧妙利用他的失明症击败了他,废了他的武功,也留了他一条性命,如今突然听说他死了,心里却也没觉得特别高兴,只是感慨颇多。 小隐慨叹不已,过了一会,问道:“他女儿郎月婷,怎么样啦?” 小羽道:“郎月婷嫁给了他师兄钱不多,感觉他们俩挺好。” 顾桃道:“好呀,这个郎月婷总算是想通了。她若是还念着白小望,有的是苦头吃。那个钱不多,武功好,人也不错。郎月婷嫁给了他,后半辈子安生了,白眉阴煞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小羽问道:“你们下一步打算往哪去?” 小隐道:“西戎不安全,先过了国境到黎阳再做打算。顾桃的伤可能需要找到千年何首乌才能治愈。” 小羽奇道:“千年何首乌?不是传说吗?世间真有此等奇药?” 小隐道:“有。唐玄微掌门二十年前在大凉山找到过一支,打造出了名动江湖的灵山还生丹。可惜,那支何首乌早已用完,没了何首乌,还生丹的药效弱了不少。” 小羽沉吟片刻,道:“贫道估计再过几天,海捕你们的文书便会下达,到处都会有人抓你们。顾桃姑娘受了伤,你们恐怕很难走远呀。” 小隐不无忧虑道:“是呀,从这里去黎阳少说也得七八百里地,我担心顾桃的身子吃不消。” 小羽道:“这样吧,贫道要去趟花田坞,看看孙夫人恢复得如何。孙员外是经营商船的,不如搭船走水路,路上少些车马颠簸。” 小隐大喜道:“甚好甚好。你赶紧上车,我们这就去花田坞。” 小羽扶顾桃上了马车,小隐赶车,三人即刻前往花田坞。 马车行了近半个时辰,抵达孙家庄园。孙员外夫妇得知小羽道长驾临,喜出望外,亲自到大门口迎接,连夜设宴款待三人。 当晚,三人在庄园住下。次日,三人婉拒了孙员外的挽留,搭上了孙员外特地为他们安排的一艘设有房舱的大帆船前往黎阳口岸。小羽临时决定改变自己的行程,陪同他们一道乘船回国,以便有个照应。 船名“来福”,长近十丈,宽约两丈,顺风顺流,行驶非常平稳如在平地。船老大名叫金有贵,行船多年,经验丰富,预计半个月抵达黎阳。他本就热情好客,又受了孙员外所托,对小隐他们招待得非常周到。 小隐为照顾顾桃,与她住了同一间房舱,小羽住了一间。房舱虽小,至少有床可卧,一日三餐皆有人照应。 顾桃的伤势不见起色,反而有加重的趋势。小隐和小羽每日轮流为她灌输真气,希望能助她控制伤情。 一日,小隐忧心忡忡在甲板上踱步解闷,不时唉声叹气,小羽走了过来,也是面露忧色,道:“顾桃的气色越来越差,这样下去恐怕不是办法。” 小隐黯然道:“愁煞人啦。可在这西戎地界,人生地不熟,还要提防官兵的追捕,唉。” 小羽道:“再过几天便可到黎阳,你有什么打算?” 小隐道:“说实话,我也没想好。我能用的办法都用了。如果三阳子先生在,他一定有办法,但他远在云水仙庄,两千多里外,远水救不了近火。眼下我只能寄希望于千年何首乌。” 小羽微微摇头道:“以贫道愚见,千年何首乌这种圣药可遇不可求,没人知道几时可能找到,可万一找不到呢?顾桃的身子骨等得起吗?” 一个月? 还能再多吗? 其实两人心中都明白,顾桃的伤势已经不能再拖,但世间已经找不到比灵山还生丹更好的治伤灵药。 小隐岂有不知之理,只是他除了给自己点希望,还能做什么。一经小羽点破,心头一急,不禁泪目,哽咽问道:“小羽,你……你可有更好的法子?” 小羽叹了一口气,道:“尽人力,听天命。力不尽则憾,命不听则枉。眼下我们能做该做的,一是找一个落脚点继续疗伤,二是寻找何首乌,三是派人传信给三阳子,四是寻觅其他良药或疗法。” 小隐心中一痛,泪如雨下。小羽说得直白,除了第一点,其他都希望渺茫,时间等不起了。 小隐啜泣道:“顾桃的意思想去金龙寺见她师傅安和师太一面。” 小羽眼睛一亮,道:“从黎阳去金龙寺不算太远,十数天的行程。我想起来了,元胜道君当年痛恨自己年轻时出手太重,致多人伤残,苦心钻研出一套疗伤奇法叫“回生功”,据说传给了他的结发妻子云玫。 云玫任金龙寺方丈多年,安和师太必然得其传授,或许她有办法帮助顾桃。你安心送顾桃去金龙寺,去大凉山找千年何首乌的事交给我,途中我也会尽量探寻其他办法。至于通知三阳子的事,我想你应该有办法的吧。” 小隐心头一动道:“通知三阳子的事倒也不难,时间问题而已,恨天宫在黎阳设有分坛,他们自有一套联系办法。只是去大凉山路途遥远,实在要辛苦你了,小羽。” 小羽道:“孰能相与于无相与,相为于无相为?莫逆之交,别再提什么谢谢。” 不日,船抵近口岸,江面上停泊着大大小小数十艘船,三艘快艇满载着官兵往来穿梭其间,另一艘快艇靠近了一艘商船,几名官兵登船检查。 船老大金有贵不无紧张地过来找小隐,道:“今日查得比往常严,请贵客早些防范。” 小羽也注意到了这一情况,提了套干净的道袍道冠过来,让小隐给顾桃换上。 既然是要抓刺客,他们首先关注的必是年轻女子,而且身受重伤,其次才是一副猎人打扮蒙住了脸的小隐。 扮作道人确实是个好主意,唯一的问题是过关需要步行,一刻钟的时间,顾桃能撑得住吗? 幸运的是,巡逻的官兵经过时没有要求登船检查。 船慢慢靠岸,小隐三人走上了甲板,准备下船。码头上有十多名官兵在检查下船人员的身份证件和随身行李。 金有贵递给小隐两张文牒,抱拳道:“小人只能送你们到此,等你们下船,我们就要把船开去另一处卸货。” 小隐接过文牒,抱拳表示感谢。小羽在前,顾桃居中,小隐断后,三人慢慢走过跳板登上码头。 顾桃走得甚是艰难,额头上直冒汗,兀自强撑住身体向前迈步。小隐用手掌轻轻托住顾桃的后腰,小声问道:“顾桃,你吃得消吗?” 顾桃坚定地道:“我能行!” 前面队伍排着十多个人,有的人查得快,有的人却很慢。 等了约一刻钟,顾桃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出汗逾甚。小隐伸手揽住了她的腰以防她跌倒。 轮到小羽时,检查的士兵只是看了一眼他的文牒便即放行。小隐赶紧把两张文牒递了过去,那名士兵偏生看得十分仔细,不止看文牒,还细细打量了小隐一番,忽然跑进不远处的一间小棚里。 小棚里马上出来两人,一起朝小隐他们这边张望,窃窃私语。 小隐顿然紧张起来,小声问小羽:“怎么办?” 小羽镇定地道:“莫紧张!不到最后一刻千万不要动手。” 第186章 过关 接着,那三人招呼了一声,七八个士兵一起走了过来。 小隐不由握紧了拳头,小羽轻轻捏捏他的拳头,道:“我听他们说的好像是什么公主找的人,应该没事的。” 就在这时,顾桃突然身体一软晕了过去,小隐一急,脱口而出喊道:“顾桃,顾桃,你怎么样?” 那七八人立刻加快脚步跑了过来,为首的队长问道:“他怎么啦?” 小羽道:“他是贫道小徒,路上得了风寒,发高烧三天了。我们来黎阳正是要找医馆看病。” 队长道:“对不起,我们怀疑你们是公主要找的人。请跟来!” 小羽陪笑道:“官爷,你瞧贫道的徒弟病得不轻,能不能通融下?” 队长把眼一瞪,道:“找的就是他!”向其他人挥挥手,“带走!” 小羽担心小隐忍不住动手,碰碰他的手臂,道:“好好,听你的。你们肯定搞错人啦,我徒儿怎么会是公主要找的人呢。” 旁边几名士兵吆喝道:“少啰嗦,走走!待会自有人来查验!” 小隐抱起顾桃紧张兮兮地随他们走进了码头上的一幢房屋,进了一间小房间,里面早已关押着三对青年男女。 见到这情景,小隐不由松了口气,知道他们只是怀疑。小羽一进房间,便向其他人行礼询问。其中一位书生模样的人答道:“我们也是莫名其妙,说公主亲临抓人,总不会把我们当成刺杀王上的凶徒吧?” 小羽故作惊讶道:“不至于吧,贫道乃方外之人,只因小徒风寒发烧便给带到了这里。抓刺客用得着公主亲临吗?你们说的公主是哪位呀?” 书生道:“小生也只是听见只言片语,胡乱猜测的,其实并不知情。” 小隐心中“咯噔”一跳,看来海捕文书已经下达了,心中隐隐担忧这一关如何才能过去。 小羽走过去敲敲房门,问门口站岗的士兵道:“这位官爷,请问你们说的公主是谁呀?为什么抓我们?” 站岗的士兵沉声喝道:“安心等着吧。公主一会就到!” 那位书生一拍手掌,兴奋地对身旁的女孩道:“公主,是公主芳驾亲临,我们要见到公主芳容啦,呵呵,早就听闻公主有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色,太好了,小生太兴奋了,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呀!” 外面的士兵用力拍拍房门,道:“吵什么吵!想死,快啦!不许喧哗!” 书生吓了一跳,仍是一脸兴奋,压低声音激动地道:“要是能一睹公主芳容,死了也值了!” 另一个身材结实的青年没好气地道:“要死你死,我们可不想陪你死!我们俩等着结婚呢。” 小隐心道,西戎王遭人刺杀身亡,公主恼怒之下亲自出马抓捕凶手为父报仇,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小羽注意到小隐紧张不安的样子,在他身边坐下,拍拍他的手背小声道:“贫道感觉我们不会有事的,放宽心,别太紧张。顾桃如何了?” 小隐道:“刚输了会真气,稍平稳些了。” 小羽道:“他们肯定已经派人去通知公主,等公主来看过了,我们就可以走人了。只要是真公主,我们一定能平安离开!” 小隐明白了他的意思,冲他微微点点头。来的如果真是公主,便可抓她做人质保他们离开这里。 不久,外面传来一声高呼:“公主驾到!” 房间里的人登时紧张起来,纷纷站立起来,那位书生急不可待地跑到门口透过门缝朝外窥视,一脸兴奋。 小隐抱着顾桃坐着没动,小羽压低声音道:“你看护好顾桃,一切有我!”也站了起来,走到了门边。 不一会,房门打开,差点将窥视的书生撞翻。两名护卫走了进来,道:“退后退后,公主驾到,统统跪下!” 其余人纷纷退后跪地伏拜。小隐抱着顾桃甚是不便,便没动。小羽也没跪,一名护卫呵斥道:“听不见呀,还不下跪!” 小羽抱拳作揖道:“贫道只跪神君天尊,不跪人间帝王,请恕罪!” 另一人见小隐没跪,抬脚便向他踢去,喝道:“还不下跪!” 小羽伸臂一挡他的身体,他这一脚便没能踢倒小隐。小羽道:“贫道的徒儿得了风寒发烧症,病得甚重,多有不便,恕罪恕罪。” 这时,外面又有人喊了声“公主到!”那两名护卫赶紧跪了下来。 三个人一阵风似地走了进来,小隐立刻闻到了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熏香味,忍不住抬起头来看,正好与公主打个照面。 来的公主竟然是乌丽郡主,身旁两人一人是唐玄微,另一人是她侍女小秋。 “怎么是你?” “真的是你!” 两人几乎同时发出惊呼。 小秋大声指挥道:“出去出去,你们统统出去!” 那两名护卫赶紧起身,将先前抓进来的六个人一起带了出去,小秋随即关上了房门。 小隐诧异道:“你不是郡主吗?怎么变成公主了?你父王他……” 只有皇帝的女儿才叫公主。 唐玄微抱拳笑道:“唐某见过恩公。看来你们还不知道,西戎王意外驾崩,成王顺天承命继承大统,登基称帝,改国号为大成,自号成帝。乌丽郡主自然升格成公主了。” 原来如此,杀了西戎王,倒是便宜了成王。 唐玄微接着道:“成帝能顺利登基,夙愿得偿,说起来要特别感谢两位。虽然受迫于朝堂压力下发了海捕刺客的文书,其实上面并没有对钦犯容貌的详细描写,只说一男一女,女的受伤甚重。顺帝仍不放心,特命公主和我来到边关守候,终于让我们等到了。” 乌丽公主一进屋,一双大眼便盯着小隐的脸没离开过。“小隐,你没事吧?” 终于没事了,但顾桃病情加重,小隐根本开心不起来。 乌丽在他面前蹲下来,看着昏迷的顾桃,道:“她就是顾桃,长得好美。她伤得很重吗?” 小隐点点头,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 唐玄微也蹲了下来,伸手给顾桃把脉。把了一会,放了手,什么也没说,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药瓶递给小隐,道:“这瓶还生丹,你也收着,希望能帮她挺住。另外,我也向成帝禀报了千年何首乌的事,他当即下旨全境征寻千年何首乌,进献者赏千金,封千户侯。 大成乃何首乌产地,所以这事你不需费心了,我会在京城一直盯着。一旦有人进献,我立刻给你送过来。” 小隐连连点头以示感谢。小羽上前一步作揖道:“唐掌门,贫道有礼了。” 唐玄微这才注意到小羽,忙回礼道:“原来是小羽,听说你做了主持,长江后浪推前浪,好,好!” 小羽道:“小羽忝居此位,不胜惶恐。多谢唐掌门说动成帝颁旨寻觅何首乌,省了贫道一趟大凉山之行。” 唐玄微道:“小隐和顾桃屡次拯救本派,恩同再造,我唐某无论如何也要尽力回报的。” 乌丽道:“小隐,我已经请来了四名最好的郎中,他们已在我黎阳分坛等候数天了,我们马上过境请他们看看吧。” “谢谢,谢谢!”小隐抱着顾桃站立起来。 乌丽道:“你跟我还说什么谢呢。” 三人上了乌丽公主早已备好的车马向黎阳进发。唐玄微要赶回京城验收千年何首乌,便先告辞了。 乌丽在黎阳分坛已经布置好了一切,车队一到,立刻将顾桃送至特地为她安排的卧室里休息。四名郎中,两名来自大成,两名来自大鹰,随即一起进内为顾桃诊治。 小隐愁眉苦脸坐在房门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乌丽公主搬了张凳子坐在他身旁,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小羽盘腿坐在小院里默念经文,为顾桃祈福。 不久四位郎中走出了房间,小声商议了一阵,随即一起向乌丽公主行礼,其中一位白胡及胸年龄最长的道:“启禀公主,顾桃郡主的伤情并不复杂,小可四人的诊断完全一致,钝器两度重击,致使五内俱损,多处经脉崩裂,若非灵山还生丹得以续命,恐怕早已……早已……” 乌丽瞪起眼睛道:“你说什么?” 老郎中吓得一哆嗦,嗫嚅道:“小人不敢欺瞒公主,小的们凡夫俗子,回天乏术,望公主……公主恕罪……恕罪……” 乌丽站立起来,逼近一步厉声道:“本主专程请你们来,你们就用这么句话来搪塞本主?” 四名郎中跪地伏拜齐声道:“小人不敢!” 当中一人大着胆子道:“小人斗胆,郡主伤势太过严重,很可能醒不过来了,即便华佗在世,也难以回天!” 乌丽大怒,上前一脚将他踹翻,斥道:“大胆!” 这时,小羽跑过来拦住她,道:“公主莫生气,此事怪不得他们,为难他们无益。”转头问郎中,“以你们的经验,顾桃郡主还能撑几日?” 老郎中竖起两个指头,手指微微颤抖,颤声道:“二……二十天左右。” 乌丽猛叹一口气,道:“走吧走吧,留下你们的伤药和药方,领了赏便走吧。” 四位郎中连连拜谢,快步离去。 二十天? 还剩二十天! 小隐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抱头失声痛哭。乌丽走到他身边蹲下,不言不语,陪着他落泪。良久,柔声道:“小隐,你也别太心急了,天无绝人之路,顾桃郡主还那么年轻,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救她的。我们大家齐心协力,一定有办法的。” 小隐不答,只是默默地流泪。 过了一会,小羽擦擦眼睛,哽咽道:“小隐,既如此,不如尽快把顾桃送去金龙寺吧,这是她最后的愿望了。” 小隐猛然抬起头来,眼睛空洞地注视着前方,道:“走,现在就走!” 乌丽道:“我送你们去,我的马车宽敞,舒服些。” 小隐摇头道:“不用了。我一个人送她。” 乌丽道:“这怎么行,你一个人去,叫我怎么放心。何况路途那么远,再快也得七八天,总要准备点吃的用的。” 小羽道:“小隐,不急。乌丽公主说得有理。顾桃不吃不行的,需要多备些米汤、鸡汤、参汤。” 乌丽道:“我马上让人准备,一个时辰后出发。” 第187章 回光返照 一个时辰后,小隐抱着顾桃坐上了公主的马车。 那是一辆四驾大马车,四马齐驱,速度既快行驶又平稳,车厢宽敞,足可躺人。 小隐坚持不让乌丽公主和小羽陪同,只要了两名车夫赶车。两人拗不过他,只得放弃。乌丽叫人准备了充足的吃食和饮用水。 一路上小隐不住催促,车夫也尽力赶车,奈何马受累吃不消了,不得不停下来休息,欲速则不达。 小隐无奈,只得让车夫根据马的状态安排作息。 他一直守在顾桃身边,一旦发现她有醒来的迹象,立刻给她喂食喂汤。 如此赶了六天,距金龙寺只余一天的行程了,但人困马乏,车夫建议在客栈住一宿,第二天傍晚可到达金龙寺。 小隐依言而行。顾桃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好在有时候还能喂下一些汤药维持生命。 他决定给她擦洗干净,换身新衣服,干干净净去见她师傅安和师太。 当晚,小隐给顾桃换好了新衣服,正在收拾旧衣物,顾桃忽然醒了过来,叫了声“小隐”。 小隐见她昏睡六天,神志突然清醒,又惊又怕。 惊的是她终于醒了过来,怕的是担心她是不是回光返照。 他已经经历过一名道人和秦天狼临终前的清醒状态,所以心中特别害怕。 顾桃见他愣愣地盯着自己,微微一笑道:“你怎么啦?又犯傻了?” 小隐热泪盈眶,激动地道:“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 顾桃道:“我肯定要醒来的,我还有好多好多话要同你说的。你过来抱着我。” 小隐靠坐在床头,将顾桃轻轻抱在了怀里,柔声道:“你累的话,就闭上眼睛休息。” 顾桃满怀柔情地看着小隐的脸道:“不行,我怕我闭上眼睛就再也看不见你了。这样挺好,即便我死了,我一定能记住你的样子。” 小隐哽咽道:“你别这么说,我不会让你死的。哪个小鬼敢来带你走,我就杀了他。阎王敢来,我连阎王爷一起杀!” 顾桃笑道:“你杀了阎王爷,那阴曹地府岂不乱套。” 小隐眼圈发红,装出一副狠相,道:“谁叫他们敢打我顾桃的主意!谁来我杀谁!反正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一定要坚持住,你挺住了,我就有办法。” 顾桃道:“此生能遇见你,我太幸运了。你是我的最初,也是我的最后。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 小隐道:“当然记得,终身难忘。” 顾桃道:“你那时是怎么看我的?” 小隐想了想,道:“跟你说实话,那是我十五年来第一次出门。我们恨天宫有个规矩,不出师是不能走出恨天宫的。出师就要杀人,可我从小喜欢看书,不喜欢练武,喜欢治病救人,不喜欢杀人。 有一段时间我甚至以为我永远不能出师,我的好多同伴也是这么想的。那次出猎,还是彤姨帮我开后门给我的机会。” 顾桃看着小隐,道:“你继续说呀,我喜欢听。” 小隐道:“那次出猎,我们的落脚点就在文家庄那座废旧大宅院里。一到那里,他们就把我一个人丢在里面,各自忙活去了,还不准我走出宅院半步。” 顾桃道:“那座大宅子就是我爷爷的家。不过我那时太小没印象了,我出生后应该去住过,后来发生了瘟疫,他们都病死了,包括我娘。文家庄整个儿废弃了。你们真会挑地方。你是一个人憋不住了,偷跑出来玩的吧?” 小隐道:“是呀是呀。我一个人在里面关了两天,实在闷得慌,就大着胆子跑出去转了转,没想到正好碰见你去上坟。我当时觉得蛮奇怪的,就想着跟过去看看。” 顾桃问道:“你是躲在树林里偷看了我好久,是吗?” 小隐道:“我承认是看了蛮久,但不能说是偷看吧。” 顾桃笑道:“躲起来看的,那还不算偷看?你就是偷看。” 小隐道:“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女孩,当时我在心里用了好多形容词呢,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天姿国色,美若天仙。” 顾桃道:“我在你眼里有那么漂亮吗?你是不是动心了?” 小隐道:“当然漂亮,我第一次看见漂亮女孩,心肯定要怦怦乱跳的。” 顾桃道:“那条蛇是不是你故意放在那的,然后来个英雄救美?还故意落下一块手巾!” 小隐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我那时啥也不懂,哪有那么狡猾?” 顾桃道:“其实我当时对你印象挺好,觉得你长得帅,又勇敢,而且饱读诗书……” 小隐问道:“你那时就知道我是男孩了吗?” 顾桃道:“当时没有。后来我回府仔细看了你留下的手巾,断定你是个男孩。你在我心里的形象一下子变得好高大好光辉。第一感觉就是我们俩有缘。后来知道你又舍命救了我一次,我好感动,你在我心中的形象就再也抹不去了。我一直想找你,可不知上哪找。” 小隐道:“你找不到的。我后来就回了恨天宫,违犯了门规被关了三四年,直到后来天君让我执行冒充白小望救秦天狼的计划才让出门的。这不,一到老鹰嘴就让你给逮着了。” 顾桃道:“我还记得那一次捉你的情形,你躲在山沟里,被我发现,还踢了你一脚,那一脚把你踢疼了吧?” 小隐不由自主地摸了摸下巴,笑道:“好像是蛮疼的,不过那时我是傻子白小望,逃命第一,呵呵。” 顾桃笑了起来:“后来屁股上那一脚应该不太疼吧?” 小隐道:“你踢得好用力,被你一脚直接踢进和合山庄啦。” 顾桃嗤地笑出了声。“那时候你跌得好狼狈哟!” 她的眼睛里闪耀着光芒,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声音里带着些许兴奋。 她开心,小隐自然开心,然在他心里更多的是担心、恐惧,可他又不敢表露出来,拼命忍住在眼眶打转的泪水,顺着她说话,陪着她开心。 顾桃道:“对啦,我们冷掌门怎么会爱上你的呀?你跟她之间的事,现在可以跟我说了吧。” 小隐心里咯噔一跳,冷丝桐爱上我? 怎么可能! 他第一次出门在文家庄遇见了美丽可人的文心兰,第二次出门在和合山庄见到了孤傲冷艳不可方物的冷丝桐,令他稚嫩的心灵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后来的经历使冷丝桐成为第一个真正闯进他心扉的女孩。 但之后两人便再也没有机会接触,先前的那种冲击随着时日慢慢变淡了。 在小隐的心目中,冷傲美艳的冷丝桐仿佛高高在上的月宫嫦娥,可望而不可即。 他关注她,关心她,但从来不敢奢望与她琴心相挑,相亲相爱。 顾桃见他沉默不语,问道:“怎么啦?说起我们掌门,你不高兴了吗?” 小隐忙道:“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你们掌门怎么会……那个我呢?他只知道我是白小望。” 顾桃道:“这个……我们女孩子的心,不懂了吧?我们冷掌门向来多愁善感,有事都往心里装,表面上做出一副爱理不理冷心冷面的样子,其实她的心脆弱的很。 我们从和合山庄回去后,我就看出来了,她一见钟情爱上人了,不是白小望,自然是你了。其实,你心里也很爱她的,是吧?” 小隐忙把头摇得货郎鼓似的,道:“没有没有没有。你搞错了,我和她不过在崖底处了几天,后来都没怎么见面,那时我是傻子白小望,怎么可能会生出那种想法。” 顾桃笑道:“你别嘴硬,我看人一看一个准。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最喜欢的是我,我很开心。你放心,有别的女孩子喜欢你,说明我的眼光好呀,我不会吃醋的。我只是很想知道,我们冷掌门是怎么被你打动的。 你知道的,她以前把天下男人都当仇人似的,从不正眼瞧他们一眼,冷冰冰的像座冰雕。可自从遇见了你之后,整个人都在变,变得有情有义了。” 小隐沉吟片刻,慢慢将那日救冷丝桐的事分成五个故事讲了一遍,蛇口救人,悬崖决战,坠入崖底,大战花豹,恶斗白眉。小隐讲得轻描淡写,在顾桃听来却是跌宕起伏,没一个不是惊心动魄,令人入迷。 顾桃叹道:“我的天!没想到你们那晚经历了那么多生死磨难,也难怪连我们心如止水的冷掌门都动心了,是呀,世间又有哪个女孩在经历了那样的生死奇缘之后能不被感动的?你……你真是世间第一奇男子呀! 我顾桃何德何能能得到你的真爱,老天爷眷顾我,我太幸福了。抱紧我,吻我!” 小隐低头看着脸色惨淡的顾桃,她的嘴唇微微张着,美丽的眼睛合了一下,又睁开了,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小隐的眼睛,眸子里充满了柔情蜜意,还有一丝期待。 眼神相交的一刹那,一种莫名的悸动陡然在心底升起,涌动,澎湃,有点晕眩,急促跳动的心,微微颤抖的嘴唇,灼热的呼吸,在慢慢靠近,耳畔再次响起令人陶醉的呢喃“吻我”,顾桃缓缓闭上了眼睛。 两人的唇瓣终于贴合在一起,身体如遭电击般一颤,小隐感觉到一阵眩晕,脑子瞬间空白。 渐渐的,小隐感到不对劲,顾桃整个人都变得很软,唇舌失去了反应,大惊失色,恐慌地尖叫起来:“顾桃!顾桃——” 第188章 回家 天刚蒙蒙亮,小隐凄惨的尖叫惊醒了客栈所有人,他一边呼唤着顾桃,一边拼命给她灌输真气。 两名车夫也赶到了小隐房门口,小隐大喊:“马上启程!马上启程!” 马车在官道上飞驰,小隐在车厢里紧抱着顾桃,一遍又一遍地呼唤。 路两侧树林里的小鸟纷纷惊起,叽叽喳喳,仿佛是在回应。 车夫理解小隐的心情,一口气策马奔驰了近一个时辰,这才放慢速度,让马缓一口气,歇一歇力。 临近中午,前面的岔路口现出一个大棚子,像是一间茶摊。 两个身穿灰袍的女尼伸长了脖子在张望,看见了马车又蹦又跳,使劲挥手。 随后,大棚子里跑出来更多的尼姑,足有七八人,一起手扶前额眺望。 片刻,马车到达了她们近前,站在前面的那两个女尼立刻跑过来道:“车里是顾桃居士吗?我们是金龙寺的比丘尼,我们方丈在此等候多时。” 小隐一听,立刻打开车厢门,用嘶哑的声音急喊:“安和师太,救命呀!快救救顾桃!” 身穿棕色僧袍神采奕奕的安和师太立刻登上马车,向小隐举掌道了声“贫尼安和”,立刻伸手翻看顾桃的眼睛,然后替她把脉,一接触到她的脉门立刻神色大变。 急取出一粒黑色药丸捏碎了塞进顾桃的嘴里,随即吩咐小隐下车,她要发功施救。 小隐跳下马车,关上车门,向一众女尼点了几下头,便在路边蹲了下来,双手抱头焦急地等待。 过了一会儿,一位女尼给他端来一碗茶,道:“贫尼慧可,与顾居士颇为投缘。居士放心,顾桃寿元未尽,我们方丈出手,定能起死回生,阿弥陀佛。” 小隐接过茶碗,回礼道:“多谢师傅吉言。”将碗中茶一饮而尽。 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问道:“敢问师傅,你们一早在此等候,是有人向你们报信了吗?” 慧可道:“正是。昨天下午,有人骑快马上山来报信,说顾桃受了重伤,生命垂危,不日将赶来见安和师太最后一面。我们方丈说顾桃寿元未尽,尚有生机,今天一大早便率我们赶来这里等候。” 听她这么一说,小隐心下稍安。安和师太乃得道高僧,她说有救自然有救。只不知是谁安排了人抢先一步到此报信,争取了不少时间,想来想去,觉得应该是乌丽公主做的,不由在心中暗暗感激。 两名车夫倒是勤快,利用间隙四处拔草喂马。 等了半个多时辰,马车门终于打开,安和师太下了马车,脸色苍白,神情萎靡,不复刚见面时的神采,不知耗费了多少功力。 “阿弥陀佛,总算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再迟得半日,便无力回天了,阿弥陀佛。” 小隐大喜,当即向安和师太跪拜,连连称谢。安和扶住他微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顾桃乃贫尼唯一的徒弟。” 她随即吩咐众人启程回寺。 小隐邀安和师太一起乘坐马车,顺便把了一下脉,果然脉息已有所恢复,再次向安和师太表示感谢。 安和师太道:“元胜道君与本寺颇为有缘,晚年曾交给敝寺云玫师太一个箱子,里面不仅有他的功法和剑法,还有好几样宝物。云玫师太将两粒三生丹及其配方,还有一套疗伤大法交给了我。 贫尼刚才施救用的就是三生丹,看起来药效果然不错,只是年代久远了,效果可能会差些,回寺后,贫尼立刻叫人按方配药,想来要保住顾桃的性命还是有希望的。” 小隐十分激动,不知说什么好,便双手合十念叨“阿弥陀佛”,以示感谢。 到达金龙寺,安和师太将顾桃安排在自己的住处,以方便疗伤和照顾。 金龙寺是比丘尼寺,非朝拜日是不允许男性进寺的,更不会允许男性夜宿,放小隐进寺已是大开方便之门了。 顾桃的安和师太亲自照顾,小隐自然放心。他向寺里借了匹马,准备到山下找地方借宿。 这时,两名车夫过来辞行,小隐对他俩甚是感激,当场赏了两人一人两根金条。 两人欢天喜地赶上马车回黎阳去了。 小隐很快在山下找到了一户农户,付了他们些银两,打算多住些时日。 至此,他白日上山探视顾桃,晚间回农家过夜。 元胜道君的三生丹果然神奇,第三天,顾桃已可适当进食汤药。只是安和师太每日施功治病,耗费大量功力,一日憔悴一日。 小隐不无担忧地道:“师太,您这样下去,身体吃得消吗?能不能让我帮忙?” 安和师太道:“贫尼没事,多休息休息就好了。你的功力太过刚猛,不适宜疗伤。只是三生丹的配方其他药都配齐了,独缺千年何首乌。贫尼现在只能用百年何首乌代替,疗效可能会弱些。” 原来三生丹用的也是千年何首乌! 千年何首乌呀,你到底在哪里? 又过了五天,顾桃已恢复到了半睡半醒的状态,安和师太道:“照此下去,顾桃即便保住了性命,也会变成废人一个。看来没有千年何首乌还是不行呀。” 小隐忧心忡忡地道:“已经在四处寻找了,可不知道何时能找到呀。” 安和师太道:“这种圣药可遇不可求。贫尼记得元胜道君找到过一支特别大的,他用了一半,另一半好像制好了交给云玫师太保管的。可贫尼让人找了好久也没找到。” 小隐道:“云玫师太?不是说她交给了安心师太保管,安心师太又交给了安宁师太……” 安和师太一拍案几,叫道:“对对对,这事我怎么忘记了呢。那个妙音从安宁师太房间里偷走了功法和剑法,还有一副金蚕甲,他偷偷练习,为求提速还用真人修炼,害死不少人。” 小隐道:“这么说来,千年何首乌落在了白小望手里!” 安和师太道:“有可能。没有证据,贫尼不敢妄猜。” 小隐道:“一定是。我马上出发去找白小望要何首乌。”当即站起身来便要走。 安和师太拦住他道:“你莫急,先听贫尼说。顾桃的病情容不得再拖,若是在二十日之内能用上千年何首乌,她的身体应该可以恢复个大概,二十天后,过了最佳疗伤期,贫尼也说不准了,可能恢复不过来,也可能……” 小隐一抱拳道:“我马上出发,一定在二十日内寻来何首乌。顾桃就拜托了。” 说完,一路狂奔,跳上马纵马疾行。 踏破铁鞋无觅处,没曾想白小望手里竟然有一支! 小隐不遑多想,当即纵马直奔天一山而去。 一路上,每日换一马,连赶四天,第五天上午终于抵达天一山脚下。 把守山门的弟子竟把他当成了白小望,一个个躬身行礼,客客气气地让开了路。小隐乐得省事,纵马疾行,轻车熟路,很快到了白不尘家附近。 忽见婉嫂提了一篮子菜从姗姗走来,他跳下马躬身抱拳向她行了一礼,道:“婉嫂好!” 婉嫂吓了一跳,瞪着一双惊诧的眼睛,道:“您……您是小……小隐,大少爷!” 冲上前来,握住了小隐的手,激动得热泪盈眶。“您终于来了!奴婢总算见到您啦!快,快回家!” 她兴冲冲地一路小跑,一进院子立刻高喊:“余管家,小梅,你们快来,看谁来啦!” 余管家和小梅应声从屋里跑了出来,见到小隐,一起行礼:“大少爷回来了啊,见过大少爷!” 白不尘在的时候对家婢一向甚好,小隐虽然在家住的时间不足一年,他从来不把他们当下人看,平等对待,所以他们都特别喜欢他。 看他们高兴的样子,估计白小望平时没少欺凌他们。 余管家问道:“大少爷,家主还好吧?” 小隐答道:“好,我爹很好,你们放心吧。” 余管家又问道:“大少爷,这次回来是要办什么要紧的事吗?” 小隐道:“是呀,我有急事找小望,他在山上吧?” 余管家道:“在在,我马上去禀报。少爷这两日正有烦心事,见到你一定会开心。”说着急匆匆地出门而去 婉嫂道:“大少爷,你的房间奴婢早收拾好了,就等你回家。这次回来多住几日吧。奴婢给你多做好吃的。” 小隐点头道:“好,好!” 迈步走进熟悉的客堂,小隐心里却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上回假冒白小望来这里,一切都是陌生的,也与他无关。而这次回来,他的身份变成了白家大少爷,白小望的哥哥,这里成了他的家,可他却找不到那种回家的感觉。 就像他看待白小望一样,五味杂陈,说不清楚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当他得知白小望是自己的亲弟弟时,其实是十分激动的。 从小以孤儿身份长大,他的内心渴望亲情,向往温馨的家。有了弟弟后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可这个白小望偏偏行为乖张,喜欢作恶,不但记恨父亲,还差点害了他母亲。 他想恨他,却一点恨不起来。 毕竟是他弟弟,唯一的弟弟。 今日即将以哥哥的身份第一次面对弟弟,会是怎样一种场景? 白小望又会怎样看待他这位曾经冒充他的哥哥? 他完全想象不出来。 不久,院门响了,随即关上。是两个人的脚步声,白小望回来了。 小隐忽然觉得有点紧张,情不自禁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如果他不认他这位兄长,岂不很尴尬? 第189章 兄弟见面 “我哥回来啦?哥哥,哥哥你在哪里?” 是白小望的声音,亲切,兴奋,激动。 小隐心头一热,迈步走向门口,与过来的白小望正好打个照面。白小望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张开双臂,叫了声“哥哥”上前一步拥抱小隐。“我想死你啦!” “弟弟!”小隐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他,“哥也想你呀!” 小隐做梦也想不到白小望会待他这么热情,两人头一次正式见面是那么亲切,那么温馨。 果然是兄友弟恭,手足情深啊! 站在一旁的婉嫂,感动得流出了眼泪。 两人拥抱了一会,白小望热情地邀小隐坐了主位,自己则坐在他一侧,让小梅奉上最好的白茶。他对婉嫂吩咐道:“赶紧多做几个好菜,中午弟弟要陪哥哥喝几杯。” 小隐道:“你不是不能喝酒吗?” 白小望道:“知道你喜欢喝酒,你难得来家一趟,做弟弟的能不陪你喝一杯吗?” 转而问小隐道:“你上山来碰见过以前的熟人了吗?” 小隐道:“山上的弟子都把我当作你,一路放行,我第一个碰见的是婉嫂,然后就来家里了。” 白小望大喜,连连点头道:“好,好!” 随即沉下脸严肃地对余管家吩咐道:“你马上告诉家里的几个,我哥回来的消息不准说出去,谁说我割谁的舌头,明白了吗?” 余管家唯唯诺诺:“小人马上告诉他们,一个一个吩咐!” 小隐不知他何意,难道还是因为他以前的身份吗? 忍不住问道:“弟弟呀,听说你最近有点烦心事?” 白小望摆摆手道:“没事没事。我们兄弟俩刚见面,先不谈这些事,以后有的是机会。你回来了,就别走了吧。这里是你的家呀,以后我们兄弟俩一起干大事,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啊!” 小隐道:“我这次来是有急事找你帮忙,十万火急,这次待不久,等我办完事,再回来好好与你相聚。” 白小望道:“好说好说,有什么事待会再说。弟弟刚刚在大厅议事,听说你回来,撇下了其他人先跑回来见你。你旅途劳顿,先休息休息。我回去安排一下,中午陪你吃饭,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说。” 小隐一口答应:“好好,你先忙,你忙!” 既然已经到了家见到了白小望,也不差这一时三刻。千年何首乌毕竟是人间至宝,白小望是否愿意送给他,其实心中一点没底。 他住的房间在二楼,一间大套房,里面的家具用品布置得十分奢华。小隐十分开心,甚至开始幻想一家四口团聚,共享天伦之乐。 这几日急赶急行,确实有点累了。他往床上一躺,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且说白小望急急返回天一殿。 孙宣大马金刀地坐在正中首位,左右恭立着四个身披黑色斗篷腰悬利剑的壮汉。下方左右两排坐着十二人,宫千里、向天齐、刁大鹏、泰岳也在其中,其余人都是新近加入天下盟的门派之主。 宫千里臂上缠着绷带,显然伤尚未痊愈。 孙宣见白小望回来,皱皱眉头,不悦道:“啥事这么急?连大事都不议了!” 白小望抱拳歉然笑道:“对不起,让各位久等了。都怪老余头,一个婢女发烧昏过去了,屁大点事,又没死人,搞得天塌下来一般。没事了,孙大人,请继续。” 白小望在最前的空位置上坐了下来,心里暗骂道:“狗屁孙大人,一条丧家犬,竟敢管起本座来,瞧我怎么收拾你!” 孙宣鼻子里“哼”了一声,清清嗓子道:“各位心里都清楚,本使……哦……老夫一直看重天一盟,一力扶持,一举击溃恨天宫,天一盟名声大噪,如今已发展成拥有六十个门派的天下盟,门徒逾万,其规模是原来的十倍,随便跺跺脚,整个江湖便要抖三抖呀,呵呵。 这是历史上任何武林联盟从未有过的巅峰,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是老夫一生最引以为豪的盛举。” 听见此话,在座之人老大不爽,无不在心中暗道:啥意思? 说得好像天一盟天下盟都是你一手搞起来似的,脸皮真厚! 孙宣接着道:“武林盟主历来是天下武功最高者居之,否则不足以领袖群伦。远的不说,近的如白鸣沧、白不尘,都是号称天下第一的高手,号令江湖,莫敢不从!各领风骚数十年,可敬可佩! 风云变幻,人生无常,如今天下第一的白不尘退位被废,不知所踪,天下第三的恨天君身受重伤兼中剧毒,不知死在了哪里,江湖风云榜上还有一位叫什么贺摩羯的,是个胡人,从未涉足中原,更没有人见过他。这些事情,在座的各位,想必都清楚的吧?” 他停了下来,眼睛扫视众人,观察着他们的反应。 其实每个人心里清楚的很,对他的话外之音更加清楚。说来说去绕半天,不就是想说你孙宣现在已经是天下第一了吗?武林盟主应该由你来当。 白小望第一个作出回应:“孙大人言之有理。武林盟主自然应该由德行第一、武功第一的人来担任。本座忝居天下盟盟主之位,完全仰仗孙大人的一力扶持和众位叔叔、伯伯的信任。孙大人有意将天下盟改组为武林盟,重新推选武林盟主,本座举双手赞成!” 孙宣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笑道:“都说你白小望聪明绝世,胆识过人,今日老夫领教了,佩服!宫副盟主,向副盟主,刁副盟主,泰副盟主,你们怎么看?” 宫千里笑了笑,没有立马表态。 向天齐沉吟道:“我以为不妥。我们天下盟才成立不到一年,现在又要改组,太仓促了吧?另外,按照盟约,盟主一职四年一轮,远没到轮换的时候,故此我觉得不可儿戏,应慎重考虑。” 向天齐自从落选盟主,一直怀疑是孙宣联手白小望在暗中捣的鬼,故对他心生怨恨。 如今孙宣失势,被相王削职为民,说话便少了忌惮。 孙宣不悦道:“这怎么可以说是儿戏呢?你瞧白小望胸怀天下,多有格局,看来当初你落选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向天齐只是冷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孙宣继续道:“江湖上流言四起,有些风言风语是很难听的,原本不想说。人家说爷爷是盟主,爹是盟主,他们俩是公认的武功高也就算了,可现在到了白小望手里,难不成武林盟是白家开的吗?这算哪门子事!说的多难听。 老夫之所以着急就是担心众口铄金,日后对同盟的发展造成不可逆的危害,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成大事者必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白小望能当上天下盟盟主是老夫一力促成,老夫可不愿意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呀!” 刁大鹏道:“孙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没意见。” 宫千里道:“改组天下盟,推举新盟主,事关重大,总不能我们几个说了就算吧。” 孙宣道:“这个自然要按老规矩办。老夫以为,只要超过半数门派首领参加便可。这事就这么定了,三天后举行比武大会,大家公开公平竞争。各位抓紧准备吧。” 宫千里道:“三天?这么大的事,三天时间哪来得及准备?” 孙宣淡淡地道:“这是你们的事了。”说着,站起身来朝外走。 一直沉默不语的泰岳忽然大声说道:“且慢,这事我不同意。” 孙宣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泰岳,道:“泰掌门半天没说话,想必是有什么高见喽。” 泰岳道:“高见没有,低见倒是有的。我以为,放眼当今天下,数你孙大人武功最高,那还比什么比啊,直接定了不就成了,那么麻烦干嘛!” 孙宣道:“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规矩不能破,该咋滴咋滴。好,各位,三天后见!” 说完,带着四个随从扬长而去。 泰岳狠狠地朝他的背影啐了一口,骂道:“什么东西!丧家之犬还敢来我们天下盟耍威风!” 宫千里道:“人家官没了,武功还在啊。你们打得过他吗?” 向天齐道:“他现在啥都没了,就想夺取盟主之位,统率武林,好向他的主子证明他手里有干货,还能为主子所用!” 刁大鹏道:“他犯了那么大的错,相王为什么没杀了他呢?” 向天齐道:“人家在朝为官那么多年,总有一个圈子的,他肯定使了不少银子才保住性命的。不过我相信,相王不会放过他,或许时候没到吧。” 泰岳骂道:“卑鄙!无耻小人,迟早横死!” 宫千里道:“事已至此,大家快想想怎么办吧。” 刁大鹏道:“还能怎么办?等着他来当盟主呗。” 宫千里对白小望道:“盟主,你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呢,你开口了,我们也不少说什么。你是真决定把盟主之位禅让给他了吗?” 向天齐道:“让他当了盟主,没准又要我们替他卖命。我丑话说在前头,他当盟主,我马上拍拍屁股走人!” 刁大鹏附和道:“我同意,狗屁武林盟,大家散伙!” 白小望微微一笑,道:“大家放心,本座自有办法,决不会让他得逞的。比武大会的事由宫副盟主负责,大家分头准备去吧。三天后见分晓!” 第190章 兄弟情深 小隐一觉醒来时,见丫鬟小梅在房门口探头探脑叫他下楼吃饭。 餐厅已摆好一桌酒席,白小望一直等候,见小隐过来,立刻热情地推他坐了上座。余管家恭立一侧负责斟酒。 白小望主动举杯道:“小弟不胜酒力,只饮三杯。第一杯,祝贺你我兄弟终得团聚,俗话说,兄弟一条心,黄土变成金,来,干!” “第二杯,小弟我谢谢你帮我解决了白眉阴煞父女这个大难题!” “第三杯,祝贺哥哥武功大进,连败白眉阴煞和孙宣两大绝世高手!” 小隐回敬了三杯。第一杯也是祝贺兄弟团聚,第二杯祝贺他当选天下盟盟主,第三杯感谢他摒弃前嫌认他这位哥哥。 白小望只喝了三杯酒,其余的则以茶代酒。小隐不以为意,与他照喝照干不误。 白小望道:“哥呀,弟弟真的是好羡慕好佩服你,你在灵山单挑贺摩羯三大弟子,白云寺大败孙宣,碧水山庄飞马救成王,青洋猎场刺杀西戎王,桩桩件件,哪一桩不是虎啸风生惊天动地的大壮举,来来来,我再陪你喝一杯!干!” 小隐道:“这些事你哪里听来的?” 白小望笑道:“江湖上早传得沸沸扬扬了,你不想听都不行!看来你自己还不知道,你呀现在早成了威名赫赫的风云人物啦!不信你随便去哪个茶馆转转,保管说书的都在大讲白家公子的英勇事迹。 弟弟我也跟着沾了不少光哟,好多人以为他们说的是我,甚至有人问我准备啥时候去大成国当驸马,哈哈哈。” 小隐心道:没想到江湖上消息传得这么快,连我和乌丽公主的关系都传了开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随即道:“弟弟,你别听他们瞎说,哪有什么壮举,还不都是给逼的,性命相搏的事,里面的苦只有自己经历才知道,哥哥我能活下来,实属万幸。” 白小望道:“哥,弟弟面前,你就别谦虚了。说真的,弟弟我好羡慕哥哥,你不过大了我几个月,你有爹有娘,武功已登峰造极,身边的美女不是公主就是郡主,老天爷怎么就那么眷顾你呢?” 白小隐笑道:“弟弟呀,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的爹娘不是你的爹娘吗?你年纪轻轻,武功高强,当选天下盟盟主,叱咤风云,好不威风!我敢打赌,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像你这么年轻的武林盟主。 我可还听说你身边美女如云,不是在在卫道院还藏了七八个吗?呵呵。” 白小望叹了口气道:“那些都是贱女人,不过逢场作戏玩玩而已,所以我从来不让他们进家门。” 小隐问道:“这么多美女,你就没一个中意的?” 白小望道:“没有。哥哥你娶公主当驸马,做弟弟的不娶个郡主回来,我这盟主的白脸往哪搁呀。” 小隐道:“什么公主郡主,婚姻大事,讲的是缘分,两人喜欢才好。弟弟呀,听哥的,别追求身份,人需要的是真爱。” 白小望笑道:“说得轻巧,当真饱人不知饥人饿。好啦,先不说这些了,咱聊正事吧。哥哥呀,你这次突然回家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自打兄弟俩见面,白小隐一口一个“哥哥”,一口一个“弟弟”,表现得异常亲热,令小隐心头暖呼呼的。 但以他对白小望的了解,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白小望演戏的本领是一等一的,小隐早领教过了。 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你根本看不出来。 如果直接向他提出要千年何首乌,万一他来个矢口否认,事情就麻烦了。 小隐沉吟片刻,觉得还是先探探他的底,随即道:“我最近才知道,世间真有能起死回生的疗伤圣药,而且不止一种。灵山派的灵山还生丹就是其一。” 白小望道:“灵山还生丹我知道,唐玄微的至宝,轻易不肯拿出来救人。据说需要一百多种良药,炼丹过程也十分繁琐,可能需要好几年才能炼成一小瓶。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小隐道:“另一种叫‘元胜三生丹’,其疗效比之还生丹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小望道:“这一定和元胜道君有关了。几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我们都还没出生呢。” 小隐道:“是呀。你知道这两种神奇丹药之所以能起死回生靠的是什么药草吗?” 白小望摇头道:“不知道。是什么?” 小隐道:“千年何首乌!” 白小望道:“千年何首乌?世上真有吗?据说千年成精,长得像胖娃娃,人吃了可长生不老修成神仙。不过我是不太相信。” 小隐道:“千年何首乌是有的,不过可遇而不可求。唐玄微搞到过一支,所以炼出了灵山还生丹。元胜道君也搞到过一支,炼成了元胜三生丹。弟弟呀,你真没见过?” 白小望道:“没有,你都没见过,我哪有那个福分。元胜三生丹,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见过?” 从白小望的反应来看,他似乎真的不知道三生丹的存在,也没见过千年何首乌。 他是在装糊涂,还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小隐点头道:“唐玄微给过我两瓶还生丹,说他是二十年前在大凉山找到千年何首乌的。只可惜早用完了,所以现在的还生丹用的是百年何首乌,疗效确实不如从前。” 白小望问道:“那么元胜三生丹又是怎么回事呢?你在哪里寻到的?” 小隐道:“在金龙寺安和师太那儿。” 白小望惊叫道:“金龙寺?” 小隐道:“对,正是金龙寺。元胜道君的结发妻子云玫曾任金龙寺方丈数十年,元胜道君得道前交给了她一个箱子,让她代为保管。 里面存放了元胜道君一生的心血,有陀罗弑天剑法,八臂修罗手功法,一件刀枪不入的金蚕甲,半块制过的千年何首乌,一瓶三生丹和配置药方。” 白小望手指在桌上一叩,道:“我明白了,你怀疑我取走了元胜道君留下的何首乌,你这次上山来就是想要这块何首乌,是吗?” 小隐点头道:“正是,弟弟果然聪明。” 白小望断然道:“你白跑一趟了。我没见过何首乌,也没拿过。我没有何首乌!” 小隐愣住了,万没想到白小望一口否认。 如果找不到千年何首乌,那就意味着顾桃救不了了。 心下一急,道:“箱子只有你动过,怎么会不在你这呢!” 白小望道:“云玫师太去世前才把箱子交给我娘保管。我娘就把箱子放在她卧室里,甚至都没加锁。是的,我的确取了箱子里的剑法和功法,还有金蚕甲,但里面根本没有你说的千年何首乌。” “这……这……” 几十年了,别人拿走也并非没有可能! 唯一的希望破灭,万念俱灰,小隐如遭雷击,全身麻木,眼神空洞地瞪着白小望,连话都说不出来。 “哥,哥,你怎么啦?” “完啦……完啦……”小隐痛苦地狠抓着自己的头发,眼泪滚滚而下。 白小望道:“我明白了,是顾桃在刺杀西戎王的时候受了重伤,等着用千年何首乌救命,是吧?” 小隐猛地抬起头来,叫道:“是是,弟弟,你想想,你再想想,你肯定见过,箱子没别人碰过,你见过的,你见过的!” 哇咔咔,白小望突然大笑起来。小隐惊异地看着他道:“你……你笑什么?” 白小望道:“我笑因为我开心呀!顾桃害死我娘,害死月婷的娘,现在终于得到报应了,老天有眼呀!” “说什么!你胡说!”小隐大吼一声,一把抓住白小望的衣领,举拳便想打人。 白小望不动声色昂着头道:“顾桃她不该死吗?我没亲手杀她,算便宜她啦!你竟然跑来找我要何首乌救她的命,亏你想得出来!我有何首乌,也决不会给你去救她的命!” 小隐怒不可遏,双目圆睁,抓着白小望的衣领狠狠地摇晃,“你……你……”高举的拳头终究没有打下去。 白小望冷冷地道:“你想打人,你打呀!你是我哥哥,我也打不过你,从小到大,我挨的打少吗?爹不管我,你也不管我,娘生病管不了我,我每次受人欺负,挨打挨骂,眼泪只能往肚子里流。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后来我才明白一个道理,要想活下去,靠谁都没用,要靠自己!你要想不受人欺负,你就得比坏人更坏,坏到坏人都怕你!” “你混蛋!”小隐吼了一声,用力将白小望一推,白小望往后撞到了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响,与此同时,小隐一掌拍在了桌子上,砰地一响,桌子崩裂,满桌碗盘哗啦全翻落地面,乒乒乓乓一阵乱响。 站在墙边的余管家吓得面如土色,不敢吱声。婉嫂听见吵闹,冲了进来,急劝道:“怎么啦怎么啦?兄弟俩刚刚还开心着,怎么打起来啦?” 白小望阴沉着脸,冲她吼道:“我们兄弟俩说话,你废什么话!滚出去,滚!” 婉嫂吓得一哆嗦,赶紧逃了出去,余管家也跟着走出了房间。 被婉嫂一打岔,小隐冷静了下来,白小望似乎话中有话,这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希望。 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挥挥手示意白小望也坐下,歉然道:“对不起,哥哥刚才太急了,不该冲你发火。哥向你道歉!” 白小望“哼”了一声,转开头不看他。 第191章 三件事 小隐尽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保持心平气和的语气,道:“弟弟呀,哥知道你小时候受了很多苦,你的苦哥理解。哥在恨天宫从小被训练当杀手,一直以为自己是没爹没娘的孤儿,那十八年无依无靠,也是很痛苦的。现在我们都长大了,哥觉得你看问题有点偏执。 比如顾桃这件事,你该知道的,白眉阴煞混进天一观,杀了金蝉道君,伤了婉嫂,抓走了我,把我关在金龙寺后山的石洞里,每天吸我的血,要不是顾桃及时找到我,哥早没命了。顾桃只是要找我救我,才揭露了真相。要说谁害得你娘自杀的,罪魁祸首是白眉阴煞啊! 你怎么能把事情怪罪到顾桃头上呢?何况你躲在金龙寺用真人修炼八臂修罗手,惨无人道,早已露出端倪,安和师太已经开始调查,就算顾桃没发现,也是迟早要暴露的。 你娘和安心师太引咎自尽,不正是因为一个维护了十恶不赦的白眉阴煞,另一个袒护了你这个杀人恶魔吗?真正害死你娘的不是别人,是你自己!” “你胡说!胡说!”这回轮到白小望发怒了,冲着小隐的胸腹抡拳猛打,一边吼叫,“我好不容易同我娘重逢,在金龙寺住得好好的,开开心心,你们不来又能出什么事!她又怎么会自尽!她死了,真的死了,我没娘了,世上再没有爱我的人了。” 说到后来,泪水夺眶而出,双手抱头蹲下来大哭。 小隐看着他哭了一会,在他面前蹲下,轻轻抱住他,柔声道:“你娘死了,还有我,还有咱爹,世上再没有人敢欺负你,我们都是爱你的人,我们和你娘一样爱你!只要你痛改前非,不再作恶,我们就能过的开开心心,永远开心!” “哥哥!”白小望激动地叫了一声,紧紧抱住了小隐。 “哥哥在!哥哥在!”小隐安慰道,“哥哥会保护你,永远保护你!” 两人抱头哭了一阵,慢慢冷静下来。白小望道:“你刚才说你会保护我,永远保护我?” 小隐道:“哥哥保护弟弟天经地义,从今往后,绝不让你受任何人欺凌,但哥哥有个前提条件,你不要再害人,不要再做坏事,否则,多行不义,哥也无能为力。” 白小望破涕为笑道:“好,弟弟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弟弟也跟你说实话,那千年何首乌我见过,一块黑不溜秋木头般的东西,有点药味,蛮重的。” “真的?”小隐激动地喊道,一把将白小望抱起来转圈,“快告诉我,何首乌在哪里?” 白小望笑道:“你别转了,我头晕了,哪里还想得起来。” 小隐忙停手将他放下来,给他倒了一杯茶,双手奉上,道:“来来,先喝杯茶,静一静,慢慢想。” 白小望接过茶杯,一饮而尽,道:“我好像是把它扔了。” “扔啦?”小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扔哪了?” 白小望摇头道:“想不起来啦。我只当它是块烂木头,谁知道它是人间至宝千年何首乌!” 小隐猛叹一口气,道:“这可如何是好,顾桃还等着它救命呢!” 白小望正色道:“哥,跟你说心里话,你拿我的宝贝去救顾桃,我是真心不愿意。” 小隐急道:“不都跟你说清楚了嘛,她是你未来的嫂子,你嫂子,你不救呀?更何况你我都是练武之人,保不齐哪天,我们,我们身边的人,可能也会用得着它。你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到底丢哪啦。” 白小望沉默片刻,道:“这样,你若想救顾桃,可以,你得答应帮我做三件事。你答应了,我就一定能想起来。” 小隐道:“好呀,我答应,你说,你说什么事。” 白小望笑道:“你急什么,我不是说现在,是将来。让你做什么事,我还没想好呢。” “这……”小隐傻眼了,楞了一会,道,“那不行,天晓得你这小脑瓜里会想出什么坏主意来。我们这次救了顾桃,哪天你忽然心血来潮,要我把她杀了,那怎么可以。” 白小望看着他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这种事的。打个比方,假如将来我有了意中人,结婚的时候请你来主婚,这种事,你做的吧?” 小隐道:“那是,这种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样,我提一个前提条件,只要你让我做的事不违背侠义、道义、人伦,我照做!” 白小隐一拍手掌,道:“好!成交!” 两人同时举掌相拍,以示成交。小隐忽然觉得不对,急收回手掌,道:“不对,你说的三件事,不知猴年马月能办成,可我的顾桃等不起呀!” 白小望笑道:“放心吧,不会耽误你救人的。现在我说第一件事,你在家里住三天,不得外出,帮我解决一个大麻烦,打发一个人。” “谁?” “孙宣!” “是他,呵呵,好呀,没问题!这人坏透顶了,我也想找他算账!” “他现在也住在山上,整日惦记我盟主的位置,大后天,他约我公开比武,我答应他啦。” “你的意思是让我再冒充你一次?” 白小望大笑:“你冒充我的本事天下第一,不用岂不可惜,所谓拳不离手呀,呵呵。不过,这三天你得把弑天陀罗剑学起来,这样就绝不会露馅了。” 小隐道:“这是元胜道君的绝学,你舍得呀?” 白小望笑道:“你我兄弟之间,还有什么舍不得的。你要有兴趣,改天我带你去卫道院见见我那帮贱女人,长得很漂亮的,随便你挑!” 小隐道:“你别害我!女人我不感兴趣。” 白小望道:“哥呀,你惨了,将来你肯定是个怕老婆的料!” 小隐正要回答,忽听余管家在门外禀告道:“少爷,宫千里、刁大鹏在外面求见。” 白小望皱皱眉头,道:“啥事这么急,找到家里来了。”对小隐道,“你别出去,千万不能让人看见你在这儿。我去看看。” 白小望整整衣衫,出了膳堂,来到院子里,宫千里、刁大鹏还有三位新门派的首领一起向他作揖行礼。 白小望把他们请进了客堂,分宾主就坐。 宫千里率说话:“盟主呀,这事我们越想越不对劲,越想心里越不踏实。我们几个深有同感,就想着过来再找你说说。” 白小望道:“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宫千里道:“我跟孙宣手下的校尉邹光很熟,从他那里套出了话,相王本来是要杀孙宣的,孙宣信誓旦旦向他主子保证,他有办法当上武林盟主,一统江湖,可让江湖势力为相王所用,相王这才放了他一马。 所以他才这么着急要搞新武林盟,性命攸关啊,他志在必得。” 白小望道:“本座猜也是这么回事,不然他又岂会厚颜无耻地跑来我们天下盟来求做盟主。” 宫千里道:“我了解孙宣,他最是心狠手辣,对于妨碍他的人绝不手软,必要痛下杀手。我们几个在想,到比武那天,孙宣的实力摆在那儿,谁敢上去自取其辱呀。 可是,盟主你是推辞不掉的。江湖上不是说‘残阳出鞘,锋必沾血’,我们担心的是,他趁机对你下杀手……” 白小望淡然一笑道:“他会的,本座不死,他又岂能顺利地坐上盟主的宝座。” 宫千里道:“所以我们着急啊,商量了一下,就想找你看看有什么办法。” 白小望笑道:“老宫呀,你以前跟孙宣跟得挺紧的,连刺杀信王的事也参与了。这一转眼,你就反水了?” 宫千里尴尬地一笑道:“这个……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以前跟着他,不就想图个一官半职求点荣华富贵嘛,哪晓得这个孙宣简直不是人,从来都是空口说空话,说话从不算话,我那么卖命帮他做事,到头来啥也没得到,还差点陪了性命。 你说,我还能跟他吗?找死呀!若是让他当上盟主,江湖便成了相王的势力范围,打打杀杀是免不了的,从此再也不得安宁了。” 白小望问道:“你们商量过了,可想出什么好办法来了?” 宫千里道:“我们觉得跟孙宣这种恶人,别跟他讲什么江湖道义,到时候,我们大家一起上,大伙齐心协力,就算他本事再大,双拳难敌四手呀,杀了他才能真正解决问题。” 白小望沉吟道:“虽然是个办法,本座担心我们杀不死他,被他走脱了,终究会是心腹大患。” 宫千里他们沉默了。凭孙宣的本事,如果要走,恐怕谁也拦他不住。“你觉得除魔七英能挡住他吗?” 白小望道:“能,还是那句话,万一呢?” 万一被他逃走,就意味着参战者都变成了他的敌人。 日后,如果他一个个找你算账,恐怕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客堂再度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白小望胸有成竹地道:“谢谢各位的关心。本座已有主意,决不会让大家失望。你们先回去吧,继续准备后天的比武。” 第192章 弑天陀罗剑 接下来的三天,白小望慷慨地把弑天陀罗剑法手册交给了小隐,并亲自示范。小隐专心致志习练了三天,充分感受到了元胜道君的强大。 单看其总诀便尽显霸气: 混沌初分剑光起,陀罗舞动破敌身。 一剑斩天风云动,剑气纵横弑天神。 心剑合一天地间,气脉入剑御剑飞。 剑指苍穹惊鬼神,天地纵横任我行。 弑天陀罗剑的剑理强调的是: 剑在手中,心在剑中; 身剑合一,以气御剑; 二气同元,无剑无我; 万剑归宗,天地纵横。 此剑须以强大的内力为基础,以心行剑,以气御剑,身剑合一,剑气同元,则万剑归宗,随心所欲,周身无处不是剑,无剑无我,纵横天地,无往而不利也。 小隐想明白了剑理,忽如醍醐灌顶,大彻大悟,情不自禁仗剑仰天大笑,心中对元胜道君佩服得五体投地。 世间竟有如此奇才能将剑法与人与天地相融为一体并拓展到极致! 若与其他剑法相比,弑天陀罗剑宛如一座巍峨的大山,恨天十三剑不过是内力不足从中选了几招剑法的巧取之法,犹如山上的一块岩石而已,即便是秦天狼的十三法也只是撷取了其剑意中的剑气纵横之法加以放大并发挥到了极限。 当天晚上,白小望看见了小隐舞剑,惊得目瞪口呆,道:“同一门剑法,你练起来为何与我大相径庭?” 小隐笑道:“这便是元胜道君的高明之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个人理解不同,自然存在差异。” 白小望叹道:“看来我这辈子再怎么练也打不赢你了,你说过的,你会永远保护我,千万不要食言哦。” 小隐笑道:“你是武林盟主,武功高强,只要你不自讨苦吃,普天之下,谁敢欺负你,呵呵呵。” 比武的日子终于来临。 四十一个门派首领前来参会,和预料的一样,没有人敢报名参加比武,武林盟主之争自然落在了白小望和孙宣之间。 白小望把比武场地安排在了三面都有楼宇的小演武场,正面前方摆了五六十张椅子供首领就坐,来自各门各派的其他一百多号观众站成一个大圈,中间的场地便用作比武。 孙宣早早来到了演武场,手握残阳剑,四名心腹闷声不响地挺立在他身后。 比武的时间设定在巳时。宫千里、泰岳等一干掌门提前一刻钟进场就位,却迟迟不见白小望现身。眼看巳时将至,并不见人影。 宫千里深感焦虑,赶忙派人四处去寻。刁大鹏忧心道:“盟主不是畏战怯战临阵脱逃了吧?” 泰岳不满道:“我瞧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还道他有什么厉害的计谋,原来是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哼,没出息!丢尽了我天下盟的脸面!” 向天齐道:“可以理解。这次孙宣志在必得,下手必狠,谁上阵谁死,叫我也得考虑考虑呀。” 刁大鹏道:“宫兄,巳时已过,不能再拖了,赶紧开始吧,盟主来不来,再说吧。” 宫千里只得硬着头皮跳上一张大桌子,放开了嗓子道:“各位天下盟的英雄好汉,为进一步发展壮大我天下盟,经长老会研究决定,天下盟将改组为武林盟,原天下盟盟主为总擂主,接受天下英雄挑战。 胜者将获得当选武林盟主的资格。迄今为止,报名参加挑战者仅有一人,残阳门门主孙宣!” 霎时,有七八个门派高声欢呼,使劲鼓掌。大部分门派则冷眼相看,也有不少人在喝倒彩。 显然,孙宣并不太受欢迎。 孙宣面带微笑,高高举起手臂,轻轻挥动向人群致意,随即缓缓走向场中央。 宫千里继续道:“接下来将有残阳门门主孙宣挑战天下盟盟主白小望。” 白小望名字一说出来,人群中一片欢呼声,不少人高喊“白小望必胜!” 但热闹了半天,并不见白小望登场。 人群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说的自然是白小望临敌怯战,躲起来不敢见人了。 孙宣甚为得意,心中明白,白小望多半是不敢登场。 他一言不发,默默地等待。 宫千里颇觉尴尬,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下扯。“此战若是白小望胜,白小望当选武林盟主;若是孙宣胜,长老会将推举他任武林盟首届盟主。若两人打成平手,不分胜负,则白小望获得资格。成立武林联盟,联盟将吸收天下所有武林门派入盟,换言之……” 孙宣知道宫千里在拖延时间,忽然打断了宫千里,道:“宫副盟主,已经巳时一刻了,白小望到底来是不来。如果他怯场不来,又当如何?” 宫千里吱唔道:“这个……再等等,再等等。盟主可能有什么大事在处理吧。” 孙宣大笑:“怕死就是怕死,这样的人有何资格有何颜面担当武林盟主!老夫再等一刻钟,若是他还不现身,”高高举起手中的残阳剑,提高了嗓门,“老夫就是武林盟……” “来啦来啦!来啦!” 只见白小望穿了一身白色金边长袍,披了一件黑白相间斗篷,一手捧着肚子踉踉跄跄地跑进了场中。 “对不起!对不起!本座……哦……早上想吃得饱点,结果吃坏了肚子,在茅厕里蹲了一个时辰了,脚都麻了,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 下面开始吧,咦? 我的白虹剑呢? 糟糕! 刚丢在茅厕里啦,孙大人,对不起,麻烦你再等等,待本座去茅厕取了宝剑来。” 说着,便往外面跑。 白小望显得十分狼狈,话说得滑稽之极,引得不少人忍俊不禁,嗤嗤发笑,接着更多的人笑了起来,随即全场爆笑,一片混乱。 孙宣也忍不住笑了。他知道武林盟主的位置他坐定了。 白小望肚子痛是紧张害怕的表现,瞧他这副怂包相,待会怎么打? 先让他十招吧,哈哈哈。 宫千里、向天齐、泰岳几人尴尬之极,谁也没料到白小望所谓的“自有办法”竟然是拉肚子,蹲茅厕,一副狼狈相,简直丢人丢到家啦! 他们面面相觑,事到临头,谁也没有办法,一个个低下头唉声叹气。 哄笑声中,又有人喊道:“白盟主来啦!” “茅厕白虹神剑拿来了!” 又一片哄笑。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缓缓走进场中的白小望。 他手里提着白虹剑,低垂着头,一言不发,慢慢走到了孙宣对面三丈外的地方站定。 孙宣举起手中残阳剑,朗声道:“白小望,你我相交多年,老夫一直爱惜你是个人才,所以一力扶持你坐上了天下盟盟主的宝座。今日天下盟改组为武林盟,从今往后将一统武林,号令天下,你太年轻了,资浅望轻,恐难当此大任,所以老夫决定亲自出马,整躬率物,言传身教,待你阅历丰富些了,成熟了,老夫自会适时禅让。 今日按照既定程序,你我需要切磋一番,这样吧,老夫剑不出鞘,让你十招,免得日后人家说老夫以大欺小。你,出招吧!” 他这一番话说得白小望像是个少不更事的少年一般,而他则是一位慈祥的老师在谆谆教诲晚辈,令不少人肃然起敬。 在场人人都知道孙宣武功排名天下第四,白不尘和恨天君已废,贺摩羯从未露面,当下江湖上武功最高的只能是他了。 白小望武功再好也决计不是他的对手,孙宣甚至慷慨地提出剑不出鞘让他十招,足见其自信,也彰显出两人武功差距之大。 所以在所有人看来,这场比武胜负早分,比不比都一样,只不过是走过场而已。 但大多数人仍然兴味十足,翘首以待,主要孙宣的武功名声在外,却没有多少人真正见识过。 江湖上一直流传着一句话:残阳出鞘,锋必沾血。 江湖上几乎没有人见过孙宣的武功剑法,也许见过的人都去了阴曹地府。 在场观众人人都是练武者,谁不想亲眼目睹残阳神剑的绝世风采、“天下第一”高手的绝世神功。 白小望的弑天陀罗剑同样吸引人的眼球。 基本上从学武的第一天,师傅便会介绍一代武圣元胜道君的神奇事迹和超凡入圣的功夫,据说白小望是元胜道君的唯一传人。 所以这场切磋,无论打成什么样,都足以让人大开眼界,成为江湖人终身自豪的谈资。 “比武开始!” 所有人的眼睛都投注到了场中的两人身上,人人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把眼睛瞪到最大,绝不肯眨一下,同时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过两人出手时的剑招。 只见白小望缓缓拔剑,慢慢摆出一个弑天陀罗剑的起手式“天地初分”。 场中有不少人曾经参加过上回天下盟盟主的选拔,有幸见识过白小望使弑天陀罗剑与神剑古聪对战的人立刻骄傲地喊出了剑招的名字。 孙宣果然没有拔剑,右手握着剑鞘慢慢举到了胸前,左手背在身后,腰杆挺得笔直,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三丈外的白小望。 他胸有成竹,一派宗师气度! 第193章 残阳剑 陡然,众人只见剑光一闪,白小望已跃指至半空,四下里剑气大盛,剑光闪闪,如平地刮起了一阵狂风,暴雨骤起,瞬间将孙宣裹在了风雨中。 “咦,他怎么过去的?你看见了吗?” “他怎么出剑的,我没看见呀。” “他使的是什么招?好快呀!” 尽管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可偏偏谁也没看见隔着三丈远的白小望是怎么到了孙宣眼前的,又是怎么出剑的,更看不清他使了什么剑招。 他的动作太快啦! 快如鬼魅!匪夷所思! 震惊! 震撼! 众人把眼睛瞪大到极致,屏住呼吸,可仍然啥都看不清。 不少人在心中想,假如有人向我这么攻击而来,无法想象,肯定不知死几回啦! 同样震惊的是最熟悉白小望的宫千里、向天齐、泰岳和刁大鹏几人。 他们都是顶尖高手,自然能比寻常高手看到更多。 如此恐怖的身手,他是白小望吗? 他简直不是人! 但是刚刚他们看得一清二楚,进场的是白小望,用的是白虹剑,使的是弑天陀罗剑。 出鬼啦! 难道白小望藏了一手? 大家面面相觑,脸上无不带着惊讶无比的神色。 其中最有感触的当属向天齐。 在选天下盟盟主的比武中,他意外败给了古聪,古聪却意外败给了白小望,就这样把他这个总擂主给淘汰了。 他当时就怀疑是不是有人捣鬼,心中不服,一直想找机会试试白小望的真功夫。 今天他看见了,不由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和他对垒,不然自己很可能连三十招都应付不下来。 宫千里终于说了句话:“难怪盟主胸有成竹,原来实力这么强!孙宣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还大言不惭地要让他十招!” 向天齐道:“根本看不清白盟主使的什么剑招,但我看他至少已攻出一百五十剑,孙宣托大没有拔剑出鞘,我看他可能永远都没机会拔出剑来了。” 刁大鹏道:“瞧这身法和剑法,你们猜我想到了谁?” “秦天狼!”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回应道。 泰岳道:“我与秦天狼交过手,但感觉白盟主的剑法比他更快更狠!” 向天齐道:“我也与他打过几招,可白盟主的身手既像弑天陀罗剑,又像天狼十三剑,还夹杂着不少怪招,啥都不是,简直是四不像!” 宫千里叹道:“看来真正的天下第一非他莫属了!他才是当之无愧的武林盟主!” 毫无疑问,在场所有人中,最最震惊的莫过于孙宣本人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白小望出剑竟然如此之快! 快得令他根本无法招架,只能拼命躲闪,拼命后退。 他后悔了! 他不该托大,甚至提出剑不出鞘,让他十招! 他只是成竹在胸,想要表现得更加自信,更加潇洒,轻松征服在场的所有人! 现在悔之晚矣! 他想拔剑出鞘,发挥残阳剑的威力,可是应接不暇,根本腾不出手来拔剑。 他想施展残阳神功,可是连运功聚气的间隙都没有。 唯一能做的是躲,是退! 他感觉到自己周身上下不少地方出现了疼痛感,中剑了! 这样被动挨打必输无疑,必须改变! 他连吼数声,全力挥动剑鞘,试图逼退对方,以便自己能腾出手来拔剑出鞘,但是手臂上、腿上又多了几个痛处,使他不得不放弃,继续后退,闪躲。 两人一进一退,从地上打到半空,又从半空打到屋顶,从一幢楼顶打到另一幢楼顶,又从楼顶打到地上,如此不断循环往复。 速度太快,看苦了在场的观众,脖子扭来扭去,眼花缭乱,猛擦眼睛。 不久便有人喊:“啊哟,脖子拧了。” “啊哟,眼睛吃不消啦!” 宫千里忽然惊叫一声:“啊,我明白了!” 泰岳急问:“你明白什么啦?” 宫千里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嘴。 他想起了一个人,他见过类似的剑法,那是在白云寺,跟孙宣打的那位西戎将军。 当时孙宣也被他的快剑打得节节败退,后来不得已撇下众人独自逃走了。 当时那位将军身披盔甲,帽盔遮住了大半个脸,面容看不真切。 他们应该是同一个人。 白小望铁定没有这么强的身手。 刚才白小望装拉肚子狼狈跑进场,随后又跑了出去,说是去茅厕取剑! 推选武林盟主,与孙宣比武,这么大的事,岂会犯如此荒唐的错误! 接着过来的白小望一言不发,进场直接开打。两人长得一模一样,不就是那个冒充白小望的恨天宫杀手白小隐吗? 没错! 他肯定是白不尘的大公子白小隐! 三十招打残白眉阴煞! 只有他才有这么惊人的身手! 难怪孙宣刚开始提出改组武林盟时,白小望死活不同意,找出各种理由加以拒绝,但后来忽然改变了主意,笃笃定定地支持孙宣,甚至欣然同意了孙宣提出的三天后就进行比武的无理要求。 那是因为白小隐上山来了,白小望有了足够的底气! 现在在场上打得孙宣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的人根本不是白小望,而是白小隐! 他想明白了,忍不住惊叫出声。 但他知道这种事不能说出来,只能烂在肚子里,所以面对泰岳的询问,他只能装糊涂敷衍。 孙宣也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白云寺的那一战令他十分震撼。 除了风云榜上的高手外,世间竟然还有人比他的武功更高。 那人一身将军打扮,但他知道行军打仗的将军不可能把武功练到如此境界,他是谁? 白小望今日古怪的上场表现,也曾令他起疑,但他太过自信,根本不愿意去细想。 现在他知道了,跟他对打的人绝不是白小望,而是那个和他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白不尘的另一个儿子白小隐。 他在山上住了近一年,冒充白小望,竟然没人能辨认出来,甚至骗过了白不尘。 他来自恨天宫,世上只有秦天狼与恨天君才能使出这么快的剑招,他显然得到了他们的真传。 他想明白了,想要揭穿他,但是有用吗? 谁信呢? 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他感觉到一股大力袭来,胸口被踹了一脚,立脚不住,从高高的房顶直跌下来,重重地落在了地面。 他听见了肋骨断裂的声音。 他试图跳起身来,但失败了,刚抬起身体,一阵剧痛令他不由自主地倒下了。 他感觉到了,周身上下没一处不痛! 他知道自己败了。 完啦! 他向相王保证过,他会成为武林盟主,并率领整个武林为相王服务。 相王答应了,给了他机会。 但是他失败了,失败意味着一切都没了,包括自己的生命。 一个人从空中跳下,轻轻落在了他面前,白虹剑冷冰冰的剑锋指住了他的咽喉。 他看见了一张冷冰冰的脸,嘴角挂着鄙夷和嘲笑,一双冷冰冰的眼睛,用揶揄的眼神看着他。 这表情,这眼神,他再熟悉不过了。 他错了! 他不是白小隐,他是白小望!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仿佛变成了木头人,静静地戳在那儿,嘴巴微张,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投注在场中的两人身上。 呼哧呼哧。 只有粗重的喘气声在响,像有人在抽拉风箱,又像受伤的野兽在等待死亡的到来。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较量! 是世间两大顶级高手的对决! 然而,一切都是那么出人意料,神乎其神,不可思议,几乎颠覆了人们对高手比武的想象。 不到一刻钟完结,突然间开始,突然间结束。 几乎没有人看清楚他们是怎么开始的,也没有人看清楚他们是怎么结束的。 更没有人看清楚他们用了什么招式过招。 也许他们的动作太快了,也许根本就没有招式! 整个过程就只看见两人的影子和一团剑光,风驰电逝,蹑影追风,恍如两只追逐嬉闹的雨燕,忽高忽低,左右转圈,天上地下,疾不可及。 人们心中印象最深的是比武开始前那个气度不凡、充满自信的孙宣,一手握剑在前,一手反背在后,傲然挺立,扬目而视,气吞牛斗。 印象更深的是突然从屋顶摔落地面的孙宣,头发凌乱,从头至脚周身衣服布满被剑刺破的孔洞,几无一处完好,整件衣服几乎被流出的鲜血染成了红色。 他衣服上的破洞至少几百个! 令人不敢直视! 恐怖!悲催! “你输了!”冷冰冰的声音仿佛很近,又仿佛很遥远。 孙宣吃力地睁大眼睛,困惑地瞪着眼前人,“你是……你不是……” 他不相信打败他的人是白小望,但眼前之人是白小望确凿无疑。 他想说,却说不出来。 哇咔咔咔,白小望收剑入鞘,仰天大笑。 这是白小望得意时最喜欢发出的狂笑,狂野不拘,邪魅霸气! 宫千里、泰岳等一众掌门走进了场中,围住了孙宣。 白小望随手将剑丢给了宫千里,小声说了一句“借他的头一用”,转身离场。 向天齐摇头惊叹:“一刻钟,他攻出了六百剑!”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周围听见的人无不乍毛变色,向白小望投去艳羡的眼神,人人在心中暗道: 一刻钟,六百剑,他是人吗? “等等!” 孙宣奋力挣扎,身体颤抖地坐了起来,左手手握剑鞘指着白小望,声音嘶哑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白小望停下了脚步,慢慢转身,回头冲孙宣莞尔一笑,忽又像小孩般冲他吐了吐舌头。 孙宣失望了,这人百分之百是白小望! 他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残阳剑,颤抖的右手轻轻抚摸剑鞘,目光温柔,仿佛在看自己的孩子,随后他握住了剑柄,握紧,拔剑。 他的右手伤得不轻,手不住地颤抖,剑拔得很慢很慢,残阳剑的剑身渐渐露出鞘外。 神秘的残阳剑即将出鞘! 在场众人再一次瞪大眼睛,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缓缓出鞘的残阳神剑。 阳光照射在他布满血污的脸上,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残阳剑终于出鞘! 他欣慰地笑了,长长舒出一口气,他终于有机会有能力拔剑出鞘! 阳光下,残阳剑闪烁着冷冽的寒光,剑光隐隐泛红,那是长年饮血积聚而成的煞气! 残阳出鞘,锋必沾血! 第194章 千年何首乌 此时此刻,小隐已经纵马奔驰在返回金龙寺的路上。 阳光灿烂,天高气爽,空气中弥漫着丹桂的馨香,漫山红叶,层林尽染,令人赏心悦目。 小隐的心情无比激动,座下马似乎也理解他,跑得异常欢快。 白小望终于肯告诉他千年何首乌的藏匿之地。顾桃有救了! 这一趟天一之行,成果满满。 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与白小望兄弟相见异常亲切温馨,彰显手足情深。虽然白小望受小时候苦难经历的影响,性格偏执,品行不端,干过不少坏事,但他再坏也是自己的弟弟,唯一的弟弟,或许随着年龄的长大,今后慢慢感化他,改变他,他会成长的。 令他开心的是他成功地帮了弟弟一个大忙,帮他打败了不可一世的孙宣,摆脱了他的控制。弟弟的脑子确实好使,一看见他便想出了对付孙宣的好主意。 首先让他隐匿在家,然后传他弑天陀罗剑法,比武那天,两人换上了一模一样的衣服,他事先躲进了厕所,等白小望进来,拿了他的白虹剑出去与孙宣决战。 等两人打到屋顶上,一脚将孙宣踹下,白小望接过他的剑,一跃而下,而他则立刻躲起来换了衣服,趁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场上两人的身上,悄然离开,骑上早已准备好的快马,急速下山。 白小望跳下屋顶前告诉他,千年何首乌的藏匿地点写在一张纸条上,早已塞进他衣服的袋子里。 他掏出来一看,不觉又气又好笑。 千年何首乌就在妙音住的房间里,垫在马桶底下。 故白小望最后写道,亵渎圣物,有罪。不知者,不罪。 白小望不识宝物,以为是一块黑不溜秋的木头,可你放哪不好,偏偏拿去垫马桶,真是暴殄天物,岂有此理! 不过垫马桶总比丢弃了找不着好! 与孙宣一战,令他颇有感慨。 习练元胜道君的弑天陀罗剑,虽然只有短短三天,却让他茅塞顿开,大有顿悟之感。 他自然而然地将天狼剑、天狼十三法和弑天陀罗剑融合在了一起,随心所欲,自如挥洒,十分畅快。 当日在贺州城外,孙宣曾与白不尘有过一段比拼。 他见识过孙宣的残阳神功,犹如火山汤海,巨石飞腾,势不可挡,端的厉害。 残阳剑法想来也必神威惊人。 幸运的是,孙宣托大,剑不出鞘,谦让十招。 这给了小隐最佳的机会。 所以,小隐从一开始的目标便是不让他拔剑,更不让他有机会施展残阳功,弑天陀罗剑的剑理帮了他大忙。 二气同元,身剑合一。 周身无处不是剑,万剑归宗,随心所欲,天地纵横。 剑如疾风暴雨,从各种方位、各个角度一波又一波攻向孙宣,连绵不断,无休无止,一气攻出六百剑。 孙宣只有闪躲,后退,每次欲拔剑必中招。 所以他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找到机会拔剑出鞘,更不用说运气发功使用残阳功御敌了。 击败孙宣并没有令小隐特别高兴,真正令他高兴的是他帮到了弟弟,增进了兄弟之间的情义,至于做了什么事,怎么做的,并不太重要。 不日,小隐赶回金龙寺。 安和师太立刻拿着纸条直奔藏经阁原来安排妙音的房子。 果不其然,在马桶底下找到了一块黑不溜秋的“木头,安和师太闻了闻,细细端详,随即开怀大笑:“就是它!就是它!” 小隐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安和师太亲自处理,亲自依方煎药,当晚,顾桃便喝下了用千年何首乌配置的汤药。 安和师太不擅炼丹,所以只能提供汤药。 千年何首乌确实神奇。三天后,伤势有了显着好转。 七天后,原有的症状渐渐消失。 又七天,身体机能基本恢复正常。 为了治疗顾桃,安和师太日夜守护,每日发功,耗费了大量功力,人消瘦憔悴了不少。小隐心里过意不去,买了些人参、鹿茸之类的补药交给她,但她拒不接受,说治病救人亦是修行,让他不必介怀。 一个月后,顾桃已能下地行走,并开始修习元胜道君传下的“回生功”,强健身体,恢复武功。 按照安和师太的预计和安排,顾桃身体完全康复至少还要三个月,半年后,可基本恢复武功。 师太要求她在寺内至少再修养半年方可考虑离开。 小隐便也安下心来陪顾桃,闲时专心修炼内功、剑法。 半个月后,乌丽差人送来一封信,说千年何首乌已经找到一支,唐玄微已赶回灵山炼丹,一个月后丹药可成,他会送至黎阳,请他抽时间去一趟。 另外,文心武已获释返回西阳,但是昌平公主于两月前自缢身亡,骨灰由文心武带回。 看见这封信,小隐又喜又愁,喜的是找到了又一支千年何首乌,待唐玄微炼出新的还生丹,对顾桃的伤情恢复大有好处,愁的是该如何把文心武的消息告诉顾桃。 昌平公主离世,对文心武的打击一定很大,虽然获释,状态肯定不好。 犹豫半日,终是决定如实相告,否则日后恐将后悔。 顾桃得知这一消息,激动无比,立刻嚷着要回西阳见哥哥。 她担心文心武受不了失去昌平公主的打击。 顾桃态度坚决,小隐拗不过她,只得去找安和师太商议。 安和师太也知道拦不住顾桃,以制药的名义勉强提出让顾桃再等三天的要求。 她将元胜三生丹的配方及炼丹法门誊写了一份,让小隐转交给唐玄微以炼制三生丹。 三天后,小隐雇了一辆马车陪顾桃一起回西阳见她哥哥。 路上不紧不慢走了十天抵达西阳王府。 管家米仲听说郡主回府,急急带着两个侍女出来迎接。 顾桃即刻要见哥哥,米管家叹口气道:“王爷自从回府,整日在房里对着昌平公主的画像饮酒说话,日日烂醉如泥,这回肯定又醉倒在画像前不省人事了。” 众人一起来到文心武住的房间,果见他侧卧在昌平公主的画像前呼呼大睡,房里酒气冲天,到处都是酒坛子。 文心武满脸胡子拉碴,头发凌乱,不修边幅,顾桃心疼的眼泪直流,当即吩咐米管家和侍女将他抬进卧室置于床上,自己在床边坐下,看着他流泪。 顾桃潸然道:“我哥哥以前酷爱整洁,最注重穿着打扮,你瞧瞧他现在憔悴成什么样子啦。幸亏我赶回来,唉。” 小隐安慰道:“爱人离世,伤心是自然的,过段时间慢慢会好些的。你也别太难过了,要多保重自己的身体呀。” 次日,小隐起床后便去看文心武,只见兄妹俩在一起抱头痛哭,文心武不住地哭喊:“哥没用,哥真没用!妹妹呀,这个家以后要靠你啦!哥心已死,文家指望你啦!” 顾桃泣道:“哥,你别这样!你是未来的西阳王,是威风八面的大将军,文家军还等着你去指挥呢!你还要上阵杀敌,你要振作起来!” 兄妹俩互相哭诉,小隐觉得不便打扰,默默退了回去。 顾桃让人收拾了房间,不让文心武喝酒,日日陪着他流泪,听他倾诉心中悲苦,如此一连七天,文心武才从痛苦的深渊中有所恢复。 这一日,顾桃与文心武一起出去祭拜了爹娘,回来后,三人在膳堂坐下来饮酒聊天。 顾桃讲起了刺杀西戎王受伤被救的经历,把小隐好好夸了一通。 但文心武显得心不在焉,似乎并不感兴趣。 小隐则简要地讲述了顾桃追寻白眉阴煞,苦守六夜将自己从昏死中唤醒的感人经历。 文心武当即举杯敬二人道:“你们两人互有救命之恩,堪称生死之交,金兰之好,为友情干杯。” 干完杯中酒,文心武继续对小隐道:“所谓英雄出少年,你有一身好本事,应该从军报国,保家卫国才是真英雄!” 小隐道:“若国家需要,小隐自当上阵杀敌,驰骋疆场!” 文心武随后问起了小隐的家世,这是小隐最忌讳的问题,也是最难回答的问题,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顾桃抢过去答道:“小隐他爹白不尘是天一门掌门,天一盟盟主,武功天下第一,他娘叶琼锳排名天下第三。 ” 文心武大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朝廷从来没排过谁谁武功第一呀,跑江湖的把式,你还真信呢!我是永兴武状元,算不算得天下第一啊?哈哈哈。” 原来文心武久处边关,身在军营,对武林之事一窍不通,根本就不知道有白不尘这么一号人物存在,还道是江湖卖艺的。 顾桃不悦道:“哥,你不懂少乱说,人家的武功真的很厉害的,不是……” 文心武打断她道:“厉害?你让他上阵杀敌试试?好啦好啦,不说这些江湖草莽了,哥哥我没有兴趣。妹妹呀,且听我说。” 顾桃道:“哥,你说。” 文心武道:“我们文家四代为将, 三代镇守边关,对朝廷忠心耿耿,爹爹戎马一生,终于为我们文家博得西阳郡王的封号,从此我们文家也算是世家望族啦,哥哥我承袭王位,接过文家军的棒子,原也顺风顺水,岂料出了昌平公主和亲这么一档子事,彻底打乱了我的生涯,也击溃了我的心, 唉,文家可能要毁在我手里呀,哥没用,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顾桃道:“哥,你别悲观。只要你振作起来,依旧能驰骋疆场,威风八面!” 文心武黯然道:“哪有那么简单!哥凭什么?文家军已经被别人接管,哥现在只剩一个西阳郡王的空名头,赋闲在家,无所作为,将来能不能保住封号,哥担心啊。” 顾桃道:“哥,你想多了吧。信王迟早要用你的,燕云山只是暂时代管而已呀。” 文心武摇头惨然道:“这个你就不知道啦,部队一旦接管,岂有让出之理。你瞧,我回家来快一个月了,信王关心过我吗?连个口信都没有!文家军有人来看过我吗?鬼影子都没见一个! 朝堂之事,风流云散,人走茶凉,我是终于体会到了。所以,哥是不行了,妹妹呀,以后文家就指望你来振兴了!” 顾桃道:“干嘛这样想!你是西阳王,男子汉大丈夫,振兴家族的事自然是你的责任,你不扛起来谁扛?你别指望我呀,妹妹迟早要嫁人的。” 文心武一怔,随即笑道:“对对对,迟早要嫁人的。哥懂了。好啦,不说这些烦心事,咱喝酒,来,干杯!” 三人喝了半日酒,都有些醉意,各自回房休息。 小隐在床上躺了半个时辰,担心顾桃的身体,便即起床去顾桃的住处看看。 走到半路,见顾桃兴冲冲地走过来,看见了小隐,忽然脸泛红晕,露出少有的腼腆之色,对小隐道:“我哥要想和你好好谈一谈,你想想好,把我们……我们俩的事跟他说了。” 说完,娇羞一笑,转身便跑了。 小隐心中一阵激动,喜上眉梢。 顾桃的意思是让他借此机会向他哥哥提亲,他立刻掉转头欢快地奔向文心武的住处。 第195章 天隐山庄 小隐喜不自禁地来到文心武的书房,却见他头戴乌纱帽,身穿蟒袍玉带正襟危坐在椅子上,一派正经八百的王爷架势,不由吃了一惊,慢步走近,心里七上八下的。 文心武冷冷地道:“无知小民,本王面前,一点礼数都没有了?” 小隐心中一慌,忙拱手作揖道:“我……在下参见王爷。” 文心武冷笑一声:“你们这些江湖草莽,当真无知无礼,拜见郡王当行跪拜礼,岂可妄称在下!” 小隐不觉脸一红,跪地伏拜改口道:“草民……小人参见王爷。” 文心武冷冷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道:“本王念你于郡主有救命之恩,在西戎为救本王尽心竭力,甘冒风险,免礼吧,许你站着听本王说话。” 小隐起身,恭立一侧,不敢抬头,见他忽然大摆官架子,开口草莽闭口草民,心中预感这事不是好兆头,恐怕要有麻烦。 文心武道:“你只管听本王说话,本王不问你,不得插嘴!” 小隐默默地点了点头。 文心武道:“你知道,本王只郡主一个妹妹,你多次救心兰,本王能顺利回家,也有你的一份功劳,本王心中甚是感激,自有重谢。你与郡主算得上生死之交的好朋友,本王也不瞒你,自本王放下兵权护送昌平公主踏入西戎那一刻,本王便没了前程。 昌平公主意外离世,以本王心性当随她同去,只是这样做对不起我妹妹,更对不起文家的列祖列宗,所以苟且偷生返回西阳。朝廷不再会信任本王,更不可能重用本王,能不降罪已是万幸。 信王虽然与本王交好,但他如今自身难保,难以顾及本王。所以,振兴文家之大任只能落到心兰的肩头。你理解本王的意思了吗?” 小隐点了点头,心中已猜到他想说什么,但不敢回话。 文心武微微一笑,道:“你肯定没懂。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顾桃早已到了嫁人的年纪。说起她的婚事,其实早在十年前,我爹便与信王有约,心兰要嫁给萧阳世子。 名门望族,最忌讳的便是门不当户不对。心兰只有嫁给萧阳世子才能永保我文家长盛不衰,所以郡主不会考虑别人。你听明白了吗?” 小隐当然明白,只是万没想到文心武说的这么直白,明明确确地告诉他文心兰不可能嫁给他。 她必须嫁给萧阳世子以便能保住文家的地位。 小隐不甘心地道:“心兰嫁给萧阳,她愿意吗?若她不喜欢萧阳,岂不痛苦一辈子!” 文心武笑道:“岂不闻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谓长兄为父,心兰要嫁给谁,她说了不算,本王说了算,何况两人幼时已有婚约。刚开始可能心中不乐意,没关系,嫁过去了,做了世子妃,很快就会适应的。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 所以,本王希望你不要对心兰抱有任何幻想,你该去哪去哪。本王准备了五十两金子,权当感谢。你拿了金子,赶紧去吧。”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小隐心中甚是不快,但他毕竟是王爷,又可能是未来的大舅子,却也不敢发作,只是冷冷地道:“区区五十两金子,在下倒也看不上眼。心兰楚楚不凡,自有主见。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告辞。” 言毕,转身走出书房,头也不回直奔自己的住处,快要到时,顾桃从一旁闪了出来,兴奋地问道:“你们谈得怎么样?” 小隐道:“进屋说吧。” 进屋后,小隐将文心武的意思说了一遍,顾桃脸一沉,怒道:“岂有此理!我要嫁给谁,他也敢管?我找他说去!” 小隐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拽了回来,道:“且慢,不可鲁莽。你哥哥态度坚决,欲速则不达。” 顾桃转回脸来,两人四目对视,情不自禁热吻在了一起。 正当激情勃发,忽听文心武在外面叫喊:“文心兰,文心兰,你在哪里?” 两人倶各一惊,迅速分开,小隐道:“你哥哥已表明态度,我觉得我还是先离开比较好,反正我本来要去黎阳一趟,看看唐玄微的还生丹炼好没有。若是炼制好了,我取了再过来。” 顾桃沉吟片刻,道:“好吧,你放心去就是。我会说服我哥哥的!” 小隐道:“我已教会侍女小青如何配药煎药,你要记得按时喝药。” 顾桃点点头,又扑入他怀中。 小隐辞别顾桃和文心武,骑了匹快马径直前往黎阳。 两日后到达黎阳,乌丽一直在分坛等他,见他进屋,喜不自胜如小鸟般直扑入他怀中。 小隐颇觉尴尬,忙退后一步,双手托住了她双臂。 乌丽娇嗔道:“人家苦等了你一个月,终于把你盼来了,抱一下都不行吗?” 说着,把头埋在了他胸口。 小隐不好意思再推她,索性将她抱起来转了两个圈再放下,抱拳道:“辛苦公主了,这段时间真的麻烦你了,太感谢了。” 乌丽在他的肩头用力推了一把,道:“跟我还来这一套!以后呀,你麻烦本公主的地方多着呢。” 小隐笑道:“那更要感谢了。”说着又行一礼,“先行谢过,呵呵。” 乌丽笑道:“你真要谢我,好呀,从明天开始,你陪我四处玩玩,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你,好无聊的!” 小隐道:“好好,恭敬不如从命。不过唐掌门丹药炼制得怎么样啦?要不咱去灵山看看?” 乌丽道:“唐叔叔是闭关修炼,你去了也见不着他。放心吧,他一炼好还生丹,会亲自送过来,不会误事的。” 小隐道:“好吧,客随主便,听你的。” 乌丽高兴地道:“我带你去大峨山玩,那里风景如画,泉水甘甜,简直太好玩了。说走就走!” 两人骑马出关,进入大成边境,公主的车马和随从护卫数十人早已在驿馆等候。乌丽将小隐拉进自己的马车,队伍浩浩荡荡前往大峨山。 一路上走走停停,累了便休息,遇有好玩的景点,立刻停下来游玩。乌丽公主活泼可爱,喜欢牵手而行,嘻嘻哈哈,谈笑风生,令小隐开眉展眼,暂时忘记了心中的烦恼。 路上行了十日,抵达大峨山,远望层峦叠嶂,山势雄伟,气象万千,近看金秋浪漫,层林尽染,果然山山唯落晖,树树皆秋色。 进入山中,山风微凉,空气清新,但见漫山遍野都被色彩侵染,万千光华流淌于满山彩叶之上,五彩斑斓,无与伦比。山道蜿蜒曲折,奇花铺径。幽谷深涧,飞瀑流泉。峰回路转后,云断桥连,飞鸟鸣唱,别有洞天! 沿途奇美的景色令小隐赏心悦目,如痴如醉,赞不绝口。乌丽笑道:“你要喜欢,以后就住这里呀。” 走了半日,来到了一座宽阔平整的广场,正前方一座高大雄伟的门楼拔地而起,正中顶端悬着一块巨大的红底金字匾额,上书“天隐山庄”四个草字,笔力遒劲,气势非凡。 门前挺立着两列八名劲装汉子,见到公主车马,一起躬身行礼,动作齐整,显得训练有素。 进门是一条宽敞平整的石板路,两侧整齐排列着高大的树木,亭台、假山、花园错落有致。车马行了好一会,到达了一座高大的三层楼宇,匾额上写的是“天隐楼”,显然是山庄的主楼。 男男女女十多人从门廊拾级而下,跪地伏拜,为首一人约四十多岁,看起来像是个管家的模样,朗声道:“恭迎公主殿下!” 乌丽和小隐下了马车,小隐看着大楼,小声问道:“天隐楼,好大的气派,这是什么地方?” 乌丽微笑道:“待会你就知道了。这位是山庄的管家陈旗。” 众人簇拥着二人进入大殿,陈旗道:“主人已在小客堂等候。” 乌丽道:“好,陈管家,你让大家散了吧。本宫自己过去。”说着,牵住小隐的手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小隐问道:“天隐山庄的主人什么人,这么牛,竟然要你堂堂大公主去见他?” 乌丽笑道:“天隐山庄的主人肯定牛呀,你见了,我保你下跪都来不及。” 小隐道:“哦,那我知道了,不是你爹就是你娘喽。” 乌丽道:“聪明!”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小客堂前,门是关着的。 乌丽轻轻推开门,做了个手势,道:“请吧!男士优先。” 小隐从跨进天隐山庄的大门,总觉得乌丽神神秘秘的。若里面是成王,不应该是这样的待客之道。 他一脚跨进大门,顿时愣住了。 客堂正前方一左一右坐了两个人,左边的是他爹白不尘,右边的是他娘恨天君叶琼锳。 爹娘不是在云水仙庄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隐以为看眼花了,忍不住擦擦眼睛。 这时,乌丽像一只小鸟般冲上前去,扑到了天君的怀里,天君与她拥抱了一下,乌丽随即站到了她身侧,天君握住她的一只手掌,一手轻轻抚摸她的手背,恍如一对舐犊情深的母女。 白不尘笑道:“傻小子,楞着干什么,还不过来拜见爹娘!” 小隐回过神来,急步上前,扑通跪倒,向爹娘各拜了三拜,道:“孩儿拜见爹娘!” 白不尘笑眯眯地想站起来去扶他,天君瞪了他一眼,白不尘赶忙缩了回去。 过了一会,天君冷冷地道:“白小隐,你可知罪?” 乌丽狐假虎威也跟着喝道:“白小隐,你可知罪?” 小隐吓了一跳,见天君阴沉着脸,不像是在开玩笑,一时却没想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心里惴惴不安,不知该如何应答。 第196章 天伦之乐 小隐心中发虚,嗫嚅道:“孩儿……孩儿不知,请娘亲示下。” 天君鼻子里“哼”了一声,向他招手道:“你过来!” 小隐怯生生地走到天君面前,天君用手掌拍拍自己的膝盖,“趴下!” 这敢情是要揍他的节奏。 小隐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何况乌丽公主就站在旁边。 天君一伸手,将他摁趴在她的膝盖上,抡起手掌便在他屁股上啪啪抽打了七八下。 白不尘心疼孩子,每抽打一下,他的脸部肌肉便跳一下,“轻点轻点!” 乌丽趁机伸手在小隐腿上拧了一把,随即又蹦又跳,高兴得像个孩子一般。 天君打够了,将小隐轻轻一推,小隐不敢造次,跪在了她面前,不敢再吱声。 很小的时候淘气干坏事,天君常常这样揍他,有时候还用细竹鞭抽。 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二十几岁了,又挨了一顿揍。 天君骂道:“臭小子,你知不知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呀!你出远门揪着娘的心头肉呢,你知不知道?放你出去快一年了,音信全无,捎封信也不会?连口信也无! 你在外面游得潇洒,玩得痛快,早把家里的爹娘抛脑后去了,是吧?你个不孝儿,你还不知罪!” 原来是怪我没及时给他们捎信,害他们担心了。 确实有罪! 小隐松了一口气,连连叩头道:“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孩儿知罪,知罪啦,以后保证不会再犯!” 天君道:“白小隐,你要敢再犯,下回侍候你的就是细竹鞭啦。起来吧。” 小隐站起身来,道:“爹,娘,其实孩儿在外一时一刻都没忘记爹娘,只是实在太忙,天天在赶时间,所以……” 天君笑道:“说的比唱的好听。你说你没忘记爹娘,有没有想过要给爹娘带点什么礼物呀?” “这……”小隐忽然想到了药方,忙从口袋中取出来双手奉上。 天君接过一看,不由惊喜地叫了一声,道:“不尘,不尘,你知道我们儿子给我们找来了什么了吗?” 白不尘笑道:“什么?总不可能是元胜道君的三生丹吧。” 天君一拍手掌,道:“正是!正是元胜三生丹!呵呵,我们的伤有救了!” “真的?”白不尘立刻跳起身来,凑过去想看看,天君将药方一收,道:“不给你看!是我儿子找来的,又不是你儿子!” 白不尘不悦道:“不看就不看!你拿个配方有什么用,关键是要炼出丹药来。这可是我的拿手好戏,嘿嘿。” 小隐问道:“爹,原来你也会炼丹。” 白不尘得意地道:“开什么玩笑!你爷爷炼丹法术天下第一,元胜道君早年也是要向你爷爷请教炼丹术滴。” 天君把药方丢给白不尘,道:“好吧,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要是炼制不出来,哼哼,瞧我怎么收拾你!” 白不尘细细看了看药方,道:“好,我明日便叫人建炉鼎依方抓药!” 天君爱怜地抚摸着乌丽的手,笑道:“还是我们小卉懂事,又孝顺又乖巧,要不是她三天两头给我们捎信送好东西,我们俩在云水仙庄两眼一抹黑,啥事都不知道。” 他放下药方,冲小隐招招手,道:“宝贝儿子,过来,让爹好好瞧瞧!” 小隐走到他面前,白不尘捧住他的两只手掌,怡然道:“宝贝儿子,你真行!听说你三十招废了白眉阴煞,一刻钟连攻六百剑,击败了孙宣,真有你的!比你爹比你爷爷还厉害!” 他转头对天君道:“琼锳呀,孩子长大了,人家现在已经天下第一,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打他了。” 天君“嗤”地一笑,道:“孩子不打不成器!就他,再牛,在老娘面前永远是个小屁孩,就算他八十岁了,敢不听话,老娘照打!” 乌丽在一旁起劲地附和道:“对对,照打,照打!” 小隐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乌丽冲他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天君道:“好啦,你搬张凳子过来,把你这段时间做的事一五一十说给我们听听。” 小隐从金川镇救萧阳世子开始说起,一直说到击败孙宣,找到千年何首乌救顾桃,足足讲了一个多时辰,很多事情乌丽也不知道,所以她听得最是入迷。 白不尘听后大赞道:“这人有多大能耐就能做多大事,你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件不是惊天动地的壮举,难怪江湖上到处在传你的事迹,都快把你捧成仙人啦,呵呵。儿子呀,爹为你骄傲!晚上,咱爷俩好好喝一杯!” 天君道:“小隐,你的确长大了,成熟了,能干大事了。不过娘还是要提醒你,你还年轻,今后的路很长,千万不要骄傲自满,得意忘形,须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你务须时刻提醒自己,满招损,谦受益,活到老,学到老!这样,你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小隐点头道:“娘,孩儿记住了。对啦,爹,娘,你们不是一直在云水仙庄吗?怎么会来这里?天隐山庄是个啥?” 天君笑道:“这要问小卉姑娘了。让你爹跟你说吧。” 白不尘道:“小卉姑娘,应该叫乌丽公主吧,她掌管黎阳分坛,生意越做越大,便想着在西戎其他地方开几个分坛,干脆把生意做到全国各地,成帝也支持她的想法,同意帮她的忙,所赚的钱与朝廷五五分成,还将皇室在大峨山的行宫拨出来做总坛。她就来找我们商量。 你娘觉得,既然成帝支持,这事就好办,便帮她谋划。乌丽取了个好名字叫“天隐楼”,统领大成国的所有分坛和生意。你娘调来了地狼和红狼帮她筹建天隐楼的组织架构和体系,明面上由地狼负总责,乌丽公主退居幕后指挥。 我和你娘身体都不好,早已心生退意,不想再入江湖,帮忙出出主意可以,具体的事务不想参与了。乌丽公主一再邀请,让我们过来帮她压压阵,顺便来大成散散心,还说在这里能见到你,所以我们就来了。” 天君道:“小隐,小卉姑娘这么有心,将来你可要好好待人家。” 乌丽笑道:“没事,他要敢不听话,我就……嘿嘿。”比了个打屁股的手势,逗得白不尘和天君一起笑了起来。 小隐颇觉尴尬,母亲面前不敢顶嘴,抓抓头,嘿嘿干笑。 当晚,小隐独自在外面散步,白不尘追上他,问道:“宝贝儿子,你跟顾桃的事,怎么样啦?” 小隐摇头叹道:“搞不好要黄,唉。” 白不尘问:“是顾桃姑娘不喜欢你?” 小隐道:“不是。是他哥哥文心武,他一心要把顾桃嫁给信王的长子萧阳世子,还说他们早有婚约,逼我退出。” 白不尘道:“哦,还有这事。你救了他一命,他一点感恩之心也没有,岂有此理!” 小隐道:“我理解他的想法和难处。文家就他兄妹俩,文心武虽然获释回国,但已难得朝廷信任,前途未卜,将来治罪也有可能,他现在把希望寄托在顾桃身上。顾桃做了世子妃,文家的地位才有可能保住。” 白不尘皱皱眉头,道:“大鹰皇权之争愈演愈烈,相王和信王斗得不可开交。相王做皇帝,信王死,反之亦然。按现在的形势看来,相王继承大统的可能性更大。文心武是信王的人,这里面确实有风险。乖儿子,先不着急,将顺其美。如果你和顾桃真心相爱,有情人终成眷属。” “小隐,小隐!”忽见大熊大老远一边喊一边往这边跑来。 白不尘道:“好啦,你们聊。我去陪你娘,她现在半刻也离不开我了。” 大熊一阵风似的冲到小隐面前,冲着小隐肩头便是一拳,兴奋地喊道:“小隐,你个臭小隐!终于见到你啦!” 小隐同时在他肩头打了一记,开心地叫道:“大熊,胖大熊,呵呵,还是这么肥!” “走走,去我那喝酒去!”大熊拉起他就走。“咱们边喝边聊!” 两人来到大熊的住处,大熊取了一坛酒出来,又拿出半只烧鹅和一袋花生米,在一张小桌前坐下来开喝。 两人先干了三杯,大熊兴奋地道:“现在满世界都在传你的英雄事迹,你个书呆子,咋突然就变那么厉害了呢?嗬嗬。” 小隐谦虚道:“你别听江湖上瞎传,我哪有那么厉害,不过运气好而已。对啦,你去找过刁大鹏了吗?” 大熊道:“他是我爹。唉,我在他家住了半个月,一点不习惯,几个兄弟姐妹,个个对我横眉冷眼,我受不了就跑出来了,还是跟着天君习惯。红狼跟我一样,她爹叫薛长春,是个残废,她待了没几天也跑出来啦,嗬嗬。” 听说他们都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小隐不觉欣慰地舒出一口气,笑道:“刚开始跟家人相处,方方面面不习惯,这很自然,没事的,慢慢就习惯了。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家人,感觉怎么样?” 大熊喝了一杯,道:“感觉是不一样,多了一份牵挂。现在偶尔也会想起要不要回去看看老爹老娘,呵呵。” 小隐道:“要的就是这份牵挂,好,好!” 次日,乌丽公主有急事,告辞赶回京师去了。小隐安下心来在山庄陪父母,只是心里念着顾桃的事,终是高兴不起来。 过了十来天,天君收到一封黎阳分坛转来的信,当即召集了地狼、红狼、熊狼和小隐一起议事。 天君表情严肃,眉头微蹙,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小隐他们在天君面前从来不敢放肆,默默地等待天君发话。 大厅里的气氛紧张肃穆。 第197章 金碧园 天君举举手中的信,道:“这封信是京城游清泉寄来的,辗转一个多月才到我手里。金碧偕那儿出事了,那个叫柴琛的果然包藏祸心,与官府勾结,大肆清洗异己,不少分坛元老已被他杀害。 他招募了一批杀手,也搞了个十三狼杀手,专门帮他杀人。哼,金碧偕不知怎么搞搞的,迷失了心智,竟被她完全掌控,任由柴琛为非作歹。金碧园岌岌可危呀!若不及时采取措施,金碧园随时可能易主,血海教几十年累积下的人脉和财富恐怕统统叫人夺了去。” 小隐从未接触过门派事务,除了认识金碧偕和柴琛两人,其他事情一概不知,所以就没怎么听明白。 地狼问道:“这位柴琛何许人也?游清泉精明强干,人脉广,武功又高,金碧园的辉煌有他一半功劳,连他也斗不过柴琛吗?” 天君道:“有关柴琛的背景,本君已派人调查,很快就会搞清楚。游清泉武功不敌柴琛,也受了伤,一个多月了,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柴琛潜伏我碧流山庄多年,把金碧偕迷得神魂颠倒,她既然出手必是谋定而动,深思熟虑。 相王一直以来觊觎金碧园财富,想占为己有,从来没有成功过。如今他势大,柴琛想要在京城站稳脚跟必会寻求相王的助力,唉,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大熊道:“既如此,我们去一趟京城,把柴琛杀了不就得了。” 地狼道:“没那么简单。一来柴琛的武功相当高,二来她必是有把握才敢动手,对我们也会防范,勾搭上了官府,事情就会复杂很多,杀人不一定能解决问题。天君,要不属下去一趟京师,只是属下手头的事不能耽误,得有人接手。” 大熊道:“属下也去,柴琛算什么东西,我就不信了!” 天君沉吟片刻,道:“天隐楼的事刚起了个头,能得成帝一力支持,不容易,耽误不得。这样,这事交给小隐和大熊去办。” 随即问小隐道:“上回给你的赤玉令还在的吧?” 小隐当即从怀里取了出来,晃了一晃,道:“在在。” 天君点头道:“好。柴琛的事就交由你和大熊去办,你以本君特派赤月使者的身份去会他们,必要的时候可以宣布千恨令,罢免金碧偕,暂代教主之职,全面接管金碧园和碧流山庄。 注意,在京城做事不能光靠打打杀杀,得多用脑子。先摸清楚情况,一定要找到游清泉,见到金碧偕,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谨防中官府的圈套。 待会让地狼把金碧园的情况给你详细介绍一下,大熊去过几次的,多少也了解一些情况。事情紧急,此去京城路上就得走二三十天,你们明天一早便动身吧。” 四人退出议事厅,找了一座凉亭坐了下来,地狼把京师的情况详详细细作了介绍。 原来正魔大战后,秦天狼接手血海教,收拾残余势力,为避免重蹈覆辙,将剩余人马一分为二,一半归入碧流山庄,以京师为大本营,专事经商赚钱,由叶琼锳和金碧偕负责;另一半归入恨天宫,发展门徒培植势力,由他亲自负责。 两年后,秦天狼受伤被俘,惨遭“杀害”,叶琼锳接管了恨天宫,自号恨天君。碧流山庄则完全由金碧偕负责经营。 金碧偕经营得不错,为恨天宫提供了充足的资金,天君自然不愿多加干涉。 那时的金碧偕,年轻貌美,艳惊天下,京城的王孙公子趋之若鹜,竞相角逐,但图能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偏生她武功高强,只能看,不能碰,吊足了追求者的胃口。 她巧妙地利用这些资源,广积人脉,大肆抢占地盘,拓展生意。原先京师的商贸黑市由白袍会、水路盟和三九堂三个帮会掌控,三分天下。 在十三狼杀手的帮助下,金碧偕很快灭了白袍会并取而代之,大幅度挤压水路盟和三九堂的地盘。 她耗费巨资在中心地带一处废弃的将军府建造了规模宏大、金碧辉煌的金碧园,里面设有顶级奢华的会馆、钱铺、客栈、酒楼、古玩、布庄、集市、赌场、勾栏瓦肆等等,成为京师最着名的销金窟,但凡京师人皆以能进入金碧园消费而感到自豪。 她后来结识了时任户部尚书的高印,拜他为干爹,高印后来官运亨通做到了丞相的位置,从此金碧园在京师的地位和掌控的地盘得以完全巩固,再也没人能撼动分毫。 即便实力强大的相王几次三番想要染指金碧园,最终因高印的干预也未能如愿。 金碧园能保持长盛不衰除了有高印这个后台之外,不得不说另外两位重要人物,一位是江湖人称“一刀清”的游清泉,他善使飞刀,通常一刀毙命,江湖风云榜排名第十六。 另一位是贺摩羯的大徒弟苏利,苏利以精湛的医术治好了病入膏肓的顺帝,被顺帝封为大太医,此后在京城闹市区开设了妙手医馆,并获得特许可随意进出皇宫,长年看护顺帝的健康。 苏利是由高印推荐给顺帝的,高印因此受到顺帝的信赖,在朝中的地位也更加稳固。 这两人都是金碧偕的铁杆粉丝。 游清泉与人合伙做生意,被朋友欺骗,赔了老本,被人追债,浪迹街头。在一个风雪交加的黄昏,游清泉身患重病,缩在屋檐下,奄奄一息。 金碧偕恰巧路过,将他带回住处,替他治好了病,还还了债。从此,游清泉铁了心跟随金碧偕做事。 游清泉能文能武,精明强干,颇有生意头脑,一旦获得了平台,即大展身手,很快被金碧偕提拔为金碧园大总管。 而金碧园在他的经营管理下,蒸蒸日上,兴旺发达。金碧偕对他百分之百信赖,自己甚至渐渐退居幕后,放手让他展其骥足。 苏利则是一次为她看病,见到她的容貌,惊为天人,立刻对她展开了热烈的追求。金碧偕自然不会让他得手,若即若离,令苏利魂牵梦萦,无法自拔,再也不愿离开京师回国。 柴琛进入碧流山庄的时间不足六年,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年近不惑的金碧偕对她百般呵护,很快提拔她做了山庄管家。 两人从此亲密无间,形影不离,甚至抵足而眠。 说到这里,小隐忍不住插话道:“当日我娘突围受伤,在碧流山庄疗伤修养之时,我爹便看出柴琛此人心怀不轨,非池中物,怀疑金碧偕也可能受她影响产生谋逆之心,特意提醒我们加以防范,这个事你应该知道的。 天君为此还专门加封金碧偕为血海教代教主,以安抚她。后来,她果然唆使顾桃前往拦截天君,意图弑君报仇。” 地狼道:“是呀,那时我们疲于奔命,无暇顾及此事。后来退到云水仙庄,天君的身体长期不能康复,萌生退意,不想再管江湖事,事情便耽搁下来,没想到终酿大祸,金碧偕危矣!” 大熊怒道:“此人阴险毒辣,轻轻巧巧便谋了我们多年努力的果实,实在可恶,我这次去第一个便要杀了她!” 地狼道:“不可冲动,否则可能坏了大事。小隐,我的建议是,你到了京城之后,先不要与柴琛接触,最好不要让他们知道你们抵京,不然可能遭到暗杀。先暗中调查一番,尽可能找到游清泉,了解具体的情况,能见到金碧偕最好。 京师分坛已经遭到清洗,包括坛主解明在内,七八个骨干半数被杀,你去了可能就暴露了。首先要搞清楚的是,柴琛究竟与朝中谁在勾结,金碧偕为什么任由她胡作非为,高丞相为何没有任何反应。 不搞清楚这些问题,就算杀了柴琛,可能无济于事,所以游清泉是关键人物,除非他死了。” 小隐道:“多谢提醒,我会尽量小心行事。” 结束了谈话,小隐和大熊各自分头回去准备。路上,小隐正自担心顾桃怎么办,忽见唐玄微牵马迎面而来,顿时心中大喜,跑步上前迎他。 唐玄微来了,说明新的还生丹已经炼制好,这样,他就可以先把药送给顾桃再去京城。 唐玄微看见小隐老远便打招呼:“小隐,小隐,怎么你也来这里啦?真是太好啦!” 小隐抱拳行礼笑道:“明日一早,我便要去京城办事,正愁怎么去找你,你就来了,真是及时雨啊,呵呵。” “果然叫我赶上了。”唐玄微当即从口袋里掏出两个药瓶递到小隐手里道:“我刚炼制出第一批丹药,这两瓶你先拿着,一天一粒,一瓶可服一个月,抓紧给顾桃姑娘送过去吧。还有三瓶,我给你爹娘送去,看看能不能治好他俩的伤。” 小隐道:“好呀。我从金龙寺找到了半支千年何首乌,还有元胜三生丹的配方,我爹正在研究呢。你来得正好,可以帮帮他,你赶紧去吧。” “元胜三生丹?”唐玄微不由瞪大了眼睛,惊叫一声,“在你爹那里?嗬嗬,太棒了,我这就去找他去!回见,回见!” 唐玄微兴奋不已,跳上马便纵马跑了起来。 小隐看着他急速而去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果真是个炼丹迷!” 次日一大早,他与大熊各骑了一匹快马出发,正要下山,忽听白不尘在后面高喊:“等等,宝贝儿子,等一等!” 小隐跳下马来,只见白不尘气喘吁吁地追上前来,手里拿着一块白玉令牌和两只小玉瓶,放到小隐手里道:“这是天一门的掌门令牌,如有需要,你可拿上它去找天一门分坛,他们见到令牌便会向你提供帮助。 天一门京师分坛的坛主是我二徒弟邱信良,为人不错,有事你可以找他帮忙。这里有一瓶还生丹和一瓶三阳子新炼制的解毒丹,你带着,说不定将来能派上用场。你们去吧,一定要注意安全!安全第一!” 小隐跳上马,挥手与他告别。白不尘就是疼儿子,儿子出远门,竟然偷偷抹眼泪。 小隐急着见顾桃,路上便赶得急了些,累得大熊直骂娘。 两人只用了六天时间便进了西阳城。小隐道:“大熊,这几天辛苦你了。你这辈子还没见识过王府吧,嘿嘿,今儿就带你去开开眼界,睡睡王爷的雕花大床!” 大熊嘟哝道:“大床有什么好睡的,躺下去呼噜呼噜就睡过去了。多给我搞点王爷吃的珍馐玉食,美酒佳肴,那还差不多!” 小隐笑道:“你都长这么胖了,还贪吃!好吧,算对你表示感谢,今天包你满意!”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赶路,很快到达西阳王府的路口。 小隐让大熊一起下马,牵马而行,说这是对王爷的尊重。 此时已是傍晚,王府门前的大路空荡荡静悄悄的,靠近王府大门时,小隐注意到门前也是空荡荡的,把门的护卫一个人影也不见,心中未免觉得有点奇怪。 待走到门口时,才发现大门紧闭,门上赫然交叉张贴着两条大大的封条! 西阳王府竟然被查封了! 小隐盯着封条,惊得目瞪口呆。 第198章 探监 大熊问道:“怎么回事?这就是你说的西阳王府?”抬头看看门匾,“没错,确实是西阳王府。被封了,进不去了。” 半晌,小隐才回过神来,道:“还是出事了。来得这么快!我们赶紧找邻居打听打听。” 大熊道:“这里整条街都是王府的,哪来的邻居呀。” 小隐道:“去路口吧。”跳上马疾驰而去。 路口第一家是个杂货铺,小隐下马上前打听情况。 店老板道:“前天下午来了一群官兵,听说领头的是京师来的天策卫大官。他们查封了王府,带走了府里所有人。” 小隐急问:“看见文心武和文心兰了吗?他们怎么样?” 店老板道:“你是说文将军兄妹吧,抓走了呀。官兵来抓的就是他们。” 小隐道:“……是什么罪名?” 店老板道:“这我哪知道,官兵又抓人又封门,肯定是犯了大罪喽。早听说文将军降了西戎啦。” 小隐问道:“他们……他们会被关在哪里?” 店老板道:“应该关在府衙牢房里吧。你们是文将军的朋友吗?” 小隐点点头。店老板道:“你们去府衙问问就知道了。唉,文家世代忠良,其实我也不太相信他会投降敌人。” 小隐问明了府衙的位置,立刻上马疾驰。不久,两人来到西阳刺史府衙大门口,只见门前立着两座大石狮子,两个带刀门丁在门厅里无聊地走来走去。 小隐上前拱手行礼:“两位官爷请了,在下是文心武将军的朋友,听说他被抓了,不知犯了什么罪?现在关在哪里?” 其中一人上下打量了小隐一会,道:“他的案子是天策卫白指挥使亲临督办的,现在打进府衙牢房了。” 小隐道:“在下想去探监,敢问牢房在哪?” 那人倒也不错,走到路中间,用手指指前面的马路,道:“你从这条街往后绕,绕到后面就你看见牢房大门了。不过探监是有时间规定的,每日未时可探。现在探不了了,明日再去吧。” “谢谢,多谢官爷指教。” 大熊凑近问道:“现在怎么办?” 小隐道:“我们先在附近找家客栈住下吧,等明日未时探过监再说。” 两人顺着门丁指引的方向走,不久看见了一扇挂着西阳牢狱门匾的大门。 大门紧闭,门前无人看守。 两人继续往前走了一会,看见一家叫“客来”的客栈,便进去住了下来。 次日一大早,小隐上街买了两大包吃食,又用一根金条换了一包碎银,待到巳时三刻,与大熊步行走到牢房大门,门前已有另外三人等候探监。 未时到,大门开启,出来两名门丁,吆喝着叫他们先进去登记,一户只允许进一人。 小隐闻言,便让大熊先回客栈,自己进入牢房大院,在大门口一间小平房里排队登记。 负责登记的狱卒见他要探望的是文心武兄妹,抬头看了看他,小声问道:“你是文将军的朋友?” 小隐道:“是。文将军是冤枉的,他在西戎宁死不降,不然他怎么会跑回来。” 狱卒道:“我们都是老西阳王的部下,大家都敬重王爷。没人相信文将军会投敌,唉,作孽!” 小隐塞了他一粒碎银,道:“麻烦你们照顾照顾他们俩,我相信,事情会水落石出,文将军很快就能出去的。” 狱卒收了银子,道:“我们心中有数的。” 不一会,另外两名狱卒过来带他们进入牢房。一路上,碰见不少狱卒,小隐逢人便往他们手里塞银子,请他们照顾文心武兄妹。 文心武和顾桃被关押在最靠里壁的一进牢房,一人一间,中间隔着一间。 顾桃看见小隐,顿时泪流满面,紧握住他的手不放。 “小隐!小隐!” “顾桃!顾桃!” 小隐见她容颜憔悴,心中难受,强行忍住眼泪,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朝廷怎么突然来抓人?” 顾桃啜泣道:“前天上午,忽然来了一位钦差大臣,带着一伙官兵,直闯进王府,宣读圣谕,说我哥哥在西戎变节投敌,回来图谋里应外合,配合大成占我疆域,先收押候审,查封府邸,一俟查实,立刻处斩。 随后就抓我们,我试图反抗,但我哥不让,说一旦动手,就再也说不清了,等他们来审,可以说清楚的。我只好忍着,他们就把我们带到这里关了起来。” 小隐哽咽问道:“你的身体怎么样了?难受吗?” 顾桃道:“我还好,还好的。” 小隐问道:“府上的其他人呢?” 顾桃道:“抓了,又放了。” 小隐道:“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尽快救你出去。如果你受不了,我今夜就过来带你出……” “胡闹!”隔壁牢房的文心武突然大声呵斥,“白小隐,你少乱来,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只会害了我们。你走,我们家的事不用你管!” 小隐回头见文心武须发散乱,脸色发黄,说话中气不足,忍不住问道:“文将军,你的身体没事吧?” 文心武道:“我的身体好着呢。我不是早跟你说过,叫你别来缠我妹妹,你脸皮好厚!” 顾桃不悦道:“哥,你说什么呢,小隐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小隐心中也老大不爽道:“顾桃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现在下狱落难了,我能不管吗?我正要问你,你不是信王的人吗?他人呢?怎么不来救你!” 文心武无言以对,过了一会才应道:“这是相王的阴谋,针对的就是信王。信王可能不知道,知道的话,一定不会让他们抓我!” 小隐道:“唉,他远在京城,鞭长莫及。顾桃的伤还没好利索,我……我不会让她在这里受苦的,我一定要救她出去!” 文心武道:“不行,绝对不行!你们这些江湖草莽就知道打打杀杀,就算你武功高,把我们劫出牢房,我们逃得出去吗?往哪逃?一旦变成钦犯,终身受到追捕,文家就永世不能翻身啦。 圣谕上说的是收押候审,说明还没给我定罪,事情还有转机。我等着他们来审我呢。我昨天见到了司狱大人,请他帮我了解了解具体情况,他答应我去找白大人问明情由。” 小隐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们出去?” 文心武道:“我们的生死现在握在相王手里。你若真有心救我们,就去京城找信王,他知道了,一定会出手相救。” 小隐道:“万一他不出手呢?” 文心武沉吟道:“不,他一定会出手。真有万一的话,也是我们命中注定有此一劫,那就听天由命吧。” 小隐问道:“高印高丞相能帮上忙吗?” 文心武道:“高丞相深得皇上信任,是目前朝中最有实权的人,相王屡次想要扳倒他,都功败垂成。如果你有本事请他出面,我想……肯定有用。不过你一个江湖中人,凭什么高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丞相!别太勉强啦!” 即便身陷囹圄,轻世傲物的文心武依旧对试图救他的小隐充满不屑,差点就说出“别吹大牛啦”。 小隐道:“官有官道,民有民道,我自有我的门道。” 他取出两瓶还生丹交到顾桃手里,道:“这是唐掌门刚炼制好的还生丹,已经加了千年何首乌,效果好很多,一天一粒,够你吃两个月的。你一定要坚持每日修习回生功,尽快恢复体能和武功,等我回来。” 又取出两根金条递给顾桃:“这个你收好。牢房上上下下我都打点了,他们会照顾你们的。我会尽快赶回来…… ” 忽听外面有人喊:“司狱大人到!” 只见一位身穿官服五十多岁的人带着两名狱卒走了过来。 文心武抱拳行礼道:“拜见司狱大人!” 小隐忙跟着作揖问候。 司狱看见小隐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盯着他道:“你……你是……” 小隐道:“在下白小隐,是文家的朋友,特来探监。” 司狱拍拍胸脯,大口喘气,心有余悸道:“吓死了!吓死啦!本官还以为你是……” 文心武问道:“司狱大人,可打听到什么情况?” 司狱道:“昨晚长史大人和参军大人在他住的清风大酒店宴请白大人,本官有幸参与陪同。席间,长史大人也问起了你们文家的事。 白大人的意思是,圣上早有意要把你拿下,另派将军掌控文家军,一直没有机会,这回你自己往往刀口上撞,须怪不得相王。” 文心武道:“他有说会怎么处置我吗?还审吗?” 司狱道:“好像是说本来要审一审的,白大人说他没时间了,午后要赶去明州公干。让府衙直接定罪,来年问斩。说这是相王的意思,也是圣上的意思。” “什么!简直岂有此理!”文心武又惊又怒,“不过堂直接定罪问斩,这不草菅人命!没有王法了吗?昏官!大昏官!大大的昏官!” 顾桃忽然插话问道道:“司狱大人,这位姓白的指挥使大人上任应该不到三个月吧?他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氏?” 司狱道:“好像叫白……小什么……” 顾桃和小隐异口同声道:“白小望!” 司狱道:“对对对,白小望,是叫白小望!” 小隐一蹦三尺高,激动地喊道:“那是我弟弟!我弟弟!” 第199章 清风客栈 司狱道:“难怪你们俩长这么像,刚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白大人呢,吓一大跳!” 小隐奇道:“我弟弟不是在天一山做盟主吗,怎么会摇身一变成天策卫指挥使了呢?” 顾桃道:“白小望杀了孙宣,投奔了相王,获得重用接孙宣的班,这完全有可能呀!” “找他一问便知!”小隐急问司狱,“他现在在哪里?我马上去找他。” 司狱沉吟道:“他住在清风客栈,说午后便要动身去明州,这回差不多出发了吧。” 小隐一听,向司狱抱一抱拳,说了声“回头再拜访您!”拔腿便往外跑。 做梦也想不到白小望竟然变身天策卫指挥使,成为钦差大臣抓捕文心武和顾桃! 小隐返回客栈,问明了清风客栈的位置,立刻骑上马一路飞奔。 不久,抵达清风客栈,只见门前的空地里整齐地排列着一队天策卫官兵,约有三四十人,清一色黑色斗篷红色袍服,腰悬短刀长剑。 令他惊讶的是除魔七英身着同样装束站在前排,另有四人站在客栈大门口,小隐见过他们,认得是当年跟随孙宣的四名校尉邹光、许堂、关原、康昭。 小隐起初还有些不信,待看见了除魔七英也加入了天策卫,心中再无疑虑。 小隐纵马疾驰而来,立刻引起了队伍的注意,靠外面一排的天策卫齐刷刷拔出长剑对准了小隐,其中有数人高声喝道:“天策卫在此,不得靠近!” 小隐收缰勒马,座下马长嘶一声,两条前腿高高扬起。他知道一时半会没法跟他们说清楚,当即纵身而起,从一众天策卫的头顶一跃而过,扑向大门。 大门前的四校尉反应极快,几乎同时拔剑,四柄寒光闪闪的长剑指住了小隐。小隐人在空中瞬间拍出四掌,强劲的掌力迫得四人不得不撤剑闪避,小隐趁隙抢进大门。 斜刺里又一柄长剑悄然袭来,直刺小隐颈部,剑势凌厉,寒气逼人,显非寻常高手。 小隐双脚刚落地,急旋身扭胯,长剑刺空,那人急撤步回剑,小隐左拳反手向上击出,正中手腕,长剑脱手腾飞而起。那人全然没有料到来人出手如此诡异,大吃一惊,急忙后退。 小隐继续拧身,右手顺势抽出腰间短剑,待身体落正,抢上一步,把剑架到了对方脖子上。 小隐这两招正是将秦天狼的十三法和元胜道君的陀罗剑运用到了极致,以快制敌,出奇制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其避让、击拳、出剑的身法怪异,角度刁钻,完全出人意料,故而一招制住了对方。 细看出手偷袭之人,竟是宫千里! 双方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惊叫:“是你!” 这时,被击飞的长剑从空中落下,小隐一伸手接在了手里,忽听楼梯口有人喝道,“住手!” 只见楼上一人缓缓走下楼来,头戴黑色幞头,身穿绿色红边袍服,外罩黑色金边披风,不是别人正是白小望! 白小望笑道:“白小隐,你的剑法当真与日俱进,又上了一个台阶,现在连宫千里这样的高手也敌不过你一招,呵呵,好,好呀!” 小隐放开了宫千里,戟指白小望,质问道:“白小望,你为何抓文将军和文心兰?你安的什么心!” 白小望道:“原来是为这档子事,好吧,上楼说吧,不过本使时间有限,最多给你一刻钟!” 他转身上楼,小隐跟着他走进了一间大客房。白小望在一张大红木椅上坐下,道:“你想问什么赶紧问!本使马上要动身去明州。” 小隐道:“你少跟我摆官架子。我是有很多事要问你。你先说为什么要抓文心武和顾桃?” 白小望道:“我现在是天策卫正四品代指挥使,吃的是皇粮,自然是奉皇命行事,没有圣旨我岂敢乱抓人。” 小隐道:“文心武的事我一清二楚,他根本没有投降西戎,何罪之有?” 白小望道:“有没有罪不是你说了算,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指鹿为马,我们就当是马喽。” 小隐怒道:“你……你们这样罔顾事实,糊涂办案,冤枉好人,天理何在!” 白小望大笑:“哥哥呀,你也太天真了。天理?天子的话就是理呀,在这个世界上谁的权势大,谁说了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自诩读书人,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看不明白? 我早看明白了,什么掌门、盟主,什么武功天下第一,在人家眼里不过一介草民,一文不值!所以我才投身相王府,相王惜才重用我接孙宣的班, 嘿嘿,生杀予夺让人发抖的感觉真是太棒啦!” 小隐道:“看来你已经杀了不少人啦?” 白小望道:“相王给了我一张名单,上面有十二个人,最大的官是现任刺史,最低级别的也是一方富豪,这些人当中有的抓捕下狱,有的满门抄斩,还有的当场诛杀查封府邸。 文心武排在第十一个,最后一位是明州长史,杀了他我便圆满完成任务了,凯旋回京,相王必有重赏,哈哈哈。” 小隐又惊又怒道:“你竟然杀害了那么多人?你不怕报应吗?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孙宣什么下场,你看不见?” 白小望道:“他是他,我是我,我岂会像他这么笨!我日子过得好得很,不劳费心!” 小隐道:“你已经是天下盟盟主,江湖上谁不敬你!放着英雄好汉不做,偏偏要投身相王做他的走狗,助纣为虐,别看你现在威风,醒醒吧,时候一到有你好果子吃!听哥的,别做这劳什子天策卫,回天一山吧!” 白小望大笑:“你真是越活越天真!不同你说了,本使忙着呢,没什么事本使要上路了。” 小隐道:“慢着!你马上叫人放了文心武和顾桃!” 白小望眼睛一瞪,道:“开什么玩笑!你以为天策卫是我们家开的!这是朝廷要案,皇上有圣谕,相王有批示,谁敢抗命?你想害死我?再说,放了他们有什么用,他们已经在案犯名录上,这辈子翻不了案了,出不出牢房都一样,都是钦犯!。” 小隐急道:“你胡说!文心武根本没有投降西戎,顾桃刺杀了西戎王,身受重伤,她可是我大鹰的大功臣,为什么连她也抓?我早告诉过你,她是你未来的嫂子,我白小隐岂会眼睁睁地看着她长期坐牢!” 白小望道:“顾桃是受他哥哥株连。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够照顾他们啦。若非看在你的脸上,我完全有权利当场诛杀他们!现在定了他们一个收监候审,我已经有抗旨之嫌。” 小隐道:“顾桃她伤势未愈,关在牢房里,时间久了,怎么受得了呀!不行,我一定要救她出来!” 白小望道:“你别不知好歹,怎么救?劫狱?开玩笑,你想害死他们,你尽管去就是!到时候,连你也成为钦犯,看你能往哪逃!” 小隐道:“那……该怎么办?” 白小望道:“我给你指两条明路,最好的办法是放弃顾桃,你武功这么高,人又长得帅,何愁找不到比顾桃更好的姑娘。” 小隐斥道:“不行,狗屁办法!说第二个。” 白小望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命令是相王签发的,你若有能耐找他说情,顾桃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小隐问道:“你是说文心武死定了?” 白小望点头道:“没错。” 小隐焦虑道:“这……文心武死了,顾桃一定会很伤心。” 白小望道:“那就让他们一起死,一起解脱,不是挺好。” 小隐道:“你胡说八道!人我一定要救!我去找信王找高印想办法。” 白小望道:“信王患病已久,卧床不起,不知道还能撑几天,找他,不可能!” 小隐道:“原来他病倒了,难怪对文心武不闻不问。你觉得高印高丞相能帮上忙吗?” 白小望奇道:“你有门路联系上高丞相?嗬嗬,不简单呀。他若真心帮忙,相王一定会给面子的。” 小隐道:“相王那边我没有门路,你去帮忙说说,行不行呀?” 白小望笑道:“好,小弟可以帮这个忙,下回我有事找你,你可不许拒绝哟。” 小隐道:“你现在这么牛,还用得着我这个江湖草莽。对啦,你什么时候回京?” 白小望道:“一个月后,到时候我请你去我白府喝酒。” 小隐道:“好,一言为定!” 随后,白小望告辞出发,带队前往明州。小隐牵马缓步而行,心中盘算该怎么跟顾桃他们说。 白小望不肯放人,给的理由也不无道理。 思来想去,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决定干脆不见不说,以免让他们丧失希望。 他去牢房见了司狱,塞了他两根金条,托他照顾文将军和顾桃,并请他代为转告,说他已经前往京城,找关系走高层解救他们,让他们安心等待好消息。 他返回客栈,叫上大熊,即刻出发前往京城。 第200章 清黄寺 小隐和大熊一路上紧赶慢赶,走了二十多天,终于进入京城。 京城果然一片繁华。大街宽阔漫长,两旁店铺林立,门面华丽,装饰精美,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街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沿街摆了不少小吃摊,香气扑鼻,令人垂涎。 小隐和大熊牵马而行,遇见街边有不曾吃过的美食,便买来品尝。不久,大熊摸着肚子大叫:“不行了,不行了,不能再吃了,肚子要炸啦!” 小隐笑道:“这段时日你陪我赶路辛苦,算是对你的补偿。想吃什么,尽管开口,管够!” 大熊笑道:“过瘾!过瘾!接下来我们去哪?” 小隐沉吟道:“我们先去天一大酒楼,找天一门京师分坛坛主邱信良,看看他能提供什么样的信息。” 小隐找人问明方位,便招呼大熊上马赶路。不久便到了,见那天一大酒楼门面高大,云纹、龙凤、花鸟等雕刻精美,显得富丽堂皇,气派非凡。正门上方,悬挂着一方高大的牌匾,黑底金字,“天一大酒楼”五个字龙飞凤舞,十分醒目。 小隐和大熊一走近,立刻有两名衣着齐整的小厮笑容可掬地迎上前来,帮助牵马,又一人将二人迎进大堂。大堂宽敞明亮,装饰华丽,陈设精美。 小隐向酒保行礼道:“打扰了,在下来自天一山,有要事找邱老板。” 酒保一听,陪笑道:“原来是总坛来的贵客,小人这便去请邱老板来。”说着,一溜烟跑进了内堂。 不一会,只见一个身材微胖衣着华贵的中年人急匆匆走过来,看见小隐老远便叫道:“少爷驾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他将小隐请到了书房喝茶叙话。小隐担心他认错人,将白不尘给的玉牌搁在桌子上,道:“邱老板,在下是白小隐,受家父之托,有事相求,先行谢过!” 小隐行了一礼,邱信良忙回礼道:“不敢不敢。大少爷,别老板老板的,还是叫师兄吧,听着顺耳。你们兄弟俩个个有出息,小望师弟如今做了天策卫代指挥使,直上青云,威风八面。你呢,江湖上到处在盛传你的英勇事迹和神奇武功,越传越神,人人都说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现在的天下第一非你莫属,呵呵。” 小隐笑道:“邱师兄过奖了,江湖传言作不得数,别信。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邱信良道:“请,请,但凡能力所及,必全力以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小隐问道:“关于金碧园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邱信良沉吟道:“盘踞京师影响力最大的主要有三大势力,金碧园为碧流山庄所开,其背后的支撑实际是血海教和恨天宫。近几年金碧园异军突起,实力与日俱增,力压群雄,独占了城中闹市区。 另外两股势力,一是水路盟,主要经营货物运输,另一派是三九堂,三教九流,什么赚钱做什么。这两派实力相当,虽说三足鼎立,实际金碧园占了大头,其生意涉及古玩玉器、金银首饰、赌场、客栈、酒楼、勾栏、青楼等等,专做达官贵人、富商巨贾的生意,年年赚的盆满钵满,简直富得流油。 金碧园的大老板金碧偕,实际也是碧流山庄的主人,有倾城倾国之貌,风华绝代,而且武功高强,巧舌如簧,迷倒了不知多少王孙公子,达官贵要。 后来,拜了丞相高印大人为干爹,从此更是火遍京师,独步一时,连觊觎她的美色和财富已久的相王也拿她没办法,不敢动她。” 小隐道:“你说的这些情况,我多少了解一些,我想知道,最近金碧园是不是起了内讧?大老板金碧偕是不是出事啦?” 邱信良沉吟片刻,道:“确实有所耳闻。我们天一门在京城只埋头做生意,不太愿意管其他门派的闲事。我们的生意也不算大,向来与金碧园井水不犯河水。至于金碧园内部出了什么问题,其实知之甚少。” 小隐道:“金碧偕应该是出事了,我来找你就是想了解金碧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这个……”邱信良轻摸着下巴,沉吟道,“金碧园的大总管叫游清泉,是个性情中人,与我倒也有几分交情。他为人老成持重,精明能干,办事能力强,武功也不错,善使飞刀,据说杀人从来不用第二刀,所以江湖上送给他一个绰号叫‘一刀清’。 金碧园能有今日的辉煌,有他一半的功劳。最近,他好像失踪了,好一阵子没见过他人,金碧偕也许久未曾露面,现在金碧园主事的是一个叫柴琛的女子,女生男相,武功极高,有人说她是碧流山庄的大管家,与金碧偕有磨镜之交。呵呵,我所知道的就这些啦。” 小隐道:“我们现在怀疑柴琛阴谋篡位夺权,大肆清除异己,可能害了游清泉,也可能害了金碧偕,图谋霸占金碧园。 据说血海教在京师的分坛包括坛主解明在内有好几个骨干被杀,我来就是要调查此事。家父特地吩咐我来找你,说你一定会帮忙。” 邱信良愕然道:“解明解老板死了?他死啦?”楞了好一会,才接着道,“我和解明是铁哥们,他是碧流阁的老板,血海教的分坛就设在那儿。 平时我们每个月都会有一两次喝酒聚会,包括游老板。我是有两个多月没见他人了,也派人去找过他,答复是解老板离京办事去了。原来……原来是遭了柴琛的毒手!你等等,等等,让我静一静,静一静。” 他站起身来,显得异常激动,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走了好一阵,突然回头道:“对啦,我想起来了,两个多月前我们最后一次聚会见面时,他曾有过暗示,说金老大人没老,却老糊涂了,啥事不管,任由姓柴的胡作非为。 还说他今年命犯七杀,恐有血光之灾。只是当时大家喝在兴头上,谁也没注意他话中有话。原来他已经预感到了可能发生不幸!唉,作孽呀!” 小隐问道:“你最后一次见游清泉是什么时候?” 邱信良思索片刻,道:“我记得是四人小聚,那日找解老板没找到,在龙记酒楼,除我和游清泉外,还有做商贸的张老板和开古玩店的林老板。 差不多是两个月前,那日游清泉心情不好,一直喝闷酒,还不时鼓捣两句诗,他念叨最多的好像是‘清晨钟声惊破梦,黄昏佛语润心灵。’ 听起来像是心灰意冷,萌生退意。我当时还劝他来着,他笑笑说,万一哪天找不见他人了,就去寺庙里找他。” 小隐惊异道:“去寺庙找他?他躲在寺庙里?” 邱信良道:“好端端的躲起来干嘛?” 小隐道:“你有所不知,我娘收到他一个多月前发出来的信,说他遭遇偷袭受了伤,信里没说他躲在哪儿,可能怕暴露吧。必须先找到他,才能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邱信良惊声道:“他遭遇偷袭受伤?我的天,这个柴琛果然心狠手辣,竟然对游清泉下毒手!可是……京城内外少数也有几十座寺庙,我们上哪去找他?” “清晨钟声惊破梦,黄昏佛语润心灵。”小隐反复念叨了几遍,忽然眼睛一亮,问道,“京城哪里有叫清黄寺的寺庙吗?” 邱信良道:“有有,在府山西南,名气不是很大,但香火挺旺。你觉得他会躲在那里?” 小隐道:“清晨钟声惊破梦,黄昏佛语润心灵,我当它是藏头诗,就出来‘清黄’二字,呵呵。” 邱信良用力一拍手,激动地叫道:“对对,正是清黄寺,游老板其实早有伏笔。好,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清黄寺看看!” 清黄寺面积不大,但山门、前殿、后殿、大雄宝殿、厢房和寮房等建筑布局紧凑合理,井然有序。 寺内绿树成荫,鸟语花香,到处都弥漫着神秘而庄重的气息。 大雄宝殿宏伟壮观,屋顶飞檐翘角,极具气势,令人肃然起敬。 寺内高处有一座钟楼,钟声悠扬飘荡,远闻数里,令人心旷神怡。 小隐、大熊随着邱信良到达清黄寺时已过午后,进香礼佛的香客寥寥,十几名游客悠然自得地在四下里闲逛。 邱信良说,他认识庙里的住持弘盛和尚,先找他问问。 三人走进大雄宝殿,殿内香烟缭绕,却不见和尚,又去各殿走了一圈,除见到几个香客和游人外,一个和尚也没看见。 邱信良不觉奇怪道:“不应该呀!清黄寺有八位常驻僧人,十几个居士,怎么可能一个人也不见。” 大熊道:“会不会出事啦?” 邱信良怅然道:“你看庙里庙外一片祥和,与平日并无两样,不像是出事的样子,可是人呢?都上哪去了?找个人打听一下都没有!” 小隐道:“那边好像来了一个。” 只见一个身穿破旧僧袍的跛脚僧人挑着一担柴,一瘸一拐地走向厢房的墙后。邱信良大喜,快步追了过去。 厢房的后面是膳堂和厨房,柴火应该是送进厨房的。邱信良在厨房外面高声道:“师傅,师傅,你在哪里?在下是弘盛主持的朋友,有事向他请教。” 厨房里面并没有人回应,邱信良又说了一遍,大熊忍不住推开了厨房门,里面空无一人,跛脚僧不在这里。 邱信良困惑道:“刚刚明明看见他过来的,怎么转眼就不见了呢?” 小隐忽然惊声道:“不好,出事啦!” 邱信良惊问:“怎么,你发现什么啦?” 小隐走到厨房墙角用手轻触墙上印着的一个拇指般大小的血红标记,又把鼻子凑近闻了闻,道:“这是十三狼杀手的联络暗号,孤狼啸月,印上去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天。” 邱信良不解地问道:“十三狼杀手?你什么意思?” 大熊凑过来看了看,一脸震惊,问小隐道:“这……这怎么回事?活见鬼啦!” 第201章 金碧偕 小隐对邱信良道:“邱师兄,你没听说过恨天十三狼?” 邱信良道:“恨天十三狼,一啸你命亡,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是,恨天宫不是已经被毁了吗,十三狼杀手还在杀人吗?” 小隐道:“我听说柴琛暗中招募了一批江湖杀手,重组了十三狼,专门为他清除异己。我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沿用了我们十三狼的一套手法。” 大熊怒道:“敢冒名我们十三狼,嘿嘿,瞧我不把他们砍个精光。” 邱信良不无担忧地道:“游清泉被十三狼杀手盯上了,现在怎么办?” 小隐道:“十三狼的猎物是游清泉,我猜刚才我们看见的那个跛脚僧很可能就是游清泉,他担心牵累旁人,所以遣散了寺内僧人居士,既然他没走,必然在左近,我们分散四下里找找。” 厨房后面是一片树林,三人散了开来,慢慢找寻。不久,忽听大熊发出一声暴喝,接着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兵器交接声,打得甚是激烈。 小隐和邱信良急忙循声赶去,只见跛脚僧左手持一柄弯刀与大熊的长剑激斗在一起。 弯刀攻势犀利,招招直取要害。 大熊连声大吼,不住后退。 邱信良高喊道:“游兄,请住手,邱信良在此!” 跛脚僧收刀后撤,看着邱信良抱拳作揖道:“原来是邱老板!别来无恙?哪阵风把你吹来清黄寺了?” 邱信良:“清晨钟声惊破梦,黄昏佛语润心灵。” 游清泉笑道:“邱老板果然是有心人,谢谢。你旁边这位是……” 邱信良道:“哦,忘了给你介绍,这位是我师傅的大公子白小隐……” “哦!”游清泉一拍脑袋,激动地叫道,“差点坏事。邱老板,我以为你带了天策卫的人过来抓我来啦,失礼失礼。”躬腰向小隐行了个大礼。 显然,他把小隐当成了白小望,以为是邱信良出卖了他,故此对实力相对较弱的大熊实施了偷袭,但他身上有伤,一击并没有成功。 小隐取出赤玉牌递到游清泉面前,道:“恨天君收到了你的来信,特命我和大熊来全权处理金碧园的事。我们今天上午才到京城,能找到你真是太幸运了。” 游清泉又向小隐拜了一拜道:“游清泉拜见赤玉使者,感谢天君关怀!但有所命,属下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小隐摆摆手道:“游兄不必如此,你的大名如雷贯耳,忠心可鉴,我娘让我来就是不想让金碧园落入小人之手,更不希望看见像你和金碧偕这样忠肝义胆之士遭人迫害。 大家都是兄弟,我们齐心协力惩奸除恶,夺回金碧园便是!” 游清泉道:“属下不敢坏了规矩,岂可与使者称兄道弟。使者一到京城,第一时间便能找到属下,足见宏才大略,智谋过人,属下佩服得五体投地,必唯使者马首是瞻!” 小隐见他执意固守礼法,便不再强求,道:“当务之急,我们需要了解具体情况方可作出决断。十三狼杀手之事,你无需担忧,我们自有办法对付他们。” 游清泉道:“使者莅临,属下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请随我去禅房用茶。”说完,一瘸一拐在前引路。 邱信良问道:“游兄,听说你受了伤,你的脚……” 游清泉苦笑道:“小弟不服柴琛,带了几个兄弟强闯金碧殿,与那柴琛话不投机动了手,唉,小弟武功低微,被她打了一扇,踢了两脚,断了胳膊和几根肋骨,幸好几个兄弟拼死将我救出。 我躲在这里养了近两个月,右胳膊和右腿仍是不太灵光,唉,快成废人啦。” 小隐道:“我这有灵山还生丹,待会你服一粒试试,或许有帮助。” 游清泉大喜道:“多谢使者关心。” 四人一起来到客堂,游清泉立刻忙着煮茶泡茶,小隐对邱信良道:“天一门既然与金碧园一直保持井水不犯河水,今夜我们势必与柴琛的十三狼动手,师兄不如暂且回避,免得日后多事。” 小隐最不喜欢看见的就是门派之间不睦,为了利益或仇怨大动干戈,尤其不愿意看见的自然是父亲的天一门与母亲的金碧园因为这档子事结仇结怨。 邱信良道:“师弟的武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想来与人动手无须我帮忙。日后若有需要,只管开口,师兄我必当竭尽全力。先告辞了,师弟多保重。” 邱信良走后,小隐坐了下来,一边喝茶一边听游清泉汇报金碧园近几个月发生的事。 通常金碧偕每年一大半时间会在金碧园度过,剩余的时间则回碧流山庄处理事务。自从柴琛加盟碧流山庄后,两人相处融洽,十分投机,渐渐的如胶似漆,形影不离。 开头几年柴琛表现得十分低调,恪守本分,一心一意为金碧偕做事,渐渐获得金碧偕的信任,很多事务直接交由她处理。 随着她处理的事情日渐增多,金碧偕对她的依赖度也越来越高,以至于大多数事情金碧偕懒得费神,直接交给她全权处理。到后来,柴琛挡在了前边,连见金碧偕一面都变得越来越困难。 柴琛的权力变得越来越大,野心膨胀,开始在金碧园和各地分坛培植自己的势力。游清泉和解明多次提醒金碧偕,要她提防柴琛的阴谋,但她不以为然,明确表示自己甘愿退居幕后,要求两人听命于柴琛,说柴琛的吩咐就是她的指示。 气得解明和金碧偕大吵了一架,金碧偕恼羞成怒,狠狠抽了他两记耳光。从此两人再也不敢多嘴,只能在暗中防范。 柴琛变得越发嚣张,却也不敢真正撕破脸,直到四个月前,她勾搭上了天策卫指挥使白小望,获得了他的全力支持,遂公然以金碧园老大自居,狼子野心暴露无遗。 在白小望的支持下,她招募了一批江湖杀手,重新组建了“十三狼”,但凡有人敢反对她,便与天策卫合谋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其逮捕入狱,或暗中派出十三狼杀手用各种手段清除他们。 短短三个月时间,光京畿一带五个金碧园分坛被她明里暗里清除的骨干分子超过三十人,搞得血雨腥风,人心惶惶。 恨天宫已毁,恨天君下落不明,金碧偕又不见人,众人投诉无门,敢怒不敢言,不得不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 随后,柴琛开始密谋对根基较深的京都坛主解明和金碧园大总管游清泉下手,清除她掌控金碧园的最后障碍。 首先,她派人对京都分坛的财务账目进行了稽查,以贪污和做假账之名抓了账房先生方天富和解明手下最得力的副坛主潘京和香主丁合。在刑讯逼供时,方天富和丁合被活活打死,潘京被打残。 解明闻讯大怒,带了二十多人冲进金碧殿抢人,结果被加以忤逆犯上之罪被柴琛当场打死,手下二十多人多数被杀。 针对游清泉,她收紧了权利,亲自掌管金碧园的财务和人事,并派出两名亲信出任金碧园副总管,将三人的职权重新划分,游清泉分管客栈和酒楼,其余行当皆由另外两人接管,大大限制了游清泉的权利。 游清泉心中不服,可柴琛仍是以金碧偕的名义颁布命令,他也无话可说,只能找金碧偕申诉,但金碧偕已经有两个多月未曾露面,他甚至怀疑她是否也遭了毒手。 游清泉在暗中探寻许久,终于找到了金碧偕所在之处。她被“软禁”在会馆后的一座偏僻幽静名叫“雅苑”的小院落里,有多名护卫昼夜看管。 游清泉耗费重金买通了护卫,只求见金碧偕一面。 一日夜晚,游清泉溜进雅苑,终于见到了卧病在床的金碧偕。 金碧偕侧卧病榻,形容枯槁,衣衫不整,神采不复往日,似乎患病已久,游清泉大吃一惊,心中一痛,泪水夺眶而出,跪倒在床前,小声呼唤:“金娘子,金娘子!” 金娘子是京师人对金碧偕的称呼。 金碧偕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合上了,有气无力地道:“清泉,你来这做什么?” 游清泉泣道:“你病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柴琛这个小人,她不管你的吗?” 金碧偕仍是闭着眼睛,缓缓道:“你别乱说,阿琛对我最好了,每天都来看我,亲自为我煎汤熬药,亲自端茶送水喂我喝药。为什么你们总喜欢说她的坏话?” 游清泉顿然无语。沉思片刻,觉得还是要说一说:“她现在独揽大权,与天策卫勾连,大肆清除异己,连解明、潘京、何明安、汪盛、王慈这些昔日同甘共苦的兄弟都惨遭她毒手,他们都死啦! 这样下去,金碧园迟早毁在她手里。金娘子呀,你醒醒吧,不能再由她胡作非为啦!” “大胆!”金碧偕猛然睁开眼睛,现出一脸怒容道,“游清泉,你胡说什么!阿琛她不是做得好好的吗?你们要是都听命于她,她又何曾要杀人?她要杀人必是这些人该死,死了就死了吧。我本意就是要她接管金碧园的,谁让你们惹她啦!” 这一番话顿令游清泉如遭雷击,目瞪口呆,半晌才缓过来,忿然道:“金娘子呀,你这样做不让手下为你卖命多年的弟兄们心寒吗?血海教、金碧园,那么大的家业,你打算拱手让给柴琛啦?” 金碧偕重又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才道:“恨天宫没了,天君也下落不明,唉,家业再大还有意义吗?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了阿琛,我只要她好她开心,我就心满意足了,其他的事,无所谓啦。” 真不知柴琛用了什么法子,竟将曾经艳惊天下、纵横江湖的金碧偕迷得神魂颠倒,神志不清! 竟然为了她,宁可放弃一切! 游清泉接着问道:“现在金碧园只剩下我这个拦路虎、眼中钉了,柴琛迟早要对我下手。金娘子,如果有一天,她也要杀我,你也让她吗?” 金碧偕道:“糊涂!她杀你做什么!你多支持她多让着她点,别跟她对着干,不就行了嘛。你以前不是挺机灵的?” 过了一会,幽幽道:“唉,我老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谢谢你来看我。” 游清泉看着她憔悴的样子,泪流满面,知她已深陷其中,难以自拔,眼下不可能跟她分辩得清楚,不由长叹一口气,把目光转向了床头柜上放着的几瓶药,悄悄取了一瓶藏在了身上,便起身告辞。 他怀疑金碧偕变成这个样子,一定是服了什么迷失心智的毒药,或者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他决不能坐视不管,必须采取措施及时制止。 他决定去找大太医苏利,他一定有办法救金碧偕! 第202章 又见十三狼 游清泉出了金碧园,便直奔苏利的妙手医馆。 苏利一直迷恋金碧偕,苦苦追求而不得,眷眷之心始终不变。他一听说金碧偕生病了,立刻便要去看她。 游清泉拦住他,取出偷来的药瓶交给他,让他先看看是什么药。 苏利打开瓶盖将瓶子凑近鼻孔闻了一会,再从中倒出一粒红色药丸端详了一阵,放进嘴里慢慢咀嚼,随即微闭双眼陷入沉思。 游清泉知他在脑子里判断是何药物,默不作声地看着他。良久,苏利睁开了眼睛,激动地道:“我知道了,这是三益相思丹!” 游清泉道:“三益相思丹?听名字就感觉有问题!” 苏利道:“这其实是一种供女子服用的春药,服之令人亢奋,催生情欲,但其中的云母、丹砂有毒,若长期服用可致人精神恍惚,全身乏力,神志不清,直至死亡。” 游清泉惊叫道:“我的天!柴琛好狠!竟然用这种办法来控制金娘子,慢慢毒死她!亏得金娘子对她那么信赖!” 苏利问道:“她服用多久了?” 游清泉道:“具体我也不清楚,我猜至少两三个月了吧。” 苏利忧虑道:“那样危险了!连续服用超过一定的时间,比如三个月,可能对身体造成永久性损害。我们得赶紧救人呀!” 游清泉道:“柴琛把金娘子软禁在雅苑,我们这样过去,柴琛决不会让我们见她。我们得想个法子,对啦,有啦,找高丞相高大人。如果他肯去一趟金碧园,要求见干女儿,别说柴琛,即便是白小望也不敢拦着。你觉得如何?” 苏利点头道:“没问题。我明天上午去找他,我想只要他有时间,他会去的,毕竟金碧偕本就是他喜欢的干女儿。” 次日,苏利前往丞相府,但被告知高大人日理万机,日夜操劳,根本没时间。苏利只得写了封信托彭管家将事情转告丞相。三日后,高丞相让彭管家持丞相令代他前往金碧园探视金碧偕。 当日,游清泉、苏利和彭管家带了几名心腹手下一起前往金碧殿找柴琛,要求探视金碧偕。柴琛见彭管家持有丞相令,不敢多言,更不敢阻拦,陪他们一起去雅苑见金碧偕。 苏利替金碧偕把脉诊病,确认慢性中毒,当场质问柴琛。柴琛一时无言以对,金碧偕却帮着她说话,称一切都是她自愿的,她喜欢服用相思丹,把苏利气得吹胡子瞪眼。 苏利明确表示,若不停药,两个月后恐性命不保。金碧偕却表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苏利以大太医的身份,要求柴琛不得再给金碧偕服用相思丹。他留下了一瓶解毒丹,开具了药方交给柴琛,嘱他按方配药,并说三日后再来探视。 彭管家也以高丞相的名义严肃地对柴琛提出要求,否则定惩不饶。 三日后,苏利再次前往探视,金碧偕的病情已有所好转,显然柴琛收到丞相令还是害怕了。 不久,顺帝病危,召苏利进宫看病,苏利便再也没有时间看顾金碧偕了。 这一日,游清泉独自前往雅苑探视,却被拦在了外面,护卫称奉大堂主之命,不许任何人进内探视。 游清泉怫然不悦,立刻赶往金碧殿质问柴琛。柴琛大笑道:“金娘子贵体有恙,你凑什么热闹!你安的什么心,别以为人家不知道。你一个丑八怪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简直笑死人啦!” 游清泉忍无可忍,怒叱道:“我确实喜欢金娘子,哪个男人不爱她!你个不男不女的东西,用下流手段魅惑金娘子,用慢性毒药毒害大堂主,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别以为小人得志,我看你能蹦跶到几时!别人怕你,我游清泉可不怕你!” 柴琛冷笑一声道:“原形毕露了吧!听闻你一刀清游清泉杀人只需一刀,柴某早就想领教领教,一山不容二虎,你我终究要有一战!” 游清泉嗖地拔出弯刀来,戟指她道:“要打就请划下道来,游某随时奉陪!” 柴琛道:“择日不如撞日,柴某正好有空,现在就陪你玩玩!” 两人随后动上了手,激斗一百余合,游清泉不敌,中了她一扇两腿,重伤倒地。两名心腹将他抬出金碧园,送到了苏利医馆救治。 游清泉自知既然撕破了脸皮,柴琛必然不会放过他,非置他于死地不可,吩咐手下采用偷梁换柱之法,将他秘密送往清黄寺养伤。清黄寺住持清心和尚与他有八拜之交,自会收留他并替他保密。 在寺里住了几天,心中越想越气愤,提笔写了封信给天君,托清心和尚通过寺庙帮助送往黎阳分坛,期望能最终转交到天君手里,没想到信果然送到了。 听完游清泉的叙述,小隐不禁感慨:“小人得志莫猖狂,善恶到头终有报!” 游清泉忧心道:“属下现在最担心的是金碧偕的身体,怕她耽误了治疗时间!” 小隐道:“这事急不来,先解决了杀手的事再说吧。说说你知道的情况吧。” 游清泉道:“十三狼杀手是柴琛从江湖上重金招募的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暴徒,仿照恨天十三狼的模式组建,连用的名号也差不多……” “什么什么?”大熊插话道,“难不成里面也有一个叫熊狼的?” 游清泉道:“是呀,枭狼、白狼、黑狼、熊狼,统统都有!” 大熊怒道:“岂有此理!哪个敢用我的名号,看我不把他劈成两半!” 小隐笑道:“大熊,别急,今夜保管让你砍过瘾,先听游总管说。” 游清泉道:“这帮恶徒除少数几人外,武功并不高,但个个豺狼成性,以杀人为乐,他们惯用下三滥的手段,投毒纵火,暗箭伤人,无所不用其极,出道的时间虽然不长,却已杀死了好几十人,臭名昭着,令人胆寒。领头的是江湖上有名的冷血杀手岩峰,号枭狼。另有两位叫黑白无常的,功夫也不错,一个叫黑狼,一个叫白狼。” 大熊忍不住道:“我们十三狼中没有叫黑狼的,白狼是有的。” 游清泉道:“他们是有柴琛亲自掌管亲自指挥的,平时深藏不露,我也没见过他们,上面的情况也是我听说的。但我知道柴琛一定会派出杀手追杀我。我在清黄寺剃光头发,穿了僧衣,他们一直没找到我,直到昨天下午我发现了十三狼杀人的标记,才知道他们已经找到我了。” 大熊问道:“那你为什么在这等死,不跑路呢?” 游清泉苦笑道:“怎么跑?往哪跑?既然被发现,注定跑不了的。所以今天一早我便通知庙里的和尚、居士赶紧下山躲起来,免得受我连累。你们不来,我已准备好与他们拼命,大不了一死。” 小隐道:“碰见了十三狼祖宗,算他们倒霉!大熊,今夜我们好好戏耍戏耍他们!” 大熊喜道:“好呀好呀,我都等不及了!” 小隐道:“可惜我们没带狼首面具。” 大熊得意地道:“我有,这玩意我随时带在身边,嗬嗬。” 小隐道:“太好了。游总管,找两套僧袍来,我们四下里转转,先看看地形。” 入夜,寺庙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微风吹过时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偶尔有夜鸟的鸣叫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却又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氛围。 月光如水,洒在古老的石阶上,树木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轻轻摇晃。大雄宝殿里烛火摇曳,映照着高大的佛像,庄严肃穆。香烟袅袅升起,弥漫在空气中。 一位孤独的僧人佝偻着身躯在轻轻敲击木鱼,笃笃笃,清脆而有规律,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嗷呜呜呜”山林里响起一声长长的狼嚎,打破了夜的宁静。紧接着,四面皆响起了狼嚎,似乎在发出回应。 不久,四条人影从两侧窜入,头戴狼首面具,在月光下如鬼魅一般,迅速聚集在了大雄宝殿门前,手中的兵器闪耀着白光。 “姓游的,在里面?” “喏,在敲木鱼呢。” “他竟然还有心情敲木鱼?” “不是有埋伏吧?” “是的小心,这家伙精得很。” “现在怎么办?冲进去吗?” “反正他跑不了,再等等,地狼、熊狼他们应该也快到了!” 说话者昂头吹响了一个类似海螺的东西,“嗷呜——”长长的狼嚎声再次响起。 原来狼嚎是用哨子吹出来的。 他们竟然也用狼嚎作为联络方式! 不久,远处传来一声回应,由远及近。过了一会,又有四道身影如飞而至,脸上也都罩着面具。 其中一人带着不满的口气质问道:“地狼,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还没动手?” 叫地狼的回应道:“苍狼,原定计划乱了,今夜总觉得有点诡异,想等你们来了一起动手。” 游清泉此前一直住在寺庙的柴房里,他们原计划是纵火放毒,而现在他突然现身在大雄宝殿,一个人在静静地敲木鱼,不知深浅,令他们一时难以决断,毕竟游清泉也是一代高手。 苍狼朝大殿内张望了一下,道:“他已有所准备,强猎吧。不用担心,他身上有伤。弩箭飞菱准备,听我号令,我们一起杀进去!” 八个人散了开来,形成一个半圆,有人举着弩箭,有人举着刀剑,慢慢向大门靠近。 蓦地,“嗷呜——”,附近又响起一声狼嚎,深沉,悠长,苍凉而瘆人,传得远远的,四下里激起了回响。 正待发起攻击的八人倶各大吃一惊,一起停下了脚步,用充满疑惑的目光看着别人,得到的回应是同样困惑的目光。 八人面面相觑,地狼小声问道:“难道……是枭狼他们?” 苍狼摇头道:“不可能!” 有人道:“是不是真狼在叫呀?” 另一人斥道:“这一带哪来的狼,从没听说过!” “嗷呜——”,狼嚎在另一个方向再次响起。紧接着,短促凄厉的狼嚎不断响起,仿佛四面八方都出现了狼,望寺庙狂奔而来。 “狼,真有狼!好像有几百头!我们被狼群包围了。” 有人害怕起来,声音发抖。 咣当一响,另一人紧张得连手里的刀都掉在了地上,那声响令每一个人都浑身一抖,惶恐不安地四处张望。 四下里,狼嚎不断,忽远忽近,忽短忽长,忽高忽低,仿佛有无数头狼在聚集,恐怖的气氛霎时笼罩了整座寺庙。 第203章 猎杀 苍狼斥道:“慌什么!没听过狼叫呀!这肯定是游清泉的阴谋!” “咦,游清泉人呢?” 一直在静静地敲木鱼的游清泉不见了。 狼嚎戛然而止,寺院顿然陷入一片死寂。 月光洒落,给周围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风吹树摇,枝叶发出的簌簌声听起来特别刺耳,斑驳的树影随风摇曳,犹如张牙舞爪的怪兽咆哮着扑向猎物。 “好恐怖,我想回家!”有人颤声道。 一声惊叫响起:“啊,他们……” “豺狼,饿狼,贪狼!”有人高声呼唤。 不知何时,八人中有三人已倒卧在地,他们的咽喉处赫然插着一支飞镖! 慌乱中竟然没有人注意到! “是狼镖!狼镖!”叫声充满了恐惧。 “十三狼,恨天十三狼来啦!”是绝望的尖叫。 看见恨天十三狼一击必杀的狼镖,苍狼心中的恐惧一点不比他们少,但他强自镇定,勉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静,道:“胡说!恨天十三狼早死光啦!这是游清泉的把戏!大家别乱,做好战斗准备!” 剩下的五人聚拢在了一起,背靠着背,挺着手中刀剑四下里张望,气氛变得越发紧张。 “游清泉,你出来!” “装神弄鬼的算什么好汉!快快出来!” 大声叫唤似乎能盖住心中的恐惧,更多的人喊了起来:“游清泉,出来!” 喊了一会,四下里没有任何回应。有人道:“他肯定逃了,我们回去吧。” 有人立刻附和:“我也这么觉得,今天杀不了他啦,改天吧。” 苍狼叱责道:“不行!行动失败,你们不想活了!听我的命令,我们一起杀进大雄宝殿……” 有人打断了他,指着侧面颤声道:“来啦,他来啦……” 众人一起望过去,只见月光下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缓缓向他们漂移过来,朦朦胧胧的看不清他的样子,更叫人毛骨悚然。 地狼道:“他不是游清泉!” 游清泉身材瘦小,而来人显得胖大壮实,比前者至少大了两号。 苍狼道:“管他是谁,杀了再说!大家散开,弩箭准备,听我号令,我们同步进攻!” 背靠背的人慢慢散开,组成一个半圆,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有人忽然惊叫一声:“不对,我们一共几个人?” 另一人随口答道:“八个呀。” 那人道:“豺狼、饿狼、贪狼三个死了,还剩几个?” “笑话!这都不会算,五个呀!真笨!” “你看看地上的影子,我们五个人为什么会有六道影子?” “咦?是六道影子,怎么多了一个人出来?” 本该是五个人,现在却有六个,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面具,朦胧的月光下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谁是那个多出来的人? 他是谁? 无论他是谁,他一定是敌人,或许就是戴了面具的游清泉。 前方的胖大汉子仍在继续靠近,但当务之急显然是要先解决身边的敌人,不然背后捅刀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六个人互相看来看去,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地狼道:“我有个办法,我喊一二三,大家一起脱掉面具,” 苍狼道:“好,大家凑近一点,快!” “一!二……” “三”字没喊出口,但见寒光一闪,苍狼和地狼捂着脖子慢慢倒了下去,手捂处鲜血喷涌而出。 剩余三人吓得“妈呀”一叫,四散逃开。其中一人慌乱之际迎着对面来人跑去,另外两人没跑几步,黑暗中一柄飞刀射出,正中一人咽喉,噗地倒了。另一人腿脚一软瘫倒在地,再也跑不动了。 胖大汉子突然拔剑挥出,跑向他的那人顿时头身分离,无头身体兀自向前猛跑了几步才砰然倒地,一颗头颅则骨碌碌滚到了先前跌倒的那人跟前。 那人尖叫一声,裤裆顿湿,尿了一滩。 混在五人当中的正是戴着狼面具的小隐。他收了剑对大熊笑道:“大熊,好快的剑!” 大熊不无得意地道:“那时当然,这几年咱可没歇着。” 这时,游清泉一瘸一拐地从黑暗中走了过来,抱拳道:“多谢两位帮我料理了这帮恶徒!” 大熊看着瘫倒在地兀自发抖的那人,踢了他一脚,问道:“你们当中哪个叫熊狼?” 那人用颤抖的声音应道:“小……小人就是!” “什么!”大熊提高了嗓门,又踢了他一脚,“就你这点出息也敢冒充熊狼!你知道大爷我是谁吗?” 那人使劲摇头。大熊道:“大爷我就是恨天十三狼中的熊狼,他是隐狼。你们吃了豹子胆,敢冒充我们十三狼,岂不是活得不耐烦啦,哈哈哈。” “不敢不敢,求熊大爷饶命!”“熊狼”对着大熊叩起了头,“是柴琛要这么叫的,我们……我们也不敢的。小人真名叫万彪,熊大爷饶命,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 大熊笑道:“瞧你这副熊样,杀你没得污了我的剑,快滚吧!” 万彪又叩了几个响头,爬起来便跑。 “等等!”小隐叫住了他。 万彪以为他们变卦了,又跪地叩头:“十三狼大爷饶命,隐大爷饶命!” 小隐问道:“十三狼应该有十三个,这里八个,还有五个呢?” 万彪道:“那个……枭狼,不,岩峰说游清……游大爷受了重伤,随便什么人都能杀他,所以他们没来。” 小隐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万彪道:“他们现在应该在狼窝里等候消息。” “狼窝?什么狼窝?” 万彪道:“哦,就是我们十三……哦我们几个平时住的地方。” 游清泉问道:“你们平时住哪里?” 万彪道:“我们住在东面靠围墙的别院里。” 游清泉道:“是那个叫兰白轩的楼阁吗?” 万彪点头道:“是是,以前好像是叫兰白轩。我们都住在那里,柴琛就把它改叫‘狼窝’啦。” 游清泉点头道:“有意思。你走吧!” 万彪大喜,转身便跑,但没跑几步,游清泉一刀投出,正中后心,万彪猛地向前一扑,倒地不起。 游清泉道:“你别瞧他现在一副可怜相,平日里杀人不眨眼,威风着呢!审讯解明那会,数他骂得最凶,打得最狠!既然动了手,就不能留下活口让他报信!” 大熊道:“还是游老板仔细,我倒没想那么多!” 小隐道:“既如此,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连夜去端了狼窝,如何?” 游清泉道:“那再好不过。没了这帮杀手,柴琛就等于少了只胳膊。” 大熊问道:“我还真没杀过瘾,咱现在就去?” 游清泉道:“稍等,劳烦两位帮着把这些尸体拖进那间小屋里,明天晚上我再带人过来处理。” 当下,三人一起动手,很快将八具尸体搬进了游清泉说的小屋里,随后跟他去了马厩,牵出三匹马,三人上马直奔金碧园。 大约行了两刻钟,来到了金碧园东面的围墙外。围墙一人多高,离墙不愿果见一座两层楼阁,里面有不少房间还亮着灯火。 游清泉道:“你们且在这里等候,兰白轩我来过几次,我先进去探探路,回头过来以猫叫为好,你们便跳进去。” 小隐道:“好,你小心点。探明他们都在哪个房间,在干什么,便回来,千万别一个人动手!” 游清泉应了一声,纵身跃过围墙。小隐对大熊道:“我们不妨去那边草地上坐一坐。” 两人走到草地那背靠背坐下,小隐道:“大熊,天君已决定退隐,我们以后不用做杀手了。你年纪不小了,有没有想过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呀?” 大熊抓抓头干笑道:“想当然想,你不想吗?可谁家女子愿意嫁给我呀?” 小隐笑道:“我也想呀,等事情忙完了,我决定要考虑这件事了。” 大熊道:“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叫顾桃的姑娘,听说她还是西阳郡主。大成国的乌丽公主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两个都美如天仙,你是要娶郡主还是娶公主呢?” 小隐道:“我跟乌丽公主只是好朋友,我怎么会娶她。” 大熊道:“不对,天君早把她当儿媳了,就差没叫出来,嘻嘻,你完了,二女争夫,我看你以后日子怎么过!” 小隐道:“你别乱说,没这回事。还是说说你吧,你觉得红狼怎么样?” “红狼?”大熊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很漂亮,人也不错,可人家从来不正眼瞧我的。” 小隐道:“我也觉得她很不错,怎么样,小弟我给你们撮合撮合?” 大熊笑道:“你给我们撮合?你行吗?” 小隐道:“我为什么不行?我不行,还有我娘呀。” 大熊道:“好呀,我喜欢。你要把事情办成,我请你喝十八坛酒!” “好,一言为定!” 说话间,忽听围墙里面传来了两声猫叫。小隐碰了碰大熊,打了个手势,两人轻手轻脚走到围墙边,随后一跃而过。 只见游清泉蹲在地上等候他们。小隐问道:“情况怎么样?” 游清泉道:“挺理想的。黑白无常在房间里一起玩女人,另外一男一女在房间里喝酒,男的叫蔡拓,是烽狼,女的好像叫殷姗,是青狼。枭狼岩峰没在房间里,我四处找了一下,也没见他,可能外出了。” 小隐道:“先不管他。我去对付黑白无常,你们俩去对付喝酒的一对。” “好!” “请带路!” 第204章 兰白轩 三人蹑手蹑脚向楼阁靠近。游清泉小声道:“二楼那间亮灯的便是黑白无常的房间。一楼亮灯的房间,蔡拓和殷冷应该在那等清黄寺的消息。 兰白轩位置偏僻,岩峰他们很自信,所以这里从来不设守卫。这帮人大部分都是色鬼,见不得女人,丫鬟吃过亏,现在都不敢来。 平时这里只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仆,有点耳背。所以,就算弄出点声响来也不用担心。黑白无常武功较高,待会等你先动手,我们再动手!” 小隐冲他点点头。三人进入楼内,小隐直接上二楼,两个纵跳便到达了二楼走廊,随即迈开步大模大样地走到黑白无常房间门口,举手轻轻敲门。 “谁?”房里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 小隐学着丫鬟的女声,道:“大爷,给你送夜宵来啦。” “有这等美事,哈哈哈!大爷正憋得难受,哈哈哈!” 大笑声中,房门打开,露出一张皮肤黝黑满脸横肉的脸来,这么黑,想必是黑无常了。小隐二话不说,将剑从门缝里刺入,直接插入他的咽喉。 黑无常猝不及防,顿然中招,小隐将剑上挺,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鲜血喷涌而出,黑无常在半空挣扎了一会便咽了气。 小隐仍用剑提着他的尸体,慢慢进入房间,里面传出男人粗重的喘息声,果见床上一男一女全身赤裸在干那事,男的皮肤白脸更白,显然是白无常。 他注意力过于集中,竟然没有注意到黑无常背对着他慢慢靠近。 小隐手腕一抖,黑无常的尸体噗地倒向大床,压在了女人的身上。白无常吃了一惊,以为黑无常等不及了,正待骂人,猛见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快捷无比地刺了过来,他来不及反应,咽部中剑,刺穿,小隐往回一抽,他向前一扑,压在了黑无常的尸体上。 底下的女人发现了异常,尖叫起来,小隐反手在她脑门上一拍,女人顿时晕了过去。随后小隐将两具尸体从床上拖下来,塞进了床底,顺手拉过被子盖住女人赤裸的身体。 击杀黑白无常异常顺利,小隐十分开心,迅速离开房间,纵身跃下一楼,只听一楼的房间里传出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原来楼下的房门开着,大熊和游清泉商量好了,一个用飞刀,一个用狼镖,同时投掷,射杀蔡拓和殷冷。 待听见楼上小隐敲门的声音,立刻同时行动,游清泉的飞刀精准地射中了蔡拓的喉咙,但大熊的狼镖却被殷冷举起的杯子挡住了,杯子叮地碎裂,殷冷反应极快,迅速抓起桌上的碗碟砸向大熊和游清泉。 房门狭小,两人不得已只能往外闪避,殷冷抓住这点空隙抽出了一对阴阳锐,大喝一声,攻向门口的两人。 大熊狼镖射空,觉得很失面子,当即大吼一声,挺剑迎了上去。岂料阴阳锐上有鸡爪,能轻易勾住剑身,大熊的快剑便快不起来,房间里空间狭小,又摆着桌椅,剑法难以展开,反倒是短兵器运转灵活,杀得大熊节节败退。 游清泉想帮忙却帮不上,房间里根本容不下第三人,怕伤到大熊又不敢发射飞刀,只能干着急。 大熊久战不下,心里其实比他更着急,阴阳锐有刃有锋有勾还有爪,极是难缠,稍有不慎便可能被伤到,甚至被夺了剑去。 他知道这样打下去,搞不好要吃亏,干脆趁着一次剑被勾住,弃了长剑,顺势拔出腰间短剑,以短制短,攻了过去。 一寸短一寸险。大熊的短剑不怕被她勾住,剑身短,大熊的力量便可发挥出来,只需旋转手臂,大力欺小力,反而可能夺下她手中的阴阳锐。 殷冷连吃了两次亏,险些失去兵器,不敢再去勾他的剑,大熊很快占了上风,渐渐地将快剑的威力发挥了出来。 殷冷应付得手忙脚乱,大喝一声,双锐相合,将大熊的短剑牢牢卡住,决定孤注一掷,尝试夺剑断臂。 大熊自然识得其图谋,手上僵持之际,右腿猛然踢出,正中下腹。殷冷整个人被踢飞,重重地撞到了墙壁上,阴阳锐脱手而飞。 大熊手中短剑也掉落,但他顾不得拾剑,抢上一步,伸手卡住她的脖子。 冷不防殷冷膝盖顶出,腹部中招,大熊的手一松,殷冷奋力一扑,将大熊扑倒在地,两人随即变成了在地上扭打。 大熊的体重和力量远胜过她,很快控制住了局面,将她死死压在地上,右手臂压在了她的喉头。 殷冷拼死挣扎无效,难以呼吸,脸涨得通红,渐渐有些挣扎不动。 此时小隐和游清泉已进入房间,小隐见她是个清秀的女孩,于心不忍,忙喊大熊松手。 大熊放开了她。殷冷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咳嗽不已,好一会才坐了起来。 游清泉问道:“殷冷,岩峰人在哪里?” 殷冷喘息道:“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小隐道:“青狼,你叫青狼。我瞧你长得挺秀气挺文弱的,做什么不好,干嘛要选择做刀头舐血的杀手?” 殷冷瞪了他一眼,道:“要你管!” 小隐微笑道:“你好好回答我们的问题,或许我们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殷冷低下头沉默了,显然在作思想斗争。 大熊道:“你犹豫什么!你们那个狗屁十三狼统统死光了,现在就剩下你和岩峰,想死你说一声,我立马给你个痛快!” 游清泉道:“恨天君已经下了命令,柴琛蹦跶不了几天啦,你还想替她卖命,值吗?” 殷冷抬起头来,问道:“你们来是奉了恨天君之命?恨天君不是早死了吗?” 大熊踢了她一脚,骂道:“去你妈的!你敢咒我们天君!我打死你!”举起拳头作势欲打。 殷冷昂起头瞪着他道:“死胖子,你耍什么威风!来一场公平比试,你不定是我的对手!柴琛就是这么跟我们说的,有种你去杀她呀!” 大熊瞪起眼睛道:“哟,嘴巴挺厉害的,刚才就不该放了你!” 游清泉扯了扯他,道:“天君收到了我的信,所以派出赤玉使者来清理门户。他们才是正宗的十三狼,他是赤玉使者隐狼,这位是熊狼。” 殷冷疑惑地看着小隐道:“他……他不是天策卫指挥使白小望?” 小隐笑道:“白小望是我弟弟,我是白小隐,在恨天十三狼中排行老幺。”从怀中取出赤玉令牌举到她眼前,“这次天君派我和大熊过来的确是要清理门户,夺回金碧园。我想你走上杀手的不归路,一定有迫不得已的原因。若非没得选,谁又愿意以杀人为生!如果你愿意弃暗投明,等我办好了金碧园的事情,我可以推荐你去大成国做乌丽公主的贴身护卫,保你过得比现在好。” 殷冷盯着他问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白小隐。你说的可当真?” 小隐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殷冷道:“白小隐,你是我的偶像!希望你不会食言!” 小隐伸出手掌勾起食指道:“我们可以拉钩的。” 殷冷没有伸手,只是微微一笑,道:“看在你的份上,好吧,你们想知道什么,问吧。” 游清泉赶紧问道:“岩峰在哪里?” 殷冷道:“他本来和我们一起在这里等消息的,柴老大派人过来把他叫走了,好像是有什么急事,可能要两三天才返回。” 小隐闻言心中一喜,这样一来,团灭“十三狼”之事可多瞒柴琛几天,也多了几分胜算。 游清泉继续问道:“金娘子现在关在哪里?” 殷冷微微摇头道:“这个我不确定。最近这段时间,柴琛担心生变,每隔两三天就会给金娘子换地方住,她自己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具体住哪儿除了她自己和几个心腹外,没人知道。” 游清泉忧心忡忡道:“这样子折腾,金娘子的身体吃得消吗?唉。” 小隐问道:“柴琛与天策卫勾连,到底有何打算?” 殷冷道:“柴琛虽然已基本掌控了金碧园和京师一代的分坛,但血海教树大根深,恨天君生死不明,一旦发起报复,她是抵挡不住的,所以只能破财消灾,选择与朝廷合作以保自身安全。” 游清泉怒道:“我们辛辛苦苦创下的偌大基业竟让她拱手送给了朝廷,引狼入室,真是岂有此理!我非将她碎尸万段不可!” 大熊道:“我们明天直接去见她,杀了她不就成了。” 游清泉道:“没那么简单。看起来她已经有所防备,一旦打草惊蛇,她必定会找天策卫帮忙。这里是天子脚下,天策卫的地盘,若是被他们缠上,我们会寸步难行,自身难保!所以我们一定要有十足的把握才可以出手。” 他转向殷冷问道:“你愿不愿意帮我们打听柴琛的住处,然后给我们传消息?” 殷冷点头道:“我既然已经答应你们反水,自然要为你们做事。你们一夜之间杀了‘十三狼’这么多人,她必然高度警觉,会严加防范。往后要确定她住哪儿,恐怕更难啦,不过我会尽力,你们告诉我联络方式就行。” 游清泉道:“黑白无常和蔡拓都死了,你没事,他们还会信任你吗?” 殷冷道:“这点你尽可放心,我自有办法。” 游清泉喃喃自语道:“怎么样才能尽快找到金娘子呢?” 殷冷道:“我倒是有个办法,不知道是否妥当。” 游清泉道:“但说无妨。” 殷冷道:“柴琛与天策卫指挥使白小望关系亲密,白小隐,你们兄弟俩长得这么像,一般人根本分辩不出来。如果白小望来找柴琛,我断定她不敢不见。” 小隐笑道:“好主意!” 游清泉把他拉到一边,小声道:“殷冷的主意确实可以一试。只是金娘子她吃了柴琛的迷魂药,丢了魂,我们怎么劝都醒悟不过来。你以赤月使者的身份见她,晓以利害,或许可以让她幡然醒悟。你一定要先见金娘子,想办法说服她,再考虑杀柴琛,这样才是两全其美的。” 小隐道:“好,我有数了。” 大熊道:“天君不是说过,必要时可以动用千恨令,直接接管金碧园,姓柴的还敢抗拒不成?” 小隐道:“没那么简单。若是恨天宫还在,自然可以,现在不同了,若没有金碧偕的配合,不一定行得通。柴琛肯定有这方面的准备,硬来可能适得其反,搞不好狗急跳墙,可能对金碧偕不利。” 游清泉道:“使者说得有理,找到金娘子是当务之急,有她的配合,摆平柴琛就不是难事。” 三人又问了一些问题,便撇下殷冷顺原路返回。 第205章 信王府 三人从原路跳出围墙,游清泉道:“夜深了,我先带你们去住客栈,抓紧时间休息。消灭了柴琛的杀手,我们暂时不会有事啦。” 三人上马疾驰,游清泉在前边带路。不久,经过了一座规模宏大的王府,小隐忍不住问道:“这是哪位的府邸,如此豪华气派。” 游清泉道:“除了信王,还有谁有资格坐拥这么大的王府!” “这就是信王府?”小隐惊声道,“信王就住在里面啦?” 游清泉道:“是呀,听说病得挺厉害,可能活不久了。” “哦?”小隐想到了顾桃,顿然感到一阵焦虑,问道,“你说的客栈离王府远吗?” 游清泉道:“不远,在前面与王府隔一条街,叫京门客栈。” 小隐道:“我有事要进王府一趟,你们先去客栈,我很快过来。” 游清泉问道:“需要帮忙吗?” 小隐摇头,随即放慢了速度。游清泉和大熊先行去了客栈,游清泉回头喊道:“我让小二替你留着门。” 小隐沿着王府围墙慢行了一会,见到一个僻静处,下了马,将马拴在一棵树上,随即翻越围墙进入王府大院。 围墙内是一座大花园,衔水环山,古树参天,曲廊亭榭,富丽天然,比之西戎的成王府有过之而无不及。 传闻信王府拥有比肩皇宫的府邸,果然所言不虚。 夜深人静,放眼望去,四下里不见一个人影。远处高大的树丛间透出光亮来,隐约可见飞檐翘角,楼台殿阁隐身其间,便加快了步伐。 走了好一阵子,见到了一排又一排堂皇华丽的楼宇,但仍是没见着一个人,心里不觉纳闷,偌大的信王府夜间竟好像没有守卫,也不见人巡逻,当真奇怪!难道出事了? 蓦地,不远处传来几声马嘶,小隐心头一动,立刻循声跑了起来,随后纵身跃上了屋顶。 只见一座大四合院正门前的空地上整齐排列着两队亲兵人马,约有五六十人,二十余匹战马。靠近大门停放着四辆豪华马车,其中一辆四驾马车比其他三辆更大,显然是信王的座驾。 往里看,四合院的院子里黑压压跪着一大片人,看样子大多是侍女佣仆,似乎是在恭候王爷大驾。 正面的主楼灯火通明,门匾上写着烫金字“礼信堂”。门廊里站着几个身披盔甲腰佩长刀的将军,伸长了脖子朝屋里看。 不用猜,此地必是信王的住处。看阵仗信王是要连夜外出办事。 小隐展开轻功跑到了“礼信堂”的屋顶,听见屋里有说话声,便从屋檐上金钩倒挂透过一扇虚掩的窗户朝里窥探。 只见屏风后一张雕花大床上躺着一个人,身上盖了锦被只露出一张脸,双目紧闭,眼圈发黑,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一望便知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床前围着三位贵妇,泪流满面,唏嘘不已,显然是他的妻妾。 原来信王重病缠身,行将就木,难怪顾不上昔日爱将文心武了。 卧室中央围了十几个人,文官武将皆有,正中一人五十多岁,留着短须,身穿官服,气度不凡。 旁边一人小隐确实认得的,正是王府的管家纪双。只见他躬身行了一个大礼道:“小人代王爷谢过丞相大人。我家王爷终于可以落叶归根了。” 原来这位大人便是丞相高印! 小隐颇觉惊喜,竟然无意中撞见了他,虽然不能与他说话,至少下回见着能认出他了。 只听高印叹了一口气,道:“天不佑人!你有所不知,陛下的身体也叫人堪忧呀!可能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本相万没想到信王也病得很重,既然他想回出生地,总该如他所愿的。相王是今日中午来看信王的吗?” 纪双道:“是是,他一直不相信信王的病,专门带来了太医,检查过后才松口的,同意放我们出京城。” 高印道:“是本相以亲人情义逼他来的。本相深夜赶来也是怕他变卦,阻挠你们出行。时辰一到,你们立刻出城去吧。” 纪双道:“是是,多谢大人关心。还有一刻钟便是寅时。王爷该上马车了。” 他朝周围人喊道:“王爷起驾!” 屋里霎时哭声一片。四名壮汉抬着一张躺椅走向大床,准备将王爷抬出去。 凄惨的哭嚎令小隐颇觉不适,便悄然离开,直接去了京门客栈。 指望信王出面救文心武和顾桃彻底没戏了。 高丞相确实有能力影响相王,但要请动他出手相助,非得他干女儿金碧偕去说不可。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并救出金碧偕。 第二天早上,三人在外吃早餐时,小隐突发奇想,道:“既然柴琛是与天策卫合作,如果是白小望去找她,要见金碧偕,她定然不敢回绝。我感觉白小望差不多该回到京城了。” 大熊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直接以赤玉使者的身份去找她,难道她还敢忤逆天君?” 小隐道:“我早想过,直接亮出赤月使者身份,肯定会引起她的警觉,会想出各种理由不让你见金碧偕。而且天策卫直接参与了攻打恨天宫,必然要给恨天君安上莫须有的罪名。如果她上报天策卫捉拿恨天宫余孽,我们反而要陷入被动。” 大熊明白了他的意思,竖起拇指道:“果然想得周到!你扮作白小望,我赌她一定分辨不出来!” 游清泉道:“办法是不错,只是我们没有天策卫的官服,怎么去?官服没三五天时间搞不定呀。” 小隐道:“穿便衣不行吗?” 游清泉迟疑道:“可以是可以,不过……” 小隐道:“我们没时间了。必须赶在岩峰办事回来之前采取行动,救出金碧偕。一旦她加紧防范,难度可能更大了。就这么定了!我中午便去见她。你设计好脱身的线路,想办法找一辆厢式马车,安排几个人在外面负责接应。” 游清泉道:“此事需要邱老板帮忙,我马上去找他。” 小隐道:“那就一块去吧。” 三人立刻动身前往天一大酒楼。邱信良听了他们的计划,沉吟道:“马车和人手不是问题,问题是金碧园这么大,我们不知道金碧偕被关在哪儿,接应的地点事先不好确定呀。” 游清泉道:“这个不难,我们只需派人盯住柴琛便可,他们去哪,负责接应的人便去哪。为稳妥起见,再派一辆马车在围墙外接应,确保万无一失。如果受到追击,撤退的路线可去往清黄寺方向,中途换乘马车,所以一共需要准备三辆马车。” 邱信良点头道:“好,我马上去安排。” 中午时分,小隐穿了一身白小望平时最爱穿的白衣白袍,骑一匹白马进入金碧园富丽堂皇的大门楼,他的身后跟着大熊和邱信良安排的四名劲装汉子。 金碧园方圆近十里,四周围墙近八十里,金鸡山延伸入内,山上有着名的鸡鸣寺。园内有座大湖,人称金碧湖,呈弯月形,中有三岛,园区依山傍水而建,共分五个主要功能区块,以洲命名,既金洲、碧洲、偕洲、琼洲,锳洲,洲洲堤桥相通,浑然一体,处处有山有水,名目胜境,掩映如画。 小隐无心欣赏园内风光,直奔办公议事的金碧殿。门前的守卫见是“白小望”驾临,急忙进内通报。柴琛手下一名叫“黄奋” 管事跑步出来迎接。 小隐沉下脸道:“柴琛呢?怎么不出来见本使?” 黄奋行礼陪笑道:“不知白大人微服来访,恕罪恕罪。柴大掌柜不在此间,昨夜在金碧堂歇息,现在应该还在那里,和金娘子在一起。小人已着人去通报,请白大人移步殿内用茶。” 一听说柴琛与金碧偕在一起,小隐心中暗喜,当即道:“不用了,本使正有要事要见她们两个,前面带路!” 游清泉介绍过,金碧堂原是金碧偕在京时生活起居的院落,是一座四合院,里面设施豪华。 人算不如天算! 今日头一遭来见柴琛,竟然正撞到她与金碧偕在一起。看你还有什么理由推托! 转弯抹角走了一刻多钟,金碧堂进入视野,只见柴琛匆匆走出大门下了门前台阶,大老远便向小隐这边行礼。 在她身后的两人也跟着一起行礼,其中一人正是殷冷,另一人是位五十多岁的瘦脸老者,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双目精光四射,颇有威势,一望便知是位内家高手。 柴琛的身边突然出现又一位高手,游清泉和殷冷均未提起过,不知是何原因,但殷冷既然能出现在柴琛身边,说明仍然得到她的信任。 瞧柴琛满面春风,心情愉悦,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事情的影响,不知殷冷用了什么法子将“十三狼杀手”团灭之事搪塞了过去,抑或她食言了,继续投靠柴琛,反而给白小隐布设了陷阱? 然而,箭已离弦,断无回戈。 小隐打定主意,既然已经来了,不论前面是龙潭虎穴还是刀山火海,他今日都要闯一闯! 第206章 致命的错误 小隐刚跳下马,柴琛便笑吟吟地冲上前来,躬身行礼,道:“小女子参见白大人!”言毕,上前一步亲热地牵住小隐的手走向大门,抛了一个媚眼,小声道,“你终于来啦,想煞小女子也!” 柴琛表现得颇为暧昧,看起来她与白小望的关系不简单,小隐立刻紧张起来。 他对男女之事经验不足,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任由她牵手而行,进入大门时,故作镇定地道:“本使此番出行,走了不下八个省份,得到了一些关于恨天君的消息,要找金碧偕求证。本使刚回京城,事务繁忙,你先带本使去见金碧偕!” 柴琛娇笑道:“白公子,有什么问题你问我就是,小女子有问必答,有求必应,包你满意,嘻嘻。” 她转头对后面的人道:“你们在外面候着,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进来!” 刚走到门口的殷冷等随行人员立刻止住了脚步,在门口布设岗哨。 柴琛牵着小隐的手沿走廊快步往里走。小隐没来过这里,只能跟着她走,随口问道:“金碧偕住在这里?” 柴琛娇嗔道:“白大人这么着急见金碧偕吗?难道忘了我们……”忽然放开了小隐的手,紧走几步,闪身进入了旁边的一个房间里。 小隐不知她何意,在房门口徘徊数步,还是决定推门而入。 一进门,一具软绵绵的娇躯贴了上来,两条光洁的手臂像蛇一般缠住了他的身躯,紧接着鲜红的樱唇盖住了他的唇,灵巧的舌尖用力撬开他的嘴伸进里面搅动。 小隐猛吃一惊,双手本能地试图推开对方,手掌触到的却是对方软绵绵富有弹性的胸部,霎时惊慌地缩回了手,脸腾地红了起来。 没想到白小隐和柴琛的关系竟然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他居然看上了这个男人婆? 柴琛似乎觉察到了异样,主动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神秘的一笑,娇声道:“白公子今日把魂丢哪啦?” 小隐意识到自己失态,强自镇定,先叹口气,然后清清嗓子道:“还不是叫恨天君闹的。不把事情问清楚,我心里老大不爽。你还是先带我去见金碧偕吧。” 柴琛笑道:“好呀,等你办完正事,我们再好好聊一聊,嘻嘻。” 她穿上外套,拉开房门,道:“走吧,白大人。” 她没有再牵他的手,也没多说话,脚步轻盈在前面带路。小隐默默地跟在她后面,担心露馅,不敢多说话。 柴琛带他直接进入了一座叫“偕老堂”的楼内,穿过一条走廊,指着一扇挂有门帘的大铁门道:“金碧偕就住在里面,既然白大人有要事,小女子就不陪大人进去了。” 小隐推门而入,里面是一间大套房,陈设富丽华贵,气派十足。一个侍女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向小隐行个万福,道:“侍女小红参见白大人。” “金碧偕在里面?” 小红点点头,小隐随即指指门,道:“你先出去,我有要事与她商谈。” 小红敛袵作礼,快步走出了房间,带上了门。小隐长长舒出一口气,缓解一下心中的紧张,才快步走进卧室。 只见金碧偕侧卧床上打瞌睡,头发蓬乱,脸色蜡黄,全无当日艳惊四座的神采,不觉心中一酸,喉头堵塞,道:“赤月使者白小隐参见教主。” 金碧偕睁开眼睛,见是小隐,流露出惊讶的表情,想要坐起来,小隐忙上前扶她。金碧偕问道:“小隐,你……你怎么来了?你是……赤月使者?” 赤月使者犹如钦差大臣,按理下属见了都必须行礼。 金碧偕有意下床,被小隐拦住,便坐在床上弯腰行了一礼,道:“血海教代教主金碧偕参见赤月使者。” 小隐道:“你身体有恙,不必多礼。” 金碧偕问道:“你娘……天君她还好吧?” 小隐道:“好,好,天君……我娘她很好,只是挂念你的身体,时常唏嘘,特派我来探视。” 金碧偕悦然道:“我其实也没什么硬病,可能就是年轻的时候太拼,现在老了,身体不行啦,有负教主重托!” 小隐道:“金教主才过不惑,正是强壮之年,哪里会老,过谦了。金碧园在你手里发展壮大,鼎盛如斯,有目共睹。天君一直对你赞许有加。待我先把把脉。”说着轻轻握住了她的脉门。 果然脉息虚弱,气血不足,偶尔出现不规律紊乱,明显是慢性中毒之症。 金碧园微闭眼睛,叹息道:“老了,不中用了,多少名医都给我看过了,没用。现在我啥事都不想干,就想天天躺着,等哪天阎王爷来收了我去!” 小隐心里一阵难过。虽然与她接触时间不多,但去年在碧流山庄相处的那段时日,她的绝代风华和温柔体贴给他留下了极美好的印象。 二十年来,她几乎以一己之力塑造了金碧园的辉煌,叱咤京城,堪称女中豪杰,以她的精明强干,何以甘于被柴琛这种二流货色所左右?且全然不顾随她征战多年的老部下死活,任由柴琛胡作非为,甚至有意把金碧园拱手相让! 柴琛必定是抓住了她的弱点,给她灌了迷魂汤,愣是把一个女强人变成了一个实痴实昏的弱智女! 天君说,都是爱情惹的祸!恋爱中的女人十个九个是弱智! 没想到美艳绝伦的金碧偕不喜男人却痴迷磨镜,被一个男人婆迷得神魂颠倒! 好在她还没昏聩到连天君都不认的地步! 小隐心中盘算,或许只有先剥下柴琛的伪装,让金碧偕看清柴琛的真面目,若她能幡然醒悟,事情就好办了。 小隐道:“我来的时候,天君跟我提到了一个人叫柴窑,你还有印象吗?” 金碧偕思索片刻,道:“我想起来了,很久了,十几年了吧。他是滁州分坛坛主,是个赌鬼,分坛的钱物几乎被他赌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最后携款潜逃。 天君收到举报,大发雷霆,立刻派出十三狼追杀他。没多久便找到了他,当场斩杀。” 金碧偕对十五年前的事记得那么清楚,令小隐颇感意外,这说明她并没有真正糊涂。他微笑道:“金教主果然博闻强记,小隐佩服。” 金碧偕道:“人老了就是这样,以前的事记得清楚,现在的事反而记不住。” 小隐道:“这个柴窑有个妹妹,嫁给了潭州首富高伯达的三公子高文全为妻。柴窑就是躲在高伯达府上被杀的,高文全试图阻止十三狼,结果也被杀。他妹妹当时不在家,等她回来看见哥哥和老公被杀,几乎发疯。高伯达说了她几句,结果被她一刀给杀了,当时被她杀害的还有高府另外五六个人。她抢了些金银,离开了高府,此后便销声匿迹了。” 金碧偕“哦”了一声,沉默片刻,问道:“你的意思是……” 小隐打断了她,继续道:“后来,她偶遇白眉阴煞,并拜他为师,追随他学武艺十二年,白眉阴煞为她量身定制了一套武功,她学成后才重新步入江湖,很快声名鹊起,人称铁扇神腿。只因她与白眉阴煞关系暧昧,所以出师后从来不提自己的师门。” 金碧偕断然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小琛厌恶男人,从没嫁过人,也不会嫁人,她的师傅更不可能是白眉阴煞。” 小隐微微一笑道:“她怎么跟你说的?” 金碧偕道:“她的武功传自一位深山修炼的女道君。师傅过世后,她才下山闯荡江湖,此前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师傅。她天生对男人没感觉,也没兴趣。你搞错人了吧?” 小隐并不与她争辩,继续道:“最近她与白小望打得火热,我今日来能见到你是假扮成了白小望。她没认出来,我想他们俩已经有一阵子没见面了,她十分亲热,急不可耐想要那个……但我拒绝了,要求先见你,我担心我可能已经暴露……” 话未说完,门窗外突然丢进来数截竹管,霎时浓烟滚滚,刺鼻呛人,随即门窗上响起了一片锤击声响,似乎有不少人在同时封钉门窗。 “不好,是毒烟!” 小隐一闻到烟味,立刻判断出浓烟包含剧毒,急用衣袖捂住口鼻,另一手拿起被子一角捂住了金碧偕的口鼻。 但金碧偕猛然推开他的手,朝外喊道:“小琛,你做什么?”旋即咳嗽起来。 外面传来柴琛的笑声。“对不起了,娘子,白小隐的武功实在太高,天君派他来杀我,为了自保,我不得已出此下策。哈哈哈。” 金碧偕又惊又怒,斥道:“我们山盟海誓,咳咳,说好的永结同心,白头到老,你现在竟然对我不管不顾,要害死我……”一阵激烈的咳嗽令她再也说不下去。 “别说话!”小隐急忙取出解毒丹,给金碧偕喂下两粒,自己也吞下两粒。 柴琛大笑。“抱歉,真的很抱歉,娘子,反正你也活不久了,就为心爱的人做出牺牲吧。小琛一定会厚葬你,给你立碑,你放心去吧!” “你……你……咳咳”金碧偕气得浑身发抖,再也说不出话来。 房间里迅速充斥毒烟,毒性极强。小隐试图踢开门窗,尝试了两次,均未能成功。门窗皆已被柴琛命人从外面封死,杂乱的锤击声一直没停,他们仍在继续封堵。 小方桌上似乎有个茶壶,小隐赶紧抓了过来从被子上撕下两块布,打湿后捂住口鼻,随后迅即将金碧偕从床上抱到地面上,这样多少能延缓点中毒的时间。 金碧偕不住地咳嗽,已经说不出话来。 照此下去,用不了多久,两人便会中毒晕倒,直至毒发身亡。 怎么办?怎么办? 小隐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他完全没有料到柴琛与白小望已经勾搭成奸,以至于轻易让他暴露了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扮作白小望来找柴琛,无疑是个错误,致命的错误。 第207章 丞相府 金碧偕忽然推开小隐的手,挣扎着钻进了床底,伸手握住一只床脚转了转,哗啦一响,床底下赫然现出一个大洞来。原来是一个机关,下面是地道。 有救了!天不亡我也! 小隐大喜,立刻滑进洞内,随后将金碧偕也拖了下去,一手抱住她,一手将地道门重又推回原位。这样既挡住了毒烟进洞,也可让柴琛一时半刻找不着北。 洞内漆黑一片,感觉脚下是平整的台阶,小隐抱着金碧偕一步一步摸黑下行。走了十几步到了平地,脚忽然撞到了什么东西,咣当一声,听起来像是一盏油灯。 小隐轻轻放下金碧偕,伸手摸了一圈,果然摸到一盏油灯,心中大喜,立刻取出火折子将油灯点燃。 灯一亮立刻照见了地道里的一切。地道有一人多高,五六尺宽,修建得相当齐整,地面铺设了大理石,两侧和顶部刷了石灰,显得颇为整洁。 金碧偕仍在咳嗽,但已经好了一些,人显得更加虚弱。 幸亏动作快,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小隐凑近她问:“柴琛知道这个地道吗?” 金碧偕微微摇头。小隐大喜,没想到金碧偕还是对柴琛留了一手。“地道通向哪里?” 金碧偕道:“丞相府……花园假山。” 丞相府有地道直通金碧偕卧室,小隐立刻明白了两人的关系。金碧园能有今天,丞相干爹功不可没! 这种事自然不能让柴琛知道。 既然柴琛不知道,小隐心里便松了一口气,他们暂时安全了。 他背起金碧偕,一手提灯,慢慢向前走。约数百步,前面现出一道石门,虚掩着,金碧偕道:“等下你把石门栓上,这样小琛就追不上我们了。” 石门既厚又重,一旦从里侧栓上,外面是无法打开的。 栓好了石门,小隐放下心来,便将金碧偕放下,自己在地上坐下,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刚刚呛了不少毒烟,内里极不舒服,需要及时运功排毒。他一运功,立刻发觉气机不畅,功力打了折扣。 好厉害的毒烟! 毒烟里含有大量的硫磺、狼毒和砒霜,柴琛下了十倍于常人的剂量,幸亏及时服下了解毒丹,不然早已中毒身亡。 歇了一刻多钟,金碧偕陷入昏睡状态,小隐背起她继续往前走。转弯抹角走了不知多久,终于看见了上行的台阶,出口到了。 这上面就是丞相府吗?出口不会也在高印大人的卧室床底下吧? 小隐将金碧偕放下,提灯拾级而上,洞口是一块可移动的大理石,稍一用力便推开了,但上面还盖着一块后木板。 小隐小心翼翼地将木板掀开,探出头,发觉洞口是设在一座大型假山的洞窟中。四下里看了看,是一个种满奇花异草的小花园,不远处有一座长廊直通一幢漂亮的二层楼阁。此时杲日当空,四下里静悄悄的,并不见人。 小隐折回地道,唤醒金碧偕,背她出了洞口,小声问她该往哪去。 金碧偕睁眼看了看,道:“那是陶然居,高大人住的地方,就去那里。” 穿过花园,进入长廊,没走几步,前面忽然有人高声喝问:“什么人?” 小隐停下了脚步,只见一个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人快步走来,看装束像是一个管家。金碧偕冲他道:“彭管家,是我!” “哟,原来是金娘子!您这是怎么啦?他是……哦,原来是白大人。” 显然,他认错人啦,把小隐当作了天策卫指挥使白小望。 小隐懒得解释,道:“金娘子中了毒,得赶紧找地方调治。” “就去香闺吧。”彭管家转身在前引路,边走边道,“近日,圣上病危,京城形势严峻,老爷忙得不可开交,这不刚从朝中回来,正在用膳,一会便要出门。好在苏太医恰在府上,小人马上过去通报,请苏太医过来看看。” 小隐跟着他走进了一楼最里侧的一间房子,香闺,果然馨香怡人,里面布置的富丽堂皇,随便一件摆设都给人以精美奢华的感觉。 小隐将金碧偕小心地放到床上,拉过锦被盖住她,随即坐在床沿替她把脉。她呛了不少毒烟,但中毒病不深,只是显得非常虚弱。解毒丹帮了大忙。 “你怎么样?难受吗?” 金碧偕道:“有点反胃,手脚软,其他还好。谢谢你,小隐。” “没事。”小隐将她的手塞进被子里,沉吟片刻,道,“一会我有事求丞相大人帮忙,你觉得他会帮我吗?” 金碧偕看了看小隐,微微点头道:“有我在,他会答应的。他很忙,你须抓住机会。” 不久,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碧偕,你怎么啦?”正是丞相高印的声音。 顷刻,高印急匆匆走进房间,看见小隐不禁一愣,小隐忙躬身行礼道:“草民白小隐参见丞相大人。” “干爹!”金碧偕从床上坐了起来,道,“他是我表弟,长得特别像白小望,今天是他救了我。” 高印沉着脸道:“好,你且退下。” 小隐忙快步走出房间,在外面守候。 “小碧偕,发生什么事啦?管家说你中了毒?” “是毒烟,还好,事先服了解毒丹,只是人不太舒服……” “哦……唉……这段时日本相忙不过来,让你受苦了。” “干爹你别这么说,碧偕理解……” 两人说话的声音渐渐放轻,小隐也没兴趣听,慢慢踱进了花园里。不一会,只见彭管家带着太医苏利急步赶来。 彭管家在外禀报了一声,随后两人走进室内。须臾,高丞相走了出来,小隐忙迎了上去,跪拜道:“草民有要事向大人禀告。” “你随我来吧”高丞相头也不回径直向前道。 小隐跟着他进入了书房,高丞相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道:“听碧偕说你有事找本相。本相忙得很,长话短说。” 小隐道:“事关西阳守将文心武和他妹妹西阳郡主文心兰。相王发出密令,称文心武卖国投敌,派天策卫查封了西阳王府,将他们兄妹俩关进了监狱。文心武对朝廷忠心耿耿,从未背叛,他妹妹文心兰在信王授意下独自刺杀了西戎王,相王怎么可以不辨忠奸,以莫须有 的罪名抓人呢?恳请大人还他们……” 高丞相打断了他,道:“此事本相略有耳闻,本来就不关文心武的事……”沉吟片刻,“唉,本相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当朝几天,算啦,就卖小碧偕一个面子吧。” 说着拿起纸笔疾书,书完盖上了印章,递给小隐道:“好吧,速速拿去救人。京城不日有大事发生,可能实行戒严,抓紧出城去吧。” 说完,起身走出了书房。小隐心头一喜,躬身道:“多谢丞相大人!”一边往回走一边展开纸卷,是一道丞相令,命令立刻释放文心武兄妹,恢复其待遇。 高丞相亲笔书写,亲笔签名,亲自盖印,金碧偕好大的面子! 顾桃终于得救啦! 兴冲冲地返回金碧偕的香闺,见门外候着两名侍女,不见彭管家和苏利,金碧偕似在床上已睡着。 一名侍女道:“彭管家和苏太医去抓药煎药了。” “进来吧,小隐。”金碧偕听见小隐的声音叫了一声。 “你没睡着?” “我哪里睡得着呀,唉。”金碧偕长长叹了一口气。 小隐走到床前,金碧偕示意他坐下,问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处置小琛?” 小隐道:“柴琛混进碧流山庄,图谋不轨,滥杀同僚,妄图谋杀教主和使者,罪证确凿,当诛!” 金碧偕道:“小琛当初对我那么好……我以为我们会相携到老,真没想到……你……你先不要杀她,有些事我还得当面问清楚。” 小隐点头道:“好,我尽量安排。这里安全,你先在这里养伤,等我安排好了再过来接你出去。” 小隐辞别金碧偕,离了丞相府,直奔天一大酒楼,想来在外守候的邱信良和游清泉不明情况,现下恐怕要急死了。 果然,两人一直在一起等候消息,见小隐安然无恙,既惊讶又宽慰。小隐忙把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但只说两人借助卧室密道脱困,然后便直接去了丞相府寻求庇护,没提密道直达丞相府的事。 这件事既然金碧偕连柴琛都瞒过去,更不方便让其他人知道。 邱信良惊声道:“好险!” 游清泉道:“姓柴的好阴险!狼子野心终于暴露了。老天有眼,金娘子终于看清了她的真面目!这些日子我们所受的伤害,所担的风险,值了!” 邱信良问道:“现在金娘子安全了,也醒悟了,小隐,下一步你有何打算?” 小隐道:“我正要和你们商量,我考虑动用千恨令,直接废了柴琛,宣布金教主回归。” 游清泉道:“确实可以这么做啦,不过为彻底消除柴琛的影响,属下建议召集京畿五大分坛领导人大会,每坛三人,当众公布柴琛的罪状,宣读千恨令,宣布金娘子回归,重掌金碧园。” 小隐问道:“召集坛主过来开会需要多久?” 游清泉道:“如果马上派出人手快马通知,最快后天中午可以聚齐。” 小隐道:“高丞相说最近可能实施戒严,有影响吗?” 游清泉道:“有,城门关闭,道路限行,他们进不来,会也开不成了。若城里戒严,可改在西郊金碧酒庄举行。” 小隐心中暗道:这样得耽搁三天。 他拿到了丞相令,急着赶去西阳救顾桃,早到一天,顾桃便早一天脱离苦海。但柴琛的事不彻底解决,他也没法离京。 第208章 白府 小隐道:“开会的事就请游老板负责通知和安排吧,另外,再请派人盯住柴琛,别让她跑了。” 游清泉道:“使者放心,我早已派出两批人日夜盯着她,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会在第一时间知道。据报,一个时辰前,她去了白府找白小望,再也没出来,估计是怕了,想请白大人保护她,不过白大人好像不在府上。” 邱信良插话道:“听说皇帝身子骨不行了,谁继承皇位一直定不下来。一旦皇上驾崩,京城必然动荡。两位皇叔信王和相王以及二皇子魏王、四皇子肃王都对皇位虎视眈眈,互不相让,兵刃相交,骨肉相残在所难免。” 小隐道:“丞相的意思好像就在这几天。” 游清泉道:“皇上驾崩,京城必然戒严,最近城郊已出现不少军队,不知是谁的人马。京城传言,相王最有可能继承大统。” 邱信良道:“本来信王智勇双全,百姓都看好他。他征战多年,手里掌握着不少军队,但最近传闻他病入膏肓,想争也没能力了。相王一直把持朝政,朝内文武多半追随他。他对皇位志在必得,所以他的可能性最大。魏王和肃王要跟他斗,恐怕嫩了点。” 游清泉道:“天策卫是相王手里最得力的力量,这段时日,白小望肯定顾不上柴琛狗贼,也许是诛杀她的好机会。” 邱信良问道:“柴琛手下现在还有多少人?” 游清泉道:“四五十人吧。” 小隐问道:“高手呢?” 游清泉道:“‘十三狼’现在只剩下两个,枭狼岩峰和青狼殷冷。自秦枭狼退隐,江湖上名头最响的独行杀手就属岩峰了,一生杀人无数,他以前有个绰号叫冷血狂魔。柴琛将他收归麾下必是花了大代价。最近她身边又多出一个瘦脸老者,给人的感觉是高深莫测,我一时半会没查出他的身份。其他愿意为他卖命的人,我想不会超过五十个。” 邱信良道:“不是说那个叫殷冷的已经归顺了吗?” 游清泉道:“说是这么说,究竟她打的什么主意,还须看她后来的实际行动,眼下我们还不能完全信赖她。” 小隐道:“岩峰再厉害也厉害不过秦枭狼吧,论杀人的手段,他们堪称顶尖,若要真刀真枪地打斗,秦枭狼连前二十都进不了,更何况岩峰。 从实力来看,柴琛本人应该是最强的,毕竟她的铁扇神腿在风云榜上能排第十三,至于那位瘦脸老者,身手看起来的确不弱,但要说他的武功高过柴琛,我不相信!硬碰硬,我们不惧他们,但我担心那个杀手岩峰,会不会用卑鄙的手段来对付我们,我们不可不防。” 游清泉道:“我派人盯着他们呢,他们若想耍什么花招,总要有所行动,有行动就会露出端倪。我会再加派人手盯住这个岩峰。” 邱信良道:“有没有可能在柴琛离开白府后截杀她?你们觉得她还敢回金碧园吗?” 游清泉道:“她回金碧园的可能性极小,但她阴险狡诈,所谓狡兔三窟,我估计金碧园外,她一定找好了藏身之所。如果能知道她会去哪儿,截杀她就容易多了。” 小隐道:“你们也别太小看柴琛了,或许此刻她正在谋划对付我们呢。不妨设身处地想想,下一步她会计划做什么,怎么做?” 邱信良道:“换作我,我也不甘心就此丢掉辛苦那么多年争取来的成果,但要想保住现在的地位,金碧偕是关键。现在她们俩已经反目,只要金碧偕愿意,公开一说立马废了她。如果在金碧偕开口前能杀了她,她或许还有那么点机会。” 游清泉一拍桌子,道:“有道理,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只要金娘子重新路面,执掌金碧园,柴琛不过是个卑贱的管家,啥也不是,一条狗而已,她手里没了筹码,相王还会把她当回事吗?” 小隐道:“所以她现在着急要对付的不是我们,而是金碧偕。冷血杀手岩峰正好就派上用场了。金碧偕如果死了,她就能稳住现有地位,便可调动各方资源来对付我们……” 游清泉激动地道:“对对对,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呵呵,这样一分析,我们的思路也清晰了,我们先从保护金碧偕入手,想办法先干掉岩峰,就等于断了她一只手臂。” 小隐道:“我有个办法,把金碧偕身体康复,重掌金碧园,追杀柴琛的消息广为散布,越快越好,越广越好,我想,柴琛必是花了重金给足了条件才有可能请来岩峰和其他高手,离开了金碧园,柴琛哪里来的钱?或许不用我们动手,岩峰他们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邱信良笑道:“妙,果然妙计,攻心为上,从内部瓦解敌人,不战而屈人之兵也,哈哈哈。” 游清泉兴奋地道:“好,我马上去安排。” 小隐道:“等等,既然柴琛现在在白小望府上,那我也去趟白府,他早邀请我去他府上喝酒。若叫我撞见了柴琛,便顺手处决了她,岂不快哉!” 游清泉沉吟片刻,道:“白大人接手天策卫比他前任孙宣更狠更能算计,短短几个月,帮信王清除了不少阻碍,深得相王赏识,朝中百官都称他为白旋风,避如蛇蝎。 柴琛卖身投靠相王,与白大人打得火热,经她这么一闹腾,金碧园岌岌可危呀!只是相王忙于争夺皇位,暂时腾不出手来动金碧园。柴琛是个阴险小人,使者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还须注意安全,小心为妙。” 小隐自然明白他的警告之意,微笑道:“没事,我自己的弟弟,我心中有数。” 小隐说走就走,立刻动身前往白小望府邸。 骑行了约半个时辰,到达了白府门前。这里原是孙宣的府邸,孙宣被废,白小望接手,府邸也被赐予他居住。 门前一对石狮子雕刻精细,形态逼真,颇具威严。深红的大门高大庄严,门匾上龙飞凤舞写着“白府”两个大字,两名佩剑家丁手握剑柄挺立在门前,气势不凡。 在京城当了官确实不一样,连看门的都神气得很。 小隐下马上前问讯,家丁看见他的面容,脸上闪过惊讶的神色,待听见他说是白小望哥哥来访,立刻换了一副脸色,点头哈腰,笑容可掬,其中一人急速进门通报。 “白大人刚回府不久,请您稍等片刻。” 运气不错! 不一会,白小望急匆匆地走过来,满面笑容,老远便抱拳道:“哥哥大驾光临,小弟有失远迎,快请进,请进!” 白小望前头引路,边走边向小隐介绍府内建筑。规格虽然比不上王府宏大,却也是青石铺路,路两边小桥流水、假山奇石,颇有韵味。树木掩映的几座楼阁错落有致,庭院深深,雕梁画栋,装饰豪华。 白小望带小隐走进一幢叫作金鳞阁的楼内,笑着道:“我平时就住这里,前面便是我的书房。怎么样?比起我们在天一山的家,不可同日而语吧?平头百姓又哪里想象得出京城豪门的生活,哈哈哈。” 小隐道:“这么多房子,这么大院子,你一个人住得过来吗?” 白小望得意地道:“这算什么!等我日后娶了相王的女儿永平郡主,住的地方起码比这里大三四倍。” 小隐奇道:“哟,搭上郡主的车了?白驸马,厉害!” 白小望大笑:“只许你勾搭顾桃郡主、乌丽郡主,就不许我做 相王的乘龙快婿?哈哈哈,哥哥是郡马,做弟弟的岂能落后!” 小隐道:“我才不在乎什么驸马郡马呢,最重要的是两情相悦,白头偕老。” 白小望道:“我在乎呀!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你有父有母,武功天下无敌,身边还有两大美女郡主相伴,可我呢?我什么都没有,啥都得靠自己争取。” 小隐笑道:“我正要问你呢,你武林盟主做得好好的,身边美女如云,羡煞旁人,怎么会想到跑来京城给相王卖命?有意思吗?” 白小望道:“不懂了吧,这年头做啥都不如做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种生杀予夺、一呼百应的感觉,简直太棒啦!你不坐上这个位置,又哪里体会得到。你武功再高钱再多,在朝廷面前,始终是草民一个,人如蝼蚁,命如草芥。 小隐道:“不对不对,你这看法有失偏颇……” 白小望打断他道:“好啦,先不说这些了,这段时间我很忙很忙,真没时间陪你。去我书房坐一会,有什么事只管说,没事的的话,弟弟我就要失陪了,我马上得组织人马赶赴皇宫去。” 两人进入书房分宾主坐下。小隐直截了当道:“我已见到高丞相,他答应为文心武兄妹开脱。” 白小望点头道:“看不出来,你还真有点门道,竟然能让高大人帮你。既如此,我也卖你个顺水人情,我开张天策令,你拿回去救人吧。” 他取了执笔,很快开具了一张天策令,递给小隐道:“还有什么事吗?” 小隐接过天策令,道:“我来看你,其实还有另一件事,金碧园的柴琛在你这儿吧?” 白小望一愣,反问道:“你想杀她?” 第209章 互相算计 小隐追问道:“她是不是在你这儿?” 白小望道:“这人你暂时不能杀,我还有用。” 小隐道:“今天上午我去金碧园见金娘子,她竟然叫人把门窗封死往里面施放毒烟,差点害死我们……” 白小望笑道:“幸亏你有九条命,呵呵。不过为这事我着实臭骂了她一顿,惹谁不好偏偏要惹上你!你和金娘子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暂时放过她吧。” 小隐道:“我知道你跟她有一腿,我就不明白了,就这么个男人婆,你也喜欢?” 白小望笑道:“人家床技一流,主动献身,我何乐而不为呢,呵呵。这个人在相王那里是挂了号的,眼下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等事情过了,我答应把她交给你,或者我直接帮你做了她,如何?” 小隐迟疑道:“这……” 白小望道:“哥,你们血海教金碧园那点事,我们都知道,随时东窗事发,眼下只不过相王腾不出手来处理而已。我劝你早点置身事外吧,别妄想跟朝廷斗,不过以卵击石。京城不日要出大事,你赶紧出城去西阳救你的郡主情人吧,走得越快越好,别再回来。” 小隐道:“柴琛的事我不处理好,我怎么走?你告诉我,柴琛现在在哪里?” 白小望道:“在你来之前,我刚打发她走人。具体她去了哪儿,我也不知道。我警告过她,不作死就不会死。” 小隐起身抱拳道:“我知道你很忙,谢谢你的天策令。” 白小望握住他的手道:“确实太忙了,我马上要赶去皇宫,不然我们兄弟俩可以坐下来好好喝几杯。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再请你来京城好好玩几天。 记住我的话,不要去管什么血海教什么金碧园的事,去西阳好好陪你的顾桃郡主吧。” 小隐辞别白小望,便信马由缰慢慢往回走。此行无功而返,倒也在意料之中。白小望痴迷做官,令他心中平添了几分忧虑。 做朝廷鹰犬,用得着时利用你,用不着时一脚踢开,孙宣的前车之鉴不明摆着吗? 放着自由自在的武林盟主不做,跑去给相王当狗使唤,白小望这么聪明,怎么就想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呢? “白使者,有柴琛的消息吗?”游清泉骑马从后面追上来问道。 小隐摇头道:“没有,我来之前白小望刚把她送走。” 游清泉道:“我派出盯梢她的人被她甩了,刚跟我汇报过。” 小隐道:“白小望让我暂时不要动她,说她暂时还有用,不能杀。” 游清泉道:“有用?她能有什么用,无非是帮相王抢夺金碧园罢了。相王一直对金碧园虎视眈眈,好在金娘子身后有丞相撑腰,所以他才没能得逞。” 小隐想起高印的话,小声道:“万一高丞相倒台了呢?” 游清泉沉默片刻,道:“真要有这么一天,金碧园便保不住了,我们斗不过相王的。” 小隐道:“既如此,我们当早做准备,先把金碧园的钱财转移去碧流山庄吧。” 游清泉道:“说的是,既然柴琛躲了起来,不如我们马上去接管金碧园,盘点库银,明天就装车先送出城去碧泉酒庄。” 小隐道:“好,你马上去召集你的老部下,我去趟丞相府,请金娘子写一个手令。一个时辰后,金碧园见。” 小隐策马前往丞相府,金碧偕一见他便说:“干爹跟我坦言了,说圣上驾崩在即,皇位之争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一旦相王上位,他便岌岌可危,自身难保,劝我尽快离京回碧流山庄避一避。还说财富只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无须太在意。” 小隐道:“我刚刚和游清泉商议过了,打算今天宣布接管金碧园,明天就把金银钱财装车送去碧流山庄,关了金碧园。” 金碧偕道:“我亲自去。” 小隐问道:“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金碧偕道:“事关重大,我必须去。” 小隐向彭管家要了辆马车,护送金碧偕直奔金碧园。游清泉召集了京城各方门徒七八十人齐聚金碧殿,众人一见金碧偕露面,齐声鼓掌欢呼。 大多数追随柴琛的铁杆分子早已各自逃难,不敢露面。 游清泉公布柴琛十大罪状,金碧偕当即宣布废除柴琛一切职务,将她逐出碧流山庄,传令各方弟子追查她的下落,同时宣布金碧园休园三个月。 金碧偕亲自出面主持,省却了许多麻烦。小隐手里的千恨令也没派上用场。 次日,将金碧园所赚金银钱物分装六大车,挑选了四十名精干弟子押车,浩浩荡荡出城而去。 当晚在自家开办的碧泉酒庄落脚。晚餐期间,游清泉忧心忡忡地说起柴琛的事,担心她铤而走险,带人前来劫车,希望小隐和大熊能一路随行护送。 小隐道:“正愁没处找她。她不来则已,来了必取她性命,永绝后患。” 金碧偕道:“我有预感,她很可能会狗急跳墙,行此险着,我们须提早防范。” 游清泉道:“此去碧流山庄至少需要二十天,沿途多有地势险要之处,我建议调动沿途州县分坛力量轮流分区保护车队。多布置眼线,确保及时掌握柴琛他们的动向。” 小隐道:“其实我们可以反过来想。柴琛不除,终究对碧流山庄是个隐患,不妨用这六车金银做个局,她试图伏击我们,我们来个反伏击,一举消灭他们。” 金碧偕笑道:“年轻人脑子果然好使,说来听听。” 小隐取出一张地图,摊在桌子上,指指图上画的三个红圈,道:“我问过几个熟悉这一带地形的弟子,此去路上最险要之处有三,鬼叫谷、松风坡和幽冥沟。若是我要伏击车队,一定会从中选择一处作为伏击的地点。” 游清泉道:“是是。这条路线我往返过多次,鬼叫谷路窄弯弯多,两边峭壁上布满石窟,风一吹便发出嗡嗡的鬼叫,大白天经过都让人毛骨悚然。 松风坡是一条长坡,两侧密密麻麻是松林,最险的是幽冥沟,路不算窄但很深,没半个时辰走不出来,两侧绝壁高耸,怪石嶙峋,时常有野兽出没。白使者,如果这三处让你选一处,你会选哪里?” 小隐不假思索地道:“幽冥沟。” 游清泉道:“我也选幽冥沟。我们的车队有四十多人,个个身手不弱,柴琛或许七拼八凑也能召集五六十人,但硬碰硬肯定不是我们的对手。若是在幽冥沟下手,把前路一堵,用巨石滚木往沟里砸,辅之以弩箭,我们根本无处可躲,不用多久,便可能全军覆没。记得前朝军队曾在这里伏击过叛军,三千人的队伍,一个时辰全灭。” 大熊惊叫道:“哇,好厉害!我可不要被巨石砸成肉饼。” 小隐道:“柴琛必定会这么做,这是她取胜的唯一办法,也是垂死挣扎的最后机会。” 大熊道:“那怎么办?” 小隐思索一会,摇头道:“我也没有好办法。” 游清泉道:“不急,我们还有时间,总会有办法的。” 且说三十里外岭山小镇的一座山庄里,柴琛也在研究地图,鬼叫谷、松风坡和幽冥沟三处地方恰恰也做了标记。 那日她施放毒烟试图毒杀金碧偕和小隐失败,原以为十拿九稳,稳操胜券,岂料房间里暗藏逃生地道。发现地道的那一刻,她便知道精心策划运作多年的计划将成泡影,末日将至,立刻通知心腹手下转移至城郊三十里外的岭山镇。那里她建有一个秘密基地。 她只身前往白府希望能得到白小望的帮助,结果被白小望结结实实臭骂了一顿。他说,他哥哥白小隐武功天下无敌,连他也不敢得罪,更何况她这么个小角色。让她马上躲起来,不要露面,他想办法让白小隐尽快离开京城。 十年忍辱负重,千辛百苦,眼看胜利的果实即将到手,白小隐一来,让一切付诸东流,她不甘心,也不死心。 她愤怒至极,当着白小望的面喊不杀白小隐誓不罢休,白小望的反应出奇地平静,甚至朝她淡淡一笑,说如果她有本事杀得了白小隐,他不会在意,最后说了一句“不作死就不会死”,然后便让她从后门离开。 她听出来了,白小望和白小隐虽说是兄弟,但一个在天一门,一个在恨天门,两人之间并不存在真正的兄弟情义,白小望认他作哥哥只不过觉得他还有利用的价值而已。 她甩脱盯梢她的人,随后便带了一批心腹直接出城去了三十里外的灵山镇。 她在这里秘密修建了一座“清乾山庄”,作为她的大本营。 当晚,她在金碧园的眼线传来了消息,说金娘子已将她逐出碧流山庄,决定休园三月,把金碧园的钱财装了整整六大车,打算运往碧流山庄。 她听闻此消息,忍不住仰天大笑:天助我也! 她组建的“十三狼”,其成员都是她花费重金聘请而来,尤其岩峰和熊山,许给他们的酬劳是每年一千金,这笔数目连她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心疼。 金碧园日进斗金,这些花销根本算不得什么,但现在她被赶出了金碧园,钱自然成为一大问题。 果不其然,岩峰已经在旁敲侧击地试探她,如果不能及时支付他们酬金,也许他们很快便会弃她而去。 六大车钱财,几百万银子,哈哈,这不是老天在帮她吗? 她立刻召集熊山、岩峰和殷冷商议夺银之事。他们三人没有丝毫犹豫便同意加入行动,索要的报酬是各取六分之一。这么大的一笔财富,谁能不心动呢? 柴琛是见过世面的人,这点财富对于碧流山庄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只要能杀死白小隐、金碧偕和游清泉。 提到白小隐,大家都面面相觑,面露难色。殷冷道:“江湖传言,他的快剑胜过当年的秦天狼,剑法天下第一。他曾一剑挑断天下第一杀手秦枭狼的手筋……有他在,我们恐怕……” 熊山道:“白小隐我见过,不过二十出头,剑法真有传说的那么高吗?本人表示不信,就他这年纪,生下来便开始练剑,也不过二十年,有那么神吗?我还真想会会他。” 柴琛道:“白小隐剑法的确高,但弱点也很明显,我有办法让他离开车队。” 熊山道:“好!他们一共四十多人,如果白小隐不在,真正能打的不过是游清泉和熊狼两人,我兄弟熊水手下有五六十号人,只要给足银子,他们必会赴汤蹈火。” 柴琛道:“好,清乾山庄有二十多人可参与行动,具体怎么行动,还是请岩峰兄弟来安排吧,你是杀人的大行家,呵呵。” 第210章 押运 车队不紧不慢行了十日,顺利通过了地势险要的鬼叫谷,但大家悬着的心并没有放下,毕竟前面还有两大关口。 一路上,游清泉作了周密的部署,每到一个城镇,必要求当地分坛派出精干力量提前两天侦查前面的路况。同时集齐人马跟在车队后面策应。大一些的分坛有五六十号人,小的也有二三十人。 又行四日,抵达松风坡,游清泉叫停了车队,吩咐大家在路边休息,不远处的十字路口摆着几个茶摊,不少过路人坐在茶棚下喝茶歇息。 游清泉安排好了警戒,便请小隐和大熊过去喝茶吃点心,顺便打听打听情况。南来北往的路人总能带来最新的消息和最有趣的奇闻。 今天就有一位大叔在大谈特谈顺帝驾崩、皇叔相王继位、京城大戒严等新闻。 有关相王继位之事沿途听闻不少,有的说顺帝传位于相王,相王临危受命;有的说京城大乱斗,皇宫血流成河,相王最终胜出;还有的说叔侄相残,血溅宫廷,相王一举击杀二皇子和四皇子,夺取了皇位。 不论哪种说法,相王继位已是不争的事实。 游清泉喟然叹道:“京城风起云涌,顷刻天翻地覆,相王成功上位虽在意料之中,总是叫人心中不爽,难以接受。幸亏我们先行一步,抢出来些金银,不然困在京城便只有任人宰割了。” 金碧偕道:“相王阴险毒辣,为谋上位不择手段,希望他登基后能有所改变。” 游清泉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恐怕天下很快要起一场腥风血雨。” 金碧偕道:“是呀,相王上位,肯定要大肆清除异己,我干爹……高丞相……不知会不会……唉。” 小隐道:“他自己早有预感。丞相估计是当不成了,能不能保住性命还要看他自己的能耐。” 金碧偕伤感道:“高大人倒台,我们金碧园恐怕……” 小隐道:“我们已经尽力了,身外之物,金娘子不必太在意,人才是最重要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大熊插话道:“没你们说的那么悲观吧。按惯例新皇登基,大赦天下,皇恩浩汤,泽被四海。相王做了皇帝,首先要做的是笼络人心,不至于马上大动干戈吧?” “大……赦……天……下!”小隐忽然想到了顾桃,文心兰兄妹会因此而被免罪释放吗? “下月初八京城要举行新皇登基大典,到时候皇上一定会宣布大赦天下,你哥哥和伯伯很快就能回家了吧?” 在茶棚里喝茶的一位路人也在说大赦天下的事。坐在他对面的人摇头叹道:“说不准,大赦天下也不是人人赦免,有限度的,谋反、欺君、抗旨者概不赦免,我听说西阳的大将军文将军就不会得到赦免,好像不日即将问斩。” 小隐心里咯噔一跳,耳朵竖了起来。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杀他们兄妹?” “给文将军定的是‘莫须有’的罪名,皇上不想赦免他,又担心有争议,所以要赶在宣布大赦令之前斩了他们,岂不省事。” 另一人摇头叹道:“可悲可叹,自古英雄多悲歌……” 小隐再也坐不住,抢上一步,一把抓住那路人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喝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朝廷要杀文心武兄妹?你从哪里听来的?” “你……你……我……我……”那人吓得面如土色,话都说不出来。 大熊上前搬开开小隐的手,安慰那人道:“你别怕,别怕。我们是文将军的朋友,听你说他们要问斩,所以心里着急。你把这事慢慢说来听听。” 那人用手掌直捋胸口,缓了两口气,才道:“吓死我了。其实……我也是听我邻居老马说的,他刚从西阳那边回来,说那边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事。” “什么时候问斩?” 那人道:“说是下月初二。” 大熊问道:“是谁下的命令?” 那人嗫嚅道:“这个……小人不知。” 小隐没好气地道:“胡说八道!” 那人一缩脖子,道:“小人只是道听途说,以后再也不敢乱说了。” 说完,一溜烟跑了,茶棚里另外几位喝茶的路人也纷纷离去。 小隐回到座位上,端起茶碗,咕嘟咕嘟猛灌一气。大熊劝慰道:“小隐,这种传言不一定是真的,你别太往心里去。” 小隐忧心忡忡地道:“万一是真的呢?” 游清泉道:“白使者,今日是十九日,此去西阳大约十一二日骑程,你马上出发,还能赶得上。” 小隐双手抱头,用手指敲打着自己的脑门,内心斗争激烈。 这时,侦察路况的探马回来禀报,说前路安全,松风坡两侧三里之内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 游清泉站起身来,对金碧偕道:“我们过松风坡吧。” 小隐默默地站起身来,大熊问道:“你怎么样?” 小隐表情肃穆道:“过了松风坡再说。” 茶博士忽然上前对小隐作揖道:“这位可是白小隐白少侠?” 小隐忙回了一礼,道:“正是在下,敢问有何指教?” 茶博士道:“有人为你定制了一盒桂花糕,请稍等。” 他转身从一只箩筐里取出一盒包装好的糕点递给小隐,道:“多谢光临。” 小隐不明其意,但仍是接过糕点,礼貌地行礼致谢,随即想到或许有人暗中传递消息,便拎着糕点直接坐进了金碧偕的马车。 他拆开包装一看,里面果然夹着一张纸条,写着“幽冥沟伏击,八十人”,署名殷。原来是殷冷送来的消息。 看来当初的工作没有白做,殷冷诚心反水了。 他把纸条交给金碧偕,道:“柴琛的手下青狼殷冷传来的消息,他们的确在幽冥沟埋伏了八十人要打我们伏击。” 金碧偕看看纸条,微微一笑道:“你下手倒挺快,竟然策反了柴琛身边的骨干分子。有她作内应,我们取胜的把握更大了。” 小隐道:“这样一来,我们是否需要调整我们的策略?” 金碧偕道:“我懂了,这次必要拿下柴琛!” 车队顺利通过松风坡,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紧绷起来。不是鬼叫谷,不是松风坡,那么一定是前面的幽冥沟啦! 四天后,队伍将抵达幽冥沟。 两日后来到了一处三岔路口,金碧偕叫停了车队,让大家停下来休息。她把一脸愁容的小隐叫到面前,道:“小隐,我知道你这几日寝食不安,担心顾桃的安危。顾桃这姑娘我喜欢,我思来想去,觉得不该把你强留下来,我挑了两匹最强壮的马,你赶紧动身去西阳吧。” 小隐眼睛一亮,但随即黯淡下来,道:“算啦,还有两日便到幽冥沟了,等车队安全通过幽冥沟,我再去吧。” 金碧偕道:“救人如救火,万一顾桃有个闪失,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我决定了,你去吧。柴琛那帮乌合之众,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们。” 小隐迟疑道:“我……” 金碧偕道:“我这辈子什么阵仗没见过,你放心去吧,我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去吧去吧。” 小隐跪地一拜,道:“多谢教主理解,后会有期!” 随即跃上马背,回头对大熊道:“大熊,你留下,一定要保护好金教主的安全!” 大熊朝他摆摆手道:“你放心去吧,我会保护好金教主。” 小隐抱拳道:“后会有期!”说着,扬鞭策马疾驰而去。 远处的一座山岗上,五六个人正对着车队的方向指指点点,正是柴琛等人。他们刚接到探子来报,白小隐独自离队疾驰而去,方向是西阳城。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令所有人惊喜不已,一起向柴琛竖起了大拇指。 “柴总管果然妙计!” “白小隐一走,他们押送的金银便是我们囊中之物了,哈哈哈。” “哇,几百万两银子,这辈子该怎么花哟!呵呵呵。” 柴琛收起笑容,正色道:“诸位先别高兴得太早,金娘子和游清泉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下一步能不能拿下他们,我们还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此战我们只能胜不能败,而且机会只有一次。” 殷冷道:“柴总管放心,岩峰大哥早已安排妥当,只等请君入瓮啦。” 柴琛看着岩峰道:“我还是不太放心,岩峰兄,把你的安排详细说来听听,我们再推敲推敲,看看有没有漏洞。” 岩峰清清嗓子道:“这十几日,我们已经摸清了他们的规律,先派出一批人提前两日在前探路,搜查道路两侧,每半日派人回头报一次平安;车队出发前又派出一批人先行,再次确认前头路况,搜索范围是道路两侧三至四里,确实够谨慎够严密的。” 熊山道:“他们防得这么严,如何提前设伏?很可能被发现呀。” 岩峰道:“不错,根本没有机会事先埋伏人,且稍有不慎,便会暴露。” 柴琛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安排?” 岩峰道:“我觉得很有意思,有挑战才有意思嘛,呵呵。我们行动的原则是相机而动,见机行事。” 熊山不耐烦道:“卖什么关子,到底怎样做?” 岩峰微笑道:“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我决定采用关门打狗的办法消灭他们。幽冥深沟长达十五里,只有一处进口,一处出口, 中间无岔路,像极了一条管子。 我准备在崖壁上方、深沟内及出口处分别埋伏一批人马,待他们车队入沟,先把两头堵住,然后分别从崖壁上和车队前后三面发动进攻,包了他们饺子。” 熊山道:“你说分别埋伏,我们那么多人,能不被发现?” 岩峰道:“所以叫相机而动。大部队先撤到五里外,待侦察的探子通过,车队进沟,我们才进入伏击位。不过为确保行动迅速及时,我们只能改用轻武器了,多准备箭矢,用箭雨招待他们,呵呵。” 柴琛道:“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岩峰兄果然心思缜密,部署得当。到时候我来对付金碧偕,熊山对付游清泉,殷冷对付大熊,动作要快,杀光在场所有人,一个不要放过。岩峰兄负责劫车杀人,控制住银车后,由熊水组织人搬运!大家清楚了吗?” 众人齐声道:“清楚了!” 柴琛道:“好,分头行动!” 第211章 伏击 游清泉骑马走近金碧偕乘坐的厢式马车,忧心忡忡地道:“金娘子,赤月使者不在,我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不是个滋味。” 马车里的金碧偕淡淡地道:“你是担心柴琛跟我们鱼死网破?” 游清泉沉默了一会,才道:“柴琛、熊山、岩峰、殷冷都是高手,而我们这边身手高一点的只有我和大熊,一旦打起来,双方必是混战,我担心我顾不上你,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想请你离……” 金碧偕打断了他,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柴琛想杀我,我也想摆平她。她加入我们碧流山庄近十年,太了解我们的内情,如果她以后勾搭朝廷来对付我们,我们会很惨。不解决她,我们今后别想过安生日子。 这次是绝佳的机会,岂可错过。到时候,你不需要管我,放手去做你的事,你放心,我有自保的办法,柴琛要杀我,还不够资格。” 游清泉颔首道:“你这么说,我安心点了。” 金碧偕道:“放心吧,只要按计划行事,我们不会输。” 两日后的午后,车队抵达幽冥沟入口处,按计划队伍并没有急着进沟,而是停了下来休息整顿。 柴琛在距他们四五里外的一处山岭上注视着他们的动向。远远望见一些人忙忙碌碌,似乎在搭帐篷建营地。 熊山道:“瞧他们这架势,像是要就地过夜了。” 柴琛道:“叫我我也选择白天过沟,大白天肯定比晚上安全。让弟兄们随时待命,注意隐蔽,千万不要暴露目标。” 入夜,营地里生了七八个火堆,不少人围着火堆喝酒说笑,气氛显得非常轻松。 熊山看着他们没好气地道:“死到临头了,一个个还穷开心。” 殷冷道:“我就看不懂了,他们的营地防守稀松,运了这么多金银,就不怕人打劫?” 柴琛冷笑一声,道:“你去打劫试试?包你有去无回!” 殷冷倒抽一口冷气道:“你是说他们这样子是故意做出来的,其实暗藏杀机。” 柴琛道:“游清泉是个十分心细之人,怎么可能这么随便。” 熊山道:“我正想提议我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冲过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柴琛指着营地道:“你瞧他们选的露营之地,背靠树林和大路,前面一大片开阔地,几乎每个人身上都背着强弓劲弩。你冲冲试试,保管你还没到,就全倒在箭矢之下了。” 殷冷道:“那怎么办?岩峰兄的伏击计划会成功吗?” 柴琛道:“他们在此地扎营,可进可退,显然是要确认前路没有危险才肯通过,现在是考验耐心的时候了。我担心熊水那帮人是否沉得住气。” 熊山道:“我马上过去再吩咐他们几句。” 柴琛道:“好,一切行动必须听指挥,一旦暴露,则前功尽弃!” 午夜时分,柴琛正靠在树上打瞌睡,探子忽来报,说营地有异动。她急忙叫醒熊山和殷冷,一起抵近窥探。 果见营地里亮起数十支火把,似在集结队伍,这是要趁夜通过幽冥深沟? 不久七八骑人马举着火把,慢慢向深沟靠近。 殷冷道:“看起来他们准备动身了。” 柴琛道:“奇怪!白天不走晚上走?什么意思?” 熊山道:“肯定是想给咱们来个措手不及呀,我们的兄弟还在五里外待命呢。” 柴琛沉吟片刻,道:“好吧,你马上派人让弟兄们快速行进,进入预定位置,准备伏击。” 远远望见七八骑慢慢进入山沟,大队人马并没有跟进。 柴琛骂道:“真够狡猾的。马上吩咐下去,不见马车不得动手,免得打草惊蛇。” 不料,进入山沟的人很快又出来了,重回营地,不久,灯火熄灭,营地复归宁静。 熊山道:“搞什么名堂!他们这是睡觉啦?” 柴琛道:“马上派探子过去看看,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别靠太近!” 等了一阵,探子来报,他们确实在休息。 熊山骂道:“他奶奶的,这不是戏耍我们嘛!我们那帮兄弟怎么办?撤还是不撤?” 柴琛道:“不撤了,让他们在伏击位待命,随时准备出击!” 次日,直到日上三竿,营地里才开始有动静,割草喂马,生活早饭,渐渐热闹。 熊山眼睛里直冒火,不停地骂娘:“真想冲过去杀他们个人仰马翻!” 柴琛道:“守了那么久了,再坚持坚持。” 熊山道:“我能坚持,我们那帮兄弟可坚持不了了,他们两天两夜没好好睡觉,饿了两天了,再折腾下去,怕是提不动刀,拉不开弓啦。” 殷冷插话道:“他们会不会再等援兵?” 柴琛沉吟道:“有这可能。” 熊山道:“如果他们等来了大队援兵,怎么办?” 柴琛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管不了那么多了,不搏一搏,怎么知道自己会输呢?相王已继位为帝,只要我们能杀了金碧偕,我们就能重新控制金碧园,到时候献给皇上,定能获得封赏。” 熊山叫道:“他奶奶的,老子也拼一把!” 柴琛道:“吩咐下去,让弟兄们再坚持坚持,白花花的银子马上到手了!” 直到中午时分,车队再次动了起来,这一次行动迅速,全部人马快速进入深沟。 柴琛欣喜道:“总算等到你们,该我们上了。” 按照计划,由熊水带领善于射箭的三十余人埋伏在崖壁之上,居高临下发动攻击,箭弩齐射,大规模杀伤敌人。由岩峰带领二十多人拦住前路,柴琛则带二十余人堵住后路,三面夹攻,令敌人插翅难逃。 柴琛带人远远跟在车队后面,只等车队进入伏击地带,熊水发动进攻,敌人乱了阵脚,便发动攻击。 然而,眼见车队进入了预定的伏击位,崖壁上却一点动静也无。柴琛忍不住骂道:“他妈的,熊水他们干嘛去啦?统统睡着了吗?” 熊山嚷道:“不可能吧,怎么会这样?出事啦?” 车队加快了速度,马上就要出伏击圈了,柴琛心下大急,高声喊道:“弟兄们,白银就在前面,冲呀杀呀!” 跟在她身后的二十多人齐声高喊,各挺刀剑猛向前冲。 猛可里,山崖上忽然飞下一个人来,望着向前冲杀之人的头顶落下,众人倶各吓了一跳,纷纷四散躲避。那人整个身体横着落地,结结实实地砸中地面,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那人落在地上一动不动,也没发出任何声音,细看时,却是熊水,胸口一大滩血迹,显然已死去多时。 熊山见自己的兄弟死得那么惨,又惊又怒,朝崖上大声喝问:“是谁杀了我弟弟?” “是我!”一个人顺着崖壁如飞而下,不是别人,正是离队数日的白小隐。 “白小隐?我杀了你!”熊山大吼一声,挺剑向小隐猛扑过去。他算准了时间,要在小隐即将落地之际刺中他,那一刻人无处着力,是难以施展身法和剑法的。 但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小隐的手里其实握着一根麻绳的,见熊水的剑快速刺来,手腕一抖,麻绳的一端直奔熊水的面门。 熊水吃了一惊,急忙回剑将绳子挑开,就这么一缓,小隐双脚落地,并借力跃起,长剑直取熊水咽喉。 熊水退了一步,这一退再也停不下来。小隐快剑展开,剑剑连环,一剑快过一剑,直杀得熊山连声狂吼,节节败退,衣服上不时有血渗出。 柴琛一见白小隐现身,凉了半截,知道大势已去。埋伏在山崖上的人显然已全部被杀,那么岩峰呢? 忽听马蹄声急,只见前方一人一骑急奔而来,来人头发散乱,满身血污,十分狼狈,正是岩峰。 岩峰跳下马来,冲着柴琛道:“我们中了反伏击……” 话音未落,前方二三十骑人马紧追而至,清一色黑色劲装,中间两人服饰不同,一人是游清泉,另一人是金碧偕。 是碧流山庄的黑衣卫! 他们磨磨蹭蹭,果然是在在等援兵! “杀呀!” 身后忽又传来喊杀声,足足有四五十人挥舞各种兵器冲杀过来!再看山崖之上,至少有二十张弓箭对准崖下,只等一声令下。 前后包夹,上有利箭,柴琛等二十多人已无处可逃。 金碧偕打了个手势,所有人一起下马,簇拥着她慢慢向柴琛逼近。 金碧偕道:“小琛,我做梦都想不到我们俩竟然会有这样一天,投降吧,小琛,我承诺,只要你放下武器,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到了这个时候,金碧偕依然亲切地叫她小琛,足见她用情之深。 柴琛小声对身边的岩峰和殷冷道:“擒贼先擒王,现下如要自救,惟有制住金碧偕。待会你们俩拦住游清泉,我来拿金碧偕。” 她抱拳朗声道:“败了就是败了,我无话可说。可叹我卧薪尝胆包羞忍耻十年,终究还是没能抱得大仇,悲哉!痛哉!惜哉!” 金碧偕走近几步,道:“你这是何苦呢!我说过我不杀你,只要你放下武器投降。” 柴琛也向前走了三步,两人之间相距已不足三丈。 游清泉挡在了金碧偕前面,厉声喝道:“姓柴的,站住!再向前一步,便取你狗命!” 柴琛停下脚步,瞪着游清泉斥道:“姓游的,鬼叫什么!你不过是金娘子手下一条狗,还天天妄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滚一边去!” 金碧偕道:“小琛,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何要背叛我,甚至不惜杀我,这么多年来,是我待你不够好吗还是我哪里做错了?” 她眼圈发红,声音哽咽,说到动情处,眼泪扑簌簌地直流下来。 柴琛冷冷地道:“你个变态老妖婆,你知不知道,我是个正常人,为了迎合你讨好你,我奴颜媚骨,荒淫无耻,可每次我回去后都恶心得要吐一脸盆,洗三遍澡!” 金碧偕愕然瞪着她道:“你……你……难道你从来没喜欢过我?你对我说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都是骗人的?” 柴琛吼道:“没有,半分也没有!我心里只有仇恨,仇恨,仇恨!” 她突然跃起发难,猛然扑向金碧偕,而此时的金碧偕完全沉浸在伤悲和悲愤中,竟似没有注意,也没有任何反应。 第212章 反伏击 站在她身旁的游清泉早防着她偷袭,立刻挥刀迎了上去,但岩峰几乎在同时跃起攻向游清泉,殷冷也随后跟进。 岩峰的剑直指要害,游清泉不得已挥刀格挡,岩峰意在拖住游清泉,为柴琛争取时间,因此长剑连刺,并不防守,迫得游清泉步步后退。 柴琛瞬间已到金碧偕身前,伸手去掐她的脖子。游清泉始终留意着金碧偕,见她危险,百忙之中掷出了一枚飞刀。 飞刀正中柴琛后背,但岩峰的剑也同时刺入了游清泉的右肩,手中的弯刀咣当落地。岩峰的右掌闪电般击向游清泉胸口。 这一掌凝聚了岩峰十二分功力,要立毙游清泉于掌下。 游清泉已无力闪避,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最后看了一眼金碧偕,见飞刀已射中柴琛,阻止了他的突袭,心中一宽,随即闭上眼睛等待死神的降临。 然而,岩峰的掌出击到半路忽然停住了,身体一僵,前胸透出一只血淋淋的剑尖。他慢慢倒下,拼命转回头,见刺他的竟是殷冷,眼睛里流露出惊愕、愤怒和无助。 他倒了下去,双目圆睁,再也不愿闭合,江湖一代杀手至死也不相信自己竟然惨死于同伴之手! 柴琛背部被飞刀射中,身形受挫,顿了一顿,就在这时,三四名黑衣卫同时挥剑向她发动了攻击。 柴琛想也没想,连挥铁扇,扇子的龙骨变成了暗器,激射而出,将攻上来的黑衣卫全部击倒。 金碧偕近在咫尺,柴琛强忍疼痛,再次发力,整个人扑了上去,这回无论如何也要制住她! 金碧偕终于醒悟,后退一步,手指一抖,两枚毫针激射而出,正中柴琛双眼。 柴琛大叫一声,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但她立刻跳起身来,伸出双手摸索,随即狂吼道:“金碧偕,你个变态老妖婆,你打瞎了我的眼睛!你好狠!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的眼睛里流出两行鲜血,毫针深深插进了她的眼珠子,她瞎了! 这时,游清泉冲了过来,飞起一脚将柴琛踢了个跟斗,斥道:“你个下流的败类!你去死吧!” 他的肩膀被岩峰刺中,兀自流血不止。殷冷走过来道:“游总管,包扎一下吧。”撕下一匹布,帮他包扎伤处。 金碧偕望着跌坐在地的柴琛冷冷地道:“柴琛,我给过你机会,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柴琛挣扎着站立起来,仰天发出一阵悲凉的笑声,哽咽道:“娘子,我要死了,你还记得我教你的那首碧流情歌吗?” 金碧偕轻声哼了起来:“晚风轻拂绿柳,恰似你水一般的温柔,那微微荡漾的涟漪,闪烁着我们的誓言。碧流河畔的芳草,见证了我们的深情,那绵延不绝的流水,诉说着我对你的守候。我捧起…… 金碧偕的思绪重回到了两人相处时的甜蜜时光,甚至微微闭上了眼睛。 柴琛悄悄手中铁扇对准了金碧偕,左手猛然一拍,一枚钢针如弩箭般射出,直取她的心脏部位。 一旁的游清泉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来不及阻止,便扑向了金碧偕,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钢针。 钢针射入他的左肩,他大叫一声,跌倒在地。 几乎在同时,柴琛“啊”叫了一声,一枚狼镖射中了她的后脑勺,顿然往前扑到,抽搐了一会便不动了。 发出狼镖的是小隐。他刚刚杀了熊山,返回来时,发现柴琛欲发暗器,急忙投出狼镖,但还是迟了一步,没能阻止钢针发出。 他抢上前拔出钢针,一看一闻,立刻意识到钢针有毒,忙点了他周身数处大穴以阻止毒性蔓延,随即取出解毒丹喂游清泉服下。游清泉看了一眼金碧偕,慢慢合上了眼睛。 金碧偕见游清泉两度受伤,且为了救她不惜牺牲自己,感动得泪水直流,急切地问道:“清泉他……他会有事吗?唉,多怪我!多怪我!” 小隐指指柴琛的尸体,道:“快搜她身上,看有没有解药?” 殷冷上前蹲下来在她身上细细摸索了一会,摇头道:“没有。” 小隐神情凝重地道:“那就麻烦了。毒药挺烈的,我没看出来是什么毒。” 金碧偕流泪道:“那怎么办?怎么办?小隐,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清泉,他太可怜了,一心一意为金碧园,自己没过几天好日子。” 小隐道:“我会尽力。我们先离开这里,要找个清静的地方替他疗伤。” 队伍走出幽冥沟,行进了约五十里,终于见到一个村庄,金碧偕包下了村里唯一的一家客栈,命令大队人马先押送金银回碧流山庄,只留下了二十人留守。 小隐研究了半天,也没能搞清楚柴琛用的究竟是什么毒,只得向金碧偕求助,请她细细回忆与柴琛相处的日子,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金碧偕道:“柴琛从来不用毒的,也从未听她提起过。你瞧,她射伤黑衣卫的那几枚钢针并没有淬毒,何以这一根沾了毒,毒性还那么强呢?如果搞不清楚是什么毒,就救不了游清泉吗?” 小隐沉吟道:“或许这一根毒针是用来保命的,又或者是专门用来对付你的。她师从白眉阴煞,白眉阴煞喜欢毒蛇,这毒会不会是某种蛇毒呢?我按蛇毒来试试。” 他去野外拔了些半边莲、青藤香等解毒草药捣碎了敷在伤口上。半日后,伤口的黑血有所减少,草药似乎有效。 治疗了一天一夜,游清泉仍是昏迷不醒,金碧偕急得整日以泪洗面。 小隐道:“内服解毒丹,外敷草药,有一定效果,如要他醒来,需要至亲至爱之人在床边不停地呼唤。能唤醒他,他就能度过生死关。金教主,游清泉对你倾慕已久,我想,只有你才能唤醒他。” 金碧偕道:“他是为了救我才以身犯险,让我来守他,这是我必须做的。” 至此,金碧偕日夜守候在游清泉床边,轻握住他的手,不停地说话,唱歌。有时候,甚至唱那首“碧流情歌”。一次,小隐听见她说:“清泉呀,其实你的心意我懂,我完全懂,柴琛说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想通了,人世间啥都没有真情重要!我决定了,我就让你吃上天鹅肉。你快快醒来,从今往后,天鹅天天陪在你身边,永远陪伴你……” 小隐暗道:“游清泉若能醒来,倒是因祸得福了,终于抱得美人归!我一定要治好你,让你吃上天鹅肉,气死看不起你的人!” 两天后,游清泉终于醒来,看见他睁眼的一刹那,金碧偕高兴得像个孩子般欢呼雀跃。 次日,三阳子先生赶到了,有他在,游清泉康复指日可待。 小隐向金碧偕辞行,临行前向金碧偕表达了真诚的祝福:“我爹和我娘错失了二十年,彤姨和金蝉留下了一辈子的遗憾,世间万般皆虚幻,唯有真情最可贵。 ” 金碧偕含笑点头:“我也喜欢顾桃这姑娘,柴琛的事耽搁了你不少日子,你去吧,金姨祝你心想事成,抱得美人归!顺便代我向你娘问好。” 这几日,大熊与殷冷日日在一起,已经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小隐有心促成他俩的好事,便带着她和大熊一起前往西阳。 路上,殷冷问起了反伏击的事,小隐便把整个计划细述了一遍。 原来那日小隐收到了殷冷托茶博士传递的纸条,便隐隐觉得文心武兄妹问斩之事可能是个圈套,意在逼他离开车队,减少车队护卫的力量。 他把想法说给了金碧偕听,她也认为这是个圈套,说既然人家那么想你走,干脆将计就计,你就公开辞行离队,让他们放心动手。 金碧偕写了两封信,安排他前往百里外的木城见木城分坛坛主童悦,让他飞鸽传书给碧流山庄调黑衣卫过来接应,同时让他也组织一批人手过来接应。 小隐带了二十余人先一步赶回来,悄悄解决了埋伏在崖壁上的熊水一伙,除掉了对车队最大的威胁。伏击变成了反伏击,最终成功消灭柴琛一伙。 殷冷不禁在心中暗道:幸好当时白小隐给了一个机会,自己也及时作出了弃暗投明的决断,不然此时早已丧身幽冥沟,为柴琛送了性命。 三人一路上晓行夜宿,快马加鞭,用了十天时间进入了西阳境内。小隐决定让大熊带殷冷直接去天隐山庄向天君复命,自己独自前往西阳城救顾桃。 一来一往已经两个多月,顾桃在狱中定是寝食难安,度日如年,想到她在狱中受苦,心中难受,犹如坐在针毡上一般,马不停蹄跑了一日,入夜时分进入了西阳城。 小隐顾不得鞍马劳倦,策马直奔西阳牢狱,又奔行半个多时辰,马已累得口吐白沫,终于看见了牢狱大铁门。 此时已近亥时,铁门紧闭,里面黑黢黢的,狱卒、犯人应该早已歇息,按规定是不允许进入的。小隐在门口徘徊了一阵,最终决定试试,上前敲响了大铁门。 可是门敲得震天价响,老半天里面一点反应也没有。 奇了怪了。 心头一急,纵身翻越围墙而入。只见四下里一片漆黑,看不见一点灯火,显得极不正常。 他急步跑向关押顾桃的那幢楼房,也是铁将军把门,里面黑灯瞎火的,也不见一个狱卒。不觉心中一慌,人都去哪儿啦? 难道那天茶客说的是真的? 第213章 破败王府 小隐心急火燎,东奔西窜,终于发现一间单独的小屋里面透出一星灯光,几个大步冲过去敲响了木门。 不一会,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位须发花白凌乱的老人,穿着一件破旧的狱卒服,酒气熏天,舌头打结问道:“你……你干嘛?” 小隐忙抱拳行礼道:“牢吏大爷,请问牢房里的人都去哪了?怎么统统不见了?” 老人眯起眼睛打量了小隐一会,道:“回家啦,统……统回家啦!” 说着便要关门,小隐忙用手顶住门追问道:“我问的是犯人,犯人!” 老人打了个嗝,道:“信王造反,文……文家军来啦,全放回去啦!” 这话不啻在小隐耳边响起一声炸雷,惊得他目瞪口呆,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待他回过神来,老人已关上了木门。 他默默地往外走,脑中如翻江倒海,难以名状的震惊、疑惧与混乱齐齐涌现,交织成一幅混沌的画卷。 信王造反?信王造反了? 他不是已经病入膏肓,奄奄一息了吗? 原来全是装出来的,目的就是要骗过相王,安全离开京城以便返回大本营集结军队! 难怪这一路上见到不少官兵急行军。 相王把持朝政多年,在京城根深本固,信王斗不过他,装死逃得性命,脱险后便举兵造反。 信王领兵多年,骁勇善战,手下有一大批忠于他的将士,两虎相争,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呢。 文家军属于信王的亲信部队,信王反了,文家军自然跟着反。他们打开牢门释放所有囚犯也在情理之中,更何况文家父子都曾是他们的统帅。 现在文心武和顾桃肯定已经回到西阳王府,文心武会重掌文家军帮助信王打天下吗? 那么顾桃呢? 想起顾桃,心头一紧,不由加快了脚步。仍旧翻越围墙而出,上马疾行,前面一阵香味扑鼻而来,见路边摆着一个馄饨摊,顿觉饥火中烧,一天没吃东西了,当即下马,在小方桌前坐下,要了两碗馄饨和一笼包子。 一碗馄饨、五个包子下肚,感觉精神了些,便问小贩道:“听说信王举兵造反了,有这事吗?” 小贩压低声音道:“我也听说了,现在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事呢。听说五天前信王在信州举兵二十万,说朝无正臣,内有奸逆,举兵诛讨,以清君侧,号令天下清君侧,靖国难。我们这里的文家军也跟着信王去了。听说已经打了好几个大胜仗。” 小贩说的有板有眼,信王起兵造反显然并非传言。 “听说文家军打开牢门释放了所有囚犯?” “是呀是呀,好像是前天的事,我有个侄儿两年前犯事被抓,也回来了。” “文心武兄妹也放出来了吗?” “那还用说。文家军本来就是冲着他们去的。” “文心武也反了吗?” “这个……不清楚,可能没有吧,好像是说身体有病……” 吃完包子、馄饨,小隐牵马而行,心中盘算要不要连夜去西阳王府见顾桃,毕竟很晚了,已经是上床睡觉的时间了。 但他按耐不住内心的渴望与冲动,还是决定去试一试,见不到顾桃便看一眼西阳王府的大门,聊以慰藉三个月来对顾桃的思念。 通往王府的胡同黑灯瞎火的,七八根灯柱均没有点灯。王府大门无人值守,几盏宫灯也没有点亮,漆黑一片,只有西角门前亮着一盏风灯,光线昏暗。 小隐不禁在心中感慨,昔日何等风光,一旦失势便破败如斯,令人心酸。透过门缝朝里看,府内黑黢黢的,里面的人应该都已歇息了。 他牵着马在胡同里徘徊了一阵,最终还是决定先找一家客栈休息,明早再来拜访。 刚刚走出胡同,正待上马,迎面一架马车疾驰而来,擦肩而过,驶进了胡同。 小隐不觉奇怪,马车走得急,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了吗? 便牵马又折了回去,只见马车在角门口停下,赶车人抱了马凳搁在车厢前,道:“郡主,请下车。” 郡主? 是米管家的声音。 小隐心中一阵激动,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只见顾桃踏着马凳下了马车,回头伸出手搀扶另一人,道:“江郎中,您慢点!” 一位提着药箱的老者慢慢走下了马车。米管家打开角门,道:“江郎中,请!” 小隐见三人即将进内,忙喊了一声“顾桃”。 顾桃闻声转过脸来,惊叫一声“小隐”,忙吩咐米管家先带江郎中进去,自己紧跑几步,如小鸟般投入小隐的怀抱,眼泪止不住往下淌,呜呜大哭。 “小隐,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啦。” 小隐见她伤心,不禁热泪盈眶,声音哽咽道:“我回来了,回来了。这段时间,你受苦啦。” 顾桃哭了一会,忽然推开了小隐,向后退了一步,抽泣道:“前天燕云山将军带人冲进牢狱,放了我们,他还放走了牢狱内所有的犯人。只是我哥哥病倒了,一直不见起色,唉。刚刚他又犯病了,所以我连夜赶去请了江郎中来。” “他病得重吗?” “烦躁,容易生气,经常头疼失眠,全身没力气。” 小隐道:“他这是伤心过度,心情忧郁所致,药草难以治本呀。” 顾桃忧心道:“江郎中也这么说,他是西阳最有名的大夫。他经常冲我发脾气,净说胡话,唉,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小隐道:“要不我也去给他看看?” 顾桃又是摇头又是摆手,道:“不不不,你不能见我哥。对啦,府内现在一塌糊涂,我们都没来得及收拾,出了胡同右拐有一家清莱客栈,你先去那儿住下,明天早上我过来看你。” 说完,挥了挥手,便快步跑进了角门,还关上了门。 小隐没想到她说走就走,怔立半晌才回过神来,喃喃道:“她……她这是怎么啦?” 牵马走出胡同,很快找到了清莱客栈,跟小二要了间上房,草草洗漱了一下,便上床休息。 顾桃的表现令他心里很不踏实,总觉得她可能有什么事,但又无从猜测,不免胡思乱想,辗转反侧,一时竟难以入眠。 次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急忙起床,先去问店小二有没有人过来找他,店小二的回答是“否”,这才放心回房洗漱。 他不敢在外面吃早餐,在附近一家早餐铺子买了些油条、大饼、豆浆拿回到了房间里吃。刚吃的起劲,顾桃推门而入。 小隐见她面带倦容,眼圈发黑,鬓发微乱,出门前似乎未曾好好梳妆,楚楚可怜的样子令小隐心头一酸,忍不住要拥她入怀,好好慰藉一番。 但顾桃有意避开了,在房间靠窗的小方桌前坐下,顺手抓了一根大饼便啃咬起来,道:“亏你想得周到,我早饭还没吃就过来看你啦。” 小隐的确有意多买了一份,在她对面坐下,把豆浆和油条一起递了给她。 “你京城之行怎么样?还顺利吧?” 小隐忙起身,从行囊中取出丞相令和天策令放到了她面前。 顾桃眼睛一亮,惊声道:“真让你搞来了?我的天,白小隐,你好生厉害,不但搞来了丞相令,连白小望也被你说服了吗?我原以为这是不可能的事,佩服佩服!” 小隐笑道:“为郡主办事,我白小隐自然要说到做到,所以,你有什么事千万要同我说,再难的事,我一定能帮你办成!” 顾桃道:“你先别吹了,跟我说说你的京城之行都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小隐便学着说书人的口气,摇头晃脑道:“七雄五霸斗春秋,顷刻兴亡过手,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列位看官,稍安勿躁,京城风云且听在下一一道来!” 顾桃见他一本正经,状极滑稽,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这一笑笑靥如花,令小隐心头一喜,说得更加起劲了。 接着他把京城之行事无巨细详实地叙述了一遍,顾桃赞叹道:“你这人怎么到哪里总会做出一些惊天动地的壮举来,唉,要是我能跟你一起经历这些事该多好呀!” 小隐微笑道:“要是你跟我在一起,凭你的机灵脑瓜,这趟京城之行必是另外一番风景,呵呵。” 顾桃的脸色忽然阴沉了下来,道:“你少夸我,这阵子一堆烦心事,我烦死了,简直烦死啦!” 说着,双手抱头猛晃脑袋,眼泪扑嗒扑嗒往下掉。 小隐见她忽又流泪,慌了神,忙走过去双手轻摁她的双肩,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吗?” 顾桃啜泣道:“跟你无关,是我哥哥,我哥哥,一再逼我,要我嫁给萧阳世子。” 小隐心头一颤,轻轻挽住她的香肩,柔声道:“我知道你难受,我理解,你跟我说说,他怎么逼你,说出来会好受点,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办法总比困难多,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顾桃再也控制不住,扑入他怀中,呜呜咽咽地讲述后来发生的事。 第214章 退避三舍 司狱和一众狱卒收了小隐不少金银,对他们兄妹俩倒也百般照顾,并没有让他们吃苦头。只是文心武根本不相信白小隐有能力救他们,而他更在意的是文家的兴衰。 他坚信只要顾桃嫁给萧阳世子,不论做大还是做小,才能拯救文家,保住其名门世家的地位。 这是唯一的途径,而且是最有效的捷径,毕竟两人曾有过口头婚约。 不论文心武怎么苦口婆心地相劝,甚至以死要挟,顾桃自然是不同意的。文心武气得吐血,加之心中原有的伤痛,不久便一病不起。 幸好司狱有心,帮他及时请来了江郎中看病,才勉强维持住了他的身体。 那日燕云山带人冲进牢房救出了他们,并亲自将他们送回西阳王府。燕云山告诉他,信王已经决定举兵靖难,讨伐相王。他将率领十万文家军随信王出征。 文心武听后又是高兴又是难过,高兴的是信王发兵讨伐相王令他大为解气,难过的是他的病体已不允许上战场。 不然,他必被甲执兵,上阵杀敌,建功立业,荣膺桂冠。 后来,他越想越是难过,想来想去最后又把光宗耀祖的希望寄托在了顾桃身上。他深信,以信王的智谋和实力,最终必然能战胜相王,荣登大宝。 萧阳世子则会成为太子,将来继承皇位,君临天下。 顾桃若能嫁给他,以她的能力皇后之位非她莫属,日后文家便可成为第一世家。 这是何等荣光之事! 文心武已经托燕云山向信王重提亲事,让顾桃过去帮信王做事,希望能早日促成两家的婚姻, 可是顾桃偏生不理解他,死活不肯配合,两人一谈这事便争吵不休,文心武甚至以死威胁仍不能令她改变主意,致使他急火攻心,病情加重。 顾桃提出,信王谋反,一旦失败,必诛九族,嫁给萧阳岂不是往火坑里跳,而文心武则认为这正是机会所在。 胜负未定之际才是最好的机遇,此时提亲无疑是对信王最大的信任和支持,等到尘埃落定,萧阳做了太子,那时恐怕真看不上顾桃了,悔之晚矣。 两人多次口角,以至于文心武将白小隐看成了文家复兴最大的障碍,并发狠说从今往后再也不许顾桃与白小隐交往,更不允许他踏进王府一步。 小隐明白顾桃的苦衷,文心武认死理,既然这么想,必定说得出做得到。 毕竟文心武是顾桃的亲哥哥,唯一的至亲,他也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顾桃。 顾桃抽泣道:“我哥哥百般逼我,我都快扛不住了,有时候我真想去金龙寺剃光头做尼姑算啦!” 小隐想到了安和师太,便道:“做尼姑大可不必,你的身体尚未康复,倒不如去金龙寺修养一阵,康复身体,恢复武功,顺便也散散心。” 顾桃抬起头来,道:“你倒提醒了我,我哥哥整日逼我去找萧阳,我索性去金龙寺住一段时日,我哥以为我去了信王那儿,不再胡思乱想生闷气,说不定身体会好起来。” 小隐道:“很可能这样。一箭双雕,既让你哥哥安心,又能助你恢复武功,虽然欺瞒了你哥,但过一段时间,你哥想明白了也说不定。” 顾桃点头道:“好,就这么办。等我哥病情稳定一些,我就向他辞行。” 小隐道:“我陪你一起去金龙寺。” 顾桃道:“我哥不愿见你,更不喜欢我们在一起,委屈你在客栈住几日,我有空便过来看你。” 顾桃回家后,便对文心武道:“我想通了,等你身体好点了,我就去找信王。” 文心武闻言,立马喜笑颜开,道:“这才是我的好妹妹,你与信王已经有过合作,成功刺杀西戎王,此去他必会对你青睐有加,委以重任,凭你的才貌拿下萧阳世子不在话下,哥信得过你,最好能早点把喜事办了,越快越好,这样哥才真正安心。 哥的身体,你不用担心,你收拾收拾,明天就去,带上丫头秋菊,你放心去!” 顾桃取出丞相令和天策令给他看,他看了一眼,不由邹邹眉头,道:“这小子倒挺有本事的,他人呢?” 顾桃没好气地道:“你不是不喜欢他吗?我打发他走了。” 文心武点头道:“你做得对。其实白小隐有勇有谋,确实是个不错的人才,可是在江湖上混能混出啥名堂?就算他是天下第一,在朝廷官员面前不过贱民一个,跪地伏拜永远抬不起头,有意思么? 小兰呀,哥哥这么做全是为了我们文家,为了你的将来,你改变心意了,哥很高兴,可你千万别耍什么心眼,不然别怪哥哥翻脸。” 顾桃道:“哥呀,你一点不担心信王造反失败,株连九族?” 文心武道:“这你放心,哥知道信王的本事,上了战场,相王那点小鸡肚肠哪里是能征惯战的信王的对手。真有万一,你早点脱身就是了,你江湖上朋友多,我相信白小隐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顾桃冷笑一声道:“你把人家当什么啦!用得着人家时百般利用,用不着时一脚踢开,哥呀,你怎么变得这样卑鄙势利,你不觉得羞愧吗?” 文心武道:“我羞愧什么!这怎么叫利用呢,朋友落难不该帮助吗?婚姻大事,那是两回事。” 顾桃不悦道:“我懒得跟你吵。”说完,气咻咻地离开了房间。 她心中老大不爽,当天果真收拾行囊,交代了米管家和侍女秋菊一番,第二天一早便叫上小隐前往金龙寺。 不日,两人抵达金龙寺山门,安和师太听说白小隐和顾桃来访,亲自到山门迎接。 小隐不方便进寺,将安和师太拉到一边,小声道:“顾桃哥哥一直在逼顾桃嫁给萧阳世子,顾桃不愿意,故此心情忧郁,烦请师太好好照顾她,万一哪天她生出出家为尼的荒诞念头,还请师太好好劝劝她。” 安和师太微笑道:“阿弥陀佛,因缘际会,和合而生。贫尼心中有数,白施主放心便是。这次贫尼要留她多住些时日,助她康复身体,恢复武功。对啦,曾有人送信来说,你母亲身体有恙,让你速回天隐山庄。” 一听说母亲得病,小隐顿时焦急起来,再也待不住,匆匆与顾桃和安和师太道别,上马疾驰而去。 小隐日夜兼程,马吃不消了才停下了歇息,赶了十多天,终于抵达天隐山庄。一路小跑去见母亲,却见天君和白不尘正坐在客堂悠闲地喝茶。 小隐行个大礼,忍不住上下打量母亲。 天君瞪了他一眼,道:“臭小子,你干嘛?” 小隐喃喃道:“不是说你身体有恙么?” 天君斥道:“恙什么恙!你小子在外面百般潇洒,见色忘母,不知家在何处!” 小隐挠挠头,道:“你也不能这般骗我呀,害我一路上担心死了。” 天君笑道:“好,总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赶回来。我没事,你回来就好。金碧园的事你做得很好。你先休息两天,还有更大事等你去做!” “什么事?” “过两天再说吧。晚上,我们一家子好好喝一杯,给你接风洗尘。” 当晚,天君摆了一桌酒席,一家三口喝酒畅谈,席间,小隐将京城之行细说了一遍,略过了有关顾桃的事。 天君甚为满意,白不尘则不停地夸奖小隐,两人你一杯我一杯互敬,喝得甚是畅快。 天君道:“如今世道不太平,到处在打战,大鹰和大成两国局面及其相似,相王继位,信王不服,发兵靖难。成帝立国,其他王子不服,举兵讨伐。战火燃烧起来,没个三五年难以平息,权贵们为争夺皇权,不惜兵刃相交,可怜天下百姓离乡背井,水深火热。” 白不尘笑道:“你啥时变得如此悲天悯人,忧国忧民啦?他们争让他们争去,我们在这逍遥快活过日子,挺好,呵呵呵。” 天君道:“没出息。我们老了,自可不问世事,啸傲林泉,但儿子年轻,他可不成!白不尘,你不会教育儿子少张嘴。年轻人岂可游手好闲,安于现状,当大展拳脚好好干一番事业。小隐,听见了吗?” 小隐点头道:“是是,听见了。原来大成也在打仗,阿娘,你觉得哪一方会赢呀?” 天君道:“大鹰朝信王能征惯战,手下不乏强将精兵,相王不是他的对手,迟早被他拿下;大成这边,成帝也是久经沙场,手下兵强马壮,区区几个王子联手,岂是他的对手!” 小隐忍不住问道:“阿娘,你说的大事是要我去帮成帝吗?” 天君道:“不急,明天再告诉你。” 白不尘趁天君离席的间隙,小声地问小隐道:“儿子,你和顾桃的事怎么样啦?” 小隐道:“顾桃自己应该可以的,但是他哥哥文将军死活不同意,一直在逼顾桃嫁给信王的儿子萧阳世子。” 白不尘敲敲桌子发怒道:“这个文将军,我看就一糊涂蛋。信王谋反,还让妹妹嫁过去,这不是往火坑里跳吗?万一败了呢?儿子,别离他,大不了不要这个大舅子啦!爹支持你!你放手大胆去追求顾桃,文心武,哼,让爹去摆平他!” 小隐道:“爹,三生丹炼出来了吗?你和娘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啦?” 白不尘笑道:“好儿子,当然炼成了。”用力拍拍胸脯,“你爹我现在身体棒棒的,武功也恢复七八成了,你娘也差不多。以后呀,你尽可放心大胆在外面干事,不用再替我们担心了。” 即便是七八成,两人在一起,天下还有谁能伤得了他们! 小隐道:“这么神,那你给我几瓶,我给顾桃送过去。” 白不尘眼睛一瞪道:“开什么玩笑,你以为吃糖果呀,还几瓶,我就只有一瓶,最多给你三颗。” 小隐道:“小气!” 白不尘道:“不是我小气,寻常伤病一颗就够了。这事你甭管了,明天我派人送去金龙寺。” 小隐笑道:“谢谢爹!对啦,娘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呀?” 白不尘道:“好像是你们十三狼的老大叫什么苍狼的要暗杀成帝和公主。” 第215章 面圣 小隐大吃一惊:“苍狼兄?你说苍狼兄要暗杀公主和成帝?天哪,这可不妙,大大的不妙呀!苍狼和白狼不是隐居了吗,怎么又会出来干这事?” 白不尘道:“听说是六王子乌奇抓了他们的儿子,逼他们做的,不然就撕票。” 小隐道:“可恶!我说他们俩怎么可能重操旧业,原来是被人逼的。苍狼是杀手中的顶尖人物,不输秦枭狼,他出手从来没失手过。这下真是糟糕啦!” 白不尘道:“你娘也知道事情严重,已经派出地狼和红狼去保护成帝,派大熊和殷冷去保护公主了。” 小隐沉吟片刻,道:“难怪我没见到大熊和殷冷。不行,我得去阻止苍狼,不能让他杀了猎物,也不能让他被人杀了。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呀。” 白不尘道:“儿子,你不用着急,大家都是十三狼,知根知底的,不差几天时间,你多歇几天再去吧。” 白小隐终于还是没忍住,次日中午,便拜别父母赶往戎都。 原来的成王府应乌丽的一再要求改成了大成公主府,乌丽死活不肯搬进皇宫住,还称住在外面有助于她了解民情民意,掌握社会动态,成帝拗不过她只得顺她心意。 时隔近半年,小隐再次来到这里,回想当日扮作琴师入府以及后来发生的种种事情,心中颇有感慨。 大门前挺立着四名侍卫和四名灵山派弟子,显然,唐玄微也派出了一批弟子帮助护卫公主。 袁管家带了两名侍女延颈企踵似乎在等什么人,见到小隐骑马过来,立刻笑容可掬地迎了上去,躬身行礼道:“恭迎驸马爷。” 小隐吓了一跳,道:“你们……你们叫谁?” 袁管家笑道:“这里没有别人,自然是叫您啦。” 小隐急急摆手道:“不可不可。驸马爷岂是可以乱叫的……” 一名侍女道:“是公主……” 袁管家当即打断她道:“既然您不喜欢小人这么称呼,那还是称呼白公子吧。白公子,请,公主等候多时。” 小隐不觉奇道:“你们公主知道我要来?” 袁管家莞尔一笑,道:“白公子,请吧。” 小隐走进大门,只见唐玄微迎面走来,忙抱拳行礼。 唐玄微见是小隐喜笑颜开大声道:“白少侠到了,好,好,好!” 小隐问候道:“唐掌门别来无恙?” 他紧紧握住小隐的手道:“好好,你来了就好了,有你在,我终于可以放心了。这阵子累死我这把老骨头了啊,哈哈哈。” 想来他必是听见暗杀消息,亲自带领了一批门下弟子前来护卫公主和成帝。 唐玄微抱抱拳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晚上要是方便的话,我在灵山大酒店请你喝酒,为你接风洗尘。” 告别唐玄微,小隐跟着袁管家走向乌丽的卧室,升格为公主了,住的地方似乎没变。 到了门前,袁管家弓腰摆手道:“白公子,请,公主在里面等您。” 小隐走进房间,侍女小秋躬身行礼:“见过驸马爷,公主在里间。” 小隐懒得跟她啰嗦,直接走进了卧室,见一人斜卧床榻之上,身上盖着被子,走进细看不禁吓了一大跳。只见乌丽公主鬓发凌乱,其间夹杂着不少白发,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脸色发青,全无往日艳丽逼人的神采。 “你……你怎么啦?生病了吗?” 小隐伸手欲把脉,乌丽缩回了手,有气无力地道:“你来了,你终于来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小隐惊得目瞪口呆,“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啦?”在床头坐下,伸手又想替她把脉。 乌丽推开了他的手,道:“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小隐结结巴巴道:“我……我怎么啦?” 乌丽道:“你一走半年,音讯全无,我望眼欲穿,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下,一百多天啦,我就变成这样啦。” 她忽然扑入他怀中,哽咽道:“我现在变得又老又丑,你会嫌弃我吗?” 小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乌丽放声大哭,道:“你嫌弃我了,嫌弃我啦。” 小隐见她伤心,不觉心中一酸,道:“不嫌弃不嫌弃,我一定想办法治好你,帮你恢复健康。” 乌丽道:“我不要你治病,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 小隐道:“我不是来了嘛,我在我在,我陪你。太医看过了吗?他们怎么说?” 乌丽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注视着他,道:“你说你不嫌弃我证明给我看?” 小隐道:“怎么证明?” 乌丽道:“你亲我一下。”说着闭上了眼睛。 小隐不禁犹豫,一时间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乌丽放声大哭:“你嘴上说不嫌弃,其实心里在嫌弃,我好苦呀,好命苦呀……” 小隐见她哭得伤心,心中不忍,便捧住她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一记。 乌丽嫣然一笑道:“这还差不多。”向他伸出小指头,“我们拉钩,你一辈子不嫌弃我。” 小隐勾住了她的小指,另一手趁机捏住了她的手腕。她的脉搏洪健有力,根本不像得病的样子,感觉她在戏耍自己,便站立起来,道:“你是在耍我?” 乌丽格格娇笑起来,笑弯了腰,一边笑一边脱去了头上戴的假发,擦擦眼圈上涂抹的颜料。 小隐不悦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害我白担心了。” 乌丽笑道:“你担心我,我好开心呀,我就知道你最会疼人。”说着,下床穿鞋。 小隐道:“你……你别让下人乱叫什么驸马爷。” 乌丽笑道:“不喜欢呀,那就不叫,现在叫是早了点。你午饭还没吃吧?”冲外间喊了声“小秋,赶紧去厨房让他们做些吃的过来。” 小秋答应一声,跑了出去。 小隐道:“还是去膳堂吃吧,我需要了解情况。苍狼和白狼出手,真不是闹着玩的。” 乌丽道:“好吧,就依你。” 两人来到膳堂,厨子送上来一大盘牛肉,三盘小菜,一盘白面馒头。小隐确实觉得饿了,便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乌丽道:“你慢慢吃,我把有关情况介绍给你听。” 原来成王登基为帝后,朝中也有不少官员不服,几个王子更是心怀不满。 但成王一心稳定朝局,便没有动他们,让他们回封地就藩。 岂料六王子巴王乌奇竟联合泸王兴兵二十万发动叛乱。 成帝大怒,命长子乌亮领兵二十万前往征讨。双方交战数次,互有胜负。一个多月前,我得到密报,说乌奇找到了在大凉山隐居的十三狼杀手苍狼和白狼,盗走了他们俩六个月大的儿子,并以此要挟他们合作。 最终苍狼为救孩子不得已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在半年内刺杀成帝。 之后他们俩便失踪了,想来已开始行动。 乌丽自然晓得十三狼杀手的厉害,立刻禀告成帝,但成帝戎马一生根本不当回事,乌丽只得向天君和唐玄微求助。 天君立刻派出地狼、红狼、熊狼和殷冷相助,唐玄微则带了六十名精干弟子赴京协助护卫。 在乌丽的劝说下,成帝接受了地狼和红狼,让他们担任贴身保镖。 大熊和殷冷则派给了公主府保护公主的安全。 乌丽道:“等你吃完了,我便带你进宫面见父皇,父皇最相信你,你说的话他一定会听。大熊和殷冷今天也去了皇宫与地狼他们会面共同商议下一步的应对之法。你正好过去与他们见见面,一起研究对策。” 小隐吃饱了肚子,便与乌丽同乘一辆马车进宫面圣。 成帝在御书房接见了他们,见到小隐龙颜大悦,笑道:“免礼免礼。一别半年多,朕挺想念你的。乌丽三天两头在我耳边聒噪,大谈你在江湖上的英雄壮举,朕不听都不成,哈哈。你救过乌丽的性命,也救过朕,朕信得过你。 乌丽那点小心思,朕心里清楚,呵呵。最近巴王、泸王两个臭小子联手造反,简直大逆不道,朕已封乌亮为镇西大将军,领兵二十万前往征讨。 要不是百官死活不让,朕早御驾亲征去了。至于那个……上次暗杀未遂的杀手苍狼,朕接受了唐玄微的建议,临时设立了隐狼卫,正四品,由你担任钦命镇抚使,不知你意下如何?” “什么什么,才四品?”乌丽大叫道,“父皇你也太小气了,四品不行,起码三品以上,搞个二品也不错!” 成帝笑道:“当朝为官,讲的是论功行赏,入朝以后,再立新功,朕自会重赏。” 乌丽嚷道:“不行!三品三品,就要三品!不然我太没面子了!” 成帝道:“好吧,从三品兼任御前头等带刀侍卫。小隐,你意下如何?” 小隐没想到成帝这么直爽,迟疑道:“这……其实在下一直身在江湖,自由自在惯了,没规没矩受不得约束,恐怕不适合入朝为官。眼下苍狼之事紧迫,必须尽快解决。苍狼是恨天宫最顶尖的杀手,神龙见首不见尾,对付他挺棘手的。” 成帝摆摆手道:“无须为朕担心。朕现在住在皇宫,明的暗的侍卫论千论万,一个江湖人要想入宫行刺,绝无可能。你们多虑了。” 第216章 镇抚司 小隐道:“陛下,您在皇宫自然伤不到你,但您不可能一辈子待在深宫不出去吧?苍狼无孔不入,只要出现一丁点机会,他就会牢牢抓住。陛下还须重视。苍狼刺杀过的大鹰朝廷要员有户部侍郎姚启、长史王世丰、西阳王文清宴,朝廷至今都没搞清楚这些大官究竟是意外致死还是遭人暗杀的。” 成帝沉吟片刻,道:“朕信你。你娘派来协助护卫的地狼、红狼的确是高手,只是有时太过仔细,叫人心烦。” 小隐道:“要做好护卫,只有心细如发,才能堵住漏洞。非常时期,还望陛下将就一下他们。陛下身边有他们在,在下便可放心去追查苍狼和白狼了。” 成帝道:“在朝廷做事,没有官阶寸步难行,所以朕才考虑成立隐狼卫,设镇抚司府衙,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直接听命于朕,便于行事,望你莫要推辞。” 成帝言之有理,要想找到苍狼非调动各方资源不可,但小隐心中实在不愿就此入朝为官,迟疑道:“这……啊哟!” 乌丽在小隐屁股上狠狠拧了一把,疼得他叫出声来,一句话便说不下去。 成帝看在眼里,微笑道:“朕就当你同意了,特许你面圣不跪。”说着取出一块金牌递给小隐,“这是朕命人特制的圣令金牌,见此牌如见圣,百官跪拜,可调动一切资源,指挥当地驻军,凡有不从,即可问罪,可先斩后奏。” 乌丽瞪大了眼睛,惊叹道:“哇!好厉害!” 小隐接过金牌,见金牌饰有龙纹,一面刻着“大成皇帝圣令”,另一面刻着“见牌若见圣,百僚稽首,或有悖命,必可诘责。” 金牌金质细腻,纹饰精美,刻工流畅。乌丽抢了过去把玩,不住发出啧啧惊叹。 小隐跪地拜道:“谢陛下封赏。待微臣解决了苍狼一事,便辞官退朝,请陛下恩准。” 成帝道:“这个……到时候再说吧。你那几个伙伴……朕瞧那个叫地狼的是个头,便让他做你的副手吧,镇抚副使,从四品,其他几人入隐狼卫,统统兼任钦命御前带刀侍卫,正五品。 另外,朕再派朕的贴身太监李晋中小李子做你的副手,他熟知朝廷各部门的运作,与文武百官皆熟稔,可帮你协调解决部门之间的问题。朕在公主府对面设立了镇抚司府衙,你们以后就在那里办公、居住。 回头你们再商议一下,看看还需多少人手,需要什么样的人,小李子自会调度安排。你看看还有什么需求吗?” 小隐道:“陛下思虑周全,该考虑的都考虑了,暂时没有了。” 乌丽插话道:“父皇,那臣女呢?你不给我也封点什么官?” 成帝笑道:“你是公主,你凑什么热闹!” 乌丽噘嘴道:“不行,小隐去哪里我也去哪里,有个官就名正言顺了嘛。” 成帝道:“你是公主,你要去哪谁敢拦着。” 乌丽一笑,道:“臣女不是也立下大功了吗?父皇想赖账?” 成帝大笑道:“朕的乖女儿有先见之明,未雨绸缪,在全国各州县组建的天隐商行发挥了情报网的作用,给朕传来不少高价值消息,就连巴王谋反、苍狼行刺的事也给你们探到了,可恨朕的皇城司全是饭桶,有用的情报搞不到,净做些勾心斗角之事。 小李子,今日便传旨,暂时将皇城司划归隐狼卫,由白镇抚使全权负责并指挥。” 小李子响亮地应道:“是,陛下。” 成帝道:“丽儿,你想要什么封赏,说吧?” 乌丽抿嘴一笑,道:“臣女啥都不想要,就请父皇赏我一根细竹鞭。” 成帝一愣,问道:“细竹鞭?你要干嘛?” 乌丽道:“某人现在高升了,日后可能不听话,臣女便用御赐竹鞭抽他,嘻嘻。” 成帝大笑:“朕书房外面有的是竹林,自己掰去,哈哈哈。” 乌丽道:“遵旨,呵呵。父皇,臣女的天隐楼也划归隐狼卫吧,这样臣女是不是就可以做个副使啦,嘻嘻。” 成帝道:“你爱咋滴咋滴,随你吧。” 小隐插话道:“陛下,您最近有外出安排吗?” 成帝把脸一沉,道:“统统取消了,搞得朕出宫去转转的权力都没有了。但是十一月初十冬至日祭天祈谷大典不可取消,也就是说距今还有五十天时间,朕限隐狼卫五十日内破案,记住,冬至日前,不然唯你是问!” 小隐心知成帝已经给足了他面子和权力,当即承诺全力破案。 退出御书房,刚走出甘露殿,见地狼、红狼、熊狼、殷冷已在台阶下等候,小李子也在。大熊见小隐出来兴奋地嚷道:“小隐,我也弄了个五品御前侍卫,这是啥官呀?有县令大吗?” 乌丽笑道:“县令七品,你是五品,比他高了两个品阶,你说谁大?呵呵。” “哇!”大熊高兴得手舞足蹈,“那县令见了我岂不是要跪拜?” “下官参见公主!下官参见指挥使!”小李子躬身分别向乌丽和小隐行了一个大礼。 地狼、红狼和殷冷也跟着行礼,唯独大熊仍站在那里傻笑。殷冷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傻笑什么,快快行礼呀,以后见了小隐都要行礼,自称下官。” 大熊瞪起眼睛,指着小隐道:“什么?你让我跪拜他?” 殷冷一脚踢在他膝盖弯上,大熊站立不住扑通跪倒,引得众人一起发笑。 小隐道:“我们都是兄弟,没别人的时候无须多礼,公主也不是外人。咱们马上去镇抚司府衙,这几日有的忙了。” 镇抚司府衙就在公主府大门对面,大门也是朝南开的,门口一大广场,大门前一对高大的石狮子甚是威武,眼睛雕刻得尤其生动,活灵活现,仿佛能够洞察一切,使人不敢轻易靠近。 厚重的朱漆大门宽阔高大,巍然屹立,庄重而气派,让人心生敬畏。 一队身着精美甲胄的护卫肃立在大门两侧,神情肃穆,气势不凡。大门上方,一块镶嵌在飞檐之上的匾额上书写着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隐狼卫”,字体苍劲有力,在阳光下闪耀着璀璨的光芒,令人肃然起敬。 “哇,好气派!”大熊啧啧赞道。 护卫见众人走进,齐刷刷躬身行礼:“参见公主,参见镇抚使。” 小李子在前引路,为大家介绍里面的建筑。“这里最早是摄政王阮竟的府邸,因其面积大,屋舍众多,后来改为侍卫驻地。陛下一直有意设立隐狼卫,也看中了这里,只是一直没想到合适的镇抚使人选,府衙办公的楼阁其实早已收拾出来了,只等镇抚使到任。” 乌丽问道:“你说面积大,有多大?” 小李子道:“按陛下的意思,以后宫中侍卫大部分要住在这里,加上隐狼卫,少说也要住两千多号人吧。” 大熊惊叹道:“两千多人?我的天!镇抚司管这么多人吗?” 乌丽道:“如此,这里岂不是变成了军营?” 小李子道:“侍卫住东边,隐狼卫在西边。中间部分是府衙,有正厅、议事厅、梅花堂,两侧是天庆、明礼院、潜龙宫、清心楼、牢狱、英武楼、寅宾馆等五十余座大小殿堂。后面是各位大人居住的楼宇,再往后是池塘、花园。” 小隐道:“算啦,不走啦,这里面走一圈没个两天转不回来,时间紧迫,我们先去议事厅商议大事吧。” 小李子道:“那便去议事厅,请随我来。” 议事大厅宽敞明亮,正面墙上的背景竟是一幅孤狼啸月图,足见成帝用心良苦。 大家分宾主坐下,小隐原想让乌丽坐主位,乌丽坚持要坐下面,对小隐道:“我也是副的,我就坐下面,你赶紧作指示吧。” 小隐不再强求,朗声道:“陛下对我等诚意十足,给了我们一切必要的权力,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们没有理由不全心全意为陛下分忧。 隐狼卫新设立,需要建立各职能部门,增添大量人员,可衙门之事我们几个一概不懂,人也不熟,还请李副使多多辛苦。” 小李子抱拳道:“请大人放心,下官必尽心竭力组建好各部队伍。” 小隐道:“一路上,我也想了想,隐狼卫掌管侍卫,保卫皇帝和皇室的安全,侦查钦定大案要案,重任在肩,使命如磐。为明确使命,理顺关系,我建议隐狼卫下分设南北镇抚司。南镇抚司主要负责皇室近卫,暂由地狼分管,北镇抚司负责案件侦破,暂由我负责。 总的原则是,去繁就简,强将精兵。当务之急是尽快建立覆盖全国各地的情报网,可整合原皇城司的资源,利用现有的驿站、各州县的捕快,包括公主建立的天隐楼各地商行,每日向我司传送情报,北镇抚司下设揆度所,专门负责搜集、汇总、分析各地发送来的情报,制作日报、周报、月报上报,这事便由红狼负责。 另外,必须尽快组建一支快速反应部队,就叫狼卫军吧,规模在三百至五百人,可对各类应急之事作出快速反应,及时抵达现场,这个便由大熊负责。” 大熊问道:“我们都有事了,殷冷做什么?” 第217章 大巴城 小隐微微一笑道:“殷冷另有安排。说实话,我对在朝为官并不感兴趣,实在是成帝诚意相邀,不好推辞。若非苍狼大哥受人要挟,图谋刺杀皇帝,我也不会接受。我的使命便是保护成帝安全,阻止苍狼刺杀。 一旦使命达成,我便辞官退朝,重回自由身。陛下限我们五十日内破案,否则要处罚。所以,当务之急我们要商议下一步如何行事。地狼,你有何看法?” 地狼道:“这事我想了很久了,以苍狼的智谋和易容术,要想找到他的人千难万难。所以目前我只能加大防卫力度,尽量不留缝隙。我现在主要担心皇上冬至日祭天的事,如果成行,苍狼必会利用这个机会行刺,所以我们得提早做好各方面的准备。” 小隐又问红狼。红狼道:“苍狼大哥和白狼姐是被迫行刺的,如果他们知道现在是我们在保护皇帝,说不定他会改变主意。我们公开亮明身份,他们迟早会知道,也许会找上门来与我们一起商量解决问题,白狼姐与我最要好,我相信她一定会来找我。” “大熊,你有什么见解?” 大熊挠挠脑门,憨笑道:“苍狼的脑瓜刁钻古怪,什么鬼主意都想得出,以往每次行猎,他杀人的手段奇招百出,你根本想不到,不佩服都不行。我们想办法找到他,找到了他,或许就有办法。” 小隐道:“这次不一样。他的儿子在人家手里,儿子重要还是我们这帮兄弟重要?如果我是苍狼,我会把儿子放在第一位,会深藏不露,绝对不让别人找到,更不会主动上门。” 大熊道:“那怎么办?他的手段我们不一定防得住啊。” 小隐道:“防?防不胜防呀。茫茫人海要找他如大海捞针,况且隐狼卫刚刚组建,做事效率肯定不会高,唯一的办法就是主动出击?” 众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主动出击?” 小隐点头道:“是的,主动出击,化被动为主动。” 大熊道:“小隐,你什么意思?别卖关子啦,直白点说。” 小隐道:“我是这么想的,防肯定要防,出击也要出击,我们兵分两路,地狼负责防卫,我和殷冷负责出击。苍狼和白狼是因为巴王抓了他们的儿子才不得已答应行刺成帝的。 如果我们救出他们的儿子,或者杀了巴王,他们还会继续刺杀行动吗?” 大熊一拍扶手,站立起来道:“是的呀,好办法!我们救出他儿子,他们就没有后顾之忧啦,还杀什么杀呀,感激我们还来不及呢。” 地狼道:“问题是,要找到他们的儿子也很难呀,不比苍狼好找吧。巴王肯定会把婴儿藏在隐秘之地,而且现在两军交战,要找婴儿必须深入敌人腹地,这风险不是一般大。” 小隐道:“确实如此,难度大,风险高,但我估计找苍狼阻止他行动难度可能更大,把宝压在这上面风险更大,我们必须百分之百确保成帝安全,决不允许有万一。 我们南北两司同时行动,地狼,你负责抓实皇宫防卫,调动一切资源寻找苍狼。救婴儿、杀巴王的行动由我亲自组织实施。 我们只有五十天时间,五十天内必须达成目标,否则我们对不起成帝,对不起公主,对不起苍狼,更对不起大成千千万百姓!” 小李子激动地道:“白大人,您尽管吩咐,下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大熊也喊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小隐道:“接下来,我们在三日内须得安排好两司的重要事务,尤其是全国情报网络的串联,情报的传送,红狼,你的任务最急最重,情报传送和汇总主要靠你了。” 红狼抱拳道:“您放心,红狼必全力以赴,不负所托。” 小隐道:“下一步,我们分头准备一下,连夜召开现有官员大会,分配任务,明确职责,让两司尽快行动起来。” 接下来的三天,大家日夜操劳,几乎没有时间睡觉。乌丽插不上手,便盯着厨房让厨子们做出可口的点心、饭菜,并亲自给他们送去。 小李子找来一位叫杨乐的太监,他是巴州人士,熟悉那一带的地理,且为人机灵,也会点武功。 乌丽死活要跟着去巴州,小隐拗不过她,只得同意,但要求她女扮男装,以免暴露身份。 三日后,小隐、乌丽、殷冷和小乐子四人各骑一匹快马出发,前往巴州。 一路上,遇见不少流离失所的难民,携老扶幼,衣衫褴褛,面有菜色,偶尔路边甚至出现逃难的死者,惨不忍睹。 战事一起,百姓遭难。只有尽快结束战争,平息争斗,老百姓才可能过上安宁的日子。 可他又能做什么呢? 巴泸地区四面为崇山峻岭环绕,江河纵横,入巴通道少且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乌亮大将军分兵两路进军,一路受阻于千仞关,另一路受阻于铁牛关,攻打两月不克。 小隐一向悲天悯人,见此悲惨景象,心中甚是苦恼。 小隐他们改走水路,通过犀牛关顺利进入巴州地区,抵达巴王府所在地大巴城时已费时半月。离破案限时仅有三十六天,扣除返程十四天,真正能用于行动的时间不过二十二天。 大巴城是六王子巴王的王府所在地,是巴泸地区的商贸重镇,人口众多,经济发达。乌丽较早的时候便在这里设立了商贸分行,天隐大酒楼,天隐客栈,都属于该商行。 四人找到天隐客栈,乌丽亮出了公主的手令,掌柜丁贵知是贵客驾临,立刻安排他们住进上房,并派人通知商行大掌柜薛有福过来拜会。 一路上,乌丽和殷冷都是女扮男装,到了大巴城,小隐担心有风险,仍是不肯让乌丽亮出公主身份,只说是公主的贵宾,做大生意的商人。 不久,薛有福过来拜会,丁贵安排大家在客栈茶室会面。小隐直接了当向他提出奉公主之命前来大巴城找寻一个八个月左右大的男婴,与巴王府有关,是巴王抢来用来要挟别人的,要求他调动一切资源帮助查找。 公主所命,薛有福自然不敢怠慢。他沉吟片刻,道:“我与巴王府的劳管家熟稔,有空常聚在一起喝酒。他也会谈些王府的趣事,但从未听他提起过有什么婴儿。” 乌丽道:“不在王府很正常,但是一定在能确保安全的比较隐秘的地方,你仔细想想,哪里有这样的地方?” 薛有福思索半天,摇头道:“一时想不起来。” 小隐道:“不急,最近王府有什么趣事,说来听听。” 薛有福道:“王府的趣事多了,最近的嘛,比如郡王与妾妃打架,侍女与护卫相好……” 丁贵插话道:“小人想起一件事,说王爷几月前带回来一个残疾人,待如上宾,亲自喂他吃……” “等等!”小隐急问,“你可知怎么个残废法?” 薛有福答道:“这个老管家同我说过,说他五十多岁,目不能视,口不能言,手脚残废,完完全全是个废……” 小隐和乌丽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秦枭狼!” 薛有福问道:“你们认识他?” 小隐道:“秦枭狼曾经是江湖第一杀手,江湖中大多数人都知道他。巴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怎么会认识秦枭狼呢?” 薛有福道:“巴王这个人自幼好武,生性残暴,喜欢杀人,请过不少江湖名师做老师,据说他最喜欢的一句名言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最崇拜的人是江湖杀手。有一回,劳管家神神秘秘地告诉我,说王爷在秘密训练一群杀手,叫什么十三狼……” 小隐和乌丽再次惊叫出声:“十三狼?” 薛有福道:“是,是叫十三狼,就是十三个杀手,他们个个武艺高强,杀人不眨眼,王爷给他们很高的待遇。比如有一位高手很欣赏王爷的一位小妾的美貌,王爷二话没说就把小妾赏给了他。” 小隐一拍桌子,站立起来,兴奋地道:“我明白啦,我明白啦,我全明白啦!” 乌丽问道:“你明白什么啦?” 小隐朝她一笑,道:“待会告诉你。”转而问薛有福,“你知道巴王在哪里训练十三狼吗?还有,那个残废秦枭狼现在在哪里?” 薛有福一愣,道:“我不知道,我没问,但劳管家可能知道。” 小隐急切地道:“好,好,你赶紧找劳管家问问,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一秦枭狼现在在哪里,二是十三狼杀手在哪里训练,三是那位得到王爷赏赐的高手是谁,顺便问一下他是否知道婴儿的事。” 薛有福朝窗外看了看天色,道:“差不多是吃晚饭的时间了,劳管家最爱喝大鹰原厂地的杏花酒,舍此无他,都是由我长年供的。最近我刚到了一批,我看看能不能约他出来喝酒,你们几位有兴趣一起参与吗?” 小隐摇头道:“你要套话,我们还是不打扰的好。你别管我们,只管去约他好了,有了消息,立刻告诉我们。” 薛有福站起身来抱拳道:“好,那在下先告退。丁贵,你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丁贵唯诺道:“大掌柜放心,小人心中有数,定让贵宾满意。” 薛有福和丁贵离开后,乌丽推了小隐肩头一把,嗔怪道:“都怪你!都怪你!非要我放秦枭狼一马,现在出事了吧!” 小隐尴尬一笑,道:“秦枭狼毕竟是我多年的老师,唉,一念之仁,搞出来这么多事,现在后悔也没用啦。” 乌丽道:“知道错啦?以后呀,对待恶人千万不可手软,害人害己呀。对啦,你说你明白了,明白什么啦?” 第218章 巴渝山庄 小隐道:“哦,一切都是可恶的秦枭狼在作怪!巴王为什么能找到苍狼和白狼并用他们的孩子要挟他们,这一定是秦枭狼的主意。 刺杀大成皇帝,也只有他敢这么想这么做!重建十三狼,这种事除了他谁会去做。苍狼愿意接受刺杀任务,肯定是有秦枭狼做担保,不然他会担心鸡飞蛋打。所以,只要我们找到秦枭狼,就一定能找到婴儿。” 乌丽拍着手掌道:“果然如此,一切都讲得通了,看来我们运气不错。苍狼告诉了我们秦枭狼的藏身之地,现在秦枭狼报复他,告诉了巴王他们的藏身地,还要挟他们去刺杀我父皇。哼,再让我撞见他,非把他剁成肉泥不可!” 当晚,丁贵摆了一桌上好酒席招待他们,他们边吃边等,过了半个多时辰,薛有福兴冲冲地回来了。 小隐见他满面春风的样子,便知他带来了好消息。 薛有福一进门便兴奋地道:“搞清楚了,搞清楚了。” 乌丽道:“你坐下来慢慢说,慢慢说,不急。” 殷冷起身让开了座位,薛有福坐下,道:“那残废人果然叫秦枭狼,他现在在城外三十里的巴渝山庄,那是西戎王的一处行宫,很大很大。 十三狼杀手也在那里训练。那个得到赏赐的高手叫岩岭,是王府的长史,就是他在训练那帮杀手。不过婴儿的事,他不知道。” 小隐道:“既然秦枭狼在巴渝山庄,婴儿必定也在那里。劳管家不知道这事很正常,婴儿可能压根就没进过王府,这事一定会很隐秘,万一苍狼知道了,把孩子救走,他们的计划便落空了。” 殷冷插话道:“薛掌柜,你说那个高手叫岩岭?峰岭二煞,听说过吗?” 薛有福道:“当然,三岁的小孩都知道呀。峰岭二煞,我们巴泸地区两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听说一个专吃人心,另一个喜欢把人切成一块一块的。我们这里吓唬小孩,都说二煞来啦二煞来啦,小孩就不敢哭了。” 小隐惊声道:“哦,说的是岩峰和岩岭吧,他们在大鹰好像没什么名气,原来在这一带家喻户晓。” 薛有福道:“他们具体是什么样的人,叫什么名字,我……我不知道。” 殷冷道:“你不在江湖自然不知道。岩峰说起过他有个弟弟叫岩岭,比他更凶更狠。” 薛有福道:“对啦,还有件事,前不久十三狼里有两个人办事不力,被岩岭给活活剁了,现在他们在招人,要凑足十三人,不过要求很高,一般人根本入不了他们的法眼。” 乌丽道:“他们要招杀手,自然要心狠手辣的恶徒才可以。” 小隐沉吟道:“现在事情已经比较清楚了,这样,我们明天去巴渝山庄看看,先探探路,看下一步怎么走。另外,薛掌柜,你看看你有没有门路能搞到巴渝山庄的建筑图?主要是布局图。” 薛有福道:“行宫是三十年前造的,按理府衙应该有存档,我明天托人去问问。” 小隐道:“好,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去巴渝山庄看看。” 薛有福道:“我店里以前有个厨子叫阿坎,现在在山庄的厨房里做事,还是我介绍他进去的。我可以找找他,看能不能进山庄去看看。” 乌丽道:“好,很好。” 次日早上,薛有福备了三两马车,两人乘坐一辆,前往巴渝山庄。约半个时辰,到达了山庄附近的一座山脚下,薛有福说:“这山叫小龙山,山顶可以俯瞰行宫全貌。” 山不高,路也不难走,不到半个时辰便上到了山顶,整座行宫果然尽收眼底。 山脚下一条小河蜿蜒向北,行宫的大门距小河不远,里面确实挺大,高高低低五十多幢楼宇,还有大片的树林、花园和草坪。大门口有多名护卫把守,内有巡逻小队巡逻。防守得那么严密,里面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薛有福道:“里面我只进去过一次,应该是三年前了,那时候大门长年关闭,里面除了几个看守没其他人。” 靠近小河的另一端有二十多间普通民房。小隐问薛有福道:“那是什么地方?” 薛有福道:“那是巴渝村,有二十来户人家。” 小隐道:“我们过去那边看看。” 巴渝村的村口有一家小酒店叫来来酒家,一位年轻妇人在门口洗菜。还未到饭点,酒店里面并没有客人。 这时一位围着围裙的中年人走到门口,看见薛有福惊喜地叫道:“哟,薛大掌柜,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薛有福一看,大笑起来,道:“阿坎,怎么是你?自己开酒店当掌柜了?” 阿坎笑道:“里面请,里面请。浑家,来贵客了,快泡茶!” 洗菜的妇人应声朝大家一笑,赶紧走进酒店沏茶。 酒店内有三张方桌,一个包间。大家各找座位坐下,薛有福道:“他就是我说的厨子阿坎,我不知道他现在自己开酒店了。” 阿坎端上来一盘瓜子、一盘橘子,对薛有福道:“大掌柜,托你的福,小的在山庄做了半年,后来遇见了浑家,便结婚了。这家酒店原是我丈人和我浑家开的,丈人过世后,我便出来和浑家一起开了。” 薛有福点头道:“原来如此,不错不错,恭喜你了,讨了媳妇,还自己当了掌柜。” 阿坎抱拳道:“要不是您介绍小的进山庄,小的也没机会遇见浑家,更别说开酒店了。小的一直想要抽时间带上浑家拜谢您呢。今天巧了,一定要在这里吃饭。” 小隐问道:“酒店生意不错吧?” 阿坎道:“还行,山庄里的人大多与我熟稔,常常有人过来喝酒,照顾小的生意。” 乌丽问道:“巴渝山庄不是皇帝行宫吗?现在里面好像住了好多人,他们不怕皇上知道怪罪下来?” 阿坎道:“也就最近一两年的事,以前没有。天高皇帝远,皇帝难得来一趟,放着这么大的庄园,不用白不用,呵呵,反正巴王早有不臣之心。” 小隐问道:“里面住了多少人啊?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阿坎道:“这个一阵一阵的,我也是听看守的老人说的,早的时候做过临时仓库,存放过大量的粮草和军械。后来做过临时军营,再后来接待过泸王和凉王。 现在靠北面住的是巴王的亲兵,有五六百号人,南面是巴王招揽的一批武林高手,他们有时也来小店换换口味。” 小隐又问:“听说里面有妇人、婴儿,你见过吗?” 阿坎道:“里面确实有不少年轻女子,婴儿嘛,倒是没见过,不过半月前有天晚上小的给岩长史送酒菜,紫竹院里面传出来婴儿的啼哭,好像不止一个,当时我还觉得奇怪,问岩长史,他凶了我一顿,叫我少管闲事。” 几乎所有人听闻此言,皆长长舒出一口气,不远千里赶来此地,算是找对地方了! 不止一个婴儿,什么意思? 中午在包间用餐,乌丽道:“我们没有白来,婴儿肯定在那个紫竹院里。秦枭狼真够狡猾的,搞两三个婴儿在里面,怎么救人?婴儿看起来都差不多的,不熟悉你根本分辨不出来。怎么办呀,小隐?” 小隐道:“山庄防守那么严,直接进去救人肯定行不通。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有个主意,他们不是有意招人嘛,我和殷冷扮作师兄妹去投靠他们,如果能混进去,事情就好办多了。这家酒店位置好,可以作为我们的联络点。让小乐子在店里帮忙联络。” 殷冷道:“我估计岩峰可能还不知道他哥哥的死讯,我们可以称是岩峰的弟子,说岩峰死前,让我们来投奔他弟弟。 岩峰的情况,我多少还是了解一点的。我手头有一张岩峰手写的行动要求,不妨找一位高人,模仿他的笔迹写份信给他,或许能帮上忙。” 薛有福道:“这个容易,我来办。我先把你们推荐给劳管家,再由他介绍你们去找岩峰,会顺利点。” 小隐道:“好,就这么定了。薛掌柜,麻烦你先同阿坎说说。然后,我们马上回城准备。” 阿坎欣然答应了薛有福的请求,小乐子当即留下充当伙计。返回城里,小隐和殷冷一起拟写了一封书信交给薛有福找人仿写。 乌丽不无担忧地道:“你混进去会不会有危险?” 小隐安慰道:“危险肯定有,我能应付得来。” 乌丽道:“如果你救出了婴儿,怎么把他安全底送回戎都呢?这里是巴王的地盘,他们发现婴儿被人救走,肯定要大肆追捕。退路你想好了吗?” 小隐道:“我暂时还没想好,我瞧薛有福神通广大,或许他有往来的安全线路。你跟他商量商量,可以早做准备。” 不久,薛有福带回了仿写的书信,果然仿得逼真,几乎看不出破绽。小隐心急,让薛有福马上安排与劳管家会面。 薛有福很快联系上了劳管家,劳管家说他正要去一趟巴渝山庄,让薛有福马上带人过去。 小隐大喜,与殷冷各背行囊提剑出发。 乌丽百般不舍,千叮咛万叮咛要他注意安全,有危险尽快撤出,宁可回戎都另想办法。 第219章 长史岩岭 小隐和殷冷与薛有福同乘一辆马车在城门口与劳管家会合,双方见了面,寒暄了几句,小隐和殷冷上了老管家的马车,继续前往巴渝山庄,薛有福则掉头返回。 劳管家平时得了薛有福不少好处,对他的事还是比较上心。 一路上,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马车到达山庄大门,护卫认识马车夫,直接放行。马车在里面拐弯抹角走了一程,在一座叫“威福宫”的楼前停下,劳管家淡淡地说了一句:“到啦,下车吧。” 下了马车,劳管家上前同两个守门的护卫说了两句,回头道:“岩长史一会就过来,你们先进去等候吧。” 说完,重上马车离去。 一名护卫招招手道:“你们跟我来。” 小隐和殷冷跟着他走进了一间布置豪华的厅堂,护卫说了句“你们在此等候便是,”便即离开。 小隐走到门前走廊转了转,发现这里是王府长史办公的场所。王府长史虽然是个虚位,但其地位比管家更高,巴王封岩岭这样一个凶残杀手为长史,足见他对杀手的重视,恐怕谋杀成帝是他一直以来的居心。 等了约一刻钟,岩岭回来了。虽然头一回相见,兄弟俩的长相还是挺相近的。两人立刻上前伏拜在地,殷冷更是嚎啕大哭。 岩岭不解地道:“我听劳管家说,两位是我哥哥的徒弟,你们这是……” 殷冷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喊道:“师傅没了,被人害死啦,师傅他死得好惨……” 岩岭大惊失色:“什么什么!你说什么?我哥他死了?” 殷冷哭道:“他没了,没了,一个多月了,他让我们姐弟俩来投奔师叔你,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呜呜。” 小隐不得不佩服殷冷,竟然哭得涕泗交流,像真有其事一样,自己便也努力挤出几点鳄鱼眼泪,跟着干嚎几声。 岩岭道:“等等,你们先起来,你们先别哭,说清楚我哥他……他是怎么死的,被谁害死的。” 殷冷不肯起来,继续号哭:“是金碧园的金娘子和她的管事游清泉。我们本来在幽冥沟要伏击他们,结果被算计了,中了反伏击,师傅为了救我们受了重伤。 我们仨逃出了包围圈,可师傅他……他重伤不治去世了,师傅啊师傅,你死得好惨呀。师叔呀,你一定要为师傅报仇,要报仇雪恨,要将仇人碎尸万段!” 岩岭听闻噩耗,默默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眼圈渐渐发红,半晌,叹道:“唉,哥呀,我早跟你说别去大鹰别去大鹰,你就是不听!现在好啦,现在好啦,分别五年,再听见你的消息竟是生离死别,哥呀,你何苦呀!唉。” 长吁短叹了好一阵,道:“好啦,你们俩个起来吧,坐吧,事情我知道了,先喝点茶,慢慢把我哥在大鹰的事情跟我说说。”他朝外喊了句,“阿菊,看茶!” 小隐扶“伤心欲绝”的殷冷在椅子上坐下,自己走到岩岭面前抱拳道:“师叔,我们现在就去大鹰为师傅报仇,好吗?” 岩岭看着小隐道:“你没见两边在打仗吗?战事吃紧,我是王府长史,责任重大,身不由己呀!等战事结束再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小隐道:“对啦,殷姐,师傅不是有封信要交给师叔吗?” 殷冷取出信件,双手捧着呈给了岩岭。岩岭读着读着,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哥哥呀,弟弟一定为你报仇!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小隐便也跟着喊:“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岩岭道:“既然我哥把你们托付给了我,我自会照顾你们。王爷组建十三狼,现在正缺两个人手,你们明天便一起参与训练吧。你们先安顿下来,晚饭师叔为你们接风。” 他朝外喊道:“来人!” 一位穿着官服的中年人应声出现在门口,抱拳行礼道:“大人,有何吩咐?” 岩岭道:“雷典簿,这两位是我哥哥的徒弟,从明天开始加入十三狼,替代周罗和石挺的位置。就安排住他们的房间吧,晚上让厨房摆桌接风酒,请马教授和几位十三狼过来。” 雷点簿道:“知道了,两位请跟我来。” 他领着小隐和殷冷走进了一幢平房的走廊,有一排十来间房子。他推开其中一扇门道:“这便是周罗和石挺住的地方,是个套间,里面生活用品都齐全,被褥已经换洗过。你们先休息,到了饭店自会有人过来带你们去膳堂。” 说完,便告辞离去。 房子两个卧室一个小厅堂,家具摆设和客栈并无差别。两人住在同一个套间,倒也方便了日后的行动。小隐让殷冷住靠里壁的卧室,自己则住外面的。 他在卧室里转了转,便在客堂的木椅上坐下来,茶几上摆着一盘苹果,取了一个慢慢削皮。 不一会,殷冷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在小隐身边坐下,小隐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了她,道:“没想到你表演的功夫这么绝?佩服。” 殷冷莞尔一笑,道:“我的本事多着呢,以后你慢慢见识。” 小隐道:“第一关算是顺利过关了,头三天,我们尽量低调,争取尽快站稳脚跟。等熟悉了人员和环境,我们再开始探查。对啦,有机会可以去来来酒家报个平安。” 殷冷点点头道:“对啦。我们既称是岩峰的弟子,总该会他的武功剑法吧。他曾指点过我几招,他最擅长的剑法是幻影剑法,暗器用的是飞影针。” 小隐道:“太好啦。你赶紧演示我看看。” 殷冷去房间里取了剑过来,一边慢慢演示一边道:“其实我也没有系统学过,不过我很欣赏他的幻影剑法,他主动提出教我几招。幻影剑法共六路,我只见过其中四路。” 小隐微笑道:“岩峰是个杀手,竟然肯把自己的武功教给你?” 殷冷笑道:“岩峰是个冷酷的杀手,可他也是男人呀。哪个男人见了美女不想一亲芳泽呢,你说是吧,嘻嘻。” 小隐对这种话题不感兴趣,便没有细问。等殷冷一遍演完,上前接过她手中剑,慢慢演练。 殷冷惊叹道:“你果然是练武的奇才,看了一遍便能练个七八成,不服都不行!” 两人练了一会,殷冷道:“其实我们也不用太过担心,岩峰练剑,岩岭练刀,两兄弟的武功路子不同,我们才跟了师傅一年,没学全也很正常。” 小隐问道:“他们的师傅是谁,你知道吗?” 殷冷道:“他说过是一位深山奇人,具体是什么人没说。” 小隐道:“幸好有你在,不然我一个人准露馅。” 殷冷道:“以后若他们问起岩峰的事,你少说话,我来应付就是。” 两人又练了一阵,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来的是一位中等身材的尖下巴青年,抱拳作揖道:“是新来的殷冷师妹吧?哇,你长得真漂亮,我们山庄要来春天了,呵呵。” 殷冷回了一礼问道:“请问你是……” 那青年不无兴奋地道:“在下郝栋,是十三狼中的老九,不,现在应该是老八了,奉长史之命,特来请殷冷师妹、殷狼师弟去平阳殿赴宴。今天吃的可是圆桌堂厨!” 小隐和殷冷一起行礼道:“原来是郝栋师兄,请进,请进!” 郝栋道:“不进去了,我们直接去膳堂吧。你们准备一下,我在外面等你们。” 两人收好了剑,稍整衣容后一起出门。郝栋在前引路,兴致勃勃地向他们介绍沿途的楼宇和场所。 原来巴王早已将这处行宫据为己有,包下了中心区域最大的三座宫殿,议事用的政和殿,娱乐用的长乐殿和暂住用的青鸾宫。泸王和凉王有时也会过来玩几天,巴王将德仪殿和蓝华殿提供给二王专用。他们不在时,这一片区域主要是长史办公场所和十三狼集训场地。 今晚岩峰在平阳殿设宴,把未当值的七个杀手都叫了过来,足见他对小隐和殷冷是比较看重的。 小隐他们走近平阳殿时,那七个杀手正聚在大门口聊天,其中一人眼尖,先看见了他们,尖声叫了起来:“他们来啦。” 其余六人同时转身,顿时有几人发出惊叹:“果然是个大美女!” “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绝啦!” “好看!确实好看。比母三狼好看多了。” “佳人加盟,以后我们的日子有趣多了。” 说话之际,一起围了上去,抢着向殷冷热情地介绍自己,并没有人朝小隐多看一眼。小隐不禁在心中暗笑:原来是一群登徒子,下三烂!也敢称十三狼! 面对一群“苍蝇”般的男人的讨好,殷冷不卑不亢,好整以暇,礼貌地作揖回应他们的介绍。 “我来啦!我来啦!” 一个粗豪的大嗓门响起,压倒了在场所有人的声音。小隐闻声转过脸去,只见一个束发挽髻、宽额粗眉、身高马大的女子风风火火大踏步走来。 小隐心道:“想必此女子就是他们口中的‘母三狼’啦。” “总算来了个妹妹凑伴。一边去!一边去!” “母三狼”分开众人,抢上前热情地握住殷冷的手,道:“妹妹果然长得标致。我叫莫山岚,是这里唯一的女子,你来了就有伴了,嗬嗬,我们走,别理这帮臭男人。” 她拉起殷冷就往外走。男人们哄笑道:“她是母三狼!” “男人婆,力气比男人还大” “妹妹别跟她走,她凶着呢。” “母三狼,当值还跑过来,小心长史骂你!” “滚一边去!”莫山岚头也不回拉着殷冷走到了墙角处才停下来说话。 第220章 行宫初夜 殷冷被莫山岚拉走了,这帮人终于回过头来打量小隐,可立时换了一副嘴脸,冷眼相看。小隐冲他们哈腰点头笑脸相向,一一向他们抱拳行礼。 排行老二的马乾龙额高脸长、小眼大鼻,趾高气扬地对小隐道:“新来的,我不管你什么来头,什么背景,你现在是十三狼的老幺,我们这些人都是你的师兄大哥,老幺要有老幺的样子,好好跟着大家学,有什么好事好处不要独吞哟。” 小隐谄笑道:“是是,小弟我懂,有什么事各位大哥尽管吩咐,小弟必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有人叫了一声:“长史和赵教头来了。” 众人急急分列两边迎候,躬身行礼齐声道:“参见长史大人,见过赵教头。” 赵教头面若重枣,长髯及胸,身材魁伟,壮实有力,一望便知是个练硬功夫的。他看了一眼小隐,对岩岭道:“长得太秀气了,不是练武的好料。” 岩岭道:“那倒不一定,做杀手的,武功重要,脑子更重要。现在这帮弟子,杀人手段马马虎虎,可脑子都不太好使。好啦,大家入席吧。” 岩岭有意安排殷冷好小隐坐在他的左首,赵教头在他右首,其他人则按排行就座。 岩岭开场道:“早年我与兄长岩峰,号称峰岭二煞,在西戎小有名气。兄长的武功、智谋都在我之上,江湖上下单立约找的都是他。后来兄长为了不影响我,离开西戎独自前往大鹰闯荡。” 说到这里,岩岭叹了一口气,黯然道:“没想到六年前一别竟成永诀。” 沉默了一会,举杯道:“我哥岩峰堪称西戎第一杀手,实乃江湖杀手的楷模,在座都是干这行营生的,前三杯,我们敬天敬地敬大哥!” 大家纷纷起立举杯,跟着岩岭的口令,将前三杯酒一一洒在了地上。 重新落座后,岩岭道:“我哥没有子嗣,好在两年前收了殷冷、殷狼两人为徒,也算延续了点香火。他们俩现在加入了我们十三狼,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希望你们好生看待,不要欺负他们。” 他看着马乾龙道:“乾龙,你是老大,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马乾龙站起来谄笑道:“长史大人放心,在下定不负所托,把他们看成亲姐妹亲兄弟。”他转而以手指指其他人,“你们一个个听清楚了,殷冷、殷狼就是我们的弟妹,以后谁也不许把他们当成外人!” 其他几人站立起来,齐声道:“遵命!” 小隐忙站起身来,笑道:“谢谢师叔,谢谢赵教头,谢谢马大哥,谢谢各位师兄,殷狼先干为敬!” 岩岭点点头道:“不错,好吧,接下来大家开怀畅饮吧。” 酒过三巡后,马乾龙便带着其他人轮流敬小隐和殷冷,想将两人灌醉。 殷冷很快不胜酒力,趴在桌上拒不再喝,众人便一起围攻小隐。 小隐本就海量,并不惧怕他们。等岩岭和赵教头提前离场后,便放开了与他们拼酒,最后成功将他们一一放倒,随后搀起殷冷离开膳宫。 殷冷已有几分酒意,一路上不住地夸奖小隐,酒量天下第一,武功天下第一,帅气天下第一,老天爷眷顾,将天下男人的优点全都集中到了你…… 小隐担心她酒后口无遮拦,生出枝节,便背起她快步返回住处,将她送进了她自己的卧室。 他在客堂喝了几杯茶,感觉内里有些憋闷,便走出房间去外面散散步。 已入深秋,一阵夜风迎面吹来,带着丝丝寒意,仿佛要将人的身体穿透,小隐冷不丁打个寒战,酒意顿消,浑身上下舒畅了些。 夜已深,寒风透过窗棂和门缝,带着呼啸的声音吹拂着庭院里的树木。枯黄的落叶被风卷起,在空中飞舞,落在庭院里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这一声声落叶的叹息,似乎在诉说着这座深宫里无尽的哀愁和凄凉。 独自漫步在深宫长廊中,只听得见自己脚步声和呼吸声。宫灯昏黄的光线透过镂空的窗棂,将他的身体的影子拉得更加悠长。抬头仰望天空,只有一两颗繁星在闪烁,似乎是在陪伴着这座孤寂的皇宫。 小隐忽然想到了顾桃,此时此刻,她在做什么? 她在金龙寺修养,这么晚了,应该已经上床睡觉了吧。 她身体好些了吗? 她会想我吗? 继而想到了乌丽,今夜她是住在城里还是住在来来酒家?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夜猫的叫声,像婴儿在啼哭…… 婴儿? 小隐警觉起来,竖起了耳朵谛听。又传来几声,似乎发自同一个位置,便大踏步循声而去。越近声音越发清晰,不是猫叫,是婴儿夜啼! 走了三四百步,前面现出一座大庭院,白色围墙不是特别高,中间一扇大圆门,左右两盏宫灯照亮了门前,看起来是座别致的雅苑,或许是供皇帝嫔妃居住的别院。皇帝住的玉泉宫就在附近。 一高一矮两个提刀身影在门前晃来晃去,矮的没见过,高的那个很像是莫山岚。原来他们说的当值就是在这里守夜站岗。 别院里有什么重要人物或东西,需要十三狼高手亲自值班守夜? 小隐隐身在一座宫殿的墙角,相距约两百步,但前面全是无遮挡的空旷地,他不敢再往前去,靠在墙壁上细细静听。 婴儿的啼哭再次响起,一声接着一声,不是一个婴儿,是两个,不,是三个! 听起来有三个不同的声音,是三个婴儿! 为什么会有三个婴儿?苍狼的孩子在其中吗? 转念一想,既然十三狼负责值班守夜,必是大家轮流上岗的,想来自己也能轮到,到时候再想法子进去探探便是。 确定了婴儿在此,说明千里迢迢赶来这里,冒险混进巴渝山庄,自己的设想和计划没有错,下一步要做的是确认苍狼的孩子,尽快救他离开,在冬至日前赶回戎都。 他略带兴奋返回住处,想与殷冷探讨,争取明日将消息送给乌丽,让他们早作营救准备,却见她睡得正酣,便也回房安歇。 次日一早,小隐叫醒了殷冷,拉她和自己去外面晨跑。一来进一步熟悉外面的环境,二来看看大门的守卫情况,找寻机会出去报信。 两人一路小跑,将这一区域的楼宇跑了个遍,路上几乎没遇见人,想来长史司的人还没上班,“十三狼”昨晚酒喝多了可能还没起床。 跑完一圈,两人转上大路朝山庄大门跑,迎面走来了一身劲装的赵教头,脸色阴沉,似乎不太高兴。 他一见小隐便叫道:“你们来得正好,这都什么时候了,一个都没起来晨练。那边榆树下有个钟,你狠狠地敲,他们不起来就别停。” 小隐陪笑道:“大概是昨晚酒喝多了,起不来了。” 赵教头不悦道:“酒喝多了也不行!谁让他们喝多!就这样子武技都练不好,还想做顶级杀手,做梦!去,把他们统统叫起来,去演武场集合!殷冷,你跟我来。” 小隐转头往回跑,来的时候注意到过那口钟,很快找到那儿,当当当,敲了起来。 钟就挂在十三狼住处的墙外边,声音极响,不一会马乾龙、郝栋等人先后从屋里出来,一个个满腹牢骚,骂骂咧咧。 “敲什么敲!吵死人啦!” “奔丧呀!你家谁死了!” “怎么是你这小子,谁让你敲的,敲两下就得了,敲那么狠干嘛!” 小隐忙向他们抱拳陪笑道:“对不起对不起,吵到各位大哥了,赵教头命我来敲钟,在下不敢违命,请见谅请见谅。” “见谅个屁!”马乾龙上前踹了小隐一脚,骂道,“赵教头赵教头,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长史大还是赵教头大,你搞搞灵清!” 四狼梁华权也跟着他骂娘,顺便抬脚去踹小隐,但没踹中。 小隐不敢得罪他们,继续陪笑直说对不起。 众人一起稀稀拉拉地往演武场走。演武场就设在大门前广场靠政和宫的一块区域,两边立着兵器架,另一边还有一排箭靶。 殷冷正在舞剑,使的正是岩峰的幻影剑法。幻影剑法的特点是快、准、狠,其运剑速度狂暴如风,如影随形,让人眼花缭乱,难以看清剑的轨迹,使剑者便可从有利的角度和位置突袭敌人。 但殷冷称手的兵器是阴阳锐而非长剑,这套剑法被她演练起来变得轻盈灵动,如同一只美丽的蝴蝶翩翩起舞,长剑在阳光照耀下闪现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身形与剑法融为一体,如梦似幻,美不胜收。 “十三狼”看见美女舞剑,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眼睛发亮,倦意全消,纷纷加快脚步跑了过去,大老远便开始鼓掌喝彩。 一套剑法练完,殷冷英姿勃勃地收剑抱剑,敬请赵教头指点。围观的“十三狼”鼓掌喝彩经久不停,直到赵教头连连摆手才停了下来。 梁华权大家赞赏:“哇,这是我见过的世上最美的剑法,美得我又要醉了。” 六狼赖大伟附和道:“好看,确实好看,人比剑更美!”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剑法?太美啦!” “美,美!殷冷师妹手把手教教我,行不?” “我也要学,我也要学!” 赵教头使劲拍拍手掌,大吼一声:“安静!”才让他们住了嘴。 “你们懂个屁!不懂装懂,马屁乱拍!像什么样子!” 顿了一顿,赵教头道:“殷冷这套剑法是金城剑客吕岩传下来的着名的幻影剑法,一百年前,他曾以此剑法大败青城派和峨眉派,从此声名鹊起。幻影剑法的特点是,速度快,快如闪电,如影随形,令人眼花缭乱,攻击范围广,可从多角度攻击敌人,攻击力强,可迷惑敌人,轻松突破敌人的防御。你们现在觉得殷冷初学乍练的幻影剑法练得怎么样?” “十三狼”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一个个低了头不敢吱声。 小隐对赵教头的武学知识和眼力甚为佩服,一眼便看出殷冷练习得时间不长。也是,殷冷临时抱佛脚,能练到这个程度已经殊为不易。 殷冷打破僵局,向赵教头抱剑诚恳道:“弟子追随师傅不足两年,十成不曾学得两成,实在惭愧,让大家见笑了。” 赵教头看了看小隐,忽然道:“殷狼,你来试试。” 第221章 纸上谈兵 小隐吓一大跳,忙抱拳歉然道:“我?不行不行,我入门晚,才练了不到一年,比师姐差远了。” 赵教头盯着他道:“让你练你就练,没要求你要练多好。” 马乾龙带头叫道:“十三狼,快上,你是男人,害什么羞呀!” 其他人纷纷附和:“练吧练吧,让我们开开眼界,看看真正的幻影剑法。” 小隐仍是拼命摇头:“我练,你们肯定要笑话我的,我不敢。” 赵教头从殷冷手中拿过剑来,塞在小隐手里,板着个脸道:“殷冷是女子,灵动有余,功力不足。幻影剑法本是男人的剑法,练吧!” 小隐无奈,提了剑一边抓头一边走到场中间,心中暗暗庆幸这次行动让殷冷参与进来,不然没那么容易混进山庄,而剑法这一关没她事先提点、教他,这下就惨了。 他做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挥动长剑一剑一剑有板有眼地演练起来,练时不用内力只凭蛮劲,还不时发出哼哈发力之声。 同一套剑法,殷冷练得如行云流水,轻盈流畅,如翩翩舞者,虽然功力尚浅,却特别好看。到了小隐手里,身形僵硬,剑法迟滞,毫无流畅可言,即便是外行也能看出他这剑法水平实在太臭了。 有人忍不住发出了笑声,接着更多人开始发笑,最后连赵教头也忍俊不禁,冲他挥挥手,叫道:“好啦好啦,停停!” 小隐并不收手,认真地把一套剑法练完才收剑抱拳,诚意十足地请大家指教。围观者早已笑得前仰后合,弯腰捧腹。 赵教头走到他身前,拍拍他的肩头,微笑道:“你以后别练剑了,练刀吧,我可以教你追魂刀法。” 小隐不好意思地道:“惭愧,惭愧,让大家见笑了,对不起,对不起!多谢赵教头肯教我刀法,请受弟子三拜。” 说着,便认真拜了起来。赵教头托住他的胳膊道:“你不用拜我,我只是教你刀法,并非收你为徒。” 十一狼侯良手指大门方向道:“咦,那不是来来酒家的阿坎吗?他挑了酒来,谁买酒了吗?” 众人一起转过身去看,果见阿坎挑着两只酒坛往这边走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伙计,手里挎着一只大竹篮。 小隐心中暗喜,阿坎身后的伙计是乌丽公主扮的,他们冒险进庄必是要传达重要信息,当即道:“太好啦,我正不知该怎么孝敬大家呢,我买我买!” 说着快步迎了上去,马乾龙和梁华权也跟了上去。 阿坎老远便笑容可掬地喊道:“马大爷,梁四爷,上次不是说要喝桑葚酒嘛,我搞来了几坛,是地道货,寻思早上有空,赶紧先送过来大爷尝尝,看合不合口,我还顺便带了些卤菜过来。” 马乾龙看看乌丽,问道:“哟,这是你新招的伙计,长得白白净净的。” 阿坎笑道:“哪里,他是我小舅子阿乌,这两日家里没事来小店玩,我顺便让他帮我送货过来。” 阿坎放下担子,打开其中一坛酒的封口,取了两只碗,倒了半碗酒,分别递给马乾龙和梁华权。两人接过碗,喝了一口,抿在嘴里慢慢品味,“不错,很不错!” 与此同时,小隐走近乌丽,问道:“篮子里有什么好吃的呀?放下来,我看看!” 两人一起蹲下,乌丽掀开了白布,里面放的是几包卤牛肉、豆腐干之类的下酒菜,小隐趁机压低声音道:“婴儿在里面的一座别院里,但有三个,我没想好怎么救,你们也想想。你来有什么事?” 乌丽道:“我担心你,所以跟着来看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住在酒店里,有空你过来。” 小隐又问:“图纸找到了吗?” 乌丽道:“还没有。” 小隐道:“你催一下,必须找到。” 随即站起来,大声道:“不错不错,挺香的。掌柜的,多少钱?” 阿坎笑道:“不好意思,我本来不想收钱的……只要三两银子。” 小隐掏出一锭十两银子递到他手里,阿坎推辞道:“不用这么多,我没带找钱。” 小隐道:“没事,先寄放你那儿,总之,这几位大爷以后要喝什么酒,吃什么菜,我包了。” 阿坎道:“对啦,小人刚学了几个新菜,各位大爷有空请赏脸过来尝尝。” 小隐道:“好,一定来,老大说了算。” 马乾龙笑道:“老幺,没想到你挺会做人的,不错不错,既然你付账了,酒就直接放膳房吧。我们赶紧回去,待会赵教头又要骂人啦。” 阿坎带着乌丽挑了酒直接往膳房去了。小隐三人一起回转,赵教头组织大家正在练习基本功,三人便跟着一起开练。 练了近半个时辰,先吃早饭,随后大家一起去锦华轩准备听课,今日岩峰亲自主讲,所以谁也不敢迟到,提早一刻钟便在教室内坐定,等候老师光临。 教室里分三排设了十五个座位,老“十三狼”一共来了八人,莫山岚和十狼于禁没来,估计是值夜班仍在休息。 座位是固定的,马乾龙排在岩峰之后,算是老大,坐在右排第一位,其他人依照位次就座。小隐和殷冷自觉地在后排空位上坐下来。 上课时间是巳时二刻,有几人在小声聊天,梁华权、赖大伟等人不时扭头看殷冷,冲她挤眉弄眼。殷冷只当没看见,微闭眼睛养神。 岩峰夹着个本子准时走进教室,底下人个个正襟危坐,简直连大气也不敢喘。他在讲台前坐下,环视了一遍教室,阴沉着脸缓缓道:“这阵子,我瞧你们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整天想着吃喝玩乐,连晨练都偷懒,怕是连自己是干什么的都忘记了吧。 巴王爷花费重金把你们集中在这儿,好吃好喝供着,请来名家高手为你们上课培训,是要你们有朝一日能派上大用场,发挥关键作用。 王爷不养闲汉,选择杀手这个行当,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从来只有两条路,二选一,生或者死!我们的集训一个月后即告结束,三天后开始正式考试考核,合格者,生,不合格者,死!排名靠前者生,排名靠后者死,没有其他出路,自己掂量吧。” 这意味着一个月后,他们当中必然有人要死,问题是死几个?死谁? 还有一个月可活!天哪! 骇人听闻的一席话顿时令闻者如当头棒喝,悚然变色,霎时人人自危,不禁面面相觑,想议论却不敢,想提问更加不敢,一个个垂下眼帘,一声不吭地看着面前的桌子,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教室内针落有声,气氛异常沉闷。 沉默片刻,岩岭的语气缓和下来,接着道:“今日我们不讲课,要求大家完成一份作业,甲乙两军对阵,乙方如何刺杀甲方主帅,请给出你的刺杀思路,并设计出你的行动方案。 每个人都要认真对待,积极开动脑筋,因为谁的思路好,方案可行,日后考核可加分!马乾龙,你来把资料分发给大家。” 他取出一叠纸交给了马乾龙,随即朝门外喊道:“钱参军,请进!” 一个身穿军服的汉子应声走进教室,把手里拿着的一幅卷轴挂在正面墙上展了开来,是一幅军用地图,上面清晰地标出了甲乙两军所处的位置以及军营周围的地形地貌。甲方的阵营布局和主帅所在的中军大帐标注得非常清楚,连周边的小山包、小山坳、小树林、小溪小涧都标注了出来。 钱参军随即对双方交战的形势作了简要介绍,重点强调了甲方阵营的布局特点和周边的地形特点。介绍完毕,便退到一边,静候大家提问。 发到每个人手里的资料,一张是双方阵营基本情况介绍,另外两张是甲方阵营的布局图和周边地形图。 岩岭补充道:“你们也可以组成四人小组集体研讨,以小组名义给出思路和初步行动方案。时间是两刻钟。” 马乾龙立刻站起来招呼人,梁华权、赖大伟和郝栋立刻凑过去组成了一组;方世亮、韩都、邱高、侯良四人组成了另一组,小隐和殷冷自然而然成为第三组。 也许是小隐表现太差,以至于人人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小隐研究了一番,瞌睡虫上来,便趴在桌子上,殷冷推了推他,小声道:“这些个图,我看不懂呀,你想到办法啦?” 小隐含含糊糊地道:“看不懂就不看呗,纸上谈兵,随便说就是。” 殷冷不无忧虑道:“不行,事关考核,这事赖你,我不管啦,反正到时候你来回答。” 小隐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不一会,殷冷的眼皮也沉重起来,忍不住也打起了瞌睡。 另外两组讨论十分激烈,不时发生争执,到后来意见渐趋统一,慢慢静了下来。 有人忽然发现坐在后排的两人一直在打瞌睡,小隐更是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两人,有的颇觉惊奇,有的充满鄙夷。 “什么意思?” “我听见了,他们说看不懂图。” “呵呵,难怪,破罐子破摔啦。” “人家是岩峰的弟子,有后台……” 殷冷很快注意到了,连忙坐正身子,伸手在桌子底下捅捅小隐。“别睡啦,时间到啦。” 可小隐依旧不醒。 岩岭慢慢走到他们桌前,用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小隐惊坐起来,擦擦眼睛,歉然道:“对不起,昨晚没睡……” 岩岭板着脸道:“你们俩虽说是我哥的弟子,但是到了这里,不努力的话,别指望我会对你们手下留情。要是考核排在末位,照样受死!哼!” 第222章 假戏真做 马乾龙第一个抢着发言:“我们组的思路是,图穷匕首见。可以效仿历史上荆轲刺秦,做一封假情报,派人献给甲方主帅,趁机刺杀他。” 岩岭问道:“谁去献图?谁去刺杀?” 马乾龙一时语塞,回头看看另外三人,那三人一个个低垂了头,只当听见没看见。 岩岭不悦道:“谁提的方案?既然没人愿意当壮士,提什么提!这种方案行得通吗?” 第二组由方世亮汇报,他说:“我们组的思路是下毒,具体做法是派人潜入甲方军营,在主帅的茶水或饮食里下毒,也可以去伙房下……” 岩岭打断他问道:“想好谁去下毒了吗?” 方世亮吸取了前面的教训,赶忙回应道:“这个……如果是我们组执行刺杀任务的话,我们四人一起去,由我和韩都潜入军营下毒。” 岩岭又问:“你觉得你们下毒成功的几率有多高?” 方世亮抓抓后脑勺,吱唔道:“这个……不知道……” 岩岭一拍桌子,道:“不知道你提什么方案!我们要的是可行的方案,能成功的方案!你们讨论半天,就提出这么两个傻子方案,好,下个月,我就让你们用你们的行动方案去试试!岂有此理!” 见岩岭发怒,两组人员一个个低了头不敢吱声。 岩岭指着小隐道:“殷狼,你刚才一直在睡大觉,有没有梦见什么好计划呀?说来听听!” 小隐站起身来,道:“我的思路是请君入瓮,很简单呀,我们找一处合适的地点设好一个陷阱,然后请甲方主帅过去就行了。” 话音未落,马乾龙第一个笑出声来:“真做梦呀!你请人家来,人家就来呀,笑死啦!” 其他人也跟着哄笑:“甲方主帅是傻瓜,还是你是傻瓜,哈哈哈。” “埋个陷阱请敌方主帅来跳,猪呀!亏他想得出!我看猪脑子也不会这么想,哈哈哈哈。” 岩岭拍拍桌子,叫道:“安静!安静!先听他把话说完!” 小隐道:“要把敌人主帅请出来,只要用对方法,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大步走向讲台,用手指着甲方的阵营道:“用兵之道,单从地形地利而言,有六形九地之法。我们看阵营图,甲方营寨坐南朝北,内圆外方,地势向阳开阔,占据高位,临近小河,可见甲方主帅深通兵法,治军严谨。采用木扎营盘下营,木栅细密,栅外深挖壕沟,筑壁垒,每百步造战楼一具,中设望楼,以远探望。 营盘下营则是大营套小营,各营之间相对独立,主帅大帐设在最中间,外人要想潜入营地接近主帅,没有任何可能。 其防守之严密,可谓壁垒森严,绝不给敌人任何可乘之机。由此可见,甲方主帅必是一位心思缜密,思虑周全,经验丰富但喜欢事事亲力亲为的大将军。” 钱参军不住点头,露出一脸笑意,上前两步向小隐抱拳道:“这位兄弟所言甚是,仅仅以图判断,句句中的,下官佩服!佩服!” 岩岭脸上也露出一丝微笑,点头道:“他是我兄长岩峰的弟子叫殷狼,没想到你还深通兵法,不错,不错,请继续。” 小隐道:“要想在其营地里刺杀这样一位大将军,犹如筷子穿针眼——难进!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用他感兴趣的东西把他骗离营地。” 他指着敌营右侧的一个山包,道:“这座小山叫包子山,是这一带最高的,离军营大概四五里地,不能窥见乙方营地全貌,却能看见东面的一部分,而这个位置在营地望楼恰恰是看不见的。所以我们的陷阱就设在这里。” 钱参军道:“设陷阱容易,难在如何才能把敌军主帅吸引到这个地方来。你有何妙计?” 小隐微微一笑道:“这个嘛,乙方军队只要在这里制造一些古怪便可。” 钱参军不解地问道:“古怪?什么古怪?能不能举个例子。” 小隐问道:“两军交战,除了军心和将帅的指挥外,决定胜负的是什么?” 钱参军沉吟道:“武器!” 小隐道:“对,武器。我方可以造点古里古怪的东西,假装是什么厉害的武器,放在这个位置试验,甲方一旦侦察到,必向主帅汇报。要造的古里古怪就是要一般将官看不懂,你觉得以甲方主帅的性子,他能不出来亲自看一看吗?” 钱参军“啪”的在大腿上响亮地拍了一记,兴奋地叫道:“绝啦!妙计!妙计!” 随即向岩岭抱拳道,“岩长史,您要的人下官已经送到。多谢殷狼兄弟,这一趟真没白来,得此妙计,大帅一定高兴坏了,我马上动身,就此告辞。谢啦,谢啦!”转身跑了出去。 岩岭笑道:“真是个急性子!我送送你!”说着,也跟了出去。 小隐颇为自得地返回自己的座位,殷冷竖起大拇指道:“高,实在是高!你咋这么厉害呢?姐不服都不行!” 小隐摆摆手道:“信口雌黄,随口说说而已,你别当回事呀。” 其他人小声议论起来,不时有人向小隐投来艳羡的目光。 马乾龙走过来笑问道:“老幺,你手上的功夫不怎么样,嘴上的功夫的确厉害,竟然能把长史大人和钱参军给哄高兴啦,厉害,原来你是深藏不露呀!” 小隐忙站立起来抱拳道:“哪里哪里,小弟我以前爱看书,兵法书也读过一些,所以能胡诌几句,见笑,见笑了。” 梁华权凑了过来,冷冷地道:“老幺,别给点颜色你就开染坊。在这里,我们老大说了算,今天暂不跟你计较,以后凡事悠着点,不然啥时候消失都不知道,哼。” 小隐陪笑道:“小弟懂,懂啦,今天是叫长史大人给逼急了,才胡诌几句,不好意思啦,以后不会啦,绝不抢马大爷的风头!晚上我请客,向各位大爷赔罪。” 梁华权歪头看着他道:“识相就好,我呸!” 岩岭回到教室,对大家道:“你们瞧见了吧,看看人家是怎么动脑筋的,所有人都要好好向殷狼学习。做杀手,一半动刀,一半动脑子,没脑子,活不久的。好啦,今天的课就到这儿,殷狼,你留下,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其他人如获大赦,眨眼间跑了个精光,教室里只剩下了岩岭和小隐。岩岭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武功奇差,还好脑子比较好使,总算没让我失望。跟我来吧。” 小隐心头惴惴:不是带我去见秦枭狼吧? 跟着岩岭出了教室,沿着走廊走了一段,终于忍不住问道:“大人,您要带我去见谁?” 岩岭笑道:“秦枭狼,你应该听说过吧。” 小隐一阵心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像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似的。 惊悸之余,心下后悔不迭。 上课的时候,起初只想敷衍了事,还趴下睡觉,可后来被众人一逼,禁不住头脑发热,随口说出了心中的想法,没想到闯下大祸。 小隐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竭力掩饰心中的惶恐,道:“秦……秦枭狼?那个……那个江湖第一杀手?” 岩岭道:“正是,怎么,你好像有点紧张?” 小隐用力捏捏拳头要让自己镇定下来,“不是不是,哦,是有点,我……我从未见过这般有名的大人物。” 岩岭大笑:“他曾经是,现在可不是,废了,就剩下脑袋瓜还好使。对啦,是该提醒你,他现在的模样有点恐怖,待会见了,你要有点心理准备。” 小隐道:“今日……非要见吗?” 岩岭道:“见见吧,对你有好处。” 好处? 见秦枭狼会有什么好处? 见了只怕大祸临头! 唉,当初一念之仁,可怜了他一下让乌丽放了他一马,结果贻害无穷,救人害己,救人害己呀! 说不得今日要大开杀戒了,先杀了秦枭狼和岩岭,然后冲进别院去抢婴儿,可是今早出来,连剑也没带在身上,能行吗?。 事发突然,打乱了全盘计划,现在连殷冷都来不及通知,这样硬来,能否救出婴儿,心中一点底也没有。 正自纠结,已经走到了秦枭狼住处门口,门前立着两名护卫,腰悬单刀,令小隐不禁多看了一眼。 护卫行礼问候,让道放行。岩岭停下了脚步,转回身来,看着小隐道:“殷狼,你不用紧张,其实是这么回事,眼下两军对垒,战事胶着,王爷的军队快要顶不住了,王爷寻求取胜之道,问计于秦枭狼。秦枭狼提出了刺杀敌军统帅乌亮的思路,获得了王爷的认可,现在他正在谋划具体方案。 你的思路与秦枭狼不谋而合,而且你提出了的具体可操作的办法,我觉得可行,所以带你过来见他,与他交流交流,把具体方案定下来,也好尽快呈报王爷。” 如果说得知被要求去见秦枭狼的消息如同头上挨了一棍,岩岭的这番话直接在小隐耳边炸响了一记晴天霹雳,简直把他炸懵了,再也举不动步。 作业所提供的信息竟然完全是真实的,而他提出的刺杀建议将被应用于实战。 大成军统帅乌亮危矣! 这比见秦枭狼暴露身份更加要命! 第223章 又见秦枭狼 岩岭催促道:“走呀,你磨蹭什么!” 小隐回过神来,惴惴不安地走进大门。 进门便是客堂,只见正面一张轮椅上坐着一个老人,身子歪斜,耷拉着脑袋,似乎在打瞌睡。轮椅两侧有两个侍女垂首而立,脸色阴沉。 老人的头顶和两鬓头发稀疏,只后脑尚余部分斑白头发,头型看起来十分滑稽。 听见声音,他慢慢抬起了脸,小隐虽然有心理准备,实际看见时仍不免吃了一惊。他的半边脸满是大块大块的瘢痕疙瘩,而另半边脸布满了不规则的白斑,像是得了白癜风。看一眼这样恶心丑陋的脸,再也没人愿意看第二眼。 这就是曾经威震江湖的秦枭狼? 他已经完全变了样子,若是岩岭不提前告知,小隐绝对不会把他认作秦枭狼。 小隐心虚,担心被认出,低垂了头,但他还是忍不住偷偷又看了一眼。 秦枭狼的眼睛。 眼睑红肿,眼眸突出,黯淡无光。 他眯起眼睛看,同时习惯性地抬起一只手在空中摸索,像是瞎子一般。 小隐判断他的视力可能已等同于瞎子,不由暗舒了一口气。 岩岭道:“秦教授,我是王府长史岩岭,我来看你来啦。” 他点点头,指指耳朵,意思好像是说他听出来了。 他果然是瞎子。 接着,他用手指指旁边的桌子,两个侍女会意,立刻取来纸笔,其中一个侍女跪在他面前,双手托起一块木板,木板上面摊着一张纸,供他书写。 小隐注意到两个侍女露出来的手臂和颈项上布满了一道道抓痕,想来必是秦枭狼的杰作。 没想到他已残疾如斯,仍然色心不死,折磨女人毫不含糊。 小隐心中对他的憎恶又增加了几分。 岩岭冲他摇摇手,道:“教授,不劳烦你动笔了,我直接说我的意思吧。” 他指指小隐道:“他是我哥哥岩峰的弟子,叫殷狼。今天早上上课,我把乌亮的阵营部署印发给了弟子们,给他们布置了一道作业,如何刺杀敌军主帅乌亮。他提出的请君入瓮思路,与教授的引狼出洞思路不谋而合,而且他还明确了刺杀的地点和吸引乌亮出营的具体办法,我觉得很有道理,便让他过来自己说给你听。” 秦枭狼点了点头,岩岭道:“小狼,你说吧,把你的设想统统说给秦教授听。” 秦枭狼的眼睛不好使,耳朵好像没坏。 小隐故作紧张,又是咳嗽又是清嗓子,尽量把声音便尖,还带上了一点京腔。“秦……前辈,晚辈是这么想的……” 他夹着嗓子说话,中间时不时发出咳嗽,慢慢将自己刚才说的又说了一遍,不再添油加醋。 秦枭狼十指交叉在胸前,闭起眼睛,听得十分认真。待小隐说完,过了好一会才睁开眼睛,竖起了大拇指,一连点了几下头,表示十分赞赏。 岩岭大喜,道:“好,我立刻着人写好折子,连夜呈递给王爷。我们先告辞了。” 小隐长舒一口气,心道:总算蒙混过去了。 刚刚转身,却听秦枭狼喉咙发出“嗬嗬”的声响,伸出右手使劲向他招手。 小隐顿时紧张起来。啥意思?认出我啦? 凭什么呀? 他朝岩岭看看,岩岭也搞不清楚他什么意思,道:“你凑过去看看。” 小隐只得走近两步,做出一副笑脸,握住他的手晃了几下,再点几下头,松手,转身离开。岩岭只道是秦枭狼欣赏他,要与他单独告别一下,没问什么,直接走出了大门。 岩岭道:“好啦,你先回去休息吧,下午还要上功技课。” 小隐与他道别,一路小跑回到住处,殷冷正躺在摇椅上啃苹果,见小隐一脸惶急地冲了进来,吓一大跳,坐起来问道:“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小隐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坐正身子做了两次深呼吸,感觉到背部的衣服冷冰冰的,却是刚刚出了一身冷汗。“我看见秦枭狼啦,幸好他眼睛瞎了,不然给他认出来,我们就麻烦了。那会儿,我都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秦枭狼的事,殷冷听大熊说过的。“确实险,总算运气好,又被你闯过了一关。” 小隐道:“还有件更恐怖的事,就是我们今天的作业,原来是真的,是陷阱。” 他说的没头没脑的,殷冷一时听不明白,问道:“等等,你什么意思?作业怎么……” 小隐道:“我们看到的资料是真的,全是大成西征军的真实情况,他们要杀的猎物就是大成军统帅大将军乌亮。” 殷冷仍是没听明白。“不是做作业吗,回答问题,纸上谈兵,跟那个乌亮扯什么关系呀?” 小隐急道:“他们现在要用我说的方法去刺杀大成将军乌亮,如果成功了,大成军队失了主帅,必然大乱,巴王的军队趁机发起进攻,肯定大胜。哎哟,我这是要害死人啦!” 殷冷终于听明白了,道:“你确信他们会把我们课堂作业的答案拿去实施?” 小隐道:“确认无疑,让我去见秦枭狼,就是征求他的意见。”用力拍了一记自己的大腿,猛叹一口气,“嗨,我这多什么嘴呀,没事找事,说什么计划呀,嗨!” 殷冷劝慰道:“你也别太着急,说说容易,做起来难。你的计划一定能成功吗?” 小隐自责道:“我这不是担心嘛,万一呢?后果我承担不起呀,我可能会成为千古罪人!不行,不行,我得马上去通知乌丽,让她尽快把消息传给乌亮将军。” 说着,便往门外走。殷冷抢上前拦住他,道:“你别急嘛,事情才刚刚发生。我觉得你有点急昏头了,你这样出不去的。你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凭你的脑子一定能想出办法的。来,我信你。坐下来,再喝点茶,心静才能想事。” 她连推带搡把小隐弄回到了座位上,倒了杯茶递到他手里,道:“凡事都有两面,好事可以变坏事,坏事可以变好事。别急,慢慢想,啊。我看着你。” 她在他对面坐下,一手托住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殷冷的一句话提醒了他,脑子里灵光一现,喃喃自语:“好事变坏事,坏事变好事……” 忽觉眼前一亮,心道:既然我给巴王出了主意,为什么不给乌亮将军也来个建言献策?对,有啦,将计就计! 殷冷笑吟吟地看着他道:“想到对策了,是吧?我见你眼睛都发亮了。” 小隐放下茶杯,握住殷冷的手兴奋地道:“谢谢你的提醒,谢谢你的提醒!” 殷冷微笑着道:“呵呵,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说来听听,你又有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妙计!” 小隐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代之而起的是春风满面:“将计就计!呵呵,将计就计!说不定能帮乌亮将军打个大胜仗!” 小隐越想越激动,一边思考一边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殷冷道:“我记得你说过,晚上要去来来酒家请客,向马乾龙他们赔罪,这不是最好的机会吗?” 小隐停了下来,高兴地道:“对对,我差点忘记了。我马上写封信好晚上带去。” 午后,大家集中在了演武场上功技课,由赵教头执教,讲练的是枪技杀人。赵教头擅长断魂枪,此前已经教过其他人。但十三狼作为杀手,学练的重点不在套路演练和枪法运用,而是在于如何利用长枪这样的兵器杀人。 他先演练了一套追魂枪法,他的基本功扎实,身姿矫健,动作灵活,突刺、横扫、挑击、拨挡,劲力到位。 随后带领大家操练长枪的基本技法:扎、搕、挑、崩、滚、砸、抖、缠、架、挫、挡等。 接着,以去枪头包棉球的长棍代替真枪演练实战应用。大家轮流持长棍上场,与赵教头对刺,接受他的实战指导。 赵教头功力深厚,发劲狠辣,虽然棍头上包了棉球,挨上一记仍是痛入骨髓。 马乾龙第一个上场,挨了两记,便把棍塞到了梁华权手里。梁华权挨了一枪,疼得龇牙咧嘴,借口上茅厕把长棍丢给了赖大伟。 赵教头的枪还没碰到赖大伟,赖大伟便大叫一声,丢了枪,倒下了,趴在地上再也不肯起来。那长棍被他丢出老远。 赵教头甚为不满,把枪杆狠狠在地上戳了两下,道:“瞧你们这一个个的脓包相,真刀真枪,你们还有命吗?”指着对面的郝栋吼道,“你来!” 郝栋吓得缩紧脖子,举起双手,把头摇得货郎鼓一般,身体直往后退,撞到了身后的韩都、邱高等人,三四人一起摔倒。 小隐忙上前将他们一一搀扶起来,又跑过去把长棍捡了回来,递给郝栋,郝栋哪里肯接,推开他的手,让他走开。 马乾龙忽然喊了一声:“赵教头,老幺好,老幺上!” 梁华权、赖大伟等人立刻跟着喊:“老幺上,老幺上!” 赖大伟从背后一推,将小隐推到了赵教头前面。 小隐吃一堑长一智,来到演武场便一直告诫自己“低调!低调!”绝不再出头,是以一直站在其他人身后,连话都不说一句。 待看见郝栋他们摔倒,长棍丢得老远,赵教头发怒,气氛尴尬之极,忍不住上前扶人捡棍,但心中绝无上场之意。 可是,经马乾龙他们一起哄,搞得他上也不是,退也不是。 赵教头用脚一踢枪杆,呼呼舞了两个枪花,摆开架势,道:“好,你们好好看看,枪是怎么杀人的。” 第224章 训练挨打 恨天宫从来不教除刀剑以外的武技,杀人嘛,长剑短刀足矣。 小隐爱看书,自然读过不少十八般兵器方面的书籍,偶尔也会玩几下,但一个人的时间、精力有限,光是恨天宫主打的恨海愁天功、切骨掌、恨天十三剑等武技,便是穷尽一生研练,也不一定能达到上乘境界。 不论是枪也好棍也好,小隐并不擅长。 赵教头基本功扎实,动作规范,知识面广,十八般兵器件件拿得起,做教头再合适不过,但若论真实功夫,也就是准一流的水平,即便殷冷上场,绝不会输给他。 进入巴渝山庄,小隐最害怕暴露的便是自己的武功,武功暴露,身份暴露,救婴行动也就泡汤了。 一直想着低调,一不小心又被推到了前面。面对赵教头的咄咄气势,不挨几下肯定对付不过去。 小隐收起内力,喝了一声“杀”,持棍冲了过去,凭借蛮力,把棍捅向赵教头。 “来得好!” 赵教头沉稳地回应了一句,挺枪迎了上去,拨,圈,挞,点、刺,扎,抨,一气呵成,动作到位,力透棍头。 小隐手中的长棍脱手而飞,连连后退,门户大开,胸腹部自然成为了赵教头的靶标,一枪连着一枪,不知挨了多少记。 刚开头几下,小隐肌肤自然而然产生感应,内力急催,卸开了枪头之力,小隐立刻意识到不对,急收内力,任由长棍在自己身上肆虐。 你别说,赵教头的劲力着实不小,痛得小隐连声嚎叫,往后急退,最后一记,整个人飞起,跌出丈外,撞到了后面立着的兵器架,哗啦一声,散了架全部翻倒,惨不忍睹。 马乾龙带头鼓掌喝彩,其余人跟着起劲地叫喊:“好枪法!好厉害!好爽!” 殷冷忙冲了过去,搬开兵器,将小隐搀扶起来,小声问:“好惨!你没事吧?” 小隐全身似乎无处不疼,但内力护住了周身要害,并未受伤。“我没事,放心吧。” 他在殷冷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回到场中央,向赵教头抱拳道:“赵教头,好枪法,弟子以后一定好好练。” 赵教头拍拍他的肩头,笑道:“好小子,有出息!只要你努力,我定助你成为一流高手!你先休息一下。” 他转头对其他人道:“接下来,你们两人一组,捉对儿练习实战。” 小隐休息了一会,便与殷冷各取了一根长棍练习互刺。没练几下,马乾龙提了棍过来,对殷冷笑道:“妹妹,让哥哥来陪你练练?” 梁华权过来推开小隐,道:“去去去,一边去,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殷冷朝马乾龙嫣然一笑,道:“马大,你真想跟我对练?扎痛了你,可别怨我。” 马乾龙见殷冷笑颜如花,娇媚横生,全身骨头都酥了,笑道:“好呀,哥哥身上随便扎。” “看枪!” 殷冷说扎就扎,闪电般刺出一枪,马乾龙猝不及防,正中右肩头,连退数步,啪地跌坐在地。 马乾龙赶忙跳起身来,脸涨得通红,冲殷冷笑道:“妹妹劲儿不小,再来。” 这回他铆足了劲,想要挣回点面子,可没几下,左腿中了一记,跌了个屁股蹲,痛得龇牙咧嘴,一时竟站不起身来。 一旁的梁华权跑过来扶他,殷冷笑道:“马大,还来吗?” 马乾龙自知不是她的对手,连连摇头:“算啦,算啦,我很少玩枪的,以后咱玩别的。” 殷冷对梁华权道:“梁大哥,要不,你来?” 梁华权却是擅长枪法的,有意给马乾龙挣回面子,当即答应:“好,我来!”取了长棍与殷冷对战。 梁华权枪法娴熟,进退有据,殷冷急于刺倒他,都被他挡开了,有几次险些被他刺中。两人你来我往,刺来扎去,放对了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 殷冷的功力高于梁华权,虽然长枪不称手,但眼力、身形、步法却是最重要的。果然,又斗数合,殷冷竖立长棍隔开来棍,突然拧身抢步,腾身而起,飞起一脚,踢中了梁华权,将他踢了个跟斗。 梁华权爬起身来,道:“妹妹武艺高强,佩服佩服!”拉起马乾龙,灰溜溜地走向另一边。 殷冷心疼小隐被打得这么惨,所以把气都撒到了其他人身上,出手便不容情。“还有哪位想指点一下小妹?” 就枪法而言,梁华权是这些人当中最好的,他输了,还有谁敢上。 不久,训练课结束,小隐当即邀请大家前往来来酒家聚会,殷冷特地走到马乾龙面前热情相邀:“马大哥,刚才多有得罪,晚上,让小妹好好敬你几杯,向你赔罪如何?” 殷冷开口,马乾龙欣然答应:“除了当值的,大家都去!长史那儿,我去说。” “十三狼”想要出门,必须经过岩岭同意,并给出令牌,门卫才会放行。 当下小隐、殷冷和马乾龙一起前往威福宫向岩岭请示。岩岭倒也爽快,只是反复强调不允许醉酒。他和赵教头晚上皆有安排,不能出席。 小隐取到了令牌,心下大喜,道:“我马上过去点菜,在酒店恭候各位。” 一路小跑,直奔大门,向门外出示令牌,说明情况,门卫当即放行。小隐一路小跑,很快到达来来酒家。 乌丽正坐在桌前无聊地嗑瓜子,猛见小隐进来,高兴得又叫又跳。一把拉起他往后院走。阿坎专门给她安排了一间房住,一进房间,乌丽激动地搂住小隐,声音哽咽道:“我好想你!好想你!” 小隐拍拍她的背,笑道:“才隔了两天,我这不是来了嘛。”移到床沿坐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说着,想要推开她,乌丽不肯松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不知道呀。我就要抱着你,你有事抱着不能说呀。” 小隐从怀中取出写好的信,递到她手里,道:“军情紧急,事关你大哥打仗。” 乌丽一惊,放开了他,把信看了一遍,惊声道:“好险!亏你想得出来!” 小隐道:“我事先不知道呀,为此岩岭还带我去见了秦枭狼。” 乌丽紧张地道:“秦枭狼?他真没死?哇,那你怎么办?他认识你的呀。” 小隐道:“一开始我也怕得要命,后来你知道怎样?原来他眼睛瞎啦,看不见我,害我吓得半死,呵呵。” 乌丽抡起粉拳就擂他:“都怪你!都怪你呀!我本来要杀了他的,都是你说放他一马,现在好了,后悔了吧……” “啊哟,哎哟!”小隐被她捶到伤处,忍不住叫出声来。 “怎么啦怎么啦?” 乌丽见他脸现痛苦状,一把扒开了他的衣服,露出肩部、胸部,青一块紫一块布满了伤痕,惊道:“你……你这是被毒打了呀?谁打你啦?” 小隐把衣服一拢,摇头笑道:“没事没事,就一点皮外伤。下午上功技训练课,” 乌丽赶紧找来了,再次扒开他的衣衫,小隐想挡,却被她打开了,沉下脸道:“谁这么狠心呀,打这么狠。告诉我,我找他去,我要杀了他!” 她一边说一边给他涂药膏,眼泪吧嗒吧嗒直流下来。“很痛吧?” 小隐见她落泪,不由慌了神,忙道:“我没事,真没事,就是大家训练的时候乱刺的,我又不能使真功夫,所以就挨了几下而已。其实也还好,不太痛。” 乌丽搽着搽着,忽然扑到他胸前,呜呜哭了起来:“还说不痛,你不痛,我痛呀。要不,我们还是别在这里啦,早点回去吧。” 小隐心中一阵感动,鼻子酸酸的,把手搁在她的肩头,轻拍了几下,柔声道:“你放心吧,我们很快就能回去。” “小狼呢小狼?” 外面传来殷冷的声音,他们可能都到酒店了。 小隐忙推开乌丽,站起来道:“你把信誊写一遍,以你的名义发给你哥,要快,越快越好!” 乌丽道:“对啦,建筑图送来了。”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油纸包,“我特意把图折小了。” 小隐接过来藏在了怀里,走出房间,叫了声:“我在这儿呢。” 晚上,轮到梁华权和赖大伟值班,莫山岚和侯良过来聚会了。莫山岚一到,便和殷冷凑到一起,叽叽喳喳聊女人天。 酒席设在包厢里,小隐先敬了马乾龙三杯,向他赔罪,随后敬了其他人每人一杯,当场表态道:“以后如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比如值夜班呀,买酒喝呀,说一声,都包在我身上。” 马乾龙笑道:“今夜轮到梁子和大伟当值,你要真有心,可以过去替他们。” 小隐道:“没问题!但是待会你们不能把我灌醉咯。” 马乾龙道:“长史有令,不得酗酒,今晚大家悠着点,喝个六七分就够了。” 长史有令在先,大家都不敢放开了喝,也就坐不久了,不到一个时辰,酒宴便散了。 返回山庄的路上,马乾龙对小隐道:“今夜本轮到梁子看戏,恰逢他值夜班,把这小子急得跳楼。你去替他一夜,保管他对你三拜九叩,呵呵。” “听戏?”小隐不解地问道,“我们这里面有戏台戏班子吗?” 马乾龙神秘地一笑道:“没人同你说过吗?王爷体恤下属,在长乐宫养了四个美女,琴棋书画无所不会,专供我们十三狼消遣。不过长史作了严格的规定,平时每月只允许去两次,且规定时间,如果立功,会有另外奖赏。” “哦,我明白了。我回去就去给梁大哥顶班。” 第225章 殷冷故事 回到住处,小隐和殷冷说起了晚上顶岗值班的事,殷冷大喜,道:“终于等来了机会!” 两人换了身衣服,提了剑,前往别院。梁华权听说来给他们顶班值夜,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大呼“马大哥万岁!” 向小隐说了声“谢谢”,一溜烟跑没了影。 果然是猴急猴急! 有人来顶班,赖大伟自然也高兴得很,带着他们走进别院交待注意事项。 圆门一侧写着“常春园”三个大字,里面是一座类似四合院的建筑,中间的庭院里有几个花坛,原来种了不少花花草草,因无人料理,大部分枯萎凋零,杂草丛生。 赖大伟道:“我们值班的工作其实很简单,范围就是门口和这个院子,不许外人进入,更不许里面的人出来。” 殷冷问道:“里面有人吗?” 赖大伟笑道:“我们守的就是她们呀。跟我来!” 他指着走廊里的一张椅子,道:“晚上累了,可以轮流小憩,但不能睡觉。长史大人有时会带人来查岗,被发现了,要受罚的。” 他带着他们沿走廊走到正房大门前,敲了敲门,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里面探出来一位年轻女子,警觉地问道:“什么事?” 赖大伟道:“侍刀大人,我们十三狼新来了两位,过来认识一下,这位是十二狼殷冷,这位是十三狼殷狼。” 侍刀回头冲里面叫了声:“侍剑,过来一下。” 门又开大了些,侍刀和侍剑一起走了出来,小隐和殷冷一起行礼:“拜见侍刀大人,拜见侍剑大人。” 侍刀和侍剑简单地回了一礼,“知道了”,便进入屋内,重又关上了大门。 小隐问道:“不许人出去,就是不让她们俩吗?” 赖大伟道:“侍刀和侍剑本是乌娜郡主的贴身护卫,临时被王爷派到这里来作看护。” 殷冷道:“她们也是看护?我以为我们就是管着她们呢。她们看护的又是什么人?” 赖大伟道:“里面住着三个妇人和三个婴儿。她们才是我们护卫的目标。” 殷冷道:“哇,什么人呀,要这么多人侍候?” 赖大伟道:“不知道,长史大人不许我们多问,我也从来没问过。好啦,我走啦,辛苦你们了。” 赖大伟走后,两人便在圆门口小声商议。 现在一切都清楚了。苍狼的孩子就关押在这里,巴王为了防止有人来救人,特地另找了两名婴儿关在一起,以迷惑对手。 也是,在外人眼里,婴儿的长相都差不多,若非亲爹亲娘,恐怕没人搞得清楚哪个是哪个。这无疑大大增加了救人的难度。 殷冷道:“可恶!巴王真够狡猾的。” 小隐道:“是呀,这就意味着我们先要搞清楚哪个才是苍狼的孩子。侍刀和侍剑门把得那么严,我们根本进不去呀。” 殷冷道:“干脆三个一起救走。” 小隐摇头道:“不可能的。先不说能不能强行救出去,一旦他们发现,必然组织大规模追杀,带着三个婴儿,怎么确保他们的安全?从这里回戎都十几天的路程,如果他们展开大范围追捕,我们恐怕很难逃得过去。” 救婴儿的每一步都充满杀机,险阻重重,想想都难,不由得唉声叹气:“难!难如登天!” 殷冷道:“难才有挑战,才有意思啊。我们这一路走来,哪一桩不是难上加难?先说找孩子,我们不知道孩子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会被人藏在哪儿,茫茫人海要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可我们找到了!所以呀,你别丧失信心,信心比什么都重要!” 小隐蹲在地上双手抱头道:“我担心时间来不及,如果不能抢在苍狼行动之前救出婴儿并赶回戎都,就算救出婴儿,意义也不大了呀。” 殷冷沉吟片刻,道:“你现在心乱如麻,想不清楚事。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省得你在这里劳心苦思,唉声叹气。” 于是殷冷讲了一个叫“凌飞燕”的女孩的故事。 凌飞燕是汀州防御使凌石的女儿。凌石是位清正廉明的好官,受到当地百姓的爱戴。凌飞燕上面有两个哥哥,全家人都对她宠爱有加。但凌飞燕受到父亲和哥哥的影响,从小不爱女红,喜欢舞刀弄枪,崇拜江湖侠客。凌石视她为掌上明珠,并不逼她学琴棋书画。 悲剧发生在十二年前,那年她十二岁。汀州防御副使洪宽是个奸猾小人,与凌石关系不睦,一直想扳倒凌石取而代之。 那年,兵部侍郎唐茂之谋逆一事案发,凌石原是由唐茂之提拔的,洪宽利用这一点诬告凌石与唐茂之同谋,还伪造了证据,致使凌石被斩首抄家。两位哥哥被发配充军,凌飞燕被卖到了教坊。 从此,凌飞燕开启了暗无天日的生活。所幸她当时年纪偏小,老鸨只逼她学习各种接客技能,稍不如意便又打又骂。两年后,凌飞燕开始接客,而她的第一位客人是位杀手,在江湖上颇有名气。 凌飞燕向他哭诉了自己的不幸遭遇,杀手很同情她,第二天便前往汀州杀死了洪宽一家人,为她报了仇。后来,他凑足钱将她赎出教坊,带上她在夷山脚下一个小山村里过上了隐居的生活。 凌飞燕在那里过了两年幸福安宁的生活。期间,杀手偶尔接单外出,但每次都能平安回来。 两年后,厄运再次降临。一天夜晚,他们家遭受了几十名捕快的围攻,杀手让凌飞燕藏进了床底下的地洞里,自己出外迎敌,结果寡不敌众被斩杀。 敌人放火烧毁了房子,墙壁倒塌,压住了地洞的出口。地洞挖得不深,只有一个出口,凌飞燕打不开出口,只能在地洞里等死。 小隐听到这里,不禁为凌飞燕担心:“地洞里没吃没喝,坚持不下去呀,她后来出来了吗?” 殷冷道:“没有吃的东西,只有一小坛酒。” 小隐叹道:“我想象得出来,当时她有多么绝望。” 凌飞燕使劲力气想要推开出口处盖着的木板,直到精疲力尽,木板纹丝不动。她又拼命叫喊,希望外面有人听见她的声音过来救她,但是外面没有一点动静。 倒塌的墙壁砸烂了床,压住了盖板,一两个人根本搬不开,所幸木板留有缝隙,不然凌飞燕早闷死在地洞里面了。 她哭干了眼泪,喊破了喉咙,累得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摸到了一把烂铁锹,心中大喜,立刻用铁锹去击打顶板。 木板被凿烂了,可是压在上面的泥墙却是异常坚固,凿一锹不过留下一个痕印而已。往上凿的姿势不利于发力,也很累,不久便双臂酸疼再也凿不动了。 她又累又饿,全身酸痛,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了,坐在地上背靠洞壁绝望地哭泣,眼泪流干了,嗓子早哭哑了,到后来哭都哭不出来了。 她不想动了。迟早要死,不如现在死去,就这样靠着,等着牛头马面来带她去阴曹地府吧。 她没有看见牛头马面,却看见杀手大哥被人砍了无数刀,趴在地上,全身血迹斑斑。他忍着巨大的痛苦艰难地、一点点地向前爬行,豆大的汗珠与鲜血融合在一起从脸上滚落下来。他呼哧呼哧喘着大气,布满血丝的眼睛凝视着她,慢慢向她伸出一只手,张嘴朝她呼喊,发不出声音,只有嘴唇在动,但她知道他在喊什么。 “活下去!你要活下去!” 活下去!你要活下去! 她睁开了眼睛,杀手大哥不见了,但那句话久久萦绕在她耳畔,挥之不去。她没有哭,拿起铁锹继续凿墙。 累了,歇一歇,喝一口酒,然后继续凿。她要活下去,她要去救大哥! 没有东西吃,她的体力在一天天耗尽,无数次想要放弃,大哥的声音又会在耳边响起,于是她重又拿起铁锹,接着开凿。 到后来,头昏眼花再也拿不动铁锹,就靠在洞壁上,双手抱着铁锹,觉得有力气的时候凿一下。随着时间的推移,人变得越来越虚弱,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但她还是不放弃不气馁,有一下没一下地凿着。 终于有一天,有人听见了声音,搬开了压住洞口的墙壁,她获救了。从此,她体会到了人生的一个真理:世上无绝对,只要不放弃。 小隐眼里噙着泪花,喉咙梗塞,喃喃重复道:“世上无绝对,只要不放弃!” 殷冷坚定地道:“是的,世上无难事,只要你坚持!” 小隐道:“我知道这是你的亲身经历,后来呢?” 殷冷沉吟片刻,道:“杀手大哥名叫殷令,江湖人称闪电手。他受到五十多名捕快的围攻,被杀死了。我改名殷冷,接过了他的阴阳锐,暗杀了十几名参与杀害他的捕快,以后就做了江湖杀手。” 小隐道:“殷冷,殷二令,原来是这意思。” 殷冷微笑道:“你果真聪明!” 小隐点点头,道:“我懂了……” 忽听院子里面有个声音喊道:“那个……叫殷狼的,过来一下!” 两人同时转回身去,只见侍刀从门缝里探出头,正向他们招手。 小隐指指自己道:“是叫我吗?” 侍刀道:“是,就你,过来一下。” 殷冷小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机会来了,好好把握哟。” 小隐没理她,快步走了过去。 第226章 侍刀侍剑 小隐走近侍刀,问道:“侍刀大人,有什么事吗?” 侍刀推开门,道:“你进来一下。” 小隐走进屋,侍剑正在嗑瓜子,抬头朝他嫣然一笑,却没有说话。小隐行礼道:“拜见侍剑大人。” 侍剑朝椅子努努嘴,道:“坐吧。” 小隐在椅子上坐下,双手摆在膝盖上,腰杆挺得笔直,做出一副老实巴交的规矩样子,侍刀抿嘴一笑,问道:“你叫殷狼,今年几岁了?哪里人氏?” 小隐道:“在下东洲符灵石村人,今年二十二岁。” 侍剑问道:“父母健在吗?” 小隐道:“在,都在,身体很好。” 侍刀道:“父母在,不远行,你好像不太孝顺呀。” 小隐道:“冤枉,我也不愿意出来,是我父亲逼我出来闯江湖的。” 侍刀道:“一个小乡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帅的后生呢?你父亲也很帅吗?他是做什么的?” 这话一问出来,侍剑扑哧笑了起来,侍刀也是一脸笑意:“你妈也是个大美女吧?” 两人问得不着边际,小隐不明白她们要做什么,无所适从,偷偷瞄了她们一眼,见两人都是嬉皮笑脸,像是在闹着玩,便也信口胡诌。 这时,里屋传出几声小孩的咳嗽和大人哄孩子的声音。 小隐灵机一动,答道:“我父亲是个郎中,他……他是蛮帅的,我娘也挺好看。” 侍剑又问:“做郎中的家境都不错,你爹娘没给你相个漂亮媳妇?” 小隐惶急道:“没有没有,我爹……他喜欢赌博,又好酒,所以家里很穷的,没钱讨媳妇。” 侍剑“哦”了一声,道:“我说嘛,原来碰上个赌鬼,酒鬼。对啦,门口跟你一起的那个姑娘,蛮漂亮的,你不喜欢吗?” 小隐连连摇头:“不是不是,她是我姐,表姐,也是我师姐。” 侍剑和侍刀几乎同时道:“是堂姐吧。” 小隐说漏了嘴,脸腾地红了,道:“是是,堂姐,她是我大伯的女儿。” 侍剑笑道:“不好意思了,脸红更俊俏,姐喜欢,嘻嘻。” 侍刀问道:“你们怎么会来巴渝山庄的?” 小隐道:“我先前拜了个师傅学功夫,是表姐引荐的,可是不到一年他被人杀死了。这个……岩岭长史是他弟弟,所以我们就投奔他来这里混饭吃。” 小隐有点明白她们俩的意思了,反客为主问道:“对啦,两位大人……” 侍剑道:“你不用叫大人,以后就叫我们姐姐吧。” 小隐摇头道:“不敢不敢。” 侍剑笑道:“你长得这么帅,姐特别喜欢,特许你人前叫大人,人后叫姐姐。你想说什么?” 小隐的脸更红了,低了头道:“两位大……姐姐……” 侍剑道:“不是大姐姐,是小姐姐。” 说毕,和侍刀一起大笑。 小隐道:“两位姐姐,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侍剑道:“没人告诉过你吗?我们奉王爷之命在这里看守三个婴儿和他们的奶妈。唉,三四个月了,关在这里面不许出去,我们都快给闷出毛病来了。现在你来了,姐以后就找你玩了,你乖一点,姐保证你日后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小隐抬起头道:“两位姐姐有何吩咐,我必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侍剑笑道:“不用你两肋插刀,只要你乖乖听我们话就行。” 侍刀冲他莞尔一笑,道:“不错,挺老实的。看在你实诚的份上,姐给你相门亲事如何?” 小隐把头一缩,道:“不不……不用,我……我没钱讨媳妇的。” 侍刀冲侍剑挤挤眼,笑道:“不用你钱,你只要答应就行。” 小隐把头摇得跟货郎鼓似的,道:“不行不行,我啥都没有,谁会嫁我呀。” 侍刀笑道:“你看侍剑姐姐怎么样啊?是不是很漂亮?” 侍剑推了她一把,娇嗔道:“姐,你寻我开心!” 侍刀嬉笑道:“侍剑姐姐说你是天底下她见过的最帅的小后生,她看上你了,你觉得她漂亮吗?” 小隐把头低得更低了,不吱声。侍刀笑道:“害羞了,嘻嘻,你别害羞呀,你看看侍剑姐姐,是不是你的梦中情人呀……” 侍剑又推了她一把,侍刀还了一记,两人嘻嘻哈哈,一阵好笑。 里屋响起了一阵孩子的哭闹声,接着,另一个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侍剑正在兴头上,被哭闹声一搅,大煞风景,冲里屋怒道:“吵死人了,再吵我一刀宰了兔崽子!” 哭闹声中,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哭音哀求道:“大人,孩子发烧三天了,再不找郎中看看会危险的,求求你了,给找个郎中吧。” 侍剑斥道:“你不知道外人不许进来的呀,死了干净,省得我们在这里陪你们受罪!” “大人,求你了,大人,求求你了,救救我的孩子吧。” 小隐站起来,道:“侍剑大……侍剑姐姐,要不,让我瞧瞧。高烧不退,是有危险的。” 侍剑和侍刀对视一眼,侍刀点点头,侍剑道:“好吧,你会看病,也好。你跟我来。” 侍剑领着小隐走近一条走廊,一侧有两间房子,估计是侍刀和侍剑住的,走廊尽头有一扇铁门,她拿出钥匙打开铁门,里面又是一条走廊,左侧是三间房子,右侧好像是个小院子,但窗户用大木条封住了。 一个头发蓬松披着件棉衣的女人站在房门口,惶急道:“大人,在这里在这里,我孩子昏过去了,天哪!快救救他,救救他吧!” 小隐加快脚步走进了房间,里面有一张床和几样家具,一些生活用品凌乱地摆放着,床上一个男婴盖着被子,脸烧得通红。 他翻看了一下孩子的眼睛,把了一会脉,对侍剑道:“孩子得的是温热病,可能会传染,大人,你赶紧离开吧,这阵子别进到这里面来。” 侍剑道:“这么严重?那好,我在外面客堂里等你。” 小隐取出针灸包,一边打开一边道:“高烧危险,得马上施针退热,可能要点时间的。” 旁边的女人焦急地问道:“大夫,孩子……有救吗?” 小隐掀开被子,一边下针一边道:“要是再拖一两天,可能真的有麻烦。以后切记,孩子高烧,不可盖被子、穿厚衣服,不然会烧得更厉害。” 女人连声道:“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小隐吩咐女人坐上床把孩子抱起来,又在大椎、肺腧等穴下了针,随后轻柔地转动手掌,发了点真气。 等候期间,小隐抓紧时间向女人了解情况:“你孩子多大了?叫什么名字?你是孩子亲妈吗?你是哪里人氏?怎么会来到这里的?” 女人眼圈一红,忽然失声痛哭,边哭边道:“我叫张阿妹,这是我孩子,名叫阿龙。我们是巴州陵县周家村人,我们家祖宗三代都是庄稼人,可是,三个月前,村里来了一伙强盗,杀人放火,孩子他爹,还有爷爷奶奶都被强盗杀死了,他们还抓了我和孩子,把我们送来送去,后来就送到了这里。要不是孩子还好,我早一头撞死找孩子他爹去了,呜呜。” 小隐劝慰道:“唉,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种事摊谁头上都是痛不欲生呀。好在老天长眼,你孩子没事,孩子在,今后就有希望呀。” 张阿妹道:“我们到现在也不知道干嘛要抓我们,什么时候放我们出去,三四个月了,好难受哦。还好,一日三餐,倒也都有,吃的用的,也算凑合,就是不让出门,外面那两个女看管凶着哩。” 小隐知道,他们不可能出的去,一旦苍狼完成任务,就不再需要他们了,以巴王的性子,肯定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 他又问道:“这里关的好像不止你一个孩子吧。” 张阿妹道:“是呀是呀,还有两个呢,三个孩子都差不多大,都是男孩。住我隔壁的叫曾志英,她家孩子叫阿瑞。她是通县马家庄人,唉,和我一样可怜,也是村里来了强盗,把她和孩子掳到了这里。” 接着,凑近小隐神秘兮兮地道:“还有一个女人叫蒋彩虹,奇奇怪怪的,她也带着个孩子,好像叫小白,从来不跟我们说话,对孩子不管不顾,经常又打又骂,凶得很!也不知道她怎么做娘的。 我怀疑孩子不是她亲生的,哪有这样带孩子的。那孩子刚来时白白胖胖的,现在呀,瘦的皮包骨头,跟柴火棍似的。” 小隐心中一震,忍不住问道:“孩子不哭不闹吗?” 张阿妹道:“还真叫奇怪,那孩子从来不哭不闹,乖巧着呢!就是命不好,碰见这么一个狠心的女人,唉,可怜,可怜。” 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现在,情况已经很清楚了,叫小白的孩子必是苍狼的孩子,那个叫蒋彩虹的女人肯定是临时叫来的奶妈。另外两个是巴王连亲娘一起抓来关在这里迷惑人的。 小隐收了银针,过了片刻,孩子哭了出来,烧退了点。张阿妹扑通跪了下来,向小隐表示感谢。 小隐扶起她,道:“你不用这样,我是郎中,治病救人是本分,待会我开个方子,喝四五天药,孩子就会好的。” 小隐刚走出房间,门口一个女人跪下来恳求道:“请大夫也帮我孩子看看,他咳嗽一个多月了不见好,喉咙里还会发出“叽叽”的响声,我很怕,求求你,大夫。” 小隐走进她的房间,替孩子把了一下脉,道:“孩子得了鹭鸶咳,得抓紧治呀。可能会传染给别的孩子,以后别抱孩子出去了。我出去开副药,至少要一个月才见好。” 曾志英连声感谢。 小隐回到客堂,侍剑问道:“什么状况?” 小隐正待回答,忽听门外有人喊道:“长史大人巡查!请开门!” 小隐吓了一跳,侍刀和侍剑也惊得花容失色,张皇失措,“这里是不许外人进来的,怎么办?怎么办呀?” 第227章 技能考核 小隐道:“不用紧张,就说孩子病得急,有危险,是我听见孩子哭闹自告奋勇进来给孩子看病的,跟你们无关。” 门开了,岩岭带着三个护卫走了进来,见到小隐,脸上露出惊讶之色,沉声问道:“殷狼,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知道规矩?” 小隐抱拳行礼道:“今夜轮到小的和殷冷值班,里面的孩子哭闹得厉害,说是高烧不退,小的略懂医术,便自告奋勇进来帮忙看看。” 岩岭道:“哦,你还懂治病?现在孩子什么情况?” 小隐道:“我爹是乡下郎中,小的从小耳濡目染,所以也会看病。两个不太乐观,一个得了温热,一个得了鹭鸶咳,还有一个营养不良,若不及时调治,恐怕都有危险。” 岩岭沉下脸来,斥责侍刀和侍剑道:“岂有此理!孩子病得那么重,你们怎么不及时禀告?若是小白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一个个都得陪葬!” 侍刀作揖道:“参见大人。小白那孩子还好,就是瘦了点。” 岩岭“哼”了一声,道:“本官去看看。” 小隐拦住他道:“大人,去不得,那两个孩子的病都可能传染,还是别进去的好。我给高烧的孩子施了针,现在烧已退了,我开两个方子,按时服药,过段时间会好起来的。” 岩岭听说是传染病,止住了脚步,道:“你会看病倒也省心,不用请外人了,以后就由你负责给孩子看病。抓药的事情,本官来安排。” 说完,留下一名护卫,自己抢先走出了大门。 小隐取了桌上的纸笔,很快写好两个药方,交给了那名护卫。护卫离开后,侍剑迅即关上了门,手舞足蹈,激动地道:“太棒啦,太棒啦!想什么来什么,以后有的开心咯。小潘安,你太帅了,姐喜欢死啦。” 说着,竟上前抱住小隐的头,在他脸上猛亲了一记。 小隐吓了一跳,忙推开她道:“使不得使不得,我刚给孩子看过病,你们别靠近我,要是染上什么病,可不值!” 侍剑吃了一惊,捂着嘴唇问道:“那……我是不是已经传染了?” 小隐笑道:“可能不会,要是有什么不舒服,赶紧通知我哟。在下先告辞了。”不等她们回答,逃也似地拉开门跑了出去。 小隐心情十分激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前不久还愁白了头发,转眼便柳暗花明,马上把里面的情况搞清楚了。 殷冷从黑暗中闪了出来,拦在了他前面,叫道:“我的天,你没事呀!吓死我啦!长史刚刚来过了。” 小隐轻松地道:“我知道呀,他特许我以后可以自由进出里面啦,哈哈。” 殷冷拉住他的手急问:“什么什么?到底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小隐拖着她一直走到圆门外,才停下脚步。 殷冷催促道:“你别卖关子呀,快说快……” 忽然止住了话,把小隐拉到灯下,左看右看,还把他的脸扳来扳去地看,接着吃吃笑了起来,随后哈哈大笑,弯腰捧腹笑个不停。 小隐给她笑懵了,不解地问:“你干嘛?干嘛这么好笑?有什么好笑的吗?” 殷冷一边笑一边指着他的脸,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哈哈哈,我知道了,哈哈哈。” 小隐更加不解,上前抓住她的手,“不,我要说!我要说。” 殷冷笑得更厉害了:“你不用说……不用说。” 好半天,殷冷终于止住了发笑,笑眯眯地看着他道:“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一手,一下子就放倒了两个美女,姐真是服了你啦!佩服!佩服!” 小隐急道:“殷姐呀,你到底什么意思?你都没听我说……” 殷冷翘起大拇指笑道:“还用说吗?你用了美男计,迷倒了侍刀和侍剑,嘻嘻,她们俩对你言听计从,还帮你瞒过了长史大人,厉害!厉害!” 小隐不悦道:“你胡说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 殷冷道:“好吧好吧,你说吧,姐听你说。” 小隐将事情从头至尾说了一遍,殷冷听后啧啧赞道:“你本事真大,运气也很好!这么难的事情轻轻松松就解决了。不过别怪姐不提醒你,你有麻烦啦!” 小隐不解地问道:“麻烦?我有什么麻烦?” 殷冷笑嘻嘻地道:“侍刀和侍剑闲得无聊看上你了呀。她们地位比你高,你又不得不去求她们,你不完蛋?” 小隐道:“我……完蛋?什么意思呀,你说清楚!” 殷冷道:“这都不懂?难道你还是个未经人事的雏儿?” 小隐的连腾地红了起来,道:“殷姐,你都想些什么呢?” 殷冷微笑道:“这不,害羞啦,啥都不懂。姐是过来人,侍刀和侍剑脑子里想什么,姐会不知道?你不想好应对之法,迟早要吃大亏!” 小隐道:“这个……那怎么办?” 殷冷沉吟道:“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既来之则安之咯,将计就计顺水推舟嘛,你就来个左拥右抱,以身相许,我相信,你只要献身给她们,我保管她们对你言听计从,说不定还帮你救人呢。” 小隐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殷姐,你认真点好不好!现在已经确认了苍狼的孩子,救孩子已不是问题,关键是要设计脱身路线,怎么逃过他们的追捕并及时赶回戎都。侍刀侍剑她们,没什么好担心的。” 殷冷道:“姐相信你有办法应付她们,真对付不了的时候,就顺从她们一下,反正你是男孩不吃亏,别弄翻脸,浪费了大好机会。至于脱身的线路,你不是有幅地图吗?拿出来研究研究呀。” 小隐一拍脑袋叫道:“对啊,差点忘记啦!” 忙从口袋里取出乌丽给的纸包拆开来看,里面一共有三张图,一张是巴州地图,一张是巴渝山庄的建筑布局示意图,还有一张是巴渝山庄的排水沟渠示意图。 殷冷拿过一张图,颠来倒去看了一阵,叹道:“这些图密密麻麻的全是线条呀方块呀,看得我头大,你自己慢慢看吧,姐帮不了你啦。” 小隐没有回应,端详着巴渝山庄布局图,仔细察看每一处建筑,并计算间隔距离。 不知过了多久,殷冷问道:“看出啥名堂来了吗?” 小隐正待回答,忽见远处一队护卫朝这边走来,忙将地图收好,道:“天亮了,护卫过来换岗了,我们该下班啦。” 殷冷抬头看看天色,道:“哟,已经天亮了,时间过得真快!回去要好好睡个大觉了!” 两人随后返回住处,小隐躺上床,继续研究地图,不知不觉睡着了。 中午时分,郝栋过来敲门,告知下午要进行技能考核,要求全部到场,不得缺席。 小隐和殷冷匆匆在膳堂吃了点东西,便即赶往演武场,见岩岭、赵教头还有雷典簿都在场,其他人列队等候,人人身穿劲装短打,多种兵器加身,有的甚至带了弓弩,整装待发。 两人忙归队,排到了队伍的最后。岩岭清清嗓子,朗声道:“各位都是王爷花重金从各地聘请而来的勇士,王爷一直希望组建一个像恨天十三狼那样威震八方的杀手组织,甚至直接使用了十三狼的名号。 你们在这里集训已过半年,作为一流杀手,该学的该练的都已教给你们,集训结束后,你们会被派往各地执行刺杀任务。 但是能不能获得十三狼杀手的称号,还要看你们能否通过考核。本官早就说过,把你们集中在这儿不是让你们吃喝玩乐的,如果通不过考核,死路一条! 今天下午,我们要进行的便是杀人技能考核,占考核总分的四成,所以对你们来说很重要,每个人都必须全力以赴完成考核任务,完不成任务,你们该知道后果的。” 小隐在心里犯嘀咕,杀人技能考核?怎么考核?杀人吗?杀手考核总不至于去杀手无寸铁的人吧。要是这样考核,可真要命!自己不一定下得了手。 正思量间,猛听岩岭高声喊道:“把人押上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队护卫押着六名身穿军服被五花大绑的兵士往这边走来,军士的胸前印着“大成”两个大字,显而易见,他们是大成西征军被抓的俘虏,岩岭所言杀人技能考核,就是要斩杀这几个俘虏? 不一会,俘虏来到近前,排成了一行,一个个昂首挺胸,怒目而视。其中一人身材魁伟,长了一脸络腮胡子,颇有将军气度。 没想到岩岭真的用活人来做技能考核的猎物,玩杀人游戏,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该死! 小隐心中既愤怒又悲伤,情不自禁捏紧了拳头,心中暗下决心,若有机会,要试试救他们。 岩岭指着他们道:“这六名俘虏是大成军队的斥候,个个宁死不屈,颇有军人气度。很好,今日本官要成全他们。你们,看清楚了,记下他们的容貌、样子,他们就是你们今日行动的猎物。待会,本官会给他们每人发放一柄单刀,然后放他们进山,按六条不同的线路逃生。 你们两人一组进山追杀,你们的任务是,杀死他们,带回单刀和他们的一根手指,时间是两个时辰。 如果其中有哪个逃脱了,那是他们的造化,却是你们的不幸!清楚了吗?” 众人齐声高喊:“清楚了!” 岩岭挥挥手,六名俘虏被押上了一辆马车,十几名护卫骑上马,先一步出发了。 岩岭让雷典簿给每组发了一张地图,然后便命令队伍步行出发。 马乾龙走在队伍前头,率队出发,赵教头和雷典簿随行。 队伍出了大门,从来来酒家旁边经过,一直往山里行进。 第228章 偏将何虎生 小隐瞥了一眼,来来酒家门开着,但里外都没见人。或许碰巧在休息吧,只有等回来的时候再想办法了。 他想尽快把确认苍狼儿子的消息通知给乌丽,让她抓紧和薛有福商议撤退之道,一旦确定退路,便可动手救人。 他们走了近半个时辰,到达了山脚下,雷典簿拿来六根签让大家抽签,说六名俘虏放生的路线已作了标记,抽到哪个潜便沿哪条线路追杀。 小隐和殷冷排在最后一个,拿到的是五号签,猎物是那个大胡子。两人当即按既定线路,一路小跑而行。待跑到远离他人时,才开始说话。 殷冷道:“我们的猎物看起来是个军官,一定比其他人更有脑子,而且这一带地形复杂,找到他可不容易,你有什么妙计吗?” 小隐道:“待会见到他,你先别动手,我有话问他。” 殷冷道:“你想干什么?不是想救他吧?” 小隐道:“是有这个想法。” 殷冷道:“别犯傻。你救了他,我们怎么办?会有大麻烦,还可能暴露。” 小隐道:“我若要救他,自会有稳妥的法子,不用担心。” 殷冷道:“我觉得他迟早是个死,谁杀都一样,还不如为我们做点贡献。” 小隐道:“先找到他再说吧。” 两人又跑了一程,小隐停了下来,四下里看了看,取出地图蹲下来查看。殷冷凑近问道:“有什么新发现?” 小隐指着地图道:“他们手里没有地图,所以刚开始一定会猛跑,一直跑到尽头的悬崖处,发现无路可走,只能掉头往回走。他们知道我们在追杀他们,这个时候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找个地方藏起来,再一种是想办法逃离这里。” 殷冷道:“逃离不可能吧。你觉得他会往哪藏?” 小隐道:“这一带树木低矮且稀疏,小山包多,藏不住人。惟有这处山坳适合躲藏,如果是我,一定躲这里。” 殷冷道:“那我们赶紧过去呀。” 小隐道:“等等。我们这条线路靠近巴拉河,作为军官,求生的欲望肯定更强,想要活命只有试试跳河逃生。” 殷冷道:“不会吧,都是悬崖峭壁,那么高,跳下去准死!” 小隐指着地图道:“这里,比其他地方低一些,有一定可能。对,就是这里,不用找了,我们就去那里守株待兔。” 殷冷笑道:“跟脑子好的人一起干活就是省事,轻轻松松就把事办了。” 两人继续小跑前行,跑了近半个时辰,到达了小隐说的地方。是一座山岗,顶部大多是岩石,零零散散长着几株低矮的松树,视野开阔。这里相比其他几个山包要低一些,一丈多高的崖壁下面是一座斜坡,不是很陡,且以泥土为主,长着不少松树,山脚下便是巴拉河。 殷冷朝山下看了看,道:“你说的没错,往这里跳下去或有可能活命。可是你确定他会找回到这里来?” 小隐道:“他是斥候,对地形地貌肯定过目不忘。他肯定能判断出躲是躲不过的,一定会找来这里冒险一试,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 殷冷看着他问道:“这些个点子你是怎么想出来的?你脑子什么做的,跟我们不一样吗?” 小隐微笑道:“看书!多看点书,你也会想得多些。” 殷冷道:“我看书不行,犯困。以后等我有了孩子,我一定要让他多读书,像你一样。” 小隐道:“对对,读书好呀,长见识,明事理,书中自有黄金屋。最好不要让他练武,莫入江湖,一生平安。” 殷冷道:“好,以后呀我请你做孩子的老师,行不?” 小隐笑道:“当然行。以前在恨天宫,很多人笑我是书呆子,他们哪里懂书中自有千钟粟的道理。” 殷冷道:“我以前也不喜欢,自从认识了你,我看明白了。是呀,当初要不是你,我恐怕早已死无葬身之地,我还没好好谢过你呢。” 小隐道:“不用谢,大家都平平安安,过上幸福安宁的日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殷冷道:“读书人想的就是跟一般人不一样。对啦,我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躲起来守株待兔?” 小隐四下里看看,顺着崖壁爬了下去,往下一跳,抓住了下面的一株松树,环视了一下,道:“这底下有个石洞,可以藏人,你也下来吧。” 殷冷也爬了下去。岩壁底下有一个半人多高的石洞,看起来挺深的。两人无意探索,靠在石洞口闭目养神,等待猎物到来。 不知等了多久,四下里一点动静也无。殷冷忍不住小声问道:“他会不会……” 一句话没说完,便听上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哧呼哧的喘息声。脚步声在他们头顶上方停住了,接着来回走动。 小隐伸手朝上面指了指,接着,一跃而上,殷冷紧跟着他跃上崖顶。果见那个大胡子军官见两人突然现身,大吃一惊,转身便逃。 殷冷几个大步便蹿越到了他前头,舞动阴阳锐攻了过去。小隐急忙喊道:“别伤他性命!” 大胡子军官挥刀挡架,可哪里是殷冷的对手,几个会合,殷冷的阴阳锐已架在他脖子上。 大胡子军官丢下单刀,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仰起脖子等死。 小隐道:“果然是条好汉!”示意殷冷拿开阴阳锐。 大胡子军官睁开眼,昂然道:“要杀便杀,啰嗦什么!” 小隐道:“我们不杀你,放你走,但你须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大胡子军官仰天大笑:“黄毛小子,想从爷嘴里套话,哈哈哈,也不看看爷是谁?” 小隐问道:“你不想回去向你的白亮大将军复命?” 大胡子军官道:“落在了你们这些巴泸狗手里,爷无话可说。要杀要剐,随便。十八年后,爷又是一条好汉,照杀你们巴泸狗!哈哈哈哈。” 小隐道:“好,既然你那么想死,我就成全你,但本杀手不斩无名之辈,你且报上名来!” 大胡子军官道:“本将军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西征大将军白亮帐下偏将何虎生是也。” 小隐道:“职务不低。以你的级别怎么会落到巴泸军手里?” 何虎生一愣,道:“要杀便杀,问这么多干什么!” 小隐道:“我知道你是掌管中军斥候的,你跟你的主帅白亮大将军一样,喜欢身先士卒,凡事总要亲力亲为才放心,因为手下的斥候说不明白敌情,所以你亲自深入敌阵刺探,结果被敌人抓了。” 何虎生又是一愣,道:“说得好像很了解我家主帅一样,你到底想干什么?” 口气明显缓和了点,似乎有点心虚,显然被小隐说中了。 小隐道:“你身为掌管军中斥候的偏将,探知重要军情,却不思回营向大帅禀报,置二十万大军生死于不顾,你该当何罪!” “你……”何虎生听得发懵,一时摸不着头脑,怔怔地看着小隐。 小隐问道:“你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 何虎生道:“臭名昭着的十三狼杀手,专门搞暗杀,干卑鄙下流的勾当,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小隐蹲了下来,捡了一块石头,画了七八个圆圈,指着圆圈道:“这是大成西征军的阵营,这是巴泸军的阵营,双方大大小小打了十几战,互有胜负,但损失都不大,现在两军按兵不动,都在等待时机,寻找机会,同时双方都急于知道对手在谋划什么,下一步会有什么样的行动。所以你这位将军才不得已身先士卒,亲上一线刺探敌情。” 何虎生冷冷地道:“那又怎样?” 小隐道:“现在巴泸军发明了一种威力奇大的新式武器叫轰天炮,正在野三坡试验,从你方阵营观察野三坡最佳的位置在哪里?” 何虎生的目光自然而然移到了一个小圆圈上,却没有说出口,问道:“你什么意思?” 小隐道:“包子山,对吧?” 何虎生道:“是又怎样!” 小隐道:“斥候发现了这么重要的敌情,肯定要找你汇报,可是你不在,他们不会就算了吧?” 何虎生道:“我不在又有什么打紧,这么重要的发现,他们自会直接向白将军禀告。” 小隐道:“可是斥候肯定说不清楚巴泸军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你猜白将军会怎么做?” 何虎生道:“这有什么好猜的,白将军自然是要去包子山亲自看一看的,就算我在,他也是要自己看过才放心。” 小隐微微一笑,道:“你现在还不明白我的意思?” 何虎生怔怔地看着小隐,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不甚清晰。 一旁的殷冷忍不住插话道:“傻瓜!新式武器根本是假的,我们在包子山早就布置好了陷……” 何虎生猛然醒悟,大吼一声,扑向小隐。 殷冷一个扫腿,将他扫倒,阴阳锐再次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何虎生怒目圆睁,吼道:“你们这些巴泸狗,胆敢刺杀我军主帅,你们不得好死!” 小隐冲殷冷摆摆手,道:“你且起来说话。你现在得了这么重要的情报,还是求死不想回去?” 何虎生爬了起来,疑惑地看着小隐道:“你……你们是谁?你们真的可以放我走?” 小隐指指山下的河,问道:“你会水吗?” 何虎生道:“当然。” 小隐从口袋里取出一锭银子,递到他手里,道:“你顺便向白将军传四个字?” 何虎生问道:“什么字?” 小隐道:“将计就计。如果他问起你是哪里得来的情报,你就说乌丽公主。” “哦,下官懂啦!”何虎生恍然大悟,当即跪下叩了个响头,“谢谢你们,谢谢乌丽……” “站住!站住!”猛听远处传来几声呼喊。 只见一个大成士兵正拼命往他们这边跑来,梁华权和郝栋在后面猛追。 殷冷脸色一变,紧张地道:“怎么办?” 第229章 蒜头妙计 小隐对何虎生道:“你快走!” 何虎生道:“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小隐道:“不用担心我们,管好你自己!快走!” 何虎生捡起地上的单刀,一刀削断了自己的小指,丢下刀,从衣服下摆撕下一匹布,迅速包扎紧了,道声“后会有期!”爬下了悬崖。 两人看着他顺着斜坡滑溜下去,直到进入河水中消失不见,两人同时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殷冷捡起地上血淋淋的手指,取出手帕包好,道:“算他还有良心!” 忽听“邦”一声弓响,两人惊回头,就在不远处那名士兵中箭倒下,却是郝栋发箭射倒了他。 殷冷想上前看一看,小隐拦住了她,道:“先别过去。” 梁华权和郝栋气喘吁吁地追到士兵身前,查看了一下,郝栋抬起他的手掌割下一根手指,梁华权则捡起了单刀,这才冲小隐他们喊道:“你们搞定了吗?” 殷冷捡起地上的单刀,晃晃包起的手帕,叫道:“早搞定了!” 小隐道:“走吧!” 梁华权和郝栋就地坐下休息,见小隐走近,梁华权道:“这个混蛋真能跑,早先已经射中他一箭,竟然还能跑这么远!差一点被他走脱!累死我们啦!” 殷冷道:“有我们在,走不脱!” 梁华权道:“我们要歇一歇,你们先走吧!” 小隐和殷冷顺原路返回山下出发点,其他四组已经都在了,说明他们已完成任务。 赵教头问道:“就剩梁华权、郝栋那一组了,你们见过他们吗?” 小隐道:“见过,他们跑累了,休息一会,马上就来了。” 殷冷把手指和单刀出示给雷典簿看,雷典簿在一本册子上做了登记。 不久,梁华权和郝栋也到了。赵教头非常高兴,道:“今天很圆满,大家都顺利完成了任务,祝贺祝贺。现在就剩最后一项暗杀技能考核了,预祝各位圆满通过。” 众人齐声道:“谢谢赵教头!” 小隐道:“今日顺利通过考核,大家一起去来来酒家庆祝一番如何?我请客!” 赵教头道:“行,今日高兴,我也陪你们喝几杯。” 返回的路上,小隐一直在琢磨救出婴儿后撤退脱身的方式。 殷冷的故事和今天看见的石洞给了他一点启示,脑子里灵光一现——密道! 皇宫密道! 他从历史典籍上读到过不少皇宫密道的事例,大多数皇宫,包括行宫都可能修建密道,主要供皇帝在危急时刻逃生,也有皇帝利用密道偷情或者娱乐消遣的。 巴渝行宫布局图有一段虚线一直令他困惑,现在想来很可能是密道,沿线分布着不少水井,显然是通风通气所需。密道的一端始于巴拉河畔,另一端直达皇帝寝宫——玉泉宫,有一段指向常春园,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中间断了,似乎没有修建通。 不管怎样,如果能确认密道的存在,那么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救出婴儿,通过密道离开巴渝山庄,乘船走水路返回大成。而且,走密道,即使婴儿哭闹也没人听得见,可保万无一失。 想到这些,心情霎时开朗起来。旁边的殷冷捅了他一下,小声问道:“啥事这么开心?” 小隐笑眯眯地回答了两个字:“搞定!” 殷冷伸手在腹前向他竖起大拇指,晃了几晃。 在来来酒家,小隐借口上茅厕溜进了乌丽的房间,乌丽已等候多时,张臂想要抱他,却被他挡开了。 小隐道:“事情紧急,需要你马上去找薛有福商议。” 他取出地图,摊了开来,指着那条虚线道:“这是巴渝山庄的地下密道,入口在玉泉宫,出口在巴拉河畔。这一条是通往婴儿所在地常春园的密道,但差了二三十米没有打通。现在需要薛有福马上安排人手把这一段挖通,必须在十天之内完成。同时准备好脱身的船只,顺便搞一些婴儿吃食和用品。” 乌丽问道:“你已经找到苍狼的孩子了?” 小隐道:“是的,他叫小白,我已确认。密道一打通,也就是十天后的夜晚子时,我们发起救人行动。时间紧迫,辛苦你马上通知薛有福。” 乌丽道:“小乐子进城还没回来,我自己跑一趟吧。” 小隐道:“辛苦你了,路上注意安全。一旦确认密道存在,你让他们放几个鞭炮,我听见就明白了。我便着手安排下一步的行动。” 当晚,小隐心中有事,便没有陪大家尽兴喝酒,其他人也都累了,酒席早早散了,众人各回住处休息。 小隐和殷冷返回住处,殷冷便缠着他问这问那。小隐简单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殷冷竖起两个大拇指,赞道:“厉害!五体投地。姐就知道,你这么聪明,再难的事也能解决。” 小隐道:“别夸我了,你早点休息吧。我还要去趟常春园。” 殷冷惊声道:“什么什么,你真要去会那两个骚货?” 小隐道:“你想哪去了,我去看看孩子好点了没有,其中有个叫阿龙的,高烧不退,挺危险的。” 殷冷摇头道:“不行不行,你不能去,你去就是上门找死呀。” 小隐道:“啥意思?侍刀和侍剑还能吃了我?” 殷冷笑道:“这两个骚货寂守空房几个月,如狼似虎,见了你这样俊俏的小后生,岂会放过!你敢去,我保证她们把你吃得只剩一把骨头。” 小隐笑道:“开什么玩笑!两个女人而已,哪有这么恐怖!” 殷冷郑重地道:“姐没跟你开玩笑,姐是过来人,你还是想想好再去吧。你今晚去,她们绝对不会放过你!” 小隐见她说得认真,不由抓抓头,道:“这可如何是好?对付女人,我真是一点经验都没有。殷姐,有什么高招教教我?” 殷冷会心地一笑,道:“真想学?” 小隐认真道:“学学,我保证认真学。” 殷冷道:“好,姐帮你。以后姐有什么事求你,你也要帮姐哟。” 小隐道:“殷姐的事就是小隐的事,你放心好了。” “早给你准备好啦。”她从桌子上的一只碗里捡出一颗大蒜头,晃一晃,“把这吃了再进去,姐包你今晚她们不敢碰你!” 小隐接过大蒜,眼睛一亮,叫道:“哦,我明白了。这玩意真这么灵?”说着,便往嘴里塞。 殷冷忙拦住他道:“别,别,千万别在这里吃,不然我受不了呀。等你进到别院里面再吃。” 小隐答应一声,兴高采烈地提起药箱往外走,殷冷又冲他喊了一声“回来记得用浓茶漱口”。 “知道啦!” 小隐按照殷冷的吩咐,待走进别院,将大蒜塞进嘴里一通猛嚼,然后才敲门,屋里立刻响起了侍剑兴奋的声音“来啦,来啦,他来啦”。 门一开,侍剑一把将他拉了进去,叫道:“死鬼,怎么现在才来!” 凑过去便要亲他,一股浓重的蒜味迎面扑来,熏得她连退数步,咳嗽了起来。 她不停地在鼻子面前挥手,骂道:“好端端的你吃什么大蒜呀!臭死啦,臭死啦!” 小隐忙行礼道:“对不起对不起,大蒜有解毒功能,可防止传染,所以特地吃了才敢来。两位姐姐,你们身处传染环境,也要多吃大蒜,生吃效果最好!” 侍刀捂着鼻子,冲他挥手道:“去去去,你快去看病去吧,受不了了。” 小隐心头暗喜,殷冷姐的蒜头果然是妙招,三步并作两步溜进了走廊。 阿龙的高烧已大大缓解,小隐写了张新药方,吩咐张阿妹三天后更换药方,再服七日可痊愈。 张阿妹连声道谢,告诉他蒋彩虹挨了好一顿臭骂,对小白好多了。 他走出门的时候,瞥见蒋彩虹的房门开着,便走了进去,见小白睡在床上,蒋彩虹在收拾垃圾,准备拿出去倒在走廊的垃圾桶里。 她是个瘦小的女子,脸型瘦削,轮廓分明,眼窝微陷,下巴和颧骨突出,嘴唇发白,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单薄,似乎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她见小隐提着药箱进内,停下了手中活,行了个万福,道:“您是郎中?” 小隐点点头,直接走到床前给孩子搭脉。小白睡得正香,皮肤白,眼睛大,像白狼姐,鼻子挺,下巴尖,像苍狼。胳膊腿偏细,的确是营养不良,小子体质不错,没有其他毛病。 小隐号完脉,旁边伸过来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大夫,能不能给我看看。” 自己这么瘦,哪里养得出胖孩子。 小隐搭了下脉,道:“你肠胃不好,胃口差,老失眠,是吗?” 蒋彩虹连连点头:“是是,大夫您太神了。能治得好吗?” 小隐道:“我给你开副药,调理一两个月才会好,多活动活动。孩子营养不良,让他们多送点骨头汤、鱼汤来。” 小隐开好了药方,递给她,道:“这孩子,王爷很看重,千万不要养出问题,不然你性命难保。” 蒋彩虹接过药方,连声点头称谢:“两位官爷已经教训过小人,小人会用心的,谢谢大夫。” 小隐又去看望了一下阿瑞,曾志英说孩子咳嗽稍有缓解,说明药方是对的。 小隐嘱咐曾志英每日按时给孩子喂药,便即告辞。 回到客堂,侍刀和侍剑都躲得远远的,侍剑怒道:“姓殷的,明晚过来要先沐浴更衣,不许吃大蒜,不然要你好看,听见了吗?” 小隐连声答应,逃也似的跑了。 一路上,心中暗暗发笑,殷姐的办法果然灵光! 如果被她们缠住,又不好动武,还真不知该怎么办。 这一晚,心情舒畅,一觉睡到大天亮。在去膳堂的路上,雷典簿过来找他,说王爷点名要见他,长史的马车已备好在大门口,让他赶紧过去。 小隐暗暗吃惊,突然被王爷约见,不知是福还是祸! 殷冷压低声音道:“别担心,王爷肯定是要奖赏你,只要你不要被大女儿呀小老婆呀看中,就不会有事,嘻嘻。” 小隐苦笑不得,冲她扮了个鬼脸。 第230章 蓝颜祸水 小隐赶紧跑去膳堂,抓了两个馒头,一边走一边吃。 大门口,岩岭背着双手站在马车旁在等他。小隐忙将最后一块馒头塞进嘴里狠狠地咽了下去,一路小跑过去向岩岭行礼。 岩岭先上了马车,示意他也坐进去。 一坐定,小隐便问道:“大人,雷典簿说王爷要见我?” 岩岭微微颔首,道:“没错。你上次提的‘请君入瓮’之计,王爷大为赞赏,已命军队落实。若是此战大胜,你必得王爷重赏。年轻人,好好干,前途无量呀。” 小隐抱拳谄笑道:“全靠大人栽培,小人必唯大人马首是瞻。” 岩岭微微一笑,道:“你倒是识趣。我早看出你非池中物,日后必飞黄腾达,到时候莫忘记今天说的话。” 小隐道:“没有大人,就没有小人的今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小人懂得。” 岩岭不喜聊天,此后两人便没多说话。 进入巴王府,劳管家亲自在前引路,说王爷特意吩咐,长史一到,直接去书房。 途经一座漂亮的花园,花园深处小径,一位胖乎乎的锦衣女孩正在桂花树前赏花,两名侍女侍立左右。 三人没有停留,径直走了过去。 “劳管家,等等我!” 忽然响起一个粗犷的声音,紧接着,沉重的脚步声小跑而来,地面在震动,伴随着呼哧呼哧的喘息,像是附近奔来一头三百多斤重的母猪似的。 老管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满脸堆笑抱拳道:“见过郡主。” 岩岭也跟着行礼道:“见过巴阳郡主。” 小隐刚转过身,一只肉嘟嘟、圆滚滚的伸了过来,在他脸上拧了一下,“嘻嘻,我从没见过这么水灵俊俏的小美眉,嘻嘻。” 小隐吓了一跳,本能地一缩脑袋,退后了一步,抱拳架住那“肉馒头”,听见其他人称呼她为“巴阳郡主”,也道:“殷狼见过巴阳郡主。” “免礼免礼,嘻嘻,真白真嫩,像白面一样,嘻嘻。”巴阳郡主轻摸着他的手背嬉笑道。 小隐偷瞄了一眼,见那巴阳郡主圆脸圆鼻圆身圆胳膊圆腿,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圆,无一处不厚,笑起来眼睛就只一条线,不禁暗自窃笑:天底下竟有这么胖的女孩。 劳管家道:“郡主,我们有事面见王爷,您请便。”说完,继续往前走。 小隐赶紧说了声“回见”,转身开溜。 巴阳郡主右手托着右腮盯着小隐的背影,不住地发笑:“真俊俏!我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美眉!” 忽然想起了什么,举起又圆又短的手臂,高呼道:“等等我!我也要见父王!”说着,咚咚咚追了上去。 这回,劳管家没有停步,一直走到王爷书房门口,才停下来,抱拳禀报道:“王爷,岩长史和他的弟子到啦。” “请他们进来。” 屋里传来一个粗犷豪放的声音,一听便知出自惯于颐指气使、蛮横霸道之人的口。 小隐跟着岩岭进内,一起躬身行礼,“参见王爷。” “请坐。”坐在花梨木大书桌后面的人稍稍移动了一下身子,座椅发出一阵吱扭吱扭的声响。 小隐忍不住瞄了王爷一眼,这一看差点让他笑出声来。 书房里的桌椅、书柜质地上乘,雕刻精良,宽大气派,尤其扶手椅,小隐感觉从未见过这么宽大的椅子。 王爷坐在上面活像一堆软软的肉,竟然将椅子挤得满满当当,不留空隙。用肥头大耳、脑满肠肥、大腹便便来形容他,感觉还不够一点。 小隐有点怀疑,这么重的负担,他能走得动路吗? 他座下的椅子肯定倍感吃力,只要他稍动动,便会发出吱扭吱扭的抗议。 初见巴阳郡主时,惊讶于她的肥胖,待见到王爷时,才知肥中有肥,胖中有胖,巴阳郡主不过是王爷的缩小版而已。 正是有其父必有其女,连五官、嗓子、腿脚都惊人的相似。 最大的区别是,王爷的小眼睛里射出的目光却是锐利逼人的,盯你一眼立马叫你毛骨悚然。 “这位便是殷……” 王爷一时没说上来,岩岭忙补了声“殷狼”。 “哦,殷狼,不错,不错。” 王爷点点头,小隐看见的是堆砌了好几层的下巴扭动了几下。 “果然一表人才,这个世道人才难得,难得呀。这一次的计策若能助安前干掉乌亮,大败西征军,便是不世奇功,本王必重重有赏!岩岭呀,你的功劳也不小。” 岩岭当即跪了下来,同时拍了一记小隐的脚。小隐慌忙跪下跟着岩岭一起道:“谢王爷夸奖,小人必为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爷大笑:“好,起来,起来说话!” 两人重新在位置上坐下,王爷道:“‘弑龙计划’进展如何?有最新消息吗?” 岩岭正待回答,忽听门口传来巴阳郡主的吵闹声,她想进书房来被劳管家拦着。 王爷听得烦人,便吩咐劳管家放她进来。 巴阳郡主一进屋,看见小隐,立刻上前抱住他一只手臂,歪着头道:“父王,这个小美眉我喜欢,你把他赐给我吧。” 巴王脸上露出笑意,声音也变得细了点,像哄三岁小孩一般:“啊哟,我的小美妞,他是父王的得力干将,哪有时间陪你玩。你呀找别人玩去,啊,听话,小美妞,乖!” 巴阳公主扭动起肥胖的身躯,撒娇道:“不嘛,我就要他,就要他!” 巴王沉下脸,做出一副凶相,道:“不行!你去找宋璠呀彭世呀,找他们玩去。父王有要事商谈,听话,听话。” 巴阳郡主双手蒙脸,扭着屁股大哭起来。巴王忙站起身来,陪笑道:“啊哟,我的小美妞,不哭不哭,父王答应你就是。只能陪你一天,一天,不许耍赖!” 巴阳郡主顿时破涕为笑:“父王你答应啦,一天就一天!”说着,抱起小隐的胳膊,就把他往外拉,“走,小美眉,我带你去玩秋千。” 小隐颇为尴尬,看看王爷,又看看岩岭,王爷笑道:“不好意思,本王这个女儿被我宠坏了,你……你就陪她出去玩玩吧。有事我同岩岭说。” 岩岭冲他点点头。小隐向王爷鞠了个躬,便随着巴阳郡主出了书房。 小隐心中甚是气恼,王爷刚刚谈及“弑龙计划”,必是有关苍狼的最新消息,他竖起耳朵想要听,不想被巴阳郡主给搅黄了,以后再想从岩岭嘴里套话,难了。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尽管心中老大不爽,却也不得不由着她抱胳膊靠头,随着她慢慢走向花园。 好在巴阳郡主虽然放肆,倒也无邪,令他心下稍安。 巴阳郡主两手一直紧抱着小隐的胳膊,不时把歪起头往他肩膀上靠,叫唤两个侍女道:“小燕,小环,你们觉得好看吗?” 小燕和小环自是要大拍马屁:“好看!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绝配!” 花园的秋千挂在一棵老榆树上,巴阳郡主很熟练地坐了上去,让小隐推她。小隐推了几下,郡主不断叫他推高点。 随着秋千越荡越高,老榆树发出咯咯的声响,巴阳郡主高兴坏了,又是大叫又是大笑。 小隐不免担心她的安全,问两个侍女,小环道:“郡主一直这样玩,没事的。” 郡主玩够了,下来让小隐坐上去。岂料,小隐刚坐好,她一屁股坐在了小隐大腿上,说要一起荡,玩双人秋千。 小燕和小环一起用力推,秋千荡了起来。郡主开心得像个孩子一般,笑个不停。侍女见她开心,推得更加卖力。 乐极生悲。猛听树枝咔嚓一响,霎时,两人在半空中飞了出去。小隐一直担心树枝吃不住两个人的重量,早有心理准备,当即抱紧郡主,在空中连番转体,最后稳稳地落在地上。 岂料,低估了郡主重量的冲力,重心失衡,往后便倒,郡主跟着倒下,重重地压在小隐身上,把他压得五内翻腾,几乎要呕吐出来。 小燕和小环惊得花容失色,赶紧上前搀扶,郡主一骨碌从地上滚身而起,欢呼雀跃,大呼“好玩”“刺激”! 小隐半晌爬不起来,亏得小燕把他拉了起来。谁都想象得到,叫这么个大胖子整个儿压一下是什么感觉。 “你没事吧?” 小隐拍拍身上的尘土,道:“还好还好,还扛得住。” 小燕偷偷窃笑:“你真厉害!郡主从来没有玩得这般兴奋开心过!” 巴阳郡主提议去看金鱼,刚走到鱼池边,迎面走来三人,为首一人竟也是个大胖子,矮冬瓜,穿了一身书生服,大冷天手里还摇一把折扇,显得不伦不类。 “小美妞,洛洛哥哥来找你玩来啦!” 看起来同郡主挺熟稔。小隐小声问小燕道:“他是谁?” 小燕道:“他是团练使欧阳帆家的公子欧阳洛,从小爱找郡主玩。” 青梅竹马,呵呵,一个胖哥,一个胖妹,他们两个倒是真的绝配! 洛胖子来了,应该没我什么事了吧。 小隐慢慢往后退,打算脚底抹油。 岂料,巴阳郡主挽起他的手臂,冲洛胖子摆摆手,道:“去去去,别来搅扰本郡主雅兴,本郡主没空!” 洛胖子大为尴尬,几步抢到前头,拦住二人,冲小隐吹胡子瞪眼,质问:“站住,你是哪里钻出来的小白脸?郡主千金的手也是你碰的?” 小隐正待回答,巴阳郡主推了他一下,不悦道:“你走开呀,好狗不挡道!他是本郡主最爱的小美眉,父王赐给我的,嘻嘻,帅呆了吧。你快回去撒泡尿自己照照,别老是来烦我们!小美眉,我们走!” 她双手把小隐的手臂抱得更紧,拉着他得意洋洋地从洛胖子身边走过。 洛胖子气得七窍生烟,可是郡主面前不敢发作,只是“哼哼”冷笑。 小隐心道:这混蛋吃醋了!怕是要找麻烦。 想想都头大。 第231章 落水狗 小隐陪巴阳郡主在王府转了一上午,中午吃饭时,桌上摆了一桌菜,全是牛肉、羊肉、马肉、猪肉、鱼肉等肉类,巴阳郡主大快朵颐,两个腮帮子鼓得蛤蟆似的,吧唧吧唧吃得欢。吃了足足半个多时辰,一大桌肉菜基本扫光。 小隐看傻了眼,终于明白她是怎么变成大胖妞的。令他惊喜的是,大胖妞吃到后面竟然打起瞌睡来。 小隐指指郡主,对小燕道:“郡主需要午休,在下不便打扰,这就告辞。” 说完起身,一溜烟跑出了膳堂。 大门口碰见了劳管家,他笑道:“郡主午休了吧,她一直有这习惯。岩长史早上就回去了,你骑马还是坐马车?” 一个人自然是骑马方便。 劳管家带小隐去马厩牵出一匹马,指引他从后门走。 后门外面有一座大池塘,往后是一望无际的田野。池水清澈,倒映着天空的蓝和白云的轻盈,仿佛是一幅流动的画卷。几只鸭子在池中戏水,悠哉游哉,池边树木的落叶,在空中飘飘然如翩翩的蝴蝶,令人赏心悦目。 小隐心旷神怡,牵马慢行,独自欣赏如诗如画的田园秋景。 堪堪要走到大路上,不远处忽有一群人如飞奔来,“在这里!在这里!” 不一会,七八人围住了小隐,有几人手里还执着棍棒。 这帮人肯定是洛胖子派来教训他的。 嘿嘿,在王府外面,隐狼我就不客气了。 这帮人围住了他,却不动手,也不说话,小隐抬头一看,只见洛胖子在两人的搀扶下往这边走过来。 身体负担重,跑不动呀。 小隐抱抱拳,微笑道:“各位请了,有何指教?” 众人齐齐把眼看向洛胖子。洛胖子喘了好一会,才缓过来,瞪起小眼睛指着小隐的鼻子骂道:“你个小白脸,不知天高地厚,也敢碰郡主?你不知道郡主从小便与大爷我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吗?你长得帅,牛,是吧?今天大爷就毁了你这小白脸!小的们,给我照脸打!” 有几人跃跃欲试,便要动手。 小隐忙举起双手,道:“等等等等,我先声明呀,第一,我今天是第一次见郡主;第二,郡主美若天仙,绝对看不上我,我也配不上她;第三,既然她是你洛大哥的人,我保证以后绝不再与她相见。如何?” 洛胖子大笑道:“刚才在郡主那儿挺神气的,现在知道怕了,晚了。小的们,好好揍他一顿,看谁以后还敢碰郡主!” “等一下,就一下!”小隐又高举一只手臂道,“不如大家去水里玩一玩,洗个澡,怎么样?” 有人立刻骂道:“你神经病呀,大冷天,谁陪你玩水!打他!” 大伙儿一拥而上,一转眼,小隐不见了。 紧接着,便是扑通扑通,“啊哟”“哎唷”“妈呀”,洛胖子带来的十个人一下子全跌进了池塘里。 水冰冷刺骨,一个个冻得直打颤,哭爹喊妈。 洛胖子傻眼了,才一下子工夫,手下气势汹汹的狗腿子全落水了,见小隐背着双手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虽然没落水,却跟落水一样浑身打颤。 裤子慢慢湿了,地上多出一滩水,他吓尿啦! 小隐笑道:“你怎么不下去?反正,尿湿了,下不下去都一样。” 洛胖子颤声道:“你……你别过来呀,我……家教……头罗威可是巴泸第一高手……你……打不过……他……” 小隐向前迈了一步,洛胖子吓得“妈呀”叫了声,扑通跳进了池塘里。 小隐大笑,跳上马春风得意疾驰而去。 今天憋了一上午,碰上一群不知高低的傻蛋,哈哈,好久没这么爽过了! 很快出了城门,前面一辆驴车像是来来酒家的,坐在阿坎旁边的人看背影是乌丽。 忽然玩心大盛,纵马疾驰,靠近驴车的时候,俯身展臂一把将乌丽捞了起来,放到了自己前面。 乌丽猝不及防,吓得高声尖叫,手脚乱舞。待她发现是小隐恶作剧,对他的双腿又抓又拧:“臭小隐,烂小隐,你想吓死我呀!拧死你!拧死你!” 小隐大叫:“痛死啦!痛死啦!” 乌丽一边拧一边叫道:“就要痛死你!就要痛……” 忽然嗅到小隐身上有一缕香味,狠狠拍了他一记,质问道:“你……你老实交代,跟哪个婆娘幽会去啦?” 乌丽双手猛拧,小隐痛得大叫起来,叫屈道:“没有呀!冤枉!” 乌丽道:“你敢骗我!瞧我不……” 小隐道:“等等,我投降,我投降,我们去林子里说。” 他放慢马速,折进了路边的林子里,走到林子深处,跳下马,扶乌丽下马。 乌丽沉着脸,道:“早上我见你乘坐岩岭的马车进城,可岩岭早回来了,你却不见人。说,老实交代,是不是跟巴王府的郡主好上了?” 小隐奇道:“咦,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乌丽道:“我每时每刻都在看着你,你要做一丁点坏事,我岂会不知。老老实实交代,不然,哼!” 小隐道:“早上岩岭带我去见巴王了,没想到他家府上有个胖妞,哇,你不知道她有多胖……你都无法想象。” 他把双臂撑圆,弯起膝盖,学着巴阳郡主的样子走来走去,“怕是有两百多斤吧,那两层下巴,那全身的肉呀,走路一抖一抖的。” 乌丽见他学得滑稽,咯咯娇笑起来。 “我原以为巴阳郡主已经够胖的了,等我见到王爷,我傻了,我的天,这哪里是人呀,活脱脱就是一大堆肉堆在椅子上,椅子吱扭吱扭直叫,扛不动呀。” 小隐边说边学,把乌丽逗得捧腹大笑,花枝乱颤。 “后来又来个叫什么欧阳洛的,说跟郡主青梅竹马,胖的不知脖子在哪,跟胖妞站在一起,真是天造地设的绝配呀!” 乌丽笑岔了气,好半天才缓过劲来,道:“都说红颜祸水,我说你这蓝颜比红颜更祸水!你别告诉我,胖妞看见你没纠缠你。” “她看见我就叫小美眉,小美眉,我都不知道啥意思。她非拉我陪她去花园玩秋千。秋千哪承受得住她的重量呀,咔嚓,断了。” “于是你就英雄救美啦?” “她从半空摔下来,我想抱住她,没想到她太重了,抱不动呀,砰地,把我压个半死。” “难怪你身上留着女人的香气,我就知道,你没干好事。抱着大胖妞,是不是很舒服呀?” “哪里呀,我都痛死了,两百多斤呢,压你试试看。” 乌丽伸手去扯他的衣裳,道:“我看看,我看看,伤到哪里了。” 小隐架住她的胳膊,摇头道:“还好还好,没伤筋动骨……” 乌丽猛然一推,小隐没防备一跤跌倒,乌丽整个人压了上去。 小隐大叫:“你干嘛呀?” 乌丽道:“人家压得,我便压不得!她压一下,我至少压两下!”说着弹起身体,再次往下压。 这次小隐有了防备,双手托住了她的背,叫苦道:“不要呀,会压死人的。” 乌丽笑道:“你松手,我就要压两次!” 小隐手一松,乌丽的背部结结实实地压在了他的胸腹,忍不住“啊哟”了一声。 乌丽道:“你鬼叫什么!我的体重还不及胖妞的一半呢。” 小隐道:“好啦好啦,你笑也笑过了,压也压过了,起来吧。” 乌丽双手交叉摆着胸前,笑道:“我觉得这样蛮舒服呀,我们就这样睡觉吧。” 小隐正要把她人顶起来,猛听附近的草丛中哗啦啦一阵响,两人情不自禁惊跳起来,站起来才发觉是一只山鸡惊飞而去。 小隐替乌丽拍拍衣裙上的尘土,道:“好啦,天色不早了,我们说正事吧。” 乌丽忽然变得有些腼腆,低垂了头,摆弄着衣襟,小声道:“你说吧。” 小隐问道:“密道的事进行得怎么样啦?” 乌丽道:“薛有福已经找来几个老实的农民,今天早上他们从河边出口进入密道,现在肯定在挖了。他说十天可能挖不好。我算了一下时间,十五天是期限,当然越早挖好越好。” 小隐道:“他们这样挖,方向很重要,千万别挖偏了,会事倍功半的。你下次记得提醒他们一下。” 乌丽点头道:“嗯,知道了。” 小隐道:“我后来想过了,走水路是顺流而下,速度也不会太慢,但比走陆路更安全。为保险起见,让薛有福尽量找速度快些的船,万一被追赶或拦截,脱身容易些。行动的那晚,你和小乐子就在船上等我们就是。” 乌丽道:“我觉得巴阳郡主肯定看上你了,说不定会一直纠缠你,你还是当心点,早些想好对策,免得节外生枝。” 小隐道:“我知道,我会利用岩岭帮我摆脱她的。” 抬头看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啦。” 两人同乘一骑小跑而行,不久,接近巴渝山庄,为避免被人看见,小隐让乌丽下马,步行回来来酒家,自己则纵马直奔山庄大门。 远远望见殷冷在门口眺望,见小隐骑马过来,急步迎了上去。小隐跳下马,小声问道:“有什么事?” 殷冷一脸焦虑,道:“回去说。” 小隐道:“好,你先回,我要把马牵去马厩。马上来。” 第232章 救命锦囊 一路上,小隐心中直犯嘀咕,总感觉要出什么事。 一进门,殷冷便递给他一幅肖像画,道:“岩岭回来后,叫我们去抽签了,就是暗杀技能考核。我们十二人四人一组,分了三组,莫山岚和侯良分在我们组。我们刺杀的目标就是这个人,他是绵州团练使,叫伍彪,这里还有一张有关他的基本资料。” 小隐接过资料,扫了一眼,叫道:“我们抽到了绵州?远着呢,打个来回得八九天!另外两组抽在哪里?” 殷冷道:“不知道。岩岭强调互相不得打探,严禁私自交流。我算了下时间,没有十四五天不可能完成任务,那样的话,就完全打乱了我们自己的计划,横竖来不及啊。我急死了,偏偏你又不在,你快想想办法。” 小隐问道:“我们组组长是谁?” 殷冷道:“你呀,岩岭定的。” 小隐道:“那就好办了,放心吧,小事一桩。” 殷冷问道:“你……你有办法了?” 小隐道:“我是组长,我说了算,计划、任务都由我安排,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殷冷抓住他的衣袖,着急道:“我脑子没你灵光,你别卖关子呀,说说你的办法。” 小隐笑道:“具体怎么办,我现在也没想好。放心吧,我会想好的。其他有什么事吗?” 殷冷道:“你还嫌事少吗?对啦,你去见巴王,情况怎么样啊?” 小隐呵呵一笑,道:“这一趟太有趣了,我想起来就想笑!” 殷冷道:“很有趣吗?你说来听听。” 小隐把三个胖子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遍,包括洛胖子尿裤子自己跳水的情节,把殷冷笑得前仰后合,直叫肚子笑痛。 笑毕,殷冷道:“你呀真是蓝颜祸水。” 小隐笑道:“乌丽也这么说,我有那么多事吗?” 殷冷道:“人有多帅,就有多大祸害,人本事多大,麻烦就有多大。我感觉洛胖子府上的巴泸第一高手很可能要来找你麻烦。到紧要关头了,千万别出什么事呀。” 小隐道:“你杞人忧天啦,就算他真来,我也不怕他。晚上,我会好好想想,明天早上去藏书阁查点资料,下午把莫山岚和侯良叫来,我早点给他们布置任务。” 殷冷道:“对啦,凭我的直觉,莫山岚与侯良之间的关系很可能有点不明不白。” 小隐眉头一扬,奇道:“他们两个……不可能吧。” 莫山岚身高马大,站在男人中间,其身架绝不输任何男人,而侯良却是既矮又瘦,两人站在一起,莫山岚比他高了不止一头,给人的感觉是抵得上他两个。 这样两个人从上到下没一点般配,不可思议。 殷冷道:“男女之间没什么不可能的,女人呢,只要对上眼,就啥也不在乎。我看得出来,他们俩在外人面前极少说话,刻意回避,但两人的眼神交流却是明来暗往,秋波不断。我是过来人,第二次见他们,便知两人关系不一般。” 小隐沉吟道:“如此说来,这一点倒是可以利用。好,很好,我心中有数了。” 第二天,小隐在藏书阁呆了一上午,查阅各种资料,下午,将莫山岚和侯良召到住处开会。 小隐道:“我们大家来自不同的地方,能在巴渝山庄相聚成为狼友,是难得的缘分。这一次的猎杀行动,说是暗杀技能考核,其实就是一场凶险的暗杀。我们每个人都面临生死考验,成功则晋级,失败则成仁。所以,作为同一小组成员,当同休戚,共进退,彼此信任,才能相互成就。” 侯良道:“说实话,我们两个杀杀人或者跑跑腿,没问题,可是要让我们谋划行动,设计方案,实在是叫哑巴唱歌,脑子不够用呀,惭愧,惭愧啊!长史大人照顾我们,把我们分配在殷组长手下,我们俩太运气了。我们绝对绝对相信你,你让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保证不耽误事。” 莫山岚也附和道:“组长放心,我们一定唯你马首是瞻。有你在,我们相信一定能杀得了那厮。说吧,你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定当服从。” 小隐微微一笑,道:“不急。刺杀是门艺术,需要丰富的想象力,强大的创造力,不是拿把刀子捅人那么简单,那样的话,我们与屠夫、刽子手何异?当猎物是像伍彪这样级别高、实力强的官员时,寻常手段根本杀不了他,除非你想送死。” 侯良问道:“我们的猎物伍彪很厉害吗?” 小隐道:“是呀,不是一般的厉害。他掌管着一支三万人的‘蛮子军’,勇不可当,战功赫赫,而且对他忠心不二。他本人也是武艺高强,精明强干,在军队和当地百姓中具有极高的威望。 虽然绵州属于泸王封地,但泸王对伍彪一向礼敬有加,从来不敢在他面前颐指气使。泸王与巴王联手造反,伍彪不以为然,两人意见不合,泸王对他也没办法。” 殷冷插话道:“我懂了,刺杀伍彪肯定是泸王的意思,他不敢明着来,所以暗中使坏。” 小隐道:“是的,长史大人告诉我,过几天泸王要来巴渝山庄住几天,我估计他来就是想要避嫌,表明伍彪之死与他无关,要不然他那三万蛮子兵闹起来,可是要天翻地覆的。” 殷冷道:“伍彪是聪明人,肯定早知道泸王有心要除掉他,所以,一定有所防备。” 侯良道:“他手下有那么多兵马,如果有了防备,我们怎么下手?太难了。” 小隐道:“伍彪防范极严,要想直接对他下手,基本没有可能,除非你想去送死。” 莫山岚倒抽一口冷气,道:“没办法对他下手,我们的考核不是要完蛋?” 小隐道:“所以,我们需要动脑子,掌握他的生活规律,搞清楚他的嗜好、习惯,包括他府上的主要人物,比如他的妻妾、子女等等,这样我们才可能找到他身上的破绽,并利用破绽一举将他拿下。” 莫山岚叫道:“这也太复杂啦,听听都头大,怎么弄弄呀?” 侯良道:“殷组长,你也别说得那么玄乎,反正我们也搞不懂,你只需告诉我们,做什么,怎么做,就行啦。我们照做就是!” 莫山岚附和道:“是是,简单点,要我们做什么?” 小隐微笑道:“我们也分成两个小组,我和殷冷一组,你们俩一组。你们明天就出发,到了绵州以后,找到伍彪府邸,就近找家客栈住下。你们的任务是观察并记录伍府每天人员出入的情况,所有人,重点关注伍彪是怎么出行的,坐什么样的马车,身边有几个随从,当中有没有高手,其次是他两个儿子和女儿的出行情况。 你们第一阶段的任务就是观察和记录,记录越详细越好。在现场可能记录不清,回客栈以后务必整理一遍,至少要能让我们看懂。你们多带些易容用品,可以装扮成乞丐、流浪汉、小摊贩、算命先生等等,这个不用我教了吧?” 侯良道:“明白了,这事简单。” 小隐道:“不简单,从早到晚,挺累人的,需要监视十至十四日,你们俩可以轮流监视。我和殷冷稍晚点出发,但我们不会和你们见面,你们也不需要找我们,我们有我们的任务。需要你们的时候,我自会过来见你们。” 侯良道:“你刚才说第一阶段,第二阶段做什么?” 小隐道:“到时候自会告诉你,这样才能保证在任何情况下,任务都能不受干扰进行下去。” 莫山岚点头道:“我懂,长史大人讲过,万一我们被抓,也不能供出你们,呵呵。” 小隐道:“有些话说穿了,就不好听了。行啦,你们赶紧回去准备吧,把该带的都带上。” 莫山岚和侯良起身行礼告辞,走到门口时,小隐忽又叫住了他们,从怀里掏出两个锦囊,递给他们一人一个,道:“此行看似平淡,其实万分凶险。万一出现意想不到的事或者遇到危险,打开锦囊,或能保你们性命。如果一时理解不了,随便找个郎中,你就懂了,但不得提前打开,也不可随意给别人看,否则需要时就不灵光了。” 两人接过锦囊,连声致谢,道:“殷组长想的就是周到,连救命锦囊也替我们准备好了,万分感谢。” 他们告辞后,殷冷用力捂着嘴窃笑。 小隐问道:“你笑什么?” 殷冷一抱拳笑道:“佩服佩服,五体投地,顶礼膜拜!” 小隐见她说得有趣,忍俊不禁:“我没乱说,真让我去行刺,我也是这么做的。” 殷冷凑近他小声问道:“你最后给他们的救命锦囊,是啥玩意?真的假的?” 小隐笑问:“你真想知道?” 殷冷道:“你搞得那么神秘,谁不好奇呀!锦囊里面装的什么?真能救人性命?” 小隐神秘兮兮地道:“一人两味草药。” 殷冷摇头道:“草药?啥意思?解毒吗?不懂!” 小隐道:“两个锦囊合起来是四味草药,当归、熟地、百合、莲子。” 殷冷道:“这几味都是挺常见的草药呀,没啥特别啊。” 小隐道:“你仔细想想,回味一下,呵呵。” 第233章 麻烦不断 殷冷默念道:“当归……熟地……百合……莲子……” 忽然眼睛一亮,拍拍手掌,叫道:“啊呀,我明白了,你是要他们……” 小隐做了个嘘的手势,道:“小点声,被听了去就不灵了。” 殷冷压低声音道:“你是让他们回家乡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呵呵,你太聪明啦!” 小隐笑问:“你觉得这样能保他们性命吗?” 殷冷道:“以他们这点本事,做杀手迟早一死,如果他们听你的话,或许能保一生平安。” 次日上午,小隐坐在自家客堂一边喝茶,一边研究巴州地图,忽见殷冷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神色慌张,一进门就叫:“大事不好,出大事啦!” 小隐抬起头来,问道:“怎么啦?瞧你紧张兮兮的样子,出什么事啦?” 殷冷喘息着道:“团练使府上的罗教头和管家带了五六十名家丁要闯我们山庄,被守卫拦住,他们点名要抓你回去治罪。岩岭正在与他们交涉,他已派人禀告王爷,特地让我过来吩咐你今日不要出门。” 小隐站起身来,抓抓头,道:“当时没想那么多,没想到麻烦还是找上门来了。晓得这样,我们今天早点出发就好了。” 殷冷道:“山庄这么大,他们要找你也不容易。我觉得岩岭应该能对付得了他们,毕竟我们有任务在身,马上就要行动了。” 小隐道:“没事,你也别太紧张。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大不了我跟他们走一趟。” 殷冷拦在他前面,道:“不行,你去了,他们还不把你打死,万一你受了伤,我们准备了这么久的行动,岂不泡汤。不行不行,你绝不可以出去。王爷那么欣赏你,肯定会出面摆平这件事,要打人的是他们,他们有错在先。” 小隐道:“这个世道,谁跟你讲道理。谁有权有势,谁就有道理。” 殷冷道:“好像是说,那个洛胖子回去后病倒了,嚷着要找你报仇,不然他宁可死了。欧阳帆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要顺着他,想办法抓你回去。他们敢带人来闯巴渝山庄,恐怕志在必得。” 小隐道:“好吧,我不出去。你继续去打探消息吧,看看王爷怎么说。” 在椅子上坐下,继续研究地图。 一个时辰后,殷冷跑了回来,道:“最后大家都退了一步,罗教头三天后在城门口设擂台,要与你公开比武。王爷传来话,说自己惹的麻烦,自己擦屁股。岩岭提出不签生死状,只分高低,不博性命,他们嘴上是同意了,我想真上了擂台,可能就不一样了。” 小隐道:“唐玄微是西南第一高手,一向低调谦逊,罗威不过是巴泸地区第一高手,竟然这么嚣张。” 殷冷道:“我知道他绝不是你的对手,问题是,你敢亮出真功夫吗?” 小隐道:“别担心,对付这种江湖宵小,办法总是有的。” 殷冷道:“对啦,欧阳府的人已经撤了,岩岭让你过去一趟。” 小隐道:“这回他这么用力帮我挡灾,我真该去谢谢他。” 小隐一进岩岭书房,岩岭当即拍桌子骂了他一顿。小隐道:“其实我根本没碰洛胖子,是他自己跳进河里去的。” 岩岭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好好想想打擂台的事吧。我不希望你这么早死,但是上了擂台,我也帮不了你,一切只能靠你自己。” 小隐道:“罗威号称巴泸第一高手,他的武功比唐玄微怎么样?” 岩岭道:“唐玄微是西南第一高手,江湖排名第十一,岂是罗威可比的。不过罗威的身手也是相当好的,赵教头的武艺,你应该了解的吧,他们以前比试过,他敌不过罗威。” 小隐道:“论武艺,我比他差远了,但我是杀手,自有办法对付他。” 岩岭沉吟片刻,道:“这事怪不得王爷,毕竟人家是团练使,这回真急了,王爷也不想和他为这点小事撕破面皮。王爷和我都很欣赏你,也不希望你有事。 王爷的意思很明白,如果你连这样的事都处理不好,日后也难堪大任。我的想法和王爷一样,我已经尽力了,接下来要靠你自己处理,反正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别给咱们十三狼丢脸!” 小隐抱拳行礼:“多谢长史大人维护小人,小人自当尽力,绝不让人家小瞧了我们十三狼。只是小人可能需要进出山庄……” 岩岭二话没说,从抽屉里取出一块铜牌,丢了给他,道:“你去吧。绵州的事,我会多宽限你几天。” 小隐大喜,有了这块出入牌,就可以大模大样进出山庄了。从岩岭书房里退出来,便直奔来来酒家,了解挖密道的进度。 乌丽已经知道打擂台的事,颇为担忧,小隐宽慰她道:“就罗威那点三脚猫功夫,我动动手指就灭了他,没什么好担心的。” 乌丽道:“我知道你武功厉害,问题是大庭广众之下,你敢露真功夫吗?” 小隐道:“放心放心,擂台上不好解决,就擂台下解决,我自有办法。密道挖得怎么样啦?” 乌丽道:“蛮好,比预想的好挖,每天能挖一丈多,不出意外的话,可能用不了十日就能挖通。” 小隐连连点头:“好,好!越快越好,哪一天挖通,哪一天行动。对啦,岩岭搞了个暗杀技能考核,我和殷冷分配到绵州刺杀团练使伍彪,给我们的时间安排带来点麻烦。” 乌丽道:“绵州,我知道的,很远的,一个来回要八天十天,你去不了,你准备怎么办?” 小隐道:“我当然不能去,可不去又不行。所以,需要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地道挖好了再出来行动。” 乌丽笑道:“好呀,你藏我房间里就是了。” 小隐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酒店人多眼杂,万一暴露,不是闹着玩的。我考虑进密道躲几天。” 乌丽道:“可以呀,我陪你进去躲。” 小隐又摇头道:“不行,你还要再做几天来来大娘,观察山庄的动静,再说,密道里又脏又潮,哪是你这个大公主住的。” 乌丽道:“以前你在山庄里面,我才天天看的,你不在了,还有什么看头。只要跟你在一起,住哪里我都不怕。这不,还有小乐子嘛。” 小隐笑道:“别孩子气。这么大的行动,得有你坐镇才让人放心,薛有福那边,肯定不时会传来消息,你不在怎么行。” 乌丽无奈道:“好吧,就依你。” 小隐离开来来酒家,远远望见劳管家带着十几名亲兵站在大门口,指挥五六十个男女排队进入山庄。瞧他们的打扮,像是来帮工的。 小隐上前问了一下,说是进山庄搞卫生的。他立刻想到了泸王。看来他们即将入住山庄,到时候,山庄必然加强戒备,大批护卫进驻,肯定要影响救人行动。 越想越放心不下,折回来来酒店,让乌丽通知薛有福,尽可能加快进度,最好能抢在王爷入住之前行动。 返回住处,殷冷正焦急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见小隐回来,急问:“怎么去了那么久,出什么事了吗?” 小隐道:“没事,岩岭让我自己处理,我去了趟来来酒家。密道本来进度不错,可是泸王不日将来山庄,肯定会有麻烦,所以进度还得加快。” 殷冷道:“唉,真是麻烦不断,雪上加霜。本来一切都挺顺的,现在,唉……擂台的事,你想怎么处理?” 小隐道:“台上难解决,台下解决。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泸王的女眷,会不会住进常春院,那样救人就不好救了。” 殷冷道:“你不是说两个小孩的病可能会传染吗,说得严重点,那些贵妇人最怕死,肯定不愿住那里了。” 小隐道:“这倒是个好办法。我马上去看看孩子们,顺便放点风出去。” 小隐找块布把整个脸包了起来,当天敲开大门时,侍刀见他这副样子吓一大跳,问道:“你这是怎么啦?” 小隐道:“我可能被传染了,这两日浑身不舒服,担心两位大人,特地过来看看。” 侍刀道:“我还好,侍剑从昨天晚上开始不舒服,怕是也被传染了吧?” 小隐道:“哦,很可能。往后你要小心点,我去看看侍剑。” 侍剑躺在床上,说浑身疼痛难受,小隐搭了一下脉,知是普通的伤风症,嘱咐道:“你可能被传染了。我马上给你开药,这几日待在房间里,不要出去。” 出来,开好药方,叮咛侍刀不要进病人的房间。又进里面看了看孩子,他们恢复得不错,放下心来。 离开常春园,直接去找雷典簿,说孩子得温热,会传染,让他提醒洗衣做饭的注意防护。 雷典簿道:“我正在考虑,安排巴王还是泸王的女眷住进常春园,幸好你来提醒。那我安排她们住翊坤宫和凝香宫好了。” 小隐吃了一惊,原先只听说泸王要来,没想到巴王也要来。 这两大王爷入住,巴渝山庄可有的热闹了。要是大胖妞也跟着来,肯定要纠缠他。 真是糟糕! 小隐补充了一句:“近日最好让人少去常春园,免得感染瘟病。” 说完,忧心忡忡地返回住处。 第234章 罗教头 巴王和泸王要来山庄,谁也拦不住。 小隐现在只能在心里祈祷,希望密道的进度能赶早完成。 两日后的傍晚,他向殷冷借了一身女装,戴上顶帷帽,只身骑马进城。 殷冷很用心地帮他穿戴打扮,还硬是往他胸前塞了两个布团,嘻嘻哈哈笑半天。 小隐经过城门口的时候,见空地上果真搭起了一个三丈见方的大高台,有七八人正忙着在台前摆椅子、凳子,看来前来观战的达官贵人不在少数。 当然,打擂台这种新鲜事,百姓向来趋之若鹜,明日这里定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从抓人让步到擂台公开比武,欧阳帆已经给足了王爷和岩岭面子。 这件事上,应该说岩岭的确起了很大的作用,正如他自己所说:“十三狼的面子就是王爷的面子,我岂能不维护!” 欧阳帆也要面子,儿子遭人欺负,自然要挣回面子。 他显然对罗教头充满信心,巴泸第一高手对付十三狼一个小弟子,肯定手到擒来。更何况罗教头已经向赵教头打探过,说这小子的剑法奇差无比,就没见过功夫比他更差的。 他早与罗教头设计好,要先打掉这小子满嘴狗牙,然后慢慢打断他的四肢,到时候,欧阳洛会冲上去,让他钻自己的裤裆。 这样比打死他更有面子。 哼,得罪我欧阳家,就这下场! 所以,他广发请帖,广邀名人贵人,前往擂台捧场。 小隐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自己不能上擂台解决此事,只有在台下解决。 他进入天隐大酒楼,找到了薛有福,向他打探欧阳帆府邸的情况。 薛有福沉思片刻,道:“欧阳府我去过两次,也比较大,当然,比王府小多了。他府上的布局嘛,有段时间了,得好好想想。” 小隐道:“没关系,能想起多少就多少,我主要想知道罗教头住哪,他附近什么情况。” 薛有福道:“这个我清楚,我带人替他家送过货。他府上靠西有一个很大的演武场,平时家丁、亲兵经常在那操练。 操场北面有一排平房,主要用来堆放训练用的器械,罗教头就住在靠东面的两间。这个位置比较偏,没人的时候很清静,周边主要是树林和花园,欧阳帆他们住在靠近大门的几幢房子,相距有点远。” 靠西端,偏僻,清静,离主要生活区较远,呵呵,太理想了,要的就是这样的地方! 晚餐时,薛有福拿来了好酒单独陪他,但小隐拒绝了,今晚他扮演的是女子,酒气熏天岂不大煞风景。 草草吃完,小隐取了地图出来,与薛有福研讨退路。 薛有福道:“我思来想去,只有走水路最安全,也最省事,你们带个小孩,不论骑马还是乘马车,都不舒服,也不方便。从巴渝村下水,顺流而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多六天可脱离巴州境地,在峡口上岸。 峡口十五里外,有个洞来镇,那里有驻军。我已托人联系他们了,他们应该会派船过来接应你们。从洞来乘车马去往戎都,六天应该够了。” 小隐心道:两程加起来十二天,比原来设想的提前了两天,这样安排确实最稳妥。但这是顺风顺水的情况,会有意外吗? 小隐不无忧虑道:“我有点担心,他们发现小孩被人救走,必然组织各地追捕拦截。走水路,会遭遇官兵的拦截吗?” 薛有福微笑道:“有可能,但巴王治下没有水师,官兵巡河乘坐的都是小快艇,不堪一击。我这次给你们安排的是一艘用战船技术特制的帆船,加装了踏轮,可日行百里,号风火轮。船又大又结实,万一遇到官兵快艇拦截,可直接将他们撞飞,他们根本追不上。” 小隐赞道:“日行百里,好厉害!你在船上多放点小孩吃的用的,即便上岸,我们也省点时间,不另外找地方买了。” 薛有福道:“这个小意思,早安排了。现在就等密道挖通了。” 小隐道:“你估计以目前的进度,几日后可挖通?” 薛有福道:“你上次交待后,我又找了几个人,进度肯定要快起来。他们吃住全在地道里,不挖通不出来,早一日挖通,工钱涨三成。帮工们干得很卖力,照目前的进度,我估计再有个四五天差不多了。” 小隐道:“四五天,最好能赶在泸王进山庄之前,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薛有福道:“托公主的福,此前我们一直六六大顺,你们千里迢迢过来救孩子,如此善举,老天肯定会帮助你们的。对啦,你打擂台的事,怎么样啦?” 小隐指指身上的衣服,道:“我今晚就是要去找罗威解决这件事的。” 薛有福笑道:“哦,明白,明白。” 小隐在薛有福那等到子时,骑上马直奔欧阳府,不到一刻钟便到了。 他翻越围墙,进入演武场,果见北面有一排平房,只是黑灯瞎火的,想来罗威已经睡下了。 他用黑布蒙住脸,快步奔向平房。他用剑鞘轻轻敲了敲东头的窗户,屋里传出一个声音“谁?” 他又敲了两下,片刻,里面亮起了灯。一个黑影走向房门:“什么人夤夜来访?” 小隐退后数步,正对着门,不一会,房门吱扭一声打开了,只见罗威手提一柄单刀走了出来,看见蒙面的小隐吃了一惊,随即喝道:“你是谁?半夜三更想要干什么?” 小隐慢条斯理地问道:“你叫罗威?是欧阳府上的枪棒教头?” 罗威沉声道:“是又怎样?” 小隐道:“不怎样,只是你的称号不妥,大大的不妥。” 罗威道:“称号?什么称号?” 小隐道:“人家管你叫巴泸第一高手,我瞧你也挺享受的。” 罗威冷冷地道:“那是本教头一刀一枪打出来的,怎么样,你有何指教?” 小隐道:“你第一,那本小姐呢?” 罗威笑了起来,道:“我当是什么人,原来是个不服人的小妞。对不起,本教头明天要打擂台,今夜不接受挑战,请小姐改日再来。如果你愿意陪本教头春风一度,本教头倒也可考虑考虑。” 小隐笑道:“就凭你这点三脚猫功夫,给本小姐提鞋都不配,还挑战,挑战你个头呀!” 罗威听见她羞辱自己,嗖地将刀从刀鞘里拔出一半,恼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老子火起来,刀可不长眼。” 小隐笑道:“你火呀,让本小姐看看你火有多大?能把自己烧死吗?” 罗威平举单刀,道:“本教头刀下不斩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小隐道:“本小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唐打狗是也,专打像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狗!” 罗威大怒,嗖地拔刀出鞘,缠头裹脑,劈砍撩挂,把单刀呼呼舞了一通,使了个夜战八方,正待提刀亮掌摆个威风凛凛的架势,猛觉喉咙部位有点痛,本能地向后跳了一步,伸手一摸,感觉有五个肿起的小包,没有出血,怒喝道:“你……你使了什么暗器?” 小隐大笑:“凭你也配本小姐使暗器?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吧。” 罗威道:“你到底待怎样?” 小隐道:“很简单,承让你是三脚猫功夫,赶紧打包回老家种田去,这样,你或许还能保得性命!” 罗威气得浑身发抖,以刀指着她,喝道:“今天就让我的三脚猫功夫教训教训你!出剑吧!” 小隐取出一块黑布,将自己的眼睛蒙住,罗威见她竟然要蒙着眼睛和自己打,怒不可遏,斥道:“你也太瞧不起人啦!看刀!” 挥刀猛劈过去,但一转眼,对方却不见人,立刻缠头裹脑,回身跳转,仍不见对方人影,心知遇到了劲敌,当即打起十二分精神,使出夜战八方刀,护住周身上下,把一柄单刀舞得密不透风,虎虎生威。 舞动过程中,直觉眼前金星乱冒,周围似有一群蜜蜂伴随左右,脸上、颈部、手上一阵阵被螫,遂大吼一声,将功力提升到极致,发疯般挥舞单刀,但这群蜜蜂简直无孔不入,照蛰不误。 猛觉右耳一痛,本能地伸手一摸,发觉耳朵没了,鲜血直淌下来,惊得魂飞魄散,一个趔趄往后跌倒。只见唐打狗平举着剑,剑身上躺着的正是他的耳朵。 小隐道:“这只耳朵是你骂下流话该付出的代价。你今天晚上已经死了一百八十次了,赶紧收拾收拾,回家种田去吧,以后别再丢人现眼,说自己会武功了。” 说完,将剑身上的耳朵丢到罗威面前,大笑着扬长而去。 罗教头跌坐在地,好一会才缓过气来,惊叫一声,抓起地上的耳朵,冲进房间,抓过止血药、金创药,一起倒在了创口处,用力紧紧捂住,随后找到一张膏药贴了上去。 他注意到手上布满了一点点的小红包,忙凑到一面铜镜前看了看,顿时惊得胆裂魂飞,脸上、脖子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红包。 他现在知道了,是唐打狗用剑刺的! 她没有说错,若非她手下留情,今晚他已经死了一百八十次了。 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快的剑法!甚至不用眼睛看! 太恐怖了! 她不是人! 是神! 是魔! 他呆呆看着镜子中自己麻子般又红又肿的脸,忽然惊叫一声,急急收拾值钱的东西,打个包袱挎在肩头,翻墙而出,连夜逃回老家去了。 第235章 暗杀任务 次日早上,欧阳府上发现即将上擂台为欧阳家争光的罗教头突然失踪了,顿时乱作一团,欧阳帆闻讯大为震怒,勒令下人满世界找,结果踪影不见,音讯全无。 有细心的下人来报,说罗教头房间里的细软都已收拾一空,只怕是临阵怯战连夜逃跑了。欧阳帆怒不可遏,当即命人四下里追捕,毛管家提醒,当务之急是擂台怎么办,邀请早已发出。 欧阳帆猛叹一气,只得派出所有下人逐个上门通知,罗教头暴病卧床,擂台战延后,具体时间另行通知。 消息很快传到了巴王耳里,巴王猜到此结果必是小隐的杰作,大加赞赏:“十三狼就是十三狼,果然有些本事。立刻召他来见本王,本王有重任委派。” 小隐和殷冷收拾好行囊,正待出发赴绵州,岩岭亲自过来找他,说王爷召见,马车已在大门口等候。 小隐吃了一惊:“又见王爷?任务怎么办?” 岩岭道:“任务再说吧。考核已经不重要,合不合格王爷说了算。” 小隐哭丧着脸,露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岩岭笑道:“你不就担心巴阳公主嘛,没事,这次我会提早叮嘱劳管家,保证不让你们碰面。” 一语点中小隐心事,小隐笑逐颜开,躬身行礼道:“多谢大人理解。” 两人顺利进入王府,巴王仍在书房召见他们。 小隐和岩岭一进书房,巴王从座位上站立起来迎接他们,满脸笑意,道:“十三狼,你这次的事情处理得很好嘛,很圆满,本王满意,免礼免礼,请坐。” 一路上,小隐一直担心岩岭会问起他是怎么做到的,用了什么手段,还精心编制了一个故事搪塞,但岩岭似乎根本不感兴趣,甚至没怎么说话。 巴王也没细问,两人像有默契似的,看起来他们俩都属于那种只要结果不问过程的官。 巴王道:“本王很欣赏你,决定给你布置个任务,如果你能圆满完成,本王必当重用重赏!” 小隐站起身来,抱拳道:“小的何德何能,承蒙王爷厚爱,不胜感激,只是小的尚有考核任务在身,所以……” 王爷打断了他,把眼看着岩岭,问道:“什么考核?” 岩岭凑近他,压低声音,道:“就是泸王所托,让伍彪消失的事,这件事正好是殷狼组负责,他们俩今天正要动身去绵州。” 王爷往座椅靠背上一靠,座椅吱嘎吱嘎一阵作响。 他沉吟片刻,道:“唉,小六也真是的,这么急干嘛。本王早跟他说过,先不要动伍彪,他就是在观望,只要我们这次打个大胜仗,他必倒向我们。既然还没动手,就先缓缓,再等几天。” 他重又坐正身体,将手臂搁在书桌上,看着小隐道:“刺杀伍彪的事,你先放一放。过几天,泸王要过来与本王一聚,本王会同他说的。本王另有一件私事相托,岩岭,你先去门外候着。” 岩岭当即起身,走出书房,顺手带上了门。 巴王道:“本王有个姐姐,也就是昭明公主,嫁给了贺州刺史夏云,可那小子不争气,结婚没两年就病死了,害得公主寡居多年。前年,本王亲自将她接回巴州,赐了公主府。 后来她与巴州才子薛禄好上了,本王甚是高兴,还提拔他做了别驾。哪晓得这小子一点不知趣,时常说道本王的不是,还屡屡撺掇公主来数落本王。本王看在姐姐的份上,一直隐忍不发。 本王起兵抗成后,这混蛋一发不可收拾,整日挑唆公主来劝本王休战投降,刮噪得很,搞得本王与姐姐差不多撕破脸了,再由他乱搞下去,不知后面会发生什么,唉。” 顿了一顿,巴王继续道:“本王大业将成,不忍了,今日找你来,就想请你帮本王除掉这个祸害。” 小隐问道:“若是他死了,公主那边怎么办?” 巴王道:“本王想过了,日后若是他们成婚,本王就不好动手了。长痛不如短痛,公主可能会痛苦一阵子,本王给她找一个驸马便是。你怎么看?” 小隐道:“王爷既然已做决定,小的自要唯命是从。这事与王爷无关,小的也从未见过王爷……” 巴王一拍桌子,高兴地道:“聪明!你初来乍到,没什么人认识你。你记着,如果你失手或者出什么意外,本王不会保你,会当场杀了你。” 小隐道:“小的不会失手。真有万一,还是那句话,小的不认识王爷,如果这点事都办不好,任凭处置。” 巴王点头赞许道:“本王喜欢你这风格,你若顺利完成任务,巴王自有重赏。这事最重要的是要做得隐秘,不露破绽。你有什么想法?” 小隐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别驾大人走路可能跌跤,坐车可能翻车,乘船可能落水,天晓得!” 巴王大笑,指着小隐道:“妙,妙!就这么干!本王听说,过两日这位大人好像要乘船出行……嗬嗬嗬。” 两人会心,一起大笑。 小隐告辞退出书房,岩岭又进去待了一会,两人一起返回巴渝山庄。路上,岩岭并没问小隐任何问题,只是颇为感慨地道:“人走运,跌个跟斗也能捡到金条。” 小隐听出他话中有话,忍不住问道:“请大人明示。” 岩岭微笑道:“你呀当真福星高照,鸿运当头,将来注定要飞黄腾达。” 小隐一脸困惑,问道:“王爷同你说什么了?” 岩岭笑道:“将来你做了驸马爷,可别忘记本官哟。” “啊?” 小隐大吃一惊,结结巴巴道:“这……这怎么可能?” 岩岭道:“本官失言。”接着,便闭嘴不说话了。 回到住处,小隐同殷冷说起这事,殷冷笑弯了腰:“说你蓝颜祸水,一点不差。我就奇了怪了,怎么看上你的不是公主就是郡主呢?你上辈子怎么修来的?不过这回你肯定要完蛋啦。” 小隐奇道:“我完蛋什么?” 殷冷笑道:“巴阳郡主两百斤,巴王三百斤,巴王姐姐两百五十斤总有的吧,呵呵,得有我三个这么重,你还不完蛋,压都压死你,哈哈哈。” 小隐抓抓头道:“没这么恐怖吧?” 殷冷道:“我保证,要不要试试?”做出一副准备压他的样子。 小隐忙举起双手道:“别吓我。不过接了这个任务也有好处,我们俩不用跑绵州了,而且出入自由,没人敢管我们。这种感觉真好,呵呵。” 殷冷道:“我本来还担心呢,这几天我们往哪躲。这事你准备怎么干?” 小隐道:“不急,先搞清楚这个薛禄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个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之徒,杀了就杀了。” 殷冷问道:“如若不是呢?” 小隐道:“当然不能杀,这就要费脑筋了。”一边思索一边用手指轻轻拍着桌子。 殷冷道:“去找薛有福呗,他们俩是本家,说不定还沾亲带故呢。” 小隐站起身来,道:“我也这么想,走呗!” 两人骑马进城,到达天隐酒楼,正是吃午饭的时间。丁贵立刻为他们安排了午餐,说大掌柜去码头公干,可能要傍晚才回来。 小隐提议去薛宅和公主府看看。 薛宅不大,而且位于一处小弄堂里,门锁着,看起来像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四合院,没有豪华的装修雕饰。 小隐道:“感觉薛禄像个清官。” 殷冷道:“未必吧,有些贪官日子也过得挺节俭的,贪来的钱都藏床底下呢。” 小隐问道:“藏床底下干什么?” 殷冷笑道:“睡钱上,每天睡在钱上,先数一遍今天贪来多少钱,呵呵。” 小隐道:“搞得你好像贪过一样。” 殷冷道:“我没机会,我要做官,肯定也是贪官,我也想躺在钱上睡觉。” 小隐笑道:“贪来的钱,你背部不发凉吗?别指望睡安生!走吧,去公主府看看,说不定他在那儿。” 公主府靠近北城门,位于临街的一处胡同口,一个家丁在门廊里无聊地走来走去。旁边有座茶馆,正好可以监视,两人进内叫了点茶点,一边喝茶一边观察。 公主府门庭冷清,坐了半个多时辰,也没见有人出入。 两人正待起身离去,大门忽然开启,里面走出来一位身穿白衣白袍的青年,面容轻取,身材高挑,腰间绑着一根蓝色龙凤纹腰带,左右各挂着一串玉佩,走起路来叮当有声。 殷冷笑声道:“他应该是薛禄吧,气质不错。” 小隐道:“人家可是巴州第一才子哟,自然气质优雅,风度翩翩。” 殷冷道:“他看起来一点不像薛有福。” 小隐道:“身材不像,鼻子和耳朵有点像。” 殷冷道:“这你都看得出来?” 小隐道:“感觉呀,薛有福中年发福,挺个大肚腩,发胖前说不定也是这个样子的哟。” 殷冷“嗤”的一声道:“疑邻盗斧!” 一名家丁从胡同里面牵出一匹马来,薛禄接过缰绳,跳上马,小步而行。 小隐和殷冷远远跟在了他后面。瞧他走的方向是望着府衙而去,小隐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回去等薛有福。 返回天隐楼,丁掌柜说:“大掌柜刚回,在茶室喝茶等你们你。” 两人走进茶室,只见薛有福正独自一人在饮茶,小隐开口便问:“有个当官的叫薛禄,你认识吗?” 薛有福点头道:“当然,你有事找他?” 小隐压低了声音道:“我刚接到王爷的命令,要我们暗杀他。” 薛有福身体一震,脸色大变,手中的茶杯跌落地上,“当”一响,顿然碎裂,瓷片、茶水四处飞溅。 第236章 薛禄 殷冷问道:“薛掌柜,你怎么啦?薛禄真是你的亲戚?”走到他身边,轻抚他的背安慰道,“别急,别急,我们才接到任务,来找你就是想了解他的情况。” 半晌,薛有福才平静下来,猛叹一口气,声音哽咽道:“唉,小三子,我说过他多少遍了,叫他不要乱讲话,不要乱讲话,他书生臭脾气就是听不进去。看见不顺眼的事就开口,连王爷的面子都不顾,没大没小,只管自己嘴爽。迟早有一天,祸从口出。” 他用手背敲敲桌子,伤心道:“喏,出事了吧!其实我知道,他还好这几年攀上了公主这根高枝,不然还等得到今天,王爷早下手了!唉,这小三子,小三子!” 小隐问道:“薛禄是你亲弟弟?” 薛有福点头道:“我们家父母早亡,我是老大,我下面有个妹妹,叫薛有宁,嫁到黎阳,薛有禄是老三。他嫌有禄土气,把有字去掉了。他从小聪明,随便什么东西一学就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连剑术也学得像模像样。 他后来考中举人,先是做了林县县丞,后来知县提拔为瑞城知府,也把他带过去了。他运气好,碰上了一位任人唯贤的好官,一直做到巴州司马。后来他与昭明公主相识相知,公主很喜欢他,一开始巴王也听欣赏他的才华,还破格提拔他做了别驾。 可小三子他,唉,直肠子,不识好歹,什么话都敢说,惹毛了王爷好几次。有一次,王爷差点把他降级罢官,还好有公主从旁相劝。王爷起兵抗成,他几次犯言直谏,竟要王爷休战罢兵。叫我是王爷,我也受不了他这样子呀!唉,王爷已动杀机,他在劫难逃呀,这可如何是好?” 说着说着,突然双膝跪地,望着小隐便拜泣道:“殷大人,求求你,别杀我小三子,别杀他,求你们救救他,救救他吧!” 殷冷忙把他搀扶起来,道:“薛大掌柜,你不用这样,真的不用。” 小隐道:“薛大掌柜,我有数了。我们去你弟弟家看过,也见过他了,他的确一身正气,两袖清风,是个好官。你放心吧,我们不会杀他的。 我们奉公主之命来巴州办事,全仰仗你的支持,不然根本走不到今天。于情于理,这事我们都要妥善处理。” 殷冷劝慰道:“小隐一早说过,如果他是个清官,就算不是你弟弟,我们也会考虑放他一马。这件事好在落在我们手里,总有办法解决的。别急,你先别急,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小隐倒了一杯茶递到薛有福手里:“你喝口茶,平息一下情绪。王爷既然已经下了命令,这事就必须有个交待。我们大家都静下心来,看看怎么处理为妥。” 三个人都静下心来,默默地喝茶,殷冷主动担负起司茶的事。过了好一会,薛有福开口道:“殷大人,我现在脑子乱得很,能不能听听您的想法?” 小隐道:“这事王爷既然下了命令,薛禄就必须死,好在事情由我们来办,怎么个死法我们说了算。” 薛有福眼睛一亮,问道:“您的意思是‘假死’?” 小隐点了点头,问道:“你弟弟是否两天后要从河道押运军粮?” 薛有福道:“我今天就是忙这事。小三子告诉我了,我还奇怪呢,军粮的事不归他管,以前也都是别人押运的,从来不需要他顾问。 这次,刺史大人说负责押运的司马突然病了,临时找不着人代替,让他跑一趟。以他的脾气,自然是要答应的。” 小隐道:“这是王爷特意安排的,目的就是让他死在外面,免得公主怀疑到他头上。” 薛有福发愁道:“这如何是好呀?唉。” 小隐继续道:“这件事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得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否则,我们大家都要陷入大麻烦。” 薛有福道:“殷大人,您请直说,需要做什么,怎么做,我一定全力配合。” 小隐问道:“你弟弟会游水吗?” 薛有福道:“会,我们小时候住在小乡村,每天都泡在村口的小溪里。” 小隐道:“这就好办多了。为了骗过王爷,整件事情要完全按真的来。我初步的想法是让他在押运途中落水,然后秘密把他送到某个安全去处。 所有在场的人都必须亲眼见证他‘死’了,因为他身边一定安插有王爷的探子。事后要报丧,哭丧,你家里要办丧事,你也要真哭,一切按真的来办。 而且事先不能让薛禄知道,更不能让公主知道。你有航运图吗?” 薛有福连声道:“有有,我马上取来。” 他起身出去找航运图。 殷冷道:“还是让你猜中了,他们俩果然有关系,还是亲兄弟。” 小隐道:“应该说也是我们的运气,不然换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如果要保他,会很难办。薛有福是巴州首富,实力雄厚,很多对别人很难的事,他都能轻易办成。” 不久,薛有福取来了航运图,小隐端详了一会,问了一些问题。 薛有福对河道非常熟悉,对答如流。两人计议一番,选定了一个叫“老虎口”的地方作为行动地点,因为这个地方水流急,多礁石,河岸丛林密布,利于潜藏。 二十里外,有一座慈恩寺,可共暂时藏身。 但到底怎么让薛禄落水,一时之间难以敲定。 薛有福道:“他们两天后才出发,我们还有时间考虑。需要做什么用什么,你们尽管开口,我会安排妥当。” 小隐沉吟道:“事情其实蛮多的,时间也紧。薛掌柜,你能不能想个办法把我送到薛禄身边,让我和他一起出海,这样行动才有保障。你再写封信,我在行动前交给他,让他配合我们的行动,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我们分头行动,明天你和殷冷要赶去老虎口做接应准备。” 薛有福站起身来,道:“好。我马上叫人去找他,叫他过来一起吃晚饭。” 小隐道:“他这会应该在府衙。” 薛有福出去了一小会便回来了,道:“我想好了,就说你是万花楼柳烟姑娘的表弟叫柳荫,要搭他的船去湖口。” 小隐道:“这借口行吗?他们乘的是军用船,以你弟弟六亲不认的性子可行吗?必须是一个他难以推辞的借口。” 薛有福道:“柳烟姑娘是万花楼的头牌,很喜欢我弟弟,小三子也喜欢她,后来认识了公主便不再与她来往,所以他多少有些亏欠她的。她的表弟,加上我出面说,他想拒绝都难!放心吧,不过可能要让你委屈两天扮作他的随从。” 小隐道:“这没问题。” 晚餐,薛有福摆了一桌酒招待薛禄,小隐、殷冷和丁掌柜作陪。当薛有福提出搭船要求时,薛禄面露难色,未马上回答。 薛有福不悦道:“柳烟姑娘从来不开口求人,哥哥我也从未求过你,就这么点小事,半天答应不上来?” 薛禄道:“不是我不答应,我押运的事军粮,上面都是兵,不妥……” 薛有福道:“有什么不妥,过了老虎口,他就下船走人了,你有什么好为难的。” 最后薛禄终于答应了,果然提出让小隐扮作他的随从,他不另外带人了,约定后天辰时到他家门口会合。 小隐松了一口气,薛有福果然最了解他弟弟。 薛禄寡言少语,不甚健谈,书生气十足。席间都是薛有福在夸夸其谈,两兄弟性格迥异。 薛禄告辞后,三人又坐下来商议具体的落水方案,最后议定了三个办法,随当时的天气、水况变化而变化,以挥舞红、黄、蓝三种颜色的纱巾来传送信号。 次日,薛有福和殷冷先一步赶往老虎口,小隐则在酒店等了一天,早早入睡。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换了一身深蓝色的普通衣服提前赶到薛禄家门口等候。 不久,官家接送他的马车也到了,两人上车前往码头。 负责押送的官兵已经到达,有二十多人,正在整队。河边停泊着两艘足有七八丈长的大帆船。 薛禄下车,领头的一名百夫长和一名什长过来向他行礼报告。百夫长名叫吕七,什长名叫邓富明。薛禄随即宣布登船启航。 小隐第一次登上这么大的帆船,甚感新鲜,但他不敢乱走,只能收起好奇心,老实地跟在薛禄后面。 吕七邀请薛禄进入官舱喝茶休息。舱内虽然比不得茶馆的茶室高雅清幽,却也收拾得窗明几净,茶桌、茶几、茶具一应俱全,靠舱壁摆了四盆盆栽,舱门边甚至摆了一张古琴,旁边的小方桌上摆放着黑白弈、马吊、斗纸等。一位长相秀气、衣着整洁的青年正在一个碳炉茶前煮茶。 小隐不禁纳闷,行船的大都是粗鄙汉子,当兵的也好不到哪去,传闻都说船上乌七八糟脏不垃圾的,何以这里拾掇得如此清清爽爽? 答案很快就有了。 吕七猫腰恭请薛禄上座,一脸谄笑道:“听说这回由大人负责押送,小人喜不自胜,知道大人乃巴州第一才子,喜欢琴棋书画,喝茶吟诗,特地从西井茶楼租了全套茶具、古琴,还请了有名的茶博士张小艺来司茶。” 薛禄闻言并没有显露出高兴的样子,反而阴沉下了脸。 吕七继续点头哈腰道:“这段时间局势平稳,漕运粮草最是安全,没啥事,就是时间长点,比较无聊。大人您啥事不用管,喝喝茶,下下棋,弹弹琴,吟吟诗,呵呵。” 小隐侧立在薛禄身边,见吕七低眉折腰、掇臀捧屁的样子甚是滑稽,不由暗自窃笑: 看不出来,一个粗鄙军人拍马屁的功夫倒是不赖。薛禄有望成为驸马爷,前途无量,他的马屁若是能拍成,回报肯定不小。 不过薛禄自命清官,却不知吃不吃他这一套! 第237章 吕七 茶博士恭恭敬敬地奉上了第一杯茶,薛禄接过来闻一闻,又看一看,轻呷一口,在嘴里品了品,慢慢咽下,道:“吕百长,你用心了,辛苦了,谢谢。” 转头对小隐吩咐道:“柳荫,回去后记着,去西井茶楼结账!” 小隐忙回应道:“记住了,大人。” 吕七一听,忙陪笑道:“不用不用,这是下官的一点心意,用不了多少钱,您高兴,下官就开心……” 薛禄把脸一沉,道:“看来你还不了解本官,本官从来不接受无端的宴请、馈赠,念你初犯,本官不处罚你,下不为例,账必须本官来结!” 吕七还想说点什么,薛禄提高嗓门,道:“好啦,你忙你的去吧!” 吕七唯诺,退了出去。 薛禄叹道:“官场风气不正,军营里也搞这套,能打胜仗吗?悲哉!” 果然书生气十足,是个大清官。 小隐压低声音道:“如今官场腐败,大人出淤泥而不染,可敬可佩!” 薛禄侧头看了他一眼,喃喃吟道:“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船上本就无聊,小隐只能随侍在薛禄左右,更加感到无聊。薛禄是个没什么情趣的书呆子,不多聊一句话,自己带来了几本书,一看便是半天,偶尔去甲板走一下,很快便回来,继续看书。搞得小隐都没时间好好欣赏沿途两岸的风光。 小隐心道:公主怎么看得上似他这般一个沉闷乏味的人。转念一想,公主肯定又胖又丑还守寡,巴州第一才子能接受她,肯定让她受宠若惊了。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薛禄进房舱休息,小隐抓紧出去转悠了下,可四下里一片漆黑,没啥看头,便回舱在茶座上和衣躺下来睡觉。 没睡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听起来像是有人在用鞭子一边抽人一边骂人。 吵得心烦,走到甲板上去看看。只见几个士兵围聚在一起,吕七挥着一根马鞭在抽人骂娘,不知何故。 被抽的是一个身材瘦小的士兵,双手抱头,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 小隐想上去劝阻,猛然想起自己的身份是个小跟班,便立在船舷前吹风。 不久,薛禄也从舱里出来,上前喝问:“吵吵闹闹,什么事?” 吕七忙丢了鞭子,抱拳陪笑道:“没事没事,小的们晚上无聊,玩几手骰子,起了点争执,惊扰到大人休息了,对不起,对不起。下官马上让他们散了。” 转头喝道:“散啦散啦,值班的值班,睡觉的睡觉,走吧走吧。” 围聚的士兵散了开来,被抽打的士兵爬起身来,佝偻着要走开,薛禄拦住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士兵道:“回禀大人,小的叫高小军。” 薛禄问道:“他们为什么打你?” 高小军低头不吱声,显然害怕说出来。 薛禄道:“你直说便是,不用害怕,本官为你做主。” 高小军摇摇头,道:“没……没什么事,我……我们开玩笑。” 薛禄“哼”了一声,道:“用鞭子抽你也是玩笑吗?” 高小军低下头又不吱声。 “高小军,在那磨蹭什么,还不快值班去!”吕七在船尾高声喊道。 高小军鞠了个躬想走,被薛禄一把拉住,道:“本官最讨厌当官的仗势欺人,今日这事叫本官撞见了,非管不可。你说出实情,本官自会秉公处理!” 高小军哀求道:“大人,求您放过小的吧。您是大官,来一回便走了,小的还要在这里讨生活的。对不起,大人。” 说着,挣脱薛禄的手跑开了。“来啦来啦!” 这个高小军倒是个明白人,知道即便薛禄这次为他讨回了公道,他难得来一趟,押运完粮草便走了,可他仍在吕七手下,得罪了顶头上司,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薛禄很生气,甩了一下衣袖,道:“本官就不信了,这点事都管不了!”气咻咻地迈开步追了过去。 书呆子犯倔啦! 小隐赶紧跟了上去。 薛禄走到船尾,高小军不见了,只有吕七和两名士兵站在船尾甲板上。 吕七问道:“薛大人,您这是……” 薛禄问道:“高小军呢高小军?” 吕七道:“他在船下检查军粮呢。晚上天冷,大人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 薛禄“哼”了一声,道:“吕七,本官问你,你平白无故为何要鞭笞军士?” 吕七赔个笑脸,道:“大人,您是文官,不晓得军营的作风。这帮小兵不动点粗不肯听话,大江南北都一样,小事一桩。以后您多来几趟就知道了,呵呵。” 薛禄冷冷地道:“你当本官是傻子,随你怎么糊弄?” 吕七抱拳道:“不敢不敢,大人多想了。天晚了,大人还是回舱房早点歇着吧。” 薛禄用力一甩衣袖,怒道:“吕七,既然是小事,你何故再三狡辩?说明你心里有鬼!今日这事不说清楚,本官就站在这里陪你啦。” 吕七见他发怒,不敢再辩,陪笑道:“既然大人如此上心,下官说一说也无妨。事情是这样的,你知道,船行的慢,大家无聊,有时会玩点骰子呀纸牌呀打发时间。这个高小军呢技术差,总输,输了就耍赖,所以……这个……嘿嘿,耍赖了还怎么玩呀?所以下官教训了他几下,嘿嘿,就芝麻绿豆大一点小事,劳您费心了。” 薛禄微微一笑,淡淡地道:“哦,原来是这样,你不早说,是本官多想了。”说完,转身往回走。 小隐跟着他走进舱房,薛禄道:“本官看得出来,事情没这么简单,军营里面肯定有问题。拜托你去找找那位高小军,看能不能套出点实情来。” 小隐点头称是,心中暗道:这厮果然有股倔脾气,不撞南墙不回头,好,我帮你! 次日天蒙蒙亮,小隐便起来四处散步,瞥见伙房里一位年长的伙夫正忙着烧水、做馒头,便走进去帮忙烧火。 老伙夫高兴地道:“年轻人挺勤快的,跟了别驾大人几年了?” 小隐微笑道:“做下人的手脚不勤快,那哪成。我跟了大人才几个月,大人是个大好人,大清官呀。” 老伙夫道:“我也听人说过,现在的世道难得呀,可惜他不是将军,要能来我们这儿,我们就有福了。” 小隐听他话里有话,便问道:“老人家,你当兵几年了?” 老伙夫想了想,道:“有二十三年了,老掉牙咯,再干半年,回家养老啦。” 小隐问道:“当兵有有意思吗?” 老伙夫笑道:“好男不当兵。在家有活路,谁愿意出来当兵。” 小隐道:“我瞧着大家在船上的日子过得不是挺好,又没什么事,玩骰子玩马吊,挺悠闲的。吕百长有一套,把别驾的房舱拾掇得那么清雅。” 老伙夫道:“咱船上头回来这么大的官,百长大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若是把别驾整满意了,人家一句话,明儿你就升职了,呵呵。” 小隐笑道:“这回他看走眼了,马屁拍在了马脚上,我们别驾大人从来不吃这一套。眼下战事正酣,军心稳定高于一切,所以呀,你们心中要有什么冤屈,趁这个机会说说,别驾大人一定会为你们做主,秉公处理!” 老伙夫瞥了小隐一眼,低头不吱声了,默默地在案上揉面粉。 小隐道:“有一个叫高小军的,我瞧着挺可怜的,受人欺负了都不敢吱声,你同他熟吗?” 老伙夫道:“高小军呀,是挺可怜的。他家里有老母亲和一个妹妹要供养,老娘身体还不好,所以平时省吃俭用,从不乱花钱。可是他胆小,人老实好欺负,韩三他们几个偏生爱欺负他,逼他一起赌钱,有时候百长也参与。” 小隐道:“原来他好赌。” 老伙夫道:“高小军倒是不喜欢赌博,可大伙凑他逼他,他也没办法呀。他们几个联手骗他,他自然逢赌必输。唉,到手的俸禄经上峰七除八扣本来就没剩多少,一上赌桌全没了,家里还有两张嘴等着吃饭呢,唉,你说,咋办哟?” 小隐道:“吕七胆子也太大了吧,竟敢克扣下属军饷,聚众赌博,这是要杀头的呀。” 老伙夫应道:“人家舅舅在兵房当差呢,你……”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漏了嘴,忙改口道,“我可没说他克扣军饷呀,你……你走吧,要是百长大人看见我同你说话,我没好日子过的,对不起,走吧,快走!” 说到后来,语气充满了惶恐。 县官不如现管,他心中害怕遭到报复也在情理之中。 小隐回转舱房,见薛禄正在甲板上活动筋骨,便不打扰他,直接走进舱内等他。 不久,薛禄走了进来,一见他便问:“问清楚了吗?” 小隐压低声音道:“吕七克扣军饷,聚众赌博,高小军是最大的受害者……” “本官第一眼看见这个吕七便不顺眼,果然是个奸诈之徒。胆敢克扣军饷,反了天啦!” 薛禄阴沉下脸,眉毛竖起,双目圆睁,紧握拳头,呼吸急促而有力,憋了好一会,嘴里蹦出几个字:“马上把他给我叫来!” 小隐没想到他如此性急,道:“大人,是不是再调查调查?” 咋这么心急!不调查取证吗? 薛禄铁青着脸道:“不用,把他叫来一问便知。” 第238章 大呆子 吕七正在甲板上组织晨训,小隐等到他解散了队伍,才上前对他说:“别驾大人有请!” 吕七一走进舱房,薛禄正襟危坐,厉声喝道:“吕七,你可知罪?” 吕七见薛禄脸色严峻,声音严厉,吓了一跳,抱拳惶然道:“下官不知,请大人明示。” 薛禄圆睁双眼戟,指他鼻子斥道:“克扣军饷,聚众赌博,你敢说没有?狗胆包天,不拿下你这样贪赃枉法的军官,部队如何打胜仗?” 吕七脸色大变,扑通跪了下来,叫屈道:“下官……下官冤枉!是哪个饶舌的家伙在大人面前……” 薛禄一挥手打断了他,道:“你不用狡辩!这趟任务完成后,自己去军巡院报到吧,贪了多少统统交出来,或许还能保得你的狗命!滚吧,本官不想再看见你!” 吕七脸色铁青,还想狡辩几句,薛禄用力一甩衣袖,不再理他。 吕七站了起来,“下官告辞!”眼睛看着薛禄,脸部扭曲,眼神充满怨毒,慢慢退出房舱。 就这么骂几句便放他走啦? 这书呆子! 这书呆子! 真不是当官的料! 小隐不禁暗暗摇头。处理这么大的事,怎么一点不讲策略呢! 既然要当面揭露他,斥责他,为何不把他撤职查办,当场控制起来然后组织调查取证呢? 他有的是时间串供、消除证据! 既然要放他走继续完成押运任务,就不该这么着急揭穿此事,好歹也等到送完粮草回到岸上再行办他。那时他又逃不掉! 现在好啦,逞一时口舌之快,话也说绝了,此事必定办砸! 搞不好吕七狗急跳墙弄出大事来! 现在他明白了巴王为何终于受不了他,下决心要除掉他,哪怕他姐姐喜欢他! 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 小隐不禁担心,若是把巴王要杀他的事告诉他,他会作何反应? 照目前的船速推断,不出意外的话,基本与薛有福的预判一致,落日前可抵达老虎口一带。 此时,薛有福和殷冷应该已经在老虎口布置了。 小隐思来想去,决定晚一点将薛有福的信交给他看,否则,以他的臭脾气说不定就嚷嚷出去,搞得人尽皆知,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薛禄作息很有规律,边喝茶边看书一个时辰,放下书去甲板转一刻钟,然后回舱房继续看书。 过了午后,小隐忽然感到一阵紧张。 他与殷冷曾议定了三种让薛禄下水的方案,一是由他自己装病,下船就医;二是薛有福派船过来拦截,称家中出事,十万火急;三是有人遇险,下船救人。 这三种方案,无论哪一种,都需要薛禄高度配合,否则都可能失败。 小隐担心的恰恰是他那个臭脾气,会配合吗? 还有半个时辰将到老虎口,小隐关上了舱门,把薛有福写的信交给了薛禄。 一开始,薛禄脸色凝重,翻来翻去看了好几遍,忽然抬头看着小隐,露出困惑之色,问道:“我哥从哪得来的消息,这怎么可能?” 小隐道:“千真万确。薛掌柜现在已经在老虎口准备接应你了。” 薛禄双手背在身后,在舱内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王爷为什么杀我?凭什么杀我?我又没犯罪,更何况即使犯罪,也该先收押,经三堂会审再定罪的呀。不可能,绝无可能!” 小隐心头一凉,没好气地道:“王爷要杀人,用得着这么麻烦,说杀就杀了呀。” 薛禄忽然变得激动,道:“凭什么?没王法了!本官是朝廷命官,岂是谁说杀就杀的。他杀杀试试?” 小隐一时无言以对,心中又好气又好笑。 这呆子,怎么能是巴州第一才子呢? 我看是巴州第一呆子才对! 薛禄忽然冲到小隐面前,怒道:“我偏不信这个邪!杀我,等本官回去,本官就冲到王爷面前,让他杀杀看!再说了,本官很快要成为他的姐夫,小舅子杀姐夫?简直天下奇谈!看我不好好教训他!” 小隐傻眼了。 他现在觉得薛禄不仅仅是呆子,脑子好像还有毛病! 小隐道:“王爷正是不希望你成为他的姐夫,所以要赶在你们成婚前,让你消失。” 薛禄斥道:“岂有此理!不喜欢一个人,就要让他消失?他巴王不喜欢的人多了去了,见一个杀一个?我和昭明公主两情相悦,海誓山盟,碍着他什么事啦?他脑子有病呀,还杀我!” 简直不可理喻! 小隐真的想不出该怎么跟他说,沉吟半晌,道:“薛大人,再有一刻钟便到老虎口了,早做准备吧。” 薛禄停下脚步,盯着小隐,问道:“你不是柳烟的表弟,你究竟是谁?上船来有什么目的?我哥说让我一切听你的,凭什么?你想干什么?” 小隐一股无名火起,一脚将他踹翻,拔出短剑架在他脖子上,道:“你知道王爷雇佣的杀手是谁吗?” 薛禄惶恐道:“是……是谁?” 小隐道:“是我!要不是我碰巧与薛掌柜有交情,你还能活到现在?早把你扔河里喂鱼了!” 顿了一顿,小隐冷冷地道:“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是真死还是假死,就在你一念之间。还两情相悦,海誓山盟,我看你就是一个只图口舌爽快,不顾公主幸福的卑鄙小人! 你知不知道,王爷早就看你不顺眼,要不是你攀上了公主这根高枝,你恐怕现在连骨头在哪都不知道了。想真死还不容易,你说一句,我立马让你见阎王,然后把你尸体抛河里去喂鱼!” 说着,将刀身用力压了压他的喉咙。 提及公主,似乎触到了他的痛处,薛禄似乎害怕了,咳嗽了一声,道:“你……你放开,我听你的。” 小隐放开了他,道:“我们费尽周折,冒这么大的风险来救你,你竟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公主怎么会看上你这种没心没肺的小人!起来!跟我上甲板去。” 这回,他倒老实了,默默地跟着小隐走出舱房,上了甲板。 他取出一块红布,走到船舷前,俯下身挥动,好似要将红布蘸点水。 这是他们商定的暗号。第一种方案用白色,第二种方案用蓝色,第三种方案用红色。 河面渐宽,远处分出一条支流,入口处多有礁石,水流湍急。 远处,一位身穿红衣服、戴斗笠的渔家女划着一艘小渔船驶向河口,船速突然加快,剧烈摇晃。 一名士兵看见了,惊叫道:“不好,小船要翻!” 另外几名士兵一起凑过来看。 果然,渔船触礁,小船翻了个底朝天,红衣姑娘落水。 看的人一个个心情紧张,不禁为那姑娘捏把汗。 不久,那姑娘从水面露出头来,抱住了一块礁石,高呼救命! 众人一阵欢呼。小隐道:“那边水流急,她撑不了多久的。我们得去救她!” 薛禄催促道:“快,快把船靠过去!” 吕七道:“使不得,大人,那边水深不足,礁石多,大船过不去的。把舢板放下去,快!” 几个士兵立刻跑过去摇动转轮,把挂在船舷的一艘小舢板放到了水里。 吕七高声道:“谁去救人?” 有两名士兵举手道:“我们去!” 吕七把脸一沉,瞪着他们恶狠狠地道:“你们会水吗?不会水,下去找死呀!” 两名士兵一起摇头。吕七对薛禄道:“我们不是水军,大家都是旱鸭子,下不了水呀,这可如何是好?” 小隐道:“小的会水,小的去!” 吕七道:“你一个人去救不了,起码两个人。” 薛禄道:“本官会水,也会划船,走吧。” 吕七道:“大人,不行啊,您怎么可以下水涉险……” 薛禄道:“啰嗦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本官说行就行。”说着,跨下船舷。 小隐先下到船上,回头接住薛禄,让他坐好,解开了锁住船的铁钩。两人一起奋力划船,此时距那女子已然不远。 薛禄划船倒是一把好手,很快把舢板靠近红衣女子,小隐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臂,用力将她往船上拉,岂料,用力过猛,没把握好平衡,小船侧翻,三人同时落水。 “不好,大人落水了!快抛锚!停船!”吕七见三人落水,沿船舷跑来跑去,大喊,“你们看见大人了吗?看见了吗?” 有人叫道:“看见啦,露了一下头,又不见了!” 大船行了好一会,才摇摇晃晃慢慢停了下来。 可停下来又有什么用呢? 唯一的小船已经被水冲走了,大家只能冲着水面干瞪眼。 吕七叫苦道:“大人可别出什么事哟!”说毕,闭幕合掌祈祷。 天晓得他在祈祷什么! 其他士兵也跟着合掌祈祷,谁都知道别驾大人在他们船上出事,上峰必然降罪,每个人都可能受牵连。 吕七对一众士兵道:“你们都看见的,是大人自己要下水,我们拦他,拦不住,明白了吗?” 士兵们齐声道:“明白!” 其实,那名红衣女子正是殷冷所扮,翻船、落水、抱礁石自然是事先设计好的,目的就是吸引薛禄下水救人。 三人落水后,水流太急,一下子便被冲散了。 天气冷,水更冷。 小隐牙齿直打颤,奋力划水。很快看见了殷冷,却没见着薛禄,心头大急,薛禄身体瘦弱,扛得住吗? 可别冻坏了,上不来哟! 第239章 万事俱备 不远处,河面上停泊着一艘形状像鸟的大帆船,小隐招呼了一声殷冷,一起向帆船靠拢。两人靠近时,水下露出一个头来,不是别人,正是薛禄! 还替他担心半天。原来他的水性比他们俩更好! 薛有福站在船边,招呼旁边的人放下绳索将薛禄拉上去。 小隐和殷冷随后也上了船,两人冻得嘴唇发紫,浑身发抖,薛有福赶紧指引他们进入舱房换干燥衣服。 等他们换好衣服,喝下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船已靠岸。 岸边停着两辆马车,小隐和殷冷乘坐一辆回巴州城,薛有福则送薛禄去慈恩寺藏身。 马车行得慢,直到第二天午后小隐和殷冷才到达巴州城,两人不回巴渝山庄,直奔来来酒家。 乌丽在酒店里等他们等得心焦,一见面,便埋怨道:“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忙什么呢?急死人啦!” 她不知道营救薛禄的“假死行动”,三天不见人,故此焦急。 小隐道:“一言难尽。你先说说地道挖得怎么样了?” 乌丽道:“已经挖通了,但是巴渝山庄从昨日开始来了大批官兵,今天来得更多,戒备森严,如临大敌,可能巴王和泸王都来山庄了。这可怎么办好?还能救人吗?” 小隐道:“该行动还得行动,耽误不得。山庄里面的密道入口是挖在水井旁边吗?” 乌丽道:“不是,在水井下面,这样快,不然还得多耗两天。” 小隐道:“哦,那样下密道得把人吊下井区,上下配合。我们得好好合计合计,算算距离和时间。不能再拖了,等薛有福的船一到,立刻行动!” 乌丽问道:“船什么时候能到?” 小隐道:“今晚应该能到,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行动!” 一直等到天黑,小乐子跑回来报告,说船到了,薛有福在船上恭候。 小隐大喜,立刻让乌丽收拾东西,四人一起前往河边。 薛有福已在岸边等候,身后站着一位彪形大汉。他 一见小隐连连拜谢。 乌丽笑对小隐道:“你本是个谋人性命的杀手,却处处救人护人,泽被江湖,我看你呀,颠儿倒之,都变成生命守护神,江湖大救星啦!不过我喜欢!” 薛有福的“风火轮”号船静静地停泊在河中,黑黢黢的庞然大物,船上熄灭了灯火以防引人注目。 河边水深不足,需要用舢板将人送上大船。 薛有福把身边的大汉介绍给小隐,说他是船老大,叫冯长洪,跟了他十几年了,行船经验丰富,忠心耿耿。 船上安排了精心挑选的十一名强健水手,个个身怀武艺,万一遇到官兵拦截,他们可帮助御敌。 小隐十分满意,当即吩咐大家立刻行动。 他本想让乌丽上船等候,但乌丽死活要参加行动,小隐便让她和小乐子一起进密道接应。 安排好了一切,小隐决定和殷冷一起返回巴渝山庄,营救婴儿。 山庄大门口至少有十二名护卫把守,护卫长拦住了小隐和殷冷不让进,直到小隐亮出着岩岭给的玉牌才放行。 两人并不直接返回住处,绕个大圈观察四处的守卫情况。 情况不容乐观。 几乎每一处宫殿都有三五名护卫把守,至少有两个十四人巡逻队交叉巡逻。 玉泉宫门口站了至少二十多名守卫,里面可能还有更多,巴王显然已经入住。 小隐正往前走,殷冷拉拉他的衣服,小声道:“仰慕你的大胖郡主来啦!” 小隐惊回头,只见一辆马车在玉泉宫门前停下,巴阳郡主咚地跳了下来,回身去搀扶另一名女子下马车。 那名女子肤白貌美,身材高挑,一袭红色披风,气质优雅。巴阳郡主挽住她的手臂,两人一起走向宫门。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相映成趣。 殷冷问道:“你猜猜那个漂亮女子是谁?” 小隐道:“昭明公主?” 殷冷道:“不可能!不是两百斤大胖子吗?巴王家怎么可能养出这么好看的女子,难道是我错了?” 小隐道:“你听听护卫怎么称呼她就知道了。” 殷冷笑道:“若她真是公主,你这个驸马值了!” “参见公主!参见郡主!”宫门前的护卫齐刷刷躬身行礼。 小隐笑道:“怎么样?” 殷冷一躬身,笑道:“参见驸马爷!” 小隐迈开步子,道:“走吧,我们哪有时间在这儿闲聊。” 殷冷追了上去,道:“你呀真是命犯桃花,福星高照。身边的美女不是公主就是郡主,一个比一个漂亮,驸马起步,你上辈子到底做过什么?” 小隐加快了脚步,随口应道:“无聊!” 两人绕到常春园附近,见门口站岗的亲兵和以前一样是四个人,并没有增加,而且那几个人看着眼熟,还是原来的那批守卫。 常春园原来白天有亲兵守卫,晚上有十三狼轮流值守。现在十三狼都已派出去执行考核任务,晚上便由亲兵继续当值。 常春园守卫力量没有增强,令小隐心下稍安,营救行动的压力减轻了些。但常春园大门前面空旷,如出现异常情况,很容易被往来游走的巡逻队注意。 小隐在心中盘算,有没有可能今晚去顶替亲兵护卫值班,那样的话行事就容易多了。 正思量间,殷冷忽然用手拍了他一下,小声道:“长史过来了。” “哟,殷狼,殷冷,你们回来啦!” 岩岭带着六名亲兵大踏步望他们这边走来。看起来他正亲自带队四处巡查守备情况。 小隐和殷冷忙迎了上去,躬身行礼:“见过长史大人。” 岩岭摆摆手,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事情办妥了?” 小隐道:“王爷吩咐的事已办妥。属下刚到,准备回屋洗漱一下便来见大人。” 岩岭点头道:“好,很好。巴东大捷,王爷正念叨你呢,此刻正和泸王在玉泉宫叙话。我马上过去,待会你直接去玉泉宫谒见王爷吧。” 听说巴东大捷,小隐心中咯噔一跳,暗道:“不是消息没传到位乌亮真遇害了吧?” 两人径直返回住所,小隐心中有事,显得闷闷不乐。 殷冷问道:“你好像很不高兴,怎么啦?是担心救婴儿的事吗?” 小隐怏怏道:“岩岭说巴东大捷,我担心我提的方案是不是害死了乌亮,帮巴王打了胜仗,唉。” 殷冷道:“你想那么多干嘛!不是要见王爷吗?见过了就知道了呀。再说,打仗关我们什么事。我们的任务是救婴儿,救皇帝,你别主次不分、轻重不明呀。” 小隐叹了一口气,道:“道理我懂,只是事情总归因我而起,唉……算啦,不想了,你说得对,救人要紧。” 两人合计了一下,觉得还是要先试试晚上去常春园顶班值夜,如果岩岭同意的话,救人之事就会容易很多,甚至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小隐决定自己先去见巴王,殷冷先在住处等候。 他走到玉泉宫门口时,正巧昭明公主和巴阳郡主出来,想躲避已经来不及,巴阳郡主眼尖,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噔噔噔冲到他面前,挽住了他一条胳膊,笑呵呵地道:“小美眉,我的小美眉,终于找到你啦,原来你在这儿!” 小隐忙躬身行礼:“参见公主,参见郡主!” 昭明公主走到近前,上下打量了小隐一回,微笑道:“他就是你说的小美眉?果然一表人才,王兄说他才华横溢,是干大事的,不错,你挺有眼光的。” 巴阳郡主道:“这回我不会放你走啦,你一定要陪我玩,陪我玩!” 小隐道:“对不起,郡主,王爷召见,等见过了王爷,小人再陪您玩。王命不敢违!” 昭明公主笑对巴阳郡主道:“王爷召见,定有要事,小美,你先放他进去吧,大晚上的也不是玩的时候,让他明天陪你玩吧。” 昭明公主挺通情达理的。 小隐忙行礼表示感谢。巴阳郡主放开了小隐,失望地道:“好吧,明天,明天你一定要陪我!” “一定,一定!” 小隐赶紧开溜。 经郡主这么一闹,守卫便没有盘查,直接放小隐通过,并告知他王爷在南书房议事,已派人禀报。 侍卫长亲自送小隐到达书房门口,先进内请示巴王。巴王一听小隐到了,喜出望外,当即命岩岭到书房门口,将小隐迎了进去。 书房是个大套间,很大很深,岩岭将小隐带至最里壁的一间客堂,巴王正与另外两人坐在一张大茶台前饮茶叙话。 其中一人身形瘦削,穿一袭宽大紫色金边锦袍,头饰华丽,一望便知身份不低,看他所坐的位置多半便是泸王,而另一人恭立在他身旁,看穿扮像是一位幕僚。 巴王从座椅上站起身来,张开双臂,大声笑道:“欢迎英雄归来!” 小隐忙跪地伏拜道:“小人参见王爷!” 巴王介绍道:“来来啦,本王介绍介绍,这位是本王六弟泸王,旁边这位是他的幕僚宋先生。这位便是本王向你们提到的岩长史的得意门生殷狼。” 小隐向两人一一行礼。泸王看着小隐,点头道:“果然一表人才,王兄门下人才济济,臣弟羡慕呀!” 巴王请小隐免礼入座,笑呵呵地道:“本王已得到消息,你圆满完成了本王交待的任务,很好,很好!你果然没让本王失望!” 小隐暗暗震惊,没想到他竟已得到消息,船上果然安插有他的密探。 他正要客套几句,巴王摆摆手,笑逐颜开地道:“这两日捷报频传,好事不断,本王高兴呀!已经让膳房送些好酒好菜过来,今晚呀,咱们几个就在这好好喝上几杯,庆祝庆祝!不醉不归,谁也不许睡觉!” 小隐听后,心中不由一震,这是要喝通宵的节奏。 卧槽,老子哪有时间陪你们在这里喝酒! 救婴儿的行动一切已安排妥当,只等子时动手。 如果脱不开身,计划就乱了。 怎么办? 第240章 夤夜战报 不久,劳管家在门外禀告道:“王爷,膳房已送来酒菜。” “送进来!” 劳管家带了四人走了进来,其中两人提了两个大食篮,一人捧了两坛酒,还有一人提了一篮杯盏碗筷。 不一会大茶桌上就摆满了酒菜,足足有十盘大菜,肥肉厚酒,香气扑鼻。 巴王让岩岭坐他左首,小隐坐他右首,泸王和宋先生坐在了对面。 这样的安排足见巴王已将小隐视为心腹,令小隐颇有受宠若惊之感,只不过他从一开始对大胖王爷、大胖郡主就没有好感,甚至有点讨厌。 若非为了营救婴儿,阻止苍狼行动,谁鸟你们这帮酒囊饭袋! 劳管家细心地用银针把酒菜一一试毒,确认安全后,才退到了巴王身后。 巴王举起酒杯,悦然道:“这第一杯酒敬六弟,巴泸联手,顺天应命,共谋大业,大家一起来,干!” 劳管家负责斟酒。巴王连敬了四杯酒。 第二杯酒敬的是巴东大捷,说大成西征军统帅乌亮已死,部队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安前大将正率大军乘胜追击。明日即可收到最新捷报。 第三杯酒敬的是“弑龙计划”,一切进展顺利,期待不日收到惊天大消息。 第四杯酒敬的是岩岭和小隐,称他们不辱使命,可堪大任。 小隐跟着岩岭回敬了两位王爷三杯。 巴王谈兴盎然,大谈斩蛇逐鹿用兵之道。 泸王忽然插话问道:“王兄,您何时帮臣弟处理掉伍彪那个老混蛋?臣弟想起他就头大,烦死啦!” 巴王道:“六弟呀,伍彪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能力还是有的,在军中有些威望。虽然他对你我联手抗成颇有微词,但他还是挺有分寸的。再观察观察吧,这年头人才难得。巴东大捷后,本王相信他会改变主意的。” 泸王道:“他仗着手下有三万兵马,总是在臣弟面前倚老卖老,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臣弟一天也受不了他啦。这次臣弟过来,就是有意避嫌,希望彻底解决掉他。岩长史不是说已经派出高手去绵州了吗?” 岩岭道:“是的,这次行动原是由殷狼负责。他的小组一共四个人,有两人先期已派往绵州。” 泸王不悦道:“既然是殷狼负责,为什么还在这儿?赶紧去呀!去杀了他呀!” 忽然提高声音,语气也变得凶狠,仿佛有极深的仇恨似的,“杀了他全家,老少通杀!” 小隐正待分辩,巴王抢先一步回应道:“是本王让他去处理别的事务啦。六弟呀,别忘记自己的身份,你是泸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把格局放大一点,别那么小气。你和伍彪不就是争夺万花楼花魁做妾那点事吗?你下手慢了点,被伍彪捷足先登,所以你怀恨在心要置他于死地。你至于吗?” 泸王没好气地道:“王兄呀,事情是那么个事,可理不是那个理呀!他根本不把本王放在眼里,哪有做臣子的这样对待主子的!这样的贼子不杀,以后臣子们一个个学他,本王在自己的封地上还能说话算话吗?” 巴王笑了笑,道:“杀人还不简单,一句话的事,问题是有用吗?六弟呀,咱做王的要驯服臣子得恩威并施才行……” 泸王打断了他,坚定地道:“不,这个伍彪我杀定了!” 巴王道:“好吧,你自己的下属你说了算,不过本王这次请你过来并不是要讨论杀伍彪的事,而是……” 泸王打断他道:“王兄呀,你不用多说,反正我一切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你说干啥就干啥!” 巴王笑了起来道:“你倒是爽快!不过有些话有些理还是要说一说的。” 泸王道:“你说的那些大事情、大道理,我听不太懂,也不想听,反正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管吩咐就是。你真想说,便说于宋先生听,他会替我安排好一切,宋先生,是吗?” 宋先生连连点头称是。 小隐坐在一旁听了,忍不住在心中冷笑:这样一个猪头,只会吃喝玩乐,竟然做了一方王爷,与下属争风吃醋便要谋他性命,又哪里会管封地里百姓的死活! 岂有此理! 巴王举起酒杯,道:“各位,来,一起干一杯!” 众人一起举杯干杯。 巴王放下酒杯,道:“前线安前大将军即将大获全胜,此战若成功歼灭乌亮一部,大成军队三成便去了一成,已经难以组织有生力量再向我们发动进攻。 我们巴泸再也不用惧怕成帝,相反,我们要转守为攻,乘胜出击,顺便攻取白关、云山、龙西等周边重镇,进一步巩固我巴泸地盘,争取积蓄更大的力量,同时本王会联络商王,滇王,共同举兵东征,讨伐逆贼,恢复西戎国制,重立新君!” 小隐心中微惊,巴王虽然长得像头胖猪,脑子却挺好使,而且野心勃勃,大有推翻成帝取而代之之意。 若是让他得势,必然烽烟四起,战乱频仍,生灵涂炭,百姓再也别想过安生日子! 这兄弟俩都该死! 巴王已有几分酒意,说起东征伐逆,重建西戎朝廷,便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发表高见。 泸王听得心不在焉,顾自喝酒吃菜,岩岭和宋先生则俯身倾听,不时点头附和。 时间一点点过去,子时将近,一旁干坐的小隐,心焦火燎,如坐针毡却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 他一直在脑子里编造各种开溜的理由,可编来编去,没一个称心,因为他知道他只有一次机会,一旦被否决,便不可能提第二次,搞不好真脱不了身,耽误了救人大事。 且说殷冷独自一人在住处等得心焦,子时临近,仍不见小隐回来,担心小隐出事,悄悄去玉泉宫附近探了探,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估计小隐被巴王缠住了,一时脱不了身。 她又去常春园探探,发现只有两名亲兵靠在门边的墙上打瞌睡,另外两个不知去了哪儿,或许偷懒,躲哪睡觉去了。 她思索片刻,决定不等小隐了,子时一到,立刻采取行动。 无论如何,先把人救出来,送进地道去。 待到三更鼓响,便提了早已准备好的一只食篮,直奔常春园。靠近大门时,一支六人巡逻队走来,带队的十夫长拦下她询问。 殷冷指着常春园道:“我是十三狼中的殷狼,轮到我值夜班,顺便给弟兄们带点吃的去。” 说着,打开了食篮。食篮有两层,上面一层放着烧鸡、卤牛肉和一壶酒,下面一层则是一捆粗麻绳。 十夫长闻到香味,吞了一大口口水,便带队继续前行。 殷冷松了一口气,盖好盖子,快步走向常春园大门。 且说三更鼓响,小隐仍然没有想好开溜的理由,心下万分焦急,可巴王依旧谈兴甚浓,丝毫没有要结束休息的意思。 正自发愁,忽听门外有人高声禀报:“王爷,前方送来八百里加急,十万火急!” 劳管家立刻走过去将急件接了过来,交给了巴王。 巴王笑逐颜开,一边拆封一边兴奋地道:“安前送来的捷报,定是全歼了来犯之敌,哈哈哈。” 然而,当他展开信件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整个人都僵住了,接着脸部肌肉开始跳动,手臂颤抖不已,“这……这……” 泸王惊奇地问道:“王兄,怎么啦?出了什么事?” 巴王一掌狠狠地拍在案几上,砰地一响,酒壶碗筷被震得跳了起来,纷纷跌落地面,乒乒乓乓一阵乱响。 “怎么会这样……岂有此理!他奶奶的!” 岩岭坐得近,接过急件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信是安全亲笔书写的,上面写道:乌亮诈死,我军主力中计被围,危矣!速派援军驰援! 小隐凑近瞄了一眼,心下一松。 诈死? 中计? 这意味着乌亮他们已经接到了他传送的信息,将计就计,成功包围了“乘胜追击”的安前主力部队。 大成乌亮西征军稳操胜券! 这些天一直悬在他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猛听哗啦啦一响,紧接着又一阵乒乒乓乓碗盘落地碎裂之声,却是巴王暴跳如雷,掀翻案几发泄怒火。 门外的守卫听见异响,推门探进头来,问道:“王爷……” 王爷注意到了,戟指他怒喝道:“不许进来!” 守卫吓得一抖,忙缩了回去,关上了门。 泸王又问道:“王兄,究竟出了何事,你发那么大的火!” 巴王把信件往他面前一丢,气咻咻地道:“他奶奶的!我们上当受骗啦!乌亮没死,是诈死!安前中了埋伏,让我调兵救援,我上哪去调援兵?我们有麻烦啦!大麻烦!” 泸王惊惧地道:“我……我们败了?这……这可如何是好?不是说有神算妙计吗?怎……怎么会这样?” 巴王猛然转回头来,一双小眼睛瞪得圆圆的,闪烁着强烈的怒火,仿佛要喷出火花,盯住了岩岭。 岩岭慌乱地从椅子上滑下,扑通跪倒在地,颤声道:“下官……王爷恕罪,恕罪,下官也不知道……下……下官一定严查……严……查!” 巴王的目光又转到了小隐身上,狞笑一声,道:“主意是你们俩出的,现在出了那么大的事,本王不找你们俩找谁!” 急切之间,小隐也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向他下跪认怂心中老大不愿意,便弓腰作揖道:“王爷,计划肯定是泄露了,肯定是军方内部有尖细!” 泸王腿脚一软,跌坐在地上,呼天抢地道:“王……王兄,乌亮大军打过来会……会杀了我们吗?” 巴王冷冷地道:“你说呢?” 泸王颤声道:“那……那我们快逃……” 巴王反问道:“逃?往哪逃?成者王败者寇,皇叔那老混蛋会放过我们吗?横竖都是死,倒不如拼个你死我活!” 泸王忽然爬起身来,指着岩岭怒骂道:“都是这两个混蛋害的!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巴王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安前二十万大军几乎是本王全部家当,你们俩出的馊主意!罪魁祸首是你们俩,不杀你们岂能平本王心头怒火……” 岩岭道:“王……王爷,是殷冷的主意,全是他的主意,下官对王爷忠心耿耿,王爷饶命!” 说翻脸就翻脸! 说杀就杀吗? 第241章 不世奇功 小隐心念电转,忽然冒出一个无比大胆的念头: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了他们,永除巴泸后患! 天君说的,以杀止杀! 他们俩若死了,巴泸地区的战事自然平息……今夜绝对是天赐良机! 要不然,不但脱不了身,耽误救人大事,更可能召来杀身之祸! “王爷,我有话说……” 小隐一躬到地,弯腰之际,右手握住了藏在怀里的短剑。 巴王冷冷地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小隐眼角的余光注意到跪在他身边的岩岭慢慢抬起了头。 说时迟那时快,小隐嗖地拔出短剑,迅捷无比地滑过岩岭的咽喉部位。 在场的几个人当属岩岭的身手最高,所以小隐选择下手的第一人自然是他。 短剑瞬间割断了岩岭的喉咙,但并没有停下来。小隐抢上一步,短剑顺势划过了巴王粗短的颈部,紧接着向后滑步,反手又将短剑刺入泸王的心脏。 血箭从伤口处溅射而出,岩岭和巴王本能地用手捂住喉咙,鲜血从他们的指缝里喷涌而出。 岩岭瞪着惊诧的眼睛,看着小隐,喉咙呼呼作响:“你……你到底是……谁……” 巴王则一手捂着喉咙,一手指着小隐,惊恐地问:“你……你……” 两人几乎同时瘫倒在地,全身抽搐,而胸口中剑的泸王一声不吭便倒在了地上。 劳管家和宋先生两人均不会武功,突逢巨变,早已吓呆。 小隐抢上前,迅速点了他们的哑穴和昏睡穴。 这两人罪不至死! 只要天亮前不暴露,自己就能安然脱身。 一想到脱身,小隐脑子里又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把巴王和泸王的死讯尽早散布出去,巴泸地区必然大乱,到时候恐怕没人顾得上追捕他们了。 他扫了一眼倒地已死的巴王和泸王,目光落在了大食篮上。走过去用剑削下两片帷幔,挥剑斩下了巴王和泸王的头颅,用帷幔包住,装进了食篮里。 随后擦干短剑上的血迹,藏进了衣袖里,提了食篮,大踏步走出大门。 两名站岗的护卫,见他出来一起行礼致敬。 小隐道:“王爷正在商谈军机大事,可能要通宵。除非王爷特别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入打扰,违者重罚!” 护卫知道有紧急军情送到,连连点头称是。 小隐快步走出玉泉宫,直奔常春园。 远远望见殷冷在圆门前来回走动,似乎在等他。 难道她已经采取行动了? 于是,加快了脚步。 一队巡逻兵恰好路过,看见小隐当即停了下来,领队的十夫长问道:“什么人?” 小隐忙陪笑道:“我是十三狼中的殷狼。常春园值夜班。” 这时,殷冷听见了声音,赶忙跑过来,道:“对对,今夜,轮到我们俩值夜班。你怎么现在才来!” 十夫长看了看小隐手中的食篮,喃喃地道:“你们倒真能吃!” 说着,带队离开。 殷冷和小隐快步走进常春园。殷冷小声道:“我久等你不来,怕耽误就先采取行动了。我杀了护卫和侍刀侍剑,救出了婴儿和奶妈,护送他们进入地道,现在差不多登船了吧。” 小隐闻言大喜,道:“真有你的!我们赶紧撤吧。” 殷冷问道:“你提个大食篮做什么?” 小隐道:“一言难尽,等进入地道再告诉你!” 两人很快走到水井边,殷冷捡起一块石头在井沿轻轻敲了三下,井下立刻有人敲砖回应,接着一支火把亮了起来,照亮了井底。 两人先后下井,进入到地道,乌丽和小乐子守在下边。 乌丽高兴地道:“你们终于来啦!可把我急坏了!小隐,你提个大食篮做什么?” 小隐道:“赶紧撤,回头告诉你!” 地道只半人高,小乐子举着火把在前面引路,大家猫着腰向前行走。 不久,转进了一人多高的皇家密道,终于可以直起腰来走路了。 乌丽又问道:“小隐,你提的篮子里到底装了什么好吃的吗?” 小隐笑道:“你绝对猜不到!” 乌丽道:“我猜是巴王请客,你打包来的酒菜。” 殷冷插话道:“不是吧,小隐,你这么闲吗?” 乌丽道:“小隐,快说吧,到底是什么?” 小隐提提食篮,道:“这里面装的是巴泸地区百姓的安危。” 乌丽讶然道:“啥啥?那会是什么?” 殷冷惊声道:“你……你杀了巴王和泸王?” 小隐道:“对。里面装的就是他们俩的头颅!” 乌丽惊叫道:“我的天!”随即兴奋不已,“你杀了他们俩,巴泸的事很快解决了。父皇知道了,不知该有多高兴!小隐,你又立下大功一件!简直是不世奇功!” 小隐道:“天赐良机,我也是顺手解决了他们,主要我考虑,他们死了,巴泸地区必然大乱,没了头就没人顾得上追捕我们啦。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殷冷赞道:“你想得真周到!” 小隐对殷冷道:“对啦,这事还得麻烦你和小乐子。待会你们别上船,直接赶回城去,想办法把巴王和泸王的头颅挂到城门口,这样,明天天一亮,往来的人都能看见,消息便会四下里传开。另外,你们再去找一下薛有福,让他想办法尽快把消息传给乌亮大将军,或许巴泸的残军马上投降了,战事也就结束了。” 小乐子回应道:“得令!” 小隐接着道:“办完事,你们自己直接从陆路回去,不用管我们。我们戎都见!” 不久,四人出了地道,小乐子从小隐手里接过食篮,和殷冷骑马赶去城门挂人头。小隐和乌丽则乘坐小艇登上了大船。 三位奶妈带着婴儿已在各自的房舱内歇息,孩子们并没有吵闹,一个个睡得很香。 船老大冯长洪立刻下令起锚扬帆,趁着月色顺流而下。 星空璀璨,河风温柔。 船上的灯光与星辰相互辉映,为河中夜行增添了几分浪漫与神秘。 薛有福在船上备足了美酒佳肴。冯老大当即在船舱摆了一桌,请小隐和乌丽享用。 乌丽大大伸了个懒腰,扭扭腰肢,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走到餐桌前倒酒:“终于成功了,超额完成了任务!这段时日,天天寝食不安,望穿秋水,简直是煎熬,现在终于解脱了。我们是要好好庆祝庆祝,来来,让本宫好好敬敬你这位大功臣!” 小隐在她对面坐下,接过她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乌丽笑道:“我陪你喝,你喝多少我喝多少!”说着,也举杯一饮而尽。 小隐冲她摆摆手,笑道:“别别!我们现在仍在巴泸境内,还没到放松的时候,小酌几杯庆祝。等回到戎都,我们再放开怀喝个痛快!” 乌丽替他斟满第二杯酒,笑道:“好,你说的,到时候不许耍赖!我陪你喝三杯,然后你自己喝。我要吃菜了,肚子好饿!” 小隐其实也很饿,陪巴王那会,一直处于紧张焦虑之中,哪里有心思吃喝。 两人胃口大开,狼吞虎咽地吃着桌上的美味佳肴,仿佛饿了好几天似的。冯老大见二人大快朵颐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不久,乌丽站起身来,一手摸着肚子,一边咀嚼一边道:“不行不行,吃多了,不能再吃了!” 小隐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待会在甲板上跑二十圈,保管你还能吃!” 乌丽瞪了小隐一眼,脸上满是无奈:“你少幸灾乐祸!待会你先跑!” 小隐笑得更欢了:“好好好,我不逗你了。不过,你要是真的觉得撑,就去走走吧,甲板上吹吹风,感觉挺好的。” 乌丽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唉,这下可真是吃得太饱了。” 她慢慢地走向甲板,感受着夜晚的河风拂过脸颊。 月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仿佛一条银色的绸带在夜色中舞动。 乌丽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倾听着哗啦哗啦的水声,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又一个的故事。 小隐走到了乌丽身边,抬头望着满天繁星。他展开双臂,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惬意地呼了出来。 这一刻,所有的烦恼和忧虑都仿佛消散在夜空中。 乌丽感受到了小隐的气息,她睁开眼睛,一手挽住了他的胳膊,一手指向夜空,道:“小隐,你看那颗星星,是不是特别亮?” 小隐顺着乌丽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颗明亮的星星在夜空中闪烁着。 他微笑道:“是啊,那应该是太白长庚。在它的照耀下,整个星空都显得更加璀璨了。” 乌丽轻轻地将头靠在小隐的肩膀上:“有你在身边,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你就像那颗最亮的星星,给我带来了光明和希望。” 小隐摇头道:“你太夸张了吧,我哪有那么强!我陪你绕甲板走几圈,帮你消化消化。” 两人转了几圈,乌丽始终抱着小隐的胳膊不肯放手。忽见冯老大从驾驶舱走出来透气,小隐上前问道:“冯老大,前面哪里有可靠岸的地方?” 冯老大道:“有,方圆五十里有两个去处,近点的叫凤林渡,远一点的叫杨家渡。白公子是要下船?” 小隐摆摆手,道:“不是。我在考虑让三个奶妈和两个孩子离开,我们此行凶险难测,他们不需要跟着我们冒险,何况他们的家应该在附近,也不能把他们带离太远的地方。” 冯老大点头道:“公子果然良善,心又细。到杨家渡差不多天亮,就让他们在那里下船吧。” 小隐抱抱拳道:“如此甚好。” 第242章 大大和姆妈 一夜无事。 天蒙蒙亮时,船到达杨家渡。 小隐亲自去房舱将三位奶妈一一叫醒,给每人发了十两银子,嘱咐他们下船后各自投亲靠友,一个月之内不得外出露脸,否则可能遭王府的人追杀。 三位奶妈意外得了十两银子,喜出望外,千恩万谢,欢天喜地地下船上岸而去。 苍狼的儿子小白睡得正欢,小隐不放心孩子一人睡觉,便将他抱进了薛有福专门为公主收拾的大房舱里,心想,万一孩子醒来,乌丽会照顾他,毕竟他从来没带过孩子,啥都不懂。 昨夜睡得迟,乌丽面朝里壁仍在呼呼大睡。 小隐轻手轻脚地走近,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进被窝,轻轻盖好被子,又像贼一样蹑手蹑脚退出了房间,心道:不知乌丽醒来,发现孩子在身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脑子里幻化出的她惊愕的样子,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他进入隔壁的小房舱,躺上床睡觉,不一会便迷糊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猛听乌丽在隔壁房间里鬼叫连天:“小隐,小隐,快来呀,救命呀!” 小隐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冲进了乌丽的房间。 只见乌丽站在床边,双手直直地托着孩子的咯吱窝,将孩子往前托举在身前,慌乱地叫唤:“孩子尿啦!尿我身上啦!你快来呀,快呀,我难受死了,托不住了呀……” 孩子已经醒了,或许看见乌丽滑稽的模样,冲着她“咯咯”“咯咯”直笑。 原来是孩子尿尿啦! 小隐接过孩子,抱在怀里,笑道:“你醒啦,孩子不是睡在床上吗?怎么会尿你身上?” 乌丽道:“我醒来时,孩子也醒了,冲我笑哩,好可爱的。我就抱他起来,哪晓得他就尿尿啦” 她皱眉皱鼻,拍拍衣襟,不住道:“臭死啦!臭死啦!” 小隐笑道:“孩子这么小,肯定要尿呀。没事,童子尿,祛风克伤,尿到了会走运,呵呵!” 乌丽没好气地道:“好呀,以后都你抱,要尿就尿你身上,我才不要哩!” 小隐的手触到了孩子湿漉漉的尿布,惊声道:“不好,尿布全湿了,我们……我们是不是该给他换尿布?” 乌丽道:“什么叫该,尿湿了肯定要换的呀。” 小隐道:“那……麻烦公主大人再抱一下,我去找尿布。” 乌丽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过来接过了孩子。 小隐对孩子道:“小白乖,叔叔去去就回来!” 他刚走出门,就听乌丽又鬼叫起来,“不行不行不行,他扯我衣服,还咬我……” 她将孩子托举得远远的,不让他近身。 小隐问道:“怎么啦?” 乌丽的脸腾地红了起来,“他……他咬我……咂我……你……你快抱走呀!” 孩子“哇”地哭了起来,哇哇,再也不停。 小隐笑道:“我懂了,孩子饿了要喝奶!你就当他是你儿子,让他咂一会呗。” “去你的!”乌丽抬脚朝小隐踢了一下,“你敢耍我!快抱走,不然我放手了。” 小隐忙上前抱过孩子,笑道:“你迟早要做娘,提前练习练习不挺好?” 乌丽抬脚又踢,小隐往后闪了闪,抖动双手哄孩子,“小白乖,小白乖,不哭不哭!” 小白哭得一声比一声响。 乌丽扑哧笑了起来:“还笑话我!哪有像你这样哄孩子的。” 小隐道:“我是不会,要不你来?” 乌丽道:“我也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但肯定不是像你这样乱抖的。我……我还是去找尿布和奶吧,小奶爸,再见!” “吵死啦!我受不了啦!”乌丽一溜烟跑出了房间。 小隐换了个姿势,把小白贴身抱在怀里。小白一边哭,一边不断地把小嘴往他胸部凑,咂他的衣服,没找到奶,哭得更凶了。 饿坏啦! 小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边抖一边哄,小白一个劲地哭。 小隐心中着急,忍不住朝外喊:“公主呀,你快点呀!” 好一会,乌丽终于进来了,一手提着个木桶,一手提着个布包。 “来啦来啦!薛有福早备好了一桶牛奶,还有很多婴儿用品。先喂奶还是先换尿布?” 小隐道:“这么哭,我也受不了,还是先喂奶吧。吃饱了,就不哭了。” 乌丽放下奶桶,把布包在床上摊开,里面果然放着不少长条形尿布,有几件衣服,还有一个带奶嘴的小奶壶。 “呵呵,薛有福想得挺周到,连奶壶都准备了。” 乌丽把牛奶倒进奶壶里,然后把奶壶递给小隐。 小隐道:“我双手腾不出来呀,孩子他娘,你来喂呀!” 乌丽把奶嘴往孩子小嘴里塞,可孩子吸了两下,不吸了,闭着眼睛大哭。 “他为什么不喝呀?” “他一直是奶妈喂的,是不是不习惯?” 乌丽眼珠一转,神秘地一笑,道:“我有办法!” 说着,拿起两块尿布打一个结连在一起,然后将尿布斜挂在小隐身上。 小隐退后一步,问道:“你干嘛?” “嘻嘻,喂奶呀,孩子他爹,喂奶喽!” 乌丽把奶壶绑在了小隐胸前,嬉笑道:“这下好了,小白小白乖乖乖,喝奶喝奶快喝奶!”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小白的脸紧贴着小隐的胸,小嘴找到了奶嘴,开始用力吸吮,咂咂有声,津津有味。 乌丽高兴得像个孩子一般,拍手欢跳:“成功啦,成功啦,呵呵。本公主的发明创造,孩子他爹喂奶喽!” 小隐又好气又好笑:“哪有这样喂奶的!喂奶肯定是孩子他娘的事呀!” 乌丽扮一个鬼脸,笑道:“哈哈,从今往后,喂奶是孩子他爹的事啦!小白,快叫大大!” 小隐道:“我反对!那孩子他娘做什么?” 乌丽道:“嘻嘻,该干啥干啥喽!” 小白喝了一通奶,果然不哭了,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看小隐,又看看乌丽,不时露出开心的笑脸。 “他笑了,他笑了。” 乌丽指着小隐道:“小白,乖,快叫他大大,大大!” 小白看着小隐老半天,忽然冲口而出:“大……大大……大……” 乌丽欢呼雀跃:“他叫你爹了,叫你爹啦,哈哈,我厉害不!厉害不!” 小隐道:“我就不信啦!” 把手指着乌丽,道:“小白小白,乖乖,快叫她姆妈,姆妈!” 可是引导了半天,小白只喊“大大”,令小隐失望不已,乌丽却是好不得意。 两人逗小白玩了一会,小白的眼睛眯了起来,有了睡意。 小隐道:“小白想睡了,得换尿布。换尿布,孩子他娘总会的吧?” 乌丽道:“有孩子大大在,还用得着孩子他娘出手?大大,少啰嗦,赶紧动手吧。” 小隐道:“行,姆妈得帮我。先把那块垫布摊开。” 乌丽把一块方形的白布在床上摊开,小隐将小白轻轻放上去,顺手扯下了尿湿的尿布。 “我觉得应该给他擦洗擦洗,再换干净的尿布吧?” 乌丽点头道:“有道理,不然一身尿骚味,臭死了。我去打水!” 不一会,她提了一桶热水进来,把一块毛巾放进水里浸湿,拧干,递给小隐。 小隐用毛巾,小心翼翼地给小白擦洗。 “哟,那是什么?啊呀,臭臭,他拉臭臭了呀!” 乌丽又鬼叫起来,用手捏住了鼻子,退得老远。 小隐笑道:“拉臭臭很正常呀,吃奶的小孩,不臭的。麻烦你再去找点厕纸来。” 不一会,乌丽找来一叠黄色的烧纸,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把纸递给小隐。 小隐给小白擦净臭臭,用尿布将臭臭包了起来,再次用毛巾将小白擦洗干净。 当他拿起干净的尿布塞进孩子腿间,怎么固定住却犯了难。 乌丽站得老远,问道:“你换好了没?怎么还没好呀?塞个尿布要这么长时间!” 小隐皱起眉头,哭丧着脸道:“塞一下容易,可塞不紧呀,不知道怎么固定的。” “尿布嘛,塞进去不就好啦!” 乌丽忍不住凑上前去看。 小隐指指尿布道:“你是孩子他娘,你来试试?” 乌丽端详了一会,摇头道:“咦,是不对呀。奶妈是怎么固定的?” 小隐抓抓头道:“我当时随手一扯,没注意呀。应该是固定在腰部的吧?” 乌丽道:“能牢固吗?我觉得挂脖子上才牢固。” 小隐道:“不会,哪有把尿片挂脖子上的。你见过吗?” 乌丽道:“好像是没见过。那把尿布绑在腰部试试?” 小隐道:“怎么绑?用什么绑?尿布吗?太短了。” 乌丽道:“肯定有办法的呀,人家奶妈都有办法。要不,把两块结在一起?” 小隐道:“没见着呀,奶妈肯定不是这样做的。” 乌丽忽然有了新发现:“咦,这不是有条带子吗?是用它绑的吧?” 小隐一拍脑门,叫道:“对对对,就是它!我怎么没看见呢?” 乌丽笑道:“孩子大大就是笨呀,有什么办法,嘻嘻。” 忽听冯老大在外面敲门:“公主,白公子,该用饭啦。” 乌丽急忙跑过去开门,急切地道:“冯老大,你来的正好。你快来帮看看,孩子的尿布是怎么垫的?” 冯老大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他走到床边,看了看,很熟练地把尿布上下塞紧,然后用带子在腰部一扎,顺手将小被子裹紧。 乌丽叫道:“冯老大,你好厉害!我们俩研究了半天也没弄明白。” 冯老大大笑:“小人是过来人,家里有三个孩子,这种事做过一次便会了。你们俩没经历过,难为你们啦,呵呵。” 乌丽道:“孩子大大,好好学学吧,以后小白就全交给你啦!” 小隐正要应答,冯老大道:“公主,白公子,你们要信得过小人,这几日把孩子交给小人带吧,小人一定尽心竭力把孩子带好。” 乌丽拍手笑道:“好啊好啊,这样最好,孩子大大,你说是不是呀?” 小隐笑道:“带孩子这事,当然听孩子他娘的,不过这事还真不容易,比练武功难多啦。冯老大肯帮忙再好不过,谢谢啦。” 第243章 大帅危机 有了冯老大的帮助,乌丽和小隐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不必再为孩子的日常照料而烦恼。当孩子醒来时,他们两人会轮流抱着孩子出来,逗孩子玩,一起玩耍嬉戏。 孩子特别爱笑,常常咯咯笑个不停,令乌丽和小隐开心不已。 孩子纯真的笑声仿佛有一种魔力,能够驱散人们心中的忧虑,让人们感受到生活的美好。 孩子的笑声、咿呀学语声,以及那纯真的表情,让原本单调枯燥的船上生活增添了无尽的欢乐和活力,也让乌丽和小隐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和温馨。 与此同时,船上的其他人也被孩子的天真无邪所感染,纷纷加入到与孩子的互动中。大家都乐于逗孩子开心,分享这份纯真的快乐。 旅程进行得相当顺利,没有任何意外发生,也没有遭遇官兵的追捕。 看来,随着巴王和泸王的相继死亡,巴泸地区陷入了一片混乱,再也没有人有余力来追捕杀手。这也为小隐等人的旅行提供了难得的安宁。 六天之后,船顺利地抵达了犀牛关。 犀牛关已经为乌亮军队占领,把守的官兵告诉他们,乌亮大军已于两天前通过犀牛关,进入巴泸腹地。 小隐向他们通报了身份,把关的官兵听说乌丽公主驾临,急急报告尉官,并逐级上报。不久,何虎生闻讯赶来,见到小隐和乌丽,当即跪地伏拜,感谢救命之恩。 他说乌亮主帅大营仍在江对岸。大帅估计你们这两日便会到,一直在等你们,还专门准备了一辆四驾马车。 乌丽大喜,道:“本宫好久没见哥哥了,这次正好见上一见。” 小隐抱上孩子,二人辞别冯老大,登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何虎生骑马在前引路,直奔乌亮中军大营。 不到半个时辰,车马抵达营寨。把门的校官对何虎生道:“何将军,大帅刚有急事出去了,说,如果公主驾到,就请在大帐歇息,他很快回来!” 何虎生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校官道:“大帅没说,不过下官刚刚碰见廖队长,他说马副队长过来通报,说安前将军自杀,所以大帅急急赶去慈恩寺了。” 何虎生又问:“廖明是大帅亲兵营的骑士队长,他怎么不随行护驾?” 校官摇头道:“哦……可能……可能是马副在吧,还有六名亲兵出去。” 何虎生不悦道:“岂有此理!这个廖明,本将军逮着他非抽他一顿鞭子不可!” 不久,车马到达了乌亮的大帐。何虎生亲自开门,搀扶乌丽和小隐下车。 刚进入大帐,小白睡醒了,哇哇哭了起来。 乌丽问道:“何将军,大营中可有会带小孩的女子?” 何虎生道:“有呀。大帅的侍女雪梅和玉莲都会,下官马上叫她们过来。” 还没等他开嗓子,一侧的小门走出两名女子来,显然是被小孩的哭声吸引过来的。 何虎生叫道:“玉莲,雪梅,你们来得正好,快过来参见公主和白公子!” 两人上前跪地伏拜,乌丽忙让她们起身,吩咐道:“这孩子叫小白,刚睡醒,你们赶紧把他带去喂奶,换尿布。需要的东西,这个包袱里都有。” 何虎生叮嘱道:“你们好生照顾,小白金贵得很,出任何问题,要杀头的!” 玉莲上前从小隐手中接过孩子,熟练地逗了逗孩子,笑道:“小白长得真可爱。公主放心,小人一定照顾好!” 雪梅接过包袱,两人一起走进了隔间。 何虎生道:“公主,白公子,你们旅途劳顿,先坐下歇歇,喝口茶,用点点心。慈恩寺离这里也就十里地,我已着人过去通报了,大帅应该很快回来。” 乌丽伸了个懒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从茶几上捡了快枣糕塞进嘴里,吃了两口,赞道:“不错,挺好吃。小隐,你也过来吃点!” 说着,又端起了茶杯喝茶。 小隐道:“其实我们时间也很紧,半个月之内,我们必须带着孩子赶到京城,一刻耽误不得。等见过你大帅哥哥,恐怕我们得立马动身。” 何虎生道:“这么急?” 小隐道:“十万火急!对啦,你们这有善骑马又会带孩子的女兵吗?” 何虎生道:“有呀,杨三娘,大名鼎鼎的铁娘子将军,武艺高强,尤擅骑射。她手下有五百娘子军,个个能征惯战,不输须眉!” 小隐惊喜道:“好呀,若能有女兵护送,孩子的事就好办了。这一路必得快马加鞭赶路的。” 何虎生道:“没问题,包在下官身上。她驻扎在大营西面,我马上派人去叫她过来。” 乌丽听见他们说杨三娘,从座位上跳起身来便往门外走,边走边道:“杨三娘,哇,大成的巾帼英雄,传奇女将军,我好崇拜她的。我要见她!” 小隐笑着道:“原来你也是有偶像的,还是位女将军!” 三人一起走出营帐大门。何虎生道:“公主稍等片刻,杨三娘应该马上就到了。” 乌丽悦然道:“本宫要在门外迎接我的偶像!” 中军帐的四面全是大大小小的帐篷,每个帐篷门前都有亲兵把守。十人一组的巡逻队在帐篷间穿行。 小隐习惯性地往两面走了走,大帐一侧底部的一个小印记引起了他的注意,不由凑近一看,顿然脸色大变。 那不正是“孤狼啸月”的十三狼行动标记吗? 心下一急,顿然高呼道:“不好!有刺客!大帅有危险!” 何虎生一惊,问道:“你说什么?大帅他……谁敢在这里行刺……” 小隐打断他道:“快!来不及啦!慈恩寺在哪?” 何虎生见他焦虑的样子,也着急起来:“慈……慈恩寺在辕门西面……” 小隐二话不说,抢过就近一个亲兵的马,飞跃而上,纵马疾驰。 何虎生情知大事不好,高声大呼:“骑士队!骑士队!马上出发,慈恩寺!慈恩寺!” 一边呼唤,一边跳上马追赶小隐。 这时,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杨三娘正带着几个女兵策马过来,闻言当即纵马急追。 二三十骑中军帐的护卫骑士队也跟着追了出去。 小隐知道,这个标记一定是岩岭手下的十三狼留下的,不是马乾龙小组就是梁华权小组。 没想到这些脓包这回竟然胆大包天,敢跑到中军队大帐来行刺乌亮大元帅! 显然,这次乌亮出行定是他们诱骗他外出的阴谋,好在途中设陷阱截杀。 但愿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小隐猛抽鞭子,策马狂奔。 不久,前面现出一片小树林,过了小树林,视野开阔,可远远望见位于半山腰掩映与树木间的慈恩寺的飞檐翘壁。 在小树林的尽头,小隐勒马停下。 这片小树林是唯一适合采取截杀行动的地方! 他跳下马,四下里扫视了一圈,没看见任何人或马,也没听见异常的声响。 路边的这处林子非常茂密,树木遮天蔽日,即使是正午时分,也显得颇为昏暗。 树林中寂静无声,只有偶尔传来的鸟鸣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小隐深吸一口气,试图感知周围是否有隐藏的杀手,但除了鸟鸣声,他并未察觉到其他异常。 急乱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何虎生一马当先来到小隐面前,跳下马急问:“大帅呢?大帅呢?” 杨三娘和一队骑士队随后赶到。 小隐举手示意,让大家停下来,保持安静。 他向前走了几步,蹲下身来,仔细察看地面的坑洼。 他的脸色越来越严肃,因为他可以清晰地看出,这些坑洼是绊马索造成的,而坑洼中残留的血迹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 “这是绊马索绊倒马留下的坑,里面有少许血迹。”小隐沉声说,“大帅可能出事了。” 何虎生听到这个消息,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惊慌失措地叫道:“我的天!这可怎么办才好?大帅啊,你千万别出什么事呀!” 小隐站起身来,吩咐何虎生道:“你马上派几个人去慈恩寺看看大帅是否去过那里。如果大帅没到过那里,就马上回来报告。其余的人立刻搜索这片树林,地毯式搜索,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何虎生当即发布命令,四名骑士队的亲兵立刻上马,朝着慈恩寺的方向疾驰而去。其他人则分散开来,开始仔细搜索树林的每一个角落。 杨三娘和她的女兵也加入到了搜索的队伍。 这时,乌丽也赶到了现场,她的脸上满是焦急和担忧。 她急切地问道:“我哥哥怎么了?他怎么样了?” 小隐看着乌丽,心中不禁微微一痛。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沉声道:“现在情况还不明朗,还不能确定……希望是我判断错了。” 突然,一声尖锐的惊叫打破了现场的沉寂:“找到啦!在这呢!” 众人立刻循声望去,只见杨三娘和一个女兵从水沟下面的一个洞窟里扒拉出一具尸体。 杨三娘喊道:“里面还有!” 众人纷纷跳下水沟,七手八脚地将洞里的尸体拉了出来,抬上了地面。 一共六具尸体,正是随乌亮出行的六名亲兵! 他们死于弩箭、飞镖和一击致命的刀剑伤。 这是马乾龙他们典型的杀人手法! 小隐的心沉了下去,这是他最不愿意看见的结果! 何虎生腿脚一软,跌坐在地,哀嚎道:“天!完啦!” “哥——”乌丽凄厉地叫了一声,身体摇摇晃晃,几欲跌倒。 小隐忙伸手托住了她的后腰,心中也是一阵揪痛。 第244章 原来有内鬼 乌亮大帅呢?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小隐提高嗓门道:“大家再搜搜,只要没找到尸体,大帅就可能活着,就有希望!快,抓紧搜!仔细搜!” 何虎生坐在地上,抹了把眼泪,带着哭腔问小隐道:“你说大帅可能还活着?” 小隐坚定地道:“是的。大帅出辕门距现在不过半个多时辰,亲兵的尸体还没有僵硬,杀手撤离的时间最多两刻钟,速度再快也超不过十五里地。 你马上回去发布军令,调动方圆二十里内的部队,立刻守住水路交通要道,派人把守各个路口,并向中军方向展开全面的地毯式搜索,尤其注意搜寻地窖、洞窟和地道,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遇到可疑人物先逮捕关押!” “得令!” 何虎生爬起身来,没跑两步又跌了一跤,却是吓得腿软,路都走不动了。 杨三娘见了,道声“我去!”一路飞奔出树林,上马赶回军营。 这时,又有一支骑士队赶来,领头的正是队长廖明。 何虎生冲过去拔刀指着他大声呵斥道:“廖明,你这混蛋,护卫大帅是怎么护卫的,现在大帅出事了啊,瞧我不砍下你的狗头!” 廖明早已吓得脸色苍白,下了马,浑身颤抖,颤声问道:“大帅……他……他怎么样了?” 小隐走近拦住何虎生,道:“现在还没到骂娘的时候。马上把骑士队分成三队,三个方向地毯式搜索前进。可以多调些人马过来一起搜寻!顺便叫人给我带一张这一带的军事地图过来!” 何虎生瞪着廖明道:“听见了么?愣着干什么!赶紧派人回去禀告项军司,赶紧命令部队搜索呀!你个混蛋东西!” 廖明赶紧召集手下发布命令。亲兵护卫训练有素,迅速分成三队,朝三个方向地毯式搜索前行。 过了一会,廖明走过来结结巴巴地问道:“马副……马乾虎……他死了吗?” 小隐道:“你自己过去看吧,好像只有六名亲兵……啊呀,我明白了!” 何虎生问道:“马乾虎是骑士队副队长,你……你怀疑马乾虎?” 小隐道:“既然他们是一起出来的,现在没有找到他的尸体,说明他还活着。杀手的目标是乌大帅,他们没有必要留活口,除非他们是一伙的!” 何虎生狠狠跺了一下脚,骂道:“他奶奶的!岂有此理!天杀的马乾虎,瞧我不把他大卸八块!” 廖明转了回来,道:“马乾虎没死,他……肯定是他伙同杀手害大帅!” 小隐道:“难怪!我说凭马乾龙这帮人渣的胆识,哪里敢在虎口拔牙!原来是有内应的。廖队长,你是不是知道马乾虎什么事?” 廖明咬牙切齿道:“是他!肯定是他!他因为杜玉兰的事,收到大帅责罚,所以怀恨在心,竟然……竟然……嗨,这回要被他害死啦!” 小隐道:“现在不是追究这些事的时候,找到大帅才是当务之急。” “对对!”何虎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地图递给小隐,“我这儿有张军用地图,你看看。这一带地形我最熟,你想了解什么,直接问我就是。” 小隐将地图在地面上展开,蹲了下来细看。何虎生和乌丽也凑了过去,一起研究地图。 小隐看着地图,喃喃道:“他们抓了大帅,会往哪里逃呢?他们预谋的逃生路线是怎样的?” 何虎生指指地图道:“这三个方向,不论哪个方向,每隔十里就有一座军营,他们往哪逃呀?根本无路可逃!” 小隐道:“杀手应该是一个四人小组,你在巴渝山庄应该也见过,还有印象吗?他们是岩岭手下的杀手,受过专业训练。我猜领头的很可能是马乾龙。” 何虎生骂道:“原来是这群混蛋,真是吃了豹子胆啦。叫我逮着他们,非把他们大卸八块不可!” 小隐问廖明道:“对啦,马乾龙,马乾虎,他们会不会是兄弟呀?” 廖明摇头道:“这个……下官不得而知。” 何虎生道:“我猜就是,不然谁肯干这九死一生的勾当!” 小隐指着地图上南面的山丘,道:“马乾龙他们胆敢在离中军大营这么近的地方对大帅下手,一定是事先找到了可全身而退的密道,而且距离肯定不太远,否则不可能冒险出手。何将军,你仔细想想,这一带十里之内,有没有可供人藏身的密洞或密道?” “有,有的,让我想想。”何虎生用手抓着脑袋使劲回忆。 小隐道:“这片山丘的可能性最大,我们先过去看看,你边走边想,或者找当地人问一问。” 大家一起上马奔行。走不多远,一个亲兵骑马过来报告,说找到了两匹护卫的战马。 乌丽急道:“看来他们是往山上跑了,你赶紧回去调更多的人过来搜山。” 大家不由加快了速度,很快来到山脚下。 山下有一排泥墙茅顶屋,住着几户农户,十几个亲兵正进进出出,里外搜查。 七八个农人聚在屋前说话,男女老少都有,显然是这里的住户,被搜查的亲兵从家里赶了出来。 小隐对何虎生道:“你过去约束一下搜查的士兵,别让他们损坏农户的东西。” 何虎生跳下马,便开始高声吆喝:“弟兄们,搜仔细点!小心,别砸坏了农家的东西!小心点,啊!” 小隐走到那群农户前,作揖行礼,和颜悦色地道:“大爷大娘,叔叔阿姨,打扰你们了,实在事出有因,还请恕罪。在下白小隐,半个时辰前有几个坏人在前面的树林里掳走了大帅,现在官兵们在四下里搜捕他们。敢问你们最近几日有没有在附近遇见过生人?” “原来有坏人掳走了大帅!” 几个农户小声议论起来。 当中一位六十多岁的大爷,打量了一下小隐,道:“白公子是读书人吧,果然知书达理。难得你这么懂礼貌,老农便跟你说几句实话。三天前,老农上山砍柴的时候,的确见到过四个外地人在半山腰转悠,他们手里都提着刀剑。昨天在山脚下也遇见过一次。其中有一个一看就是当兵的,肯定是个官,官还不小哩。” 何虎生凑过来,问道:“那个当兵的是不是长得额高脸长、小眼大鼻?” 老农沉吟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个样子。对,我想起来了,他们中间还有一个人,和他长得挺像,像兄弟一样。” 何虎生一拍大腿,火气更甚:“没错,是他,是马乾虎这小子!白公子,你分析得一点不错!” “果然是有内应!而且还是乌大帅的护卫队副队长!” 小隐的语气透着震惊,而乌丽和廖明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这个消息像是引爆了他们心中的炸弹,原本单纯的刺杀事件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这样一来,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啦。”小隐沉吟道,“廖队长,你刚说马乾虎因为杜玉兰的事对大帅怀恨在心,说明他早有预谋。这就是说,他肯定很早就开始准备了……” 一个小年青突然插话道:“根伯,你说的那个当兵的,我也见过。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的虎头山盗贼的事。那人肩扛一个沉甸甸的大麻袋,鬼鬼祟祟的钻进矿洞里,我以为是盗贼藏匿赃物呢,后来我还进去找过……” 小隐心头一喜,问道:“矿洞?” 根伯道:“小羊,你不是说啥也没找着吗?” 叫“小羊”的青年摇头道:“没有,不过矿洞挺深的,我也没敢钻的太里面。” “嗨!这就对啦!”何虎生激动地嚷道。“去去!马上去矿洞!” 小隐拉了一下他的胳膊,继续问道:“根伯,小羊,你们经常上山砍柴,可知这一带有什么隐秘的山洞或密道吗?” 老农想了想,摇摇头道:“这附近山洞是有几个,但都不大,藏不了人。就只有一个废弃的矿洞挺大挺深的,至于密道,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小隐从口袋里掏出十两银子,给了根伯和小羊各五两,道:“事关大帅生死,这是一点小意思。如果你们能帮我们找到大帅,大帅必有重赏!” 根伯和小羊接过银子,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笑容,道:“这个……怎么好意思呀。那好吧,我爷俩带你们走一趟虎头山,能不能找到人,我们也不敢说的。” 小隐作揖道:“麻烦根伯和小羊了。” 何虎生马上招呼亲兵停止搜查,跟着一起去虎头山找矿洞。 矿洞的位置十分隐秘,位于一处断崖下面,矿洞废弃不知多少年了,而且有过塌方,洞口被几块大石头遮挡住,杂草丛生,不仔细看,很容易错过。 小隐观察了一下洞口,发现洞口已变得很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 他回头对小羊和何虎生道:“小羊,麻烦你带个路。何将军,你带人进去搜搜,注意检查是否有人进出的痕迹。光线不足的话,就点几个火把。” 小羊当即钻进了矿洞,何虎生挥挥手,跟在了他后面,七八名亲兵紧跟着他进入。 小隐对根伯道:“根伯,你觉得这个山洞最有可能通往哪里?也就是说,这里算是入口,有没有可能附近某个地方存在出口,或者说可以从别的地方进入这个矿洞?” 根伯沉思片刻,道:“说到出口嘛,还真搞不清楚,不过这个矿洞其实废弃了有一百多年了,这个山包下面本来就有几个蛮深的山洞,挖矿洞的时候打通了,但挖了一半又不挖了,后来说废弃了。 所以,这里面可能洞中有洞,不过好像都是死洞,没听说过可以从别地进入……我再想想……” 小隐道:“根伯,我想虎头山的周边有没有类似出口的地方?” 根伯道:“要不咱去天坑那边看看?” “天坑?” “对,就在山那边,很深很深的一个坑,没人下去过,四面都是悬崖峭壁,人根本下不去。” “好,就去那里看看!” 第245章 想不到 这个世界有太多想不到! 马乾龙做梦也想不到,在他弟弟马乾虎的策划和配合下,他的小组竟然一击成功,轻而易举地抓获了敌军主帅乌亮! 这是几乎没有人可以完成的任务! 堪称百年一遇的奇迹! 而他的小组完成了这个奇迹! 小组负责人是他——马乾龙! 立下如此不世奇功,王爷必然重重有赏! 呵呵!哈哈! 王爷会赏什么呢? 高官厚禄! 荣华富贵! 金钱美女! 想想都开心! 做梦都要笑! 然而,同样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是,乌亮竟然说巴王、泸王和岩岭都死了,首级就挂在大巴城北城门口。 这个消息得到了他弟弟的证实,给他布置任务的主子——可以给他一世荣华富贵的巴王和泸王确确实实被人斩首了! 他傻眼了,如遭五雷轰顶! 他小组里的另外三个人,方世亮、赖大伟和郝栋也都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对于大成西征军主帅乌亮来说,同样想不到! 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一个堂堂大元帅竟然会落在几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宵小手里,生死只在他们一念间。 他本来早已刀剑加身,血溅战袍,最后一刻他喊出“巴王泸王已死!” 这句话震住了正要置他于死地的杀手,让他们半天缓不过神来,随后引发了激烈的争执,也救了他自己一命! 或许他们当中只有一个人什么都想到了,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计划好了! 为了这一刻,他苦心谋划了很久! 也备受煎熬等待了很久! 这个人就是乌亮大帅的护卫骑士队副队长,马乾龙的亲弟弟——马乾虎! 巴王、泸王的死活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只关心乌亮的死活! 他要为他的恋人杜玉兰报仇! 还有她腹中无辜的生命——他们俩的孩子! 乌亮必须死! 自从杜玉兰死后,他悲痛欲绝,生无可恋,每日生活在痛苦之中。 生活彻底失去了意义,他已如行尸走肉,活着的每一天都仿佛是对他的折磨。 悲痛和绝望在马乾虎心中渐渐转化成了仇恨,他的眼睛里只剩下对乌亮的怨念和愤怒。他的心被复仇的火焰燃烧,他发誓要让罪魁祸首付出代价。 不管他是谁! 不管他是什么身份! 血债血偿! 正当马乾虎紧锣密鼓地策划复仇的时候,他哥哥,马乾龙找到了他。 他是巴王手下的职业杀手,带来了一个完美的刺杀计划,目标正是乌亮大帅! 当真是世事如棋,想什么来什么! 这是一个伟大的行动计划,每一步都设计得完美无缺,只有天才才能想得出来! 计划早已开始实施,行动异常顺利,乌亮死定了! 行动无需他帮忙,马乾龙找他是只请他帮助确认乌亮的死亡。 行动当天,他未获准去现场,被要求驻守中军帐,队长廖明亲自带队保护,但他始终关注着前方的动向。 午后,他们回来了,抬回来一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直接进入中军大帐,随后何虎生和廖明亲自布置,封锁了中军大营,他们的亲信则封锁了中军大帐,严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项军司随后发布了撤军令,次日,大军便开始有序撤退。 他们捂得越严,越说明问题严重。 马乾虎千方百计打探消息,最后终于从侍女雪梅口中了解道,大帅当天遭遇偷袭,当场身亡。 他听后兴奋无比,仇人终于伏诛! 在撤退途中,他终于找到机会,派手下心腹将消息传给了马乾龙。 当晚,安前大军倾巢而出,追击仓皇撤退的乌亮西征军。 西征军丢盔弃甲,狼狈而逃。 岂料,五天后,乌亮突然现身,指挥大军围住了孤军深入的安前军主力。 原来,乌亮的死竟是一个惊天骗局! 骗过了他,也骗过了安前! 安前大军主力深陷包围圈,再也无力回天! 乌亮军大胜,不但围歼了近十五万安前军的主力部队,还活捉了安前等一众将官。 马乾虎怒不可遏,简直连肺都要气炸了! 乌亮诈死,竟然连他这个亲兵护卫队副队长也瞒着! 以至于他犯下了无法挽回的大错! 马乾龙想发火想生气,气却生不出来,恐惧和绝望在他心中早已占据了上风,因为犯下如此大错,导致安前大军被全歼,他已没有活路,等待他的不是五马分尸便是凌迟处死! 这是他无法逃脱的命运! 看着自己的弟弟,马乾龙心中只有无尽的绝望。 他当然知道他弟弟也是受骗者和受害者! 他没有指责他,而是紧紧抱住了他,不住地叫着“弟弟!弟弟!” 声音带着哭腔,那是从心底发出的绝望的哭声。 泪水滑过脸颊,落在弟弟的肩膀上,那或许是他人生中最后的泪水。 “我们还有机会!” 马乾虎忽然推开他哥哥,用坚定的语气说道:“不就是杀死乌亮吗?我有办法!” 马乾龙惊讶地看着他弟弟,目光中充满了疑惑,你是在安慰我吗? “你有办法?”马乾龙不禁问道,眼中带着一丝期待。 马乾虎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是的,哥哥。我已经谋划了好久,只要我们按照计划行事,就有可能杀死乌亮。” 听到弟弟的回答,马乾龙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 马乾虎的设想和计划确实非常大胆和冒险,虎口拔牙,简直匪夷所思。 他提出的计划不仅需要极高的勇气和决心,还需要细致的计划和精准的执行。 这种大胆的设想和计划显然需要承担巨大的风险,但也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和成功。 虽然马乾龙始终对计划的可行性有所怀疑,但他也明白,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也是可能自救的最后希望。 不成功,便成仁! 反正已经没有活路! “干!”他小组里的另外三位成员意见出奇的一致。 他们唯一的疑问是行动后如何全身而退。 不论刺杀成败,必须确保能够安全撤离,否则干了等于白干! “走!我可以带你们去实地看看!去看了你们就知道啦!” 马乾虎语气坚定,声音充满自信。 事关自己的生死,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全身心地投入准备工作中。 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行动进行得异常顺利,仿佛老天都在帮忙。 马乾虎成功骗出乌亮大帅,阻挠了其他人随行。 埋伏在小树林的刺杀小组顺利地截杀了乌亮随行的六名亲兵。 当马乾龙准备挥剑斩杀乌亮时,乌亮注视着他,忽然道:“巴王和泸王已死,如果你们是奉巴王的命令前来刺杀本帅,这个命令现在过期失效了。” 马乾龙愣住了,质问道:“你说什么?你骗人!” 乌亮镇定地道:“巴王和泸王于七日前在巴渝山庄被我大成勇士斩杀,首级就挂在大巴北城门口,巴泸群龙无首,已乱成一团。本帅的先头部队已经进入巴泸腹地,如入无人之境,收复巴泸指日可待。你们杀了本帅,没处领赏了。放弃你们的计划,本帅倒可以奖赏你们!” 乌亮说得有板有眼,不像是在骗人。 方世亮质问道:“我不信!巴渝山庄守卫那么森严,谁那么大本事,能杀巴王和泸王?岩岭长史的武功可不是一般的高!” 乌亮冷冷地道:“恨天宫十三狼杀手隐狼,岩岭算什么,秦枭狼不照样被他挑断手筋!” “殷狼?真是他?” 马乾龙和方世亮对视一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郝栋道:“我一直觉得殷狼不一般,原来他才是真正的十三狼杀手!” 马乾龙问道:“隐狼去巴渝山庄做什么?” 乌亮道:“救一个小孩!” 方世亮道:“原来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话说到这份上,不由得他们不相信。 这时,马乾虎提刀冲了过来,质问道:“为什么还不杀了这恶贼?” 说着,挥刀便砍,却被马乾龙用刀架住了。 马乾龙喝道:“住手!现在不能杀他!有些事我还要弄清楚!” 马乾虎怒道:“不行,我一定要杀了他!” 说着,挥刀又砍,马乾龙拿住了他的手腕,夺下了他的刀:“现在不行!咱们赶紧撤!叫人发现了,就前功尽弃了。” 马乾虎道:“你要带他一起撤?你要干什么?” 马乾龙问道:“你早就知道了巴王和岩岭的死讯,是吗?” 马乾虎没好气地道:“是有怎么样?他们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相干!” 马乾龙不悦道:“跟我们有关呀!你……你怎么不早说!” 马乾虎恶狠狠地道:“我说了,我管他们死活干嘛!我要杀的是他!” 马乾龙又拦住他道:“不行!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留着他的性命比杀死他更有价值!听哥的,先撤!” 乌亮看着马乾虎,问道:“马乾虎,本帅自以为待你不薄,究竟为什么?” 马乾虎恶狠狠地道:“杜玉兰,你还记得吧?” 乌亮沉吟道:“杜玉兰……是杨三娘手下那个因私情怀孕的百夫长吗?” 马乾虎道:“不是她还有谁?是你害死了她!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乌亮道:“原来你就是杜玉兰拼死保护的男人!军中三令五申,严禁男女私情,违者严惩不贷。她明知故犯,宁死也不肯说出她的男人,罪有应得!” 马乾虎戟指乌亮,怒吼道:“什么狗屁规矩!你那些冷冰冰的军规,怎么能够比得上人性和感情?杜玉兰是一个勇敢善良的女人,她只是想要追求自己的幸福,怎么就要受到如此残酷的惩罚?” 乌亮冷笑道:“你大言不惭,还有脸在这里说人性和感情!杜玉兰闭口不招,纯粹是为了保护你!身为她的男人,你当时为什么不站出来?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为,如果你当时站出来勇于承认,说出她已身怀六甲,她又何至于遭受三十军棍的处罚?真正害死她的不是别人,恰恰是你这个自私自利的懦夫!你不配做男人!” 马乾虎大怒,狂吼一声“我杀了你!”发疯一样扑向乌亮。 第246章 争执 天坑位于虎头山北侧,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凹陷,仿佛是大地的一道伤疤。 天坑四周崖壁陡峭,直上直下,像是被巨大的斧头劈出来的。裸露的岩石呈现出一种苍凉的灰白色,与周围的绿色植被形成鲜明对比。 在崖壁上,偶尔可见一些顽强生长的小树或灌木,它们的根系紧紧地抓着岩缝,努力向阳光伸展。 天坑的下面是茂密的树冠,层层叠叠,不知有多高,光线昏暗,显得阴森恐怖。 小隐问道:“根伯,你说这里从来没有人敢下去?” 根伯道:“以前听老一辈人说起过,下面有妖兽怪兽,曾有两个年轻猎人下去探险,结果再也没见他们上来。后来就没人敢下去了,现在我们上山打柴一般都绕开这里。” 小隐沿着边缘走了一会,问道:“根伯,你是怀疑这下面可能有山洞的出入口?” 根伯沉吟道:“老农也不好说,只是觉得附近没有别处比这里更好藏人了。” 根伯说得没错。 不论从距离、时间还是位置来看,这里都是最适宜最理想的藏身之地。 马乾龙他们如果有办法进入天坑,躲个八天十天,搜查的官兵大概率已经撤走了,那时他们再出来,或有机会脱身。 他决定下去探一探,从腰间抽出短剑,对根伯道:“根伯,你去找何将军,找几捆麻绳过来……” 根伯道:“白公子,你打算一个人下去?下面挺危险的。” 小隐微微一笑,晃晃手中剑,道:“不用担心,你赶紧去叫人找绳子吧。” 就这点悬崖峭壁,当然难不倒“猴子王”白小隐。 且说马乾龙他们在水沟里藏好了亲兵的尸体,然后把他们的战马往三个方向赶以迷惑追兵,最后押着乌亮进入了矿洞。 矿洞与原有的山洞相融,四通八达,洞里有洞,深深浅浅,大小不一,像迷宫一样。 马乾虎正是看中了这个地形复杂的山洞,才敢铤而走险实施“虎口拔牙”计划。 矿洞虽然四通八达,其实都是死洞,没有第二个出口。 但一心要谋害乌亮的马乾虎最终找到了一个野兽挖出的出口。他花费了两天时间,将出口挖大,形成了一条通道。 令他惊喜的是,洞的出口竟然在天坑下面。 这里无疑是最佳的藏身之地,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找不着。 他们一行人进入矿洞,转弯抹角走了近半个时辰,来到了马乾虎挖的通道。 通道只半人高,一丈多深,需要俯身爬行才能通过。 等所有人都爬过通道,马乾虎指挥赖大伟和郝栋搬来岩块将通道封住,这样一来,追到这里的人肯定以为此路不通,自然往别处去了。 通道的另一头是个石洞,有一人多高,一丈多宽,往前走二十多步便是通往天坑下面的出口。 马乾虎事先准备了大量的干粮,足可供五人支撑十天八天。天坑下面不少水潭,饮用水不是问题。 他相信,只要坚持十天,追捕他们的人肯定转往别处去了,或者干脆放弃了。 那时,他们就安全了。 封住了通道,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各自找地坐下来歇息。 马乾虎提来一桶水,又取来一些干粮、炒面分给大家吃。 赖大伟吃了两口干粮,连声呸呸,叫苦道:“好难吃!这玩意怎么咽的下去!” 马乾虎笑道:“我们当兵打仗,一直吃这个。饿你三天,你就觉得好吃了。” 郝栋忽然抽抽鼻子,道:“我好像闻到了卤鸡的味道,你们闻到了吗?” 马乾虎大笑道:“你这鼻子,简直比狗鼻子还灵!” 他走到放在角落的大箩筐前,从中取出来一个大纸包、一壶酒和五只碗,走回来放在大家中间的地面上,道:“我的确准备了三只大烤鸡,三壶酒,吃完了就没了,但我们在这里至少要待十天,所以得省着点吃。” 他把碗分给大家,打开酒壶给大家斟酒,道:“今天我们先来一份,庆祝行动成功!” 一壶酒,一只鸡,很快吃完了。 赖大伟咂巴着嘴唇,道:“不够吃呀!” 马乾虎道:“没有了。接下来三天,大家只能吃干粮、炒面,吃不下就饿着!” 赖大伟道:“干嘛不多备点好酒好菜呀!我要知道,就备二十只卤鸡,十坛酒,呵呵,天天吃过瘾!” 郝栋笑道:“你想得美!饿你三天,保管你吃干粮比吃卤鸡还好吃!” 马乾虎收拾了一下碗筷,道:“各位,你们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老天保佑,我们成功地拿下了乌亮这恶贼,接下来,你们到底打算怎么处理他?难道就一直留着他?” 话一说出口,众人把眼光齐齐投向了马乾龙。 马乾虎也看着他问道:“哥,你到底怎么想的?” 马乾龙皱皱眉头,叹了一口气道:“唉,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马乾虎道:“那就听我的呗,杀了他!” 说着,便去拿刀。 马乾龙忙拦住他,道:“你别急,让哥再想想!他已在我们手里,要杀他随时可以,不差这点时间。” 马乾虎没好气地道:“为这事,我谋划了足足好几个月,目的就是要杀了他为我心爱的杜玉兰娘俩报仇。现在,行动成功了,你却不肯杀他,哥,你到底想干嘛?” “这……”马乾龙一时应答不上来。 “本帅知道他在想什么!”一直坐在一块石头上双手被反绑着的乌亮大帅忽然开了口。 马乾虎转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骂道:“你知道个屁!” 乌亮微微一笑道:“这点事情你都想不进去,真不知当初是怎么让你当上本帅的骑士队副队长的!” 马乾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好,就让你说来听听。” 乌亮道:“刺杀本帅,巴王必定许下了重赏,刺杀任务是岩岭下达的,现在布置任务的人死了,许下重赏的人也死了,他们杀了本帅,找谁交差?找谁领赏啊?啥好处也捞不着,反而落得个终身被追捕还株连九族的下场,这其间的利弊,谁都得好好掂量掂量!” 郝栋闻言,点头附和道:“是呀是呀,大哥,是得好好掂量。” 马乾虎道:“掂量什么!你们是巴王的人,大成帝又管不着你们!” 乌亮笑道:“巴泸二王既死,群龙无首,本帅大军长驱直入,不出两个月便可收复巴泸全境。即便本帅死了,自然有人接替本帅,完成既定目标。只不过,你们就惨啦!好好掂量掂量,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马乾龙抬头看着乌亮,迟疑道:“你……你有什么想法?” 乌亮微微一笑,道:“本帅是军人,不喜欢转弯抹角。放了本帅,巴王许给你们的赏金,本帅照付!本帅还可以保证,既往不咎,朝廷不会把你们列位罪犯追捕!” 方世亮、赖大伟和郝栋听得眼睛一亮,齐刷刷看向马乾龙,方世亮道:“大哥,我觉得他的提议可以考虑!只要给钱,管他是谁!” 赖大伟道:“是呀是呀。杀了他,朝廷肯定不会放过我们。巴王死了,我们还要为一个死人送死吗?不值呀!” 郝栋道:“对对,我们本就与他没有仇恨……” 马乾虎打断他道:“你们没有仇恨,我有呀!深仇大恨,杀妻灭子之恨,你们觉得我不该杀他吗?” 方世亮道:“你要报仇,可你不能牵连我们这么多人!株连九族的大罪呀,你愿意承担,我可不愿意!大伟,郝栋,你们愿意吗?” 赖大伟和郝栋一起摇头:“不愿意!我们不想死!” 马乾虎暴跳如雷,怒道:“岂有此理!要不是我一手策划,行动能成功吗?你们想过河拆桥?” 赖大伟反驳道:“这不是拆不拆桥的问题!你若是早点告诉我们,巴王、岩岭已死,我们早放弃了,根本不会参与行动。郝栋,你说,是吧?” 郝栋道:“我傻呀,为死人卖命!” 赖大伟道:“你肯定是存心不告诉我们,只不过要骗我们一起帮你报仇!” 方世亮道:“是呀,马乾虎,这事你本该早点告诉我们的。你不要命,我们可不一样!” 马乾虎指着他们,对马乾龙道:“哥,你看看他们,看看他们!一个个像什么样子!说好的,齐心协力杀死乌亮,现在一个个后悔了!我与乌亮有仇不假,你们行动失败,万劫不复,当初可是为了帮你们救你们才搞这次行动的,这么快就忘记啦?” 赖大伟道:“你不是想报仇,你会帮我们刺杀乌亮吗?” 郝栋道:“关键是你不该把巴王的死讯瞒着我们!不然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也用不着你帮忙!” 马乾虎发怒道:“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气死我也!我不管,乌亮恶贼必须死!我要杀……” 郝栋道:“不行!” 几个人吵成了一团,声音越来越响,火气也越来越大。 “别吵啦!”马乾龙出声阻止他们道,“声音轻点!现在乌亮的兵马肯定到处找我们,你们这样大喊大叫,不怕让他们听见?” 他指指水桶,对郝栋道:“郝栋,你去下面水潭里打一桶水上来。” 转头又吩咐赖大伟去通道口听听矿洞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郝栋提起水桶走向天坑,道:“这下面会不会有什么吃人的怪兽呀?” 支开了两人,他压低声音对马乾虎道:“虎儿呀,哥知道你一心要杀乌亮报仇,你自己也早抱了必死之心,要不然你也不会帮哥。不是哥不帮你,他们几个都是我兄弟,我也得照顾照顾他们的感受。所以,这事,先不急,过个几天,大家都冷静冷静,如何?” 马乾虎没好气地道:“反正你们人多,我一个人也搞不过你们,哼!” 气咻咻地走到不远处一块石头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救命呀!救命……” 猛听洞外传来了郝栋凄厉的呼救声,众人惊跳起来,抓起兵器往洞外冲。 下到天坑,循声望去,他们看见了令他们头皮发炸的恐怖一幕。 只见一条碗口粗的大蛇紧紧缠住了郝栋,束缚住了他的身躯和手脚。 郝栋脸色苍白,拼命挣扎叫喊,可哪里挣得脱,露在外面的一只手拼命摇晃,看着他们的眼睛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救我……救我……” 凄惨的呼救声在天坑中回荡。 第247章 恐怖的大蟒 马乾虎提了一张弩,抢上前道:“不能让他这样叫喊,叫人听见了,我们就完啦。” “噗”地一响,弩箭射出,正中郝栋咽喉。 郝栋顿时没了声响,头垂了下去,举着的手一软,随即垂落,接着身体便一动不动了。 赖大伟大怒,呵斥道:“你干什么?杀蛇呀,你怎么杀人?” 挥刀欲砍他,却被马乾龙拦住了。 马乾虎道:“他这么叫喊,会害死我们大家的。这会肯定到处都是搜捕我们的官兵!说不定我们已经暴露啦!” 赖大伟挺刀对他怒目而视:“你!” “愣着干什么!”马乾龙吼道,“杀死它!” 他带头冲上前去,挥刀对着大蟒猛砍猛刺,沉闷的砍击声响起。 方世亮和赖大伟紧随其后,疯狂地劈砍着大蟒的身躯。 大蟒的血肉在他们的刀剑下被撕裂,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周围的地面。 大蟒在连续的攻击下已经无力抵抗,终于松开了已死的郝栋,试图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但是,它的身体已经遭受了严重的创伤,再也无法爬行。 马乾龙、方世亮和赖大伟并没有停下攻击,他们继续疯狂地砍剁着大蟒的躯体。每一刀都带着无比的狠劲和决心,直到大蟒的身躯被砍成了数截,蛇头也被剁成了肉泥,鲜血染红了整个地面。 三人的脸上、衣服上溅满了蟒蛇的鲜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令人感到窒息。那血腥的场面令人触目惊心,甚至令人无法直视。 大蟒蛇在他们疯狂的攻击下,终于停止了抽搐,彻底死去。 马乾龙退后两步,丢下手中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呼呼地喘着粗气。他的脸上满是汗水和血水,全身血迹斑斑。 方世亮和赖大伟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退到马乾龙的两侧,坐了下来歇息。 没有人说话,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静止了,只有他们三人喘息的声音在回荡。 沉默了良久,马乾龙缓缓地站起身来。 他看了看趴在血泊中的郝栋,伤感地道:“这是他的宿命,把他埋了吧!” “你们杀死了雌蛇,雄蛇一定会过来找你们报仇的!” 身后忽然传来乌亮的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他也走出了山洞,站在大家身后观战。 听见他的声音,所有人几乎同时转回了头,马乾虎呵斥道:“你个恶贼,你出来干什么!” 马乾龙道:“乌大帅,你辨得出公母?” 乌亮道:“看尾巴就知道,俗话说‘雄长雌短’。这是黑尾大蟒,喜欢雌雄同居。雄蛇体型更大也更凶猛。要想活命,你们赶紧生个火堆吧。” 赖大伟心有余悸地道:“我现在全身酸软,刀都提不动了,要再来一条大蛇,还真吃不消。我去捡点干枝叶来,先把火生起来吧。” 马乾虎阻拦道:“不行!别听他胡扯!他是在骗我们!生火就会冒烟,岂不是在通知外面的官兵我们躲在这里吗?” 赖大伟愣住了,把眼看着马乾龙。 马乾龙冲他摆摆手,道:“他说得对,烟雾会暴露我们的位置。算啦,我们有武器,只要大家在一起互相照应,就不用怕。” 方世亮警觉地四下里看了看,紧张兮兮地道:“雄蛇不会就在附近吧?我们……” 马乾虎道:“真是奇了怪了!这个时候蛇不应该冬眠吗?” 马乾龙道:“或许天坑太深,温度比别处高一点吧。这种蛇精,谁晓得!” 他站起身来,道:“大伟,你把乌大帅带回洞去,看着他。虎儿,你去把洞里的锄头拿来,世亮,我看见那边有个坑,我们把郝栋抬过去埋了吧。” 他让赖大伟看着乌亮,明显不信任马乾虎。 马乾虎自然心中有数,但对于马乾龙的吩咐倒也无话可说,老老实实的进洞找来了锄头。 三人合力,很快埋葬了郝栋。 马乾龙在土堆上插了一根树枝,拜了三拜,道:“郝栋,你先在这里安歇吧。哥若有命在,日后必来将你迁回老家安葬!” 三人返回石洞内歇息,马乾虎不无忧虑地道:“我真担心我们可能已经暴露了。” 马乾龙道:“不是说这天坑是死亡之地吗?你觉得他们敢下来吗?” 马乾虎道:“为了救大帅,他们会下来的,这个地方很容易找到。要不,我们去别地看看有没有更好的藏身之地。” 方世亮道:“要去你去!我可不敢,谁知道天坑里还有没有其他吃人的怪兽!” 马乾虎不悦道:“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马乾龙道:“你们俩说得都有道理。我们肯定不能再单独行动了。大家都累了,换地方的事,明天再说吧。我琢磨着,他们会在矿洞里大肆搜索,不见得会想到天坑。现在我更担心的是那条雄蛇。” 赖大伟插话道:“我总感觉不生火堆,像是在等死,不如我们再冒冒险吧。生了火,蛇便不敢靠近。” 马乾虎坚决地道:“不行,至少现在不行!暴露了位置,我们更惨!” 乌亮开口道:“你们考虑考虑本帅的提议,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方世亮道:“大哥,我觉得有理,答应了他吧!” 马乾虎道:“不行!这种人的话,你们也信?我保证,我们一放他回去,他回头便会杀了我们!军中的事,你们不懂!” 乌亮道:“本帅向来一诺千金,言出必行!不要再犹豫了,早点离开这鬼地方才是上上之选!雄蟒说不定已经潜藏在附近了。” “住嘴!”马乾虎急了,“大哥,千万别信他!” 马乾龙正要回应,忽听洞外传来“哗啦啦”一阵响动,众人俱是一惊,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赖大伟声音颤抖地问::“是……是雄蛇来了吗?” 其实,其他人心中想得和他一样,只是没有说出口而已。 马乾龙拿起了刀,向其他人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拿起武器,小心翼翼地走向洞口。 他走到洞口便停了下来,侧耳静听,但好半天,并没有听见任何奇怪的声响。 他心中疑惑,慢慢探出头去,向四周张望。 洞外一切如常,没有发现雄蛇。 他松了一口气,看来刚才的响动并不是雄蛇的到来,也许只是其他小动物在洞外活动时发出的声音。 他缩了回去,转身刚走了两步,“哗啦啦”的声音再度响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树林中快速穿行,又像是重物撞击到了大树。 马乾龙和其他人再次紧张起来,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眼神中流露出惊恐的神色。 马乾龙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他回头向其他人示意,让大家做好战斗准备。 他知道,这次的声响绝对不是小动物发出的,或许更大的危险已经来临。 马乾虎紧张地举起了弩箭,赖大伟双手卧刀,摆出一副战斗架势,身体不自禁地颤抖。方世亮提刀蹑手蹑脚地走到马乾龙身边,紧张不安地注视着洞外。 可是,等了好久,外面一点响动也没有,也没听见任何怪物靠近的声响。 马乾龙忍不住慢慢探出头去查看,扫视了好几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方世亮压低声音问道:“大哥,看见什么了吗?” 马乾龙无奈地摇摇头,再次扫视了一遍洞外,仍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不由松了一口气,放松了身体,道:“也许是松鼠或者野兔吧。” 话音刚落,又一阵“哗啦啦”声响起,两人惊跳起来,再次摆好了随时出击的架势。 但外面随后复归宁静。 方世亮小声道:“我感觉这回的声音往远去了,是不是走了?” 马乾龙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方世亮道:“我出去看看!”说着,从洞口跳了下去。 马乾龙正待吩咐他不要走远,猛听他“啊”的一叫,接着就没了声响。 马乾龙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赶紧探出头去看。 然而,方世亮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马乾龙大声呼喊他的名字,但回应他的只有空旷的寂静。 “世亮!世亮!你在哪儿?” 叫了好几遍,并没有任何回应。 方世亮像空气一样,凭空消失了! 马乾龙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握着刀的手也不禁微微颤抖。 马乾虎和赖大伟不自禁地来到了洞口,赖大伟惶恐地问道:“大哥,方世亮他……他怎么啦?” 马乾虎也问道:“他被雄蛇吃了?” 马乾龙瞪了他一眼,朝外面指指。 马乾龙举着弩箭,慢慢把头探了出去,随即笑了起来,道:“自己吓自己,他不是在那儿吗?” 马乾龙和赖大伟一起探出头去,只见方世亮背朝着他们坐在侧面的一块岩石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世亮!世亮!” 马乾龙和赖大伟一起喊他。方世亮忽然举起手臂摇了摇,像是让他们安静,又像是示意他们过去。 马乾龙和赖大伟不由自主几乎同时跳出洞口,赖大伟快步走在前面,叫道:“世亮,你发现了什么?” 这时,乌亮也来到了洞口,探头往外看,马乾虎推了他一把,呵斥道:“看什么看!大蛇迟早一口把你吞了!” 乌亮微微一笑道:“那倒未必!本帅久经沙场,野兽看见本帅从来都是要绕道的。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马乾虎又推了他一把,凶巴巴地道:“不许看!”自己却把脖子伸得老长张望。 赖大伟走到方世亮跟前,伸手推了他一下,方世亮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像死人一样。 赖大伟吓一大跳,马乾虎大叫一声,“不好!快撤!”转身便逃。 第248章 凯旋而归 猛见一道黑影从岩石后面闪出,形如鬼魅,瞬间点了赖大伟和马乾龙身上的大穴,两人手中的刀咣当掉落地上。 站在洞口的乌亮心中早已猜到外面的古怪可能是来救自己的人,当即用肩膀猛顶身边的马乾虎。 马乾虎冷不防直跌了下去,但他的一只手抓到了乌亮的衣服,连带着他一起滚了下去。 他情知大事不妙,当即捡起地上的刀,架在了乌亮的脖子上。 来人正是下天坑搜寻的白小隐。 他下了天坑,没走几步就听见了人声,辨认出了马乾龙和赖大伟的嗓音,心中大喜。 循声寻去,发觉他们原来躲在一个山洞里。 他无法判断乌亮大帅的情况,不敢轻举妄动,考虑再三,最后决定制造声响,引蛇出洞,结果他成功了。 方世亮一出来,立刻被他制服并点了他周身大穴,然后用他引出其余人。 令他没想到的是,马乾虎和乌大帅一起滚落下来。 马乾虎应变奇快,竟迅速用刀控制了乌亮。 马乾龙和赖大伟看清了来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叫道:“殷狼?真是你!” 毕竟在巴渝山庄,大家朝夕相处了一个月,看见对方多少生出些亲切感,小隐也不例外,尽管他从来没有把他们当朋友看。 乌亮大帅在马乾虎手里,或许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不睬他,等待营救的机会。 小隐沉下脸来,看着马乾龙和赖大伟,冷冷地道:“巴王和岩岭早死了,你们冒天下之大不韪来绑架乌亮大帅,你们是活腻了吗?” 马乾龙把眼看着小隐问道:“他们说你才是真正的十三狼,恨天宫十三狼,对吗?” 赖大伟则急切地道:“殷狼,你……我们同门学艺,虽然算不得师兄弟,同学情谊还有吧,你能不能放过我们?” 马乾龙和赖大伟只是被封住了大脉,周身不能动弹,眼睛、嘴巴并不受影响。 小隐淡淡地道:“我不叫殷狼,我是白小隐,在恨天宫十三狼中排行十三,号隐狼。” 马乾龙的脸上露出了惊异的神情,叹了一口气,道:“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白小隐!江湖传言你的武功天下第一,栽在你手里,我们也认了。” 赖大伟疑惑地问道:“你真的杀了巴王、泸王和岩岭长史?” 小隐肯定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 赖大伟不解地继续问道:“我们都知道,岩岭长史非常看重你,巴王也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小隐淡然一笑,道:“你可能不太明白,巴王曾亲口告诉我,他要联合商王、滇王,举兵讨伐成帝,复兴西戎王室。如果任由他们兴兵作乱,必定会引发连绵烽火,祸结兵连,给天下百姓带来深重的灾难。 杀了他们是制止战乱的最佳选择,算是‘以杀止杀’吧。我去巴渝山庄是为了救我大哥苍狼的儿子,并不是要杀他们,只在最后一刻,顺势而为,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天意吧!” 赖大伟叹道:“我看你年纪不大,没想到想得那么深那么远,难怪你来巴渝山庄没几天。巴王和岩岭便对你另眼相看,以前我们想不通,以为你靠的是奉承拍马,我们错啦。你的确有真本事,大本事,佩服!佩服!” 马乾龙突然开口道:“殷狼,我还是喜欢这样称呼你。看在巴渝山庄的情分上,给我一个痛快吧。” 赖大伟惶恐地请求道:“殷……白小隐,你……能不能放我们一马,我们……我们并没有对乌大帅不利。” 小隐冷冷地回答:“是吗?那让他把刀放下!” 马乾虎将刀紧紧抵在乌亮的咽喉部位,强迫他站起来,然后冲着小隐大喊道:“别过来!你敢靠近一步,我就杀了他!” 小隐道:“他这个样子,你觉得我救得了你们吗?” 赖大伟冲着马乾虎喊道:“姓马的,放了乌大帅吧,殷狼找到了我们,大部队马上到,行动终究还是失败了,放了他,或许我们还有活路!” 马乾虎冷笑道:“你傻呀,他的话你也信?乌亮在我手里,他才不敢轻举妄动,不然,他早杀了我们啦。白小隐,你听着,乌亮害死了我的相好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我今儿非杀他不可,这事全是我一人所为,与我哥无关……” 小隐大笑:“死到临头,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你犯了大错,老天都不会放过你!识相的,赶紧放了乌大帅,说不定能给你留个全尸……” 这时,马乾龙和赖大伟突然面色大变,他们的脸上显现出极度惊恐的神情,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赖大伟的裤裆湿了一大片,他竟然被吓得尿裤子了! 马乾虎注意到了他们的反应,不安地问道:“你们……怎么了?” 小隐冲着他的方向努了努嘴,道:“你转过头去看看就知道了。” 马乾虎一回头,他看到了令他终身难忘的恐怖一幕。 一条巨大的蟒蛇正从旁边的大樟树上缓缓垂下粗壮的身躯,血盆大口已经张开,露出了尖锐而狰狞的牙齿。那凶狠的眼神让人胆寒,它似乎正准备发起攻击。 蓦地,蛇头闪电般出击,瞬间咬住了马乾虎的头,将他整个人提到了半空。 马乾虎惊恐万分,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惨叫。 他拼命挣扎,双手疯狂地挥舞着,试图抓住蟒蛇,双脚在空中乱踢乱蹬,但无济于事。 小隐闪电般抢上前去,抱住乌亮大帅,几个纵跃,撤离了现场。 “虎儿!虎儿!”马乾龙歇斯底里地叫喊道。 然而,嘣嘣嘣,一阵弓弩响起,无数箭矢射向三人,却是何虎生带领亲兵赶到了,见乌亮脱离危险,立刻下令放箭! 顷刻,马乾龙和赖大伟被射成了刺猬,倒在了血泊中,再无声息。 天坑里回荡着马乾虎的惨呼声,凄厉而绝望,大蟒的巨身紧紧缠着他,使他动弹不得。他再也无力挣扎,呼叫声也渐渐微弱。 乌亮看着这一幕,冷冷地道:“罪有应得!撤!” 返回中军大帐,乌丽紧紧抱住了乌亮,久久不肯松手,哭成了泪人,声音哽咽道:“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好害怕,好担心。” 乌亮虽然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但他毕竟戎马一生,见惯了生死离别。他轻轻拍着乌丽的背,安慰道:“别怕,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他的声音始终保持着镇定和平静,仿佛刚刚只是出去喝了一场酒而已。 乌亮笑着推开她道:“对啦,你挺有眼光的,白小隐确实是人中龙凤,可堪大任。马上传他进来,本帅要见见他。” 乌丽破涕为笑道:“我的眼光当然准,他现在已是父皇的股肱之臣。” 小隐进走近大帐,向乌亮行礼道:“下官白小隐参见大帅。恭祝大帅平安脱险。” 乌亮大笑:“免礼免礼!谢谢你救了本帅。本帅会修书一封给父皇,记述你的功劳。” 小隐淡淡地道:“大帅福星高照,下官只是做了该做的。只是,京城的事紧急,下官想要即刻动身。” 乌亮道:“你在办的事,父皇曾向本帅通报,要求提供一切支持。沿途的驿站接待工作,早已安排妥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本帅自当全力支持。” 小隐道:“主要孩子小,路程远,沿途需要喂奶、换洗,需要擅长此道的女子随行。” 乌亮笑道:“本帅决定了,派杨三娘率一百骑兵沿途保护,让玉莲和雪梅随行照顾孩子。” 小隐大喜,道:“多谢大帅想得周到。” 乌亮注视着小隐,认真地问道:“你真的打算即刻动身,不歇一晚?” 小隐轻轻点头,回答道:“兹事体大,十万火急,不敢耽误。此行长途跋涉,餐风露宿,会十分辛苦,不妨让公主留下歇一两日……” 乌丽瞪大眼睛,不满地叫道:“什么?你想抛下我?”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要走就走,我不怕累!” 当下,乌亮即刻着手安排,果然雷厉风行,不到两刻钟,一切准备就绪,小隐下令队伍出发。 这一路虽然赶得辛苦,但沿途的驿站提供了充足的后援,走得十分顺利。 只是孩子太小,受不得太多颠簸,加上护送队伍庞大,速度上稍慢了一点,进入京城地界已距冬至已不足两日。 小隐为赶时间,下令连夜赶路。 次日一大早,队伍终于抵达京城西城门。 远远望去,高耸的城墙之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横幅,上面赫然写着“欢迎斩杀巴王和泸王的大成英雄白小隐凯旋归来”。 城门口,彩旗招展,形成了一片彩色的海洋。 无数的人们聚集在此,等待着英雄的到来。 他们手捧鲜花,或是挥舞着小彩旗,脸上洋溢着喜悦和自豪的笑容。 左丞相贺云率领着百官,身着庄重的官服,排列在城门口前列,一同欢迎白小隐一行归来。 随着小隐队伍的逐渐靠近,城门口的气氛达到了高潮。贺丞相一声令下,刹那间,无数爆竹齐声炸响,鼓声震天,号角齐鸣。 众人齐声高呼着“欢迎英雄归来”“欢迎白小隐”,声音响彻云霄,仿佛雷声轰鸣。 乌丽看着横幅上的欢迎标语,激动地念了一遍,兴奋地叫道:“哇,白大英雄,父皇为了欢迎你真是下了血本啊!你也太荣幸了吧!” 她的脸上满是敬佩、羡慕和自豪,显然被这盛大的场面深深震撼了。 白小隐却是眉头紧皱,愁容满面,像是斗败的公鸡。 乌丽推了他一把,嗔道:“这么隆重的欢迎仪式,我还是头回见呢!你怎么啦?干嘛这副样子,人家欠你多少钱没还呀!” 白小隐苦笑道:“他们这么做说明没抓住苍狼,希望通过这种形式把巴王已死的消息尽快散步出去,好让潜藏的苍狼及时……” 便在此时,人群中猛可里蹿出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来,向着队伍狂奔而来。 “拦住她!拦住她!”有人高声喝道。 几个卫兵冲上前去,试图阻拦,那女子极其灵活,瞬间从他们身边闪跃而过,继续朝着小隐的马车飞奔。 “站住!站住!” 卫兵们在她后面紧追不舍。 第249章 祭天坛 乌丽紧张地问道:“她是谁?她要干什么?” 小隐定睛一看,道:“是白狼!白姐!可怜天下父母心!快停车,让她们把小白抱出来!” 车队停下,小隐跳下马车,白狼瞬间跑到他面前,焦急地问道:“小隐,我的孩子呢?小白在哪里?” 小隐道:“在,在,小白在,他很好!” 这时,追上来的卫兵试图捉拿白狼,小隐忙喝止住他们。 玉兰和雪梅抱着小白从马车上下来,小隐道:“她是小白的母亲白狼姐,把孩子给她。” 白狼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从玉兰手里接过孩子,仔细端详着孩子的脸,泪水不禁滑落下来。 她激动地将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哽咽着呼唤着孩子的名字:“小白,小白,娘在这里,娘在这里!” 她不停地亲吻着孩子的脸颊,一次又一次地将脸贴近孩子的脸庞。 每一次亲吻,每一次呼唤,都充满了无尽的思念和爱意。 泪水在她的脸颊上肆意流淌,与她的心情交织在一起,诉说着她对孩子的无尽牵挂。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这感人的一幕感染了,人们沉默地注视着白狼和小白,心中充满了感动。 玉兰和雪梅也忍不住泪目,为这对母子的重逢感到由衷的高兴。 小隐站在一旁,看着白狼与小白母子相认的情景,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这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旅程的终点,也是一个新的开始。 他默默地祝福着他们,希望他们能够永远幸福地在一起。 乌丽抹了抹眼睛,道:“好感人!真为他们高兴!” 小隐道:“好啦,走吧。我马上要面圣!” 贺丞相特地安排了一辆四匹马拉的露天大彩车,车的两侧同样挂着欢迎英雄的横幅,沿街巡游。 小隐、乌丽和抱着孩子的白狼坐在彩车的最高位,接受沿街百姓的夹道欢迎。 在街道上巡游了近一个时辰,终于抵达皇宫大门得胜门。 地狼、红狼、熊狼和小李子在大门口迎候。 小隐赶紧让地狼坐上马车,以便利用途中的时间了解他们追寻苍狼的进展。 地狼明白他的意思,当即长话短说,挑重要的汇报他们近段时间的工作情况。 他们最大的收获便是于半个月前找到了白狼,当时她正在返回巴州的路上。 据白狼交代,苍狼已经制定好了刺杀计划,让她回去是要她盯住巴王,防止他反悔,一旦苍狼刺杀成功,立刻接回孩子潜藏起来。 白狼完全不知道苍狼的行动计划,也不知道他会在哪儿,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这是苍狼的行事风格,白狼只需要在藏身之地等待,行动结束后,苍狼会主动找到她。 没两天,我们就接到了你斩杀巴王和泸王并救回孩子的消息,告诉了白狼。 她现在也很着急,想要找到苍狼,阻止他施行刺杀计划,但她掌握的情况并不比我们多。 地狼他们屡次调集人马,几乎翻遍了整座京城,始终找不到苍狼的踪影。 明天便是冬至日,祭天祈谷大典在祭天坛按期举行。 苍狼凭空消失,说明他的计划正在顺利实施。 小隐问起了祭天坛的安保情况,地狼称,他们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不下十遍,几乎每一块砖头都检查过去,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明天的安保力量里三层外三层,最里面的一层是临时从外地抽调来的精干力量,三天前才上岗。 两人正说着话,马车已到达承德殿。三人下了马车,小隐和乌丽进殿面圣,地狼则在殿外等候。 皇帝的贴身太监大内总管金平迎上前来,道:“陛下和文武百官等候多时,快快进殿面圣。”随即朝殿内吆喝,“乌丽郡主、镇抚使白小隐进殿!” 随着金总管的吆喝声,乌丽郡主和白小隐一同走进了大殿。 大成皇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面带微笑,眼神中透露出威严与亲切。 文武百官整齐地排列在两旁,他们身穿官服,手持笏板,脸上带着恭敬和期待的笑容。 乌丽郡主和白小隐来到大殿中央,跪下叩拜皇帝。 成帝坐在龙椅上,右手掌在扶手上用力一拍,随即习惯性地用双手按住扶手将身体撑立起来,离开龙椅,走到小隐面前,亲手将他扶起,道:“免礼平身。爱卿此次和公主巴渝之行,立下三大奇功,马不停蹄赶回京城,一定很累了吧,赐座!” 金总管当即吆喝:“赐座。” 两个太监应声而入,搬来两张椅子。 乌丽一屁股坐了下去,小隐则略显尴尬,但在皇帝的催促下,他还是坐了下来。 皇帝回到龙椅上坐下,朗声道:“白爱卿此次奉朕旨意前往巴泸营救一名婴儿,乔装打扮混进巴渝山庄。首先,他设下计中计引巴王上钩,使西征大军得以全歼巴泸主力,生擒敌军主帅安前。 其次,他以一己之力斩杀巴王、泸王和杀手头目岩岭长史,将他们的头颅悬挂于城门之上,使我西征大军不费吹灰之力收复巴泸地区。 再次,巴王杀手内外勾结绑架我西征军主帅,白爱卿智谋过人,仅用一个时辰便成功解救乌亮大帅,使其毫发无损。 我大成得此良才,实乃国家之幸,社稷之福。白爱卿年轻有为,智勇双全,朕甚感欣慰,甚感欣慰呀。待明日祭天大典结束,朕即对参与本次行动的有功者,论功行赏!” 成帝话音刚落,贺丞相带头鼓起了掌,热烈的掌声随即响起,不少人高呼:“圣上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退朝后,成帝在南书房召见了贺丞相、乌丽、小隐和地狼,商谈明日大典之事。 南书房内,众人围坐于案几旁,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茶盏和香炉。 成帝端坐在主位上,面带微笑,神情轻松。 贺丞相、乌丽、小隐和地狼分别落座,气氛庄重而又祥和。 成帝开门见山道:“明日祭天大典,关乎社稷安泰,朕倍感责任重大。今日召集诸位,便是要共同确定几个重要细节,确保一切顺利进行。” 贺丞相起身躬腰行礼道:“回陛下,祭天大典的各项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微臣亲自进行了三轮督查,并观看了最后一轮预演,可以说万事俱备,只等陛下大驾。” 成帝点点头,道:“很好。巴王、泸王已死,你们说的婴儿也已救回来,那个苍狼的事应该解决了吧?” 小隐起身行礼道:“回陛下,迄今尚未找到苍狼,还不能说已经解决,但明日大典的安保措施滴水不漏,大典可按计划进行。没有找到苍狼,微臣始终放心不下,微臣想先行告退,再与地狼商议商议,去现场排查一下,看还有没有漏洞。” 成帝道:“好吧,你们先退下。” 走出书房,乌丽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道:“你们这么忙,本宫就不打搅了,回去睡觉喽。” 小隐道:“这几日陪我赶路,真难为你了。赶紧回府休息吧,我这儿还有的忙!” 在成帝面前,小隐表现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实际上心里一点没底。 苍狼没有现身,这表明刺杀计划仍在暗中进行。 明日的大典,成帝随时可能面临危险……。 小隐心中越来越不安,越想越害怕,立即命令地狼召集一批精明能干的人手,立刻前往祭天坛进行巡逻和排查。 他带着红狼、熊狼和小李子先行赶往祭天坛。 祭天坛位于京城东郊,距皇宫约一个时辰骑程。占地150公顷,是历代代皇帝祭祀皇天、祈五谷丰登的场所。其内建筑布局严谨,中轴线对称,主要建筑有祈年殿、皇穹宇、圜丘、斋宫等,其中祈年殿是皇帝祈求丰年的场所,斋宫则是皇帝斋戒休息的场所。 祭天坛东大门为正门,门内门外挺立着十六名全副武装的卫兵,戒备森严。 地狼介绍道,六天前,进入祭天坛的另外三扇门已全部关闭,只允许从正门出入,闲杂人员一律不得入内。 已经先后调集了三千名卫兵进驻,把守各要道和主要建筑,可以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狼卫军组成了十支巡逻队,日夜不间断巡逻,由大熊负总责。 小隐要求严格按照皇上入坛的流程走一遍。地狼在前引路,一边走一边介绍建筑的情况和守卫的情况。 在圜丘祭坛,则详细介绍了整个祭祀过程包括迎神、奠玉帛、进俎、读祝文、三献爵、受福胙、送神、望燎等各种仪式。 祭祀完毕,皇帝前往斋宫休息。以往会在那里过夜,这一次出于安全考虑,不过夜,休息一段时间,用过斋饭后便返回皇宫。 斋宫位于祭天坛西面,面积相当大,有内外两道高大的围墙围合。内有五座大宫殿,包括正殿、配殿和寝宫。 至少有两百名卫兵把守各宫殿和要道。 这一路走来,卫兵人数众多,从防卫来看,杀手根本不可能接近皇上。 小隐一行人来到了斋戒堂。这里是皇帝与群臣用斋饭、顺便议事的场所。正中高台上摆放着龙椅和一张案几,两侧各有一张椅子和较小的案几,是供皇后与贵妃陪膳用的。 大殿两边整齐地排列着数十张长条凳和配套的案几,地面铺着厚实的地毯,可供五六十名大臣陪膳。 小隐一一检查了神库、神厨、钟楼、鼓楼、寝宫、配殿等地,地狼布置得非常严密,没有任何漏洞。 走出寝宫时,忽见一个须发花白的驼背老人一手扛着把扫帚,一手提着个畚斗,步履蹒跚地走过一条画廊。 小隐随口问道:“那人是谁?” 地狼道:“他是聋哑伯,又聋又哑,不过在这里扫地有三十多个年头了。” 小隐问道:“对啦,你对相关人员的背景都作过调查了吗?” 地狼道:“都调查过。但凡可能靠近皇上一百步之内的所有人,都进行了调查,背景或履历存在疑问的,立刻换人。” 小隐又问:“像这位聋哑老人,调查过吗?” 地狼道:“当然。他是重点排查对象。他是个孤寡老人,大家都叫他聋哑伯,在这里干了三十几年,祭天坛内上上下下都与他熟稔。不过像他们这类勤杂人员人明天会安排在家休息,不得出门,所以他们是没有机会见到皇上的。” 皇上可能出现的所有场地、可能使用或接触的每一件器具或用品都经过详细的检查和严密的排查,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严防死守,滴水不漏。 那么,苍狼的计划是什么? 他究竟会采取什么样的刺杀行动? 第250章 苍狼在行动 小隐和地狼一行人整整排查了一天,连午饭都没顾上吃,直到傍晚才基本排查完毕,收工去斋宫休息用膳。 大熊见小隐垂头丧气,面露忧色,笑道:“小隐,别哭丧着脸啦!你都已经看见了,安保做到这份上,根本不可能接近皇上,苍狼也不能!放心吧,他找不到机会自然就放弃了。” 小隐叹了口气,没有应答。 地狼小心翼翼地问道:“小隐……大人,你是对现在的安保不……不满意吗?” 小隐轻轻摇头,道:“你们做得很好,严防死守,滴水不漏。换作寻常的杀手,自然不会出问题,但我们现在面对的是苍狼,天晓得他会想出什么……唉。” 大熊道:“我觉得没问题了,苍狼的脑子的确好使,但他也是人呀。要杀人,总得接近猎物吧,不接近怎么杀?就我们这防卫,他接近得了吗?” 小隐又叹一口气 ,道:“大熊,你还不明白。我们说防卫严密,风雨不透,只是我们的感觉而已,百密一疏或是有的。苍狼的智谋深不可测,对于他来说,也许能找到我们的纰漏。” “纰漏?”大熊问道,“什么纰漏?” 地狼和红狼也紧张地问道:“你已经发现了安保的漏洞?” 小隐摇头,道:“没有。再严密的防守也可能存在漏洞,我总觉得要防范苍狼这样的顶尖杀手,靠防很可能是防不住的。也许我们还是要主动出击,以攻为守。” 地狼也叹了一口气,道:“前期我们就是这么做的。我调派了三千人对京城进行了三轮大搜查大排查,但始终找不到苍狼的踪迹。” 大熊道:“是呀是呀。那样的搜查力度,不可能找不到他的蛛丝马迹。我说呀,或许我们大家多虑了,苍狼根本没打算在冬至日行刺,人就不在京城。” 地狼道:“我也曾这么想过,但是不敢冒险呀,必须当他在京城,正在实施他的行动计划。” 小隐语气坚决地道:“他一定在,而且在有条不紊地实施他的刺杀计划。这个毋庸置疑,我感觉得到他的存在,你们切切不可有一丝一毫的松劲。” 地狼道:“这个你放心,我们只是说说而已,绝不会不影响我们的安保工作。” 小隐沉思片刻,道:“这样吧。我们回到三年前的恨天宫,我们四人正好是地狼组,现在我们接到了天君的千恨令,让我们刺杀大成皇帝。 大家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我们地狼组该采取什么样的策略,采取什么行动,第一步做什么,第二步做什么,看看我们能制定出什么计划来?” “这个嘛……可以呀。”大熊举举手,道,“首先当然是摸清天坛的守卫情况,然后嘛,就是要搞清楚皇帝祭天的具体时间和流程,嗯……还有皇帝在祭祀期间会住在哪个宫殿,使用哪些器具和用品,皇帝的护卫采用什么方式进行保护……” 红狼笑着道:“大熊,你行呀,像背教科书一般,当了官就是不一样啦,呵呵。” 小隐道:“大熊,你说得蛮好,继续说。” 大熊抓抓头笑道:“嘿嘿,这些程序和做法不知听了多少遍了……这个……下一步嘛,就是要找出安保的漏洞,确定下手的方式和时间,再安排好刺杀后怎么逃命的办法和逃生线路,最后嘛,开干喽!” 小隐赞许地点点头:“大熊呀,你的进步还真不小!地狼,红狼,你们有什么补充或想法?” 红狼道:“大熊一股脑儿全说了,就是太笼统了,关键是具体怎么做。其实地狼大哥就是按照大熊说的猎杀程序来布置安保的,我初初一想,根本做不了,每一步我们都考虑到了,每一步都做了防范,大熊,你有具体的办法吗?” 大熊抓抓后脑,干笑道:“嘿嘿,你们把每一步都堵死了,做不了,做不了。” 小隐问道:“怎么说,具体说说看,一步一步说。” 红狼道:“好,第一步是要摸清天坛的守卫情况,负责天坛的防卫部队,调用的并不是皇宫的禁卫军,而是七天前临时从宿州大营调来的,在这之前,根本没有人知道会调用哪支部队过来,三天后又从丹州大营调来一支,并重新调整了布局。所以,谁要想事先了解天坛内部的防守布局,基本没有可能。” 小隐点头表示赞许。 红狼接着道:“第二步是皇上祭天的时间和程序。这一个要想了解还是容易的,每年都差不多。但地狼大哥和贺丞相商量了多次,对于可以改动或调整的时间、地点和做法也进行了一定的变动,而且变动的结果明天祭祀开始才会公布。所以,苍狼即便事先掌握了祭天的流程,和明天实际进行的可能不一样。” 地狼插话道:“为了做些调整,我和贺大人足足商议了两个通宵。好在他全力支持,不然皇上那儿根本通不过。” 红狼继续道:“第三步是安保的漏洞和行刺的机会。为了堵住可能的漏洞,我们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首先对于参与本次天坛安保的所有官兵及天坛内的所有官员和勤杂人员都做了背景调查,但凡有一丝疑问,立刻换人。 对于皇上行进路线和祭祀期间,岗位可能在距离皇上两百步内的所有人员,进行了重点排查。这是人员方面的可能存在的漏洞。 对于皇上将会用到的器具、物品和饮用的茶水、膳食,则指定了专人负责,包干到人,责任到人,什么东西出问题,拿负责的人是问!这也包括行进路线上和祭祀场地周边的建筑、雕塑等等。” 小隐不由赞叹道:“安保做到了这一步,真是难为你们啦,也辛苦你们啦。” 这简直是一项巨大的工程,其间的艰辛和付出也只有懂行的人才能真正理解。 地狼道:“这是我们镇抚司成立以来接到的第一项重大任务,必须保质保量完成呀!” 小隐道:“你们做得这么到位,人员和器物方面的漏洞基本不存在了。” 地狼道:“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所以明天,我想苍狼再厉害,找不到漏洞和机会,也是难以下手的呀。” 小隐沉思片刻,道:“你们刚才说的一点没错,常规的流程和做法就是这样,防卫手段无懈可击。但是,我们面对的是特立独行的苍狼,他行事向来不拘一格,别出心裁,他看到的或者想到的,与常人大大的不同。所以,我们不能以己之心度苍狼之腹,或许……或许我们该换个角度……从不同的角度再想想。” 地狼沉吟道:“按照苍狼的作派,‘不杀’是他最喜欢采用的手段。我们防范如此严密,他要想制造意外,绝无可能!最有可能的做法是他事先设置好陷阱,等着皇上入坑。” 小隐闻言心头一动,产生了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一时想不清楚,便催促道:“地狼,你继续。” 地狼道:“这个问题其实我也想过几次,不过一直没想明白。大家都知道,要想预先设置陷阱谋人性命,有三大要素缺一不可。第一,陷阱的设计,用什么来设置陷阱?如何掩人耳目?猎物的起居规律和生活习惯,如何确保他会自己落入陷阱?第三,触发机制的设计与时机的把握。 针对这三点,我们也已经布置了一定的防范。皇上可能经过的建筑、接触到的器物,每一件都经过了细致的检查,而且包干到了专人负责。就算设置了陷阱,也一定会被负责人发现。 至于皇上的起居规律和生活习惯,知道的人不少,我们无从把控,但进入天坛以后,我们作了一定的改变和调整。我说过,为了防止苍狼利用官员或卫兵作案,或易容成某个内部人员,我们所做的背景调查,临时抽调部队,应该说也堵住了这个漏洞。苍狼基本没有机会混进天坛来……” 小隐忽然打断他道:“你说的都对,也做得很到位,但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苍狼要行刺皇上势必要了解皇上的生活习惯和起居规律,包括癖好或习惯性动作。天坛这边你们做了彻底的排查,但是皇宫那边呢?皇上身边的人呢?” 地狼一愣,道:“这……我们……我让大熊去了解过,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小隐不悦道:“应该?什么叫应该?” 大熊不满地嚷道:“小隐,你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你知道皇宫有多少人员吗?至少是天坛的十倍,要调查皇宫人员一年也查不完……我先后找了金总管、太后身边的宫令女官还有侍卫统领,他们异口同声说信得过手下人,不用调查,我觉得他们说得有理,反正谁手下出事谁负责,这个理他们是懂的。” 小隐取出皇上御赐的令牌,对红狼道:“你马上持我的令牌去皇宫找以上三位大人,你只需问他们,三个月以内,他们手下有没有人暴毙、突然离宫或者突然变得有钱的。如果有,立刻派人细细调查,连夜调查,要快!” 大熊猛叹一口气,道:“唉,我怎么没想到,就查这三类人多容易呀!” 地狼道:“红狼,带上信鸽,如果发现有,立刻飞鸽传书过来,我们马上到。” 红狼接过令牌,即刻动身赶回皇宫。 三人吃了点东西,又在各处转了一个时辰。不久,红狼的信鸽传到,说“确有问题!正在查重泽楼”。 重泽楼是京城最大的教坊和妓院,苍狼利用它可能性极大。 三人当即上马,快马加鞭赶往重泽楼。 第251章 线索 三人赶到重泽楼时,红狼刚刚结束调查询问,立刻过来汇报。 她说她先找的是金总管,他当即报出了两个太监的名字,一个叫小雷子,请假了一个月,不过最近回来了;另一个叫小毛子,两个月前因病暴毙。 她立刻对小毛子展开了调查。小毛子大名叫毛小平,今年二十五岁,汀州人,十五岁时自阉进宫当太监。 他做事乖巧,腿脚勤快,也会奉承拍马,大成皇帝登基后,调了十二名太监服侍他,小毛子也在其中。 一开始,小毛子做得不错,后来屡次怂恿皇帝去重泽楼嫖娼,受到成帝责罚,被赶出了德正宫,从此终日悒悒不乐。 两个月前的一天,他出宫回来就说身体不舒服,结果第二天早上被人发现病死在床上。 小毛子之所以怂恿皇帝去重泽楼,主要因为他有个姐姐名叫碧瑶,今年三十二岁,是重泽楼过气的红牌。 姐弟俩关系极好,小毛子一直希望能帮他姐姐重塑金牌,所以才屡次怂恿皇帝去重泽楼喝花酒,为他姐姐制造亲近皇上的机会。 红狼说,随后她立刻赶到了重泽楼,调查他姐姐毛碧瑶,结果发现她也死了,是在她自己的房间里上吊自杀的。 有人说,她因弟弟病亡过于伤心,才上吊自杀的。 地狼插话道:“一个暴毙,一个自杀,这是最典型的苍狼手法啊!看起来是苍狼先找到了毛碧瑶,然后通过毛碧瑶找到了小毛子。在掌握了所需要的信息后,便下手杀了小毛子,最后又杀了毛碧瑶。苍狼肯定在毛碧瑶身上下了点功夫的,重泽楼一定有人见过他的吧?” 红狼点头道:“是的。毛碧瑶的闺蜜春华说,三四个月前听她好几次提到一个名叫张不易的男人,是个珠宝商人,很有钱,出手阔绰,曾表示愿意赎她出去并娶她做妾室。” 地狼问道:“春华见过这个叫张不易的男人吗?” 红狼取出一张肖像图,道:“已可确认,他就是苍狼!” 小隐接过画像看了看,道:“这是苍狼易容后的形象吗?” 红狼道:“是的。地狼大哥凭记忆画出了苍狼常常易容的四个形象,这是其中之一,比较符合商人形象。春华曾经看见过他,所以看见画像马上就认出来了。” 小隐赞道:“好,太好啦!这样就证实了我们此前的猜测,苍狼利用毛碧瑶找到他弟弟小毛子,从他那里了解了皇上的起居规律和生活习惯。” 大熊道:“这个我们现在是明确了,可他到底躲在哪儿还是没有任何线索呀。” 小隐道:“不管怎么样,从无到有,我们离苍狼又近了一步。顺藤摸瓜,再摸一摸,也许会找到更多的信息。” 地狼问红狼道:“有没有调查一下毛碧瑶的家庭情况和社会关系?” 红狼道:“根据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她是十三年前带着弟弟来到京城,据说是家里母亲病逝,他们俩是来找在京城当差的父亲的。但她遭人欺骗,结果进了妓院,后来因容貌出众还红过一阵子。” 地狼又问:“他们找到父亲了吗?” 红狼道:“据她自己说是找到了,说是在天坛当官……” 大熊惊问:“什么什么?她父亲是在天坛当官?是谁?他叫什么名字?” 红狼摇头道:“不知道。没人见过,很多人不相信,说她吹牛。” 大熊不由泄了气,道:“原来是吹牛,她干嘛不吹她爹是在皇宫里当大官!” 小隐问道:“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者异常的举动吗?” 红狼道:“有。其中有一个妓女提到,她本是个小气鬼,但是施舍乞丐却十分大方,常常把客人吃剩下的酒菜打包,然后送给乞丐吃。” 地狼问道:“乞丐?是一个乞丐还是很多乞丐,有人见过吗?” 红狼道:“好像每隔十天半月就有一次,见过的人不少,但没有人会仔细看一个乞丐。那个乞丐戴顶毡帽,蓬头垢面,总是佝偻着身子,好像有意不让人看见他的脸。” 大熊笑道:“不会乞丐就是她爹吧?” 红狼也笑道:“还真有人这么说,说听见过她叫乞丐‘爹’的。” 大熊大笑。“果然是吹牛大王,乞丐也能吹成当官的。” 红狼道:“妓女要面子,正常正常。” 小隐道:“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们一起来想想看怎么回事。” 大熊道:“什么问题,你快说呀!” 小隐道:“我是在半个月前斩杀巴王和泸王的。这个消息在京城传开,差不多是七天前,也就是说,这个消息至少传了七天了,今日彩车游行,包括白狼和孩子的消息更是传遍了整个京城。假如你是苍狼,得知这一消息后,你会怎么做?” 大熊道:“这还用问嘛,马上停止行动,找你小隐呀。” 红狼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地狼道:“我可能会先确认一下消息的真实性,然后再去找你。杀人的事,肯定不干了。” 小隐道:“你们的意思是,一旦苍狼得知确切消息,就一定会现身!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直到现在,距离明天皇上祭天只剩六个时辰,苍狼没有现身,这说明了什么?” 地狼抢先答道:“说明他没有接到信息,他根本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小隐问道:“为什么呢?我相信,这段时间,大街小巷,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事,如果你在京城,想不听见都难!为什么他没能接收到大家热议的消息?” 大熊想了片刻,道:“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他人根本不在京城,否则他必有所闻。哇,他不在京城,是不是已经放弃行动了?” 地狼用手指在大熊额头上戳了一记,道:“亏你想得出来!” 红狼道:“这个问题,我还真想不通,除非他是聋子瞎子,否则他肯定会看见听见的。” 地狼沉吟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处在一个与外界隔绝的环境中,外面的信息传不进去,他自然也接收不到。” 小隐问道:“对。那么在京城,你们觉得有这样的地方吗?在哪儿?” 大熊想了半天,憋出两个字道:“监狱!” 小隐道:“监狱确实是个类似的地方,你们再想想,除了监狱,还有吗?” 三人一时答不上来。小隐提醒道:“地狼,天坛是什么时候开始正式管控的?” 地狼猛然醒悟,连声叫道:“对对对!七天前,首批部队进入,四个出入口关闭了三个,非工作人员只出不进,工作人员凭令牌出入。” 红狼也想通了,惊叫道:“对对,我们找半天,原来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如果苍狼假扮成工作人员于七天前进入天坛,那么他接收不到外面消息的可能性极大。也就是说,他在天坛的身份是不允许出入的,这样我们追查他的范围就大大缩小了。” 地狼兴奋起来,激动地道:“我知道!我知道哪些人是不允许外出的,一是勤杂人员,二是膳食人员,三是净人,打扫卫生的。苍狼必然在这三类人当中,走,我们赶紧回祭天坛去查!” 小隐当即吩咐红狼继续追查老乞丐的事,随后动身赶回祭天坛。 回到祭天坛已过子时,除了值守的卫兵和巡逻队,所有人都已在自己的住处睡觉。 地狼当即派人叫来了所有官员,又让他们派人把上述三类人叫醒,集中在了三个不同的地方,准备逐一盘问检查。 大半夜的,人人都在睡觉,召集人的速度极慢,折腾了近一个时辰,人员还是没有到齐。 这时,红狼传来了信息,说已可确认,毛碧瑶的父亲是在天坛当差,肯定混得不好。 小隐立刻想到了一个人,当即把负责净人的官员叫来询问。 那名官员名叫夏益,听小隐问聋哑老人的事,不由笑了起来,道:“你说他呀。他在这里做净人搞卫生三十几年了,待的时间比我们大家都长。他又聋又哑,干活挺卖力的,啥脏活累活都干,从来没有怨言,所以天坛上上下下都喜欢他,所以他才能干那么多年。” 小隐问道:“他有老婆、孩子吗?” 夏益笑道:“那怎么可能!谁愿意嫁给他呀?不过以前也有人说起过,他也会去逛妓院……” “妓院?是重泽楼吧?” 夏益思索片刻,道:“好像是的。这老头心倒是挺大的,平时省吃俭用,却挑京城最贵的妓院逛,呵呵。” 小隐道:“这就对上啦!他其实有一双儿女,女儿叫毛碧瑶,是重泽楼的妓女,儿子叫毛小平,是宫中太监。” “什么什么?”夏益惊声道,“他……他竟然……你们是不是在怀疑他……” 地狼道:“他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刺杀皇上的杀手苍狼!” 夏益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嗫嚅道:“这……不太可能吧?” 小隐问道:“他住哪里?” 夏益道:“他住在垃圾房隔壁,我带你们过去。” 一行人上马直奔垃圾房。不到一刻钟,到达了一排矮房子前,只见有两人从屋里慌里慌张地出来,是来找他去集中的差役,见到夏益,紧张地道:“聋哑老头他……他……” 夏益问道:“聋哑老头怎么啦?” “他死啦!” 听闻此言,小隐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第252章 愁绪如麻 小隐和地狼当即冲进屋内,只见聋哑老头衣着整洁安详地躺在床上,地狼上前把了一下脉,摸了摸他的颈部,又翻看了一下他的眼皮,冲小隐摇了摇头,道:“死了,不过尸体还没硬,也就一两个时辰的事。” “是中毒还是被杀?” “看不出来,更像是寿终正寝!” 大熊道:“看来我们想错了,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错啦! 忙活了大半夜,我们错了吗? 小隐倍感失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本来他信心十足地认为,聋哑老头是苍狼易容假扮,出其不意地抓住他,马上告知真相,苍狼必然会终止刺杀行动,那样的话事情就圆满解决了。 聋哑老头一死,这条线索又断了,意味着一切要重新开始,但时间不允许了,距天亮还不到两个时辰。 更糟糕的是,如果他真是寿终正寝,或如大熊所言,他的判断错了,他思考的方向有问题! 如果是这样,情况就更复杂了,阻止不了苍狼行刺,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夏益道:“大人,我们先撤吧。等祭天大典结束,下官再派人过来处理他的尸体。” 地狼和大熊先走出了门,小隐也只得默默地跟在他们后面。 这时,先前来找聋哑老头的一个差役忽然道:“这老头,平时邋里邋遢的,死了倒穿戴的整洁,连头发胡子都齐齐整整。” 另一个接口道:“有些老人知道自己寿元将尽,会提前收拾好自己,然后躺上床等死。” “等等!” 蓦地,小隐脑子里灵光一现,当即转身走回屋子里,来到床前细细看了看,伸手扯了扯聋哑老人的胡须,一扯竟扯了下来。 又去扯了下头发,一扯竟也扯了下来。 聋哑老人的头变得光秃秃的,脸也变得光滑清洁,与从前的样子判若两人,看起来十分诡异。 “这……这……” 夏益和那两个差役惊得目瞪口呆。 很明显,聋哑老人的头发和胡子早已被人完整地剪了下来,死后被人又粘了回去! 地狼激动地道:“是苍狼!是他干的!我们找对人了!前面我们看见的聋哑老人就是他易容所扮!头发、胡子全来自真身!” 夏益嗫嚅道:“你说……他……他是那个杀……杀手?” 大熊道:“这个死人是真的聋哑老人,假的杀了他,已经逃走啦。” 一个差役惊异道:“前几日我跟他接触最多,一点没看出他是别人假扮的,这……这也太诡异了吧!” 地狼道:“苍狼肯定是听到我们开始排查三类人的消息,知道躲不过了,才下手杀了他,试图迷惑我们。” 大熊道:“对呀,我们差点没看出来!他现在人一定还在天坛内,我们赶紧派人去抓他!” 地狼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觅得了一处安全的藏身之地,现在已经躲在那里了。天坛这么大,又是大晚上,要找到他不是一般的难。” 小隐道:“不管怎么样,找还是要找!我想他的藏身地离这里可能不会太远,这里远离皇上祭天的路线,那三类人正好放假,就让他们在这一带搜寻,马上搜,连夜搜,或许他们知道哪里存在可能藏人的隐秘去处。找到他总归是圆满解决问题的最佳办法!” 地狼道:“好,我马上去布置!” 小隐对夏益道:“接下来正要劳烦三位,帮我划定聋哑老头的活动范围和工作权限,以便我们重新确定防范的重点。” 夏益道:“聋哑老头老实勤快,任劳任怨,所以他的活比一般的净人多,清洁的范围也大一些,不过,他主要负责清扫地面和搬运垃圾。这样讲不清楚,不如去现场走一遍。” 他转头对那两个差役道:“老丁,老马,我记得为迎接皇上御驾,他的分工有所调整,任务是你们布置的,你们俩比我更清楚,一起过去看看吧。” 在三人的指引下,聋哑老头的活动范围很快被划定,主要包括斋宫门前的一条大马路、斋宫内的五间正殿、皇乾殿和无梁殿,外加一条巡守步廊。 活动范围其实相当大,工作量也挺大。 问题是,不是他负责的区域,他也是有可能进出的,把守的卫兵一般不会拦着他。 这样一来,他活动的范围增大了一倍,几乎覆盖了斋宫三分之二的区域。 小隐当即下令,把负责斋宫的所有官员和差役全部召集起来,对斋宫进行一次彻底的排查。 一轮排查下来,天已亮了,但是,并没有查出大问题。 他自己亲自参与了部分重点区域的检查,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算算时间,皇上应该已经从皇宫出发,一个时辰后大队人马将抵达祭天坛。 小隐在心中感到越来越焦虑,他独自坐在斋戒堂内,陷入沉思。 他深信不疑,苍狼易容装扮成聋哑老人,那么他设下的陷阱必定就藏在这斋宫之内。 然而,那机关究竟被安置在何处呢? 他能想到的、能查的,都已经检查过了。所有的防备措施也都已经布置妥当。 但,还会出现问题吗? 他内心深处有种预感,排查工作中肯定存在某种疏漏,但他就是无法准确地捕捉到那个感觉。 小隐重新审视了斋宫内皇上可能逗留的场地,细心地检查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可能布置机关陷阱的地方或器具。 他甚至模拟了苍狼可能的行动思路,试图找出可能被忽略的细节。 但是,尽管他煞费苦心努力地寻找,那个关键的疏漏始终没有出现。 忽见地狼和大熊风风火火跑了进来,地狼道:“小隐,皇上的队伍快到祭天坛了,我们是不是该去大门口迎接圣驾了?” 小隐无精打采地站了起来,问道:“还有多久?” 地狼道:“差不多半个时辰后吧。” 小隐闻言,又坐了下来,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道:“再等等,再坐回。” 地狼知他心中焦虑,安慰道:“小隐,你别太悲观,我们防范得如此严密,或许苍狼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已经到这个点上了,我们贴身保护好皇上就可以了。” 小隐点点头,道:“我知道。还有点时间,我们再坐一会过去。” 大熊忽然走到正中的雕龙髹金大椅前,啧啧赞道:“哇塞,这就是皇帝的龙椅吧?我来坐一坐。” 转身就要把屁股安下去,地狼高声呵斥道:“不可!大熊,万万不可!你想死呀你!皇帝的龙椅,你也敢坐?被人瞧见了,参你一本,要杀头滴!” 大熊见他神情严肃,不像是玩笑话,不敢再坐下去,赶紧跑开了,冲地狼吐吐舌头,道:“卧槽,这么吓人?还好我没坐下去!” 地狼板着脸继续教训他,道:“这不是吓唬你。在皇宫里,处处都讲规矩,坏了规矩,轻者挨板子,重者直接杖毙。尤其是皇帝的龙椅,那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坐上了龙椅,就等于挑战皇权,这是大逆不道的行为,是要诛九族的。” 大熊抓抓脑袋,道:“我这一屁股下去便要了我的命,打死我也不敢啦!” 地狼微笑道:“知道就好。咱们现在既然在朝廷为官,就要好好学官场规矩。千万不要因为好奇或者无心之失,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大熊干笑道:“嘿嘿,地狼大哥教训的是!以后再也不敢了。” 小隐站起身来,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过去迎接圣驾吧。” 三人离开斋宫,直奔祭天坛大门。等候了约两刻钟,皇上车马大队抵达。 为了确保安全,此次祭天仪式的流程作了一定的调整,删去了不少繁文缛节。 皇上率领群臣直接奔赴圜丘祭坛开祭,伴随着鼓声、号角声和钟声,行迎神、奠玉帛、进俎、读祝文、三献爵、受福胙、送神、望燎等各种仪式,最后率百官行三跪九叩礼,顶礼膜拜,向天地祈福,祝国泰民安。 祭天仪式庄严而肃穆,持续了近两个时辰。 祭天顺利结束,皇帝率群臣前往斋宫行斋戒仪式。 小隐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圜丘祭天才过了祭天大典的一半,接下来皇上在斋宫要沐浴更衣,在皇乾殿行迎神礼、奠玉帛礼、进俎礼、读祝文礼、三献爵礼、受福胙礼、送神礼等仪式,然后在斋戒堂与群臣一道静坐冥想,清静身心以更好地与神灵沟通。 他始终认为苍狼的机关陷阱就设在斋宫某处,但无论他如何寻找,就是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皇乾宫的礼神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接下来是议定的最后一项仪式:沐浴更衣,静坐冥想。 完成后,皇上便打道回宫,祭天大典结束。 小隐、地狼和大熊三人在殿外聊天,小隐仍旧阴沉着脸,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越是接近尾声,他越感到紧张。 地狼长长舒出一口气,道:“总算要结束了。看起来苍狼可能知难而退放弃行刺了,斋戒堂我们检查了那么多遍,肯定不会出问题。小隐,别担心了,肯定没事。” 大熊笑道:“我刚刚已经问过神了,绝对不会有事,嘿嘿,只是……要不是地狼提醒,我的屁股可能要开花了。” 小隐木然地问道:“屁股开花?” 地狼笑道:“刚刚在斋戒堂,大熊一屁股坐下去,保不齐要挨三十大板,屁股能不开花吗?” 这时,斋戒的钟声响了,这意味着皇上和群臣的静坐即将开始。 “屁股开花……没人敢坐……” 小隐默念了一遍,猛然想到了什么,惊叫道:“不好!是龙椅!” 随即高声大呼“皇上,不要坐!”拔足狂奔,冲向斋戒宫。 第253章 中毒 “皇上,龙椅危险!不要坐——” 声嘶力竭的呼喊传遍了整个斋宫。 皇上率众臣在堂内静心打坐,净化修身,不容任何打搅。守卫在斋戒堂大门外的四名护卫,见有人狂奔而来,不及细看,立刻拔刀阻拦,但瞬间被小隐撞飞。 小隐一脚踹开斋戒堂大门,发出砰地一声巨响,惊得正准备进入冥想的各位大臣都抖了一抖,纷纷睁眼回头。 此时此刻,大成皇帝已经换了宽松的衣服,站在龙椅前,正躬身往下坐,准备开始静心修炼与神灵沟通。 小隐连纵连跳,跃上高台,一把抱住了已坐下一半身体的大成帝。 他抱紧大成帝的腰身,奋力旋转身体,将成帝的身体从龙椅转到了前面,自己的身体却转进里侧,惯性使他难以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他的屁股重重地落在了龙椅的金色坐垫上。 一阵刺痛传来,他感觉至少有四枚细针扎进了屁股,痛处带有麻木感,是毒针! 大成帝差点摔倒,幸好候在一旁的金总管扶住了他。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懵了,大成帝也懵了。 “坐垫下有毒针……” 说完这句话,小隐便晕倒在了龙椅上。 大成帝注意到小隐的脸色转瞬变得发紫发黑,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急呼:“太医!太医!” 这时,地狼和大熊也飞奔进入斋戒堂。 地狼抢上前,将小隐抱离龙椅,坐垫上赫然现出四枚极细的针尖。他伸手抓起坐垫,凑近闻了一闻,惊道:“是恨天宫狼毒!” 他将坐垫扯下龙椅,把小隐的身子轻轻放平,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捏开小隐的嘴,把瓶子里的药粉倒了进去,转头喊道:“水!水!” 大成帝忙从案几上取了茶杯,递给地狼。地狼接了过去,慢慢喂小隐喝下。 这时,两个太医提着药箱急匆匆赶来,跪在小隐身前忙着给他把脉检查。 大成帝问地狼道:“你刚才说是什么狼毒?是苍狼干的吗?” 地狼抱拳道:“回陛下,是恨天宫秘制的剧毒狼毒,寻常人中毒一刻钟内必七窍流血而死!没想到……没想到苍狼竟在龙椅上设下了毒针机关!幸好小隐及时发现了!” 大成帝吃了一惊,道:“苍狼果然狡诈,竟在朕的龙椅上设机关,叫人防不胜防!如此剧毒,若非白爱卿拼死相救,朕恐怕这就……” 转而问地狼道:“你刚才给他服下的可是解药?能解毒吗?” 地狼抱拳道:“回陛下,正是狼毒的解药,按理应该能解,过会就知道了。” 这时,两位太医已检查完毕,又端详了一会坐垫上的毒针,小声商议了一下,遂一起向成帝跪拜,其中一人颤声道:“启禀陛下,微臣……白大人所中之毒剧毒无比,恐怕……恐怕……” 大成帝急了,瞪起眼睛道:“孙举,恐怕什么?说!” 太医孙举道:“白大人服下的解药虽然对症,可……似乎并不能解毒,或许可以延缓毒性发作,想来是苍狼调整了毒药配方,微臣无能,恐……回天乏力……” 地狼急问:“你说我的解药无效?” 孙举道:“也不是无效,若非你的解药,白大人恐早已……但毒性未解,独门解药不能解毒必是配方调整过了。” 苍狼要刺杀皇帝,极有可能调整毒药配方以增强其毒性,毕竟皇帝身边高手如云。 地狼又问道:“以你们的经验,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孙举道:“六到八个时辰吧,唉,一旦毒入脏腑,即便找到真正的解药也无力回天……” 大成帝跺一跺脚,提高嗓门道:“不行!白爱卿不能死!孙举,李忠,朕限你们四个时辰内配制出新的解药救治白爱卿,不然……不然你们两个就一起陪葬!” 孙举和李忠吓得一哆嗦,一起伏地跪拜,孙举道:“陛下饶命,微臣当竭尽所能配制解药,只是狼毒乃恨天宫秘制,微臣并不知其配方,而且苍狼还作了调整,要在短时间内配制出解药实属万难……” 大成帝打断了他问地狼道:“地狼,你可知狼毒的配方?” 地狼道:“微臣知道,狼毒配方由十三味药组成,短时间内要猜中苍狼的配伍确实不容易,或者……或者可以问问白狼,也许她知道。” 大成帝当即道:“好,马上召白狼进殿!” 地狼道:“白狼现在神乐观,微臣马上过去宣她过来见驾。” 金总管道:“咱家和你一起去!” 地狼和金总管刚走出大殿,乌丽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喊:“父皇,父皇,小隐怎么啦?小隐怎么啦?” 大成帝猛叹一口气,难过地转开了身。 乌丽跑到近前,看见瘫倒在龙椅上脸色发黑、昏迷不醒的小隐顿时大哭起来,扑上去将他抱在怀里哭喊:“小隐,小隐,你怎么啦?你别吓我!你别吓我!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呀!” 站在一旁的小乐子哽咽道:“白大人为救皇上,自己坐上了龙椅,中了杀手布下的毒针……” “小隐!小隐!”乌丽心如刀绞,仿佛世界坍塌了似的,紧抱着小隐声嘶力竭地呼唤,“你醒来呀!你快醒来呀!父皇!父皇!小隐他究竟怎么啦?你快救救小隐!你救救他!救救他!” 她的眼泪如洪水般涌出,打湿了小隐的脸庞。 大成帝走到她面前,一手轻按她的肩膀,柔声道:“乌丽,你别急!我们还有时间。白爱卿又一次救了朕,朕不会让他死的!不会让他死的!” 乌丽瞥见俯伏在地的孙举和李忠,又冲他们哭喊道:“孙太医,李太医,你们是大成最顶尖的医生,你们跪着干嘛,快救救小隐,救救小隐呀!” 孙举和李忠一起转身,向乌丽叩拜道:“回禀公主,我们……我们……正在想办法……” 这时殿外传来了金总管的高亢的声音:“白狼到!” 只见白狼抱着小白随着地狼和金总管急匆匆走进大殿。白狼向大成帝跪拜道:“罪妇白狼跪见皇上。” 她的脸色苍白,眼中带着深深的忧虑和恐惧。 大成帝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道:“你丈夫干的好事!敢行刺朕,当真不怕朕诛灭你们九族?” 白狼连连叩头恳求道:“民妇有罪,民妇有罪,甘愿受罚,但请陛下放过我无辜的孩子。” 大成帝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如此滔天大罪,岂是你一句恳求免的了的?哼,除非你将功赎罪!” 白狼接连叩了几个响头,道:“谢陛下隆恩,民妇一定竭尽全力协助地狼找到苍狼,拿到解药。” 地狼插话道:“白狼也不知道苍狼毒药的配方,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找到苍狼才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 大成帝问道:“苍狼人在哪?” 地狼道:“应该还在祭天坛区域内。” 大成帝眼睛一亮,高声道:“金平,传朕的旨意,关闭所有大门,任何人不得出入。立刻组织祭天坛内所有人员,包括官兵和官员,统统出去搜寻苍狼。挖地三尺也要找他出来!先找到者重赏!” 这时,贺丞相上前行礼道:“陛下,发生如此变故,静修之礼延后进行。搜寻之事就交给老臣吧。可着地狼、白狼和两位太医抓紧研究解药,老臣带文武百官一起去找寻苍狼,四个时辰之内必要找他出来!” 大成帝道:“准了,如人手不够,可再调一支就近的部队过来协助!来人,把白爱卿送到朕的寝宫歇息!” 地狼和太监想把小隐抬起来,乌丽死活不松手,嘴里一直呼唤“小隐”,最后还是大成帝将她强行抱了起来,并命人将小隐直接送到他的龙床上养伤。 乌丽坐在小隐身边,看着他流泪。 地狼当即写出了狼毒的配方,交给两位太医,又请白狼仔细回忆任何有关苍狼调整配伍的信息。 白狼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急切之间哪里想得起来。 大熊提醒道:“小隐身上总是带着解毒丹和三生丹,看看有没有,说不定用得着!” 乌丽闻言,迅速从小隐衣服口袋里掏出两个小药瓶来,递给地狼。 一瓶是解毒丹,另一瓶里有三颗三生丹。 两位太医又研究了一会,孙举道:“果然是极品神药!解毒丹用不到了,喂他两颗三生丹试试吧,希望能收到传说中的奇效。” 乌丽坐上床,小心翼翼低将小隐抱起靠在自己身上,地狼轻轻捏开小隐的牙关,一点一点地将药喂下。 喂完了药,乌丽凑近小隐耳边轻声低语道:“小隐,你一定要挺过来!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要是不醒过来,我就一直抱着你,永远抱着你,陪你一起下黄泉,闯地府,直到世界的尽头!” 在场之人无不动容,抑制不住内心的感动,纷纷转过头去,眼泪悄然滑落。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情与哀伤。 大成帝不忍直视,在门外踱步,焦急地等待着搜寻的消息。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又一个时辰过去,没有苍狼的消息,也没有配置解药的报告。 小隐的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流逝。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微弱。 乌丽的心如刀绞。她紧紧抱着小隐,试图用自己的力量阻止他的生命的流逝。 她的眼泪不停地滑落,滴落在小隐的脸颊上。她不敢松手,害怕一松手,他就会离去,永远离去。 整个寝宫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乌丽的呜咽和地狼的叹息声在空气中回荡。他们的心都被焦虑和绝望所填满,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第254章 伤心欲绝 贺丞相组织了近万人在祭天坛内进行地毯式大搜查,要求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并悬赏找到苍狼者,赏百金,官升两级。 地狼和两位太医在另一个房间里紧张地围着白狼问这问那,希望能找到毒药配方调整的线索。 白狼不停地用手绢擦汗,竭力回忆与苍狼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她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内心深处也希望能救治小隐,何况小隐对他们夫妻俩本就有恩。但她知道的有限,十三狼的规矩最讲究信息保密,不该你知道的绝不会让你知道,而苍狼恰恰是最懂得规矩的人。 大熊和殷冷也是急得直冒汗。他们俩负责带队搜索斋宫。五百人,两个时辰,几乎把斋宫翻了个遍,啥也没找到。 殷冷道:“咱们这么找肯定不是办法……” 大熊道:“我也知道这样做很笨,可是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殷冷道:“最了解苍狼的莫过于白狼。我想……我们应该找她来帮忙,至少能给我们指指方向,划划重点,也省得我们在这儿瞎忙乎。” 大熊道:“话是不错,可地狼他肯吗?你没听皇上说吗,小隐要有个三长两短,太医要陪葬。这会他们肯定抓着白狼不放,要配出新的解药,也得靠白狼。” 殷冷道:“我觉得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配置出解药根本没有可能!找出苍狼,拿到解药,才是唯一的途径,他们都是明白人,我想会理解的。” 大熊道:“那好,听你的,咱们马上过去试试!” 两人迅即返回皇上的寝宫,只见地狼双手抱头蹲在墙角一声不吭,双眼空洞地凝视着地面。他的脸色苍白,泪痕斑斑,显得疲惫而绝望。 孙举正在给小隐做检查,眉头紧皱,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不用问,情况极其糟糕。 小隐靠在乌丽身上,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和眼圈发黑,已是奄奄一息。 乌丽始终紧抱着他,连姿势都没变过。她的眼泪已经流干,嗓子也已发不出声音,双肩因呜咽而抖动,看得出来她仍然在坚持呼唤小隐,想要将他唤醒。 殷冷见此情景,眼泪夺眶而出,哭了一会,走到地狼身边,蹲下来小声问道:“地狼大哥,解药配置得怎么样啦?” 地狼抬起头,他的眼中充满了无助和绝望,好一会才回答道:“白狼啥也不知道,配不出来了,唉!” 乌丽支支吾吾道:“我们搜查了两个时辰,啥也没找到。我想……我想请白狼过去看看,或许她……她知道苍狼会往哪躲。” 地狼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他看了看殷冷,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时间紧迫,我立刻去找白狼过来,我们一起去找苍狼的踪迹!” 乌丽忽然也抬起头来,看着殷冷和地狼,张开了嘴,但声音嘶哑,几乎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但大家都明白她的意思,“找到苍狼,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苍狼!” 地狼当即跑回隔壁的房间,叫出了白狼,道:“白狼,配置解药不可能了,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尽快找到苍狼,拿到他手中的独门解药,否则大家都要遭殃……” 白狼连声道歉:“对不起,是我对不起大家,如果救不了小隐,我……我当以死谢罪!” 大熊没好气地道:“别要死要活的啦,找到苍狼要紧!我们搜遍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就差挖地三尺了,就是找不到苍狼。你觉得他……” 白狼道:“我来的时候,看见这里有座很大的湖,湖里你们搜过吗?” 地狼道:“那是小天湖,这里共有两座湖,另一座叫小地湖。大熊,湖面应该搜过的吧?” 大熊道:“搜过,当然搜过,好几遍了,只是这里只能找到五六艘小舢板……” 白狼打断他道:“你这样肯定找不到他。苍狼哥曾靠一根小竹管在水底下待过三天三夜呢!” 地狼惊叫一声,声音都变了调:“对啦!对啦!苍狼一定躲在水底下!在水底下!所以他始终听不到别人说话,接收不到最新的消息。” 殷冷附和道:“是啦是啦!他先是扮演聋哑老人,后又躲在水底下,所以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不然他不可能一直躲着。” 大熊发愁道:“就算知道他躲在小天湖里,可现在天黑了,湖面这么大,我们只有那么几艘小船,怎么找?” 殷冷道:“我们没有时间了。我想苍狼躲水底下只能靠小竹管呼吸,他不可能离岸太远,靠岸有树木杂草的地方易于隐蔽,是最可能的藏身之地。” 地狼道:“对!我们可以把所有人全部调集过来,一万多人足够绕湖一圈的。好,我马上去找丞相。你们俩立刻组织现有人马去往小天湖,再想办法多找点船过来,快!马上行动!”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两位太医每隔一刻钟便给小隐检查一次,每况愈下的结果令他们几乎愁白了头发。 白狼并没有向他们提供有效的配方信息,配置解药救治小隐的路早已堵死。 其实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即便给他们一个月时间,他们也难以配制出解药来,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真正能救小隐的只有苍狼! 然而,苍狼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有人甚至怀疑他早已离开了祭天坛! 乌丽的心变得越来越沉重,仿佛背负着世间所有的悲愁。 时间的每一刻都在她的心头划下一道深深的刀痕,令她痛不欲生。 当看见两位太医无奈地摇头,她的心像被巨锤猛烈击打,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眼睁睁地看着小隐的气息越来越弱,生命之光逐渐暗淡,焦虑犹如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次比一次更用力地捏着她的心,将她推入无尽的压抑、无助和恐惧的深渊之中。 她在心中反复追问,为什么命运要如此捉弄人,为什么要让小隐承受这样的痛苦。 她向苍天祈祷,希望能拯救小隐,她甚至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他的康复。 偶尔,她的脑海中会浮现出和小隐一起度过的那些快乐时光,欢声笑语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那些美好的记忆如同一道光,短暂地照亮了她寒冷、黑暗的世界,带给她一丝温暖和慰藉。 然而,当现实再次袭来,那些美好的回忆又变得如此遥远和遥不可及,那种痛苦和无助让她的心灵更受折磨,犹如两只无情的手在尽情地撕扯着。 有一个念头始终萦绕在她心中,生死两相依,他生她亦生,他死她亦死! 当日在恨天山庄,小隐第二次以身犯险从秦枭狼剑下救下了她,而自己则受到天君的重罚,自那一刻起,她便已下定决心要用自己的一切报答他,包括自己的生命! 如果她阻止不了老天爷带走他,她自然是要随他而去的,丝毫不用犹豫。 当这一念头再次占据她的脑海时,她心中的焦虑和痛苦大大缓解,让她得以迷迷糊糊打了一个盹。 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瞪瞪之中,感觉有人走进来探视、检查小隐,捏开他的嘴巴,还在他身上按了一气。 她猛然惊醒,看见的是一个熟悉的背影——贺丞相,快步走出了房间! 他怎么会过来给小隐做检查呢? 迷糊了一会才想起要呼唤太医。孙举和李忠闻声从外面跑进来,躬身道:“公主有何吩咐?” 乌丽道:“刚刚进来的是贺丞相吗?” 孙举和李忠对视一眼,一起摇头,孙举道:“没有呀,刚才没人进来。贺丞相此刻还在外面指挥搜查呢。” 李忠道:“公主看差了吧,这里是皇上的寝宫,未得宣召,贺丞相不可能私下里进来的,何况他根本不懂医!” 他们说的对! 或许做梦了吧? “有苍狼的消息了吗?” “回禀公主,暂时没有!公主辛苦一夜了,放下白大人,歇息……” “不用多说,你们暂且退下!” 太医退下后不久,乌丽又迷糊了过去,好像一会儿,又好像很久,李忠的惊叫惊醒了她。 “孙大人,孙大人,你快来!快来看看白大人!” 乌丽的心猛然一跳,顿然紧张起来。 难道小隐他……她最害怕的时刻到来了吗? 忽觉天旋地转,世界仿佛即将崩塌! 第255章 一夜白头 孙举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床前,一把抓起小隐的一只手腕把脉,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动。 李忠迅速跟了过来,握住了小隐的另一只手。 片刻,两人几乎同时松了手,身体往后一退,坐在了地上,双手撑地仰头向天,大口大口喘气,动作几乎一模一样。 乌丽神情紧张地看着他们,问道:“你们……小隐他……怎么啦?” 两人忽然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伸出手掌响亮地互击了一下,着了魔似的蹦跳起来,发出哈哈大笑:“活啦,活啦!白大人活过来啦!” 随即两人紧紧抱在了一起,似在笑又似在哭,发出的声音激动无比。 乌丽懵了,再次问道:“你们倒是说话呀,小隐到底怎么啦?” 孙举终于缓过气来,向乌丽抱拳道:“恭喜公主,白大人脉搏恢复了,他挺过来啦!”转头喊道,“来人!快!快禀告陛下!白大人挺过来了!” 乌丽一阵激动,抱起小隐的头,将脸紧紧地贴在他脸上,呜呜大哭。 片刻,大成帝一阵风似地跑了过来,急切地问道:“白爱卿有救啦?白爱卿有救啦?” 孙举和李忠跪地禀告道:“回禀陛下,白大人脉搏突然恢复了,好似有人给他喂下了解药……” 大成帝长长舒出一口气,连叫三声“好!好!好!” 这时,门外传来金总管的声音:“陛下,地狼、白狼求见!” 大成帝道:“宣!” 地狼、白狼、大熊和殷冷急步走了进来,一起向大成帝跪拜,地狼问道:“陛下,微臣在门外听说白大人有救了?” 大成帝点头道:“孙太医是这么说的,有人给他喂下了解药。” 孙举又对小隐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查,回头确定地道:“太及时啦!白大人的毒已解,只需将息十天半月便可恢复。臣敢以性命担保!” 地狼和白狼身体一震,情不自禁对视一眼,大熊和殷冷脸上也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地狼问道:“孙大人,您的意思白大人的毒被人解了,这是……” 孙举道:“白大人体内毒性解除是服用了对症解药的结果,至于解药从何而来……恐怕要问公主了,她一直抱着白大人,一刻也没松手。” 乌丽抬起头来,对大成帝道:“父皇,儿臣的确感觉到有人靠近小隐,只是当时儿臣有点迷糊,未看真切,看身影应该是贺丞相。” “贺丞相?!” 在场所有人俱是大吃一惊,大成帝道:“丽儿,你看错了吧。未经朕允许,贺云岂敢私自进来这里!更何况他哪来的解药!” 孙举道:“陛下,当时公主的确问过臣,贺丞相是否刚刚离去,但臣也以为不可能是贺丞相,只当是公主迷糊了,就没太在意。” 白狼忽然插话道:“是苍狼!他来过这里,我感觉得到他的气息,是他!没错,是他!” 大成帝愕然道:“白狼,你确定是苍狼来这里给白爱卿喂下了解药?” 白狼道:“草民确定,是他!” 地狼道:“臣等在小天湖东北角找到了苍狼潜水用的紧身皮衣,他一直躲在水下,所以在岸上找不到他。臣猜测他上岸后易容成了贺丞相,进来这里给白大人服下解药,然后离去……” 大成帝倒抽一口冷气,道:“好一个苍狼,果然有两下!假扮贺云,贺云岂不是有危险了?来人,传朕旨意,马上搜寻贺云,带他来见朕!传令祭天坛各大门,未经朕许可,任何人不得外出,包括丞相贺云!” 金总管回应一声,立刻出去传达圣旨。 地狼道:“陛下圣明!臣等立刻分头赶去祭天坛四个出口,希望还来得及拦住苍狼!” 大成帝点点头道:“去吧!抓到苍狼,立刻带他来见朕!朕还真想见见他到底长着怎样的三头六臂!” 地狼等人退出寝宫后,大熊兴奋地道:“小隐总算福大命大,又一次度过了难关!” 殷冷道:“苍天保佑!乌丽公主对小隐的爱感天动地,好不叫人感动!” 地狼道:“小隐既然得救,我们也可放心了。别说闲话了,我们赶紧分头去各个大门,看看苍狼大哥有没有出去!” 大熊道:“地狼,你是不是糊涂了。除了东大门可以出入,另外三个门早已封闭。地狼要出去只能走东大门。他既然易容成了贺丞相,谁想得到呀!我打赌,他现在早已出了祭天坛在外面逍遥了。” 地狼沉吟道:“好吧,我们一起去东大门!” 且说大成帝看着乌丽,心疼地道:“丽儿,小隐得救了,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回去歇歇吧,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太医会照顾好他。” 乌丽下了床,活动了一下手脚,道:“父皇,儿臣要守到他醒来才能真正放心。” “真拿你没办法!”大成帝叹了一口气,转而问孙举,“孙举,以你的经验,白爱卿何时能醒来?” 孙举沉吟片刻,道:“回禀陛下,白大人身体素质好,四个时辰之内,肯定能醒来。臣会开调理的药方助他快速康复。” 不久,东大门传来消息,说贺云丞相称奉圣旨回宫,已先一步出了大门。 贺丞相本人也找到了。他上茅厕时遭人袭击,陷入昏迷,官服官帽被人剥了去! 一切都清楚了。 敢打当朝丞相的主意! 大成帝龙心不悦,当即下旨全城搜捕,务必要将苍狼捉拿归案。 当日午后,小隐终于从昏迷中醒来,睁开眼睛,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趴在他身前的一头凌乱的鬓发,其间夹杂着的几缕白发尤为显眼。 不用猜,守在他床边的必是乌丽公主,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又带上了先前见过的“假发”。 小隐慢慢抬起上半身,看见了乌丽公主熟睡的脸,苍白的脸色,似乎有点浮肿,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画得比上次更明显。 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但有时候他的意识是清醒的,他能听见乌丽公主的哭诉和呼唤。她一直守候在他身边,她太累了。 他不想吵醒她,便又慢慢躺了下去,努力回想此前发生的一切。 苍狼的确是天生的杀手,不好对付! 好在最后一刻,他想到了龙椅。 这是皇帝的专用御座,没有人敢坐,即便只是坐上去试一试。 苍狼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在座垫上埋下了四枚毒针。他埋设的很巧妙,用手摸是很难摸出来的,只有承受了一定的重量,毒针才会显露出来。 所以,这一陷阱一直没有被发现。 所幸最后一刻他想到了,用自己的身体保住了皇帝的性命。尽管自己中招,或许就此一命归天,但他认为是值得的,只要皇帝不死,至少白狼和小白或可保住性命。 到目前为止,他对苍狼事件中自己的表现还是相当满意的,不但如期救出了苍狼和白狼的儿子小白,而且干掉了巴王和泸王,制止了战火进一步蔓延,最后时刻成功阻止了苍狼的刺杀行动。 等伤养好了,也许他该功成身退了,向大成帝辞去镇抚使职务,回天隐楼去侍奉爹娘,或者带他们返回云水仙庄颐养天年。 然后……再去金龙寺看看顾桃,唉,她那个死脑筋的哥哥! 为什么只想着振兴门楣,光宗耀祖呢?对于顾桃的终身幸福完全不管不顾。 他是一个杀手,是江湖中人,父母亲虽然武功盖世,在江湖上声望不低,但在朝廷眼里始终是一介草民而已。 门不当户不对,唉,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 有文心武在,他和顾桃的事不大可能有好结果,对此,他一点信心也没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他甚至连去见见他的勇气都没有了。 顾桃再聪明,似乎也拿他哥哥没办法。 唉! 唉! 这事只能一步一步走着瞧了,真要黄,那也只能怪自己福簿。 “哎呀呀,公主,你的头发……你的脸……” 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小秋,声音惊讶无比,像是见着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怎么啦,小秋?我的头发和脸有什么不对吗?”乌丽公主转过身来,她的声音略显沙哑,透着疲惫。 小秋走上前来,颤抖的手指向公主的长发和面容,她的双眼瞪得大大的,似乎无法相信自己的所见。 “白……白头发……还有眼圈……公主,你戴假发了吗?” 乌丽情不自禁地把双手按在自己的头发上,略带紧张地问道:“小秋,我没戴呀。你……你别吓我!” “可是你的头发……变出来好多白发,公主……公主……”忽然泣不成声。 乌丽一愣,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 她急忙走到镜子前,仔细端详着自己的面容。只见镜中的自己,一向令她引以为豪的乌黑长发竟然变成了斑驳的银白,而眼圈周围则是一片深深的黑色,如同被浓墨染过一般。 “这……这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乌丽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慌。她无法想象自己怎么会在一夜间变成这样。 她的双手颤抖地触摸着自己的头发,想要确认自己头上是否仍戴着那个曾经用来恶作剧的假发。 但是,她失望了,没有发套,斑斑白发是她自己的头发变出来的。 她顿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体摇摇欲坠,小秋抢上前扶住了她,“公主,小心!”扶她慢慢在床沿坐下。 她忍不住泪如雨下,哭诉道:“公主,您担心白大人,一夜愁白了头发……呜呜……” 小隐听得真切,原以为乌丽又在恶作剧,没想到这回她因为担心他的安危竟真的一夜白发…… 他张开眼睛,看着乌丽的斑斑白发,惊呆了。 一夜愁白头只不过是个没人亲眼见证过的传闻,然而他不但见证了,而且乌丽是为了他而一夜白头…… 乌丽的头发,曾经如丝般顺滑的秀发,此刻却像一幅凄美的画卷,夹杂着一根根醒目的白丝,它们如同严冬中的残雪,无声地诉说着她的付出与牺牲。 在微弱的灯光下,那些白发显得格外刺眼,刺痛了他的心。 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那一缕缕的白发,像冰冷的箭矢,穿透了他的心防,让他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震撼。他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无法发出声音,只能沉默地凝视着那满头的白发,心中充满了愧疚和痛苦。 “一夜愁白头”,这曾经只是人们口中的传说,是诗人们用来形容极度忧伤和痛苦的夸张词汇。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亲眼见证了这一奇迹的发生。 他无法想象,乌丽公主为了他,竟然在一夜之间白了头。 这种痛苦和牺牲,让他感到无法承受。 第256章 情不能已 小隐的内心,如潮水般汹涌澎湃,感动与心痛交织在一起,仿佛要将他淹没。 他的喉咙里涌动着千言万语,却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束缚,哽咽着无法说出口。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滑落脸颊,打湿了他的头发和枕头。 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那些白丝,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每一根白发都像是尖锐的针,无情地刺痛他的心。 他无法想象,乌丽为了他,竟然承受了如此巨大的痛苦和牺牲。 这份付出如同巨石般沉重,压得他的内心喘不过气来。 就在此时,乌丽突然觉察到了他的触摸,她惊愕地回过头,与小隐的目光在瞬间交汇。她的声音微颤着,仿佛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你……你醒了?” 然后,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惊叫一声,猛地扑过来,伸出双手捂住了小隐的眼睛。“不准看!你不准看!” 她急切地喊道,声音中充满了惶恐和担忧。 她不想让小隐看到她憔悴的样子,不想让他承受更多的痛苦和愧疚。 小隐心中一动,他感受到了乌丽的关心和爱护,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握住了她捂着他眼睛的手。 他们的手指交织在一起,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们紧紧地连接在一起。 “乌丽,”小隐激动地脱口而出,“不论你变成什么样,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美的乌丽!永远的乌丽!” 他的声音充满了坚定和深情,仿佛要用自己的誓言来抚平乌丽内心的痛苦和不安。 乌丽听着他的话,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感动。她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小隐的眼睛,声音颤抖着问道:“你……不嫌弃我?” “不嫌弃!永远不嫌弃!”小隐毫不犹豫地回答,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仿佛是在向全世界宣告他的决心。 然而,乌丽并没有因此感到安心。她突然推开小隐的手,双手捂着脸跑出了房间。 小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担忧。他对着她的背影大声喊道:“我帮你恢复容貌!我说到做到!你放心!” 他的声音坚定有力,仿佛是在向乌丽承诺未来的希望。 就在这时,大成帝大步走进了房间。他看着躺在床上的小隐,眼中闪过一丝关切之情。小隐想要下床参拜,却被大成帝按住:“免礼!你现在身体还没恢复,就躺着说话吧。听说你醒了,朕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你感觉怎么样?” 小隐感动地看着大成帝,声音有些颤抖:“多谢陛下关心。微臣感觉还好,有劳陛下挂怀了。” 大成帝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他点了点头说道:“醒来就好,醒来就好!你现在就安心在这里养病吧,朕会让孙举和李忠留下来照顾你。朕期待着你早日康复,宫中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和你商量呢。” 大成帝离开后,小隐担心乌丽,挣扎着想要起床去看她,但全身酸软,心有余而力不足,孙举和李忠自然也不肯让他起来,反复强调他体内毒素未消,不可用力,至少卧床十天方可下床活动。 此后一连三天,乌丽没有出现。每日里小隐多次叫人去问询,得到的回答都是:公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再也不肯见人。 这令小隐更加难受,更加担心。愧疚与痛苦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无形的情感之网,紧紧束缚着他的心。 乌丽为他付出的代价是如此沉重,这让他内心深处充满了无法言表的痛楚。房间里一旦静下来,他的思绪便会被这份愧疚牵扯,如同被巨浪反复拍打的礁石,无法安宁。 乌丽的白发,在他心中留下了难以消弭的烙印,那每一根白丝都仿佛是一道刺目的伤痕,时刻提醒着他所欠下的债。 他暗自发誓,无论付出多大的努力和代价,他都要找到恢复乌丽青春容颜的方法。他要用自己的行动来弥补对乌丽的伤害,他要用自己的努力来减轻乌丽的痛苦。 这种决心和执着,不仅源于他对乌丽的深深关心,更源于他对自己的救赎和悔过。 孙举和李忠两位太医,外加四名太监和四名宫女,轮流值守,日夜守护,七天后,小隐感觉身体渐渐有了力气,想要下床活动,但照顾他的人每每以死相胁,阻止他起身,令他不得不继续卧床休息。 小隐知道他们是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只能无奈接受。然而,他心中对乌丽的思念和愧疚却越发强烈。每当夜深人静时,他躺在床上,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乌丽那白发苍苍的身影,让他心如刀绞。 终于熬过了十天,小隐坚持要下床活动,太监和侍女再也拦不住他。 他在房间里稍稍活动了一下,便决定去看看乌丽,但孙举告诉他,乌丽公主已于三日前回宫去了。 地狼和大熊早已返回隐狼卫处理公务,留下了殷冷照顾小隐。 小隐当即要求殷冷即刻安排返回隐狼卫。这事殷冷说了不算,还得听孙举和李忠的,但小隐态度坚决,两位太医拗不过他,只得同意,但要求他回镇抚司后七日内必须好好休息,不可随意外出。 当日午后,小隐乘坐一辆豪华的四驾马车进入庄重森严的隐狼卫大门。出发前太医再三交代,途中不得停留,所以马车直奔镇抚司后院小隐的住所——天隐阁。 马车缓缓驶过花园池塘边时,一阵欢笑声令小隐情不自禁地掀开窗帘往外看,对面假山旁一对男女正在欢快地奔跑嬉戏,其乐融融。 男子脖子上骑坐着一个幼儿,一直咯咯笑个不停,引得大人也跟着畅笑。笑声清脆悦耳,在空中回荡,宛如一串串银铃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洋溢着家庭的愉悦与温馨。 三人时而追逐,时而拥抱,尽情享受着三口之家在一起的幸福时光。 这一幕和谐欢快,让小隐心头涌起一股暖流,仿佛也被那欢声笑语所感染。 女的笑靥如花,是白狼,幼儿白白胖胖,是小白,那么,那个身材高大威猛的男人又是谁? 是苍狼? 没错,是他! 大成帝已下令通缉,全城搜捕,现在不知有多少官兵在到处找他,而他…… 他竟然大模大样地出现在负有抓捕责任的隐狼卫镇抚司大院里畅享天伦之乐? 他不要命了? 还是铁定认为小隐、地狼他们绝不会出卖他? 但是,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美满的甜蜜画面,令他不忍搅扰。 他没有喝令马车停下,马车径直驶过池塘。不久,抵达了天隐阁。 上回刚刚入驻隐狼卫,他在这里住过三天,但那时忙得不可开交,废寝忘食,只把这里当客栈睡几个小时,根本无暇关注天隐阁的具体情况。 天隐阁,位于隐狼卫大院的深处,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大宅院。它坐北朝南,占地面积广阔,整个宅院被高墙环绕,显得庄严而神秘。宅院的入口是一座雕刻精美的石牌坊,上面镌刻着大成帝亲笔题写的“天隐阁”三个大字,字迹古朴有力,透露出一股不凡的气息。 其建筑布局遵循着四合院格局,主楼巍峨壮观,飞檐翘角,红漆梁柱透着岁月沉淀的光泽。青砖黛瓦之间,精美的木雕窗棂错落有致,透过镂空花纹可见四季变换的庭园景致。庭院深深,回廊曲折,假山流水、奇花异草点缀其中,别有一番洞天。 楼阁内部,布局精致,陈设考究。每一间房间都宽敞明亮,墙壁上挂着精美的字画,散发出浓郁的书香气息。房间内摆放着精致的家具,每一件都是精雕细琢而成。此外,楼阁内还设有书房、琴室、画室等多个功能区域,充分展现了多样化的兴趣爱好和品味追求。 整个天隐阁给人一种宁静而庄重的感觉,仿佛是一个远离尘世喧嚣的世外桃源,正如大成帝题词时所言:天地之间,隐身之所,故名天隐阁。 从隐狼卫到天隐阁,大成帝惜才爱才之心,可昭日月。 小隐从马车一探出头,便被大门前黑压压一片向自己跪拜的的护卫和佣仆的数量吓了一跳。 上回来时,佣仆也就七八人,这回起码得有个几十号人,哪里冒出这么多来? 跪拜者明显分为两队,一队身着军服为护卫,一队男女混杂,男的身穿马褂,女的身穿襦裙。队伍前头分别跪着一名年轻军官和一名身材长袍的中年男性。 殷冷搀扶小隐走下马车,众人齐声拜道:“恭迎大人回府!” 年轻军官接着道:“护卫长钟欣率四十名护卫参见大人!” 长袍男跟着道:“白府管事耿耿携佣仆三十六人恭迎大人回府!” 护卫四十,佣仆三十六,这无疑是王爷的待遇。 殷冷见小隐面露惊讶之色,显见他事先并不知情,便问道:“钟欣,耿耿,是陛下派你们来的吗?” 两人同时答道:“属下是公主亲自点名安排过来侍候白大人的,已获陛下恩准。” 原来是乌丽搞得鬼。 殷冷回头看了一眼小隐,小隐冲她点了点头。 依着小隐的性子,根本不会喜欢这么多人围着自己转,但既是乌丽的悉心安排,便不愿意违拗她的善意,毕竟这几日一直在为她担忧。 殷冷道:“好吧,散了吧,大家各回自己的岗位。白大人大病初愈,需要静养,先去寝宫让大人歇息。具体饮食起居安排,待会两位太医自会吩咐你们。” 小隐在管家和侍女的簇拥下刚踏进装饰豪华的寝宫大门,小李子、地狼和大熊匆匆赶来见他。 “参见白大人,恭祝大人康复回府!”小李子领头高声参拜。 小隐冲他们摆摆手,道:“自家人,不用多礼!” 地狼正准备开口说话,突然听到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声:“拦住他!快拦住他!” 守卫寝宫的两名护卫立刻警惕地喝道:“何人胆敢擅闯?止步!此乃白大人寝宫,不得靠近!” 众人闻言纷纷回头望去,只见原本把守大门的两名侍卫竟被人一击即飞,跌出数丈之外。紧接着,一个身影如箭般蹿进院子,迅速向小隐他们逼近。 耿管家见状大惊失色,急忙呼喊道:“有刺客!快保护白大人!快来人啊!”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小隐刚才从池塘边看见的苍狼! 第257章 苍狼投案 迅即十数名护卫挺刀持枪冲进大门,准备攻击苍狼,小隐举手高声喝止道:“住手!他乃本官故交,所有人速速退下!” 地狼也早已认出了苍狼,自然明白小隐的意思,跟着喝道:“退下,退下,你们统统退下!” 护卫们面面相觑,随后转身撤出了寝宫大门,几名侍女也跟着走了出去。院子里只留下了小隐、小李子、地狼、大熊和耿管家。 苍狼走到小隐面前躬腰抱拳深深行了一个大礼,道:“多谢白大人千里迢迢不避艰险救出小儿小白,又对白狼百般照顾,大恩不言谢,请受苍狼三拜!” “苍狼大哥,说什么呢,自家兄弟,都是应该的。” 小隐试图阻拦他行礼,但苍狼坚定地推开了他的手,硬是向他诚意十足地拜了三拜。 接着他又对地狼和熊狼行礼,“两位的情义,苍狼无以为报,来世再报……” 地狼和熊狼忙不迭回礼,“大哥,言重了,言重了。” 小隐微笑道:“你们别拜来拜去啦,进屋坐着说话吧,兄弟难得一聚,我们整点酒菜来边喝边聊,如何?” 苍狼摇摇头,正色道:“巴王挟持小儿,逼我谋刺大成皇帝。只怪我太过专心,险些铸成大错,好在天意昭彰,最后一刻警醒梦中人。刺杀当朝皇帝,乃诛九族之大罪,我苍狼自知难逃一死,但仍恳求白大人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能饶过我妻儿的性命。苍狼感激不尽,愿接受任何惩罚。” 小隐听得心头一颤,一时语塞。“苍狼大哥,你……你……” 谁都知道,刺杀皇帝是灭九族的死罪。 大成皇帝震怒,已然下令通缉,全城搜捕。 其实,凭苍狼的本事,一个人要想走,不一定能捉得住他,但白狼和小白就不一样了,他们娘俩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 苍狼心中明镜似的,所以他选择主动来到小隐面前自首,只希望能用一己之命换取妻儿的安全。 然而大成皇帝盛怒之下会放过他们吗? 这个道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便连大大咧咧的大熊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是看着苍狼苦笑。 一时间,原本轻松的气氛变得异常尴尬,空气仿佛凝固,让人无法动弹。 半晌,还是殷冷打破了沉默,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坚定:“苍狼大哥,你的决定我们都理解,也都很敬佩。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我们必须面对现实。我想小隐他们一定会竭尽所能去向皇上求情,但成败与否,谁也说不好。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殷冷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苍狼。苍狼紧紧地握住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已经决定了。我知道这是一场豪赌,但我没有别的筹码。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妻儿遭受灭顶之灾。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愿意去尝试,我相信你们!” 大熊拍了拍苍狼的肩膀,声音有些颤抖:“苍狼哥,你……你是个真正的男人。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我一定会尽力保护白狼姐和小白的安全。” 小隐默默地看着苍狼,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一刻的苍狼已经做出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决定:“苍狼大哥,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去帮你求情,但你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大成帝多半不会放过苍狼,但是不是会饶过白狼娘俩,他心中也没底。 苍狼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我知道,我信得过你。如果失败,那也是我苍狼命该如此,不怪你们!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地狼感动地道:“苍狼大哥,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我们会照顾好嫂子和小白,你放心吧。” 小隐正要说话,忽见钟欣急匆匆而入,神情紧张地禀告道:“禀大人,红狼大人派人通知说,金大总管和侍卫副统领张茅率领五六十名侍卫前来,声称要缉拿什么刺客,如何回应,还请大人速速定夺!” 众人闻言,无不惊愕失色,没想到大成帝这么快就听到了风声,并且极为重视,派出大内总管太监和侍卫副统领两位重臣亲自前来隐狼卫要人,显然志在必得。 气氛骤然紧张,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小隐身上,焦虑与期待交织。 此时此景,交出苍狼是唯一正确的选项,但小隐一向对苍狼敬重有加,愿意做出正确的选择吗? 小隐的内心正如一艘狂风中的小船飘摇不定。他完全清楚大成帝的意思,但交出苍狼就意味着亲自将他送上了断头路,于心不忍呀! 不交则意味着抗旨抗命,后果可能更加严重! 院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紧张的气氛在蔓延,仿佛连空气都在凝结。 小李子担心小隐犯糊涂,提醒道:“白大人,金大总管和张副统领同时出马实属罕见,皇上这么做就是不希望大人感情用事,还请大人三思。” 苍狼昂然道:“小隐,你不用犹豫,我随他们去就……” 小隐突然打断了他,大声喝道:“来人,拿下刺客苍狼,立刻关进大牢!” 转头对大熊道:“大熊,此事交由你负责,未经本使同意,任何人不得探监!” 大熊一时没反应过来,迟疑道:“你……你什么意思?” 地狼伸手抓住他的肩头,压低声音道:“关在自家牢房里,总好过关在天牢啊!” 大熊一听顿时面露喜色,抱拳道:“大熊得令,来人,马上随本官把苍狼押进大牢!走!” 小隐当机立断,决定先行收押苍狼,以审案为由,尽可能拖延时间,但金大总管和张茅率侍卫前来必然是得到了皇上的授意,他们会买账吗? 小隐道:“其他人立刻随本使前往迎接总管大人和统领大人!” 一行人当即走出寝宫大院,没走几步,白狼从路旁蹿出,拦在了小隐前面,扑通跪倒向着小隐伏拜,声泪俱下哭诉道:“小隐,小隐!苍狼哥怎么样了?你把苍狼哥怎么样了?你救救他,救救他吧!” 小隐急忙上前将她扶起,道:“白狼姐,你别这样,苍狼大哥的事,我们正在想办法,想办法……” 地狼凑近道:“白狼姐,大家都是兄弟,我们不会坐视不理的,你别急,别急!” 白狼哭道:“苍狼哥会死吗?他会死吗?他是为了我,为了我们娘俩!你们能救他吗?能救他吗?小隐,姐知道你本事大,你帮帮他,帮帮他……” 金大总管和张茅马上就到,白狼这样一闹,搞不好坏了小隐的计划。 殷冷反应快,急上前扶住白狼,对小隐道:“你们赶紧去迎接金大人和张大人,我来照 顾白狼姐。” 地狼道:“白姐,皇上派人来要人,我们得先过去应付,回头再跟你说!小隐,我们走吧。我看见他们了。” 殷冷一边把白狼往路边引,一边劝慰道:“白姐,先不急,小隐、地狼他们一直在想办法。这事急不来,你冷静冷静,先回住处歇着,照顾好孩子,有消息我立刻来告诉你。” 小隐和地狼他们继续前行,不久,便见红狼陪着金大总管和张茅迎面走来。 小隐心念电转,一直在脑子里编故事,希望寻找到最佳借口应对他们,见两位大人只身前来,随从或侍卫一个没带,紧张的心情立刻有所松缓。 这至少说明他们并不想强行带人。 “参见大总管、大统领!迎侍稍缓,伏乞恕罪。”小隐疾步上前,躬身行礼,随后小李子与地狼亦紧随其后,恭敬施礼。 金大总管身居正一品,张茅则是正二品,二人品阶皆高于小隐。 金总管快步上前,扶起小隐,面带微笑,和颜悦色地道:“白镇抚使,免礼免礼。您乃皇上之得力臂膀,国家之栋梁,屡建奇功,我大成人人景仰。今日得见您身体康复,实乃朝廷之幸事。皇上闻讯,龙颜大悦,特命老夫前来探视。看来您恢复得甚好,真是可喜可贺。” 小隐恭敬回应:“全赖皇上洪福齐天,金大人及诸位同僚关心照拂,孙举、李忠两位太医悉心照料,下官自觉已恢复得七七八八。只是孙、李两位太医照料得无微不至,诸多禁忌,让下官有些束手束脚,呵呵。” 金总管闻言,放声大笑,拍了拍小隐的肩膀,道:“孙、李二人乃杏林翘楚,宫中御医首席,奉皇上圣旨照料你,自是尽心竭力,岂敢有丝毫懈怠。你现在是病人,恢复期间,还需多多听从医嘱,保重身体为首要之务。皇上对你寄予厚望,日后或有更重要之任务交付于你,你须好好准备,莫负皇恩。” 小隐抱拳道:“小隐遵命。大总管和大统领亲临隐狼卫,想来圣上必有交代……” 金总管微微点头,表示肯定,道:“陛下确有口谕。听说苍狼已来隐狼卫投案?” 小隐点头道:“三日前过来投案自首,下官已将他收监,地狼好殷冷正在审理!” 金总管忽一抖衣袖,提高嗓门,朗声道:“隐狼卫镇抚使白小隐接旨!” 短短一句话却是充满了庄重和威严,气氛瞬间变得肃穆起来。 小隐心中一紧,急后退两步,双膝跪地伏拜,其他人也纷纷跟着照做,一起高喊:“万岁万岁万万岁!” 嘴上高喊,心中却在嘀咕: 该来的还是来了。 若是圣旨明确要提走苍狼,谁也拦不住。 苍狼……一旦进入天牢,凶多吉少了。 一念及此,心中涌起一阵酸楚。 第258章 绝不嫌弃 “陛下口谕,苍狼谋刺一案交由隐狼卫彻查审理,不得有误,五日后陛下亲临会审。钦此!” 所有人包括小隐心头俱是一震。 谁也没有料到,皇上派金总管和张统领气势汹汹而来竟然不是来要人的,而是当场宣布将苍狼案交给隐狼卫全权审理。 可又为什么要带那么多侍卫来呢? 陛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思忖之际,竟然忘记了回应。 金总管又喊了一遍“钦此”,小李子跪在小隐后面,忙用手拍了拍小隐的腰背。小隐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忙高呼:“白小隐领旨,谢主隆恩!” 金总管呵呵一笑道:“好啦,老臣已完成使命,白镇抚使务须劳逸结合,保重身体。告辞。” “恭送金总管!恭送张统领!” 金总管和张统领离去后,地狼面露喜色,激动地道:“陛下英明,把苍狼的案子交给我们审理,这下我们不用再担心了。” 小隐沉默,殷冷回应道:“这是个烫手的山芋,查案简单,关键是怎么判!” 地狼一愣,转头看向小隐。 小李子见小隐并没有因此而开心,道:“皇上圣明,思虑周全,不服都不行。” 地狼问道:“我也有同感,只是未完全想明白,请李大人明示。” 小李子微微一笑,道:“陛下深知白大人与苍狼的关系,故事先作了两手准备。如果白大人有袒护苍狼之意,金总管必要强行带人,陛下口谕恐怕也有两份。如果隐狼卫已经将苍狼收监审理,便顺水推舟令隐狼卫全权审理此案。所幸白大人英明,金总管应该是满意的。” 地狼叹道:“原来如此!刚才的事看起来轻松,实则暗藏杀机。” 小隐沉声道:“确然是这么回事。地狼,审理苍狼大哥的事就交给你了,务须把他的刺杀计划和行刺过程全部搞清楚,点点滴滴都要记录清楚。五日后陛下亲临,肯定要查。” 地狼道:“遵命!” 殷冷道:“好啦,小隐,忙了好久了,你该回寝宫休息了。” 小隐点头道:“我确实要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大家也都想想吧。” 除了苍狼的案子,小隐的心中还萦绕着一件难以放下的事——乌丽公主。 自从那日醒来,乌丽羞愧离开,他便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他一日两次派人过去请安问询,但得到的回复都是乌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拒绝见任何人。 待他后来体力有所恢复,想要亲自去找她时,她却已经离开祭天坛返回公主府了。 乌丽为他愁白了头发,这份深情厚谊令他感到十分震撼,也深受感动。 他在心中不知发过多少遍誓,一定要帮乌丽治好白发,恢复容貌,不惜一切代价! 返回寝宫,稍事休息后,他立刻提出要去公主府面见乌丽公主。殷冷和耿管家百般劝阻,根本拦不住他。 但路上走了一半,先行一步前往通报的耿管家折回来说,乌丽公主进宫面圣,不知何时回府。 小隐无奈,只得打道回府。 次日一早起床,他屏退左右,独自前往公主府,但公主府大门紧闭,袁管家在门内连声道歉,表示公主特命,不敢开门放他进内。 公主除进宫面圣外,闭门谢客,也不外出,终日把自己关在闺房里。 小隐心中倍感愧疚,在门外纠缠半日,袁管家始终不敢开门。 殷冷和耿管家赶了过来相劝,小隐只得怏怏返回。 路上,小隐充满困惑地问殷冷道:“我始终想不明白,公主为何始终不肯见我呢?” 殷冷微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女为悦己者容。女孩子在自己喜欢的男孩面前,最是在意自己的容貌。如今她忽然觉得自己变丑了,那真是比杀了她还难受。她不肯见你正是说明她太喜欢你了,太在乎你了。” 小隐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根本不在乎的啊。” 殷冷摇头道:“你在乎不在乎不重要,关键是她在乎!” “那……那怎么办?她以后是不是都不肯见我了?” “不好说,至少在她恢复容貌之前!” “那得要多久?我……你可有什么办法吗?教教我。我好想见她,好想和她说说话。” 殷冷沉吟片刻道:“心诚则灵。乖一点,多顺着她点,说不定她一高兴就同意见你了。” 小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一连三日,小隐每日都去公主府,但每次皆吃闭门羹,怏怏而回。 第四日,小隐铁了心,搬了张椅子坐在大门前,决定不走了,耗她一天,看你开不开门! 守到中午,一旁的边门忽然打开,袁管家笑呵呵地走了出来,一手提着一张小方桌,一手提了一个食篮,在小隐面前摆好桌子,打开食篮,一边往外端酒菜,一边道:“我家公主怕白大人饿着,特地吩咐小人送来白大人爱吃的酒菜。大人用完,便请回府吧,公主说她变成了丑八怪,不敢见人,不会见你,让你死了这条心,以后也别再找她了。她已决定这辈子独守闺房了。” “那怎么可以!那怎么可以!” 小隐急了,紧紧抓住袁管家的手,激动地道:“袁管家,袁管家,求求你,让我见公主一面吧。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害了公主,是我害的,公主现在这样,叫我于心何忍,问心何安!” 袁管家道:“白大人,折煞小人也。你这几日天天过来守候,求见公主,诚意可嘉,好不叫人感动,小人都看在眼里,也劝过公主,可公主她……她说……” 小隐急切地问道:“公主她说什么?” 袁管家道:“公主她说大人其实从来没把她放在心里,现下只不过心中一时愧疚,过几天就会把她撇到九霄云外,长痛不如短痛,相见不如不见,反正她已经是个人人嫌弃的丑八怪,不在乎多大人你一个!” “这……这……她怎么这样说我呢?”小隐心中一阵刺痛,难过地流出了眼泪,“我……我又怎会嫌弃她!我小隐岂是那么不讲情义的势利小人。就算她真的变成了丑八怪,我小隐也绝不会嫌弃她,永远不会!更何况我一定有办法治好她的白发,帮她恢复容颜……” 袁管家微笑道:“公主说了,不用你假仁假义,她不想你帮她治疗。她说就算她恢复了容颜,到时候你一样会嫌弃她,撇开她,不如不治……” 小隐激动地道:“我不会的,我不会嫌弃她的,永远不会!我……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她相信我呢?袁管家,袁管家,你帮我跟她说,我小隐发誓,这辈子不会嫌弃她,此生必穷尽一切努力帮她恢复容颜。只要她肯见我,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发誓!” 袁管家目光炯炯盯着小隐问道:“白大人,此话当真或是一时戏言?” 小隐迎着他的目光,眼神坚定而果断:“我白小隐一言九鼎,从不食言。” “白小隐,假如将来有一天,你食言了呢?” 大门内忽然传出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质问道。听声音不是别人,正是乌丽公主! 小隐心头一喜,激动地道:“乌丽,你同意见我了?” “回答问题!”乌丽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听起来心灰意冷,毫无生机,与从前活泼可爱的乌丽判若两人。 小隐心中一痛,用坚定的语气道:“我白小隐决不食言,若真有那么一天,你可以随时杀了我,或者……或者我自戕于你眼前谢罪!” “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 其实,这几天乌丽并非待在闺房里,而是一直在坐在大门里侧默默地陪着小隐,高兴时暗自窃笑,伤心时默默流泪。 小隐全然不知两人实际只不过隔了一扇门而已,他的一言一行都在公主的注视之下。 小隐问道:“你同意见我了?” 沉默片刻,乌丽道:“明日本宫或随父皇去视察你的隐狼卫,见与不见,看明日情形。你无须在此守候,赶紧回去准备吧。” 小隐闻言,心头一凛。 这么重大的事,差点忘记了! 该死! 这几日心中记挂乌丽,根本无心想别的事,更别说打理政务了。 小隐忙起身向着大门行礼道:“多谢公主提醒!我……下官这就回去准备。” 他急急赶回镇抚司,立刻召来地狼、小李子、红狼、大熊、殷冷过来议事。 其实迎接皇上视察的准备工作早已在进行中,只不过地狼他们知道小隐的身体仍处于康复期,且心系公主,便没有过来打扰他。 五人分别向小隐汇报了各自分管的事务,接待工作早已准备妥当,万事俱备,只等皇上明日圣驾。 小隐最后问道:“各位,可还有不如意的问题?或者说,你们认为,明日圣驾视察,最有可能出问题的环节是什么?” 大熊道:“万事俱备,只等皇上圣驾,哪里还会有什么问题!” 地狼道:“应该不会有问题。苍狼的审讯材料十分全面清晰,哦,对啦,确实还有个问题,谋刺天子,罪诛九族,我们该怎么定罪怎么判他?也这么写吗?” 这正是小隐的心病,苍狼按律当斩,且诛杀九族,但如此判刑于心不忍,若是改判其它,有余地吗? 明显无视刑律,心存偏袒,朝堂之上铁定过不了关,多半要担徇私枉法之罪。 第259章 两全之计 小隐犹豫半晌,叹了一口气,道:“苍狼问斩,恐怕谁也阻止不了,除非陛下开金口,我们……我们还是把重点放在保护白狼姐和小白上吧。最后这么写吧,苍狼受巴王胁迫谋刺,悬崖勒马,主动投案,罪无可逭,情有可原,请陛下裁决此事,以明圣断。” 小李子听后竖竖大拇指,道:“高,高明!” 小隐随即吩咐道:“会后请各位回去再检查一遍各自负责的环节,陛下视察,容不得半点差错。谁出错,谁担责!切切不可懈怠!” 次日一大早,隐狼卫近千人鲜衣怒马、整装列队在大门口主路上恭迎圣驾。 辰时三刻,皇帝的车队如期而至。 出人意料的是,大成帝轻车简从而来,乘坐的是普通的二驾马车,侍卫和随从顶多三十多人。丞相贺云和总管金平随行,张茅率卫队护驾。 小隐率隐狼卫全体成员跪迎圣驾,山呼万岁,鼓乐齐鸣,场面庄重而热烈。 随后将大成帝一行迎进大院,按既定路线参观了约半个时辰,然后返回潜龙喝茶小憩。 乌丽确实来了,用白布包住了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紧跟在大成帝身后,一句话也没说,甚至没朝小隐多看一眼。 小隐心中难过,但忙于接待,不遑多想。 稍事休息后,大成帝提出要单独审一审苍狼,令小隐心头一颤,不知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将大成帝请至大牢附近的清心楼,让地狼和红狼先行汇报苍狼案的审理情况,自己则和大熊直奔牢房亲自去带苍狼。 苍狼虽然身处大牢,但大熊对他照顾有加,他并没有吃任何苦头,人反而长胖了。 他听说皇上要提审自己,颇为惊讶,疑惑地问小隐道:“我的案子再清楚不过,还用得着皇上亲审吗?他想干什么?” 小隐沉吟道:“或许是好事,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得而知。但有句话跟你明说,我们首先要保的是白狼姐和小白的性命,其次才是你的性命。虽然希望渺茫,但我会竭尽全力。最重要的是,你须全力配合。” 苍狼道:“一家人性命攸关,全赖你的助力,我岂有不听你之理。” 小隐嘱咐道:“待会陛下问话,须有问必答,但回答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少说废话,言多必失。” 苍狼道:“多谢提醒,我心中有数。” 小隐和大熊押着苍狼进入清心楼,却发现里面只有大成帝、乌丽公主和金总管三人。 大成帝冲大熊摆摆手,示意他退出去,大熊忙躬身行礼倒退数步而出。 小隐让苍狼在大成帝面前跪下,道:“启禀陛下,苍狼带到!” 大成帝细细打量了苍狼一通,缓缓道:“你就是图谋刺杀朕的顶级杀手恨天宫苍狼?” 苍狼伏拜道:“正是。小人受巴王以小儿性命要挟,不得已而为之,伏乞皇上恕罪。” 大成帝冷笑道:“刺杀当朝天子,罪恶滔天,当诛九族,何以恕罪?” 苍狼道:“小人自知犯了死罪,难逃一死,请皇上赐死!” 大成帝道:“你倒是个不怕死的。”转头问隐狼,“你们隐狼卫是如何判定的?何时问斩呀?” 对于这个问题,小隐早有准备,当即回答:“苍狼受巴王胁迫谋刺,悬崖勒马,主动投案,罪无可逭,情有可原,还请陛下裁决此事,以明圣断。” 大成帝微微一笑,道:“朕想起来了,上回在碧水山庄,差点把朕拉下水的也是你吧?若非白爱卿及时救助,朕已两次投身黄泉了。按刑律,七日后公开问斩,诛灭九族!” 转向小隐问道:“白爱卿,你意下如何?” 小隐躬身行礼道:“苍狼所犯之罪,固不可饶恕,但念其主动投案,坦白交待,两次皆未造成恶果,还请陛下网开一面,免去苍狼诛九族之刑。” 大成帝惊讶地问道:“你……你是在为他求情?” 小隐道:“我们从小一起在恨天宫长大,他待我如大哥哥一般,胜似亲人。今日他犯了死罪,做弟弟的自然要尽力的,请陛下理解。” 大成帝微微颔首道:“你倒是直白!他们两次刺杀,你两次救驾,功劳很大。朕一向赏罚分明,有功者赏,有罪者罚!功过两清。鉴于你救驾有功,朕特许一次机会,你可正言直谏,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如有冒犯,赦你无罪!若能说服朕,朕便答应。” 小隐心中暗喜,当即跪拜道:“陛下,微臣昔日在恨天宫上课时,曾与老师秦枭狼有过一次争论。秦老师认为,杀手的最高境界是‘不杀’,恨天君认为是‘以杀止杀’,而微臣当时认为是‘救赎’,所以微臣行走江湖一直以救人为己任,但这几年的经历也让微臣明白,不杀、救赎或者以杀止杀,并无高低之分,也无对错之别,适宜才是王道。 微臣杀巴王、泸王便是出于‘以杀止杀’的考虑,希望尽早终结战乱,让百姓过上安生的日子。微臣有机会救驾,全赖陛下洪福齐天才得以成功。苍狼只不过是杀人的工具,犹如一柄刀,而指挥刀之人才是陛下真正的敌人。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苍狼是当今最顶尖的杀手,江湖上无人能出其右,或许将来某天,陛下也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说到这里,小隐瞥了大成帝一眼,发现他没有生气的迹象,接着道:“微臣胡乱说的,陛下若是不喜,就当微臣没说!” 大成帝沉吟良久,道:“你的话不无道理,朕的确有一个计划,将来或有用得着苍狼的时候。但你如何能保证他会永远忠诚于朕,为朕所用?” 小隐闻言,心头一喜,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微臣敢以性命担保!” 大成帝的目光转向苍狼,质问道:“苍狼,现在白小隐以自己的身家性命为你担保,你有何话说?” 苍狼低头,恭敬地回答道:“陛下不杀之恩,小人铭记在心,愿全心全意效忠陛下。若有二心,愿受天谴!” 大成帝点了点头,淡淡地道:“你的杀人技艺太过高超,叫人防不胜防,单凭白小隐一人的性命作为担保远远不够。朕暂且记下你的罪责,也许一年,也许三年,只要你能圆满完成朕交付的任务,过往一切,朕既往不咎。若是你中途变卦或背叛,与你有关之人,包括你的家人、白小隐、地狼、红狼,甚至恨天君,都将因你而丧命!他们都将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你明白了吗?” 苍狼一愣,看向小隐,小隐向他微微点头示意。 于是,苍狼坚定地回答:“小人明白。陛下对小人一家的大恩大德,小人感激不尽。小人绝不敢拿家人的性命开玩笑,更不会让一直关爱和支持小人的人受到牵连。陛下,请您放心!” 大成帝微微颔首,以示满意,随后对金总管道:“此事已定。你从天牢中带出一名死刑犯,于午门问斩,并灭其九族,以此昭示天下,刺杀天子的刺客苍狼已被正法!” 此言一出,小隐与苍狼均感到惊愕。大成帝果然心思缜密,早已备有替死之计。如此,既能向天下交代,又能保全苍狼一家性命。 然而,这也意味着那个无辜的替死鬼将无端遭受灭九族之灾。小隐与苍狼虽心中不忍,却也明白这是无奈之举。 于是,小隐再次叩首,感激道:“陛下明理仁慈,微臣感激涕零。” 苍狼紧随其后,叩首道:“谢陛下不杀之恩,皇恩浩荡,小人感激不尽,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成帝道:“以后你们一家就在隐狼卫住着,让地狼给你安排个闲职,少在外面露脸,未经朕应允,不得离京!” 苍狼叩首道:“谢主隆恩!” 小隐未曾料到,大成帝竟早有筹谋,轻易放过了两次图谋刺杀他的苍狼,连工作都安排好了,其爱才惜才之心,令人敬佩。 难怪此行他轻车简从,只带了身边最信任的人。 随着苍狼之事解决,小隐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不禁将目光转向站在大成帝身旁始终一言不发的乌丽。 乌丽正凝视着他,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无声的交流中,彼此的内心都感受到了深深的共鸣。 乌丽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感,似是欣赏、似是关切,又似是深深的忧虑。 小隐则在她那坚定的目光中读出了信任与期待。 在这短暂的交汇中,两人仿佛交换了千言万语,却又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小隐心头颤,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感动。 乌丽还是那个乌丽,并没有变! 忽听大成帝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苍狼,退下。白爱卿,你留下,朕还有重要事宜需与你商议。” 苍狼再次深深叩首,表达感激之情后,欢天喜地地退出了房间,急切地去与白狼和小白团聚。 大成帝的目光如炬,直射向小隐,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白爱卿,对于苍狼一案,朕的处理方式,你可还满意?” 小隐心头一震,感觉这话语中蕴藏着某种深意。他不敢有丝毫怠慢,慌忙躬身行礼,恭敬而谨慎地回答道:“陛下圣明,微臣感激不尽。” 大成帝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感激不尽?那你准备如何感激朕呢?” 小隐被大成帝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他迅速调整心态,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道:“小隐甘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大成帝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他点了点头,沉声道:“好,记住你说的话。朕期待你能为大成帝国、为朕的江山社稷,贡献出你的智慧和力量。” 小隐又是一愣,听大成帝的口气,似乎又有重要任务交给他去完成。他不喜做官,讨厌官场那一套繁文缛节,原本打算解决了苍狼之事便急流勇退,向大成帝辞官,带父母回云水仙庄养老,过逍遥自在的江湖日子,当此情形,实在说不出口,情不自禁又朝乌丽看了一眼。 乌丽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他身上,眼神中充满热情和期待,令他心头热血上涌,脱口而出道:“陛下有何吩咐,请尽管告知微臣,小隐必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 大成帝一拍椅子扶手,道:“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第260章 封王就藩 大成帝顿了一顿,缓缓道:“你这趟巴泸之行,功勋卓着,朕一直在想该如何奖赏你。” 小隐道:“都是微臣应该做的,微臣从未想过要讨什么封赏,陛下不必……” 大成帝一挥手打断了他:“你且听朕说。论功行赏、赏罚分明是朕一贯作风,有功必须奖赏,你无须推脱,朕清楚你的秉性和为人。你知道,巴泸地区向以巴王马首是瞻,而巴王此人野心勃勃,拥兵自重,导致百业萧条,民生凋敝,百姓苦不堪言。 巴泸地域辽阔,境内多崇山峻岭,隶属蛮夷之地,周边地区蛮夷部落众多,民风彪悍,崇军尚武,有号称百蛮三十六鬼主统领,其中疆域广阔的乌斯国实力强悍,对我富庶之地更是虎视眈眈,几百年来,战火不断,一直是国家的心腹之患。 如今巴王既死,巴泸地区群龙无首,兵荒马乱,社会动荡,如不及时拨乱反正,励精图治,恐生大乱,那时必成大患。” 大成帝滔滔不绝介绍了一大通巴泸地区的局势,令小隐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困惑地问道:“陛下,您的意思是……” 大成帝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透露出一种深不可测的笑容。他缓缓说道:“朕已决定将巴泸两地合二为一,赐封你为藩王,号巴泸王,同时任命你为巴泸总督,特许你全权治理,总揽一切军政要务,你意下如何?” “这……” 小隐听到这番话,如同五雷轰顶,惊愕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成帝竟破天荒地赐封他一个与皇室毫无关系的江湖草民为藩王,还给了那么大一片封地! 他从未想过,自己不过一个没有任何社会地位的江湖杀手,因机缘巧合救了乌丽公主和皇上的性命,竟会得到皇上如此厚重的恩赐和信任。 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他感到措手不及,一时间呆住了,竟然说不出话来。 大成帝注意到他震惊的神态,神秘一笑,接着道:“封王就藩历来是皇室宗亲的特权,朕此举实属破天荒第一次,总督一职也是朕针对巴泸特殊情况专门设置,但你对大成帝国的贡献有目共睹,非常之时,非常之地,非常之人,朕力排众议做此决定,压力不小,因此朕有三个条件,你听好了: 一是朕最多给你五年时间,还朕一个社会安定、物阜民丰的巴泸胜地;二是收服周边地区百蛮三十六鬼主,永保西南边境安宁;三是彻底治好丽儿的白发病。据太医孙举说,丽儿之病须千年何首乌方能治愈,而巴泸地区正是何首乌盛产之地。 这三件事,一件未完成,不得离开巴泸地区,除非经朕特许。五年后,你若能圆满完成任务,朕另有封赏,若是完不成,朕亦要重罚!” 大成帝的意思很清楚,巴泸地区并非永久封地,封王就藩也只五年时间。这一点倒也契合小隐的心意,他对封王就藩没什么概念,对权力和朝堂之争向来没有太多兴趣,内心深处只盼望能远离纷扰,过上宁静的生活。五年时间并非不可接受。 最打动小隐的自然是治疗乌丽公主的白发病。他已发过誓,此生必治好乌丽,还她靓丽容颜,既然巴泸盛产何首乌,那里无疑是她疗病休养的理想之地。 小隐不禁问道:“陛下,乌丽公主也要随微臣一同前往巴泸?” 大成帝道:“她的病因你而起,你自须对她负责到底。朕封她为钦差头等大臣,并赐予她尚方宝剑,让她拥有对任何人,包括朝廷命官,先斩后奏的权力。这样一来,她既能监督你在巴泸的施政,也能协助你治理该地,同时还可以在巴泸休养治病。” 小隐道:“公主之病全因微臣引起,微臣发誓,想方设法穷尽资源也要治好公主,还公主花容月貌,微臣会负责到底,请陛下放心。只是……只是……” 大成帝皱皱眉头,问道:“只是什么?有何顾虑,直说无妨!” 乌丽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小隐,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关切与期待。此刻,她的眼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是担忧、期待,又或是些许的不安。她紧握着双手,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小隐深吸一口气,道:“所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此去巴泸或许五年之内不得返回,微臣便五年内见不得父母,因此,微臣想要先回一趟天隐山庄,向父母禀明事由,并征询他们的意见。” 大成帝微微一笑,道:“原来是这件事。朕正要告诉你,朕已将公主府划出一块地赐给你父母居住,并在那里设立天隐楼总部。前日他们已入住天隐楼,昨日下午,朕去天隐楼探望过他们,恨天君和白盟主对朕的安排十分满意,同意将恨天宫和血海教包括天一盟的部分力量整合为大成天隐楼组织,由恨天君统领,发展经贸,打探消息。他们对你去巴泸就藩一事十分支持,你去见过他们便知道了。” 小隐心头微微一震,他万万没想到大成帝竟然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他父母的一切,并且成功说服了恨天君重新出山,重振江湖雄风。这份细致入微的关怀与深思熟虑的布局,让小隐深感敬佩与感激。 他立刻躬身行了一大礼,诚挚地说道:“多谢陛下体恤入微,微臣感激不尽。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为朝廷尽忠,为巴泸地区百姓造福。” 大成帝看着小隐,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的光芒,他笑道:“好,很好!朕相信你一定能做到!乌亮大军主力已凯旋回京,现留在巴泸维护秩序的五万兵马也急需回京修整。你速去天隐楼见过父母后,便着手制定计划,安排行程。三日后,你便启程出发前往巴泸,十二日内必须感到大巴城。顺便提醒你一下,此行朕最多给你派五千兵马,但你可以找乌亮任意抽调精兵强将,想要军费或其他人手,找贺云商量,他会全力支持你。” 大成帝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另外,隐狼卫的工作朕已决定暂时交给地狼负责。朕观察他能力颇强,办事得力。你抓紧安排交接事宜,明日早朝,朕当朝宣布这一决定。” 小隐听后心中大喜,再次叩首谢恩。他感激地看了一眼大成帝,又朝乌丽投去一个关切的眼神,然后转身退出了房间。 大成帝做事思路清晰,考虑周全,英明果断,不拘一格选拔人才,颇有明君风范。 能遇见这样一位英明的君主,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人生一大幸事。 他深知,这次前往巴泸不仅是一次挑战和机遇,更是他回报大成帝信任和支持的最好机会。 大成帝随后召见了地狼和小李子,接着便带着乌丽打道回宫。 送走了大成帝一行后,地狼和小李子当场向小隐行礼,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一旁的大熊吃了一惊,拉拉地狼的衣角,问道:“你们啥意思?小隐他……又升官做王爷了不成?” 地狼推推他的手臂,道:“巴泸王在此,快快行礼!” 小李子道:“皇上刚刚通知我们,白大人不日将前往巴泸封王就藩。各位,咱们一起恭贺白大人荣升巴泸王!” 在场的所有人一起下跪抱拳,齐声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大熊依旧愣在当场,嘴里嘀咕道:“这是走了啥狗屎运,一下就升王爷……” 小隐连连摆手笑道:“多谢各位,陛下还没正式宣布……” 小李子道:“陛下既然已经告知我们,让我们办理交接事宜,当朝宣布也就是一两天的事啦!” 小隐道:“好啦好啦,还是谢谢大家。接下来我们办理交接,完了我还有要事去做。” 一直以来,隐狼卫的工作本就是由地狼和小李子在负责,小隐参与的并不多,所以整个过程不到一个时辰,交接工作即告完成。 殷冷和大熊先后表示愿意跟随小隐前往巴泸,小隐正愁人手不足,于是欣然接纳了他们的加入。 随后,小隐独自骑马疾驰,急切地赶往天隐楼,渴望与爹娘见面。 天隐楼的大门,曾是成王府的北门,虽然改建而成,但依然显得高大庄严,气势非凡。 管家陈旗看到小隐的到来,亲自上前牵马,热情地将他迎进大院。他透露乌丽公主刚刚抵达不久,此刻应该正在天隐大堂与天君交谈。 听闻乌丽公主在此,小隐心中一动,感到一阵莫名的激动。 “终于肯见我了!”他心中暗自欢呼,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 天隐大堂的门敞开着,远远便能看见白不尘靠在椅子上,低垂着头,表情严肃,仿佛在沉思。天君坐在另一侧,而公主则跪在她身前,头埋在她的腿上,似乎在低声哭泣。 天君的手温柔地抚摸着乌丽的头发,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关爱。 这一幕让小隐感到震惊,因为在他的记忆中,天君总是表现得如同神只一般,无论遇到多大的事情都能保持冷静和从容。 然而此刻,天君的眼眶里竟然闪烁着泪花,泪水在她的脸颊上悄然滑落。 小隐站在门外,目睹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感。 他不知道此时进屋是福是祸,于是犹豫着,探头探脑地不敢前行。 正在他迟疑间,突然听到天君大喝一声:“白小隐,快滚进来!”声音中充满了威严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小隐吓了一跳,心中一凉,知道这下恐怕有苦头吃了。 他皮笑肉不笑,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走进大堂,尽量让自己的步伐显得轻盈而谨慎。 第261章 段先生 小隐缓缓走向天君,他老实而恭敬地跪在地上,深深地叩首道:“爹,娘,孩儿回来看你们来啦!” 天君把脸一沉,推开乌丽,站起身来,指着小隐斥道:“臭小子,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你还知道回来呀!瞧你干的好事!” 她的手里忽然多了一个细竹鞭,在空中呼呼一抡,“啪”地向小隐的背部抽去。 “打不得!打不得!” 白不尘忽然从座位上跃起,扑倒在小隐的身上,用自己的背部承接了一记细竹鞭。 “人家都做王爷了,你怎么还打他!” 天君道:“王爷怎么啦?了不起呀!他官再大,在老娘面前永远是个小屁孩。做错事,照打!白不尘,你给我让开!” 说着挥舞竹鞭,又要打,白不尘用身体护住小隐死活不让,嚷道:“要打你打我,我替他挨打!” 乌丽在天君面前跪下,哀求道:“天君,你别打他了,我的病是我自己的问题,跟小隐无关。他豁出性命救我父皇,是我自己为他伤心愁白了头发,不怪他!真不怪他……” 说着,扑上去抱住了天君的腿。 天君看看乌丽,气咻咻地用竹鞭指着小隐,道:“好,看在乌丽公主的面子上,这一顿打暂且记下。小隐,你过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她退回椅子前坐下,把竹鞭搁在旁边的案几上,招手让乌丽过去,让她靠坐在身边,双手捧住了她一只手,轻轻摩挲着,显露出深深的慈爱。 白不尘赶紧搬来一张椅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天君面前,请小隐坐下。小隐冲白不尘一笑,道:“谢谢爹!” 白不尘笑着回应:“你现在是王爷了,王爷就该有王爷的样子,对吧?”回头又喊,“来人,给王爷奉茶!” 小隐见他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不免尴尬一笑。他在椅子上坐下,开始详细地叙述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 从苍狼谋刺皇上的事件开始,到他亲自赴巴州救小白,再到返回后救皇上却不幸中毒最后获救的整个过程,他都一一细述。 白不尘的脸色随着小隐的叙述不断变化,时而青白交加,时而露出担忧的神情。当听到惊险的部分时,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当听到轻松的部分时,则眉开眼笑,显得非常欣慰。而当听到小隐中毒昏迷的消息时,他更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最后,小隐道:“我没想到的是,乌丽公主因为担心我,一夜急白了头发,叫我好生感动,万分愧疚,我……我……乌丽公主,你放心,我一定负责到底,想办法治好你的头发,还你青春容颜!” 乌丽公主闻言,脸上露出娇嗔的神情,她轻声道:“谁让你负责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负责!” 天君长长舒出一口气,吞了一口口水,顿了一顿,一边拍着乌丽的手背,一边道:“乌丽,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的病因他而起,自然要他负责到底。今后他要敢对你生二心,瞧我怎么收拾他!” 转而对小隐语重心长地道:“小隐,你瞧瞧,人家乌丽是怎么对你的,要是没有乌丽,你能有今天的成就?人生苦短,一切来之不易,年轻的时候一定要学会珍惜。陛下慧眼识才,破格封你为王,这份恩赐和信任不是靠你那点小聪明就可以获得的,你要时刻铭记在心。” 小隐道:“陛下说,巴泸就藩要五年时间,中途不得离境,孩儿一去五年,不能照顾爹娘,心中不免担心,故特来向父母大人请教。” 天君笑道:“傻孩子,陛下说不准你离开巴泸,又没说不让我们去巴泸看你,我们想你的时候自会过来看你们俩。再说,陛下把我们俩安排得挺好,我们很满意,不用为我们担心,放心去吧,我们不会有事。你去了巴泸,替娘照顾好乌丽公主就好,别再让她担心了。” 小隐诚挚地道:“是,是,我一定照顾好她,决不让她再受半点伤害。” 天君把细竹鞭交到乌丽手上,笑道:“丽儿,听见了吧。你把我的细竹鞭带去巴泸,他要不听话,你就代我抽他!” 乌丽举起竹鞭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发出呼呼的声响,冲小隐调皮地笑道:“白小隐,知道厉害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 小隐皮笑肉不笑地道:“不敢不敢,保证不敢!孩子姆妈说什么就是什么!”心中却在嘀咕:到底谁欺负谁呀!你不欺负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乌丽扑哧笑了起来,回想当初两人在船上初次带小白的场景,不禁忍俊不禁,忙用手捂住了口鼻。 天君微微一笑道:“好啦,接下来我们谈正事。公主,小隐,你们俩入座吧。陈管家,快请段先生过来。” 乌丽和小隐在两侧的座椅上刚刚坐定,只见陈旗引着一位身材修长、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步入殿内。 这位段先生,五十来岁年纪,面庞刚毅,眉宇间透着睿智与从容,修剪整齐的胡须增添了几分威严与沉稳。身着青色素袍,上绣兰花,腰悬宝剑,举止之间尽显大家风范。 天君介绍道:“这位是巴州幽兰山庄庄主段从龙先生,剑法超群,学识过人。段先生在巴泸地区享有极高的声望,一呼百应。这次在京城巧遇,我请他出山担任王府幕僚,他欣然同意,真乃巴泸百姓之福,小隐,快见过段先生,得他辅助你治理巴泸,也是你的福气。” 隐一听,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正欲向段从龙行礼。然而,段从龙却抢先一步,拱手拜道:“段从龙拜见乌丽公主,拜见巴泸王,见过天君、白盟主。天君谬赞了,在下不过略识些剑法,才疏学浅,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只是在幽兰山庄自娱自乐、修身养性而已。天君早年有恩于幽兰山庄,在下报恩无门,如今得此机会,自是要竭尽全力,以报君恩,能辅助巴泸王,造福巴泸百姓,段某倍感荣幸,何乐而不为呢?” 段从龙这番话,言辞谦和,态度恭敬,既表达了对天君的感激之情,又彰显了他为巴泸百姓谋福祉的决心,立时赢得了小隐和乌丽的好感与敬意。 小隐忙不迭回礼,道:“段先生过谦了。我年少无知,未曾经历过朝廷之事,得蒙皇上恩赐,忝居巴泸王之位,实乃意外之喜。能得先生辅佐,真乃本王之幸,巴泸百姓之福。本王代表巴泸百姓,向先生表达最深的感谢,愿与先生共同携手,为巴泸的繁荣稳定而努力。” 段从龙看着小隐,流露出赞赏的眼神,点头道:“江湖传言王爷剑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神乎其神,屡创奇迹,如今身为王爷,却不骄不躁,心系天下百姓,实乃巴泸之福。段某得遇明主,三生有幸。段某定当竭尽全力,辅佐王爷,共同为巴泸百姓谋福祉,不负王爷与百姓所托。” 白不尘忽然插话打断他们道:“好啦,打住!寒暄到此为止!段先生,咱还是抓紧讨论巴泸局势和治理之策吧。” 段从龙抱抱拳,歉然一笑道:“惭愧!白盟主心急,在下便开门见山了,但巴泸内外交困,局势复杂微妙,非三言两语讲得清楚,而治理之策在下正在思考当中,尚未成熟,当在十日后递交《巴泸治理十策》,供王爷参考。” 白不尘问道:“众人皆言巴泸局势复杂微妙,到底怎么个复杂,微妙在哪儿,段先生能否为我们详解一二?” 段从龙点头,肃然道:“白盟主问得好。巴泸局势之所以复杂微妙,实乃内外因素交织所致。”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缓缓分析:“首先巴泸两地合并后,共有四个府,四个直隶州,八个府辖州以及六十八个县。其地域之辽阔,就藩王封地而言,历朝历代无人能出其右。 内部而言,巴泸地区争权夺利异常激烈,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世家大族、地方豪强、江湖门派等各自为政,既有利益纠葛,又有权力争夺。这些势力间的平衡与制衡,构成了巴泸内部局势的复杂一面。” 段从龙顿了顿,继续道:“而微妙之处则在于,这些势力之间并非简单的敌对关系,他们时而联手,时而争斗,相互利用,又相互牵制。这种微妙的平衡一旦被破坏,便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导致整个局势的动荡。” 他转向外部因素的分析:“外部而言,巴泸地处边境,与多个族群势力接壤,边境摩擦时有发生。同时,巴泸地区资源丰富,也引来了邻国的觊觎,如锣甸国、乌斯国等。他们或明或暗,巧取豪夺巴泸资源,甚至派兵骚扰边境,使得巴泸的局势更加复杂。” 段从龙总结道:“因此,巴泸局势的复杂微妙,既在于其内部势力的错综复杂和微妙平衡,又在于外部势力的觊觎和干扰。治理巴泸,需要深思熟虑,既要考虑内部势力的平衡,又要应对外部势力的挑战。” 白不尘听后点头,表示赞同:“段先生讲得清楚,分析得透彻,巴泸局势的确复杂微妙。不知段先生对如何治理巴泸有何高见?” 第262章 筹谋 段从龙轻轻捋了捋胡须,声音沉稳:“治理之道,需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如同操持一把秤,需平衡各方,同时把握关键,提纲挈领。关于具体的治理策略,在下仍在悉心研磨,待成熟完善,定会以书面形式呈报王爷,以供参详。” 天君忽然问道:“段先生,依你之见,皇上为何愿意破格提拔少不更事的小隐,不仅赐予封地,还赋予军政大权?这其中究竟有何深意?” 段从龙微微一笑,道:“皇上这次册封的确史无前例,朝中曾一片哗然,初时反对声浪强烈,但皇上决心很大,无人能撼动其决心。大成皇帝智慧过人,眼光独到,他下的这步棋其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绝非率性而为。这事的成因颇为复杂的,正如在下之前所言,与巴泸地区的局势一样,复杂而微妙!” 白不尘叫道:“复杂而微妙?有这么玄乎?要不要让孩子们回避一下?” 天君道:“回避什么?一位公主,一位王爷,他们身居高位,理应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段先生有话,但说无妨,不要有顾虑。” 段从龙道:“待我说完,你们便会明白皇上的高明之处。他确为一代英主,令人敬佩!” 乌丽顿然显露出极大的兴趣,向前凑近了些,道:“段先生,愿闻其详?” 段从龙莞尔道:“这次册封巴泸王实属史无前例,涉三个首次。一是首次册封年纪如此轻的异性藩王;二是首次既封王就藩又赋予地方最高长官之职;三是首次提出封王就藩为期五年。 皇上下此决心则涉至少四方因素,首先,公主对王爷情深似海,世人皆知,这是情感上的纽带,也是皇上考虑此策的首要因素;其二,王爷少年英才,剑法冠绝天下,曾救过公主,救过乌亮大帅,也救过皇上,且智谋过人,以奇计助乌亮大败巴泸军,一举斩杀巴王、泸王,可谓功勋卓着,朝中无人可及; 其三是巴泸地区的错综复杂,各方势力根基牢固,盘根错节,早已在朝中自上而下形成庞大的利益网。巴王和泸王虽已伏诛,但他们毕竟是皇子身份,陛下不可能对他们进行彻底清算。他们经营多年,巴泸地区上下皆为其亲信所控,而王爷背景清白,无利益纠葛,正是整顿巴泸、打破旧有格局的不二人选! 其四则是巴泸周边强悍的族群,号称百蛮三十六鬼主,尚武之风盛行,他们以武兴族,推崇武力。对付他们,最好的办法便是以力服人,劫制天下,而王爷的盖世武功正好有了有用武之地。 最后,巴泸周边有诸多强悍族群,号称百蛮三十六鬼主,他们以武兴族,以武为尊。王爷的盖世武功,正好能震慑群雄,以力服人。这也是皇上选中王爷的难以替代的重要原因。 综上所述,你们觉得朝野之中还有谁比王爷更胜任治理巴泸吗?” 段从龙表达流畅,分析透彻,在座之人听得清清楚楚,莫不对大成帝肃然起敬。 天君道:“段先生分析精辟,叫人茅塞顿开。先生觉得,小隐五年之内能达成皇上的既定目标吗?” 段从龙道:“有一定难度,机遇与挑战并存。但以王爷的才智,只要思路清晰,秉要执本,心系百姓,在下以为,创造奇迹并非没有可能。” 白不尘担忧道:“需要创造奇迹,那岂不是很难很累?受得了吗?小隐啊,你要是觉得太苦太累,就写信过来,爹马上过来帮你!” 就这事,小隐从来没有想那么多,也不愿意去多想。 按照他的本心本意,他是要拒绝这次封王的。他心中向来没有太多的追求,远离朝堂,回归山林,侍奉父母,平静生活,才是他的本意。 但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敦促他不要拒绝,而乌丽为他一夜白头也令他倍感愧疚难以启齿。他看起来很快答应了大成帝,实则内心经历了一番不小的挣扎。 后来他明白了,那声音是因为顾桃,是为了顾桃。 她哥哥文心武不是一直叫嚣他与顾桃门不当户不对吗?说他一介江湖草民出身卑微,不配与名门望族联姻! 而今他摇身一变,封王就藩,成为人人羡慕的巴泸王,难道还比不上不知何时才能继承王爵的萧阳世子吗? 就封地而言,巴泸地区面积之大是任何藩王难以比肩的,包括信王。 顾桃现在应该还在金龙寺吧。 他很想过去一趟,亲自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她一定会为他高兴,一定会祝贺他! 但大成帝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他必须在十二天之内率大队人马马不停蹄赶到大巴城就藩。 根本脱不开身,也抽不出时间! 他只有给她写信,并希望她能抽时间去巴泸与他相聚。 怎么写这封信占据了他大部分心思和时间,以至于他就没静下心来好好想该怎样完成大成帝交给他的任务。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天君和白不尘得知他封王就藩的消息后便一直没闲着,他们一方面为小隐如此年轻便能获得如此殊荣感到由衷的高兴,另一方面也为他即将面临的挑战和五年之期能否达成目标而深感忧虑。 为了给小隐提供更多的支持和帮助,天君和白不尘开始四处奔波,费尽心思挖掘与巴泸有关的一切人脉资源。他们深知,在那个陌生危险的地方,有一个强大的后盾和广泛的人脉网络是多么的重要。因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只为给小隐的未来之路铺设更多的助力。 另一个出乎小隐意料的是,当他再次见到乌丽时,她已经摆脱了过去的阴霾,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乌丽将头发收拢往上扎成一个优雅的仙女髻,外面罩了一层轻薄的黑纱,这一变化让她看起来不仅增添了几分神秘感,更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成熟与妩媚,仿佛经历了一场洗礼后的蜕变。 那个曾经为他一夜白头的乌丽,如今已经走出了自卑的阴影,重拾了往日的笑容。她的眼神中显得更加自信和坚定,仿佛告诉小隐,她已经成长了,能够面对未来的任何挑战。 小隐看着眼前重新焕发活力的乌丽,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他知道,乌丽能够如此迅速地走出过去的痛苦,重新找回自己,离不开她内心的坚韧和勇敢。同时,他也为乌丽的成长和变化感到由衷的高兴。 未来五年,乌丽作为钦命特使,将陪伴他共同应对巴泸地区的各种挑战,从此两人的命运将会紧紧捆绑在一起。他们将携手并进,共同面对未知的困境和危机。 辞别天君和白不尘后,乌丽便邀请小隐前往公主府,共同商议巴泸之行所需的人事和物资安排。军事方面的筹备尤为重要,小隐深知此行的责任重大,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沉思片刻,向乌丽道出了自己的想法:“陛下恩准我带五千兵马前往巴泸,但巴泸地域广袤,即便是五万兵马,一旦分散也难以形成有效的威慑。陛下既然有此安排,必定有他的深意。我们此行的主要任务是清剿匪患、维护治安,而非攻城略地。因此,我希望能够向乌亮大帅请求调拨三千轻骑兵和两千轻步兵,组建一支快速机动部队。至于将官,最好是那些既能征善战又熟悉巴泸地区的人。” 乌丽听后,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说道:“我哥哥乌亮大帅也是这么想的,他早已为你安排好了。这些兵马都是他大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之士,正好是轻骑三千,轻步两千。何虎生将军和杨三娘参将将随同前往,这两人你都熟悉。何虎生是巴州人,对当地地形民情了如指掌;杨三娘则是泸西边境一带的白蛮族人,她手下的五百女兵皆来自白蛮,骁勇善战,令男兵都自愧不如。不过,他也提到,五千兵马确实显得有些单薄。” 小隐闻言大喜,道:“有了何将军和杨参将的相助,军事方面我便可以少操许多心了。至于人数问题,我倒不太担心。只要我们有足够的钱粮,便可招兵买马,扩充军力。” 乌丽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么其他人员呢?你可有打算?” 小隐回答道:“大熊、殷冷和小乐子都愿意随我去巴泸,他们是我信得过的人。至于其他人员,我暂时还不太熟悉,需要再行物色。明天我们先去和段先生商量一下,他必定对此事心中有数。确定人选之后,我们再找贺云要人。” 乌丽赞同道:“时间紧迫,我们三天后就要出发。最迟后天,我们必须把人员和物资全部确定下来,做好万全的准备。” 小隐深吸一口气,道:“幸好我娘有先见之明,替我们请来了段先生做幕僚。不然我们两人没头没脑地乱撞,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入手。”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与信心。他们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将会充满挑战与艰辛,但他们也相信,只要齐心协力、共同努力,一定能够成功完成此次任务。 第263章 谁是逆贼 小隐回到住处时,夜色已深,万籁俱寂。 他独自坐在案前,心中思绪万千。 巴泸之行,虽已有了初步的安排,但越是深入思考,越是觉得问题层出不穷。时间紧迫,他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旋涡之中,四面八方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而他则必须在这有限的时间内,将它们一一解决。 顾桃的倩影在他脑海中浮现,他想起了与她共度的美好时光,想起了她温柔的笑容和关切的目光。 然而,现实的使命和责任却让他不得不将个人的情感暂时放在一旁。他知道,他不能让事情影响了此次任务的完成。 于是,他将心中对顾桃的千言万语,归结为几句简单而真挚的话语:“承蒙大成帝恩赐,封王就藩于巴泸地区,为期五年,不得离境。时间紧迫,不遑分身,盼抽空赴巴州王府相聚,以解相思。” 他将这些话写在纸上,然后郑重地将其封印成一封加急信,决定通过驿站送往金龙寺。虽然路途遥远,但加急信应该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送达顾桃的手中。 三日后,小隐和乌丽率领大队人马启程前往巴泸。大部队行动缓慢,沿途还需休息和补给,预计至少需时十一日方能抵达大巴城。 不久,顾桃收到了小隐的加急信,虽然信不长,却如春水涌入她的眼眶,令她的心情波涛汹涌,感慨万千。 她知道,以小隐的心性,绝不会对王位感兴趣,如今他接受了大成帝的册封必然是因为她的缘故,或者确切点说,是因为他哥哥的缘故。 现今萧阳不过是世子身份,小隐已封王就藩,封地之大超越任何一位藩王包括信王,看哥哥你这回还有什么话说! 然而,她的喜悦没有持续多久,下午她又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来自乌丽,另一封则是她哥哥文心武的笔墨。 实际上乌丽一直和她保持着通信往来,每隔十天半月,必会写信一封并通过驿站送达,目的是向她通报小隐的最新动向,并无其它。 顾桃心中明镜般清楚乌丽这么做的目的,其尺度把握得恰到好处,令她颇为佩服。 她当然知道小隐心中真正喜欢的人是她,但她也知道乌丽对小隐一往情深,而且矢志不渝,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大成帝决定册封小隐多半是因为已经将他视作驸马,或许小隐也已经接受乌丽了。 没有乌丽,就没有小隐的今天! 她一方面为小隐高兴,另一方面也在深深担忧,小隐离她越来越远,将来有一天或许变得触不可及。 这怪得了谁呢? 不怪乌丽,也不怪小隐,要怪就怪她自己! 她那死心眼的哥哥——唯一的亲人! 她知道,如果她现在赶过去,一切还来得及,在乌丽和她之间,小隐必会毅然决然地选择她,但是她能这么做吗? 这么做会有结果吗? 她哥哥文心武的来信很简单,只有四个字“病危,速回!” 他显然已得知她并没有去找信王和萧阳世子,而是躲在金龙寺修养身体。 虽然文心武用了“病危”两字,但她并不着急,哥哥是在骗她回去,病危肯定是假的,或许有很重要的急事需要她回去商量。 思量再三,最终决定向安和师太告假,返回西阳去看望哥哥,顺便把小隐封王就藩的消息告诉他,看他有何反应。 她立刻找到安和师太,坦诚地述说了自己目前的处境和心中的想法。她没有隐瞒任何细节,真心希望这位智慧的长者能够为她指明一条前路。 安和师太一直在默默地关注顾桃的身心变化,听闻顾桃的告假请求,沉默良久,轻叹一声,道:“人生旅途多磨砺,修行亦是如此。你既已心有所感,便不应逃避,而应坦然面对。你的困扰与迷茫,正是生活对你的锤炼,也是内心世界成长的契机。 世事纷扰,唯有心静,方能致远。若你真想寻求解脱之道,首先要做的是静心自省,看清自己内心的真正需求,然后再去行动。 但你要记住,人生路漫漫,总有得失相伴。你的选择,或许会带来欢喜,或许会带来忧愁,但无论如何,都要坚定地走下去。 有些事,缘分天定,强求不得。你只需跟随自己的心,去体验、去感悟,未来的路,自然会慢慢清晰。去吧,桃儿,愿你此行平安顺遂,得偿所愿。” 顾桃听后,心中一阵感动。 她深知安和师太的话里蕴含着无尽的智慧和关爱。她恭敬地向师太拜谢,然后默默收拾行囊,启程返回西阳。 一路快马加鞭,不到十日,便抵达西阳王府。 一进王府大院,立刻让米管家带她去见文心武。 尽管米管家一再劝说她旅途劳顿,先休息一晚,但顾桃心急如焚,哪里顾得上这些。 文心武正在自己卧室里对着昌平公主的画像发呆,他听见顾桃进来的声音,头也没回,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你回来了。”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顾桃见哥哥这般模样,心中的怒火顿时升腾起来。她气咻咻地走到文心武面前,质问道:“哥,你啥意思?什么理由不好找,非要搞个什么‘病危’,害得小妹寝食不安,差点急出火来。” 文心武闻言,不慌不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抖抖衣袖,转过身来看着顾桃,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宠溺和无奈:“瘦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赶路辛苦,早点歇着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他的语气虽然温和,但顾桃却能从中听出几分敷衍。 顾桃哪里肯依,她忿然道:“不行,你有什么事,现在就说!你病危了,我还能睡得着吗?岂有此理!”声音里充满了坚定和执拗。 文心武见状,知道拗不过妹妹,便赔个笑脸道:“好好好,真是个急性子!你还没吃晚饭吧,我也没吃,一起去膳堂吧,边吃边聊。”他试图用一顿晚饭来缓和气氛。 顾桃赶了一天路,基本没吃什么东西,被他一说,还真饿得不行,便转身走出房间,直奔膳堂。 米管家早已安排厨子另做几道好菜为顾桃接风,文心武的晚餐已做好摆上了餐桌。 顾桃坐了下来,不客气地夹菜就吃。 米管家恭敬地道:“郡主慢吃,你喜欢的红烧排骨、清蒸鱼马上端上来。”提起酒壶为文心武和顾桃斟酒。 顾桃心中怒气未消,顾自喝酒吃菜,只当文心武不存在。 文心武知她心中不爽,便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陪着她吃饭。 膳堂内灯火通明,两人相对而坐,却各怀心事,咀嚼声和饮酒声交织,气氛微妙。 顾桃狼吞虎咽地吃着饭菜,看似是在大快朵颐,其实更像是借由这种激烈的方式表达内心的挣扎与反抗。 文心武则慢条斯理地品尝着每一口饭菜,眼神中不时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表面上细嚼慢咽,实则在细细揣摩如何抚平顾桃心中的褶皱。 终于,顾桃放下了筷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重重地将酒杯往桌上一放,直视着文心武,开门见山道:“哥,现在可以说了吧?你究竟为何骗我回来?” 文心武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她的脸,叹了口气,道:“小岚,你可知我心中滋味?你为了一个江湖草民,竟然置亲哥哥于不顾。你不去找信王也就罢了,却偷偷躲在金龙寺里不愿回来。我若不使些手段,你何时才能醒悟?” 顾桃闻言,心中一痛。 文心武说的是事实,但她不愿承认自己的过错,反驳道:“哥,你搞搞清楚,小妹比任何时候都清醒,需要醒悟的人是你,不是我!” 文心武看着她,眉头紧锁,道:“你清醒?你若是清醒,就不会被一个江湖杀手迷得晕头转向,置家族利益于不顾!你可知你这样做,对于我们家族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吗?” 顾桃冷笑道:“家族利益?家族利益就是你们这些所谓的高门贵胄眼中的一切吗?我就不能有自己的选择和坚持吗?” 文心武摇头道:“小岚,你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险恶。你以为那个白小隐是什么好人吗?他是卖国贼,是大汉奸!他卖身投靠西戎,做了镇抚使,什么镇抚使,不就是充当成帝的打手、杀手吗?这种小人必将被千夫所指,遗臭万年。你若是跟着他,早晚要后悔的。” 顾桃不由心中一凉,万万没想到小隐在文心武眼里竟然变成了卖国贼、大汉奸! 但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反感,头脑一热,愤然道:“哥,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人家!小隐现在的功名完全是他用性命博来的。最近,他被封为巴泸王,这两日正赶往巴泸封地就藩。你青睐的萧阳世子跟他比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你现在心中是不是很酸?说人家是卖国贼,那你算什么?” 文心武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叱道:“胡言乱语!卖身投敌的竖子岂可跟赤胆忠心的忠臣相提并论!大成是我们大鹰的敌人,大成帝野心勃勃,觊觎我大鹰日久,两国迟早开战。 巴泸王算什么!你哥哥我若是愿意做汉奸,早被西戎王封为鹰王!就算他把王位让给我,我们文家世代忠良,我也绝不会动摇!这次叫你回来,就是要告诉你,赶紧跟他一刀两断,以后决不允许你和卖国贼来往!” 顾桃闻言,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 她猛地站起身,怒视着文心武,声音颤抖道:“你别忘记了,谁抓你进监狱?谁拼了性命要救你?你自以为忠心耿耿,可谁把你的忠心当回事?先帝驾崩,相王抢了皇位,信王不服,发兵靖难,号称‘清君侧,靖国难’。 相王发兵讨伐逆贼,现在两军交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在双方眼里,对方都是逆贼!那在你眼里,究竟谁是逆贼?谁是奸臣?你的赤胆忠心忠的是哪一位逆贼?你说,你说呀!” 这一质问恰恰击中了文心武的软肋,他愣住了,一时竟答不上话来。 第264章 鹬蚌相争 好半天,文心武举起一只手臂摆了摆,仿佛投降也似,道:“好啦,不跟你吵啦。为了你那位江湖朋友,我们不知吵了多少架。你说服不了我,我也说服不了你。但是长兄为父,在我们家你得听我的,家族利益高于一切。哥哥我一心为国为家,绝无半点私心,希望你能理解。 这样吧,你旅途辛苦,今晚好好休息,也冷静冷静,明天我们再好好谈谈,我还有事与你商量。” 顾桃丢下碗筷,站起身来,冷冷地道:“我累了,要洗漱休息了。哥哥你也早点睡吧。” 她心中憋着一口气回到卧室,无心洗漱,直接甩掉鞋子倒在了床上。趴了一会,心中烦闷,翻来覆去找不到舒适的位置,便坐了起来狠狠地掐自己的腿。 疼痛令她倒抽一口冷气,头脑清醒了些,靠在床板上,想哭哭不出来,想骂人又骂不出口,憋了好一阵,重又把自己放倒,用被子捂住头,突然之间情绪失控,泪水如决堤般滚滚而下。长久以来的焦虑、隐忍、无奈、委屈、痛苦……在这一刻如洪水猛兽般倾泻而出,她的双肩剧烈颤抖,她用力咬住嘴唇,努力压抑住哭声。 就这样哭了一阵又一阵,直到后来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一早醒来,坐在床上,只觉双眼红肿,身体仿佛被昨夜的泪水浸透,沉重而酸痛。 她望着窗外逐渐明亮的天空,心中却是一片混沌。 她轻轻地抚摸着自己还留有掐痕的腿,那是昨晚她愤怒与无奈交织下留下的痕迹。疼痛已经消退,但那份情感上的压抑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她起身,走到窗前,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试图用这份清新来驱散心中的阴霾。 然而,焦虑、隐忍、无奈、委屈、痛苦……这些情绪并没有消散,依然像一团乱麻,纠缠在她的心头,让她无法平静。 顾桃心中清楚,哭泣和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面对才可能找到出路。 心乱一切乱,心安一切安。 于是,她努力收拾好心情,决定先去洗漱,然后用清醒的头脑去面对新的一天。 早膳后,文心武过来约她去花园里散步。两人默默地走了一程,文心武开口道:“前两天信王派人来找过我。”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希望引起顾桃的好奇,但顾桃的脸色依旧阴沉,没有任何反应。文心武心中微感失望,忍不住问道:“你不想知道他找我做什么吗?” 顾桃走出好几步,才淡淡地道:“不想。他这种时候派人来找你,能有什么好事!” 文心武沉默了,过了一会轻声道:“他希望我能动员你再次出手,刺杀相王!” 他原以为顾桃听闻此消息,定会做出激烈的反应,岂料她波澜不惊,一声没吭,仿佛啥也没听见似的,只是默默地往前走。 文心武忍不住又问道:“你……你知道我是怎么答复他们的吗?” 顾桃终于作出了反应,语气冷淡地道:“我对信王没有兴趣,他们找的是你,你怎么答复是你的事。” 文心武紧走两步抢在了前面,回身转头看着顾桃道:“我说你们找错人了吧,我妹妹不是江湖杀手!” 顾桃嘴角勾起一丝嘲讽:“这回你总算脑子没进水。” 文心武道:“来人是信王的幕僚丁先生。他说找的就是你妹妹文心兰!你能成功刺杀西戎王,就一定有本事刺杀相王!” 顾桃冷笑了一声,没有直接回应,眼神中透露出了强烈的不满和反感。 文心武见状,只能无奈地补充道:“我解释了你的情况,说你刺杀西戎王后身受重伤,身体还没恢复。但丁先生似乎并不在意,他说可以等,急事慢做,一年两年都不是问题。” 顾桃继续向前走了一程,前面出现一个八角凉亭,便走进去在木椅上坐了下来,文心武跟进,在她对面坐下,默默地看着她。 良久,顾桃缓缓道:“哥,你难道到现在还相信,杀死西戎王的人是你妹妹我吗?”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苦涩与无奈。 文心武眉头一扬,问道:“难道不是吗?天下谁人不知!” 顾桃轻轻摇头,叹息道:“妹妹我哪有那般本事?白小隐才是真正的顶尖高手。若非他出手相救,我恐怕早已命丧黄泉,更何谈刺杀西戎王呢?” “这个我信。他是职业杀手,杀人自然要比一般人强些,不过你觉得他有没有可能……”文心武把身子凑近一点,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桃冷冷打断:“刚刚是谁口口声声 谴责人家是大汉奸、卖国贼,现在想起来要用人家了,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顾桃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 文心武脸色微变,尴尬地辩解道:“这……这回不一样……” 顾桃冷笑一声,再次打断了他:“有什么不一样?上回要不是为了救你,我……我会舍命去做那样的傻事?我豁出了性命,最终信王给了你什么?你不是照样被当作卖国贼关进大牢!在你最危急的时刻,信王在哪儿?” 文心武继续争辩道:“你不知道,这回真不一样。上次其实是我有错在先,是我对不起信王,人家不还是想尽办法救我了吗?这回我们帮的是不仅是信王本人,更是为了大鹰的未来!” 顾桃冷冷地回应:“你醒醒吧,说到底我们不过是人家手头一工具,用的着时把你当回事,用不着时一脚踢开!你自己不也一样!” 文心武叹了一口气,把背靠在椅背上沉默了。良久,自言自语道:“信王在封地信州起兵靖难。召集了二十五万兵马,相王调集了四十万大军分进合击南下征讨。两军在安西、江绍、团洲一带展开激战。 相王军队在兵力和补给上占据优势,而信王军队则凭借强大的战斗力与之抗衡。双方打了十几战,互有胜负。目前来看,战场形势总体对相王有利,正因如此,有人向信王献策,欲行刺杀相王之计。 若相王身死,信王振臂一呼,必能在短时间内控制战场局势,顺利拿下京城。但信王高瞻远瞩,真正忧心的其实并不是战场上的胜负,而是……” 文心武滔滔不绝大谈两军交战形势,顾桃侧头看着树林中的几只追逐嬉戏的小鸟,似乎并没有在听。 文心武见她心不在焉,打住了话题,猛叹一口气,提高嗓门道:“凭我的经验,不出三年,信王最终必然能以少胜多,战胜相王军队,但是双方都将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兵连祸结,流血千里,我大鹰终将元气大伤,动摇国本,届时即便信王赢得战事,夺得江山,笑到最后的可能并不是他!” 最后一句话引起了顾桃的好奇,她转过脸来看着文心武,问道:“信王起兵靖难,要的就是打败相王,自己登基为帝。他不是最大的受益者,那还有谁?” 文心武见她产生了兴趣,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道:“常人看见的自然如你一般,谁夺得皇位谁受益。但信王深谋远虑,眼光独到,他认为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这个渔人就是大成皇帝!” “大成皇帝?”顾桃诧异道,“相王和信王争夺大鹰皇位,关大成皇帝什么事?” 文心武微微一笑,道:“这你看不透了吧?所以说信王才是一代明君,高瞻远瞩,深谋远虑,他早早料到大成皇帝觊觎我大鹰江山日久,届时必派重兵乘虚而入,吞并我大鹰,那时我大鹰元气大伤,疲惫之师根本难以抵挡大成精锐,我大鹰亡国之日不远矣。” 顾桃闻言,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直以来,她都以为信王和相王的争斗只是皇位之争,却从未想过这场内战可能带来的后果,更未想过会有外敌趁虚而入。 文心武见她沉默不语,心头暗喜,以为说动了顾桃,趁热打铁道:“小兰,你也不希望我们大鹰遭大成铁蹄践踏,国破家亡吧?我先前说这次不一样,就在于这次事关国家安危、民族危亡,我们身为大鹰子民,匹夫有责啊!我们文家几代人镇守西戎边境,保家卫国,鞠躬尽瘁。爹从小就教导我们,大是大非面前要坚定立场,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名族危亡之际,我们当挺身而出,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辞!” 最后几句话说的振振有词,慷慨激昂。 顾桃神情凝重,抬头看着文心武,忽然道:“哥,如果是在两年前你对我说这番话,我一定会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但经历过几次生死,我现在把一切都看淡了,什么国家兴亡,民族大义,在皇室争权夺利的眼中,不过是他们为了争夺皇位而找的借口罢了。谁当皇帝,对我们这些普通百姓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家人情义、爱人情义才是最真的,永恒的!” 文心武不悦道:“你……你怎么会这样想?难道在你眼里连国家利益、民族大义都可以抛弃了吗?你……你还是我们文家子弟吗?” 顾桃直视文心武的眼睛,反问道:“既然信王什么都知道,为何还要以‘靖难’名义挑起这场战争,置国家利益于不顾?兄弟之间,就不能坐下来好好和解吗?” 文心武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瞪大眼睛看着顾桃,一时竟无法回应。 顾桃转而用平淡的语气道:“哥,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想想你自己吧!你还想着要去做别人的棋子吗?” 文心武摆摆手,道:“好啦!哥说不过你,但哥问心无愧,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文家,希望你能理解哥的一片苦心。” 顾桃道:“哥,小妹只是希望你看清现实,吸取教训。信王到底许诺了你什么,让你这般费心?你没答应他们吧?” 第265章 就藩典礼 文心武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说道:“当然没有。小兰,你有所不知,其实哥心中对信王也有些不满,但这些年来他总归对我们文家颇为照顾。哥这回,是真的想要助他一臂之力,并非贪图他的什么承诺。实际上,帮他,也就是在帮我们自己。 如今战事胶着,相王与信王都希望能够保存实力,尽快结束这场战争。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刺杀对方这个办法,毕竟这看似是最便捷、最有效的途径。听说相王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所以信王才如此焦急,连忙派人找我们商量对策。” 顾桃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地道:“这种事找我们干什么?真把我当杀手了?哥,你感激信王这些年对我们家的照顾,我理解,但我也不是帮他顺利接管了文家军了吗?相信他们如今已是信王依仗的一支重要力量,这不是我们对他最大的回馈吗?”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哥,适可而止吧!再说,刺杀这种勾当,我没本事做,也不可能再去做,你也别指望我会去请小隐帮忙。人家现在是大成帝眼前第一红人,集军政大权于一身的巴泸王,大成第一驸马,身份地位不比信王低,你觉得他还会愿意冒这样大的风险吗?” 文心武被她的言语震惊,脱口而出道:“这个背信弃义的卖国贼竟敢抛弃你?当真是……” 顾桃冷冷地打断了他:“你胡说什么!赶走他的是你!怎么,现在后悔了?” 文心武没好气地道:“我有什么好后悔的!那种为了一己私欲出卖国家的小人,只是暂时得意,不会有好下场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允许他踏入我文家一步!你要嫁人,只能嫁给萧阳世子,哪怕是做小……” 顾桃霍地站立起来,狠狠地瞪了文心武一眼,“无聊!”随即转身走出凉亭,快步离去。 文心武看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我错了吗?我错了吗?” 两人的交流再一次不欢而散,但这回顾桃并没有生气,她坚定地对文心武说了“不”,心中竟多少感到了一丝轻松。 安和师太的话又一次在她耳边回荡,犹如清风拂过心田: “有些事情,缘分天定,强求不得。你只需跟随自己的心,去体验、去感悟,未来的路,自然会慢慢清晰。” 顾桃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份智慧吸入肺腑。她明白,既然缘分不可强求,那么便交由时间来定夺吧。 她心中隐约感到,大成皇帝才是真正的智者。他早已洞察先机,将小隐调往偏远的巴泸地区,并严格规定五年内不得离开。这样的安排,不仅让小隐远离了战火纷飞的危险,又一次卷入危险的旋涡,更是让他得以在平静中沉淀自己,远离世俗的纷扰。 如信王所料,最终胜出的可能正是大成皇帝。 有了乌丽的相助,小隐只会过得越来越顺遂,未来必将更加光明璀璨。 既然如此,为何不成全他们呢? 她爱小隐,小隐也爱她,这便足够了。 为了一个名分而徒增烦恼,实在没有必要。 她豁然开朗,心头一松,顿然感觉到全身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 她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充满了欣慰和释然,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小隐和自己的未来。 且说小隐与乌丽率领近四千人马,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前往大巴城的征途。 沿途所经之处,无论是繁华的府城还是宁静的州邑,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每当队伍经过一个州县,当地的府衙都会倾巢而出,官员们或是在路口,或是在城门口,列队欢迎,或敲锣打鼓,或舞动彩旗,载歌载舞,场面隆重而热烈。 队伍所到之处,无不引起轰动。民众们纷纷涌上街头,争相观看这支威武雄壮的队伍,一睹英雄王爷和乌丽公主的风采,对小隐与乌丽的到来表示出极大的敬意和好奇。 此外,不少州府还派出官员随队前往大巴城,参与即将在那里举行的盛大的就藩典礼, 随着队伍的不断前行,进入大巴城境内后,队伍人数已经超过了五千。 大巴城作为目的地,更是做足了准备。城内的街道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两旁的店铺都挂上了彩旗和灯笼,红色的灯笼与蓝色的彩旗交相辉映,为整个城市增添了几分喜庆与庄重。 城门口,早已搭建起了壮观的欢迎门楼,上面悬挂着“欢迎小隐王爷、乌丽公主就藩巴泸”的巨大横幅,金色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城内的居民们自发地聚集在街道两旁,他们手持花束,面带笑容,期待着队伍的到来。 当队伍进入大巴城时,整个城市都沸腾了起来,欢迎仪式更是达到了高潮。 来自巴泸地区各地的五百多名官员们身穿朝服,列队上前行礼,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显得庄重而肃穆。 民众们则挥舞着手中的彩旗,欢呼雀跃,夹道欢迎,整个城市都被喜庆与祥和的气氛所笼罩。 小隐与乌丽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走入城中。他们面带微笑,向两旁的民众挥手致意,这一刻,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荣耀与尊重。 盛大的就藩典礼即将举行,大巴城内外都弥漫着喜庆与祥和的气氛。 城中心的天府广场上,一座高大的典礼台已经搭建完毕。台上铺着鲜艳的红毯,两旁摆放着各种花卉和彩旗,显得庄严肃穆又不失喜庆。四周的观礼台上,早已坐满了前来观礼的官员和民众。 与此同时,城内的酒楼、茶馆等场所也都被预订一空。来自各地的商贾和百姓们纷纷涌入大巴城,他们想要一睹小隐与乌丽的风采,并参与到这场盛大的庆典中来。城内的街道上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在典礼的前一天晚上,大巴城内灯火辉煌,人声鼎沸,一场盛大的欢迎晚宴正在举行。小隐与乌丽作为晚宴的主角,受到了来自各地官员、商贾和民众代表们的热烈欢迎。 晚宴的场地布置得富丽堂皇,巨大的红色灯笼高悬在四周,照亮了整个宴会厅。厅内摆放着精美的餐具和酒水,香气四溢的美食令人垂涎欲滴。 晚宴伊始,小隐与乌丽携手步入宴会厅,他们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欢呼和掌声。两人身着华服,气度不凡,他们的到来让整个晚宴更加熠熠生辉。 晚宴上,官员们纷纷上前敬酒,向小隐与乌丽表示敬意和祝福。商贾们则争相与他们交流,希望能够得到他们的支持和庇护。民众代表们则用最朴实的话语,表达着对小隐与乌丽的敬仰和喜爱。 席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小隐与乌丽与众人谈笑风生,他们的幽默和睿智赢得了在场众人的阵阵掌声。晚宴的气氛热烈而融洽,仿佛是一个大家庭的欢聚。 晚宴进行到高潮时,还有精彩的表演助兴。舞者们身着华丽的服饰,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她们的舞姿优美动人,赢得了众人的喝彩。乐师们则演奏着欢快的乐曲,为晚宴增添了更多的喜庆气氛。 整个晚宴持续了数个小时,直到夜深人静才渐渐落下帷幕。 小隐与乌丽在晚宴上不仅展现了他们的尊贵身份和威严,更让人们看到了他们平易近人、亲和友善的一面。 这场盛大的欢迎晚宴,不仅加深了小隐与乌丽与巴泸地区民众之间的情感联系,更为即将举行的就藩典礼增添了浓厚的喜庆气氛。 终于,到了就藩典礼的这一天。 清晨,阳光透过薄雾,洒满了大巴城,整个城市都沐浴在金色的光辉之中。小隐与乌丽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步入了典礼台。他们身着华服,绣着精美的图案,神采奕奕,显得分外耀眼。 随着一阵庄重的鼓乐声响起,就藩典礼正式开始。官员们整齐列队,依次上前行礼,献上寓意吉祥的贺词和珍贵的礼物。小隐与乌丽微笑着接受,并向他们回以诚挚的谢意。 紧接着,举行了隆重的宣誓仪式。小隐与乌丽站在典礼台上,面对着众人,庄严地宣誓将忠诚于大成王朝,恪尽职守,致力于百姓的福祉。 他们的誓言掷地有声,回荡在广场上空,仿佛为整个城市注入了新的活力与希望。 宣誓仪式结束后,民众们开始表演各种精彩的节目。欢快的歌舞、惊险刺激的杂技、引人入胜的戏曲等,形式多样,精彩纷呈。 观众们看得如痴如醉,不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整个广场沉浸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氛围中,仿佛是一个盛大的庆典。 典礼持续了一整天,直到夜幕降临才渐渐落下帷幕。在夜幕的映衬下,大巴城的灯火更加璀璨夺目,仿佛在为小隐与乌丽的到来而欢呼。 典礼结束后,小隐与乌丽没有片刻休息,他们亲自到城内各处巡游,与民众们亲切交流。他们走遍了城内的大街小巷,与民众们分享喜悦与期待,感受着他们的热情和祝福。 这场盛大的就藩典礼不仅展示了小隐与乌丽的尊贵身份和威严,也彰显了巴泸地区的繁荣与昌盛,成为巴泸历史上的一段佳话,被后人传颂不衰。 而小隐与乌丽也在这里开启了他们新的生活篇章,为巴泸地区带来了新的希望和期待。他们将以自己的智慧和勇气,引领巴泸地区走向更加美好的未来。 第266章 当头棒喝 巴王曾耗费巨资历时八年在天府广场北面建造了一座规模宏大、富丽堂皇的王宫,原本打算自己他日登基为帝作皇宫用的,没想到壮志未酬身先死,如今正好成为了小隐的府邸,巴泸王府。 王府的整体布局严谨而庄重,中轴线上的建筑仿佛一幅幅精美的画卷逐一呈现。 承运门作为王府的正门,高达数丈,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峰耸立在天地之间。门楣上镶嵌着金光闪闪的“巴泸王府”四个大字,每一个字都透露出王府的尊贵与威严,让人望而生畏。 穿过承运门,便是宽阔的天府广场。广场上铺着青石地砖,每一块地砖都经过精心挑选和打磨,光滑如镜,反射着阳光的光芒。四周绿树成荫,花香袭人,仿佛置身于一个美丽的花园之中。 每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天府广场便成为了一个灯火辉煌的盛宴,让人流连忘返。 承运殿是王府的核心建筑,也是王爷处理政务的地方。殿内的柱子粗壮有力,每一根都仿佛能支撑起整个王府的重量。梁上雕刻着精美的龙凤图案,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飞腾而起。 屋顶覆盖着琉璃瓦,阳光下熠熠生辉,犹如一片金色的海洋。殿内摆放着奢华的椅案等王府专用之物,每一件都精心制作,彰显着王府的尊贵与豪华。 除了承运殿外,王府内还有端礼殿、昭明殿等众多建筑。这些殿阁各有其独特的功能和风格,或用于祭祀祖先、神明,或用于宴饮宾客、庆祝节日,或用于休憩养性、品味人生。 整个王府的建筑风格既体现了皇家气派,又融入了巴泸地区的特色元素。高大的建筑、精美的雕刻、华丽的装饰都展现了王府的尊贵与豪华。 同时,王府也巧妙地融入了巴泸地区的山水风光和民俗文化,使得这座王宫既富丽堂皇又不失地方特色。 王府内的园林设计更是一绝。花园中小桥流水、曲径通幽,每一处都充满了诗情画意。奇花异草、珍禽异兽应有尽有,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神奇的仙境之中。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座仿照京城御花园建造的“天香园”。园内种植着各种名贵的花卉,四季芬芳不断。每当春天来临,百花盛开,香气四溢,令人赏心悦目,流连忘返。 巴泸王府内,小隐与乌丽比邻而居,他们的住处相邻而建,既有各自的独立空间,又能相互照应,这正是乌丽的精心安排。 小隐的住处——幽篁居,坐落于一片清幽的竹林之中。楼阁古朴典雅,琉璃瓦屋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散发出淡淡的光芒。走进书香阁,一股浓郁的书香扑面而来,室内布置简洁而高雅,书架上摆满了各类典籍,书桌旁古琴静放,流露出小隐深厚的学识与修养。 每当夜幕降临,小隐便在书房内挑灯夜读,烛光映照下,他的身影显得愈发沉静而专注。 而乌丽的住处——珠帘阁,则与小隐的书香阁仅一墙之隔。珠帘阁以粉色和白色为主色调,营造出一种温馨而浪漫的氛围。室内布置得极为精致细腻,无论是家具的选材还是饰品的摆放,都充满了女性的柔美与细腻。 乌丽常常在起居室内品茶聊天,或在梳妆台前精心打扮,她的笑声和轻声细语时常飘入小隐的耳中,为他紧张忙碌的生活增添了几分生动与色彩。 初抵大巴城已近一月,小隐每日从早到晚忙于承运殿,接见络绎不绝的各府、州、县官员,以熟悉人事、了解政务、洞察民情。然而,巴泸地域辽阔,辖有四府、十二州、六十八县,仅现任主要官员便多达六百余人,更有逾千名门望族渴望晋见。如此繁重的接待任务,一时之间实难应付得当。 一到大巴城,段从龙便已将他呕心沥血之作《巴泸治理十策》献上,小隐虽已粗略翻阅两遍,但终日忙于政务,难以抽出时间与段从龙深入探讨。 时光荏苒,段从龙心中的焦虑愈发浓烈,终至无法按捺,遂径自寻至乌丽公主处,恳请她出手相助。 他直言不讳,指出王爷当前忙于琐碎事务,却忽视了规划治理大计,实乃本末倒置。 他组织了一批人手奔赴各地,进行大规模实地调研,根据反馈情况对治理策略作出了适当调整,但王爷分不出身来研讨,整饬行动似乎遥遥无期。 乌丽这段时间一直在接受随行太医李忠的治疗,对于小隐的工作并没有太关注。听了段从龙的禀告,觉得有理,小隐初登王位整日被俗务缠身忙昏了头,只恐已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次日卯时,乌丽让钟欣和小李子前往承运殿前广场将等候晋见的官员统统赶走,让他们改日再来,自己则前往幽篁居阻拦小隐赴朝会。 乌丽赶到时,小隐的马车已在门前等候。不一会,大门开启,小隐身穿官服走出大门,乌丽低着头向前疾走,迎头撞了上去。 小隐大吃一惊,急忙飘身后退,见来人是乌丽公主,更是惊诧不已,抱拳行礼道:“公主这么急,是要赶去哪儿办事?” 乌丽抱拳干笑道:“本宫忙昏了头,只顾着埋头走路,忘记了还要抬头看路的,惭愧惭愧!” 小隐见她笑容诡异,语气中带着嘲讽,顿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尴尬地一笑,试探性地问道:“公主……是专程来提醒我的吗?” 乌丽走近拦在他身前,直视他的脸,道:“你觉得光提醒有用吗?” 小隐感受到了她逼人的气势,退后一步道:“今日,我要见德化直隶州、丰泽府辖州、德润县和丰饶县等地的官员,他们那里匪患严重,还发生了饥荒,事态紧急,公主有什么事,我们……改日再聊,如何?” 乌丽公主眉头一皱,正色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小隐,你听好了,本宫今日不管你高不高兴,你的王府朝会本宫已经替你取消了。我已经命人将你今日要见的官员全部赶走。你现在就乖乖跟本宫去昭明殿,别再想其他事情了。” 说着,她拉起小隐的手,登上了马车,对车夫吩咐道:“去昭明殿!” 小隐知道公主既然这么做了,定是事先做好了安排,反正拗不过她,与其抗拒,不如顺从,于是他决定放下心中的顾虑,不再多说,随公主前往昭明殿。 乌丽在昭明殿为他准备了丰盛的早餐。小隐当即放开肚量大吃了一顿,乌丽坐在他旁边陪着他吃。 吃饱喝足了,小隐连打了两个饱嗝,乌丽笑道:“吃得真香!叫我也胃口大开,呵呵。”随即命人撤走了剩余食物和餐具。 小隐笑道:“好久没吃得这么过瘾了,接下来,公主有何吩咐,小隐定当遵从!” “好!”乌丽冲外面喊道,“请段先生他们进殿!” 话音未落,殿外守候的段从龙一行八人便闻声而动,依次进入大殿,整齐划一地行礼参拜。这八位分别是何虎生、杨三娘、大熊、殷冷、小乐子,以及小隐从户部特意调来的两名司计范重和杜登,还有唐玄微推荐的四徒弟泸州人左洋。他们都是从京城追随小隐来到巴泸的得力助手。 自踏入巴泸的那一刻起,小隐便如同陀螺般忙碌不停,几乎没有片刻闲暇。他虽曾嘱咐段从龙妥善安排众人,却苦于抽不出时间与他们会面。今日一见,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歉意,忙请他们落座,抱拳歉然道:“各位,实在抱歉至极。自入巴以来,本王一直忙于处理各种俗务,未能抽出时间好好陪伴大家,实在惭愧。今日乌丽公主盛情安排,我们得以相聚,实乃幸事。今日就当作老友聚会,不必拘泥礼节,各位有任何想法或要求,但说无妨,本王洗耳恭听!” 乌丽公主见状,嘴角微扬,绽放出一抹优雅的笑容,她率先启齿道:“好,既然如此,本宫便先开个头,抛砖引玉,再请段先生他们发表高见。” 她清清嗓子,正色道:“小隐,自你踏入巴泸以来,你每日起早贪黑,宵衣旰食,尽心竭力,瞬间便成为了一位深受百姓爱戴的巴泸王,这份勤勉与担当,令本宫深感敬佩。初到巴泸,你忙于熟悉各地官员、政务,这本是职责所在,无可厚非。然而,本宫所担忧的是,这些官员、名流之中,不乏圆滑世故之辈,他们擅长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甜言蜜语与阿谀奉承信手拈来。你日日被这些人包围,耳中充斥的尽是些奉承之言,若长此以往,恐怕会渐渐迷失于这些虚假的赞誉之中,难以分辨真伪。” 她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本宫知道,你有着坚定的意志和明辨是非的能力,但人心难测,甜言蜜语往往容易蒙蔽人的双眼。因此,本宫希望你能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被这些表面的恭维所迷惑。同时,也希望你能够与那些既忠诚于你又具有才能的人多多交流,听取他们的意见和建议,这样才能更好地治理巴泸,造福百姓。” 小隐闻言,心中一阵悸动,他深知乌丽公主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无的放矢。 这段时间以来,他确实被那些官员们的奉承之词所包围,有时甚至连自己都快要相信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了。然而,他也明白,作为一个王者,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被这些表面的恭维所迷惑。 于是,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对乌丽公主说道:“公主所言极是,本王定当谨记在心。入巴一月以来,我深觉被那些官员、名流所困,几乎脱身不得,大有身不由己之感。我曾以为,通过他们可以迅速了解并掌握巴泸地区的具体情况,然而实际上,我听到的尽是些歌功颂德、粉饰太平的言辞。 每日求见者络绎不绝,排队者数千,照此下去,两三年也难以接见完毕。细细想来,本王处理确实欠妥,幸得公主当头棒喝,令本王恍然大悟。 从即日起,本王将改弦易辙,回归初心,遵循段先生的《巴泸治理十策》,矢志不渝地强军兴武,整肃朝纲,以铁腕治理,树立朝廷之威严。同时,广开才路,不拘一格,吸纳天下英才,共谋巴泸发展大计。此外,立市兴贸,促进经济繁荣,提升百姓生活水平。 本王将自上而下推行全方位改革,革除积弊,创新机制,全面提升巴泸的治理效能和综合竞争力,为巴泸的繁荣稳定奠定坚实基础。” 话音甫落,乌丽公主率先起身,使劲鼓掌,段从龙等人紧随其后,掌声热烈非凡。众人神情激动,眉开眼笑,仿佛看到了巴泸未来的希望与光明。 第267章 治理之策 段从龙霍然从座位上站起,快步走到小隐面前,激动地拜道:“禀告王爷,入巴一个月来,卑职不敢稍有懈怠,组织了百人团队,分赴巴泸各州县进行实地调研,力求深入了解府衙状况、民情民意。在场诸位同仁皆亲身参与,并担任各区域的调研负责人,共同致力于此次调研工作。 如今,调研反馈已悉数汇总,卑职根据这些宝贵的第一手资料,对原先呈给王爷的《巴泸十策》进行了细致的调整与补充。其中,针对巴泸地区的政务现状、地理特点、人文环境、经济状况以及社会问题,卑职提出了一系列针对性的治理策略。 王爷既已下定决心,卑职愿就巴泸当前的最新局势,进行一番深入的分析,并提出下一步的治理建议。 待卑职陈述完毕后,再请其他同仁补充他们的见解与建议。我等愿共同努力,为巴泸的繁荣昌盛贡献绵薄之力。” 小隐点头赞许道:“段先生辛苦了,请畅所欲言,本王定当虚心聆听。” 段从龙于是取来一幅地图在小隐面前摊开,地图上有多个用红笔勾画出的醒目区块。 他用一根细竹棒指着地图上的点位,侃侃而谈:“王爷请看,这是卑职请工匠绘制的巴泸地区最新全貌图。巴泸地处大成边陲,四周地势险要,山川纵横,现有四个府,四个直隶州,八个府辖州以及六十八个县,其中原巴王封地占据大半。现在两地既已合并,便不再分开讲述。” 段从龙眼中闪烁着深沉的光芒,继续道:“巴王承袭封地王位已二十八年,其人性格刚烈,行事霸道,手段狠辣,野心勃勃。他早已不满于现状,暗中积聚力量,图谋建立巴泸王国,实现其个人野心。故而他争夺王位失败后,怒而起兵谋反,实非一时冲动,而是蓄谋已久。” 他顿了一顿,竹棒在地图上轻划,仿佛在述说着历史的沧桑。“巴王自继位以来,以暗杀、诬陷等手段,撤换了一批又一批持异议的官员,换上了自己的亲信。巴州地区,巴王说一不二,权倾朝野,各州府官员虽敢怒不敢言,皆唯其马首是瞻。” 谈及巴王的统治手段,段从龙不禁摇头叹息:“巴王对内高压统治,繁刑重赋,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他却又纵容三大家族——乌定、欧阳和蛮帮,任其疯狂敛财,鱼肉乡里。对外则采取绥靖妥协政策,甚至与大鬼主阿洛煞和乌斯王达成秘密协议,以利益换取边境的暂时安宁和他们对他谋逆行为的支持。” 话锋一转,段从龙又谈到了泸王:“至于泸王,则是个十足的庸才,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无心政事。泸州刺史邬瑙年老体衰,长年卧病在床,泸州的实际大权已落入团练使伍彪之手。这也是泸王一直对伍彪心怀不满,欲除之而后快的原因。” 最后,段从龙神情凝重地总结道:“二王死后,巴泸地区局势急转直下,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各地府衙宛如无头苍蝇,几乎陷入全面瘫痪,官员们人心惶惶,纷纷揣摩风向,无所适从。 而在此期间,三大家族乌定、欧阳和蛮帮却趁火打劫,利用混乱局面加紧争夺地盘,扩大势力范围。他们无视百姓疾苦,肆意践踏法纪,导致巴泸地区社会动荡不安,百业凋敝,盗匪横行,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段从龙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王爷,非是卑职危言耸听,巴泸地区的经济形势已濒临崩溃的边缘,社会生活更是千疮百孔,民众怨声载道。更为严重的是,更大的危机正在酝酿之中,若不及时加以遏制和治理,后果恐不堪设想。因此,禁暴正乱、恢复民生已刻不容缓。我们必须迅速采取行动,先从整治军备入手,而后整顿府衙,瓦解家族势力,重建法纪,恢复民生,方能逐步扭转巴泸地区的颓势,恢复往日的繁荣与安宁。” 段从龙的话语中充满了忧虑与紧迫感,他深知巴泸地区的局势已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必须立即采取果断的行动才能力挽狂澜,拨乱反正,拯救这个濒临崩溃的地区。 听了段先生的报告,小隐心中十分不安,此前他从那些官员口中听到的情况与之大相径庭,显然是官员们在欺瞒他。 小隐忧虑地皱起了眉头,看着段从龙,急切地道:“段先生,听了您的报告,本王心中实在难以平静。那些官员所报的情况与您的描述大相径庭,显然是有所隐瞒。巴泸地区的局势已到了如此紧要关头,本王深感责任重大,却又不知该如何下手。段先生,接下来本王应该怎么做才是上策?请您不吝赐教,为本王指点迷津。” 段从龙闻言,不假思索慨然答道:“我们所图所求非只是短暂的安宁,而是要真正拨乱反正,恢复民生,确保巴泸地区能够长期稳定、繁荣发展。因此,我们既要立足当下,稳扎稳打,确保每一步都走得扎实稳健;又要放眼未来,深思熟虑,为长远的发展做好谋划。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逐步推进,不断迈向更好的境地,最终实现我们的宏伟愿景。” 小隐点头表示赞许:“段先生所言正合我意。本王所求,只愿巴泸百姓人人有饭吃,人人有活干,在本王心目中此乃最大的民生,依先生之见,该从何做起?” 段从龙沉吟片刻,缓缓道:“王爷,您所言的民生大计,实乃国家之根本,解决了这个问题,一切问题迎刃而解。让百姓人人有饭吃、有活干,听起来好像要求并不高,但要真正实现这一目标殊非易事,甚至可以说困难重重。 首先,让我们先看看巴泸地区的发展格局。您请看这地图,显而易见,整个巴泸地区经济发展极不平衡,卑职已用红笔标明了各地的富庶程度。大巴州地区交通便利,商贸兴旺,堪称一级富庶;然而,其余地区的发展却明显力不从心,二级富庶的地块竟无一能寻。 巫邑与泸州虽稍显繁荣,但仅能勉强列为三级。至于那些交通闭塞的偏远之地,贫穷落后,连四级都算不上,实在令人痛心。” 小隐王爷听完段从龙的策略后,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凉意,他若有所思地叹道:“巴泸之地如此广袤,而经济繁盛之处却寥寥无几。本王近日思索良多,欲改善交通、兴修水利,然资金之筹措,实乃一大难题。” 段从龙闻言,沉稳地回应道:“王爷,地区发展之道,资金固然关键,然其运用之妙,更在于人心与智慧。资金有限,然若用得得当,便可如滚雪球般,愈发壮大;若用之不善,则犹如泥石入海,徒耗无益。” 这时,何虎生忽然上前行礼,张开大嗓门,粗声粗气地道:“王爷,请恕末将插话。末将以为巴泸地区局势动荡,军心不稳,匪患四起,当务之急先要稳定军心,掌控部队,只要军队在手,可稳固王权,王爷的安全也有了保障,然后可组织大规模剿匪行动,肃清匪患,为王爷的民生计划保驾护航。” 杨三娘也起身拜道:“末将与何将军所见相同。经查,巴泸两地原有戍边军八万,藩镇军七万,共计十五万,皆由巴王指挥,但巴王心怀不轨,私自募兵扩军二十万,总规模达三十五万,这也是巴王敢于叫板大成皇帝的底气所在。 然巴东一战,巴王近二十万精锐被乌亮大帅歼灭,现各地残余部队仍有十五万之多,其中仍具战斗力的是西南戍边军四万,泸州伍彪手下护卫军三万,其余部队皆分散在各州府。 前不久,何将军已经与边户使方胜和监军章晋顺利对接,成功接管戍边军,末将原要接管泸州伍彪军,但遭到伍彪强硬拒绝。他现在率军驻扎在锣甸国交界处,要求保持其军职和部队建制,否则将联合锣甸军攻占泸州。如何处置,还请王爷定夺。” 小隐沉思片刻,道:“本王想先听听你们的意见,毕竟你们都是能征惯战的将军,见过大阵仗。请直言。” 何虎生道:“此事我们与段先生研究过多次,最终决定采用缓兵之计,暂不动他,毕竟伍彪占据地利与人和,而我们带来的部队人数太少,分散在各地的驻军尚需整合。” 小隐联想到当日刺杀伍彪的计划,不曾想他还真是个麻烦。他转而问段从龙道:“段先生对此事有何看法?” 段从龙道:“卑职以为,王爷可暂时答应伍彪的要求,并以戍边为由,命他驻守边境,先稳住他,逼急了他,或许他真可能狗急跳墙。我们这边加紧整合各地驻军,尽快形成战斗力,待到合适的时机再动他也不迟。” 小隐道:“很好,伍彪之事便这么定了。另外,这段时日,本王虽忙忙碌碌,但一直在思考如何有效治理巴泸。按照现有体制,效力太低,担子都压在本王一人肩上,根本应付不过来。所以,本王在想,皇上既然赐封本王为巴泸总督,那便成立一个总督府,主要负责巴泸地区行政管理事宜,与王府形成互补互督关系,办公地址就设在原巴王府。” 段从龙不解地问道:“王府之外再设总督府?” 乌丽也不禁问道:“有这个必要吗?” 第268章 初战告捷 小隐微微一笑,缓缓开口道:“这事本王思考了很久了。本王的意思是,仿照中央六部之制,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在总督府设立对应的署,不妨以三字命名,即官吏署、财户署、礼宾署、武备署、法纪署和建工署,各州府衙门内设对应之局,县一级则设对应之处,形成自上而下的分级、分领域管理体系,明确分工,确保各条线上的部门各司其职。 基层有事可按线逐级上报,经各署汇总研究并提出解决方案并报总督秘书房段先生处,一般的事可自行裁决,重大事项则于王府朝会共商解决。此外,设立监察院,专责对各级官员的行政行为进行监督与奖惩,包括总督府。” 乌丽听后,再次鼓掌,笑道:“如此甚好,甚好!这样一来,小隐王爷便有望分身陪本宫了。” 小隐笑道:“本王确实想偷懒,借大家的力共同分担压力,同时也可激发各级官员的工作热情,不然,本王一人,实难负荷全部,亦难以周全。兹事体大,还需仰仗段先生全面筹划落实,并向皇上报备,争取半年内完成体制构建并启动办公。” 段从龙兴奋地道:“王爷此策,确属高明,既革故鼎新,又继往开来,能充分调动官员之积极性,使其才华得以充分展现。卑职当尽快拟定方案、选拔人才,呈王爷审阅。。” 小隐道:“六署成立后,便按照段先生治理十策,分线分块制定项目和计划逐步落实推行。军队建设方面,本王希望建设一支二十万人的军队,其中边防军维持原规模八万,护卫军十二万,统一归属王府指挥,杨三娘任大将军,何虎生任武备署署长,当前以戍边和剿匪为重点。” 谈及社会治安,小隐继续道:“总督府下设立南北镇抚司,南镇抚司负责王府和总督府护卫及军人军纪,由大熊负责,北镇抚司负责管理各州县的捕头捕快,由殷冷负责。 为尽快消除匪患,武备署、护卫军和北镇抚司共同成立剿匪联合会,何虎生任会长,杨三娘和殷冷任副会长,令你们三个月内消灭境内规模较大、影响恶劣的四支土匪队伍。同时,责令县乡级成立民团,村民实行保甲制,共同抗匪,协助剿匪。” 何虎生、杨三娘和殷冷一起抱拳回应:“得令!” 小隐稍作停顿,轻轻叹息一声,缓缓道:“盗匪横行,匪患猖獗,其实,这些匪徒中,绝大多数不过是被生活逼到绝境的普通百姓。他们因饥饿而走上绝路,为求生计而铤而走险。要想真正根治匪患,关键在于让百姓安居乐业,有稳定的生计。 范重、杜登,待我们铲除了大股匪帮后,你们财户署和建工署需立即着手推行均田制,筹措资金,督促各州县兴修水利,建设通商驿道,并扩建大型交易集市。本王深信,只要百姓衣食无忧,有稳定收入,不出两三年,巴泸地区将再无匪患之虞。” 范重面带忧虑,说道:“王爷的设想宏大且深远,思路奇妙,令人敬佩,实现之日,便是巴泸经济腾飞之时。只是如此大规模修建工程,所需资金数额庞大,据微臣掌握的情况来看,以各州县府衙现有财力,能提供两三成已经勉为其难了。” 小隐和段从龙相视一笑,段从龙回应道:“范署长,资金之事,您暂且宽心。我刚刚完成了对巴王府资产的清查,发现所存钱粮超过千万,明日便可移交于您,您可以开始筹备财税相关事宜了。当然,这只是开始,王爷对于资金问题还有后续计划。” 乌丽不觉好奇,问道:“后续计划?究竟是什么?快说来听听!” 段从龙答道:“回禀公主,王爷推行巴泸治理新政,卑职最担心的有三大问题,一是官场阻力,二是资金问题,三是官场腐败。王爷智计过人,一招便解决了所有难题,令卑职佩服得五体投地。” 乌丽更加好奇,笑道:“能让段先生如此佩服,我更想听听这其中的奥妙了,段先生,就别再卖关子了。” 段从龙微笑道:“王爷曾言,钱财并非稀缺,只是大多集中在三大世家和贪官污吏手中。巴泸官场腐败已久,巴王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贪官众多。王爷为此特设监察院,专门负责追查腐败官员,一旦证据确凿,便抄没其家产充公。如此两三年后,巴王原先的亲信势力也将被清除得差不多了。这样既能清除官场旧势力,又能严惩腐败,更能收缴大量资金充入国库,用于基础设施建设。” 乌丽笑道:“果真是个妙计。三大世家掌控着巴泸的经济命脉,其财富累积恐怕占据了巴泸地区总收入的一半以上。若是能成功瓦解或收归他们的势力,不仅资金问题迎刃而解,而且更为经济改革扫清了道路上的一大障碍。只是,这三大世家根基深厚,关系错综复杂,恐怕不会轻易就范。” 段从龙道:“巴王谋逆,他们不可能独善其身,或明或暗必有参与。突破的关键在于搜集到他们直接或间接参与巴王谋逆或其他违法活动的确凿证据。只要掌握了足以定罪的铁证,公主手中的尚方宝剑便可大显威力了。” 接下来,小隐提议对段从龙的《巴泸十策》进行逐条讨论,修改完善,并按照部门职能,分头制定落实计划。 会议持续了整整一天,大家畅所欲言,讨论热烈,成果斐然。 会议结束后,段从龙不禁感慨万分,由衷地赞叹道:“我原以为王爷年纪尚轻,缺乏官场的历练与磨砺,但今日所见,王爷不仅天资聪颖,才思敏捷,而且博览群书,对事务的洞察力深邃而独到,提纲挈领,举重若轻。王爷的真知灼见,实在令人叹服。我自认学识渊博,见识广泛,但在王爷面前,却自愧不如,深感惭愧。” 此后,巴泸地区的各项工作得以有条不紊地展开,并取得了显着的进展。 仅仅三个月后,何虎生与杨三娘两位将领,凭借出色的军事才能和卓越的领导能力,成功地整合了各地的驻军,同时收拢了一部分散落在四方的散兵游勇。 经过严格的训练和整编,他们组建起了一支规模达到十七万人的精锐部队,并很快形成战斗力,成为维护巴泸地区安宁的重要力量。 与此同时,殷冷统领各州县捕快开展剿匪工作。他们与护卫军紧密配合,深入山区、密林,对规模较大的匪帮展开清剿行动。这些行动如秋风扫落叶般势不可挡,匪帮们纷纷被剿灭,巴泸地区的治安状况得到了极大的改善,百姓们终于能够安居乐业。 这两项工作的顺利推进,不仅为巴泸地区的稳定和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也极大地提升了民众对小隐王爷和乌丽公主的信任和支持。 百姓们纷纷称赞他们的功绩,感激他们为巴泸地区带来的安宁与繁荣,对巴泸地区的未来满怀信心与希望。 重建了军事力量,清除了匪患,巴泸地区的安全有了保障,小隐感觉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原本他最担心的是周边的部落群或邻国乘虚而入,在军队完成整编之前,他根本无力抵挡! 如今有了军队的保驾护航,下一步便可放开手脚推进整治官场腐败、改革土地分配、实施基础建设,做大交易集市等一系列行动。 其实小隐最初的想法很简单,首先老百姓有田有地种,才能有饭吃,自己吃不完可以卖给别人赚钱。偏远山区穷正是因为交通闭塞,有好东西也运不出来,所以要修建驿道,扩建集市,把买卖做起来,大家有钱赚。 搞基建没钱就抓贪官,没收他们的财产。反正他们的钱都是搜刮而来,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只不过中间经他们转了一手而已,呵呵。 经过一段时日的深思熟虑,尤其是在段先生的悉心指点下,小隐逐渐认识到,这些举措对于巴泸地区的长远发展,实乃重中之重。 首先,整治官场之腐败,乃是立国之本,固民之基。只有清除这些害群之马,才能树立一个清正廉洁的官府形象,赢得百姓的真心拥戴。如此,巴泸之地才能政通人和,百业兴旺。 其次,土地乃百姓之根本,分配得当,则能激发农人之劳作热情,促进五谷丰登。通过改革土地分配制度,确保每位农人都能享有公平的土地权益,巴泸的农业定能焕发新的生机。 再者,基础建设关乎百姓生活,亦关乎地区发展。兴修水利,旱涝保收,修路筑桥,方能便利货物进出,百姓出行,有效改善民生。如此,巴泸之地才能吸引八方来客,推动经济繁荣发展。 最后,集市乃商品流通之所在,规模扩大,管理得当,则能吸引四方商贾,促进商品流通。如此,巴泸之地的经济定能日益繁荣,百姓生活亦能日渐富足。 小隐深知,这些举措虽非一日之功,但只要坚定信念,持之以恒,巴泸之地定能迎来一个崭新的明天。 五月的一天,春暖花开,风和日丽。小隐决定放下手头一切工作,休假一天,专心陪乌丽前往钟山宝林寺拜见云游归来的寺院住持修梦大法师。 据传修梦法师佛法高深,医术精湛,被当地人称为活菩萨。 岂料,正待登上马车,杜登急匆匆跑来禀告:“修建集市、码头和驿道等工程因涉及三大家族私有房地产,遭到他们的强烈阻挠,工程现已全部暂停,段先生特命卑职过来请示。” 乌丽怒道:“岂有此理!胆敢阻挠官府工程,他们想造反了不成?” 小隐沉思片刻,道:“没事!他们这么做无非是想抬高要价,换取更高利益。让段先生尽量满足他们的条件,但要求他们全力配合协助工程建设,否则一切免谈。” 杜登焦虑道:“王爷,他们开出的条件高得离谱,不能答应他们呀!” 小隐笑道:“保障工程的质量和进度第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懂我的意思了吧?” 杜登一愣,随即笑道:“明白了,王爷,下官这就去办!” 乌丽好奇地问道:“你啥意思?” 小隐淡然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第269章 难得闲暇 公主和王爷同时出行,按理需要大队人马随行,但小隐不愿惊扰百姓,轻车简从,与乌丽同乘一辆二驾马车,让小乐子和护卫长钟欣带了四名护卫身穿便衣骑马随行,乌丽只带了小秋和小榔头两人。 马车缓缓启动,乌丽舒展了一下身姿,伸了一个懒腰,脸上洋溢着轻松愉悦的笑容,轻声道:“今日难得你抽出时间陪我,我们定要好好享受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自入巴五个多月以来,小隐一直起早贪黑忙个不停,鲜有闲暇陪乌丽,但乌丽并无怨言,她理解小隐的辛苦与不易,从来不给他添乱。只要每天能见他一两面,哪怕是远远地看他一眼,便心满意足了。 小隐打心眼里感激乌丽的善解人意,一空下来便想着去见见她,聊几句冷暖,关心她的身体状况。 在太医李忠的精心治疗下,乌丽的病情已有了明显的改善。据李忠所言,再调养三五个月,她的头发便可完全恢复如初。这令小隐倍感欣慰,心中的忧虑也减轻了不少。 马车行驶了一段路程后,小隐忽然想起一事,好奇地问道:“对了,你主持的同善会筹备得怎么样了?” 乌丽微微一笑,从口袋中取出一张奏笺,递给小隐道:“三日后开张,这是薛有福他们搞的书策,你不妨看看,提提意见。” 听见薛有福这个名字,小隐略感兴奋,道:“薛有福?有些日子没见了!他近况如何?” 乌丽轻笑道:“他挺好的。同善会的事,我不过随口一提,他便欣然应允,迅速联合了十几位富商着手筹备。他其实很想见你一面,无奈你公务繁忙,他又无甚紧要之事,所以段先生一直未曾安排。但他为人本分,从未向我提出过特别要求。” 小隐扫了一眼奏笺,高兴地道:“饥者得食,寒者得衣,病者得药,死者得棺……不错不错,说得太好了,正合本王心意!本王所求便是巴泸百姓人人有饭吃,个个有钱赚。” 乌丽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呀,真是三句不离本行。” 小隐回忆起往事,感慨道:“上次我们冒险来巴救小白,薛有福可是帮了大忙,若非有他,我们哪能如此顺利。回头我得让小乐子安排一下,与他见个面,当面致谢。对了,他那书呆子弟弟薛禄近况如何?” 乌丽摇了摇头:“我没问,薛有福也没提起过。不过,同善会的事,我倒是遇到点麻烦。” 小隐眉头微挑,询问道:“哦?有何麻烦?” 乌丽解释道:“天隐楼在边境小城蛮川邑开设了一间商行,两日后开张,已经与和蛮新上位的大鬼主孟谷约好,当日下午商谈合作事宜。你知道,这是天隐楼在西南边境面向百蛮和锣甸鬼国开设的第一间商行。 若合作顺利,下一步就会把分行开设到他们那边的城市里去,这对于及时了解这些邻国的动态非常重要,所以父皇和天君都很重视,我必须得亲自跑一趟,估计要三四天时间,所以,同善会的开张典礼,我赶不上了。要不,你替我去出席一下?” 小隐面露忧色,急问道:“等等,你……你说你明天要去蛮川邑?怎么不早说?跟蛮夷打交道,不危险吗?” 乌丽轻笑道:“我是去谈生意,又不是去做探子,谈得拢做,谈不拢就不做,能有什么危险?何况,此次我会与杨三娘同行,她是大将军,若有意外,也能应对。你且放宽心。” 然而,小隐仍难掩忧虑:“还是不行,我始终放心不下。那些蛮夷习性难测,谁知会耍何等手段?” 乌丽大笑道:“你没见过,人家杨三娘就是白蛮人,她会不了解吗?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你还是替我想想怎么应付同善会开张吧。” 她顿了一顿,沉吟道:“这个同善会从一开始便是以大成公主的名义在做的,开张典礼上,我若不出现,总觉得不太好。让你去吧,你的身份又似乎不妥……” 小隐忧心忡忡地道:“不行,我不放心你去,要不我陪……” 乌丽打断他,不悦道:“别任性了,小隐。都跟你说了,我是去谈生意,你一个大王爷你去干嘛?唉,晓得不告诉你了,省得你担心!” 小隐不甘地皱皱眉头:“你不告诉我就更不对了。这样,我让殷冷陪你一起去,她武功高,应变能力强,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嘛。” 乌丽见状,知道小隐的担忧难以消除,便点了点头,道:“好吧好吧,就依你。” 过了一会,乌丽突然轻轻一笑,道:“出门前,我就在想,今天出去玩,坚决不谈政事,没想到还是谈上了……” 小隐微笑着握住她的手,柔声道:“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不谈呢?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他朝窗外看了一眼,道:“宝林寺马上到了,接下来的时间,纯玩,不谈其他事了,好吗?” 乌丽心中甜甜的,笑着点了点头,道:“我没问题,你做得到吗?别到时候又忍不住谈起政事来哦。” 小隐哈哈一笑,道:“放心,我会守规矩的。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就好好享受这难得的闲暇时光吧。” 话音甫落,忽听外面有人声嘶力竭声喊冤屈:“冤枉!活天冤枉!千古奇冤!” 马车随即停了下来,钟欣厉声呵斥道:“何人敢挡王爷、公主的车驾!” “挡的就是王爷的车驾!王爷,冤枉!公主,冤枉!天大的冤枉!千古奇冤!” 这声音听来分外熟悉,小隐心念一动,便记起这不正是先前与乌丽提及的书呆子薛禄吗? 他不禁对乌丽笑道:“原来是薛禄,这呆子能有什么冤屈?” 乌丽戏谑道:“看来你要食言了。” 小隐歉然一笑,道:“人家既然过来拦咱们的道了,我还是下去看看吧。” 说着,他便跳下了马车。 果然,薛禄身着一袭白衫,跪在马路中央,胸前挂着一块大牌子,上面赫然写着“千古奇冤”四个大字,后背也挂着一块牌子,书着“含冤莫白”。 四周聚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多数是前来祈福的香客,还有几位僧人也在人群中窃窃私语。 两名护卫抢上前要把他拖走,薛禄奋力挣扎不肯离开,嘴上不停高喊“千古奇冤”。 小隐挥手让护卫停手,薛禄赶紧移回马路中间,重新保持跪拜的姿势,振臂高呼:“千古奇……” 小隐不禁哑然,打断他道:“薛别驾,你不在衙门办公,跑来这里喊冤,成何体统?” 薛禄闻言,迅速抬起头来,看见小隐,脸上露出惊讶无比的神情,好一会才道:“你……果然是你!你……当真是那……皇上亲赐的巴泸王爷?” 小隐正待答话,路旁一人分开观者抢上前来,捉住薛禄的胳膊便往外拖,嘴里叱道:“胡闹!小三子,你不想活啦!快走!快走!别胡闹……” 薛禄奋力挣扎,不肯离开,嘴里不停地高喊:“王爷,千古奇冤!沉冤莫白……” 要拖走他的正是薛禄的哥哥薛有福。 小隐摆摆手,冲薛有福道:“薛大掌柜,别来无恙?” 薛禄抬头看见小隐,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道:“你……你真的是他?你……你就是那位皇上亲赐的巴泸王爷?” 小隐正要回答,路旁一人分开人群,冲上前来,抓住薛禄的胳膊不由分说便往外拖,口中叱道:“小三子,你疯了!快跟我回去!别在这里胡闹!” 这人正是薛禄的哥哥薛有福。薛禄却挣扎着不肯离去,口中仍高喊着冤屈。 小隐见状,对薛有福招招手道:“薛大掌柜,别来无恙?” 薛有福闻言,连忙跪倒在地,不敢抬头,伏拜道:“草民薛有福,拜见王爷、拜见公主!” 他见身边的薛禄仍是一脸倔强,急忙伸手按住他的头,用力往地上摁,催促道:“快叩头叩头!拜见王爷和公主!” 薛禄却固执地挺着脖子,看着小隐,嘴里喃喃自语:“真是他?怎么可能?他不是王府的杀手吗?” 薛有福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用力一推将薛禄推倒在地。 薛禄摔了个七荤八素,困惑地问道:“哥,你干嘛推我?” 小隐笑道:“好啦,薛掌柜,令弟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就由他吧。本王方才还在与公主商议,要与你见上一面,当面向你道谢……” 话未说完,一声洪亮的佛号响起:“阿弥陀佛!”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修梦大法师带着三名僧人急步走来。 修梦法师年约六旬,面容慈祥庄严,双眸深邃明亮,似乎能看透人心。他身材高大挺拔,身披素净僧袍,步履稳健有力,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从容不迫的风度。 他走到马车前面,对着小隐双手合十,微微颔首,道:“王爷、公主,贫僧修梦有礼了。” 第270章 薛禄喊冤 乌丽闻声,立刻下了马车,与小隐一起还礼道:“大师不必多礼,本宫携巴泸王专程造访,恳望得到大师指点。” 修梦法师道:“善哉善哉!请公主、王爷移步禅房奉茶。” 乌丽对小隐道:“这样吧,本宫先随修梦法师去看病,你处理好了薛有福的事,再过来找我吧。” 说完,对修梦法师道:“大师,请!” 修梦法师微微颔首,在前引路,前往禅房。 小隐对钟欣道:“你带两人随公主去吧,但保持距离,不得打扰法师和公主。” 钟欣应声带上两人紧随公主而去。 随后,小隐走到跪地伏拜的薛有福面前,道:“薛掌柜,起来吧。本王知道这是你和公主的刻意安排,前面带路,走吧。” 薛有福又拜了一拜,站起身来道:“舍弟书呆子脾气,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转头冲薛禄喊道:“小三子,还不快向王爷请罪!” 薛禄嘟囔道:“请罪?请什么罪?他能解决我的诉求,我倒也愿意。”说着向小隐抱抱拳,“薛禄见过王爷!” 小隐微微一笑,轻轻摆摆手,示意薛有福前头带路。 薛有福扯了一把薛禄,紧走几步,回头道:“王爷,请!小人在禅心亭备了精美茶点,特请王爷品尝。” 禅心亭坐落于寺庙的幽深之处,四周被苍翠的古树环抱,仿佛一片被时光遗忘的净土,与世隔绝,静谧而庄重。亭子的造型古朴典雅,亭檐微微翘起,仿佛一只仙鹤展翅欲飞,轻盈而灵动。 此时,一阵悠扬动听的琴声响起,旋律婉转悠长,如泉水潺潺,如清风拂面。这琴声似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又似是从亭子的深处飘出,只闻其声,不见弹琴人,更增添了几分神秘与雅致。 亭中,几张石桌石凳静静地摆放着,上面铺上了精美的台布,显得既古朴又典雅。石桌上,一套全套的陶瓷茶具摆放得整整齐齐,每一件都精致细腻,散发着淡淡的光泽。旁边,一盘盘点心香气四溢,色泽诱人,令人垂涎欲滴。 一位长发披肩的年轻女子正坐在石凳前,专心致志地冲洗着茶具。她的动作轻盈而优雅,如同舞蹈一般,令人赏心悦目。 阳光透过树梢,洒在她的身上,映照出她温婉的轮廓,仿佛一幅动人的画卷。 在这禅心亭中,琴声、茶香、点心香和女子的优雅姿态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和谐而宁静的画面。 这里仿佛是一个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让人忘却烦恼,沉醉在这份宁静与美好之中。 薛有福恭请小隐入座首席,自己在对面陪坐,让薛禄站在了他的身后。 司茶女笑容可掬,奉上香茶一杯,呢喃道:“碧潭飘雪,请王爷品尝。” 小隐接过茶杯,轻啜一口,顿时茶香四溢,沁人心脾。他细细品味,只觉口感鲜爽,余味无穷,不禁点头称赞:“好茶!不愧是巴泸名茶!” 薛有福笑道:“小可专营茶叶和酒水,王爷若是喜欢,要多少有多少。” 小隐淡然一笑,道:“本王对茶并无特殊偏好,只是觉得如此巴泸名茶当走出巴泸,让天下人皆能品尝我巴泸好茶。” 薛有福连连点头道:“王爷所言极是。其实小可一直有此想法,巴泸地区有的是好茶,如蒙顶甘露、螺山云雾、青城雪芽、竹叶青等等,只是批量生产工艺和包装亟待改进,不过最大的问题是,进出巴泸的七八条驿道和栈道大多年久失修,难以承运大宗货物。巴王一直以没钱为由拖着不肯修缮,仅剩的三条通道,其运输和仓储皆被欧阳世家掌控,费用由他们说了算,故成本极高呀,大大削弱了巴泸产品的竞争力!” 小隐皱起眉头,问道:“不是还有内河航道吗?” 薛有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王爷有所不知,内河航道的运力虽大,但运输船、码头和苦力却主要被乌定家族和蛮帮所掌控。码头上货物堆积如山,谁出的价高,他们优先安排运谁的货,唉,做商人难啊,有时候求爷爷告奶奶也没用,太难啦!” 小隐又追问道:“欧阳世家、乌定世家还有蛮帮,除了运输这块,他们还控制了哪些行业?” 薛有福答道:“那多了去了,矿业、集市、闹市店铺、酒店客栈、勾栏瓦肆、茶馆赌场等等,总之,能赚钱的营生大都攥在他们手里。” 小隐对巴泸三大势力的所作所为早已有所耳闻,但今日听薛有福如此道来,仍不禁感到触目惊心。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缓缓道:“本王来巴泸之前,曾向陛下许下诺言,五年后必将还陛下一个物阜民丰、繁荣昌盛的巴泸,否则愿受重罚。幸得陛下信任,封本王为巴泸总督,赋予一切军政大权,并派遣乌丽公主持尚方宝剑任钦差大臣常驻巴泸,以助本王一臂之力。” 薛有福和薛禄闻言,皆是肃然起敬。 小隐顿了一顿,接着表情严肃地道:“本王的目标也不高,只希望巴泸的百姓人人有饭吃,个个有钱赚。如果有人胆敢阻挠本王实现这一目标,不论他是谁,势力有多大,公主的尚方宝剑必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绝不姑息!” “好一个人人有饭吃,个个有钱赚!好一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薛禄忽然跪地伏拜,激动地喊道。“刚正不阿,一心为民,王爷真英雄也!下官拜服,适才多有冒犯,恳请王爷恕罪!下官愿负荆请罪,接受任何处罚!” 显然,小隐一心为民的意志和决心深深触动了他,令他敬佩不已。 小隐微微一笑,伸手扶起薛禄,温和地说道:“薛禄,你无需如此。当日本王为救你性命,扮作小厮随你登上运粮船,你的臭脾气本王早有领教。你今日之言,反倒让本王看到了你对巴泸百姓的关心。只要你日后能尽心尽力为朝廷效力,为百姓造福,本王不但不追究你的冒犯,还要重用你!” 薛禄感激涕零,连连叩首道:“谢王爷不杀之恩!下官定当肝脑涂地,以报王爷知遇之恩!” 薛有福也拱手道:“王爷英明神武,有王爷在,巴泸百姓定能安居乐业,繁荣昌盛指日可待!” 小隐摆手笑道:“好啦,马屁话不用说了。薛禄,刚刚你一直喊‘千古奇冤’,究竟所为何事?” 薛禄刚站起身来,闻言又立即跪下,伏拜道:“是昭明公主之事。不知王爷是否有所耳闻?” 小隐点点头道:“昭明公主,本王认得,不就是巴王的姐姐吗?听说也是你的意中人!你且起来说话,慢慢道来。” 薛禄闻言,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站起身来,挠了挠头,道:“王爷真是明察秋毫。事情是这样的,巴王因谋逆伏诛,王府满门抄斩。但此案竟然累及昭明公主下狱,实乃不公不允。 昭明公主她一直以来都坚决反对巴王造反,多次劝说无果,甚至和我等一起质问过巴王,这事人尽皆知。 然而朝廷却不分青红皂白,将明确反对谋逆的昭明公主也关进大牢,这岂不是天大的冤枉吗?” 薛禄说到此处,眼中闪过一丝悲愤之色,继续说道:“下官每每想到此事,便觉得心如刀绞。昭明公主她本是皇室血脉,金枝玉叶,却落得如此下场。 王爷,您若能为此事主持公道,下官愿肝脑涂地,做牛做马,以报王爷大恩!” 虽然小隐与昭明公主只见过一次面,但对她的印象不错。 巴王曾亲口提及昭明公主反对他造反的事,也正因如此,巴王讨厌薛禄的聒噪,派人追杀他,意图让他永远闭嘴。 后来,巴王竟然有意让昭明公主嫁给小隐,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小隐默默地喝茶,沉思良久,脑子里忽灵光一现,乌丽要赶赴蛮川邑谈生意,对同善会之事分身乏术,昭明公主也是公主,何不让她代替乌丽出席开张典礼呢? 如果她愿意,完全可以继续做下去。乌丽既然开始经营天隐楼生意,以后多半没有时间去亲自关照了。 小隐放下茶杯,对薛禄道:“薛禄,总督府正在用人之际,明日午后你去总督府找建工署杜署长报道吧。本王有意让你帮助管理工程建设资金,发挥你的专长,替本王看住每一文钱,绝对不可被任何人贪污或者滥用,否则唯你是问!” 薛禄兴奋地连叩三个响头:“多谢王爷信任!谢王爷信任!下官定不负王爷所托,尽心竭力,守好每一文钱!” 小隐接着道:“昭明公主的事,本王心中有数,会作妥善安排。你先下去吧,本王另有要事与你哥哥商谈。” 薛禄千恩万谢,高高兴兴地退了下去。 薛有福抱拳道:“能得王爷赏识、照顾,真乃薛家之福!王爷但有吩咐,小人愿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小隐道:“薛禄性子耿直,口无遮拦,但做事一丝不苟,认真负责。有些事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为好。” 薛禄道:“王爷慧眼识才,知人善任,小可为他得遇明主深感荣幸,谢谢王爷不计前嫌!” 第271章 昭明公主 小隐继续道:“三大势力掌控巴泸经济,对巴泸的发展有害无利。本王有决心要扫清一切障碍,但他们在巴泸深耕多年,实力雄厚,要想扳倒他们,非找到他们参与巴王谋逆或违法犯罪的铁证不可。你们都是商人,互相知根知底,本王希望你能提供有用的信息,或者帮助搜集他们犯罪的证据。” 薛禄闻言,激动地道:“王爷放心,小人定当竭尽全力。三大势力的所作所为,我们商人都看在眼里,恨在心里。他们欺行霸市,无恶不作,早就该有人出来整治他们了。王爷既然有意为民除害,小人定当全力支持。 不敢欺瞒王爷,巴王府的劳管家与小可交好,您也认识的,他曾提供过不少有用的信息。巴王死后,小可让他躲在家里避难,因此逃过一劫。小可过后便去找他,他一定知道不少秘密。” 小隐大喜,道:“如此甚好,不过此事须得保密,否则恐有性命之忧,本王也不一定能护得住你们。” 薛有福郑重地点了点头,道:“王爷放心,小人知道分寸,定不会泄露半分。” 小隐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很好,此事拜托了,本王静候佳音。” 说着,起身告辞。 薛有福忙起身抱拳道:“是,恭送王爷。” 小隐转身去找乌丽,恰好乌丽从修梦大师的禅房出来,手中晃着一张药方,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容。 她见到小隐,便笑道:“你来得正好,修梦大师刚刚给我开了个药方,说是对调理身体、修复头发极有好处。” 小隐走上前去,接过药方看了看,点头道:“修梦大师医术高超,有他开方,定能药到病除。” 乌丽笑着将药方收起,道:“修梦大师还推荐了几处山上景色别致的地方,说是值得一游。不如我们一起去转转,如何?” 小隐欣然应允,道:“当然,今日游山玩水才是正事。” 于是,两人徒步在钟山上转悠,游览各处景点。 山间清风拂面,鸟语花香,令人心旷神怡。他们时而驻足观赏,时而轻声交流,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时光。在这美丽的山景中,两人的心情都格外愉悦。 两人一直逛到日落西山,金色的余晖洒满山间,他们才依依不舍地打道回府。 次日一早,小隐便命人前往大牢,将昭明公主释放出来。 他知道,昭明公主无辜受累,一直被关押在大牢中,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极大的折磨。因此,他决心尽快为她洗清冤屈,恢复她的自由。 当昭明公主被带到承运殿时,眼前这位英俊潇洒的巴泸王,让她震惊不已。 她惊讶地发现,这位年轻有为的王爷,竟然就是巴阳郡主口中的“小美眉”,而巴王还曾有意将她与这位王爷撮合在一起。一时间,她惊愕得无法言语。 过了好一会儿,昭明公主才回过神来,敛衽作礼,轻声说道:“王爷大义,救昭明于水火之中,此恩此德,昭明铭记于心,永生难忘。” 小隐向她轻轻摆手,道:“你不用谢本王。本王知道你并未参与巴王谋逆,而且多次劝阻,令巴王恼羞成怒,怪罪于薛禄,差点将他杀掉,所以你不该受他牵连。昨日薛禄向本王喊冤,本王决定还你自由身,恢复你的公主待遇。” 昭明公主听他说起薛禄,忍不住关切地问道:“谢王爷恩典。不知薛禄他……现在可好?” 小隐微笑道:“他一切安好。本王任命他总督府建工署副署长,专事管理工程钱款。此刻,他已在殿外等候多时,你出去便可见到他了。” 昭明公主听后,露出欣慰的笑容,赞叹道:“王爷慧眼识才,知人善用,昭明佩服。薛禄得遇明主,昭明替他高兴,也替他向王爷表达由衷的感谢。” 小隐却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不用谢本王。你出去以后便会知晓,你的两位王弟巴王和泸王皆为本王亲手斩杀。你若心存芥蒂,可视本王为仇人,随时来找本王报仇。” 昭明公主默默地看着小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忽长叹一声,缓缓说道:“自我洞悉王弟谋逆野心,便多次劝诫,但他执迷不悟。我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无论是死于你手,还是他人之手,都是他的宿命。 皇叔留我一命,已是莫大的恩情。如今又得王爷庇佑,能平安度过余生,小女子知足矣。” 小隐点头道:“你能这么想,本王甚感欣慰。公主年轻守寡,薛禄对你情有独钟,好好珍惜吧,人生漫漫,难得有情人。” 昭明公主脸腾地红了起来,低垂头略带羞涩地道:“我与薛禄乃莫逆之交,其实……并无男女之情……” 小隐愣住了,没想到薛禄爱得轰轰烈烈,其实不过是单相思,自己一时想当然,倒显得唐突了,不觉有些尴尬,忙转移话题道:“那……公主日后有何打算?” 昭明公主沉低头默了一会,缓缓抬起头望向窗外辽阔的天空,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孤雌寡鹤,古井不波,青灯为伴,独善一生。” 小隐听她这么说,不觉有些伤感。他注视着昭明公主那坚定而又带着一丝落寞的眼神,叹道:“公主志趣高洁,令人佩服。然人生漫漫,何苦独行?未来或有时,公主当知,生活非唯青灯古佛,亦有人间烟火之暖。” 昭明公主听了小隐的话,又沉默了一会儿。 她似乎被小隐的话触动了心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然而,她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的决定不会改变。 小隐道:“乌丽公主联络一批商人搞了一个同善会,旨在积善余庆,扶危济困,近日她另有要事,无暇顾及,不知昭明公主是否愿意接手此事?” 昭明公主眼睛一亮,欣然道:“乌丽公主国色天香,心地仁厚,实乃我辈楷模。我本无所事事,积善行德正是我心所求。昭明愿意。” 小隐微笑抱拳道:“谢谢昭明公主伸出援手。你赶紧回家吧,薛禄怕是在外面等不及了。” 昭明公主躬身行了一个大礼,道:“谢王爷恩典,日后但有所求,昭明自当尽心竭力,不负所托!” 昭明公主走后,殷冷急匆匆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凝重,向小隐禀告道:“小隐……王爷,下官……我发现有人在大门外暗中监视王爷府!” 她至今未习惯称小隐为王爷,在他面前称自己为下官。当然,小隐也从未介意。 小隐眉头一挑,露出惊讶之色,问道:“竟有此事?可查清楚是什么人了吗?” 殷冷点头,沉声道:“监视者一共有两人,一个扮作算命先生,一个扮作乞丐。我派人跟踪了他们,最终在附近的锦里客栈找到了主使者,王爷,你猜猜看,会是谁?你绝对想不到他们是谁。” 小隐略一思索,忽然笑了起来,道:“好熟悉的作派,莫不是莫山岚与侯良那两人?” 殷冷也笑了起来,道:“王爷果然还记得他们。” 小隐不禁失声发笑:“真是他们?呵呵,看来他们是在用我教他们的方法对付我啊。” 殷冷收敛了笑容,正色道:“王爷,他们既然重操旧业,背后必有主谋。我原本打算立刻抓捕他们,但考虑到或许能顺藤摸瓜查出更大的阴谋,所以暂时按兵不动。” 小隐点头赞同道:“你做的对。查出谁在雇佣他们才最重要。” 说着,他皱起眉头,嘴里发出“啧”的一声,缓缓道:“当时我给了他们救命锦囊,后来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按理他们应该用到锦囊了,怎么还会出来做杀手呢?” 殷冷分析道:“或许他们被人拿住了软肋,又或者雇主开的价钱让他们心动了吧。毕竟,杀手这个行业,诱惑与风险并存。” 小隐沉吟片刻,道:“我总感觉他们可能还不知道他们要刺杀的王爷就是我。这说明他们的确去了信息闭塞的偏远之地生活,出于某种原因才重操旧业。你觉得,如果他们知道他们要刺杀的猎物是我,他们还会接下这单子吗?” 殷冷微微摇头道:“这个……不好说,他们虽然是杀手,但昔日与王爷的情分还在。若知道目标是王爷,他们或许会犹豫,甚至放弃任务。但杀手行事,往往受雇于金钱和权势,若对方开出的价钱足够诱人,他们也未必能抵挡得住诱惑。他们毕竟是杀手,为了钱,甘冒风险也是有可能的。” 小隐道:“我倾向于他们还不知道真相。这样一来,我们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设法将他们引出水面,同时查清楚背后的主谋。” 殷冷好奇地问道:“王爷,你又想到什么妙招了?” 小隐笑了笑,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道:“他们俩脑子不太好使,你我不妨与他们来个‘不期而遇’,就说我们也是受雇要刺杀王爷的,你觉得他们会怎样?” 殷冷忍不住大笑起来,竖起大拇指道:“真有你的,这也想得出来!我觉得一定会很好玩。” 小隐笑道:“那我们今晚就行动,好好跟他们玩一玩!” 第272章 又见刺客 小隐当即让殷冷派出两名精明强干的捕快,分别乔装成乞丐和算命先生,去王府大门两侧跟莫山岚派来蹲守的人抢点位。 不久,假扮乞丐的杀手便按捺不住了,对假扮乞丐的捕快抱怨道:“兄弟,你看,怎么说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吧。明明是我先来的,你挪个地吧。” 捕快笑道:“兄弟,大路朝天,各走各边,你讨你的,我讨我的。你要愿意,咱有饭同吃,有钱同讨,要不愿意,咱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 这位捕快身材魁梧,气势逼人,一番话让先来的“乞丐”顿时没了脾气,他只得忍气吞声,不敢再有任何异议。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对峙了好一阵子,最终,那名“乞丐”实在是受不了这种令人窒息的尴尬气氛,悻悻然站起身,走向王府大门的另一侧。 捕快乞丐看着他的背影,暗自冷笑不已。 与此同时,在王府大门的另一侧,另一场“摊位争夺战”也在悄然上演。 另一位捕快装扮的“算命先生”手持卦旗,步态从容地走近了杀手假扮的算命人。 他全然不顾对方的不满与警惕,直接紧挨着杀手的摊位支起了自己的算命摊。 杀手见状,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本以为自己的摊位位置偏僻,不易引人注意,没想到竟有人这么不客气地直接来抢占他的地盘。 他瞪大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捕快,试图用眼神让他知难而退。但后者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自顾自地支起了摊位,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嘀咕着一些算命术语。 杀手见捕快不为所动,心中更加恼火。他凑近捕快跟前,压低声音威胁道:“这位兄弟,先来后到不懂?识相的,赶紧换个地方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捕快抬起头,淡淡地看了杀手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兄弟,这地方又不是你家,你摆你的,我摆我的。你若是觉得不满意,大可去找别的地方。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嘛。” 杀手被捕快这番话气得七窍生烟,但他也清楚,此时若是真的动手,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只得忍气吞声,心中暗自盘算着如何应对这个难缠的对手。 就在这时,他看见“乞丐”灰溜溜地走来,朝他连使眼色,他会意地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收好摊,跟在了“乞丐”的后面。 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仿佛互不相识似的,不时警惕地回头看看,是否有人盯梢。 不多时,锦里客栈进入视野。 两人慢慢走近客栈,更加警惕地四下观望,确认无人跟踪,突然加快脚步,迅速进入客栈大门。 两人轻车熟路直接上二楼,轻轻敲响了其中一间房门,随后推门而入。 房间里空无一人,扮算命先生的杀手直接对着墙壁说道:“老大,今天遇到了一件怪事,所以我们提早回来了。” 过了好一阵子,隔壁房间里才传来了莫山岚的声音:“什么怪事?” “前不久来了两个人,一个是乞丐,另一个是算命先生,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他们紧挨着我们坐,像是要抢我们的位置,我们担心时间长了暴露,所以就先撤了。” “哦?有这等事?” 莫山岚沉默了。 不久,对面的房门打开,侯良走了出来,径直推门而入,扫了二人一眼,对扮乞丐的道:“丁四,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完了,丁三补充!” 丁四道:“今天我们和前几天一样,早早去王府大门一侧蹲点。不久前,来了一个乞丐,打扮得几乎跟我一模一样,不由分说就在我身边坐下。我想赶他走,可怎么说他都不理我。在王府大门口,我不敢动手,怕打草惊蛇,但两人挨在一起,活没法干,我实在受不了了,就先撤了。经过丁三摊位,没想到他那里也来了一个算命先生,要跟他抢摊位,呵呵。” 丁三接下去道:“是呀是呀,我也赶不走他,也不敢动手,后来看见丁四撤了,我觉得事情有蹊跷,所以赶紧回来向老大报告。” 侯良沉吟片刻,问道:“你们觉得他们会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丁四抢先答道:“会是谁呀?就是乞丐和算命先生呀。他们想必是注意到我们选的位置好,就想过来蹭点生意……” 丁三对此嗤之以鼻,打断他道:“蹭什么生意,不懂别装懂!他们明显也是假扮的乞丐和算命先生,我猜他们跟我们一样也是杀手,想要监视王爷府的动静,看见我们蹲守的点位好,就过来抢生意。” 侯良眉头紧锁:“你是说,他们可能是另一帮杀手,也是来刺杀巴泸王的?” 丁三点头道:“我想说的就这意思。” 侯良不觉忧虑道:“另一帮杀手?怎么会这样?这事就复杂了。” 丁四满不在乎地笑道:“这有什么复杂的,巴泸王树敌众多,抓的贪官,抄的家产数不胜数,哪些当官的,有钱的,哪个不盼着他早点去见阎王!” 丁三道:“这回算你脑子没瓦特,确实有这可能。” 丁四得意洋洋地继续道:“你脑子才瓦特呢!我说,咱们可是正宗的十三狼杀手,天下第一,还怕他们不成!要让我撞见,连他们一起杀!” 说着,从腰后抽出一把锋利的大弯刀,在空中霍霍挥舞了几下,兴奋地喊道,“我好久没尝过杀人的滋味啦!” 丁三推了他一下,警告道:“喂,收起你那破刀!别碰到我!你知道对方是谁吗?小心怎么死都不知道。老大不是说过,杀手的最高境界是不杀!” 丁四听后哈哈大笑,嘲讽道:“什么‘不杀’?我不信,也不懂。不杀,猎物怎么死啊?自己死?那还要我们杀手干什么?脑子瓦特了,哈哈哈。” 丁三无奈地摇摇头,道:“说你脑子瓦特,你还不信。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进去,你会做杀手吗?” 丁四顿时怒上心头,斥道:“我不会,你会?有种跟我再比一场,瞧是我的大弯刀能杀人还是你的鸡爪子行!” 侯良眼见两人又要陷入无休止的争吵,心中一阵烦躁,他不耐烦地提高声音喝止道:“够了,都给我闭嘴!吵吵嚷嚷的,真是烦死人了!你们两个就老实待在这里,别再给我添乱了!我去找老大商量对策,你们不许再吵,不许出去,别给老子添麻烦!” 说完,他转身走出房间,顺手将房门重重带上,隔绝了那两人的争吵声。 紧接着,他敲响了隔壁客房的门。门很快被打开,躲在里面的正是莫山岚。 时间回到半年多前。 当日,莫山岚与侯良被分派至小隐一组,他们遵循小隐的细致部署,先行赶赴绵州。 抵达后,两人迅速锁定伍彪的府邸,并选择附近一家客栈作为据点。 莫山岚化身算命先生,侯良则装扮成乞丐,他们分头在伍彪府邸大门两侧暗中蹲守,细致入微地记录着伍彪的出行规律以及进出府邸的人员动向。 对于在行猎时如何确保自身安全,小隐对他们也给予了诸多指导。 例如,在客栈住宿时,他们需包下至少三间客房,形成门对门两间、隔壁一间的三角布局,这样既能互相监视,又具备极强的迷惑性。 一旦被人跟踪,其他房间的人能迅速察觉。若遭遇如捕快等硬茬上门搜查,他们还能巧妙地诱导其进入错误的房间,并依循预先设计好的逃跑路线及安全屋脱身。 然而,经过一连七天七夜的艰苦蹲守,两人虽然搜集到了大量情报,却始终不见小隐和殷冷的身影。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心中的困惑与焦虑愈发强烈,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惊人的消息。巴王、泸王和岩岭长史一夜间被神秘人物斩杀,人头悬挂在大巴城门口。 这一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让两人震惊不已。他们初时不信,但经过四处打听和求证,最终确认了这一不可思议的事实。 据传,斩杀他们的是一名神秘莫测的大侠,让整个巴泸地区都为之震动。 伍彪反应迅速,立刻派兵展开了戒严,防止发生骚乱。 绵州城内遍布伍彪的人马,行刺行动变得极为困难。 莫山岚和侯良他们深知,此刻的绵州城已经风声鹤唳,稍有不慎就可能暴露行踪。 两人躲在客栈里,不敢轻易出门。他们不知该何去何从,只能静待小隐和殷冷的进一步指示。 然而,苦等了三天,他们并未等来小隐的任何消息,反而痛苦地发现身上的银钱已所剩无几。如果再继续等待,不仅客栈住不起,连基本的温饱都成了问题。 两人坐在房间内,愁云满面,相对无言。 突然,侯良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急忙翻出自己的包袱,从中掏出一件物品。 他激动地转身对莫山岚喊道:“我想到了……” 话未说完,侯良注意到莫山岚脸上也露出同样的激动表情,她手中也正握着那件物品——小隐留给他们的救命锦囊! 侯良急忙道:“我也想到了!殷狼真是个神人,他早已预料到我们此行会遭遇变故,所以特意准备了这救命锦囊来助我们脱困! 莫山岚道:“殷狼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打开,我想我们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是时候打开它了。让我们一起打开!” “好!” 两人同时行动,小心翼翼地解开缠在锦囊口的细线,取出了里面存放着的一个小白包。 “这里面装的什么?”侯良捏着小白包疑惑地问道,“有股子药味?难道殷狼给我们的是救命用的神药?” 莫山岚摇头道:“不太可能。如果是解毒丹或还魂丹之类的神药,我干嘛不直接给我们,何必搞个神神秘秘的锦囊。我记得他说过,‘万一出现意想不到的事或者遇到危险,打开锦囊,或能保你们性命。如果一时理解不了,随便找个郎中,你就懂了,但不得提前打开,也不可随意给别人看!’” 侯良眼睛一亮,说道:“我们客栈隔壁不就有家药铺吗?里面有个坐诊郎中,找他一问不就清楚了?” 莫山岚立刻站起身来,道:“好,我们现在就去。” 于是,两人怀揣着锦囊,急匆匆地下了楼,朝着隔壁的药铺走去。 第273章 人生不如意 两人怀着既兴奋又紧张的心情,踏出客栈大门,径直走进隔壁的药铺。 店内弥漫着药香,淡淡的气息让人心神宁静。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郎中端坐在柜台后,正专注地翻阅着一本泛黄的医书。 位年轻的伙计迎上前来,面带微笑问道:“两位客人,是来问诊还是抓药?” 侯良和莫山岚对视一眼,有些紧张地回答道:“我们……是来问诊的。” 老郎中闻声抬起头,向他们投来和煦的目光,并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两人鼓起勇气,走上前去,恭敬地行了一礼。侯良率先开口,将锦囊和小白包递给老郎中,诚恳地说道:“老先生,我们有一事相求。这锦囊和其中的小白包,是朋友所赠,据他说关键时刻能保我们性命。但我们实在不解其中奥秘,特来请教您老人家。” 莫山岚也在一旁补充道:“他还说,如果我们搞不明白,随便找个郎中一问便知。” 说着,也将自己的小白包和锦囊递了过去。 “哦?有这种事?” 老郎中接过锦囊和小白包,细细打量了一番,又轻轻嗅了嗅小白包中的药味,脸上露出微笑,道:“这里面装的确是药草,但四味药药性独立,并不成方,看来并非用于治病。” “这……”两人闻言,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困惑,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应。 老郎中提笔在一张纸上写下了药名,思索片刻,抬头问两人道:“你们确认你们朋友是认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两人同时摇头:“绝对不是开玩笑。救命锦囊,谁能拿这个开玩笑!” 老郎中又端详了一会药名,脸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道:“老朽明白了。你们的朋友的确是个有心人……” 侯良急切地问道:“快告诉我们是什么意思?” 老郎中笑呵呵地道:“这四味药的名字是,当归,熟地,百合,莲子,组合起来可以是两句话,当归熟地,百合莲子。” 两人默念道:“当归熟地,百合莲子……什么意思啊?” 老郎中笑道:“好啦,老朽不妨给你们点破吧。意思就是,危急时刻,如果你们不知道该怎么办,要当机立断,回你们的家乡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明白了吧?哈哈哈。” 莫山岚和侯良对视一眼,随即大笑,侯良兴奋地叫了起来:“明白啦,明白啦!谢谢老先生!谢谢殷狼!谢谢!” 原来殷狼的救命锦囊就是要他们放下手中的刀剑,远离江湖的纷争与险恶,回归宁静的家乡,与心爱的人结婚生子,过上平凡而幸福的生活。 两人顷刻间恍然大悟,心中如拨云见日,所有的迷茫与困惑都烟消云散。 他们高高兴兴地返回旅馆,迅速收拾起行李,怀着激动与期待的心情。迫不及待地想要踏上归途,回归那个他们离开达六年之久的充满温暖与安宁的家乡——蛮川邑。 莫山岚,是和蛮部族长老莫能的女儿,自幼拜在青藤门下习武。她的家乡莫家村坐落在边界线和蛮一侧。那里山青水绿,民风淳朴,有着她深深的根与魂。 而侯良的家乡候家庄,则位于边界线大成一侧,两地虽然隔河相望,但一条古朴的小桥却将两地紧密相连,见证了他们的成长与变迁。 侯良家境富裕,自幼拜在当地白猿门高手袁飞门下练武。 袁飞与青藤门掌门雷云虎是拜把子兄弟,所以两人经常带门下弟子相聚切磋。莫山岚与侯良也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六年前的一个夜晚,双方弟子又一次在青藤门所在地青藤山庄相聚,青藤门大师兄诺驱是头色狼,一直对莫山岚心怀不轨。 那晚,他喝多了酒,借着酒劲在一处小树林里欲对莫山岚施暴,莫山岚敌不过大师兄,眼看就要遭他毒手,侯良恰好经过,立刻出言制止。 双方随即动手,侯良不敌,正当诺驱挥刀要杀死他之际,莫山岚从他背后刺出一剑,杀死了诺驱。 诺驱的父亲是和蛮族二鬼主诺当,权势熏天,在整个和蛮族没人敢得罪,侯良与莫山岚自知闯下大祸,连夜逃离青藤山庄,离开了家乡,开始了长达六年的逃亡生涯。 几经辗转,最后加入了岩岭牵头的十三狼杀手组织。 当两人满怀兴奋和期待回到家乡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如坠冰窟,心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悲痛。他们发现,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曾经熟悉的家园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侯良的候家庄,那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如今已经化为一片废墟。 五年前的一场大火,将这里烧成了灰烬,只剩下断壁残垣,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凄凉。据说家里的亲人,从大火中逃出来的寥寥无几,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如今只能在记忆中寻找。 而莫山岚的莫家村,也经历了同样的悲惨遭遇。她的父亲莫能,那个曾经威武挺拔的长老,早已被人迫害至死,他的离去让整个家族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为了逃避迫害,家里的亲人各奔东西,如今已经散落天涯,不知去向。 突如其来的打击令二人几乎承受不住。他们曾无数次在梦中回到家乡,想象着与家人团聚的美好场景,然而现实却是如此残酷,让他们无法面对。 眼前的一切,仿佛是一场噩梦,让他们无法接受。 两人站在废墟之上,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痛与愤怒。 他们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无法接受曾经的家园和亲人就这样消失不见。 他们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但泪水却无法洗去心中的伤痛。 经过暗中调查,最后认定,造成这些悲剧的罪魁祸首是诺当,而他现在已经当上了和蛮部族的大鬼主! 大鬼主是和蛮部族的最高首领,在领土内拥有绝对的权威和权势,他的住处戒备森严,高手如云,出行时扈从众多,要想刺杀他,难度极大。 但两人决定即刻采取行动,不惜一切代价杀死诺当,为家族报仇! 他们开始秘密筹备行动,把这几年学到的暗杀知识和技能统统用了上去,在收集了足够的情报后,制定了一个周密的刺杀计划。 通过分析近一个月时间的监视记录,他们自信找到了诺当的弱点。 诺当虽然年逾五十,拥有十二个妻妾,但他生性好色,喜欢在外面偷腥,老少通吃,甚至染指下属的妻子。 最近,诺当迷上了大司马沙耶的小妾苏娜。两人每六日会在午后时光去一家叫“鸿运布庄”的店铺里幽会偷情。 苏娜会假装进店里看绸布,而诺当则从后门进入店铺后院。 果然是家花不如野花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或许为了掩人耳目,他只会带六名随从出行,其中四名是和蛮勇士,武艺高强。 当诺当进入后院的一间密室时,两名勇士负责守卫后门,另两名则扼守店铺通往院子的通道,还有两人在院子里随时待命。 此外,还有一支十二人的巡逻队会在此时出现在大街上,沿街巡逻。 鸿运布庄与王宫相距仅两条街,刺杀行动必须果断迅速,否则很快会招来王宫守卫。 四名勇士都是和蛮族的顶尖高手,论实力,莫山岚和侯良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如果在诺当偷情之际,采用偷袭的方式,或许可撂倒其中两名勇士,但进入院子要想突破另外两名勇士的防守,难度不小,稍有延误,便会引来巡逻队,届时不仅刺杀计划化为泡影,两人亦难以脱身。 然而,这是诺驱身边防守力量最弱的时机,也是唯一可能成功的机会。 两人反复推算,总觉的己方力量不足,刺杀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反而自身陷入险境的可能性极大。 正当两人束手无策一筹莫展之际,竟在一家简陋小饭馆的门口意外邂逅了丁三和丁四这对欢喜冤家。他们正因吃霸王餐与店家争执不休,场面颇为热闹。 丁三丁四是一对孪生兄弟,乌蛮族人,但长的并不像,性格也迥然不同。 丁三性格沉稳内敛,偏好低调行事;而丁四则冲动易怒,终日喋喋不休。两人自小互不相让,整日里打闹不休,一刻也不停,仿佛天生冤家。 他们俩是侯良师伯人称猿王丁七的儿子,虽然人有点浑浑噩噩,但承袭父学,练武却天赋异禀,二十岁时便超越了父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不过,兄弟俩有个共同的缺点,那就是头脑简单,不务正业,只热衷于打架斗殴,惹是生非,常常让他们的父母气得吐血,这也导致了他们的父母先后因忧虑过度而离世。 在丁七临终前,他将这对兄弟托付给了师弟袁飞,并嘱咐他们带着自己的信件前往大成寻找袁飞。 然而,兄弟俩在旅途中只顾嬉戏玩耍,辗转多地,最终抵达和蛮王城蛮阙时,已是囊中羞涩,不得不靠吃霸王餐度日。 侯良看见他们,心中大喜,立刻替他们支付了饭钱,并将他们带回了自己住的客栈。 他们之间曾有过两次互访,一起玩得挺开心,所以彼此印象深刻。 丁三丁四兄弟的武功极高,有他们两位高手的加入,刺杀行动的成功几率无疑大增。 于是,他们重新商讨并制定了更为周密的刺杀计划。 第274章 刺杀诺当 终于等到了诺当的下一个幽会日。 天还没亮,侯良便潜入鸿运布庄后院,躲进了诺当幽会的密室,趴在床底下守株待兔。 天还未破晓,侯良便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鸿运布庄的后院,轻手轻脚地摸进了诺当幽会的密室,躲进床底下,守株待兔。 中午时分,苏娜如期而至,她提前进入密室,准备迎接诺驱的到来。 侯良当即出手,控制住她,并脱下她的衣服,换在了自己身上,用一块纱布罩住自己的脸庞,坐在床上,静待诺当的到来。 第一步成功了! 他的心中充满了紧张和期待,但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冷静和镇定,才能顺利完成最后一击。 不久,院子里传来了说话声和脚步声,诺当带着他的护卫到了。 侯良的心跳也随之加速。他紧紧地握住藏在袖中的匕首,准备随时给诺驱致命一击。 “宝贝,我来啦!” 房门被用力推开,诺当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他满脸淫笑,完全没有察觉到眼前的危险。 “心肝宝贝,今天怎么啦?是哪里不舒服还是等不及了?哈哈哈。” 显然他注意到“苏娜”坐在床上,只是扭了扭身体,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起来迎接他。 诺当关上房门,大步走到“苏娜”面前,张开双臂将“她”搂进怀里。“宝贝……” 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悄无声息地刺进了他的胸口,诺当做梦也想不到眼前的“苏娜”竟然是他的索命人! 侯良一招得手,继续发力,直至匕首刺入大半,然后用力一拧,沉声道:“诺当,杀我父母,毁我家园,你的死期到了!” 吸血喷涌而出,诺当圆睁双眼瞪着刺杀者,身躯慢慢倒了下去。 侯良拔出匕首,取下脸上的纱布擦拭上面的血迹。 “是……你……” 诺当终于看清了刺杀者的真面目,但为时已晚,身体抽搐了几下便一命呜呼。 然而,被侯良点了穴道塞进床底下的苏娜看见了诺当被杀的惨状,歇斯底里般尖叫起来。 侯良大惊,急忙推开房门冲了出去。 守在院子里的人闻声跑了过来,纷纷问道:“怎么啦?什么事?” 侯良并不回答,捂着脸跑向门口。 守在院子里的随从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们推开房门发现诺当被杀时,侯良已冲到了门口。 此时,丁三丁四已经解决了守在门外的两名勇士,莫山岚坐在一辆马车上在不远处守候。 “有刺客!抓刺客!” “大王遇刺!抓刺客!” 当一片呼喊声响起,侯良他们已跳上马车,疾驰离开,直奔附近的城门。 刺杀行动极其顺利,撤离王城也是一帆风顺。 莫山岚驾着马车一路狂奔,冲出城门,出城十里,改骑快马,马不停蹄往大成方向急行。 出乎意料的是,他们没有遭到追杀,三天后,他们顺利进入了大成境内,这才放松下来,开始考虑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为了这次行动,他们几乎花光了所有的银钱,而现在他们必须养活四个人。 丁三丁四除了吵架打架,其他一概不会。 而莫山岚与侯良也差不了太多,他们唯一掌握的技能便是杀人! 接下来,该往何处去,如何谋生? 莫山岚与侯良陷入了两难。他们漫无目的地走着,直至花完了口袋里最后一枚铜钱。 正当他们陷入困境、走投无路之际,有人悄悄塞给他们一封信,而这封信指引他们找到了另一封信和一百两银子。 信的内容很简单:十万两银子买巴泸王爷的人头。 显然,有人识破了他们的身份,并决定雇佣他们刺杀巴泸王。 十万两银子! 好夸张的报酬! 几辈子也花不完! 如此美差怎么就落到了他们头上?简直不可思议。 犹豫再三,十万两银子的报酬诱惑力实在太强,他们最终决定接下这单生意,就当是此生最后一票! 成功刺杀大鬼主诺当令他们信心大增,更何况要退出江湖过安宁的生活,没钱又怎么过日子? 于是,他们来到了大巴城,开始策划对巴泸王的刺杀行动。 本来一切进展顺利,丁三丁四扮演乞丐和算命先生的角色十分称职,监视记录做得也不错,莫山岚与侯良暗自欣喜,感觉仿佛有老天爷在助力。 他们开始相信,这次行动一定能够成功。 然而,今天发生的怪事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让他们一时之间手足无措,茫然不知所措。 侯良走进了莫山岚的房间,面色凝重。 莫山岚一见他,便紧张地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们可能已被人盯上,这次行动怕是有变。” 侯良蹙眉道:“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莫山岚深吸一口气,果断地道:“撤!安全第一,我们先撤出大巴城,再作打算。” 侯良不甘心地道:“可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 莫山岚摇头道:“生死存亡,前功尽弃又如何?先确保安全,日后再图机会。” 侯良点头,道:“你说得对,安全第一。那就按既定计划,分头撤到下一个安全点。我先去通知丁三丁四。” 莫山岚点头,随即开始收拾东西。她提了一个包袱,快步走出房间,从客栈的后门悄然离开。 侯良则留在房间里等待时机,约一刻钟后,他走出房间,在丁三丁四的房门上急敲了四下。 这是他们事先约定的撤离暗号,丁三丁四听到后,会立刻明白情况有变,需要迅速撤离。 随后,侯良也急步下楼,从后门离开。他不敢有丝毫耽搁,因为每一刻都可能成为生死攸关的瞬间。 不久,丁三丁四也匆匆忙忙地从客栈正门离开。 他们预先设定的撤离点是位于小和山的一处荒废的山神庙,相距大巴城十里之遥。那里人迹罕至,环境幽僻,而且可进可退,是个理想的藏身之处。 夜幕降临,莫山岚第一个抵达山神庙。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庙门,谨慎地查看周围的环境。见四周一片寂静,除了她自己轻轻的脚步声在回荡,只有远处的虫鸣和风声,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确定四下里这里没有埋伏。 她找到一处隐蔽的角落,坐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其他人的到来。 不久,侯良也匆匆赶到。 一进门便对莫山岚道:“我们是不是过于谨慎了?事情没那么严重吧?” 莫山岚没有作答,只是默默地点起一支蜡烛,从一座神像后面取出来一个包袱,在地面上摊开,包袱里面装的是一壶酒和几盘卤菜。 “丁三丁四一到,准要喊肚子饿死了。”她轻声说道。“吃完我们马上撤!” 侯良迟疑道:“真有必要吗?我觉得不用了吧。” 没过多久,丁三和丁四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果然,一进门,丁四便嚷嚷道:“受不了了!肚子太饿了。饿死啦!饿死啦!” 丁三叱道:“嚷什么嚷!你没死,你喊这么响干嘛!” 丁四瞪起眼睛,道:“我死了还怎么喊?没死才喊呀!饿死啦!饿死……” 丁三打断他道:“别喊啦!就你会肚子饿呀!” 丁三怒道:“哟嚯,不服气呀,咱俩比比谁的肚子更饿?” 丁三道:“比就比,谁怕谁呀!来呀!” 丁四道:“比……肚子饿怎么比呀?” 这时,他的肚子忽然咕咕叫了起来,他顿时大笑道:“有啦!就比谁的肚子叫咕咕叫得更响!” 丁三正要应他,侯良叫道:“别吵了,再吵卤鸡卤鸭,我们就吃完了!” 丁四闻言,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坐在了酒菜前,抓取半只卤鸡便啃咬起来。 丁三也不甘示弱,几乎与他同时抢到了另外半只卤鸡。 庙堂里顿时充斥着两人吧唧吧唧的啃咬咀嚼之声。 莫山岚举起酒壶喝了一大口,递给侯良道:“就一壶酒,你也两口吧。” 侯良接过酒壶仰脖子灌下两大口,然后把酒壶递给丁三道:“半壶酒,老三也喝,三大口,剩下的都给老四。” 侯良指定丁三先喝酒,目的就是明确顺序,免得两人又吵吵闹闹半天。 丁三咕嘟咕嘟喝了一通,丁四忽然叫了起来:“不对,你多喝了!” 丁三放下酒壶,道:“我才喝了两大口,哪里多喝了?我还要再喝……” 丁四猛然伸手抢过酒壶就往嘴里灌,丁三用力往回抢,两人拉拉扯扯,忽然叫道:“啊哟,不行了,头晕……” 紧接着,两人几乎同时往后仰倒在地。 侯良大吃一惊,惊跳起来,莫山岚也跟着站起,但脑袋一阵晕眩,她立刻明白了,道:“我们还是着了人家的道……你……快走……”未说完,她也扑通一声倒地不起。 侯良试图上前扶她,但一脚才跨出,立脚不稳,也扑通跌倒。迷迷糊糊地看见有两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殷爷果然神机妙算,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哈哈哈……” “殷爷……是谁?”侯良叫道,随即晕了过去。 侯良大吃一惊,惊跳起来,想要去扶莫山岚。然而,莫山岚刚刚站起,脑袋便一阵晕眩,她立刻明白了:“我们还是着了人家的道……你……快走……”话未说完,便扑通一声倒地不起。 侯良试图上前扶她,但一脚才跨出,便立脚不稳,也扑通跌倒。迷迷糊糊中,他看见有两人从黑暗中走出来,其中一人得意地笑道:“殷爷果然神机妙算,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哈哈哈……” 侯良心中一惊,努力想要保持清醒:“殷爷……是谁?”他大声叫道,然而声音却显得虚弱无力,紧接着他也晕了过去。 第275章 又见殷狼 不知过了多久,自头顶而下一阵冰凉令侯良惊醒过来,却是有人往他头顶浇了一盆凉水。 侯良打了一个哆嗦,用力甩甩头,努力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被反绑在柱子上,嘴里塞着一团臭布,无法说话,只能发出唔唔的声响。他试图挣扎,想要挣脱束缚,但无济于事。 屋里灯光昏暗,看起来空荡荡的,像是一个老祠堂,四下里静悄悄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和潮湿的气息,让人不禁感到一股寒意。 他扭头看见莫山岚也被绑在一根柱子上,低垂着头,似乎还没从昏迷中醒来。丁三和丁四手脚皆被绳子结结实实地捆着,躺在地上像两头待宰的猪。 看见这一幕,侯良心中一阵凄凉。 莫山岚是对的,他们遇到了硬茬,对手神秘莫测,不是一般的厉害。 他心中懊悔不迭,如果当初能够听从莫山岚的,再谨慎一些,或许他们就能够逃过这一劫。 但现在,为时已晚!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他们落入敌手,已是待宰的羔羊,生死只在他人一念间。 他只能默默地等待着,心中期盼奇迹能够出现。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打破了祠堂的寂静。 有人过来了,听声音是两人。 侯良紧张地抬起头,看见两个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一人乞丐打扮,另一人看起来是个算命先生。 侯良的心一沉,他知道,他们这次是真的栽了。 这两个人的出现,意味着他们的的确确落入了对手的手中。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那个殷爷……莫不是…… 他心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丝侥幸。他瞪大眼睛,奋力挣扎,嘴里发出呜呜的声响,试图引起那两人的注意。 “乞丐”走到他面前,冷冷地说道:“别挣扎了,谁让你们不知天高地厚,连我们殷爷的生意也敢抢!” 证实了,他们果然是另一帮杀手!是一位叫殷爷的手下! 难道…… 侯良一阵激动,冲着“乞丐”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喉咙里“呜呜”的声音更响了。 “算命先生”走了过来,道:“他这么激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乞丐”冷笑道:“殷姐刚刚吩咐,他们不过是几个二流杀手,懒得审了,叫我们直接杀了。” 说着,他嗖地从腰间抽出一柄明晃晃的短刀,在侯良面前晃了晃,道:“四个人,先杀谁呢?” 这时,莫山岚也醒了过来,把眼看着侯良,目光中充满了无助和悲凉。 “乞丐”转头看着莫山岚,道:“我看就先送这个女的上路吧。” 侯良一听急了,拼命挣扎发声。他发现莫山岚嘴里并没有塞破布,她应该可以说话的,可她偏偏什么也不说! 侯良对着莫山岚使劲眨眼,摇晃脑袋,试图让她说点什么,但莫山岚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似乎已抱了必死之心,要临死前多看他一眼。 恰在此时,丁三和丁四同时醒了过来。 两人发觉被绑得不能动弹,嘴里塞着破布也不能说话,便开始像虫子一般扭动身躯,嘴里发出“呜呜呀呀”“哼哼唧唧”的怪声。 这两个浑人丝毫没觉得有生命危险,虽然绑得像粽子也似,却竟然用屁股和肩膀互顶互撞,喉咙里发出各种奇怪的声响,高高低低,长长短短,仿佛两人在对话一般,直叫人忍俊不禁。 “乞丐”和“算命先生”果然哈哈大笑,笑得捧腹弯腰。 祠堂里肃杀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 这时,屋里面忽然传来一个女人冷冰冰的斥责声:“你们笑什么?还不杀了他们,我们得抓紧回去向殷爷汇报!” “是是,马上!” “算命先生”也抽出一把短刀,对“乞丐”道:“我看还是先送这对活宝上路吧。” 两人迅即抢到丁三丁四跟前,分别把短刀、短剑架在了二人的脖子上。 “等一等!”莫山岚终于在明白了侯良的意思,醒悟过来,急喊道。“我是莫山岚,他是侯良,里面的可是殷冷殷姐?” “莫山岚?” 一个红衣女子从里屋快步走了出来,不是殷冷是谁! 莫山岚一阵激动,大声道:“殷冷,真的是你!是我!是我!莫山岚!” 殷冷走到他们面前,看了一看,笑道:“还真是你们!快快,替他们松绑!” “乞丐”和“算命先生”动作麻利地替两人解开了绳子。 殷冷冷看着两人活动着因长时间被缚而有些僵硬的手脚,好奇地问道:“你们俩不是回乡过好日子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侯良叹了一口气,回答道:“嗨,一言难尽!你们刚刚说的殷爷就是殷狼吗?” 殷冷点头笑道:“是呀,除了他,还能有谁!” 侯良苦笑一声:“我猜到了,要不是他,我们也不会如此轻易中招,呵呵。” 他转而指着丁三、丁四介绍道:“这两位是我的师兄,叫丁三和丁四,还请殷姐先放了他们。” 殷冷朝“乞丐”和“算命先生”努努嘴,两人会意,立刻上前替丁三、丁四解开了绳索。 一松绑,丁三、丁四立刻从地上跳起身来,几乎同时喊道:“我赢啦!” 丁三道:“刚刚不是说了,谁先松绑谁赢!” 丁四道:“错!那是你说的!我不是说谁先站起来谁赢嘛,你同意的!” 丁三道:“我没同意,我屁股顶了你三下,就是不同意呀!” 丁四道:“你明明顶了两下,说同意,你现在想耍赖?” 敢情这对活宝刚才互顶互撞、哼哼唧唧果真是在对话,而且互相都能理解! 呵呵! 莫山岚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喝道:“住嘴!再啰嗦,就把你们重新绑起来!” 丁三、丁四同时用手捂住了嘴,表示噤声,过了一会,丁四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他忍不住道:“肚子叫不算!” 殷冷笑道:“真是对活宝!有意思,好吧,我带你们去吃大餐。殷狼还在等我们的消息呢。” “好!殷姐万岁!” 丁三、丁四听说可以吃大餐,立刻欢呼雀跃,直呼万岁! 殷冷道:“吃大餐好说,不过,你们记住,见到殷爷,你们不许乱说话,否则,大餐可就没你俩的份!” 丁三、丁四用力捂住嘴,把个脑袋乱点,不肯再说话,生怕错过大餐。 殷冷见了,笑道:“那我们先走吧,有什么话等见了殷狼再说。” 侯良感慨道:“自上次一别,真的好想你们!我还没好好谢谢殷狼和殷姐的恩情呢。” 莫山岚也附和道:“是啊,这份恩情,我们铭记在心!” 殷冷微微一笑,没有作答。 小和山下南面有一座酒楼叫“清远楼”,殷冷带着莫山岚等人直接进入了酒楼里一个叫“福禄寿”的包间里。 包间很大,餐桌也很大,上面摆满了诱人的美味佳肴,但殷冷不在里面。 殷冷请众人落座后,道:“我去看看殷狼在忙什么,马上回来。”说着,走出了包间。 丁三、丁四看着满桌美味,早已垂涎三尺,莫山岚时不时瞪他们一眼,令两人不敢妄动。 不久,殷冷带着小隐走进了包间。小隐一脸高兴,抱拳道:“原以为你们俩现在肯定在家乡过幸福美满的生活了,这辈子可能再也没机会相见,没想到阴差阳错,老天爷让我们用特别的方式再次相聚,太有趣了!” 莫山岚与侯良也连忙拱手回礼,侯良感慨道:“人生无常,世事难料,殷爷若有时间,待会我把这趟回家的遭遇好好讲讲!” 小隐道:“好!先入座,喝酒吃菜!我们边吃边聊!” 饮酒期间,丁三、丁四出奇地听话,一言不发,只管尽情地大吃大喝。 侯良与莫山岚断断续续将他们这段时日的经历详详细细说了一遍,从赴绵州刺杀伍彪开始直至赴小和山山神庙被抓,言谈间流露出的对小隐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听他们讲完了故事,小隐也把分别后自己的经历简要地说了一遍,当然都是随口胡诌的,最后道:“前不久,我接到了一单十万两银子的生意,和你们一样,刺杀巴泸王,不过我们刚开始行动,就发现有人捷足先登了,所以才会发生后面的误会。” 侯良忍不住问道:“殷爷,你说你接到的生意报酬是十万两银子,我们接下的生意也是十万两银子,这……是两单生意还是……我实在是搞不明白了,还请殷爷指点迷津。” 小隐沉吟道:“这事不好说,两种可能皆存在。据我的分析,如果是同一人所为,那就是用二十万两银子买巴泸王的人头,这位雇主不是一般的有钱,而且很想巴泸王死,但是他显然没有什么经验,很可能是初次买凶杀人。 他不知道对付同一个猎物,找两拨人干,很可能会造成互相干扰,最终反而坏事。如果雇主是两个人,那么他们之间可能并不认识,至少双方没有通过气,以至于各干各的。” 莫山岚不禁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小隐微微一笑,道:“对于我来说,杀巴泸王并非难事。此人极度自负,出行时的护卫手段颇为随意,漏洞百出,机会众多,他注定难逃一死。但现在既然出现了两个单子,我便在想,如何才能将这两笔生意一并完成,将二十万两银子悉数收入囊中。” 侯良听后,沉思片刻,道:“这事既然殷爷接手了,我和山岚便即退出就是。” 第276章 人头生意 小隐坚定地摇头道:“这怎么能行呢?我们可是同甘共苦的好兄弟好姐妹,有福自然同享,有难当然同当。我殷狼做事,向来把情义放在第一位,赚钱不过是次要之事。所以,你们千万别想着退出。” 侯良听了,感动地说道:“既然殷爷如此看重情义,那我们岂有袖手旁观之理?若有需要我们的地方,尽管吩咐。我们愿意尽绵薄之力,至于报酬,我们分文不取,只当是对殷爷的点滴回报。” 小隐闻言,脸色一沉,正色道:“那不行。你们这是把我殷狼看成什么人了?难道我是那种唯利是图的小人吗?我殷狼绝不是这样的人。既然你们已经接下了这单生意,按照规矩,是不能轻易退出的。人我来杀,但你们应得的十万两银子,一分也不能少!” 侯良和莫山岚不禁对视一眼,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一起抱拳道:“这……怎么好意思。” 小隐挥挥手道:“这个问题不必再议,就这么定了。但是现在,我们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必须先弄清楚。” 侯良好奇地问道:“什么问题?” 小隐沉声道:“我们现在要暂停手中的活,再次和雇主确认报酬的事。别到时候,人杀了,却拿不到钱!” 侯良有些犹豫地说道:“这……合适吗?按规矩,我们是不能直接和雇主见面的。” 莫山岚补充道:“我们和雇主的联系一直都是被动的,到现在为止,我们只收到了两封信和一百两纹银……” 小隐皱起眉头,打断她道:“什么?一百两纹银?开什么玩笑!这么大的生意,就给一百两?有没有搞错?我收到的定金是四万两!刺杀成功后付清余款。不会是有人要利用你们搞什么事吧?” 侯良和莫山岚震惊地对视一眼,心中也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当时正值他们囊中羞涩为没钱吃饭发愁之际,平白得了一百两银子,心中已是大喜过望,高兴得忘乎所以,哪里还会多想定金之事。 现在看来,这事确有蹊跷。 侯良定了定神,解释道:“不过……信中有提到,要我们明天早上去一趟城隍庙,或许会有定金的进一步消息。” 小隐点了点头,沉声道:“现在这事非搞清楚不可了,否则稀里糊涂被人耍了都不知道谁干的。” 侯良也表示赞同:“确实如此。那我们明天按时去城隍庙赴约,看看什么情况。” 小隐语气坚定:“记住,定金至少三万两!务必先拿到手,否则理都不要理他!” 侯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是,我记住了。不过……要是他们还是像前面两次一样,叫人送封信给我们,根本见不到来人的面,那又当如何?” 小隐沉吟道:“他们很可能还会这么做。但对我们来说,这样肯定不行。明天你们随时留意身边人,至少要想办法见代理人一面,把条件说清楚,特别是银钱支付方式。做生意嘛,拿钱才是最重要的,不然谁愿意玩命去替别人杀人!” 侯良和莫山岚齐声应道:“殷爷说的是,我们明白了。” 侯良与莫山岚一向对小隐既敬佩又信任,总觉得他说的话句句在理,处处为他们考虑,所以根本不会多想其他。 次日,天刚蒙蒙亮,侯良与莫山岚便早早起身,按照昨日的约定前往城隍庙。 他们前往的那座城隍庙位于闹市街区,但古树参天,松柏森森,仿佛将喧嚣隔绝在外,自成一派宁静与庄重。庙宇的建筑风格独特,飞檐翘角,红墙黄瓦,在晨光的照耀下,显得庄严而神秘。 庙门前,是一片开阔的石阶广场,两侧威武矗立着一对石狮,它们默默守望着这片圣地。石阶顶端,庙宇大门豁然洞开,门楣上镌刻着繁复精细的纹饰,寓含深深的吉祥祝福之意。 走进庙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巍峨的大殿。大殿内香火鼎盛,烟雾缭绕,气氛肃穆而神秘。 供奉的城隍神像面容慈祥,笑眼俯瞰人间,一双慧眼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神像前摆放着各种供品,琳琅满目,缕缕青烟徐徐升腾。 大殿四周的墙壁上,绘满了精美的壁画,讲述着城隍的传奇故事和神话传说。壁画中的人物形象栩栩如生,仿佛要从画中走出来一般,让人不禁为之赞叹。 除了大殿外,庙内还有数座小殿和配房,供奉着不同的神只和灵位。这些小殿和配房同样庄严肃穆,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侯良与莫山岚抵达时已过巳时,庙里庙外挤满了香客和游人。他们混在人群中,暗自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两人早已商量好对策,这一次,他们绝不会再像前两次那样被动地等待消息。 如果对方仍采用悄悄送信的手段,他们决定要拿下送信人,问个明白。 两人尽可能避开人多的地方,一前一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互相监视,确保能看见暗中送信的行为。 中午时分,两人倚靠在文昌殿外的石栏杆上,默默地等待。 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忽然跑到了侯良面前,抬头朝他看了一看,问道:“您是侯良先生吗?” 侯良心头一动,点了点头,问道:“正是,你是……” 小男孩抿嘴一笑,把手中的一封信递到他手里,然后,转身便跑。 莫山岚从旁边闪处,拦住了小男孩,蹲下身来笑问:“小伢儿,刚才叫你送信的人给了你什么好处?” 小男孩眨了眨眼睛,天真地答道:“两块糖!” 莫山岚笑道:“阿姨给你四块糖,你带我去找他,好吗?” 小男孩眼睛亮了起来,立刻伸出小手,迫不及待地问她要糖。 莫山岚身上没带糖果,摸出一粒碎银子,在他眼前晃一晃,笑道:“这块银子可以买好几包糖,你带我去找人,阿姨就把它送给你。” 小男孩欣然答应道:“好!”他把手指向文昌殿的另一侧,“刚刚就在那个香炉边,一位大叔让我送信的。” 他快步走在了前面,不一会就转到了另一侧,这里也有一片空地和栏杆,中间摆放着一只大香炉。 小男孩四下里张望了一下,道:“咦?他走了。”说着,跑到栏杆边朝下看,“喏,就是那位青袍大叔!” 莫山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身穿青色长袍的中年人正快步朝外面走,那背影看起来竟似有点眼熟。 她把碎银塞进小男孩手掌里,急忙追上前去。这时,侯良也快步来到了她身边,小声道:“信上说,让我们去十王殿三楼。” 莫山岚道:“这人的背影看着眼熟,你认得出是谁吗?” 侯良伸长了脖子向前看,只见那青袍人忽然拐弯走进了人头攒动的玉清宫,然而在他转身的刹那,侯良看见了他的侧脸,不由惊叫道:“是雷典簿!” 莫山岚也惊叫道:“对对,是他!我们怎么这么眼熟!难怪他们对我们知根知底!可怎么会是雷典簿?” 侯良沉吟道:“巴王、岩岭都死了,巴泸换了天,我猜雷典簿肯定被解职了,换了营生。既然知道是他,事情就好办了。” 莫山岚问道:“那我们还追他吗?” 侯良道:“他既然不想见我们,不见也罢。我们先去十王殿看看再说。” 两人停下脚步,问了一下路,便直奔十王殿。 十王殿其实就是十殿阎罗殿,里面供奉的是十大阎王。共有三层,一、二层又各有五个小殿,每一个殿里都有一位阎王的塑像及描绘其审鬼的场景壁画。 昏暗的灯光下,泥塑的阎王正在升堂,下油锅、挖眼、割舌、夹板、锯人等血腥场景应有尽有等,阴森恐怖,令人毛发悚然。 所以十王殿里游人稀少,没有足够的胆量一般不敢进去。 两人直奔三楼,却见里面空荡荡的,堆放着破旧的祭祀用品和各种杂物。靠近里侧有一排房间,其中一扇门上新贴着一张纸,上面潦草地写着“请进”两个字。 侯良与莫山岚对视一眼,侯良推开房门一看,房间内陈设简洁,仅有一张方桌与两把椅子。桌上摆着两只斟满绿茶的茶杯和四盘素食点心。茶杯兀自热气腾腾,显见是泡上不久。 既来之,则安之。 侯良走进房间,大大方方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莫山岚随后跟进,也坐了下来。 当然,他们吸取了教训,不会再去碰茶水和点心。 两人刚坐定,就听隔壁传来一个低哑的声音,慢条斯理地说道:“两位来啦,桌上的茶点,请随意用些。” 莫山岚急不可耐抢先发话道:“我们不是来喝茶的,我们是来谈生意的。这个单子我们接下了,行动也已经开始。接下来,是听听贵方诚意的时候了。” 隔壁的人轻声一笑,道:“看起来还是急性子。好,快人快语,我喜欢。两位是久经杀场的十三狼杀手,道上的规矩想必都懂。我家主子明确交代,这单是人头生意,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巴泸王人头落地,你们拿钱走人,如若失败,你们人头落地。两位想清楚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退还一百两银子,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居然是人头生意,这家人的主子恐非寻常之辈! 第277章 深陷危局 莫山岚与侯良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侯良沉稳地开口:“我们身为杀手,本就是拿命换钱。赢,则取他人之命;输,则奉上自己之头。这单,我们接了!” 隔壁之人听后,赞许道:“好!老夫没看错你们!你们有本事杀得了和蛮大鬼主,想来应该也能做成这单子生意。从这一刻起,我们的买卖正式成立!我们先付你们一万两银子作定金,事成之后,将用黄金支付尾款,使用乌定钱庄的银票,没问题吧?” 一万两银子,对于侯良和莫山岚来说已经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额财富,足以令他们欣喜若狂,但心动之余,侯良还是记起了小隐的叮嘱,努力克制内心的激动,用平淡的语气缓缓道:“定金一万两,似乎少了点?不太合规矩吧。” 侯良此言一出,隔壁房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显然,对方并没有预料到他们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然而,沉默过后,那个低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中带着一丝好奇与审视:“哦?你们认为定金少了?你们以为多少为妥?” 侯良毫不犹豫地答道:“三万!” 对方再次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好吧,我会将你们的要求禀报给主子。今天我只带了一万银票,若主子同意,三日后我们再付剩下的两万。如何?” 侯良与莫山岚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侯良继续道:“如此甚好,不过我们还有个条件。” 对方问道:“什么条件?” 侯良道:“人头生意必须是独家生意,我们不希望我们的行动受到干扰,若发现有第三方插手,便视为你们违约,我方将终止行动,没收定金!” 对方轻声一笑道:“这个我可以保证,不会有其他势力插手的。” 侯良点头道:“好!那我们静待贵方的回复。希望这次合作顺利愉快。” 隔壁之人似乎对侯良的回答颇为满意,他沉声道:“好,你们放心,我会尽快回禀主子,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一万两银票就在桌上的茶叶罐里,我们三日后再见!” 随着隔壁房门轻轻关闭,房间再次陷入了寂静。 莫山岚轻启茶叶罐,一张乌定钱庄的一万两银票赫然在目。 两人相视而笑,彼此心中的紧张与疑虑也随之消散。 对方既然说得那么肯定,说明他们与殷狼的雇主分属两拨势力,而且互相之间没有通气。 两人拿了银票,急急离开城隍庙,他们要将这一消息尽快告诉殷狼和殷冷,以排除他们心中的疑虑。 两人心情愉悦,一路快马加鞭,不到半个时辰便赶回了小隐为他们安排的天隐客栈。他们一进入大堂,只见殷冷坐在一张茶桌前向他们招手,已经为他们泡好了香茶。 两人一入座,便你一言我一语兴奋地将城隍庙的经历一五一十叙述了一遍。 说完,莫山岚取出银票递给殷冷。 殷冷毫不客气地接过银票,满意地点头道:“好啊,这才是最有力的证据,我得拿去给殷爷看看。从今日起,殷爷已经混进巴泸王府,以后要见他不那么容易了。你们说的情况,我会说给他听。” 侯良忍不住问道:“那下一步需要我们做什么?” 殷冷微微一笑,道:“目前暂无特别要求,一切听从殷爷的安排。不过殷爷说了,你们在这里的所有费用,他都包了,所以你们尽管放心在这里吃住。” 侯良感激地抱拳道:“太谢谢殷爷了,丁三丁四有福了。” 莫山岚也抱拳道:“殷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也是闲不住的人。” 殷冷道:“好。你们有什么需求,可以向我提,也可以向薛老板提。你们休息吧,我先走一步,得找机会禀告殷爷。” 侯良和莫山岚对殷狼和殷冷深信不疑,殷冷告辞后,两人便高高兴兴地回房间休息去了。 且说殷冷直奔王府承运殿,把侯良他们说的情况说了一遍给小隐听。 小隐翻看着殷冷递给他的银票,沉思片刻,道:“现已基本查明,雇佣侯良他们刺杀本王的雇主是蛮帮大鬼主凌乌,具体联系人一个是他的幕僚苗阜,另一个是巴渝山庄的雷典簿,用的银票是乌定钱庄的。十万两银子全部是他出的,还是由多方共同承担的,有待进一步调查。” 殷冷道:“谋杀王爷是株连九族的死罪,我们是否立即采取行动,控制凌乌等人?” 小隐微微摇头道:“为时尚早,证据不足呀。蛮帮门内信徒逾千,没有令人信服的铁证,光他手下那帮门徒闹起事来,也会叫人头疼。” 殷冷问道:“那下一步我们怎么做?” 小隐沉吟道:“本王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查清楚乌定家族和欧阳世家是否与本案有关联。可是我们暂时不能动凌乌的人,以免打草惊蛇,本王一时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你有什么建议吗?” 殷冷沉吟道:“对乌定和欧阳世家的查证工作一直在暗中进行,但至今没取得进展。如今,凌乌可能成为突破口。下官的建议是,先抓一批蛮帮的人,乌定和欧阳是否涉案一审便知。” 小隐沉思片刻,缓缓道:“容本王再考虑考虑。” 与侯良和莫山岚见面并从他们那里获得重要信息后,小隐立刻做了周密的布置,让殷冷安排了一批精干的捕快,扮作游人或香客,严密监视城隍庙的动向。 雷典簿、苗阜包括侯良与莫山岚的一举一动都处于监视之下。经过辨认和盯梢,两人的身份很快被确认,原来他们俩竟都是蛮帮大鬼主凌乌的手下,由此可以推断此案的幕后雇主可能是大鬼主凌乌。 据调查,凌乌与和蛮大鬼主诺当关系密切,双方明明暗暗一直保持往来。凌乌能坐上大鬼主的位置,诺当帮过他大忙。所以凌乌找侯良与莫山岚刺杀巴泸王,很可能意在一石二鸟,即为诺当报仇,除掉巴泸王,报仇应该是他的首选。 苗阜明确告诉侯良他们,说这单生意是人头生意,要么巴泸王死,要么侯良他们死。这样就用一根无形的绳子束缚住了侯良与莫山岚,使得他们必须全力以赴去刺杀巴泸王,而不会考虑其他事情。实际上,他们的行动成功与否,结果都一样,他们俩必死! 小隐心中有种感觉,乌定和欧阳可能都参与或者至少资助了这次买凶杀人,这也是他更加在意的线索。若能借此案一举瓦解三大势力,真乃老天有眼,功莫大也。 目前唯一的证据是银票,抓捕苗阜和雷典簿,他们或许会供出凌乌,以此拿下凌乌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据说凌乌是个硬汉,可能死扛到底,拒不交代乌定和欧阳涉案之事。 或许可以再等五天。凌乌必定同意定金三万的要求,让苗阜按时把另外两张银票交付给侯良。这里面或能找到新的线索。 他对殷冷道:“凌乌很可能会派人监视莫山岚他们,所以还得让他们继续之前的行动以掩人耳目。你挑选几个有经验的捕快,关注一下乌定钱庄,顺便盯一盯凌乌的手下。” 殷冷点头道:“好,我马上过去一趟,让莫山岚他们继续执行他们原先制定的刺杀计划。” 小隐提醒道:“你事情多,认识你的人多,以后你还是另派一人专门负责联系莫山岚他们吧。” 殷冷立刻赶到天隐客栈,向侯良、莫山岚转达了小隐的意见。经多方情报综合分析,高价聘请他们刺杀巴泸王,雇主可能在做一个危险的局,其中涉及为和蛮大鬼主诺当报仇的因素。 把生意定性为人头生意,就是要捆住他们,防止他们脱身。十万酬金其实不过是一个诱饵,刺杀行动不论成败,他们的人头都要落地。 侯良与莫山岚听后面面相觑,后背直冒冷汗。 当初接到这场生意,他们心中也犯嘀咕,如此美差平白就落到了他们头上,简直像天上掉馅饼。 经殷冷这么一解释,一切都说得通了。 他们不由暗自庆幸,幸好遇见了殷狼、殷冷,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妄想十万酬金! 殷冷继续道:“殷爷认为,你们及已经入局,不可能轻易脱身,惟有设法自救,而自救的最佳途径可能是把刺杀行动继续向前推进,慢慢寻找破局的机会。” 侯良担忧道:“可是殷爷不是已经混进巴泸王府了吗?他肯定已经胸有成竹,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影响他的计划?” 殷冷道:“这个你们大可不必担心,殷爷既然这么说了,自会做好安排。你们放心大胆继续执行原定计划就是。我会派一个叫‘赵德龙’的手下过来做联络工作,顺便帮你们打打下手。有什么变故或紧急情况,你们可以让他来找我们。” 莫山岚抱拳道:“太谢谢你们啦。殷爷又一次救了我们,我们真不知该如何感激他。” 殷冷笑道:“感激的话等事情顺利解决了,你们当面向他说。不过三日后,苗阜要向你们交付另外两万银票,殷爷挺重视的,有什么信息,务必及时通报。” 侯良道:“这个必须的。现在我们只能又一次仰仗殷爷帮我们破局脱身了。殷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殷冷道:“殷爷确实还有交代,让你们在下一次与对方见面时,提一个要求,什么要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逼他们继续互动,方便获取最新信息。” 侯良与莫山岚一起点头道:“知道了,我们马上安排行动。” 殷冷离开后,侯良立刻让丁三、丁四乔装乞丐和算命先生去王府大门两侧蹲点,继续监视王府动态。 他们自己则改换客栈,躲在房间里分析资料,寻找机会,研究刺杀计划。 第278章 乌定家宴 且说小隐正在承运殿忙碌地批阅各地上报的呈文和书策,地忆起乌丽公主赴蛮川邑之事,便急召小乐子前来,询问公主何时启程。 小乐子回禀道:“王爷,公主早已启程,约莫已有一个时辰的光景了。” 小隐微蹙眉头,不悦道:“怎地不事先告知本王?” 小乐子解释道:“王爷息怒,是公主怕打扰您,特意叮嘱不让说的。公主已知晓刺杀一事,她认为殷大人需专心查案,钟欣需护卫王爷,故坚决不让他们随行。” 小隐面露忧色,担心地道:“这么任性!那随行护驾的都有哪些人?” 小乐子答道:“杨三娘将军亲率三百骑兵随行护驾。公主反复叮嘱,请王爷不要为她担心,她三四天后就回来。” 小隐叹了一口气,只得作罢。毕竟蛮川邑距大巴城不算太远,又有重兵驻守,安全上应该问题不大。 这时,段从龙入内禀报,说一个月前与乌定先生约好,要去他府上赴宴,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准备动身了。 小隐自入巴以来,一直关注巴泸三大势力的动态,虽与其代表人物有过数次会面,但大都是礼节性的,说的都是客套话、场面话,鲜有实质性交流。 剿匪之事告一段落后,王府开始推进多项民生工程,然而这些工程往往触及三大家族利益,下属人员经常发生争吵,双方闹得极不愉快。 小隐记了起来,这次赴宴特地让乌定邀请欧阳洛和凌乌出席,以便向他们表明王府提振经济的态度,争取他们对民生工程的支持与配合。 乌定家族历史悠久,根基深厚,其先祖作为西戎王国的开国元勋,因功勋卓着而获朝廷赐封丹书铁契,世代享受皇室免税待遇。这份殊荣不仅彰显了家族的荣耀,更为其后代在商业领域的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 虽然随着岁月的流转,乌定家族中担任朝廷高官的人数逐渐减少,但他们凭借免税特权,在商业领域大展拳脚,做得风生水起,家族财富日益积累,金玉满堂,富甲一方,成为巴泸地区举足轻重、影响力深远的势力之一。 昔日那骄横跋扈的巴王,在世时亦对乌定家族敬畏三分,深知其家族底蕴深厚,势力庞大,丝毫不敢小觑。 小隐深知,在巴泸地区提振民生、推行改革,三大家族的势力是一道无法回避的坎。若想成功,要么赢得他们的全力支持,共谋发展;要么就必须搬掉这些拦路虎,扫清前行的障碍。而在这三大家族中,乌定家族无疑是首当其冲的关键角色。 自从封王就藩以来,三大家族的代表人物纷纷前来求见,以各种名义送礼示好。然而,小隐深知与这些家族过于亲近只会让改革之路更加曲折,因此他坚决拒收礼品,除非有紧要之事,否则不会轻易会面。 随着反贪进程的不断推进和民生工程的逐步实施,双方之间的分歧愈发明显,矛盾也逐渐升级。小隐坚持原则,不肯妥协,而三大家族则为了维护自身利益,也不肯轻易让步。双方争持不下,冲突日益加剧,矛盾渐渐白热化。 最终,小隐决定以大局为重,将保证工程质量与进度置于首要位置。为此,他在利益分配上作出了重大让步,这一举措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与三大家族之间的紧张关系,为巴泸地区的经济发展营造了更加和谐的氛围。 乌定家族的宴会恰在此时举行,无疑是最为有利的时机。 但小隐心里隐隐有种感觉,这场宴会虽不是鸿门宴,却也可能暗藏危机。双方如果在宴席上无法达成共识,那么宴会之后,彼此间的和谐将可能瞬间瓦解,甚至演变为势不两立的敌对状态。 因此,小隐决定以最高规格的仪仗出行,令见者行跪拜之礼,以展现出自己的王者之气,彰显朝廷的威严与荣耀。 他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向乌定家族以及其他势力宣示自己的决心与实力,让他们明白,任何意图挑战其权威的行为都将付出沉重的代价。 在他的心中,这不仅仅是一场宴会,更是一场关于权力与地位的较量。 他必须展现出自己的强势,才能确保在这场较量中立于不败之地。 当小隐的车马浩浩荡荡抵达乌定府邸,乌定亲率全家老小在大门前,跪地伏拜迎候王驾。欧阳帆与凌乌也在一旁跪迎。 小隐头戴旒冕,身着华服,在一片跪拜声中步下马车,前呼后拥,被迎进府邸大院。 乌定府邸正门宏伟,装饰华贵。府内梁柱皆为稀有名木,地面上或是精美石材铺就,或是奢华地毯覆盖,墙面挂满名家书画,屋脊嵌璀璨琉璃瓦,豪华气息扑面而来。 庭院精致,奇花异草点缀,假山流水巧夺天工,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室内陈设价值连城,金银器皿、古玩玉器琳琅满目,彰显主人尊崇地位与雄厚财力。 酒宴于“如意”大殿中隆重举行,华灯璀璨,四壁雕刻精美,营造出庄重典雅的氛围。桌上佳肴琳琅满目,香气扑鼻,陈年佳酿甘醇可口,令人陶醉。乐舞悠扬,舞者曼妙,为这场盛宴增添了灵动与生机。 小隐坐在首席,气质非凡,频频举杯与乌定、欧阳帆、凌乌及作陪的众宾客共饮,对敬酒者来者不拒。 酒过三巡,小隐举杯朗声道:“各位,江湖传言,本王剑法天下第一,实则不然,那是谬赞啦,但论喝酒,本王倒是自信不输天下第二人。本王末学后进,蒙皇上圣恩,赐封来巴泸封王就藩,各位都是本地的世家大族,没有你们的支持,本王寸步难行。所以,本王今日要各敬你们三杯。来斟酒三杯!” 乌定、欧阳帆和凌乌忙不迭站立起来,诚惶诚恐道:“岂敢岂敢!小人们只在王爷治下讨碗饭吃,该我等敬王爷才是!” 小隐挥挥手表示否决,坚定地道:“本王对各位的敬意发自内心,各位无需推辞,待会本王还有话说。” 他连敬乌定、欧阳帆二人各三杯酒,轮到凌乌时,他举起桌上的酒壶,笑道:“王爷海量,小人也好酒,酒杯太小,干不过瘾,小人用酒壶陪饮如何?” 小隐笑道:“好!本王就敬凌大鬼主三壶酒!一口闷!取酒来!” “好!好!”众人一起鼓掌喝彩。 三壶酒下肚,凌乌抱拳笑道:“王爷酒量惊人,小人拜服!” 小隐放下酒壶,扫了一眼三人,缓缓道:“本王出身微寒,朝中无人,不懂阿谀奉承,全凭一腔热血,得公主青睐,蒙皇上恩典,有幸来巴泸封王就藩,心中别无鸿鹄之志,但求巴泸百姓人人有饭吃,个个有钱赚,巴泸地区风调雨顺,民安物阜。若是本王连这点小事都做不成,上对不起皇上,下对不起百姓,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他顿一顿,举起酒杯,轻轻晃动,道:“改善民生,涉及方方面面,各位在巴泸深耕多年,树大根深,生意上或多或少可能受到些影响,本王在此先行表示歉意。” 他举杯一饮而尽,接着道:“但本王奉劝各位眼光看远点,站位高一点,不要纠结于眼前的蝇头小利。本王意在做大巴泸地区的整个盘子,各位若能大力支持,积极配合,这一目标必可早日实现。届时各位的盈利或是今日的十倍,乃至百倍。” 他又一次举起杯子,目光坚定:“皇上完全支持本王的做法,因此,但凡本王尚有一口气在,定当不畏艰险,排除万难,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若有不知趣的,遇事掣肘,蠹民梗政,本王当请出御赐尚方宝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来,这杯酒,与各位一起共勉!干!” 喝完酒,小隐放下酒杯,不由他们分说,即刻告辞,打道回府。 小隐走后,凌乌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怒意。他狠狠地啐了一口,低声骂道:“神气什么!真当自己是帝王啦!他奶奶的!” 他的声音虽低,但语气中的不满与愤怒却难以掩饰。 欧阳帆也皱着眉,愤愤然附和道:“吃软饭的小白脸,全靠公主上位,嘴上都还没毛,也敢跟老夫斗!迟早让你……” 他的话语未尽,但其中的威胁与不满已表露无遗。 乌定看着他们两人,眉头紧锁,他冲他们摆摆手,打断了他们的发泄。他语气平静地说道:“好啦,别在这骂娘啦,叫人听了去告你一状,人家手里可是有尚方宝剑的!有话咱进屋说去!” 三人随即往回走,但凌乌与欧阳帆的嘴里仍是骂骂咧咧,发泄着心中的怒火,但乌定却始终保持沉默,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三人之中,乌定年纪最大,已过六旬。他白发白须,如银丝般垂落胸前,映衬着那饱经风霜的面庞。他的脸庞虽然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但双眼却依旧明亮有神,透露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他的身材魁梧,虽然步履间已少了些年轻时的矫健,但仍显得沉稳有力。 凌乌五十左右,他的头发乌黑浓密,眼眸深邃,鼻梁高挺,给人一种桀骜不驯的感觉。他的身材修长,肌肉线条分明,透出一股凶悍感,仿佛一头随时爆发的猛虎。 欧阳帆则是个中等身材的男子,富态十足。他的面容略显圆润,眼中带着几分精明与狡黠。他的头发已然有些花白,但梳理得整整齐齐,显得颇为讲究。他的嘴角常挂着一丝微笑,但此刻却显得有些僵硬,显然心中的愤怒与不满并未完全消散。 三人来到乌定的书房,下人奉上香茶,乌定随即命人关上了书房的门。 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只闻轻微的啜茶声,房间里弥漫着清新的茶香。 乌定沉声道:“好啦,现在可以随便骂娘了,如果你们还没骂够的话!” 他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可是,骂娘管用吗?” 欧阳帆叹了一口气道:“当初……只怪我当初心软了一下,这小子扮成杀手,潜伏在巴渝山庄,还赢得了巴王的信任。后来他得罪了我家洛儿,若非巴王对他百般维护,我当初早撕了他……巴王真是瞎了眼!” 凌乌咬牙切齿道:“如今这个白眼狼摇身一变,替代了巴王和泸王,祈祷我们脖子上作威作福来啦!皇上怎么就信他这么个江湖草莽呢?” 他的声音字字充满愤怒与不甘,从嘴里直蹦出来,似要将所有的怒火一股脑儿倾泻而出。 欧阳帆道:“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别看他一副假惺惺的样子,狠起来心如蛇蝎,吃人不吐骨头。他若不死,我们迟早要受毁在他手里!乌老说的是,我们还是继续研究我们的擒王计划吧。”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懊悔与愤怒,仿佛在责怪自己当初的决定。 乌定道:“都坐下来说吧。” 凌乌高兴地道:“乌老运筹帷幄,料事如神,前两步走得一步不差。用和蛮鬼主孟谷吸引公主前往蛮川邑,用侯良与莫山岚那两个傻瓜留住白眼狼,接下来就看蛮川邑那边的表现了,呵呵。乌老,不服不行呀!” 欧阳帆笑道:“这才刚刚开始,接下来且看乌老如何玩弄这小子于股掌之中,呵呵,保管你五体投地!” 凌乌兴奋地道:“太棒啦!这小子死定了,恐怕他做梦也想不到他接下来要走的每一步都是我们精心设计好的,呵呵,我真想看看他死的时候是副什么样的嘴脸!” 第279章 一念贪心 乌定挥挥手,示意他们安静,缓缓道:“接下来的每一步我们的确须算计准了,不容有丝毫差错,否则可能前功尽弃。凌乌,姓候的那两个傻瓜,现在怎么样了?” 凌乌道:“没什么问题。他们一直在监视王府动态,研究刺杀计划。后天要再给他们送两张银票作定金用,不过苗阜他崴了脚,走不得路了,得换个人送去。” 乌定打开书桌的一个抽屉,取出两张银票递给凌乌,道:“早给你准备好了。苗阜去不了,就让雷典簿直接送过去得了,不用另找人了。等巴泸王离开巴州,赶赴蛮川邑,他们俩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到时候……” 他用手掌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杀”的动作,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机:“……做得干净点,免得留下后患。” 凌乌笑道:“乌老,你放心吧。这两个家伙还傻乎乎地以为这些银票能兑换成真金白银呢,真是两头蠢驴,呵呵。杀他们易如反掌!我先挖好坑,等时候一到,直接把他们埋了就是,保管神不知鬼不觉,呵呵!” 乌定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好,到时候别忘记把拿出去的银票收回来,还给老夫。至于接下来的行动,我恐怕还是要劳烦两位亲自再跑一趟蛮川邑和万通城,盯住孟谷和阿洛煞。我们必须确保我们的计划每一步都落到实处,不能有任何闪失。” 欧阳帆和凌乌对视一眼,一起抱拳道:“遵命!乌老放心,我们一定不负所托,确保计划顺利进行!” 且说小隐返回王府住所后不久,殷冷便找上门来禀报道:“已查明,银票是问题银票,无法兑换银子。他们只是用张纸来欺骗侯良他们。光凭伪造银票一项罪行,足可让罪犯倾家荡产,性命不保。” 小隐闻言,微微颔首,问道:“如果是乌定钱庄自家的银票呢?这也算是伪造吗?” 殷冷回道:“只要他们拿出来进行交易,无论是何种银票,一旦被查实为伪造,罪行便成立,逃脱不了刑律的处罚!” 小隐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道:“好,这样我们就先拿住了他们一样罪证。” 殷冷道:“另外,行事的捕快很有经验,搞了个小意外,弄伤了苗阜伤的脚踝,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是被人算计了。现在就看凌乌会派谁去联络侯良他们。” 小隐沉吟道:“如果他们够细心的话,会让雷典簿去送银票。当然,我们最希望的是见到新面孔。这两天你派人盯紧了,若是出现新面孔,一定要盯梢深挖。” 殷冷抱拳道:“是,下官明白。我会派人盯紧的,一旦有新面孔出现,立即跟进,深挖其背后的秘密。” 小隐又问道:“对啦,巴王的管家劳诺提供的情况有没有什么用吗?” 殷冷道:“劳诺确实供出了不少情况,我们正在逐一核实中,不过,目前来看,已核查的几件事都缺乏实证支持。巴王出事后,他们反应挺快,消除证据的动作一点不含糊,给我们的调查带来了一定的难度。” 小隐皱了皱眉,道:“耐心点,慢慢查,总有他们疏忽的地方。” 殷冷道:“下官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让劳管家不着急,慢慢想,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小隐道:“对啦,他们居然用假银票糊弄侯良、莫山岚,这就是说,他们雇佣侯良、莫山岚刺杀巴泸王是假,或者说就是个幌子,背后究竟藏着何种真实目的?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殷冷深思后道:“他们在侯良、莫山岚身上花费了不少心思,那一百两银子也是货真价实的。整个事件的布置如此神秘且煞有其事,背后一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下官分析,他们可能有两重目的。一重是针对侯良、莫山岚本身,比如为了给蛮大鬼主诺当报仇,毕竟他们刚刺杀了他。另一重则是利用他们来对付王爷您。” 小隐若有所思道:“对付我?真信他们能杀得了本王?表面看起来是这么回事,但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 殷冷严肃道:“有一点已经可以肯定,那就是三大家族已经开始联手,共同对付您。他们的用心极为险恶,不排除采取刺杀等手段。侯良他们可能只是冰山一角,因此,接下来您的安全问题,必须格外留意。” 小隐点了点头,道:“说到安全,本王现在更担心的是侯良和莫山岚。他们已成别人手中的棋子,随时可能被抛弃。殷冷,你一方面要提醒他们提高警惕,另一方面也要加强防范,确保万无一失。” 殷冷神色凛然,抱拳道:“遵命,王爷。” 且说侯良与莫山岚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他们的刺杀计划。这一日早晨,两人走出客栈吃早餐,门前一个年轻乞丐笑着冲他们招手:“瞧一瞧,看一看,这里来个穷要饭哎;小姐好,公子善,可怜可怜俺这个穷光蛋!” 莫山岚想要避开这个乞丐,拉着侯良往一旁走,但乞丐却灵活地抢上一步,挡在了他们前面,继续唱道:“给个馍,给口汤,祝恁长命又健康,行行好,行行善,施舍的人呱呱叫!” 侯良感觉蹊跷,便伸手从口袋里摸出几个铜板放到乞丐手里。乞丐嘻嘻一笑,仿佛早有准备,从碗底下抽出一张纸条,递给了侯良,转身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侯良与莫山岚对视一眼,立刻返回客栈房间,关上门窗,小心翼翼地展开纸条。 纸条上赫然写着:“午时一刻,清韵茶楼六六包间”。 侯良看着纸条,心中有些激动,说道:“看来我们的雇主还挺守信用的。这应该是来送银票的人,我们要不要通知殷冷?” 莫山岚道:“当然。这事我心里始终觉得不踏实,就凭我们搞不定的。我信得过殷爷。我去找赵德龙。” 说着,拿了纸条走出房间。 赵德龙就住在靠走廊一端的客房里。他看过纸条,立刻从后门走出客栈,去找殷冷汇报情况。 清韵茶楼就在他们住的客栈的弄堂口,也就几百步的距离。两人在房间里耐心地等到午时,便出了自家客栈,慢慢走向茶楼。 茶楼的小二热情地招呼他们,在前引路,把他们带到了“六六”包间。包间内布置雅致,茶香四溢,里面并没有人。 两人在座椅上落座,原以为会像上次一样,来人躲在隔壁包间,隔着墙板与他们说话。但是,等了许久,四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侯良等得不耐烦,站起身来四处查看、搜寻,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茶壶底下的一张纸条上。 他轻轻移开茶壶,只见纸条上面写着:“碧螺春一盒,请带走!” 茶桌上果然摆着一盒碧螺春茶叶,侯良打开盒子,里面并无茶叶,而是两张乌定钱庄银票! 一万两银子一张,正是两万! 侯良看着银票,激动不已,连手都微微颤抖。 莫山岚从他手里拿过银票,细细看了一看,道:“殷冷暗示过我们,银票可能有问题。你是不是有点犯浑了?” 侯良兴奋地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真的好激动!” 莫山岚冷冷地道:“一个人这一辈子赚多少钱是有定数的,不是我们的,千万莫强求!否则,不会有好果子吃!咱们走吧,对方不会现身了。” 侯良迟疑道:“那……问题怎么办?我们还没向他们提要求呢。” 莫山岚干脆地道:“人家不来,怎么提?赶紧走吧。” 两人走出茶楼,侯良见茶楼的另一侧有一家欧阳钱庄,停下了脚步,道:“我有个想法,我们拿张银票进去问问,看到底有没有问题?” 莫山岚边走边问道:“你……你是信不过殷爷?” 侯良道:“那倒不是,我只是很想知道银票到底有没有用。我进去给他们一看便知。” “你还不是!”莫山岚没好气地道,回头一看,侯良已快步走进了钱庄。 莫山岚心中不悦,叹了一口气,只得跟了进去。 钱庄里一位小二热情地迎上前来,问道:“两位客官,是要存银子还是取银子?” 侯良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道:“我们来请你帮个忙,帮我看看这银票有问题吗?” 小二见到票面的巨额数字,倒抽一口冷气,惊声道:“我的天!一万两!” 侯良催促道:“你仔细看看,这票子管用吗?” 小二端详了一会,摇着头缓缓道:“银票倒是不假,但是少了署名……押宝……提不出钱的,是有问题……” 莫山岚上前一步,一把夺过小二手里的银票,对侯良道:“别看了,快走!” 两人急急离开钱庄,侯良心有不甘地道:“怎么啦?” 莫山岚快步向前走,道:“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要出事!” 侯良安慰道:“有殷爷罩着我们,能出什么事?” 莫山岚道:“对方人不在明处,一定躲在暗处监视我们。他们肯定看见我们进钱庄了,我们识破了他们的假银票,你觉得这出戏,他们还演得下去吗?” 侯良张口结舌道:“这……那……你的意思是他们会杀了我们?那……那怎么办?” 莫山岚道:“还能怎么办?赶紧找殷爷呗。赵德龙应该就在附近。” 他们刚踏进客栈大门,一辆厢式马车在门口停下,赶车的叫住他们道:“两位,我家主人有请,时间紧迫,请速速上车!” 侯良与莫山岚对视一眼,侯良问道:“是去见殷爷吗?” 赶车的点头道:“请速速上车!” 侯良道:“来得好快!”两步跨上了马车,回头向莫山岚伸出手,“上来吧!” 莫山岚迟疑片刻,还是伸手握住了侯良的手,侯良顺势将他拉了上去。 赶车的锁好了车厢门,道声“坐稳咯”,随即赶动马车,快马加鞭疾驰而去。 马车离开后不久,另一辆马车来到了客栈门前,赵德龙跳下马车,进入客栈问小二道:“侯公子与莫小姐在楼上吗?” 小二道:“刚回来,就被一辆马车给接走了,说是去见殷爷什么的。” 赵德龙大惊失色,急问:“往哪个方向?” 小二用手指了指,赵德龙急忙跳上马车,命令赶车的快追。 第280章 落入魔掌 且说侯良与莫山岚刚坐上马车,便闻到一股异常浓烈的香气。侯良觉得有些不适,想要打开窗户透透气,却发现车厢内竟然没有小窗户,他试图打开车门,却发现车门已经从外面被锁上了,无论如何都打不开。 忽见莫山岚的脸色突然变得蜡白,她双手抓着胸口,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艰难地开口道:“不好,这是迷香,我们中计了……” 话未说完,她的身体便软了下去,瘫倒在车厢内。 侯良见状大惊失色,他试图提起内力去踢开车门,却发现自己的力气仿佛消失了一般,腿脚一软,瘫倒在莫山岚的身上。 莫山岚眼中闪过一丝凄苦,微弱地说道:“你一时贪念,害了我们……恐怕殷爷也……”侯良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声音越来越弱,不一会也晕倒了。 且说赵德龙乘坐马车紧追了一段路,却始终未能追上那辆可疑的马车。 他心中焦虑不已,只得调转马头,匆匆赶回总督府向殷冷汇报情况。 殷冷听完赵德龙的描述,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她深知事情的严重性,立刻起身赶往王府,向小隐禀报这一紧急情况。 小隐听完殷冷的汇报,不禁长叹一声,道:“这两个家伙……真是让人操心。现在看来,他们凶多吉少了。” 殷冷心中焦急,道:“王爷,下官立刻组织人马进行搜查,或许还能找到他们。” 小隐却摇了摇头,道:“凌乌那边肯定早有准备。大巴城这么大,他们的房产遍布各处,要藏两个人简直易如反掌。你若是贸然搜查,不仅找不到人,反而可能打草惊蛇,逼得他们提前动手加害侯良和莫山岚。” 殷冷闻言,心中一沉,道:“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小隐沉思片刻,道:“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另外,你立刻去把丁三和丁四转移到王府来,以免他们也遭到毒手。你亲自去办这件事,他们认识你,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两个人虽然有些憨厚,但天性率真,武功又高强,本王倒是挺欣赏他们的。晚点时候,本王会抽空过去看看他们。” 殷冷闻言,心中一暖,抱拳道:“王爷放心,下官这就去办!” 说罢,便匆匆前往王府大门,寻找一直尽职尽责在大门两侧监视王府动态的丁三和丁四。 丁三扮成乞丐窝在街角假装睡觉,忽见殷冷身穿捕快官服快步走了过来,急忙向她招手,脸色露出欣喜的表情:“殷小姐,你怎么变成捕快了?真帅气!不过,别靠我太近,叫人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殷冷微笑道:“我是特地来找你们兄弟俩的,肚子饿了吧,跟我一起去吃点好吃的,走吧。” “真的?”丁三高兴地跳了起来,紧跟在殷冷身后。然而没走几步,他突然停下脚步,面露难色:“不行不行,我走了,监视的事情怎么办?我不能离开的。” 说着,他转身回到先前的位置又蹲了下来。 殷冷不禁对他认真负责的态度深感敬佩,回头对他道:“监视结束了,你们不用蹲守了,是殷爷让我过来叫你的,走吧。” 丁三站起身,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结束了?真结束了?” 殷冷笑着点头:“结束了!你听,肚子都咕咕叫了,赶紧吧,晚了,好吃的就没了。” 丁三终于信了,笑道:“好嘞,那我兄弟呢?是不是他已经在吃了?好东西都被他吃光完了吧?” 殷冷摇头笑道:“放心吧,还没!我们过去叫上你兄弟吧。” 两人一起来到丁四摆摊的地方,丁四远远看见他们,便丢下摊位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殷冷小姐,丁三,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呀?哇,殷冷小姐,你穿上捕快的衣服,真帅气!” 丁三眉飞色舞地道:“结束了,完成了。殷冷小姐要带我们去吃大餐,你去不去?” 丁四兴奋地道:“我们……不用再监视了?哦哟,肚子好饿!我们去哪儿吃大餐呀?是殷爷请客吗?有烤鸡烤鸭吗?” 丁三道:“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呢!殷爷请客吃大餐,哪能少得了这两样,殷冷小姐,你说是吧?” 殷冷点头笑道:“当然。” 说着,她径直走向王府大院的侧门。守门的四名守卫见状,立即向她行礼。 丁四一把拉住殷冷的衣袖,压低声音道:“殷冷小姐,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这里是王府大院呀。” 殷冷笑道:“没错呀,我们就是要去王府吃大餐呀,王府大餐,吃过吗?” 丁三也凑过来,抓住殷冷的另一只衣袖,紧张兮兮地道:“我有点怕怕,他们会不会把我抓起来呀?” 殷冷安抚道:“你看他们像要抓你的样子吗?他们在向你行礼呢?” 丁三一看,忙不迭回礼道:“免礼免礼!” 丁四不甘落后,也跟着回礼,嘴里嚷着:“免礼免礼!” 于是,两人一人抓着殷冷一只衣袖,跟着双手背在身后的殷冷走进了王府大院。 路上往来的人看见他们滑稽的模样,都忍不住掩嘴窃笑。 且说侯良从昏迷中悠悠转醒,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间昏暗潮湿的囚室之中,四肢被粗重的绳索紧紧绑缚在石柱之上,动弹不得。莫山岚被同样绑在一丈外的另一根石柱子上,面色惨白。 侯良挣扎着呼喊:“阿岚,阿岚!你怎么样?” 莫山岚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道:“阿良,我们这次恐怕凶多吉少了。但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坚守住底线,不要出卖我们的恩人。” 侯良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悔恨,泪水夺眶而出,他哽咽道:“对不起,阿岚!对不起……” 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三名赤膊大汉走进囚室。为首的是一名光头男子,他扫视了一眼侯良和莫山岚,狞笑道:“他们醒了,你们准备开荤吧。” 说着,另外两名大汉从墙角拎起两根粗大的鞭子,在空中挥舞,发出“啪啪”的脆响。 光头汉子看着侯良,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瞥了瞥旁边的莫山岚,然后缓缓说道:“你们两个落到了我野山狼手里,算你们倒了八辈子霉。趁爷现在心情还不错,你们老实交代吧,爷或许给你们个痛……” 侯良心头一急,急切地打断他道:“你们是什么人?是不是抓错人了?我们是十三狼杀手侯良与莫山岚,有人雇佣我们来刺杀巴泸王……” 野山狼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野山狼闻言,顿时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笑话。 另外两人也跟着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声音在阴暗的囚室内回荡。 野山狼嘲讽道:“就凭你们这点三脚猫伎俩刺杀巴泸王?还十三狼杀手?哈哈哈。” 另一人也笑道:“你们是不是脑子里还想着拿十万两赏银?哈哈哈,也不撒泡尿照照,简直笑死人啦!你们最多也就值一百两银子!” 侯良怒吼道:“你胡扯!有种把我放开,我们比试比试!瞧爷我不砍下你的狗头!” 野山狼冷笑道:“死到临头还嘴硬,给我打!” “啪啪”两名大汉手中的鞭子轮流抽打在了侯良身上,衣服瞬间破裂,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鞭痕显现出来,鲜血逐渐染红了他的衣衫。 侯良痛得大叫起来,但他仍然倔强地昂着头,不肯屈服。 他的眼中闪烁着愤怒与不屈的光芒,用吼叫声来对抗痛入骨髓的鞭笞。 而旁边的莫山岚看着侯良受苦,心中如同刀绞。她紧紧地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她知道,此刻的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可言,只能硬扛到底。 野山狼忽然举了举手臂,两名大汉立刻停了手。他走到侯良面前,盯着他看了一会,又走到莫山岚面前,伸手在她身上捏了捏,莫山岚一声不吭,只是把眼睛直直地瞪着他。 侯良忍不住冲野山狼吼道:“混蛋,你干什么!” 野山狼“呵呵”一笑,收回手,道:“现在爷给你们一个机会,回答爷的问题,回答正确的,就不用受苦,回答错误,后面十八般刑具,你就慢慢享受吧。” 他顿了一顿,接着道:“迄今为止,你们一共收到三张银票,后面两张,爷已回收,第一张银票你们藏在哪?” 莫山岚抢先答道:“不知道!你们不用枉费心机,我们不会告诉你的!” 野山狼看着莫山岚,笑道:“哟,没想到这妞挺有意思的。是担心你男人扛不住吗?哈哈哈。” 莫山岚其实是有这个担心,所以抢先把话说绝了。 野山狼走到侯良面前,盯着他微笑道:“你女人已经把话说绝了,看来问题只有你来回答了。说吧!” 侯良大吼道:“说你娘的狗屁!有种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呀!” 野山狼朝另两个大汉招招手,道:“你们把他女人的衣服扒了,一件一件来!” 侯良拼命挣扎,想要挣脱束缚,但是无济于事。 他怒吼道:“有种冲我来!欺负女人算什么英雄!” 野山狼大笑:“我们从来就不是英雄,我们是狗熊,是狗熊,专门欺负女人的狗熊!扒!” 第281章 乌丽失踪 “嘶嘶”,衣服的破裂声不绝于耳,莫山岚紧咬嘴唇,一声不吭,只是怒目而视。 侯良爆发出了近乎歇斯底里的咆哮:“我操你们十八代祖宗,你们胆敢动她一下,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住手!你们快快住手!你们这些混蛋!” 野山狼嘲讽地笑道:“只剩最后一件衣服了,接下来可要上演活春宫喽?不想欣赏,就赶紧说吧。” 侯良的嗓子已经沙哑,他的双眼充血,仿佛要喷出火来。他颤抖着说:“我……我……” 野山狼高高举起一只手臂,威胁道:“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说还是不说?” 侯良看看衣不遮体的莫山岚,又看看野山狼举起的手臂,心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奈,泪水无法抑制地涌出眼眶,哽咽着说:“我……我……” 就在这时,莫山岚突然大声喊道:“侯良,记住,你是我莫山岚的男人!” 说着,把头猛地向后一撞,霎时头破血流,脑袋随即耷拉下来,也见活不成了。 “阿岚——阿岚——”侯良心下大急,狂呼数声,也将头往后猛撞石柱子。 野山狼见了,急忙冲上去想阻拦他,但已经来不及了,侯良已撞破脑袋,追随莫山岚而去。 且说殷冷将丁三和丁四带到了膳堂,吩咐厨房备上了一桌丰盛的酒菜。两人毫无顾忌地大快朵颐,吃着吃着竟较起劲来,看谁能吃得更多。最终,两人都吃得撑肠拄腹,一个半瘫在椅子上,另一个则半倚在墙边,双双动弹不得。 不久,小隐款步而来,目睹此景,不禁莞尔、便命人将二人抬至湖边,直接扔下湖去。 湖水冰冷刺骨,两人被冻得直打哆嗦,在水里扑通了一阵,结果又比上了,看谁游得更远。直到精疲力尽,才返回岸上,虽然冷直打颤,肚子倒也不撑了。 殷冷见状,找来了干爽的衣服让他们换上,随后告知他们要带他们去见王爷。 起初,两人坚决不肯,但经不住殷冷几句巧妙的挑拨,他们便争先恐后地想要一睹王爷的风采。 当他们踏入王爷的书房,看见小隐身着华服端坐其中时,两人顿时目瞪口呆。 丁四凑近丁三的耳边,压低声音疑惑道:“这不是殷爷吗?殷冷明明说带我们见王爷,难道是我看花眼了,还是殷冷弄错了?” 丁三斜睨了一眼小隐,略加思索后,仿佛恍然大悟般,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贴近丁四耳畔小声道:“明白了,一定是殷爷杀了王爷,然后穿上他的衣服,故意坐在这里让我们猜测,嘿嘿,我厉害吧!” 丁四不服气地反驳道:“厉害个啥!殷爷杀王爷,谁不知道呀?我们不也是来杀王爷的吗?” 丁三把食指竖在唇边,发出“嘘”的一声,道:“小声点,叫王爷听了去,那我们不是暴露了?” 丁四嗤笑道:“说你傻,你还不服!要我说呀,他既是殷爷,又是王爷……” 丁三指着他大笑起来:“你是天下第一傻瓜,没错吧!你说殷爷就是王爷,王爷就是殷爷,那他雇佣自己杀自己啊?哈哈哈,简直笑死人了!” 丁四瞪起眼睛争辩道:“这又何不可呀?我要做了王爷,我天天雇我自己杀自己,我乐意,嘿嘿,不可以呀!所以,你才是天下第一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滑稽的样子令殷冷笑得直不起腰来。毕竟在王爷的书房里,她用手紧紧捂住了嘴巴,以免笑出声来。 小隐不禁莞尔,打断他们道:“不用争了,两位说得都对!本王既是殷爷,也是王爷,以后你们就跟着本王,帮本王做事,愿意吧?” 丁四看着小隐,问道:“那我们帮的究竟是殷爷还是王爷呢?” 丁三推了推他,抢答道:“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也问得出口。他不是说了嘛,帮本王做事,那自然是王爷啦?” 丁四也推了他一把,道:“你懂啥!他说本王是殷爷,也是王爷,那我们肯定要搞搞清楚呀,以后他要是欠钱赖账,我们找他要账,我们找王爷,他说他是殷爷,我们找殷爷,他说他王爷,你说咋办?所以,这事得先搞搞清楚,懂了吧?” 殷冷笑道:“这事你们不用担心,找我就是!不就是烤鸡烤鸭吗,我包你们顿顿有得吃!” 丁三、丁四眼睛同时一亮,齐声道:“你说话算话?” 殷冷道:“说话算话,王爷作证!” “耶!”丁三、丁四互撞了一下肩膀,齐声高呼。 小隐当即召来管家陈旗,让他给二人安排住处。 丁三、丁四走后,殷冷强忍住笑意,对小隐道:“这一对活宝,挺好玩。王爷,你真决定收容他二人了吗?” 小隐道:“侯良与莫山岚杳无音讯,这对活宝没了生活来源,流落在江湖上迟早叫人害了。他们是百蛮之人,本王感觉,将来要与百蛮众鬼主打交道,或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 殷冷抱拳道:“王爷未雨绸缪,下官佩服。” 小隐忽然问道:“公主去蛮川邑已有四天了吧?有什么消息吗?” 殷冷道:“暂未收到。按行程,公主最迟明日是要返回大巴的。” 小隐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本王心里一直有个疙瘩,但愿公主能平安归来。” 殷冷道:“王爷放心,蛮川邑虽然地处边境,但我方有重兵把守,杨三娘亲率三百铁骑护驾,谁敢打坏主意!” 然而,小隐的担忧还是成真了。 次日凌晨,小隐从睡梦中惊醒,殷冷收到了杨三娘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急信: 公主日前失踪,遍寻无果,或与魔姬传说有关。已扣下鬼主孟谷,请王爷速速定夺。 小隐阅后,脸色骤变,惊骇不已。 他急忙召集各部门官员,连夜议事,会议室内灯火通明,气氛异常凝重。 段从龙段从龙率先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敬畏:“玄冰魔姬的传说在百蛮之地流传甚广,卑职倒也略有耳闻。传言玄冰魔姬,她乃是百蛮之地最为神秘莫测的存在之一,居住于雪龙山之巅的玄冰宫。那里常年被冰雪覆盖,一片银装素裹,仿佛人间仙境。而魔姬本人,武功高强,法力无边,一念之间,便可让天地变色,江河冰封。数百年来,她的存在,对于百蛮之地的生灵来说,既是一种敬畏,也是一种恐惧。” 小隐紧锁眉头,不安地问道:“玄冰魔姬?几百年的传说,那她究竟是神还是魔?” 段从龙继续道:“据古籍记载,于古远百蛮之地,曾有一位绝世之女神,自冰雪中诞生,世称冰魄魔姬。她掌冰雪之权,一念之间,天地为之变色,江河尽皆冰封。其宫阙巍峨,坐落于雪龙山巅,名唤玄冰宫,乃其施展仙术、驭领百蛮之圣地。 传云,每至冬节之际,冰魄魔姬降临百蛮。其身披冰蓝长裙,长发飘逸如瀑,眸光冷冽如冰。行于雪地,步履轻盈,竟无一丝痕迹,唯余串串晶莹冰晶,熠熠生辉。其所经之处,万物皆被冰雪所覆,宛若置身银装素裹之幻境。 冰魄魔姬,法力无边,然更怀仁慈公正之心。治百蛮之地,保境安民,秩序井然。惩恶扬善,妖邪之徒皆畏其威;庇护弱小,生灵皆感其德。故在其治下,百蛮之地,神秘而美丽,宛如人间仙境。” 左洋插话道:“关于玄冰魔姬,下官也听说过一些传闻。每年冬至之日,百蛮之地的三十六鬼主都会齐聚雪龙山玄冰宫,向冰魄魔姬朝圣。这一日,玄冰宫前会举行盛大的仪式,三十六鬼主各显神通,献上珍贵的贡品和祝福。 当夜幕降临,玄冰宫上空会出现一片璀璨的星光,那是冰魄魔姬为答谢鬼主们的忠诚而施展的魔法。在星光的照耀下,百蛮之地仿佛变成了一个梦幻般的仙境。 朝圣仪式结束后,冰魄魔姬会赐予鬼主们冰魄玉晶,这是对他们忠诚与贡献的认可与奖励。鬼主们服下冰魄玉晶后,功力大增,消灾祛病,长命百岁,可保百蛮之地永世和平繁荣。” 小隐道:“越说越玄乎了,玄冰魔姬是神也好,是魔也罢,跟我们风马牛不相及呀,何以要抓走乌丽公主?” 左洋迟疑了一下,然后低声说道:“王爷,下官还听过另一则传闻,说最近几年,各部落一直在寻找某一特殊日期出生的女孩,于夏至日把她作为贡品献给魔姬。好像是魔姬要用她们的血进行修炼。” 小隐猛地站起身,声音颤抖地问道:“特殊日期出生的女孩?你知道是什么日期吗?” 左洋沉吟片刻,一边想一边说道:“下官记不太清楚,大致是仲春之月……花朝节……卯时……” 小隐脱口而出道:“二月十五卯时初刻?” 左洋用力点头道:“是是,好像是这个日期,王爷,您怎么知道?” 小隐脸色苍白,几乎站立不稳,他颤抖着声音说道:“因为……那是乌丽公主的生辰!” 第282章 蛮川邑 会议室内,紧张的氛围如乌云压顶,众人的心弦紧绷,无不为公主的安危感到忧心忡忡。 沉默了好一会,小隐缓缓道:“本王细细想来,公主失踪之事恐怕不是那么简单。这里面或有人在暗中作祟……” 殷冷插话道:“王爷,您是否怀疑这是三大家族的阴谋?他们或许想借此挑起我们与百蛮的纷争,以便我们应接不暇,放过他们。” 小隐微微点头,道:“正是。原本,本王是要陪同公主前往蛮川邑的,但因侯良与莫山岚的刺杀一案而耽搁。现在看来,那不过是个幌子,他们的真正目的,是阻止本王前往百蛮。” 段从龙眉头紧锁,分析道:“如此说来,雇佣侯良他们刺杀王爷不过是一个假象,其真实目的就是要阻止王爷去蛮川邑……不错,他们确实达到了目的。” 他顿了一顿,看了一眼小隐,接着道:“假设玄冰魔姬真有其事,玄冰宫位于五百里外的雪龙山,如果我们派兵前往营救公主,需要经过和蛮、螺山与乌蛮三大部族,困难重重呀。如要采取强攻,我们孤军深入,毫无胜算,且夏至日将至,时间紧迫……” 小隐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道:“不管魔姬是神是魔,公主是一定要救的。如果我们派兵去救,从而引发战争,恐怕正中了阴谋者的诡计。无须派兵,本王亲自去一趟。杨三娘一怒之下,扣下和蛮大鬼主孟谷,恐怕边关局势已然一触即发。” 段从龙面露担忧,不安地道:“王爷亲赴百蛮之地,恐怕也正是阴谋者的诡计,他们可能已经在那边设计好了各种陷阱,等候王爷入彀,王爷的安全……” 小隐摆摆手,打断他道:“公主的安危事关重大,本王不能坐视不理。至于安全,各位无须多虑,本王自有分寸。段先生,总督府筹备得如何了?” 段从龙抱拳道:“已基本就绪,只等王爷择日开衙!” 小隐道:“好!择日不如撞日,明日便开衙吧。本王不在期间,烦劳段先生与何署长代为坐镇巴泸,防止有人趁机生事闹事!遇事要果断,务必确保巴泸的安宁,不得有丝毫懈怠。” 段从龙与何虎生起立抱拳道:“遵命!王爷放心,下官定不负所托,誓死保卫巴泸!” 何虎生问道:“王爷此去,需要派多少兵马,下官马上安排!” 小隐道:“无须兵马。” 转头对殷冷道:“殷冷,你挑选十名熟悉百蛮之地的捕快,再通知钟欣和小乐子随本王一起去蛮川邑,准备快马,会后马上出发。对啦,顺便带上丁三、丁四,他们是那边人,应该能派上用场。” 殷冷抱拳道:“是,王爷,下官马上去准备。” 小隐向与会之人抱拳道:“各位,考验我们的时刻到了。我们此行,不仅要救出公主,更要确保巴泸地区的安宁。拜托啦!” 众人一起回礼,齐声应诺,会议室内的气氛虽仍紧张,但已多了一丝坚定与信念。 会后不久,小隐连夜骑马出发,赶往蛮川邑,随行的有殷狼、小乐子、钟欣、丁三、丁四及十名捕快,共计十五人。 出发之前,殷冷把一柄长剑呈递给小隐,道:“这是下官在库房偶然所见,躺在角落里有些年头了。其剑身两面分别刻有‘破邪’‘天罡’的字样,查了一下,发现竟是巴泸神剑——破邪天罡剑!据古籍记载,此剑由千年寒铁与星辰陨铁混合锻造而成,经九九八十一道工序,方成就其坚韧不拔的锋利,摧金断玉,削铁如泥,阳光之下,金光四射,非常神奇!” 破邪天罡剑的剑柄形如莲花,中心镶嵌着一颗璀璨的红宝石,周围刻有流转金光的符文,显得典雅而神秘。 剑身长三尺有余,薄如蝉翼,坚如钢铁,除文字外,还镌刻着繁星图案。剑刃锋利,闪烁着寒光,轻轻挥动可闻清脆的鸣响,剑气凌厉逼人。 小隐试了一试,感觉这柄剑与自己仿佛心意相通,十分称手,心中大喜。他虽然剑法通神,却一直未有机缘获得一把称手的长剑,平日出门,总是带着娘给的短剑。 这次营救公主之行,要对付的可能是神通广大的玄冰魔姬,正需要一把斩妖除魔的神剑。 从大巴城到蛮川邑,正常骑行需要五个时辰。 小隐要求,马不停蹄,驿站换马,三个时辰赶到目的地。 一行人于午时抵达蛮川邑东城门口,杨三娘率领二百娘子军已在城门口等候多时,当地驻军边户使方胜和监军章晋顺带领一众戍边官员列队迎接。 杨三娘身负荆条,跪在最前排,伏拜请罪。她的声音带着颤抖与自责:“末将未能保护好公主,致使公主在末将的眼皮底下失踪,实在罪该万死,请王爷责罚!”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显露出内心的极度痛苦与悔恨。 小隐下马,急步上前扶起杨三娘,道:“当务之急乃营救公主,问责之事以后再谈。” 转而对方胜道:“免礼,一切从简!马上去将军衙署,本王需要了解公主失踪的具体情况。” 众人火速前往将军衙署,沿途看见不少官兵列队疾行,往来马车川流不息,车上运送的不是粮草便是守城武器,气氛紧张而有序。 小隐忍不住问道:“这是和蛮军队要入侵了吗?” 方胜道:“我们扣下了孟谷大鬼主,和蛮兵马倾巢而出,大将军诺清领了五万大军在城外十里安营,似有攻城之意图。我方不得不加紧备战,以防万一。” 一到将军衙署,小隐立刻召集众人,要求大家详细禀报公主失踪的具体情况。 杨三娘第一个开口,哽咽道:“末将与公主如期抵达蛮川邑,包下了城中最大的客栈“福满楼”供公主下榻和谈判。第二日午时,和蛮大鬼主孟谷依约前来客栈谈判。末将全程陪同,谈判初时进展顺利,但后期谈到货品运输通道建设成本时,出现分歧,双方争执不下,谈判暂停,双方约定次日早晨续谈。 然而,当天晚上,公主觉得身体困乏,便早早安歇。第三日清晨,末将前往敲门,半日无回应,情急之下撞门而入,只见侍女小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早已气绝。公主房间里空无一人,临街的窗户关着,但未上插销,公主失踪了! 显然,有人通过窗户入侵公主房间,杀死了小秋,掳走了公主。末将无能,请王爷降罪!” 小隐沉思片刻,问道:“发现公主失踪之后,你们做了什么?” 杨三娘回答道:“末将立刻通知方将军,令他关闭城门,组织官兵在城内进行大搜查,但折腾一日,未获任何头绪。” 此时,殷冷插话询问:“当晚负责护卫公主的有多少人?她们现在人在哪儿?” 杨三娘详细解释道:“一共八十人,上半夜四十人,下半夜四十人。末将从客栈里面到外围共设了三道护卫圈,外圈二十人,围绕客栈四周不间断巡逻,中圈十人,主要把守客栈大门和街道两端,第三道内圈设在客栈内,主要把守大堂、楼道、公主房门,也是十人。末将每隔一个时辰,查岗一次。 末将遵从方将军的意见,将这八十人全部关押了起来,以便接受审查。” 小隐微微颔首,道:“你设了三道防守圈,就护卫而言,已经足够严密了,怎地还是出了问题呢?对啦,公主的侍女小秋死在床上,请仵作来验过了吗?死因是什么?” 方胜上前回禀道:“回禀王爷,府内仵作报告称,尸体外表无任何损伤,死因不明,但以他的经验判断,死者大约死于四更至五更之间,也就是丑时至寅时。后来,他对尸体作了解剖,发觉死者的心脏被锐利纤细的针型暗器洞穿出血,可奇怪的是,其体内并未找到任何暗器。 末将咨询了武林高人,才知道有一种暗器唤作‘噬魂冰芒’,传言它以万年寒冰制成,纤细如毫,打入人体造成伤害后,即融于体内,几乎不留痕迹。噬魂冰芒是玄冰宫的独门暗器,所以大家猜测,公主神秘失踪,小秋离奇死亡,或与玄冰宫有关。也只有她们有能力在如此严密的防卫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公主带走。” 殷冷对小隐道:“王爷,下官即刻去现场勘查,然后审一审当值的护卫。” 小隐点点头:“去吧,本王随后便至。” 接着他转向方胜:“你们确认玄冰宫独门暗器‘噬魂冰芒’真实存在吗?” 方胜道:“末将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末将的那位武林朋友曾与玄冰宫的人交过手,肩头曾挨过一芒,将息了三个月才康复,所以末将相信他所言非虚。” 小隐饶有兴趣地道:“你的朋友与玄冰宫的人动过手?嗯,能否请他过来相见?” 方胜道:“当然,末将这就去请他过来。” 小隐问道:“听说你们扣押了和蛮大鬼主孟谷,是出于什么考虑?现在把他关在哪里?” 章晋顺回答道:“回禀王爷,我们怀疑公主神秘失踪可能与他有关,毕竟公主来蛮川邑是专程来与他谈判的,只是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孟谷毕竟是部族大鬼主,我们只是把他软禁在衙署内的一间小屋子里……” 小隐从座位上站起身来道:“马上带本王去见他!” 一行人没走出几步,一名校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禀报道:“禀王爷,和蛮军队已摆出攻城架势,半个时辰内见不到他们的大鬼主,就会发起进攻!” 章晋顺脸色一变,问道:“王爷,大战一触即发,我们如何是好?” 这将是对小隐又一次重大的考验! 第283章 和蛮鬼主 小隐果断地下达命令道:“传本王令,他们的大鬼主今日必可平安返回,但前提是,他们必须立刻撤军,退回原驻地!若敢继续挑衅,我大成铁骑必将全力出击,绝不轻饶!” 言毕,与章晋顺继续前往关押孟谷的房间。到了门前,小隐示意他们开门。 随着吱呀一声,房门缓缓开启,一股沉闷的气息扑面而来。只见一位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的汉子站立在房门口,他便是孟谷。 见到小隐等人,孟谷正要开口说话,章晋顺抢先说道:“孟谷大鬼主,这位是巴泸藩王兼巴泸总督,刚到蛮川邑便特地来看你来了。” 孟谷向小隐抱一抱拳,道:“孟谷见过巴泸王爷……”上下打量了小隐一番,忽然发出大笑:“传言巴泸王爷剑法天下第一,没想到竟是个文弱的少年。江湖传言果然不可信!” 他的话语中竟似充满了戏谑与不屑。 “放肆!”章晋顺怒斥,“王爷面前,你怎敢……” 小隐一摆手,微微一笑,用沉稳而有力的声音打断他道:“孟谷鬼主,本王已决定放你回去。不过你的诺清将军不知天高地厚,又不懂排兵布阵,竟然将你和蛮部族仅有的五万部队全部送到了我蛮川邑城下。随本王而来的十万铁骑已兵分两路从侧翼包抄,再有半个时辰,饺子便煮熟了。 可叹你这位新鬼主上任才四十三天便落了个孤家寡人的下场。本王从未想过要灭你和蛮部族,你们自己作死送上门来,本王只好勉为其难收了。想来你周边的螺山、东蛮、邛部、蛮都等部族必乐见其成,争相瓜分你的地盘了。” 小隐这段时间一直在研究百蛮的局势,虽然只是随口一说,却句句直击孟谷要害。 孟谷见小隐言辞凿凿,似已成竹在胸,顿时脸色大变,惊慌失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哀求道:“对不起,巴泸王爷,孟谷无意冒犯天威,都是下属不懂事造成的局面,还望王爷收回成命,放我和蛮一条生路!求求您啦,求您啦!孟谷以后必奉王爷为主,岁岁朝贡,但求王爷放过我和蛮部族。” 小隐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他,没想到孟谷如此不堪一击,几句胡诌就把他完完全全给镇住了。 小隐沉声道:“孟谷,你若老老实实回答本王的问题,本王或可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孟谷一听,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急切道:“王爷,请尽管问,孟谷一定如实回答。” 小隐单刀直入问道:“是谁指使你邀约乌丽公主赴蛮川邑谈生意的?你从中可以得到什么好处?” 孟谷全然没料到小隐一开口就把他的底牌给掀了,整个人顿时蔫了,迟疑片刻,道:“王爷果然明察秋毫,孟谷拜服。是大鬼主阿洛煞让我这么做的。孟谷能够坐上大鬼主的位置,全靠阿洛煞暗中助力,孟谷只是在回报阿洛煞的恩情而已,其实并未谈什么好处。” 小隐从一开始便认为公主失踪事件的背后藏着大阴谋。种种迹象表明,蛮川邑谈判很可能便是阴谋的一部分,由孟谷出面,邀约公主前往谈判,本就是阴谋者事先的安排。 所以小隐冒险一试,成功击破了孟谷的心理防线。 小隐继续问道:“乌蛮大鬼主阿洛煞?有意思,他具体让你做些什么?” 孟谷跪在地上,冷汗直冒:“其实我……我很早就知道天隐楼要来开商行的消息,觉得这是件有利可图的好事,所以真心想要合作,售卖我和蛮的山货。我当上大鬼主后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阿洛煞,希望与他合作,把生意做得更大。 十天前,一位大成的商人带着阿洛煞的亲笔信来找我,向我传达了阿洛煞的意思,即以我的名义邀请公主赴蛮川邑谈生意,不可一天谈成。所以,在谈判的后期,我提出了要建设贯穿和蛮部族的运输通道,要求天隐楼出资,从而造成了分歧。” 小隐思索片刻,又问道:“让你做的事就是拖延谈判进程,没有其他?” 孟谷发誓道:“没有其他,若有半句谎话,天打雷劈!” 小隐点头道:“好,本王信你。说说那位替阿洛煞传话的大成商人吧,他姓甚名谁,长什么样?主要和你说了什么?” 孟谷道:“此人姓范名阳,五十来岁年纪,中等身材,头顶半秃,两鬓斑白,头发不多,却梳理得极为整齐。他的面庞圆润,双眼狡黠如狐,一看就知是个人精。他自称巴泸富商,与阿洛煞为至交,出手阔绰,送了我不少金银。建设运输通道的主意就是他出的。” 小隐心道,按照他的描述,这个范阳看起来倒与欧阳帆有几分相似。 如果真是他,乌丽失踪案不仅牵涉巴泸三大势力,还涉及百蛮最大的部族乌蛮大鬼主阿洛煞! 他们想干什么? 真想挑起巴泸与百蛮的战争吗? 小隐沉吟片刻,问道:“范阳有没有提及如何绑架公主的事?” 孟谷惶恐地道:“这事……我是一丁点都不知道呀,他们事前根本没有向我透露任何信息,若是知道他们是要绑架公主,我……我肯定不会参与!这不是明摆着挑衅大成吗?我可不敢。” 小隐微微一笑,道:“算你还有自知之明。现有传言说是玄冰宫绑走了乌丽公主,你觉得可信吗?” 孟谷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信!百蛮之地除了玄冰宫,还有谁敢绑架堂堂大成公主!即便是实力强悍的阿洛煞,我想……也是不敢的。” 小隐问道:“为什么?玄冰宫吃了豹子胆吗?” 孟谷双手合十于胸前,虔诚地道:“玄冰宫在百蛮之地乃是至高无上的圣地,它掌控着无尽的神秘力量,门内高手如云,实力深不可测。玄冰宫的威严与地位,早已深入人心,百蛮三十六鬼主,没一个敢对玄冰宫不敬。 但他们一向与世无争,只接受部族朝贡和百姓朝拜,从不干涉各部族政事。下月夏至日,按照鬼主惯例,我……我将率族人前往玄冰宫朝圣,接受点化,蒙赐圣水……” 小隐打断他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孟谷道:“个中缘由,我……我也不清楚,或许阿洛煞知道……” 小隐道:“阿洛煞?他为什么知道?” 孟谷道:“百蛮三十六部族中,乌蛮最为强大,而且他的女儿洛瑶是玄冰宫主玄冰魔姬唯一的徒弟,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小隐若有所思地道:“原来如此。” 孟谷道:“不过我听过一个坊间的传闻,不知王爷是否愿意听?” 小隐道:“但说无妨。” 孟谷道:“据说魔姬有个女儿,名叫冰绮,几年前不知什么原因好像是死了,魔姬为了使她复活,用少女的鲜血滋养她,所以这几年,玄冰宫号令各部族朝贡仲春之月花朝节出生的少女,但今年好像各部族都找不到符合条件的少女,所以……所以……” 小隐道:“你的意思是,符合条件的少女都朝贡完了,所以他们打起了乌丽公主的主意?” 孟谷道:“这是唯一可能的解释。” 小隐又问:“用朝贡少女的鲜血滋养魔姬的女儿,是不是意味着这些少女都会死?” 孟谷道:“我想……是的。” 小隐的心不由一凉。 乌丽公主的生辰符合条件,如果真是玄冰宫抓走了她,她岂不是很危险? 小隐急问:“朝贡少女有特定的时间吗?” 孟谷道:“一般是夏至日或冬至日两个日期。” 小隐又问:“此去玄冰宫需要多少时日?” 孟谷道:“最快十五日吧。” 距夏至日还有二十九天,得抓紧时间了。 小隐转头对章晋顺道:“你抓紧与孟大鬼主签个朝贡协议,向大成朝贡,而非巴泸,然后就让他出城去吧。” 章晋顺抱拳道:“下官这就去办。” 小隐道:“好,本王这就去福满楼客栈一探究竟。” 小隐抵达客栈时,殷冷已经完成了现场勘查,十名捕快分五组正对八十名护卫进行细致的审讯。 殷冷带小隐先查看了乌丽公主所住的天字一号房,并详细解说现场勘查情况。 殷冷道:“从现场勘查情况来看,绑架者是从窗户进入房间的。当时可能惊醒了小秋,因此凶手对她下了杀手。之后,凶手将小秋放回床上,盖好被子,以此制造假象,迷惑他人。 凶手应是打晕了乌丽公主,随后从窗户将她带出。他们先是上了房顶,然后转移到别处,再用马车连夜将她送出城去。 根据杨三娘的布置,公主房间的窗下马路基本不会断人,因此,凶手只能设法从屋顶下来,打开窗户进入房间。窗下护卫人数众多,凶手可利用的间隙很短,可见凶手的力量和轻身功夫相当惊人。” 小隐沉吟片刻,道:“这么说来,凶手绑走乌丽主要是依靠高深的功夫,而非神秘的法力?” 殷冷点头道:“正是。下官甚至怀疑,护卫之中可能有其内应。毕竟,仅凭个人的功夫,要带一个人爬上屋顶,速度不可能很快,也就不可能不被人注意到。” 小隐道:“有内应?这内应能审出来吗?” 殷冷信心满满地道:“王爷放心,只要有人撒谎,口供之间必然会出现矛盾,内应的问题早晚会暴露出来。” 不久,消息传来,有两名护卫服毒自尽了。殷冷急忙赶过去亲自审查。 小隐闻讯后,喃喃道:“看来,神秘的玄冰宫并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或许,真相远比我们想象的要简单得多。” 第284章 黄泉客栈 殷冷迅速查明了两名自杀护卫的详细情况。 两名护卫一个叫阁罗凤,一个叫阁罗英,是乌蛮与和蛮两部族交界处的阿南村人。 两人为表亲关系,因不堪忍受当地恶霸的欺凌,逃出村子,于三年前加入杨三娘的娘子军。 在军中,她们作战勇敢,表现出色,阁罗凤被提拔为百夫长,阁罗英也晋升为十夫长之职。此次负责在客栈护卫公主的任务中,阁罗凤负责周边巡逻,阁罗英负责把守窗下的街面。 据同伴反映,公主入住客栈后,阁罗凤和阁罗英皆被安排在下半夜值守。当晚,有来自乌蛮的同乡前来驻地寻找她们,随后她们便一同外出用餐。 公主失踪的那个夜晚,附近街角曾传出异样的声响,阁罗英立即招呼同伴一起跑过去查看,随后,阁罗凤也带着巡逻队赶到,但未发现任何异常现象。 然而,正是这一段时间,公主房间窗下出现了短暂的防卫空档,而绑架者正是利用了这段时间掳走了乌丽公主。 后续调查中,有人透露在公主谈判期间,阁罗凤曾以检查为名进入公主房间。这让人猜测,她可能利用这次机会打开了窗户的插销,为绑架者进入房间提供了便利。 在对两人住处进行搜查时,殷冷发现了两包金银首饰。显然,她们的乌蛮老乡通过贿赂收买了她们,使她们为绑架者提供了行动的时间和空间。 捕快查得仔细,两人深知无法隐瞒,罪责难逃,最终选择服毒自尽,其毒药可能也是“乌蛮老乡”提供的。 捕快深入调查后发现,那位行贿的“乌蛮老乡”在事成之后迅速离开了蛮川邑。由于两人已死,无法对证,这条线索也就此中断。 小隐在将军衙署听取了殷冷等人的汇报后,神情凝重地陷入了沉思。 经过细致的追查,原本以为能够逐渐揭开玄冰宫绑架乌丽公主事件的真相,却不料每一条线索都像是断线的风筝,无法继续追踪。 小隐明白,如今这起事件仍然停留在猜测和推断的层面,缺乏确凿的证据来支持任何一种说法。 正当他沉思之际,章晋顺小心翼翼地递上了一份奏折,语气中满是恭敬与奉承:“王爷不动一兵一卒,仅凭三言两语收服了和蛮部族,永保边境安宁,此等功绩实乃旷世之功!下官已将此事整理成奏折,准备上报给皇上,还请王爷过目。” 小隐挥了挥手,显得有些不耐烦:“随你们怎么写吧,报上去就是,本王现在哪有心情看这个。”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疲惫和无奈,显然,他的心思全都集中在了乌丽公主被绑架的案子上。 章晋顺见状,心知自己选错了时机来拍马屁,忙不迭地收起奏折,悄然退了下去。 殷冷看着小隐,斟酌着言辞道:“下官以为,我们虽未找到玄冰宫绑架公主的确凿证据,但他们犯罪的动机是完全成立的。若是其他势力所为,不论是百蛮各部族,或者是巴泸三大势力,其犯罪动机不明确,绑架公主除了给自身带来危险,几乎没有任何好处。” 小隐眉头紧锁,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殷冷道:“本王也认为玄冰宫作案的可能性最大,但是时间紧迫,万一我们搞错了方向,那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忧虑,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绝。这起事件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他必须尽快找到解决之道。 殷冷沉声道:“王爷,这事的确需要您亲自决断。根据现有线索分析,此案涉及玄冰宫、巴泸世家、乌蛮部族及和蛮部族等多个势力。下官的直觉是,绑架案由巴泸世家挑头并联络,乌蛮部族与玄冰宫联合采取行动,和蛮族配合。绑架乌丽公主的后果非一族一家所能承受,或许只有避世离俗的玄冰宫才敢冒这样的风险”。 她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而且,绑架乌丽公主显然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或许他们认为,只有玄冰宫才有实力、有能力对付王爷您,所以通过绑架乌丽,挑起您与玄冰宫之间的争斗。因此,他们的终极目标显然不是乌丽公主,而是王爷您! 所以,您暂时不用太担心乌丽公主,毕竟他们未达到目的之前,应该不会伤害她。” 殷冷试图安抚小隐。 小隐听后默然不语,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他知道,自己才是这场阴谋中的关键,然而,乌丽生死未卜,多耽搁一分,她多受一分苦,危险也增加一分。 他必须尽快做出决断,否则后果可能难以承受。 他答应过大成皇帝,也向乌丽作出过承诺,绝不让任何人伤害她。然而现在,他却未能保护好她,这让他的内心充满了内疚和愤怒。 他紧握双拳,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不能再让任何人利用乌丽来对付他,他必须主动出击,找到绑架乌丽的真凶,将她安全解救出来。 他问方胜道:“你的那位与玄冰宫打过交道的朋友,如何了?” 方胜惶恐地道:“下官正要禀报,他外出游玩去了,据说短期内不会回来。” 小隐沉思片刻,霍地从座位上站立起来,毅然决然道:“走,我们马上出发,去玄冰宫!” 于是,一行人在暮色中匆匆出发,朝着玄冰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们的目标十分明确,那就是找到乌丽,将她安全带回。 玄冰宫坐落于雪龙山巅,深藏于乌蛮部族境内,地势险峻,人迹罕至。 从蛮川邑出发,走驿道绕行多,行程超过四十日。若选择较直的近道而行,须过境和蛮部族、螺山部族、东夷部族和乌蛮部族四大部族之地,沿途多有崇山峻岭、峡谷沼泽,路途艰险,但行程可缩短至二十日以内。 小隐自然选择后者。他坚持轻装简从,随行的仍是从巴泸带来的十五人,全部商人打扮,由自称熟门熟路的丁三、丁四在前头开路。 首先进入和蛮部族境内。在孟谷的授意下,和蛮大开方便之门,派出专门向导护送他们走捷径过境。原本需要耗费两日的行程,在他们的协助下,竟然缩短至一日,一行人顺利进入了螺山部族境内。 螺山部族境内多山地,地势起伏,峰峦叠嶂。这里的族人世代以狩猎为生,擅长追踪和捕捉各种猎物。 小隐一行人进入螺山部族境内后,立刻感受到了这里的独特气息。他们沿着崎岖的山路前行,不时能看到身负弓箭和猎物的猎人往来,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收获的喜悦。 小隐在进入螺山境内后,便雇佣了一名当地当地猎户做向导。他名叫阿奔,三十出头,皮肤黝黑,身体壮实,自幼随父在这一带狩猎,熟悉山上的一草一木。 阿奔将带小隐一行穿越“幽冥谷”,翻过“绝命岭”。这两处地方皆为名闻遐迩的凶险之地,充满了神秘与危险,令大多数旅者心生畏惧,不得不避而远之,改道而行。 但它们却是此行节省旅程的捷径所在! 所以小隐决定铤而走险。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正是“幽冥谷”! 当地传言,穿越幽冥谷,不死也得脱层皮。 “幽冥谷”中,瘴气弥漫,如同死亡的阴霾笼罩,仿佛随时有可能吞噬一切生灵。谷中虫兽肆虐,凶猛异常,它们在这片死亡之地中恣意横行,对任何闯入的生物都毫不留情。 阿奔则表示有信心带领大家平安穿越死亡山谷,但要求所有人听他的安排。 经过一日的艰苦奔行,队伍终于抵达了“幽冥谷”附近的黄泉冈。 这荒无人烟的山冈上,居然有一家客栈,名为“黄泉客栈”。单是这名字,便足以让人心惊肉跳。 虽然黑瓦灰墙,简朴陈旧,显得既沧桑又神秘,但矗立在这荒山野岭上和其名字一样却显得格外醒目。 客栈大门上方积满灰尘的牌匾年久失修,已然歪斜,木质斑驳不堪,字迹亦因岁月剥蚀而模糊不清,仿佛随时都可能从那扭曲变形的门梁上脱落,伴随着夜风的吹拂,招牌发出阵阵凄厉而古老的嘎吱声,透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怪诞与不安。 两个身穿黑白衣服的店小二看见小隐一行人,知道来了大客户,热情地上前迎接,一人负责将马牵进一侧大院子的马厩里,另一人一边吆喝“贵客上门”,一边将客人引进客栈大门。 客栈的掌柜是一位五十来岁的发福男子,身穿淡黄色长袍,听见店小二的吆喝声,立刻从柜台后快步跑出,亲自到门前迎接,笑容满面地说道:“贵客光临,小店蓬荜生辉,请!” 走进客栈,昏黄的灯光在大堂内摇曳,为这古老的客栈增添了几分神秘与诡异。 大堂一侧,两张餐桌上围坐着七八人,他们打扮各异,长相奇特,身上佩戴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显然都是江湖中人。 敢上黄泉冈穿越幽冥谷的人绝非寻常之辈! 这些人原本正在喝酒吃饭,谈笑风生,但此时却纷纷转过头来,向小隐一行人投来好奇而审视的目光。他们的眼神中既有探究,也有几分警惕,仿佛想要看透这些突然出现的旅人的底细。 钟欣搬来一张椅子请小隐坐下,殷冷则吩咐掌柜的准备十间上房。 掌柜的露出尴尬的笑容:“对不起,贵客,小店总共只有十二间客房,今日只剩五……五间客房,还有头房……” 殷冷道:“好,我们都要了。你把你店里最好的酒菜都拿出来,待会我们便下来吃饭。” 第285章 风雨之夜 总共六间客房,小隐住了头房,钟欣和小乐子住了他隔壁一间,丁三、丁四住了下一间,十名捕快分住后面三间,殷冷住进了小隐头房外侧的小套间里,以便随时照应他。 殷冷轻声问道:“小隐,一会吃饭,您是下去吃还是让他们送进房间来吃?” 小隐沉思片刻,道:“下去一起吃吧。你叫阿奔过来一下,我有话问他。” 出门在外,自然要隐藏身份,小隐要求众人称他为白公子,彼此之间直呼名字,但殷冷更习惯叫他小隐,听起来反倒亲切。 不一会,阿奔匆匆进来,抱拳问道:“白公子,您有何事要询问阿奔?阿奔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隐点点头,道:“你把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再详细地说一遍给我听听。” 阿奔道:“好。白公子此去玄冰宫朝圣,依小人的经验,过境螺山大约需要六天时间,东夷三天左右,然后进入乌蛮,再向北走六天便可抵达雪龙山脚下,总共十五日。 接下来的行程颇为艰险,明日我们将穿越幽冥谷,后日翻越螺山,再过大草地,过了大草地,路就好走了,很快就能进入东夷境内。” 小隐眉头微皱,问道:“幽冥谷真如传说中的那般恐怖,是死亡之地吗?” 阿奔微微一笑,道:“每年穿越幽冥谷的行人不计其数,确实有一部分人丧命其中,或是因瘴气而患病不久身亡。但只要我们知晓行走的路线,也并非那般恐怖。小人便曾走过四五趟,每次都平安无事。” 小隐听后微微点头,道:“你若能带我们平安通过螺山,我另有重赏。” 阿奔闻言,高兴地抱拳道:“多谢白公子,小人定当竭尽全力。” 随后,小隐又问道:“先前在楼下喝酒的那帮人,看起来像是江湖中人,你可认识他们?” 阿奔摇了摇头,道:“不认识,但小人看得出来,他们都是百蛮之人,有和蛮的,有螺山的,也有乌蛮的。他们看起来挺吓人的,不像好人,小人正要提醒白公子,对他们还是要多留点神。” 小隐道:“谢谢你的提醒。” 阿奔继续道:“白公子,若没其他事,小人先告辞了。小人要去找殷爷商量后面几天的粮草之事,后面三四天可能都找不到地方吃住。” 小隐道:“好,你赶紧去吧。” 阿奔抱拳告辞,刚走出房门,正好撞见殷冷过来叫小隐下楼吃饭。 丁三、丁四最早下楼,把餐桌敲得乒乓响,直嚷嚷“饿死啦!快上菜!”,引得大堂内其他食客纷纷侧目。 赵德龙领着一众捕快随后在餐桌前坐下,对两人笑道:“两位丁爷,稍安勿躁,白公子还没下来呢!” 依照殷冷的安排,他们十二人坐一桌,其他人则陪小隐坐另一桌。 丁三、丁四闻言,立时转换了说法,一个敲桌子,另一个用筷子敲碗,齐声道:“白公子,快下来,白公子,快下来!” 这时,对面桌上一个身材胖大、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把酒碗用力往桌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响,不耐烦地骂道:“他奶奶的,吵死人了!” 他说的是百蛮土语,在座的没几人能听懂,但丁三、丁四却偏偏听懂了。 丁四推推丁三,用手指指络腮胡子,道:“大胡子是在骂你吗?” 丁三笑道:“他说‘他奶奶的’,又没说‘我奶奶的’,关我什么事!” 说着,继续用筷子敲碗:“白公子,快下来!” 丁四也道:“说得有理!原来他不是在骂我们。” 说着,也继续敲桌子,喊“白公子,快下来!” 络腮胡子闻言暴躁起来,一拍桌子,霍地站立起来,戟指丁三、丁四,怒道:“你奶奶的,骂的就是你们!再吵,爷便剁下你们的手掌!” 丁四又推推丁三,嬉皮笑脸道,“他这回骂你啦,呵呵。他说‘你奶奶的’!” 丁三道:“那是骂你,他说‘你奶奶的’,又不是说‘我奶奶的’。” 丁四道:“不对,他后面还有一句,说什么……啊哟,忘记了。你让他再说一遍听听!” 丁三站起来指着大胡子道:“你刚才后面半句说的是什么?我们忘记了,麻烦你再说一遍?” 络腮胡子“刷地”从后背抽出一柄斧头来,冷笑道:“再多嘴,爷就剁下你们俩的手……” 他的话未说完,丁三、丁四对视一眼,忽然纵身而起,闪电般抢到络腮胡子身前,一人将他的手臂摁在桌子上,另一人夺过他手中的斧头往下便剁。 这两人说起话来饶舌絮叨,动起手来却是心意相通,毫不含糊。 在场众人几乎没有人意识到这两个呆瓜说干就干,更没人想得到他们的动作如此之快,眨眼间便制住了络腮胡子,夺斧摁臂,配合得天衣无缝。 眼看络腮胡子一只手臂即将被剁下,血溅当场,在场大多数人本能地闭上眼睛并往后欠身,胆小的转过了头去,不敢目睹如此残忍一幕。 说时迟,那时快,猛听“叮”一响,凭空飞过来一枚玉簪,打中斧身,其力道之强劲,竟将丁三连人带斧逼退三步。 “住手!” 随着一声断喝,小隐从楼梯上缓步下楼,身后跟着殷冷。 他刚和殷冷走到楼梯口,眼见丁三、丁四行凶,身上别无他物,随手从殷冷头发上拔下一枚玉簪便掷了过去,救了那络腮胡子一命。 丁三、丁四见小隐驾到,立刻丢下那汉子,比赛一般跑回座位上,抢着坐了下来,一人当即吆喝:“白公子到!” 另一人紧跟着叫道:“上酒上菜喽!” 这两人说杀就杀,说停就停,仿佛刚才啥事也没发生似的。 只可怜刚才那络腮胡子想耍威风却险些丢了一条胳膊,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瘫坐在位置上,双眼空洞,身体兀自发抖不已。 与他同桌饮酒的五个同伴,原本个个自视甚高,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然而此时,他们却人人面面相觑,莫不惊愕失色。 丁三、丁四出手快如闪电,固然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后面那位年轻公子,仅凭一枚玉簪子后发先至,竟然将丁三连人带斧逼退三步,而玉簪落在桌子上完好无损! 其劲道之准,内力之强,简直闻所未闻,匪夷所思。 其中一位身穿金色锦袍的中年男子,面色惨白,小声道:“此人动动小指便能灭了我们,我们受骗了!他不是我们的菜,性命要紧,扯乎!” 话音刚落,同桌的五人几乎同时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奔向大门。他们的动作迅速而慌乱,仿佛遇见了鬼怪一般,呼啦一下,全逃出了客栈。 便在此时,一道闪电倏然在天际亮起,犹如天神挥舞的利刃,瞬间劈开了漆黑的夜幕,将整个世界映照得一片惨白。 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轰然响起,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为之颤抖。那声音如同天神的怒吼,让屋内所有人都为之震撼。房屋在这声巨响中微微一颤,四下里嘎吱嘎吱声此起彼伏,仿佛要在这雷霆之威下坍塌。大堂内的烛火也随之摇曳不定,忽明忽暗,平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大雨随后倾盆而下,雨点如同密集的箭矢般射向地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雨水砸在屋顶上,又顺着檐角流下,形成一道道水帘。将客栈与外界隔绝开来。 掌柜的急忙招呼伙计关上客栈大门,两个伙计合上门,正要插门闩,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撞开,两个人直闯进来,走得急,跌跌撞撞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众人定睛细看,却是一位衣着朴素的老奶奶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看起来像是祖孙二人,身上各挎着一个包袱,只是两人都淋成了落汤鸡,显得十分狼狈。 少女爬起身来,一边扶奶奶,一边焦急地呼唤。“奶奶!奶奶!你怎么样?” 好一会,老奶奶才睁开眼睛,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对少女道:“啊瑶,奶奶没事,快跟掌柜的大爷求求情,找个地换身衣服,免得着凉,咳咳……” 看起来她已经着凉了,但她关心的却是眼前的孙女。 此时,两个伙计已闩上了大门,站在旁边好奇地看着她俩。 那少女向他们深深行了一礼,道:“掌柜的大爷,求求您给我们一间房间,求求您啦!” 那两个伙计急急后退,其中一人摆着手道:“客官,你搞错了,我们不是掌柜的,是伙计。你……你们不是来住店的吗?” 少女道:“当然是,只不过……只不过……” 老奶奶忽然挣扎起身,深深行礼,道:“我们是来住店的,咳咳,只是我们暂时没钱付房钱,求你们掌柜的行行好,行行好,咳咳,好歹让我们住一晚,我们,咳咳,明天一早就走。” “没钱?”那伙计声音响了起来,“没钱你们来客栈做什么?走走走!我们这又不是慈善店!” 另一个也附和道:“我们黄掌柜不会收留你们的,等雨停了,你们就走吧。” 站在柜台后的黄掌柜冲他点点头,露出满意的一笑,显然对他的回答十分认可。 老奶奶忽然冲到黄掌柜面前,向他叩头行礼:“黄掌柜,您瞧这荒山野岭,咳咳,又是风又是雨的,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祖孙二人,咳咳,让我们住一晚……” 黄掌柜冲她翻翻白眼,嗤道:“你们少来这一套!放你们进来躲雨已经是本店大发善心了,别得寸进尺。再啰嗦,我让伙计现在就把你们赶出去!躲那边角落去,不许再说话,别碍着我们做生意!” 老奶奶叹了一口气,咳嗽两声,搀起孙女的手,颤颤巍巍地走向屋子的一角。 第286章 前路漫漫 小隐看着她们俩,不由心生怜悯,对殷冷道:“出门在外,谁都不容易。你过去帮帮她们。” 殷冷当即起身,走到黄掌柜面前问道:“掌柜的,还有空余的房间吗?” 黄掌柜笑脸相迎,点头哈腰道:“殷爷,您知道的,房间是真没有了,殷爷,您这是要……” 小隐听见后,打断了黄掌柜,道:“这样吧,你先带她们去我房间换身干净衣服,再带她们下来一起吃饭吧,住店的事,晚点再说。” 殷冷点头唯诺,随后冲祖孙俩招招手,道:“我家主人宅心仁厚,遇见他算你们走运了,你们俩跟我来吧。” 老奶奶脸上现出惊喜的神情,拉着孙女的手,走到小隐面前向他深深一礼。“阿蕾,快谢谢恩公,谢谢恩公!” 小隐只是向她们摆摆手,示意她们跟殷冷走,并不与她们多说话。 不久,阿蕾换了一身淡黄色裙衫蹦蹦跳跳地跑下楼来,一屁股坐在小隐身边的空位上,拿起筷子便捡了个鸡大腿,吧唧吧唧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看着小隐笑道:“真帅!你是我见过的最帅的公子爷!真人比画像好看多了。” 小隐诧异地问道:“阿蕾,你看见过我的画像?在哪里呀?” 阿蕾从怀里掏出一卷纸,当即展了开来,果然是一幅肖像画,画中人正是小隐。 小隐更觉惊讶:“你怎么会有我的画像?这画像从哪里来的?” 阿蕾神秘地一笑,收起了画像,道:“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的画像可是……” 这时,殷冷扶着阿蕾奶奶走下楼梯,见阿蕾鲁莽失礼,忍不住喝道:“阿蕾,不得无礼!那个位置岂是你能坐的吗?快起开!” 阿蕾却是不以为意,忽然伸手挽住小隐的胳膊,把头往他肩头一靠,对殷冷俏皮地笑道:“白小隐是我偶像,我和偶像在一起坐坐,你紧张什么?”说着,还朝殷冷做了个鬼脸。 阿蕾奶奶把脸一沉,严肃地对阿蕾说道:“阿蕾,白公子是我们恩人,你岂可如此失礼,快松手!” 阿蕾注意到奶奶肃穆的神情,赶忙收回手,坐正身子,道:“奶奶,我……我错了,不过白公子好像……”忽又转头看着小隐,“白公子,你不介意的,是吗?” “无妨!”小隐轻轻摆了一下手指,表示不介意,同时向阿蕾奶奶伸出手,请她落座。 他好奇地问阿蕾奶奶道:“我感觉两位非寻常之辈,恕我冒昧,能不能请你自我介绍一下?何以落魄于此?” 阿蕾奶奶抱拳道:“老身姓韩名影,今年刚逾花甲,她是我的宝贝孙女,姓韩名蕾,正值及笄年华。我们是雪龙山脚下韩家村人。” 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现出哀伤的神情,接着道:“说起家中事,满眼伤心泪。我家老头子也姓韩,叫韩大嘴,是个跑江湖说书的,走南闯北,四海为家。正是人如其名,那嘴皮子功夫,真是了得,每每开口,便能引人入胜,让人听得如痴如醉。有人甚至夸他天下第一嘴啊!” 她顿了一顿,把眼扫视一圈,见众人个个全神贯注在听她讲话,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忽然猛叹一口气,继续道:“唉,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冲毁了我们的家园,我家老头子、儿子和儿媳也在那场灾难中不幸遇难。从此,我和阿蕾便失去了依靠,生活变得异常艰难。我们祖孙俩相依为命,四处漂泊,靠从老头子那学来的一点技能说书卖唱糊口度日。 我老了,时常想念故乡,寻思落叶归根,便决定要回老家去。唉,真是屋漏又遭连夜雨,我们来此的路上遭遇了一伙强人,抢了我们身上仅有的银子,我们的命真的好苦啊!今日能遇到诸位好心人,实属幸事。感谢白公子在我们落魄之时伸出援手,我们铭记于心,永不敢忘。” 小隐看看韩奶奶,又看看韩蕾,问道:“韩奶奶,我瞧韩蕾身上带着我的画像,你们是不是早认出我的真实身份?” 韩奶奶不无惶恐地道:“白公子,阿蕾年纪小不懂事,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怪罪于她。若有得罪,老身代她赔罪。” 说着,站起身来,深深行了一礼。 小隐摆摆手,道:“我现在只想知道画像是怎么回事。” 韩奶奶道:“白公子你自己可能还不知道,其实,白小隐的大名誉满天下,尽人皆知。天下英雄出少年,他的剑法当世无双,为人侠义非凡,实乃侠中豪杰,人中龙凤。不瞒你说,我家老头子这两年,天天在外面讲的故事就是关于白小隐的英雄事迹。” 小隐全然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笑,问道:“还有这种事?都说些什么故事?” 韩奶奶道:“那多了去了,比如,‘勇救唐卉儿,一招击败秦枭狼’,‘扮演白傻子,独闯天一山’,‘化名唐打狗,大败除魔七英’,十八招巧败白眉老妖,‘威震灵山,大败摩羯派’‘白云寺勇救大成王’,‘一刻钟六百剑,大败孙宣显神威’,巴渝山庄,独……” 小隐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己这几年做的事竟然成了别人口中说书的故事! 却不知是哪位好事者竟对他的经历了解得如此详尽! 他忙伸手制止韩奶奶继续往下说,道:“好,好,别说了,我知道了。你还是说说画像的事吧。” 韩奶奶莞尔一笑道:“遵命。”说着,从怀中也取出一张画像,展了开来,“这画像好像就是这两天才传出来的,现在百蛮之地恐怕到处都在传这幅画像和与之相关的消息,说大成巴泸王白小隐要灭掉玄冰宫,有人为保护玄冰宫发出悬赏令,声称只要有人能取下巴泸王的人头,便可获得白银二十万的奖赏!” 天哪! 在场众人闻言,无不震惊失色。这消息如同一声晴天霹雳,在众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殷冷霍地站立起来,满脸愤慨之色,怒道:“什么人干的?用心何其毒也!” 这样一来,小隐的百蛮之行无疑变成了公开的秘密。 他的行踪和目的已经暴露无遗,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二十万两银子,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诱惑,足以让无数人心动,甚至不惜铤而走险。 这意味着,从现在开始,小隐一行在百蛮之地将面临无数潜在的敌人。 危险如同无形的阴影,无处不在,让他们几乎寸步难行。 众人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寒意。 他们回想起刚才被小隐惊退的络腮胡子那伙人,心中更是明白,那伙人无疑也是冲着这二十万两银子而来的。 幸运的是,他们选择了这条路途艰险的螺山线路。虽然这条路充满了未知和危险,但至少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遭遇到太多的杀手。 然而,前路漫漫,谁又能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但是,他们没有退路。 小隐必须在夏至日之前赶到玄冰宫拯救乌丽公主! 他只能继续前行! 大堂陷入了沉默,气氛凝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小隐的身上,就连贪吃的丁三、丁四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停止了吃食,目瞪口呆地盯着小隐看。 全场只有那个叫韩蕾的女孩仍在不停地吃,吧唧吧唧,津津有味。 她好像忽然意识到所有人都静默了,都在默默地看着她,赶忙放下了手中的鸡腿,不好意思地搓搓手,看看桌上的其他人,又看看小隐,冲他挤挤眼睛,笑问:“你们一个个是怎么啦?这么严肃?” 小隐没有理她,缓缓站立起来,扫视了一下全场,神情凝重,缓缓地道:“大家都听见了,我们摊上麻烦了!你们害怕吗?” 话音刚落,全场响起一片坚定的回应:“不害怕!” 声音整齐,铿锵有力,凝聚着每一个人的决心和勇气。 小隐点了点头,又问道:“我们能退缩吗?” 众人再次齐声应答:“绝不退缩!” 声音更加洪亮,充满了信心和决心。 小隐取剑在手,高高举起,道:“外面来了四五十骑人马,肯定也是冲着二十万来的,备战!” 所有人齐刷刷抽出佩刀、佩剑,高高举起,齐声高喊:“生死与共,誓救公主!” 声音震天动地,仿佛要将整个大堂都掀翻。 殷冷高声道:“下面我来布置防御,大家跟我过去。” 小隐对韩奶奶道:“韩奶奶,待会可能有一场恶战,你带孙女先回房间避一避吧,没事不要出来。” 韩奶奶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道:“谢谢关心。老身随我家老头走南闯北,江湖中的人物多少知道一些,刚才从店里出去的五六人是螺山大盗,老身随我家老头走南闯北,江湖中的人物多少知道一些。刚才从店里出去的五六人,老身一眼便看出他们是螺山大盗。为首的那两人,一个叫花痴杨登,一个唤屠夫谢多,皆是江湖上二流的货色,平日里专干些偷鸡摸狗、强取豪夺的勾当。” 她顿了一顿,继续道:“现在赶来客栈的,听那马蹄声,气势汹汹,足有四五十骑人马,声势浩大。老身猜测,来者必是螺山一地的头号山贼霸天虎戴闽、斑斓虎孙光龙和黑毛虎姚胜无疑。 这三人啸聚六十里外的虎头山,横行霸道,作恶多端,名声极坏。尤其是那霸天虎戴闽,善使一柄鬼头刀,刀法狠辣,舞动起来泼水不进,号称螺山一刀,在江湖上罕逢敌手。白公子,你要小心了。” 说话间,猛听客栈大门发出“砰”一声巨响,如受巨石撞击,大门瞬间破开,撞门的是一件圆圆的物体,骨碌碌直滚进大堂。 一阵山风吹进堂内,烛火猛烈摇晃,众人细看那滚进来的物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竟是那个险些被丁三、丁四斩下手臂的屠夫谢多的头颅! 血淋淋的头颅,龇牙咧嘴的恐怖模样,几乎令所有人毛骨悚然。 黄掌柜和几个伙计吓得惊声尖叫,躲在柜台下簌簌发抖。 第287章 神秘祖孙 有几个捕快想要冲出去,殷冷挥挥手掌,拦住了他们,命令他们退回了原位。 山雨已停,夜色中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山贼手里举着的十几个火把照亮了客栈外的空旷之地,火光在黑暗中跳跃,显得异常刺眼。 四五十骑人马呈半圆形围住了客栈,他们手中扬起的各色武器在火光下发出耀眼的光亮,与几十张苍白的脸互相辉映,声势惊人。 前排三人,正是霸天虎戴闽、斑斓虎孙光龙和黑毛虎姚胜。他们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气势汹汹,目光如刀,仿佛要将客栈内的众人一刀斩尽。 戴闽手持鬼头刀,刀身闪烁着寒光,孙光龙则握着一柄长枪,枪尖直指天空,而姚胜则手握一对板斧,斧面上沾满了血迹。 戴闽动了动手指,示意手下人开始行动。 锦毛虎孙光龙随即张开嗓门,冲着客栈大声喊道:“里面的人听好了,爷们是虎头山绿林好汉,今夜我家老大霸天虎戴闽亲临,只为一个人而来。 乖乖交出巴泸王白小隐,爷们立马走人,秋毫不犯。若是有半分迟疑,立刻烧了你这鸟店,里面之人一个不留!” 黑毛虎姚胜迫不及待地互击双斧,发出“呛”的一响,大声吆喝道:“给你们一炷香时间,一炷香后寸草不……” 话未说完,客栈门内突然寒光一闪,犹如一道闪电直射而出。 黑毛虎姚胜最后一个字“留”尚未出口,猛觉脖子一凉,头身已然分离。 片刻之后,身体才从马背上倒栽下来,血箭射出,头颅像一个皮球骨碌碌滚了下去。 出手杀贼的不是别人,正是小隐。 他寻思,外面一下子来了四五十个杀人不眨眼的山贼,而且贼首身手不弱,己方虽然人人武艺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混战之中损伤难免。 更令他忧心的是,即便灭了这帮山贼,后面不知还有多少人冲着赏金要与他们为敌。 恐怕杀都杀不完! 这种无休止的杀戮,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所以,他最终决定以杀止杀,用最恐怖的手段令求财者们知难而退! 他闪电般从客栈内蹿出,一招击杀黑毛虎姚胜,随即回剑斩向霸天虎戴闽。 戴闽虽然以刀法着称,却也没能看清小隐是如何击杀姚胜的,但觉一股凌厉无比的剑气逼近,本能地举起鬼头刀进行格挡。 然而,令戴闽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小隐手中的天罡剑乃神兵利器,削铁如泥。剑锋与刀身相交,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戴闽的鬼头刀竟被直接削断。 剑锋去势不减,继而划过戴闽的脖子,鲜血喷涌而出,他的喉咙被一剑割断。 鲜血喷涌而出,他的身体直挺挺地从马上栽向地面,但双脚仍扣在马鞍上。 座下马惊得一跳,长嘶一声,拖着他的尸体向外跑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山贼们几乎还没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的老大、老二已然被人斩于马下。 斑斓虎孙光龙现在看清楚了,有人在他们眼前一招斩杀了威名赫赫的霸天虎戴闽和黑毛虎姚胜! 而这个人现在就在他身前,手中的长剑正指着他的咽喉! 只要他稍一用劲,自己的脖子必被洞穿! 孙光龙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他是人吗? 他上下牙齿不自禁地开始打架,发出“咯咯”的声响,而裤裆一热,滚烫的液体顺腿流下,他吓尿了! 小隐冷冷地看着斑斓虎孙光龙,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冷冷地道:“就凭你们这点三脚猫功夫,也敢来找我白小隐?杀了你们,没得污了我的宝剑!” 说着,他长剑一抖,剑光闪烁间,已削下了孙光龙的一只耳朵。 鲜血喷溅而出,孙光龙捂着鲜血淋漓的半边脸,疼得哇哇大叫,眼中满是惊恐与绝望。 小隐没有理会他的惨叫,只是冷冷地道:“让你长点记性,滚吧!” 说完,他回剑用剑身在孙光龙的马屁股上拍了一记。马儿受惊,长嘶一声,迅速跑了起来。 孙光龙被马带着向前冲去,他急忙大喊:“杠子硬,扯乎!” 这是他们山贼之间的暗语,意思是“情况不妙,快跑”。 其余的山贼见状,哪还敢逗留,纷纷掉转马头,一哄而逃。转眼间,原本还气势汹汹的山贼们就跑得没了影。 一场危机就此化解,众人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对于小隐的英武神勇莫不佩服得五体投地。 客栈内,气氛渐渐恢复平静,但每个人心中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亲眼目睹了他神乎其神的剑法,见证了他如何以一己之力,轻松击退数十名山贼,面对强敌的那份从容与镇定,让人惊叹不已。 其中最为兴奋激动的莫过于韩蕾了。 她声称自己听多了爷爷讲的白小隐的传奇故事,一直以来都对白小隐顶礼膜拜,如今亲眼目睹心中的英雄大展神威,内心的激动无以言表。 自此,她变成了小隐的跟屁虫,小隐走到哪便跟到哪,如影随形,一双眼睛再也离不开他,眼中闪烁着崇拜与敬仰的光芒。 就连小隐回房休息,她也执意跟进。 殷冷心中老大不悦,时不时出言呵斥她,不让她靠小隐太近,有时甚至故意挡在她前面,但韩蕾只当她不存在,照样黏着小隐,寸步不离。 小隐只当她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个性活泼天真,也没对她过于排斥。 在小隐的房间里,殷冷终于按捺不住,直接开腔:“韩蕾,你一个女孩子,年纪也不算小了,怎么可以老黏着一位大男人?成何体统!白公子发善心收留你们,是你们的福分。你非但不知感恩,反而对人家缠绕不休,你想干嘛?现在白公子要休息了,快走快走!出去!” 韩蕾一双大眼睛始终不离小隐,固执地道:“他是我偶像,我只是想多看他几眼。” 她径自在床边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撒娇般娇笑道:“他休息就是啦。他睡他的,我就坐在这里看看,殷姐,你就让我在这里坐坐嘛。白公子,你对殷姐说,你不介意的。” 小隐苦笑了一下,正要开口,殷冷走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整个儿拉了起来,怒道:“岂有此理!快走快走!” 韩蕾被她拖到了外间,一脸不悦地咕哝道:“殷姐,你这么不高兴,是怕我坏了你的好事吗?” “你胡说什么!” 殷冷一听,差点想打她一巴掌,但强行忍住了,沉下脸来,把她使劲往外一推,厉声道:“走吧,别不识好歹!白公子岂是你们这种人可随意接近的。” 韩蕾倍感委屈地道:“这么凶干嘛!我也没想干什么……” 这时,韩奶奶从外面探进头来,唤道:“阿蕾,别打搅白公子了,快跟奶奶去大堂歇息。” 殷冷冷冷地对她道:“好好管管你的小孙女,男女授受不亲,啥道理都不懂!快带她离开!” 说着,将韩蕾推出房间,关上了门。 只听韩蕾在外面跺脚,发狠抱怨道:“哼!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我才不稀罕呢!” 殷冷回到房间,对小隐道:“小隐,这祖孙两人恐怕也来者不善,什么说书的,韩家村,我看,多半是在骗人,搞不好也是冲着二十万来的,你要小心呢。” 小隐闻言,微微点头,道:“我知道,殷冷。我会留心的,不过,我觉得韩蕾应该只是个小女孩,天性活泼好奇,未必有什么恶意。” 殷冷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吧。但江湖险恶,人心难测,还是小心为上。你早点休息吧,明儿还要起大早,出发去幽冥谷。” 小隐道:“好吧,你也早点休息。” 殷冷退出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 她思索片刻,走出了套房,对在走廊里站岗的两名捕快道:“今夜你们轮流值守,不许任何人靠近头房,尤其那个叫韩蕾的女孩。” 两名捕快抱拳回应:“是,殷爷。” 殷冷走下楼梯,进入大堂,只见赵德龙和另一名捕快端坐在门口守夜。 韩奶奶和韩蕾趴在一张桌子上打瞌睡。殷冷悄悄走近,但韩奶奶似已觉察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看,随即站起身来抱拳道:“殷爷,这么晚还没休息?有何吩咐?” 殷冷注意到韩蕾趴在桌子上似已睡着,便指指离得较远的一张桌子,小声道:“我们去那边坐坐。” 她先走了过去,韩奶奶随即跟了过来,抱拳询问:“殷爷有何差遣?” 殷冷直勾勾地盯着韩奶奶的脸庞,语气冰冷地道:“坦白说,我是专抓坏人的捕快,这次随王爷出行,就是要保护他的安全。我看得出来,你们的身份绝不简单,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接近白公子,意欲何为?” 她目光灼灼,直视韩奶奶的眼睛,仿佛要洞穿她的心底深处,挖出里面隐藏的秘密。 第288章 幽冥谷 在殷冷犀利如刀的目光逼视下,韩奶奶却显得异常坦然自若。 她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智慧。“殷爷,老身行走江湖几十年,大风大浪都见过,如今这小小的阵仗,哪里还能吓得住我?” 她轻描淡写地说道,声音中透露出一种从容与淡定。 “目前百蛮的形势对白公子极为不利,殷爷的思虑,老身懂。老身知道,不论老身怎么辩解,您都不会相信,所以老身也懒得多说。 但老身可以向你保证,我虽一介妇人,却最重诚信,知恩图报。对于白公子这样的英雄人物,我岂敢有半点不敬?更何况,以白公子的本领,老身即便有心加害,也绝无可能,您说,是吧?” 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诚恳与敬意。 殷冷闻言,冷笑一声道:“算你还知道自己的斤两,我奉劝你们尽早离开,别跟着我们,否则,哼!” 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韩奶奶微微一笑,并不动怒,反而继续说道:“螺山境内山高路险,危机四伏,你们初入百蛮,人生地不熟,万一走岔了道,耽误了行程,那可就不妙了。” 殷冷眉头一皱,怀疑地看着她道:“哼,说的好像你很熟悉这条道似的。” 韩奶奶仍是面带微笑,道:“老身年纪大了,打打杀杀的本事没有,论江湖阅历,特别是对百蛮之地江湖人物的了解,老身自信不输任何年轻人。就说这客栈的黄掌柜和他的伙计吧,还有你们请的那个向导阿奔……” 她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殷冷的反应。 殷冷听出她话中有话,心中一惊,压低了声音急问:“你……你说清楚点,他们究竟是……” 韩奶奶呵呵一笑,道:“白公子已经展示了他的天罡剑的神威,放眼天下,又有几人能敌?人都有自知之明,黄泉路就在眼前,他们见识了白公子的本领后,自然不敢再有所妄动。老身已经暗中提醒过他们了,以后殷爷只需多加小心便是。至于其他的,老身不便多说。言尽于此,老身就不打扰殷爷休息了。晚安。” 说完,韩奶奶向殷冷抱了抱拳,转身回到了先前的餐桌前,趴下继续打瞌睡。 她的话语虽然简短,但却充满了暗示和深意,让殷冷不禁陷入了沉思。 殷冷看着韩奶奶的身影,心中疑虑如潮水般涌起。 难道这祖孙俩真的只是偶然间与他们相遇? 还是他们背后隐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殷冷回想起韩奶奶的话,不禁皱起了眉头。 客栈的黄掌柜、伙计,还有他们请来的那个向导阿奔,又是否真的如韩奶奶所说,也是冲着二十万来的? 更让殷冷感到惊讶的是,韩奶奶居然能够识得天罡剑,而且当时她离小隐那么远,这绝非寻常人所能做到。 难道她也是武林中人? 若是如此,她接近小隐的目的若不是为了二十万又是为了什么? 殷冷心中疑虑重重,一时之间难以决断。 她深知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不得不时刻保持警惕。 她起身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眠。 然而,她也明白,只有保持冷静和理智,才能应对接下来的挑战。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努力平复心中的波澜,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次日卯时三刻,天色微明,小隐一行已经整顿好行装,准备出发,前往五里外的幽冥谷。 据阿奔所述,幽冥谷一年之中有三瘴,各有其特点:春天青草瘴弥漫,六七月新禾瘴盛行,而到了八九月,则是最为毒辣的黄茅瘴。 更为关键的是,一天之中,巳时和午时是瘴气最为浓烈的时段。因此,他们决定在卯时三刻早早出发,以期赶在巳时之前走出这危险的幽冥谷。 清晨,当队伍集结完毕时,殷冷并没有再次向韩奶奶提出离队的要求。她决定暂时按兵不动,暗中观察韩奶奶的一举一动,以探明其真实意图。 她悄悄吩咐赵德龙亲自盯住向导阿奔,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以防万一。 同时,她还另外派了一名捕快,暗中返回客栈,监视那里的动静,确保他们的后方安全无虞。 韩蕾早上醒来,兴奋劲不减,到处打听小隐骑的是哪一匹马。等小隐从房间里出来,便又跟前跟后,如影随形。 待队伍集结完毕,她抢先一步跳上了小隐骑的快马。 殷冷怒斥道:“韩蕾,你干什么?那是白公子骑的马!” 韩蕾笑道:“我和奶奶没有马,那怎么办?我只好勉为其难跟白公子同乘一骑喽。我奶奶嘛,就跟你同骑一匹马吧,谢谢!” 小隐冲殷冷摆摆手,道:“算了,就这样吧。反正这段路本就骑不快。大家上马,出发!” 和韩奶奶同乘一骑倒是正合殷冷心意,这样,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便自然而然在自己监视之下了。 约莫一刻钟后,队伍抵达了幽冥谷的入口附近。 众人驻足于旁边的山崖之上,俯瞰着下方的深邃山谷。只见山谷内雾气缭绕,仿佛一片混沌未开的世界。 瘴气升腾,似有无数无形的生灵在其中徘徊游荡。这些瘴气时而汹涌澎湃,时而凝结成诡异莫测的形状,令人不寒而栗。 尽管阳光透过雾气斑驳洒下,却依然难以驱散那浓重的阴霾。 山谷两侧的山崖陡峭险峻,林木茂密。然而,这些树木的枝叶在瘴气的侵蚀下显得枯黄而萎靡不振,仿佛随时都会凋零。 偶尔有几只飞鸟从山谷中疾驰而过,尖锐凄厉的叫声更是增添了几分恐怖的氛围。 小隐等人站在山崖之上,感受着阵阵带着腐腥味的阴风拂面而来,不禁面面相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压抑和恐惧。 幽冥谷,这片被浓重瘴气笼罩的险地,远比众人想象中的更为复杂与恐怖。 小隐给每一个人发放了一粒解毒丹,命大家立刻穿上事先准备好的防护衣。 防护衣用厚厚的棉布制成,从头部往下套在衣服外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将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虽然行动会受到一定的限制,但至少能在一定程度上防止肌肤暴露在外,减少被瘴气侵蚀和蚊叮虫咬的风险。 众人服下解毒丹,穿戴好防护衣,小隐一声令下,队伍骑马缓步进入幽冥谷。 阿奔在前开道,丁三、丁四和赵德龙紧随其后,小隐居中,殷冷与韩奶奶同乘一骑殿后。 走进山谷,一股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腐烂的叶子的气息。这是瘴气的味道,它弥漫在每一个角落,让人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阳光透过树梢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但在瘴气的笼罩下,显得苍白而无力。 队伍在瘴气中艰难前行,那浓重的雾气仿佛有生命一般,缠绕着他们的身体,让人感到呼吸困难。 阿奔在马上不断挥动着手中的一面红旗,向后面的人示意自己的方位,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赵德龙紧随其后,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他看。 丁三、丁四则不停地东张西望,两人虽然顽皮,但面对山谷中吓人的场景,却也不敢多话。 不久后,殷冷等到了监视客栈返回的捕快。他快马加鞭地赶回队伍中,向殷冷报告了客栈的情况。 捕快表示,黄掌柜确实有问题,他们原本计划有所行动,但是见识了小隐的绝世武功后,惧怕王爷的神威,已经放弃了下一步的行动。 殷冷听完报告,心中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轻松一些。她清楚,虽然黄掌柜等人暂时放弃了行动,但这并不代表危险已经解除。幽冥谷中危机四伏,他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才能确保安全。 于是,殷冷命令捕快归队,继续前行。 山谷的地形错综复杂,仿佛是大自然精心布置的迷宫,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与危险。脚下是泥泞的土地,软软的、湿湿的,仿佛踩在海绵上,稍不留神就可能陷入其中。那些沼泽和湿地更是如同隐藏在地表的巨兽,张着大嘴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偶尔,队伍会经过一些积水的小潭,水面上漂浮着一些不知名的水草和动物的尸体。那些水草在瘴气的笼罩下显得格外诡异,而动物的尸体则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仿佛在警告着众人,这片土地绝非善地。 山谷中的植被异常茂盛,高大的树木密密麻麻地排列着,枝叶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阴暗的走廊。阳光在这些走廊中显得微弱而模糊,只能勉强照亮前方的一小片区域,让人无法看清远处的路况。树干上长满了苔藓和蕨类植物,它们的存在让整片山谷显得更加潮湿和神秘。 在这样的环境中,野生动物也显得格外活跃。一些小动物在树林间穿梭,它们的身影在瘴气的笼罩下若隐若现,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走来的生灵。 而大型野兽低沉的吼叫声,在四下里回荡,时远时近,更是让人心生恐惧,不敢有丝毫大意。 韩蕾与小隐同乘一骑,坐在他身前,不停地把后背往小隐胸前贴,手心直冒冷汗,显得特别紧张和害怕,平时那张伶俐的嘴,此刻也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紧紧地抿着,努力不让自己的恐惧泄露出来。 小隐感受到韩蕾身体的微微颤抖,轻轻握住了她冰凉的手,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怕,有我在。” 声音虽然不大,却充满了坚定与力量,仿佛是一股暖流,瞬间温暖了韩蕾的心房。 韩蕾听到小隐的话,心中的恐惧稍大大缓解。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烁着信任与依赖。 她知道,有小隐在身边,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第289章 泥潭激战 队伍一路上虽然走得小心翼翼,但还算一帆风顺,不出一个时辰,便抵达了山谷的出口。 就在众人都以为即将安全脱险,松了一口气之际,几匹马突然齐声发出惊恐的嘶鸣,随后,几乎所有的马匹都躁动起来,显得极为不安。 大家立刻紧张起来,纷纷勒紧缰绳,大声吆喝着试图安抚马匹。 此时,走在前头的向导阿奔迅速上下挥动着手中的红旗,这是示意队伍停止前进的紧急信号。 他急速调转马头,高声呼喊:“前方发现老虎,停止前进!停止前进!” 原本有序行进的队伍瞬间聚集在一起,队形变得一片混乱。 小隐策马迅速上前,询问阿奔情况:“究竟发生了何事?” 阿奔指着前方,紧张地说:“前方谷口处,有两头猛虎正在啃食野猪,因此马匹受惊。我们若再贸然前进,恐怕引发惊马,那就危险了。” 小隐闻言,顺着阿奔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远处的路口处,两头威风凛凛的猛虎正朝他们这边张望。其中一头更是迈开步伐,小跑着向他们这边逼近。 韩蕾吓得惊声尖叫起来,座下马突然受惊,载着她和小隐慌乱地向一侧猛跑。 阿奔见状,脸色大变,他大声呼喊:“危险!那里有泥潭!” 他的声音充满了急切和紧张。他不敢策马追赶,只希望他的呼喊能够提醒小隐注意前方的危险。 小隐听到阿奔的呼喊,心中一紧。他迅速环顾四周,果然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大片泥泞的湿地。 他知道,如果马匹冲入泥潭,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立即用力勒紧缰绳,试图控制马匹的奔跑方向。然而,受惊的马匹似乎失去了理智,只顾着疯狂地奔跑,根本不听从指挥。 小隐感到手中的缰绳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他几乎要控制不住,立刻改用双手抓住缰绳,全力勒马试图阻止马匹前进,岂料,马儿前腿高高抬起,突然一个跳跃,竟将韩蕾从马背上甩了出去。 小隐一惊,急忙俯身一抓,险险抓住了韩蕾的一只脚踝,但马匹的下一个动作却让他措手不及,它猛然一跳,巨大的冲击力将小隐也颠离了马背。 他的手上一滑,韩蕾再次跌了出去。 但马儿猛然一跳,将他也颠离了马背,手上一滑,韩蕾又跌了出去。 更糟糕的是,她跌出的方向正是一个泥潭! 小隐眼见韩蕾的身体即将陷入泥潭,心中焦急万分。 他知道自己已无法控制那匹受惊的马匹,于是双脚趁势在马身上猛然一蹬,身体借力向前猛蹿。 他伸手再抓,这次终于抓住了韩蕾扬起的一只手。 那马被小隐一蹬,轰然倒地,反而得救了。 但韩蕾的身体已经落入泥潭,小隐借着惯性将她向前拖行了几步,随即也跌落泥潭之中。 一入潭中,四面全是稀泥,无处着力,顿觉不妙,他不敢再动,深怕越陷越深,于是高声呼喊:“韩蕾,别动!别挣扎!” 韩蕾此时已经惊慌失措,她拼命挣扎,想要挣脱泥潭的束缚。 然而,她的挣扎反而让她越陷越深。 若非小隐紧抓着她的一只手,她恐怕早已沉入泥潭深处。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随行的所有人员都慌乱起来。 阿奔冲着小隐大声呼喊:“白公子,千万不要动!别挣扎!我们马上过来救你们!” 转头对其他人高喊:“快,去砍树枝来!越长越好!快!” 殷冷见状,心下大急,跳下马便朝小隐跑去,想要亲自去救他。 韩奶奶急追上去,用力拉住她,急喊:“别去!你这样救不了他们!你也会陷进去的!” “小隐!小隐!”殷冷哭喊着要向前冲,但韩奶奶死死抱住了她的腰,死活不让她向前。 “阿蕾,别怕,我们马上过来救你!” 韩奶奶大声安慰着韩蕾,同时也在努力平复殷冷失控的情绪。 然而,就在众人忙乱之际,一支响箭朝天空射出,尖锐刺耳的鸣镝划破天际。 “杀!” 紧接着,震天的喊杀声响起,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 “抓白小隐!” “抓活的!” 谷口突然出现二三十骑人马,后面紧跟着四五十人,喊杀着向他们这边疾奔而来。 呼喊声、马蹄声、脚步声震撼山谷,高高举起的刀剑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寒光,气势汹汹,仿佛要将一切阻挡在前的障碍都碾碎。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面如土色,原本混乱的场面变得更加不可收拾。 马匹受惊,纷纷扬起前蹄,嘶鸣声此起彼伏,场面一度失控。 韩奶奶见状,果断松开了紧抓着殷冷的手,迅速跳上一匹矫健的战马。 她稳稳地站在马背上,身姿挺拔,振臂高声呼喊道“所有人,听我号令!”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仿佛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瞬间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她身上。 她迅速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众人,然后果断地命令道:“丁三、丁四、钟欣!你们三人立即带领十名捕快冲上去阻击敌人,丁三、丁四,先杀领头的,钟欣带队狙杀敌人,绝不能让他们靠近我们一步!其他人,随阿奔一起,全力救助白公子和阿蕾!快!行动!” 韩奶奶的话音一落,原本慌乱的众人立刻镇定下来。 钟欣迅速拔剑在手,挥舞着大声喊道:“捕快们,跟我上!” 丁三和丁四也毫不犹豫地亮出兵刃,喊杀着纵马向前冲去。 在他们的带领下,十名捕快紧随其后,毫不犹豫地纵马冲向那些来势汹汹的敌人。 在韩奶奶的指挥下,众人明确了分工,迅速而有序地行动起来。一部分人负责阻击敌人,一部分人则全力救助小隐和韩蕾。 整个场面虽然紧张,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慌张和混乱。 然而,来袭的敌人个个身手矫健,实力不容小觑。 他们穿着五种不同颜色的劲装,胸前都印着各自门派的标记,分别是:黄陵门、点易派、云顶门、铁佛门和青牛派。 他们是百蛮之地最负盛名的五大门派,为了二十万赏金,竟然聚集门下最优秀弟子,联手发动攻击。 其中有七八人武功尤为高强,他们要么是门派掌门,要么是门派中最强弟子。 丁三、丁四甫一出手,便干净利落地斩杀了对方两名高手。但敌人见他们武功如此了得,立刻调遣了十余名顶尖高手,将他们团团围住。而其余敌人则继续向前推进,意图一举突破。 钟欣率领十名捕快顽强地挡在路中央,凡有敢于闯入的敌人呢,立即击杀。 但随着冲击的人数越来越多,双方陷入了激烈的混战之中。 对方在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钟欣等人渐渐感到力不从心,只能边战边退。 不少捕快受了伤,但他们依旧英勇无畏,顽强地抵抗着敌人的进攻。 形势万分危急! 然而,每个人心中都清楚,他们必须坚决守住阵地,唯有确保白小隐安全脱险,胜利的希望才存在。 小隐和韩蕾此刻身陷一片数丈见方的泥淖之中,处境极为危险。 韩蕾已经几乎完全被泥潭吞噬,全靠小隐拉住她的一只手,才勉强让口鼻露出泥面,艰难地呼吸着。她的口鼻间不断冒出浑浊的气泡,每一次的呼吸都显得异常吃力。 而小隐的身体也已深陷泥潭,只有头部还顽强地露出泥面。他不敢再用力挣扎,只能尽力克制住内心的恐慌,保持冷静,并不断鼓励韩蕾保持镇定,坚持下去。 韩蕾也看见了小隐的艰难,深知再这样下去,可能两人都要葬身泥潭。 她喘着粗气,声音微弱地道:“白……公子,你放……放手吧。凭你的本事,你一定能出去。你放手,别管我了!我……我不想你陪……陪我死。” 小隐紧抓着她的手,坚定地道:“别乱想!我不会放手!也不会让你死!相信我,你不会死!不要动!保持呼吸平稳!坚持住!他们马上就来救我们了。” 此时,殷冷已经彻底乱了方寸,几近崩溃。 她趴在泥潭边缘,双手无助地伸向前方,却无法再向前一寸。 她的身上沾满了污泥,眼泪滚滚而下,声嘶力竭地呼唤着小隐的名字。 她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希望小隐能够坚持下去,能够挺过这个难关。 与此同时,阿奔和小乐子正在附近的小树林里拼命用剑砍树。 小隐和韩蕾在泥潭中所在位置距离岸边目测至少三丈,因此,需要至少四丈高的树才能伸到他们身前,让他们抓住树干,再把他们拖上岸。 然而,路两侧虽然有不少小树林,但树的高度远远不够,三人找寻了好一阵,才终于在较远的山涧边找到一株超过四丈高的杉树。 杉树树干足有大腿那么粗,小乐子的武器是一柄剑,阿奔带的是一把短刀,这两种武器根本不适合砍树,但眼下根本没有其他选择,两人当即抡刀挥剑,奋力砍树。 韩奶奶手里也有一把匕首,她忙着用它削树皮结绳子。 本来这种情况最有效的是用绳子救人,可惜没人想到应该带上一条粗麻绳。 阿奔和小乐子拼尽全力,直砍得虎口出血,手脚酸软,终于将大树砍倒,待要将大树扛起,哪里扛得动,韩奶奶急忙过来帮忙,三个人仍是扛不起杉树。 显然,只有砍掉多余的树枝,才有可能扛树过去救人。 于是,三人又手忙脚乱地砍削树枝,好半天,终于去掉了较大的枝杈。 三人一起发力,终于将大树扛起,没命地往回急跑。 可是,草地多泥水,时不时便有人滑倒,连带其他人一起跌倒,但三人深知情况危急,咬牙坚持,扛起树再跑。 前面的战况越来越不妙,已经有人突破防线。殷冷在泥潭边拦住了两名高手厮杀。 那两人一人使大砍刀,一人使三节棍,身手了得,殷冷以一敌二,落在了下风。 她瞥见韩奶奶他们扛着树跑过来,急喊:“别管我!赶快救人!” 说话间,又有两人突破防线,向他们猛冲过来。 第290章 悲伤与愤怒 小乐子挺身而出,大声喊道:“我来拦住他们,你们快去救人!” 说完,他挺剑冲上前去,与二人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阿奔和韩奶奶终于将大树扛到泥潭边,两人齐心协力,用尽全力将大树推向泥潭深处。小隐见了,焦急地高喊:“先救阿蕾!先救阿蕾!她危险!” 相比小隐,韩蕾离岸边更近一点,她的处境也更危险,此时,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状态,对周围的动静毫无反应。 大杉树在泥潭中缓缓移动,一点一点地向她靠近。 小隐心急如焚,用力扯了扯她的手臂,大声呼喊:“阿蕾,快醒醒!奶奶救你来了,快抓住树干!” 在生死关头,韩蕾终于恢复了些许意识。 她看见伸过来的杉树,用尽全身力气双臂一抱,终于将头露出了泥面。 阿奔和韩奶奶见状,心中一喜,更加用力地抱住大树干,奋力往外跑,将韩蕾整个儿拖出了泥潭,慢慢向岸边靠近。 然而,就在此时,小隐却因为刚才用力过猛,身体又往下陷了一点。他用力仰起头,将口鼻露出泥面,勉强维持呼吸。 阿奔和韩奶奶终于将韩蕾拖到了岸边,但两人早已精疲力尽,一跤跌倒,想要再爬起来,把树推回泥潭救小隐,已经没有力气了。 然而,小乐子和殷冷的战况却不容乐观。 殷冷战斗经验丰富,以一敌二虽然处于下风,但凭借手中的奇门兵器阴阳锐,却仍能挡住二人前进。 小乐子的剑法本来不高,而且砍树已累得精疲力尽,而他的两名对手却都是用剑的高手,交手不久,小乐子身上便中了好几剑,但他顽强抵抗,以命相搏,只攻不守,一时之间却也令对手难以向前,但身上中的剑伤却是越来越多,全身上下鲜血淋漓。 幸好,钟欣及时赶到,截住了那两人,为小乐子争取了喘息之机。 小乐子柱剑在地,大口喘息着,身上的鲜血顺着剑身滴落在地,很快便在他脚边汇成了一滩。 在激战中,殷冷时刻留意着小隐的动向。突然,她发现小隐的身影在泥潭中消失了,心中顿时一慌。 这一分心导致她的防御出现了破绽。使三节棍的趁此机会,一记重击打在了她的肩膀上。 与此同时,使大砍刀的敌人见机行事,迅猛地冲向正在推树的阿奔和韩奶奶。 殷冷咬紧牙关,忍住肩头的剧痛,奋力回击,阴阳锐的锋刃划破了对手的手腕,迫使对方急步后退。 然而,殷冷心中更为忧虑的是小隐的安危。她无暇顾及自己身上的伤势,立刻转身追击使大砍刀的敌人。 她深吸一口气,奋力一跃,将手中的阴阳锐直刺向那人的后背。 “大砍刀”原本的目标是阿奔和韩奶奶,但见殷冷紧追不舍,他迅速调整策略,奋力向前一跃,双手紧握大砍刀,狠狠地砍向了大杉树。 他清楚地看到了场上的形势,知道阿奔和韩奶奶推树是为了救出陷入泥潭的小隐,于是他决定先下手为强,挥刀断树。 殷冷见他砍树,再次纵身而起,把阴阳锐向他直刺了过去。 “大砍刀”眼中闪过一抹疯狂,他连砍三刀,将大树的头部砍断了丈余长一截,随即仰天狂笑,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殷冷的阴阳锐刺到,他躲避不及,手臂中了一刺,痛得他急忙向侧面跃退。然而,脚下的泥泞让他失去了平衡,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手中的大砍刀也脱手飞出。 大杉树短了一丈多,已经够不到泥潭深处的小隐,阿奔和韩奶奶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棵树本是他们救出小隐的唯一希望,但现在长度不够,希望渺茫。 殷冷跑上前急问:“现在怎么办?” 韩奶奶猛叹一口气,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试试把大树往白公子那边翻,或许能够着他!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她的语气含着些许犹豫,眼中的神情满是担忧。 殷冷急喊:“还等什么!翻!” 三人当即抬起大杉树,慢慢将其竖立起来。然后,他们齐心协力,使劲向前翻出。 大杉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根部最终落在了泥潭边缘。 韩奶奶大声喊道:“再翻!” 他们的动作必须迅速而准确,因为小隐的生命危在旦夕。 三人再次抬起杉树,然而,就在这时,使三节棍的敌人赶到了。 他挥棍击向阿奔,阿奔肩头挨了一记重击,但他却不顾疼痛,冒死向前一扑,将敌人扑倒在地,并紧紧抱住他的腰,不让他起身。 他大喊:“我拦住他!你们快翻!” 殷冷和韩奶奶将大杉树往泥潭内推了一截,然后慢慢竖起,这时“大砍刀”冲了过来。 他看见自己的刀落在不远处,便跑过去捡,就在这时,一个人猛扑过来,将他扑倒在地。 “大砍刀”就地一滚,伸手一抓,没抓到自己的大砍刀,却抓到了那一截自己砍断的树枝。当即挥舞起来,刺向殷冷的后背。 树枝有一丈多长,正好够得着殷冷和韩奶奶二人。 树枝先后顶中了殷冷和韩奶奶的后背,但两人强忍剧痛,继续使劲将大杉树高高竖立起来。 “大砍刀”正待发力进行二次攻击,先前扑倒他的人再次猛扑过来,这回抱住了他的腿,使他难以发力。 此人正是身受重伤的小乐子。 他看见“大砍刀”要阻碍殷冷和韩奶奶救人,不顾一切地猛冲过去。 “大砍刀”猛蹬猛踢,却始终甩不脱已抱必死之心的小乐子。他勃然大怒,丢下手中树枝,抡起双拳,对着小乐子的头部、背部猛击。 小乐子被打得口吐鲜血,却始终不肯松手。 “大砍刀”便拖着他向落在不远处的大砍刀靠近,准备取刀砍他。 那边,殷冷和韩奶奶终于将大杉树竖起,两人“一二三”同时发力,全力将杉树对着小隐翻了过去。 小隐虽深陷泥潭,但对岸边的战况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干着急,只恨自己帮不上忙。 “轰”的一响,泥水四溅,大杉树的一端幸运地落在了小隐身前。 他迅速伸手在树干上一按,借力一跃,整个身体即跃出了泥潭,随后踩着杉树狂奔数步,再度腾空而起。 “大砍刀”终于抓到了自己的兵刃,高高举起,准备砍断小乐子的双臂,然后,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小隐人在空中,先是向“三节棍”发出一枚狼镖,精准地击中了他的咽喉,然后迅猛落下,长剑犹如闪电般洞穿了“大砍刀”的背心。 他一脚将“大砍刀”踢飞,然后急忙蹲下来抱起了浑身是血的小乐子,焦急地呼唤:“小乐子!小乐子!” 小乐子听见叫唤,艰难地睁开双眼,看着小隐,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王……王爷,你总算出……出……来……” 话还没说完,他的身体便软软地倒下,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小乐子——小乐子——” 小隐的呼喊声撕裂了空气,他的悲伤在瞬间转化为熊熊燃烧的愤怒。 他紧握天罡剑,迅猛地冲向与钟欣激战正酣的两名敌手。 天罡剑在他手中化作一条出水的蛟龙,剑身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只一个照面,剑锋便如闪电般划过,瞬间割断了两名敌手的喉咙。 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周围的泥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肃杀的气息。 小隐狂吼一声,声音震天动地,充满了无尽的愤怒和悲痛。 他犹如一头发怒的雄狮,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猛地冲向激战中的敌群,势不可挡。 他踏出的每一步都令大地颤抖,每一次挥剑都带有毁天灭地的声威。 他的身影在战场上疾驰,如同鬼魅般飘忽不定。 天罡剑挥舞间,血光四射,头颅、断肢不断飞向空中,在他一丈范围内的敌人如同被割倒的茅草般纷纷倒下,无人能抵挡他雷霆万钧的攻势。 此时此刻,小隐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为小乐子报仇,为所有无辜逝去的生命讨回公道。 他胸中熊熊燃烧的愤怒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他的眼中只有敌人,只有杀戮。 在这片战场上,小隐已化身为一位冷酷无情的杀神。 剑锋所指之处,便是敌人的末日。 破邪天罡剑下,无人可以生还。 他的敌人惊呆了! 没有人见过如此凌厉迅猛的快剑! 剑锋所及之处,一击毙命! 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没有人见过如此诡异飘忽的身法! 诡异飘忽,形如鬼魅,只见一道模糊的身影一闪而过,下一秒,你的喉咙便断了! 没有人见过如此冷酷无情的杀戮! 愤怒和悲痛化为无穷的剑意,所过之处,断臂残肢洒落一地! 敌人害怕了! 他们后悔不该受人怂恿,为了巨额赏金而来此被人分尸! 忽然间,还没倒下的二三十人丢盔弃甲,哭爹喊妈,拼命向远处逃跑,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小隐的剑尖最终顶在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的咽喉。他脸色苍白,身体瑟瑟发抖,扑通跪在了小隐面前,叩头求饶。 小隐冷冷地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怎么知道要在这里伏击我们?说!” 壮汉颤声道:“我……我们是百蛮五……五大门派,这个……黄陵门、点易派、云顶门、铁佛门和青牛派。我……我是青牛派掌门人朱定,是……是黄陵门掌门栾二给我们的消息,来这里埋伏也是他说的。” 小隐问道:“栾二呢?他在哪儿?” 朱定指指不远处一具被砍断了头颅的尸体,道:“他死了,其他掌门也都死了。” 小隐沉吟片刻,又问道 :“联系栾二的是谁?” 朱定摇头道:“栾二没说,只有他知道,他是……不会告诉我们的。” 小隐冷静了下来,心道:这事其实早已成为公开的秘密,幕后之人一时半会也难查清楚。救公主要紧! 他一抖手中剑,削下了朱定的一片鼻子,道:“你走吧!告诉你认识的人,别再来送死了!” 朱定捂住喷血的鼻子,深鞠一躬,转身发足狂奔而去。 这时殷冷、钟欣和韩奶奶围上前来,殷冷黯然道:“除小乐子外,还有三名捕快也牺牲了,其余人基本都挂了彩,有的伤得挺重的。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阿奔也走了过来,对小隐道:“白公子,谢谢你救了我!” 若非小隐及时射出狼镖,击杀敌人,阿奔早已被他用三节棍给勒死了。 小隐只是摆摆手,没有作答。 阿奔接着道:“本来我们计划出谷后继续前行,翻越螺山,现在大家这么多人受伤,恐怕得重新考虑行程了。” 殷冷道:“是呀,最好能找个地方休整休整。” 韩奶奶插话道:“老身倒是有位老朋友就住在这附近,他有个庄园叫‘南箫山庄’,离这里大概十数里地。如果你们信得过老身,就请跟老身走吧。” 小隐和殷冷对视一眼,道:“我们也没别处可去,就烦请你老人家带路吧。” 第291章 南箫山庄 殷冷和钟欣带人将牺牲的四人就地安葬,随后安排众人在在谷口休息了半个时辰。 大家互相处理了伤口,在山涧清洗了身上的污泥,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队伍重新整合,跟着韩奶奶前往“南箫山庄”。 韩蕾因受到惊吓,神情萎靡,她选择与韩奶奶同乘一匹马。 一路上,她沉默寡言,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欢声笑语。 为了照顾伤员,队伍放慢了行进的速度,用了近一个时辰才抵达目的地“南箫山庄”。 庄园位于风景秀美的半山腰上,门前一条路平坦宽敞,足以通行马车。庄园虽然规模不大,但古朴雅致,透着一股宁静祥和的气息。十几间房子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庄园内,风格简洁而不失大气。 庄园的大门也造得十分普通、低调,与周围的山石融为一体,仿佛是大自然的一部分。门上挂着一块木质的牌匾,上面写着“南箫山庄”四个大字,字迹苍劲有力,透露着一种古朴而庄重的韵味。 韩奶奶带着韩蕾上前敲门,不久,大门缓缓开启,才露出一条缝隙,门内的人看见韩奶奶和韩蕾,似乎十分惊讶。 韩奶奶立刻示意他不要发出声音,然后挤进门内,与那人低声交谈了一番。 接着庄门大开,韩蕾第一个走进庄内。她似乎对庄园很熟悉,很快,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庄园的深处,不见了踪影。 韩奶奶和里面那人一起走到小隐面前,她微笑着介绍道:“这位是山庄管家余管家,我们都叫他余伯。今日庄主桐知夏出门办事,尚未归来。白公子,余管家会先安排大家进入庄内歇息。桐庄主精通医术,待他回来可帮助大家疗伤。” 小隐与余管家寒暄过后,便带领着众人进入庄园。 余管家为人周到细致,他立刻指派了两名健硕的仆人前往照料马匹,确保每匹马都得到妥善的照料。 随后,余管家热情地引领着众人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庄园内一间名为“知音阁”的大客堂。 客堂内空间宽敞,光线柔和,布置得古朴而典雅,透出一股宁静祥和的气息。 众人在此落座,余管家随即吩咐仆人呈上香茶与点心。 茶香四溢,沁人心脾,点心造型精致,口感细腻,让人回味无穷。 在这宁静的环境中,众人的疲惫渐渐得到了舒缓,心情也变得轻松愉快。 品尝过茶点后,韩奶奶提议带小隐在庄园内四处走走,小隐欣然应允,随着韩奶奶漫步在环境幽雅的庄园之中。殷冷急忙放下茶杯,紧跟在了小隐身后。 小隐心中一直对山庄及其主人充满好奇,一是山庄以箫命名,说明庄主必是一位用箫的高手,而南箫则显示出主人雄踞一方的霸气。 再者,初次听见“桐知夏”这个名字,小隐便觉得有些耳熟,总觉得在哪里听见过。这个名字似乎与他心中的某个记忆有着微妙的联系,让他更加想要一探究竟,了解这位庄主的来历与故事。 庄园的环境幽雅而宁静,仿佛与世隔绝,端的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庄园四周,群山环抱,层峦叠嶂,绿意盎然。山势起伏,形态各异,有的如巨龙蜿蜒,有的似翠屏矗立。山间云雾缭绕,时而弥漫,时而飘散,给山庄增添了几分神秘与朦胧之美。 庄园内,小径曲折通幽,两旁绿树成荫,鲜花盛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草木的清新气息,让人心旷神怡。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神秘而宁静的世界。 庄园内的建筑,无一不彰显着乐律的韵味。亭台楼阁,皆含乐律韵味,如“琴瑟轩”、“清音亭”、“雅韵阁”等。这些屋舍不仅造型别致,更在细节之处体现了乐律之美。檐角飞翘,似古琴之尾;窗棂雕花,又如箫管之孔。 庄园内的诗画,更是与乐律相得益彰。墙壁上挂着一幅幅精美的画作,或描绘山水风景,或呈现人物情态,每一幅画都仿佛是一首无声的诗篇,与庄园的乐律气息相互呼应。而园中的石刻,则镌刻着古人的诗词歌赋,字里行间流露着对音乐的赞美与向往。 在庄园的中心,有一座高耸的楼阁,名为“天籁楼”。这是桐知夏庄主修炼乐律、悟道参禅的地方。楼内摆满了各种乐器,古琴、玉箫、芦笙、琵琶、二胡等应有尽有。 环绕主楼的是“玉箫径”,两侧种植着苍翠竹林,微风吹过时,竹叶簌簌作响,犹如天然的箫音合鸣。路径尽头有一座“流水听箫”小筑,紧邻清澈溪流,每逢月夜,庄主桐知夏常于此吹奏洞箫,流水与箫声交织,构成一幅意境深远的月下听箫图。 最令人叫绝的是庄园的后面有一座湖,取名为“和鸣湖”。湖水清澈见底,碧绿如玉。湖面波光粼粼,湖畔的杨柳依依,垂丝绦轻拂水面,与湖中的荷叶、荷花相映成趣。每当微风吹过,湖面便荡起层层涟漪,仿佛是大自然在弹奏一曲轻柔的乐章。 和鸣湖内,两座亭子静静地矗立。一座古朴雅致的“琴心亭”,亭内摆放着一张古琴,仿佛还能听到那悠扬的琴声在耳边回荡。 与其对应的则是高挑而雅致的“箫音阁”,亭中悬挂着一支精致的玉箫,让人想象着月明之夜庄主在此吹奏的情景。 庄园内的每一处景致都显得那么和谐、自然,仿佛是大自然的杰作。无论是那层峦叠嶂的群山,还是那碧波荡漾的湖面,亦或是那绿树成荫的小径,都让人流连忘返,陶醉其中。 琴心亭内的那张古琴引起了小隐的兴趣。琴身由整块梧桐木精心制作而成,历经岁月洗礼,木色深沉而温润,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智慧与故事。 琴面之上,琴弦紧绷,排列有序,每一根都经过精心挑选与调试,音色纯净而悠扬。琴头雕刻着精致的云纹图案,细腻而生动,仿佛在诉说着千年的风云变幻。 在阳光的映照下,古琴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如同被岁月磨砺出的珍珠般璀璨夺目。每当轻抚琴身,都能感受到那种温润如玉的触感,让人心生敬畏与喜爱。 小隐见猎心喜,随手拨弹了几下,悠扬的琴音便如泉水般流淌而出,清脆悦耳,音色绝佳。 韩奶奶微笑着介绍道:“据桐庄主说,这张古琴名为‘古韵流音’,是琴道中的极品,也是南箫山庄的镇庄之宝。它的音色纯净悠扬,能够引领人进入深远的音乐境界。看来白公子也是琴道高手,际此良辰美景,不妨抚琴一曲,如何?” 小隐闻言,心中一动。他确实许久没有抚琴吹箫了,此时面对这张传说中的极品古琴“古韵流音”,不觉技痒难耐。 他轻轻走到琴前,坐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激动。 他的手指轻轻触碰琴弦,那一刹那,仿佛有一股暖流从指尖传遍全身。他微闭眼睛,开始弹奏彤姨最爱的古琴曲“天人畅”。 琴声起初如潺潺流水,清澈悠扬,仿佛在诉说着天地初开、万物苏醒的喜悦。随着小隐手指的跳动与拨弄,琴音逐渐变得高亢激昂,如同狂风骤雨般磅礴大气,让人感受到天地之间的壮阔与力量。 继而,琴声又转为低吟浅唱,如同细雨绵绵,滋润着大地,也滋养着人们的心灵。在这柔和而深情的琴音中,仿佛能够感受到天与人的亲近与交融,体验到那种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美妙境界。 曲子的高潮部分,琴声如海浪般汹涌澎湃,一浪高过一浪,让人感受到那种无法言喻的激动与震撼。 小隐全身心地投入其中,他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跃、滑动,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与美。 最终,曲子在悠扬的琴声中缓缓收尾,如同夕阳西下,留下一片金色的余晖。那琴音渐行渐远,却仿佛仍在耳边回荡,让人回味无穷,心驰神往。 彤姨说,“天人畅”不仅是一首古琴曲,更是一种对生活的态度与追求。 小隐的心中想起了彤姨,正自感慨,耳畔突然响起热烈的掌声。 他惊异地回头,只见余伯爷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亭中,正和殷冷、韩奶奶一起热烈地鼓掌。他们的脸上洋溢着赞赏与喜悦,显然是被小隐方才的演奏所打动。 余伯爷走上前来,微笑着对小隐说道:“白公子真乃琴道高手,一曲‘天人畅’弹得如此动人,让人仿佛置身于天地之间,感受到了那种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美妙境界。” 小隐谦逊地回应:“余伯过奖了,小隐只是略通琴道,幸得此曲与‘古韵流音’古琴相得益彰,方能流畅地表达天与人的和谐与畅达。” 韩奶奶也上前一步,赞叹道:“是啊,白公子不仅琴技高超,更能深入理解曲中之意,将生活态度与追求融入其中,实在令人佩服。” 余伯赞叹道:“我家庄主也喜爱弹奏这首‘天人畅’,每次聆听,都能感受到那种超越时空、与天地同呼吸的奇妙体验。而白公子展现的是一幅流动的山水画卷,又似一首深邃的哲理诗篇,让人在琴音中领悟到生活的真谛与意义。太奇妙了,老朽佩服之至!” 他走上前,从一个抽屉里取出一张琴谱,轻轻展开,上面赫然写着《恨天》的曲名。 他问小隐道:“不知白公子是否弹奏过此曲?” 小隐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张琴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 第292章 恨天曲 这是一首琴箫合奏曲,彤姨曾对这首曲子推崇备至,称其为琴箫合奏的天花板。 既然是琴艺的巅峰之作,当年也没少练习。 最后虽然在技巧上过了关,但由于年纪太小,缺乏生活的历练和对男女之情的深刻感受,难以领略其所表达的内在思想,所以在情感上过不了关。 彤姨让他过十年后再弹,或许能领悟曲中奥妙。 时隔八年,小隐多次经历生离死别,男女挚爱刻骨铭心,今日再看《恨天曲》,果然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当年彤姨给予小隐的仅有《恨天》的曲谱,而无歌词相伴,这使得他在练习时更多地依赖于琴音去揣摩曲中的情感与意境。 如今,余伯爷拿出的琴谱上不仅有曲,更有词,这无疑为小隐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去理解和演绎这首曲子。 小隐饶有兴味地读起那些词来,每一个字句都仿佛蕴含着爱恨情仇。他逐句品味,试图将歌词与曲谱相结合,去探寻这首《恨天》更深层次的内涵。 【琴声起】 月挂天边恨无言, 苍穹漠漠掩情缘。 人间有情人易老, 琴声瑟瑟唤痴缠。 【箫声和】 高山流水觅知音, 恨天无情人未寝。 红尘繁华皆梦幻, 箫韵悠悠诉离分。 【琴箫合鸣】 恨天一曲惊风雨, 情仇交织化烟缕。 琴诉衷肠箫泣露, 共谱人间爱恨赋。 【副歌】 举头问天天不应, 低头抚琴忆荏苒。 箫声唤醒沉睡夜, 恨天不老情未眠。 携手共奏百年曲, 爱恨交织在指尖, 不恨苍天寡恩赐, 人间挚爱情无边。 …… 词曲:司天凝,桐知秋 当初习练这首曲子的时候,彤姨并没有提及作者的姓名,小隐也没什么兴趣探究。然而司天凝和桐知秋这两个名字却带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因为他知道他们是冷丝桐的亲身父母,在悬崖下,冷丝桐曾亲口向他讲述了他们俩凄美而惨烈的爱情故事,令小隐唏嘘不已。 南箫山庄庄主名叫桐知夏,这是否意味着他与桐知秋之间存在某种紧密的联系? 莫非他们是兄弟? 如果真是这样,这对于冷丝桐来说无疑是件好事,至少在这世上,她还有一个嫡亲的叔叔可以依靠…… “白公子,白公子!” 余伯的叫唤打断了小隐的思绪,他回过神来,歉然一笑道:“这是一首琴箫合奏曲,难度很大,对技巧要求高,以前练琴的时候,我确实……” 余伯兴奋地道:“原来白公子熟悉此曲,难得难得,真是太难得了。我家主人曾说,世上能演奏此曲者屈指可数,老朽一生爱琴,可弹奏《恨天》始终不得其法,不知白公子能否再展琴技,让老朽开开眼界?” 小隐略一思忖,点头答应道:“既然余伯有此雅兴,那在下就献丑了。不过,此曲本是琴箫合奏,如今只能由我单独演奏琴曲部分,或许无法完全展现出曲子的神韵,还请余伯见谅。” 说完,他重新坐下,调整呼吸,放松身心,将杂念一一清除。然后,他轻轻地拨动琴弦,开始了演奏。 他仿佛看见了司天凝独坐月下,纤纤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撩拨,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她静谧的侧脸。琴声中的每一个音符都似带着晶莹的露珠,缓缓滑落心间,每一个旋律都承载着那位为情所困的女子无法言表的孤独与坚毅。 琴音如泣如诉,带着一种说不清的忧郁与无奈,似乎在诉说一个古老而凄美的传说。正当第一节琴曲将尽,低沉而深情的箫声忽然在附近响起,犹如破空而来,完美地接住了小隐的琴音。 那箫声音色醇厚低回,充分展示出桐知秋内心深处的热烈情感,像是波澜壮阔的江河,在湖面上回荡。 小隐心头一喜,当即打起精神,接续箫音,继续演绎司天凝和桐知秋的爱情故事。 箫声来自对面的箫音阁,悠扬的旋律在空气中流淌,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轻轻拨动着在场每个人的心弦。 吹奏者正是一位中年男子。他身着一袭青衫,衣摆随风轻扬,给人一种飘逸出尘的感觉。他的面容沉静如水,眉宇间透出一股英气,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人心。 鼻梁高挺,为他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刚毅之美。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从容不迫的气质,令人心生敬意。 余伯见到这位中年男子,激动地道:“我家庄主到了,你们俩正好来个琴箫合奏!” 小隐感觉到了对方高超的箫艺,心头一喜。他深知这样的机会难得,当即打起精神,接续箫音,继续演绎司天凝和桐知秋那段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 随着曲调的深入,琴音渐显激昂,如同波涛汹涌的大海,激荡着无尽的情感。箫声则更加哀婉,如泣如诉,仿佛在诉说着一段难以言说的爱恨情仇。二者交织在一起,时而和谐共鸣,时而相互碰撞,男女主角之间的爱恨情仇,在音符中得以尽情释放。 乐曲的高潮部分,琴音与箫声达到极致,如同狂风骤雨般猛烈,又如同火山喷发般震撼。这是爱与恨的交织,是相守与别离的挣扎。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力量与情感,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爱恨交织的世界之中。 最终,乐曲在一声悠长的箫声中缓缓落下帷幕,琴声也随之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淡淡的余音在耳边回荡。那忧伤与思念如同男女主角之间的爱恨情仇,被音乐完美地诠释,永远铭刻在人们的心中。 小隐与桐知夏的配合默契无间,他们的音乐如同流水般流淌,时而潺潺细语,温柔缠绵;时而汹涌澎湃,激情四溢。他们的琴箫合奏将司天凝和桐知秋的爱情故事演绎得淋漓尽致,仿佛让人们亲眼目睹了那一段跨越时空的传奇恋情。 在场的众人无不被这深情的音乐所打动,他们的心灵仿佛被音乐所洗礼,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种深沉而真挚的情感。 短暂的寂静之后,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如同潮水般涌来,两人的合奏几乎吸引了庄园内所有人前来驻足观看,足足有三十多人围在湖边,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激动和喜悦的神情,为这精彩的琴箫合奏而欢呼鼓掌。 桐知夏突然轻展身形,如一只飞鸟般跃起,掠过波光粼粼的湖面,稳稳地降落在小隐面前。他抱拳一笑,朗声道:“在下桐知秋,有失远迎,白公子光临敝庄,真是蓬荜生辉。” 小隐连忙回礼,微笑道:“白小隐,不请自来,冒昧打扰,还望桐庄主海涵。” 桐知夏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他忽然伸出手,轻轻握住小隐的手腕,放声大笑,声音中充满豪迈与喜悦:“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十几年来,我第一次这么尽兴畅快,白公子,走,喝酒去!” 小隐心道,这桐知夏还真对自己胃口。他欣然道:“桐庄主,请!” 喝酒的地方叫“醉月轩”,酒是上好的“剑南春”,菜是百蛮十大名菜。韩奶奶和殷冷作陪。 桐知夏亲自为小隐斟酒,微笑着介绍道:“这‘剑南春’乃是我庄中珍藏的佳酿,已在酒窖存放了至少二十年,酒香浓郁,口感醇厚,希望白公子喜欢。” 小隐举杯轻抿,只觉一股甘冽之气瞬间在口腔中扩散开来,仿佛春风拂面,让人心旷神怡。 他闭目品味,那酒的醇厚与回甘在舌尖上跳跃,不禁赞叹道:“果然是好酒!酒香醇厚,回味无穷。桐庄主真是好品味,能品得如此佳酿,实乃幸事。” 桐知夏见小隐如此欣赏,心中大为高兴,以小隐为知音,连敬了他三杯酒,脸上洋溢着喜悦与豪情,说道:“江湖传言,白公子的剑法子承父学,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没想到连琴技也如此了得,喝酒更是豪迈不羁。你这位朋友,桐某交定了!” 小隐被桐知夏的热情所感染,也满心欢喜地回敬了三杯。 他谦虚地说道:“桐庄主过奖了。白某末学后进,要学的东西太多了。琴箫之技虽幼时得名师指点,但久不习练,岂敢与庄主相提并论。庄主所奏《恨天》一曲,神妙无比,其背后的故事感人至深,令人心向往之。若有机会,还望庄主不吝赐教,以便白某窥其奥妙。” 桐知夏微微一愣,放下酒杯,笑道:“好说,好说,桐某正有疑问要请教白公子。先喝酒!” 接着,他又向殷冷和韩奶奶敬酒。 殷冷对南箫山庄一直怀有戒心,担心小隐再次上当受骗,便以受伤为由,婉拒了桐知夏,以茶代酒相敬。 韩奶奶也没喝酒,说韩蕾受了过度惊吓,发烧了,明日一早要先送她回家调养。 小隐关切地问道:“她发烧了?没事吧?” 韩奶奶笑道:“没事,已经服了药,睡一觉会好些,多谢白公子挂怀。” 转而对桐知夏道,“我瞧你们二位十分投缘,多喝几杯尽兴,不过最好不要喝醉,以免多事。” 她似乎对桐知夏十分了解。 桐知夏大笑道:“你放心吧,白公子海量,桐某的酒量也不差,不会醉的。待会我们还要好好切磋一番呢。白公子,来,我们再干三杯!” 殷冷听他说要与小隐切磋,不由担心起来,扯了扯小隐的衣服,小声道:“小隐,你少喝点,别醉了。” 小隐大笑:“难得与桐庄主相遇,醉了又何妨,哈哈哈!” 他转向桐知夏,豪气干云地说道:“桐庄主,我们再干三杯!” 第293章 南箫一曲断魂桥 韩奶奶站起身来,抱拳道:“两位都是当代的英雄豪杰,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不过照你们现在这喝法,酒量再好,也得趴下。所以,趁你们俩现在还清醒,有些话老身先要说一说,明天一早,就不与两位话别了。” 桐知秋放下酒杯,笑呵呵地道:“韩姐言重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我们洗耳恭听!” 小隐也放下酒杯,跟着附和:“正是,洗耳恭听!” 韩奶奶对小隐道:“白公子初来百蛮,不知是否听说过‘东蛇西魔,南箫北蛊’这句江湖传言?”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但是真没听说过。 小隐歉然道:“白某初来宝地,孤陋寡闻,还请韩奶奶细说。” 韩奶奶道:“他们是百蛮之地武林中四大公认的绝顶高手,武功卓绝,威震一方。有人曾写诗一首称赞他们的厉害:东蛇狂舞鬼神惊,西魔挥剑裂天青。南箫一曲断魂桥,北蛊纤指摄魄灵。桐庄主正是百蛮四大顶尖高手之一的南箫!” 小隐闻言,忙起身向桐知夏行礼道:“失敬,失敬,原来是南箫前辈,恕小隐眼拙,失礼之处,还请海涵。小隐自罚三杯!” 桐知夏摁住他的杯子,笑道:“岂敢岂敢。百蛮不过弹丸之地,哪堪与博大精深之中原武林相比,什么四大高手,不过井底之蛙耳。在白公子面前,桐某焉敢提武功二字,呵呵。这酒嘛,我们一起喝,一起喝,来,干!” 两人又干三杯。桐知夏放下酒杯,道:“桐某第一爱琴箫,第二爱美酒,武功嘛,只能说凑合,绝不敢以高手自居。不过桐某正要提醒白公子,此番百蛮之行,恐遭人算计,二十万赏金一说,早已传遍百蛮之地,背后推手用心何其毒也!旅途凶险,还望白公子小心为上。” 小隐闻言,神色坚定地道:“桐庄主提醒的是,小隐感激不尽。但我此行百蛮,主要是为了前往玄冰宫救出乌丽公主,这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即便前路再凶险,我也绝不会退缩。那些背后的算计和险阻,我会一一面对,一往无前,直至救出公主。” 韩奶奶道:“据老身所知,此事亦已惊动四大高手,想来桐庄主也已收到邀约,要为难白公子一行,请庄主据实以告。” 桐知夏缓缓起身,面圣凝重道:“既然韩姐已把话挑明,桐某也不再隐瞒。桐某刚刚外出正是为了这事。发出邀约之人与我有恩,所以我不好推辞,但我最后答应出手倒也不全是因为恩情,更多的是为了一段深埋的家族恩怨。” 韩奶奶面露好奇之色,追问道:“家族恩怨?是和谁的恩怨?” 小隐听闻此言,心里顿时明白了,抢先回答道:“应该是与天一盟和我爹白不尘之间的恩怨吧,这恩怨是为了你哥哥桐知秋。” 桐知夏露出惊讶之色,道:“原来白公子对此事早已知情。” 小隐淡淡地道:“我也是刚刚才确定的。不瞒您说,我自幼在恨天宫长大,后来恨天君派我冒充白小望潜入天一山寻找秦天狼,这才有了机会接触天一门和我爹白不尘。途中,我遭遇了清乐门的弟子,误入白眉阴煞的老巢和合山庄。清乐门掌门冷丝桐率众营救,却不料被白眉阴煞擒获。我侥幸装疯卖傻,得以逃脱他们的防备,趁机救出了清乐门弟子,最后背着冷丝桐跳崖逃生。” 桐知夏打断了小隐的叙述,疑惑地问道:“你所说的这些,和我哥哥有何关联?” 小隐深吸了一口气,平静道:“关联甚深。请您听我慢慢道来。桐知秋与司天凝相识相爱,虽然对外矢口否认,实际上两人育有一女,她就是清乐门现任掌门冷丝桐。 在悬崖下,冷丝桐亲口向我讲述了她爹娘相爱的故事,冷丝桐这个名字正是司天凝和桐知秋两个名字的结合。 桐知秋和司天凝的死是我弟弟白小望和天一盟副盟主宫千里一手造成的。这事既然牵扯到……” 桐知夏打断小隐,问道:“你说我哥哥与司天凝有个女儿叫冷丝桐?此话当真?” 小隐郑重地道:“千真万确,清乐门现任掌门冷丝桐,司天凝在临终前把掌门之传给了当时才十七岁的她。这事恐怕知道的人不多,冷丝桐当时愿意讲这个故事给我听,是因为她认为我们必死无疑。” 桐知夏的情绪瞬间高涨,他激动地喊道:“原来我哥哥有个女儿,我桐知秋居然有个侄女,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哈哈,太好了,太好了!” 他转向小隐,急切地问道:“你方才说她的名字是冷丝桐,还是清乐门的掌门?” 小隐点头确认道:“正是,没错。冷丝桐,清乐门的掌门,她被誉为江湖第一美女。” 接着,小隐举起酒杯,向桐知夏敬酒道:“冷丝桐身世坎坷,孤苦无依。如果她知道这世上还有您这样一位疼爱她的叔叔,她一定会感到无比欣慰和开心的。我也为她感到高兴。来,桐庄主,我敬您三杯,为您找到亲人表示祝贺!” 桐知夏毫不犹豫地举杯一饮而尽,豪气道:“要喝!要喝!” 三杯酒过后,小隐放下酒杯,郑重地对桐知夏说道:“桐庄主,您哥哥和司天凝的悲剧,其中涉及到我爹和我弟弟,我难逃干系。如果您想要报仇,请您尽管划下道来,我白小隐随时接着。” 韩奶奶目光灼灼地盯着桐知夏,问道:“白公子已经把话说明了,不知桐庄主有何打算?” 桐知夏沉吟片刻,缓缓道:“既然白公子开诚布公,我桐某便也实话实说。其一,事情我已答应了人家,桐某绝非背信弃义之辈;其二,与天一盟的这段恩怨一直是我心中的一个梗,早晚都要有个了断。如今老天安排我们在此相遇,何不借此机会一并解决? 其三,白公子乃人中龙凤,剑法、琴艺皆堪称一绝。能得此幸遇,实乃我之幸事。不如这样吧,桐某以为舞刀弄枪有失风雅,你我既然都钟爱琴箫,我便告诉你,我新近刚完成了一支箫曲的创作,唤作《夜阑听涛》,自觉颇有心得。 今夜月色朗朗,正是抚琴吹箫的良辰,咱去湖边,共同演绎一曲,权当切磋,完了,再回来继续喝酒,白公子,意下如何?” 桐知夏的话语说得极是委婉,但摆明了要与小隐切磋,只是不动刀不动剑,改用琴箫相斗。 这话让旁人听来有点莫名其妙。 在殷冷看来,桐知夏说了半天,无非是想要表达他迫于无奈,不得不与小隐较量一番。但动刀动剑却又怕输,死要面子,就想出一个琴箫合奏的办法来。 她对小隐的武功剑法充满信心,只要是正儿八经的比试,相信他不会输给任何人。 韩奶奶似乎对桐知夏十分了解,小声问道:“你的惊涛功法已经大功告成了?” 桐知夏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韩奶奶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她郑重地道:“比武切磋,难免有损伤,希望你们点到为止,莫伤和气。” 桐知夏以琴箫相斗切磋武功的提议,在小隐看来再正常不过。习武之人,即便内心超脱,也难以完全抑制住争强好胜的本性,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若是以寻常的刀剑相斗,小隐对自己的天狼剑法有着充分的信心,相信不会输给任何人。然而,桐知夏被誉为南箫,其在箫的运用上必定有着深厚的造诣。 小隐回想起当年跟随彤姨学习琴艺的日子。彤姨曾经以《十面埋伏》一曲向他展示清乐门以琴音伤人的上乘技法。然而,这种技法对内功的要求极高,当时他的内功奇差,只能依样画葫芦,根本无法发挥其威力。 后来在和合山庄,他曾亲眼目睹冷丝桐以琴音对抗白眉阴煞强大的狮子吼神功,冷丝桐技法娴熟,但输在了内力上。 韩奶奶有意提及“惊涛功法”,其实有暗示他小心之意,随后又谈及“点到为止,莫伤和气”,更加明确地提醒他南箫的箫功非同一般,需要格外小心应对。 以箫声伤人,闻所未闻。 其功法以“惊涛”为名,想来是以内力将本来悠扬的箫声化作滚滚惊涛,就如同大海的波涛一般汹涌澎湃,必有极强的冲击力和震撼力。 这种攻击无形无相,难以捉摸,一旦中招,对手往往会感到如遭重击,内力稍弱者甚至可能当场受伤殒命。 琴箫相斗,看似文雅,实则暗藏凶险。 小隐深知,他必须全神贯注,不仅要欣赏桐知夏的箫声,还要时刻准备应对可能突如其来的攻击。 只有这样,他才能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同时,也展现出自己的实力与风采。 小隐欣然同意切磋,心中跃跃欲试,难掩兴奋之情。 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场难得的机会,不仅能够与百蛮顶尖高手南箫桐知夏一较高下,更是一次全新的尝试。 于是,众人离开了醉月轩,踏着月色,缓缓返回和鸣湖畔的琴心亭。 山庄内的人听说两位高手要抚琴吹箫,切磋武功,纷纷赶来观看。 他们或站或坐,围绕着琴心亭,期待着这场精彩的较量。 就连身体不适的韩蕾也赶过来凑热闹,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病容,但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如此新奇的比武较量,足以勾起任何人的好奇之心。 湖面波光粼粼,微风拂过,带来了丝丝凉意,却也吹不散众人心中的热情。 第294章 夜阑听涛 桐知夏见来了好几十人观战,便严肃地宣布了观战的规则,要求所有观者必须站在湖岸,不得擅自进入琴心亭或箫音阁,以免在即将到来的切磋中误伤。 为了确保规则的执行,他特地指派了余伯担任监察,负责维持秩序。 随后,桐知夏身形一展,跃入箫音阁,凝神静坐。 他微闭双眼,似乎在调整呼吸,凝聚心神,为接下来的切磋做准备。 小隐也端坐在“古韵流音”古琴前,屏气凝神,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知道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切磋,必须全力以赴。 然而,对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以及自己应该如何应对,他心中并无定数。 于是,小隐开始默默地回忆彤姨教授的指法和心法,反复在心中演绎,以加深印象。 然而,等了许久,桐知夏那边却一点动静也无。 小隐不禁有些疑惑,抬头望向箫音阁的方向。只见桐知夏依然静坐不动,仿佛一座雕塑般毫无生气。 小隐心中暗自思忖,难道他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或者是在用这种方式来试探我的耐心和定力? 夜幕低垂,一轮明月悄然升起,悬挂在湖面的上空。 月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洒在湖面上,泛起一片银白的光泽。湖面波光粼粼,仿佛有无数颗小星星在跳跃闪烁,与天空中的明月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璀璨夺目的画面。 微风轻轻拂过湖面,带起层层涟漪,月光的倒影也随之摇曳生姿。 远处,山峦的轮廓在月光的映照下若隐若现,仿佛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四周的树木在月光的照耀下,投下斑驳的影子,与湖面的光影相互交织,营造出一种幽静而神秘的氛围。 空气中弥漫着湖水的清新与湿润,夹杂着淡淡的草香,让人心旷神怡。 夜色中,湖面如镜,静谧而深邃,倒映着满天星斗与皎洁的月光。湖边的箫音阁与琴心亭相对而立,古朴典雅,在月色的映衬下更显庄重与神秘。 此刻的和鸣湖,仿佛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仙境,完全感觉不到一场充满杀机的较量正悄然蓄势待发。 桐知夏孤身坐于箫音阁中,一袭青衣随风轻扬,仿佛与这月色融为一体。他手持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箫,双眼微闭,面容沉静如水。他的手指轻轻搭在箫孔上,似乎正在感受那玉箫的温润与细腻。 夜风徐来,轻轻拂过湖面,带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桐知夏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天地间的灵气尽数吸入体内。他的心境逐渐变得空明而宁静,仿佛与这夜色、这湖水、这微风融为了一体。 一缕低回而又绵延不绝的箫声悄然而起,犹如微风吹过脸颊,带着细腻的温柔与体贴,仿佛恋人之间的私语,流淌出无尽的哀愁与倾诉。 这箫声既像是从遥不可及的远方飘渺而来,又好像就在人们的耳边低吟浅唱,令人沉浸其中,心驰神往,仿佛置身于一个神秘而美丽的梦境之中。 然而,在小隐听来,箫声展现的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皎洁的月色下看似平静的湖面,正在涌动着可怕的暗流,它们像一条条潜伏的巨龙,随时准备跃出水面,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随着箫声的起伏,小隐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那箫声虽然轻柔细腻,却蕴含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力量,仿佛能够穿透人的心灵,引发内心深处的共鸣。 其中隐含的节律渐渐融入听者的心律与呼吸之中,悄悄与之融为一体,直至同呼吸,共心跳。 他现在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箫声的意图和威胁,心跳和呼吸一旦被它掌控,就等于把自己的身心交到了桐知夏的手上,他可以随意操控你的命运,玩弄你的生命。 小隐觉得他应该出手了,必须扰乱他的气息和节奏,打破已被箫声掌控的气场。 他轻轻拨动琴弦,缓慢而庄重地弹奏出一连串低沉浑厚的单音,仿佛在寂静的夜晚中敲响了战鼓,宣告战斗即将拉开帷幕。 紧接着,琴音逐渐过渡到一组组简短有力的和弦,宛如号令之下,士兵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回荡在旷野之上,每一个音符都充满力量,展现着备战状态下的肃穆与坚定,同时向对手宣示,已经做好了充足的迎战准备,不惧任何风浪。 站在湖畔观战的人群起初沉浸在一种清幽宁静的氛围之中,耳边萦绕起的是一段宛如山涧清泉般沉稳悠扬的箫声。 这旋律细腻而不失力量,如同温润的阳光穿透密林,点滴汇入听者的心灵深处。 每一音符都恰似一滴滴清澈的水珠,流淌进人们内心的最柔软处,引导听者的思绪漫游于音乐的幻境,令人不自觉地沉浸在这美妙而又引人深思的韵律世界中,忘却了周遭的一切现实羁绊。 随着乐曲的逐渐展开,旋律开始变幻莫测,它似乎拥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引导着听众身体内的气血随之流转涌动,心跳也微妙地跟随箫音的节奏起伏波动,如同被无形的手掌牵引着舞蹈。 每一个音符的转折都似乎在听众的体内激起涟漪,自然而然地引起人们的气血运行与心跳节拍呼应起箫音的节奏变化。 这种共鸣起初带来一种难以言表的舒适与陶醉,但其中暗藏着不易察觉的激荡之力。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人惊呼道:“不好!大家赶紧运功调息,决不可让箫声掌控你的呼吸和心跳,否则,待会你要发疯,甚至血管爆裂……” 发声提醒的正是山庄的管家余伯。他武技和琴艺俱达一流,是山庄中的佼佼者。他第一个感受到了箫声潜在的威力。 他意识到若任由箫声控制住众人的呼吸与心跳节奏,极有可能导致人们情绪失控,乃至真气紊乱,酿成严重的内伤后果,如气血逆冲至血管破裂的地步。 余伯的话音一落,围观者们纷纷惊醒,他们立刻席地而坐,收摄心神运功调息,试图抵抗那箫声的侵袭。 然而,那箫声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够穿透人的心灵深处,让人难以抗拒。 一部分定力差、内力弱的已然难以控制自我,身体不由自主地随着旋律扭动舞蹈,有人甚至开始发出狂笑,笑声中充满了疯狂与失控,仿佛被那箫声夺去了理智。 他们的脸色变得潮红,眼神中充满了迷离与狂热,似已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幻境之中。 就在这个紧要关头,小隐的琴声忽然奏响,打破了箫声的垄断。 琴声低沉而浑厚,宛如战鼓擂动,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它仿佛是一股清流,冲刷着人们被箫声所侵蚀的心神,将他们从那诡异的幻境中唤醒。 随着琴声的响起,那些原本失控的人们也渐渐恢复了神智。他们的身体停止了扭动,脸上的潮红也慢慢消退,眼神中重新恢复了清明与理智。 余伯的喊声再次响起:“吃不消的往后退!后退三十步!” 围观的人群闻言,哗啦一下走了大半。原本有近四十人,只剩下了殷冷、钟欣、丁三、丁四以及余伯和桐知夏的两个徒弟何同、蔡麟坚守在原地。 韩奶奶本来也想随大众退后,但韩蕾死活不肯,只得陪着她留了下来。 殷冷原本对琴箫相斗没什么感觉,此刻见到桐知夏的箫声竟有如此威力,心中不禁暗暗惊叹。 丁三和丁四则是站在一旁,他们的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仿佛在看一场精彩的戏码。殷冷对他们俩管得严,不允许他们在山庄内调侃互掐,所以两人只是一味地摇头晃脑,强忍着不开腔。 余伯则是紧皱着眉头,心中暗自担忧这场对决可能会引发的后果。 至于桐知夏的两个徒弟何同与蔡麟,他们则是紧张地望着自己的师父,心中祈祷着他能够战胜对手,维护山庄的声誉。 围观人群中的骚动并未影响到琴箫的对峙。小隐的琴声与桐知夏的箫声仍在交织碰撞,仿佛两股激流在夜空中激烈地角逐。 桐知夏感受到了小隐的琴音的力量,箫声微微一顿。但他很快调整过来,进一步催动内力,箫声变得更加激昂高亢,试图压制小隐的琴声。 夜空中,琴声与箫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无形的音波。 这些音波在夜空中碰撞、激荡,发出阵阵轰鸣,仿佛是天地间的神灵在进行一场神秘的较量。 小隐稳坐在琴心亭中,密切关注着桐知夏的动态,细细聆听其箫声的起伏变化,同时紧随《夜阑听涛》的旋律,拨动琴弦随高就低与之抗衡。 随着对抗的深入,小隐对技法的运用越来越熟练,对夜澜听涛旋律的领悟也越来越深刻。 他巧妙地运用“天狼十三法”,在乐曲的起承转合间寻找破绽,精准出击,乱其节奏,断其气机。 桐知夏一开始演奏得还是流畅自如,但随着乐曲深入展开,小隐的琴声对抗加剧,他的箫声开始出现了细微的颤抖。 他深切地感受到,对手的内力之强大远超其想象,而且源源不绝,仿佛无穷无尽。 最不可思议的是,桐知夏发现,自己的箫声攻击小隐的丹田及气机时,竟如泥牛入海,毫无效果。 桐知夏心中大骇,他从未遇到过如此诡异的对手。 他的箫声攻击,对手内力越强,冲击力越大,即便是内力极强的一流高手也鲜有能抵挡者,但小隐却仿佛根本没有丹田一般,完全不受影响。 更令他惊骇的是,小隐似乎已洞悉《夜澜听涛》旋律中的破绽所在,有意识地针对这些弱点发动攻击,致使他的气息受到了不间断的干扰,箫声出现了迟滞和断续,令他感到十分窝囊难受。 他越往下吹奏越觉得不爽,渐渐的怒从心头起,心中暗道:“既如此,须怪不得我下重手了,你扛不扛得住,听天由命吧!” 随即,桐知夏身形如轻燕般一跃,借助木柱的力量,轻盈地跃上了箫声阁的屋顶。 他深吸一口气,将内力瞬间提升至极致,催动箫音,一股强大的音浪犹如惊涛骇浪般直接向琴心亭席卷而去。 曲调在瞬间发生剧变,箫声变得更为激昂高亢,仿佛要撕裂夜空,震撼着每一个听众的心灵。 狂风骤起,湖面上的波澜被这股力量激荡得层层翻涌,犹如狂龙出海,汹涌澎湃,掀起阵阵巨浪。 汹涌的波涛涌向琴心亭,带着排山倒海的力量猛烈冲向亭中的小隐,强烈的气旋将他的衣服高高扬起。 琴心亭在波涛的冲击下摇晃起来,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倾倒。 湖畔树上一群鸟儿原本正在安详地栖息,此时受惊飞起,想要飞向对岸。然而,当它们经过箫声阁和琴心亭之间时,却仿佛突然中箭般纷纷坠落湖面,一个也没逃脱,大量的羽毛四散落下,形成一幅凄美的画面。 围观者见此情景,人人变色,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他们纷纷往后急退,生怕自己也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波及。 殷冷站在余伯身旁,脸色苍白,双眼紧盯着摇摇欲坠的琴心亭。她心中焦虑万分,忍不住大声喊道:“小隐,你小心啊!” 第295章 不分高低 小隐注意到《夜阑听涛》曲风陡变,露出了狰狞面目,心中早有准备,并不惊慌。 他见桐知夏跃上屋顶,便也抱琴跳上琴心亭屋顶,单脚伫立在中央的宝顶之上,另一脚弯曲横抬,呈童子拜佛状。 他将古琴搁在膝弯上,十指疾如闪电在琴弦上翻飞,轮指、挑弦、扫拂,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有力。 琴音如战鼓般震撼人心,仿佛千军万马正在冲锋陷阵,喊杀声、战马嘶鸣声交织起伏。旌旗在虚空中招展,气势磅礴,万马奔腾的壮观景象仿佛就在眼前上演。 朦胧的月光照见了屋顶之上相对而立衣袂飘飘的两人,一个挺立吹箫,一个半蹲抚琴,箫声与琴音在虚空碰撞、纠缠,电闪雷鸣,狂风阵阵,脚下的湖水卷起滔滔巨浪在两亭之间来回奔腾,双方内力的比拼已经达到巅峰状态。 随着小隐的反击越来越强烈,桐知夏的表情也越来越凝重。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内力与音乐造诣已经足够深厚,凭借《夜阑听涛曲》可战无不胜,但此刻却开始感到有些吃力,甚至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小隐的琴音如同狂风暴雨般猛烈地冲击着他的防线,一次比一次更强,让他不得不全力以赴去应对。 桐知夏心中越来越感到惊奇,他没想到小隐年纪轻轻,内力竟然如此深厚,音乐造诣也如此高超,实乃他生平所遇最强对手。 南箫桐知夏可以败! 但《夜阑听涛》不能败! 这首曲子凝聚了他一生的心血和智慧,经历了无数次实战的磨砺与修订的完善,早已成为他音乐的灵魂和毕生的骄傲。 每一次吹奏,都仿佛在与天地对话,与自然共鸣,将他的情感与思绪融入其中,化作那悠扬的旋律,回荡在虚空之中。 此刻,面对小隐顽强的抵抗,桐知夏心中更加坚定。 这场对决不仅仅是内力与音乐的较量,更是对《夜阑听涛》这首曲子的尊重与扞卫。 他深吸一口气,将内力凝聚至十二分,全力催动。 他的每一个呼吸都与箫声融为一体,每一次吐纳都仿佛将天地间的灵气吸入体内,再通过箫声释放出来。 他的情感与力量全部注入其中,让箫声变得更加激昂、更加浑厚,仿佛要将体内全部气血和情绪全部倾诉出来。 他要发出最后一击! 致命一击! 这一刻,他的箫声仿佛化为了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刃,将周围的空气撕裂开来,形成一道道尖锐无比的气流。 这些气流又幻化作无数利剑,凌厉无比,足以将遇到的一切撕裂成碎片。 湖面上,波涛汹涌,浪花飞溅,激起了无数水花,高高溅起,在空中炸裂,随即如同闪电般向着琴心亭、向着小隐倾泻而下。 琴心亭在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剧烈摇晃,幅度越来越大,仿佛一叶孤舟在惊涛骇浪中飘摇,随时都会崩塌。 瓦片如同被无形的巨手一片片掀起,却又瞬间在空中被凌厉的气流撞击得粉碎。 整个亭子仿佛置身于一片末日景象之中,仿佛随时都会被这狂暴的力量所吞噬。 岸边观战的人们无不被这恐怖的场面所震撼,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脸上写满了惊恐与敬畏。 狂风呼啸,湖水激荡,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为这场对决而颤抖。 没有人见过如此激烈的对决,更没有人感受过如此强大的内力与音乐交织在一起的力量。那种震撼人心的感觉,仿佛让人置身于一场天地之间的狂风暴雨之中,无法自拔。 骤然间,琴音喷薄而出,犹如万马奔腾般气势磅礴,天地为之震颤。 小隐的手指在琴弦上疯狂地翻飞,每一次的拨动都仿佛引动了一股天地之力,汇聚成一股狂风暴雨般的琴音洪流。 这琴音洪流如同猛兽出笼,直冲云霄,与桐知夏那激昂的箫声交织在一起。 两股强大的力量在空中碰撞、纠缠,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撕裂开来。 湖面上再次掀起了滔天巨浪,浪花冲天而起,化作一道道水柱,与琴音、箫声共同演绎着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交响乐章。 蓦地,琴音箫声几乎同时戛然而止,仿佛时间在这一刻突然凝固。 湖面上原本狂暴的巨浪也随之平息,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定住,恢复了它原有的宁静与深邃。 琴心亭虽然依旧在微微摇晃,但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剧烈动荡,仿佛经历了一场洗礼后的平静。 一切复归宁静。 月光如洗,洒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如同撒下了一层银色的纱幕,清晰地勾勒出琴心亭和箫音阁屋顶上两个静止不动的身影,宛如两座雕塑,凝固在这奇幻而美妙的瞬间。 此时此刻,万物皆沉寂无声,唯有月色与湖光,以及那静止在时空中的身影,共同描绘出一幅超凡脱俗的画面。 岸边观战的人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震撼。原本惊天动地的对决在顷刻间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有这宁静的夜晚和湖面上的两道身影。 他们瞪大眼睛,眼中充满了不解与疑惑,困惑地注视着屋顶上那两个静止不动的身影,仿佛想要从中探寻出更多深意。 半晌,终于有人开口:“是我师傅赢了吗?” 有人附和道:“应该是吧。” 听声音,说话的是桐知夏的两个徒弟。 丁三、丁四立刻发声反驳。 “不可能,肯定是我们家公子赢了。” “那还用说,最后响的是琴音,当然是抚琴的白公子赢喽!” “余伯,你眼光准,肯定能看得出是我们师傅赢了,是吧?” “这……” 余伯正迟疑间,猛听泼喇喇一阵巨响,震撼整个湖面。 众人惊愕地抬头望去,只见箫音阁轰然崩塌,巨大的柱子和屋顶如同被巨力撕裂般纷纷落入湖中。 一时间,湖水激起千重浪,水花四溅,雾气蒸腾,将原本的宁静彻底打破。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震惊不已,本能地往后退却,生怕被崩塌的建筑波及。 湖面上波涛汹涌,水声轰鸣,仿佛在诉说着这场变故的惊心动魄。月光下,崩塌的碎片在湖水中闪闪发光,像是无数星辰坠落人间。 余伯心中也是一阵慌乱,但他迅速冷静下来,目光紧紧盯着湖面,寻找着桐知夏的身影。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倾倒的建筑中冲天而起,跃向岸边。 余伯定睛一看,正是南箫桐知夏,不由心头一紧,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他知道桐知夏仓促起跳,余量不足,距离岸边稍远,很可能落入水中,陷入尴尬境地。 恰在此时,小隐单脚一蹬,腾空而起,迎向空中的桐知夏。 琴心阁在小隐离开的瞬间,也轰然坍塌,整体坠入湖水中,激起滔滔巨浪,水声轰鸣,不绝于耳。 小隐的身影与桐知夏交错而过,两人在空中旋转了一圈,似乎在空中完成了一次精妙绝伦的交接,随即互相挽住胳膊飘向岸边,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地面。 “师傅!师傅!” “小隐!小隐!” 桐知夏的徒弟第一个冲了过去,殷冷也紧紧跟了上去。 余伯没有跟上,而是转身拦住了其他人,朗声道:“切磋已经结束,结果是不分高低,各位请回,请回吧。” 他几乎赶走了在场围观的所有人,包括生病的韩蕾和喋喋不休的丁三、丁四。 湖畔只留下了韩奶奶、殷冷和桐知夏的两个徒弟何同与蔡麟。 桐知夏脸色苍白,嘴角挂着一丝血迹。 小隐紧挽着他的胳膊,缓缓往回走。“桐庄主神功惊人,琴箫技艺炉火纯青,小隐受益匪浅,甘拜下风。” 桐知夏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缓步向前行走。 途经天籁楼时,小隐停下脚步道:“桐庄主,在下旅途劳顿,不胜困倦,想要歇息了,就此别过,有些事明日再向庄主请教。” 桐知夏抱抱拳,勉力一笑道:“好,明日见。” 余伯上前扶住桐知夏,对小隐道:“多谢白公子体谅,你们的住处都已安排妥当。明天见。” 说着,扶着桐知夏缓步走进楼内,韩奶奶向小隐抱抱拳,说了声“谢谢”,快步跟了进去。 此情此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比武切磋,桐知夏受了伤,胜的是小隐。 小隐和殷冷向前走了一程,殷冷终于忍不住问道:“小隐,我看出来了,那琴心亭是你蹬塌的吧?” 小隐道:“平局,不分高低,懂吧?南箫桐知夏在百蛮之地是何等人物,在他自己的山庄内与人切磋武技琴艺,怎么会输呢?这事不要再谈了,回去早点歇息吧,明天还得赶路。” 殷冷自然明白小隐的意思,当即点头应允。 小隐回到自己的客房不久,韩奶奶过来敲门。一进门,她便连声称谢:“多谢白公子手下留情,还百般维护庄主面子,老身受桐庄主所托,特来致谢。” 小隐关切地问道:“桐庄主……他没事吧?” 韩奶奶道:“应无大碍,将息几天便好。” 她将一个锦盒摆到小隐面前,道:“这是桐庄主托老身转交的礼物。如果你们明日一早便要出发赶路,他便不过来送行了。另外,老身也要带阿蕾去阿色城看病,明日便不与白公子同行了。” 小隐抱拳感谢道:“多谢韩奶奶这一路上的帮助,小隐不知该如何感谢。” 韩奶奶摆摆手道:“无需感谢老身,以后必有需要白公子帮忙的时候。” 小隐打开锦盒,见里面放着一个像葫芦一样的乐器,不由奇道:“这是什么乐器?” 韩奶奶道:“这是蛇笛,是专门用来训练毒蛇的。” 小隐困惑地问道:“蛇笛?毒蛇?” 韩奶奶道:“东蛇西魔南箫北蛊四大高手皆已受邀,要为难白公子。说实话,四大高手中惟有南箫是正人君子,行事磊落,从不屑于使用阴谋诡计。今晚,白公子已经见识了南箫的为人。但接下来你要面对的,很可能是阴险毒辣的东蛇东方鹫。” 小隐道:“东蛇东方鹫?” 韩奶奶道:“东蛇东方鹫,喜欢人们称呼他为东蛇君。他擅长驱使毒蛇,精通毒术,在他的东蛇岛上豢养了数万条毒蛇。他吹奏的蛇笛能够召唤十里范围内的毒蛇,并能控制他们向对手发动袭击。江湖上人人闻之色变,畏之如虎,避之唯恐不及。” 小隐一想到那无数毒蛇四面八方围攻自己的可怕场景,身上不禁泛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心中寒意阵阵。 第296章 初遇毒蛇 次日清晨,随着第一缕阳光洒落,小隐一行人便早早离开了山庄,踏上了新的旅程。 微风轻拂,带着清晨特有的清新与凉意,似乎在默默地为他们送行。 桐知夏果然没有来送行,想来是内伤不轻,需要静养。余伯代为转达了他的意思,已为小隐他们准备好了充足的粮草,确保他们在路上不会缺衣少食。另送了他们一辆驴车,供三名受伤较重的捕快乘坐出行。 小隐心中虽有些失落,但也理解桐知夏的决定,毕竟他们之间的对决刚刚结束,他显然需要一些时间来平复心情。 韩奶奶和韩蕾也没有现身。余伯说,她们动身更早,要赶去附近的阿色城给韩蕾看病。 小隐望着远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既有对未知旅程的期待,也有对即将遭遇的“三大高手”的隐忧。 一路行来,小隐的思绪始终萦绕着“四大高手”的事情。他们既然已经受人邀约要对付自己,那么接下来的旅程中必定会与他们狭路相逢,恶战在所难免。 回想起幽冥谷一战,小隐至今仍心有余悸。那时他深陷泥潭,生死悬于一线,每一次回想起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他都不禁感到背脊发凉。 幸运的是,在那生死攸关的时刻,韩奶奶及时伸出了援手。她不仅救了自己一命,还带他们去了南箫山庄进行休整和补给。在那里,他们得到了充分的休息,补充了体力和精神力量,为接下来的旅程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当时他对她们俩也是心存疑虑。毕竟,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他不清楚她们的真实意图,甚至怀疑她们是否与其他高手有所勾结,想要暗中对付自己。 现在想来应该是大错特错了。 然而,她们俩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们究竟是何方高人? 或者只不过是萍水相逢? 以后还会见到她们吗? “韩奶奶和韩蕾究竟是什么人?小隐,你看得出来吗?”一直默默地走在小隐身边的殷冷忽然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问道。 原来她也在思考韩奶奶的事。 小隐转过头,看向殷冷,轻轻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才道:“我看不出来,她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或许只是路过的高人,然后也许再难相见。” 殷冷听了小隐的回答,微微蹙眉,似乎并不完全认同他的看法。 她默默地向前走了一程,然后道:“小隐,我不这么看!我从不相信空穴来风的恶和无缘无故的好,正所谓,来时有初衷,走时有因果。她们来接近我们一定怀有某种目的。” 小隐听到殷冷的话,心中微微一动。 殷冷说的没错,江湖中确实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恶,每个人的行动背后都有着自己的目的和动机。 “或许你说得对,殷冷。”小隐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们确实不能轻易相信别人,尤其是在步步危机的百蛮之地。但无论如何,她们雪中送炭,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我们更应该感激她们,而不是去怀疑她们的目的。一味地怀疑别人,会失去信任和友谊。或许,有一天我们会明白她们的初衷和因果,但现在,我们只需要记住她们的恩情,继续前行。” 殷冷听了小隐的话,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两人继续默默地前行,心中却各自怀着不同的想法和疑虑。 接下来的行程虽然山高路险,但出乎意料地走得还挺顺利。经过两天的艰苦跋涉,他们终于抵达了小蟒山。 小蟒山,因山形曲折如蟒而得名,虽非高耸入云,但山路狭窄崎岖,只能牵马缓缓步行。 阿奔远眺着蜿蜒的山路,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他兴奋地宣告:“只要我们翻过这座山,就将告别崎岖的山地,前方将是一马平川的坦途,再行一日,便可踏入东夷地界。” 听闻此言,丁三迫不及待地追问:“那是不是意味着,翻过这座山后,我们就能找到酒馆,大吃大喝一番了?” 他的眼中仿佛已经浮现出了美酒佳肴的画面,香气四溢,令人垂涎。 阿奔笑着点头回应:“对呀对呀,明日下午应该就可以了。” 丁四听闻此言,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眼中流露出渴望之情,他感叹道:“哇,原来还要一天啊!” 虽然有些小失望,但距离目的地总算不远。 钟欣看着两人那副急切又兴奋的模样,不禁莞尔一笑,他劝慰道:“你们俩别总是惦记着吃的,想多了反而会拖慢脚步。就当没这回事,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哦!” 丁三听了钟欣的话,虽然眉头微皱,似乎仍在努力克制对美食的渴望,但他还是选择了听从建议,将心思重新放回到脚下的山路上。 他大步往前走,嘴里嘟囔道:“忘记忘记忘记……” 然而,没走几步,他突然停下脚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旁边的树丛,脸上露出惊恐之色,身体也僵硬得动弹不得。 跟在他身后的丁四没料到他会突然停下,一头撞了上去,疼得直叫唤:“老三,你发什么愣!快……” 话未说完,他也注意到了丁三所看之物,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拉着丁三转身便逃,口中大喊:“不得了啦!蛇吃人啦!不得了……” 这两个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没想到却是怕蛇的货。 阿奔见状,赶紧上前查看,随即举起手中的旗子,示意队伍停下。 小隐注意到丁三和丁四的异常,忙上前询问情况。 丁三全身颤抖,声音带着颤意:“蛇……大蛇……在吃人……吃人!” “在哪?”小隐急问。 “那……那个林子……”丁三指着旁边的树丛。 小隐闻言,毫不犹豫地冲入林中,果然发现一条大蟒蛇正缠着一个猎户打扮的中年男人,企图将他整个吞下。 小隐迅速拔剑出鞘,一剑挥下,蟒蛇的头颅应声而落。 失去头颅的蛇身瞬间松软,小隐赶紧上前将猎户抱出树林,放在路边进行救治。 不久,猎户缓缓苏醒,他突然起身,向小隐跪拜道:“恩人啊,求你们快去救救蓝药师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小隐急切地问:“蓝药师人在哪里?” 猎户指向路旁的山岗:“就在那上面的山神庙里!” 小隐当即施展轻功,借树腾跃,往山岗顶部猛蹿。 “小隐,等等我!”殷冷急急从马背上取下一个袋子,吩咐钟欣他们就地待命,然后紧追了上去。 小隐一口气蹿上了山顶,最后一跃,人在空中往下看时,但见漫山遍野全是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蛇类,地面几乎无处落脚,不由毛骨悚然,后背发凉。 他迅速拔出长剑,运足内力,抖出数个剑花,向即将落脚处发出凌厉的攻势。 一时间,蛇的断头、断身纷纷飞起,方圆一丈内的蛇均被剑锋斩断。 他落地后又将范围扩大了一丈,确保安全。 等殷冷跟上来后,他大声喊道:“去山神庙!跟紧我!” 说着,舞动长剑在前开路。 山神庙就在一百多步外的地方,沿途无数条蛇在疯狂地扭动身躯向前爬行,目标似乎也是山神庙。 果然有古怪! 小隐不及细想,一边挥剑斩蛇,一边快速前进。 到达山神庙门前,已不知斩杀了多少条蛇,浑身都被血污染得斑斑点点。 山神庙的大门紧闭,但门前台阶上聚集了不少蛇,令人触目惊心。更为恐怖的是两侧的围墙也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蛇。 围墙内显然有个院子。小隐和殷冷几乎同时跃过围墙,进入院子。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大惊失色——整个院子早已被群蛇占据,几乎无处立足。 有十多个香客打扮的人横七竖八倒毙在院子里,瞧他们的脸色,显然是蛇咬死的。 两人挥舞兵刃,在院子里大杀了一通,斩蛇无数,终于清理出了一片安全区域。 忽听一个人冲他们喊道:“两位大侠,你们是来救我的吗?” 他们循声望去,只见大殿门前的塔炉顶上,坐着一位五十多岁的道袍老者,正用期盼的目光望着他们。 他背着一个药箱,一手提着一个白布袋子,另一手不时从袋子里抓出一把黄色的粉末洒向试图爬上塔炉的蛇。 蛇似乎怕那黄粉,纷纷后退避让。 小隐抱拳问道:“敢问老先生是蓝药师吗?” 老者点头道:“正是。是老武请你们来的吗?” 小隐道:“我们在山下救了一个猎户打扮的人,是他让我们上山来救你。” 蓝药师抱拳道:“他就是老武,谢谢两位大侠冒死前来救老夫。” 小隐点头道:“好吧,你下来跟我们走吧。我们掩护你下山。” 蓝药师面露难色道:“我的脚被一条蝮蛇咬了,走不得路。蛇太多了,我们冲不出去……” 他的话未说完,忽听外面响起一阵奇怪的笛子声。 笛声悠扬而又诡异,似乎能够操控蛇群。随着笛声的响起,原本已经稍显平静的蛇群再次躁动起来,纷纷朝着塔炉的方向涌来。 无数条蛇从四面八方爬上围墙,涌进院子。它们扭动着身躯,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蓝药师坐在塔炉顶上,脸色苍白,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蛇群吓得不轻。 他手中的黄粉已经所剩无几,但他仍然坚持着不时洒向逼近的蛇群。 小隐扫了一眼四周,道:“我们先带你上屋顶,那里现在更安全。” 说着,朝殷冷打了个手势,两人同时跃上塔炉顶,一人抓住蓝药师的一只胳膊,同时起跳,带着他跃上了大殿的屋顶,并扶他在屋脊上坐下。 蛇会爬墙,但要爬上屋顶,总归是比较费时费力的。 这样也为他们争取来了喘息和思考的时间。 第297章 万蛇朝宗 小隐提醒殷冷,一人管住两个方向,随即问蓝药师道:“敢问阁下是何方神圣?为何会引来如此众多的毒蛇围攻?” 蓝药师听了小隐的问话,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两位恩公武功高强,器宇轩昂,看起来不似我百蛮之人,敢问来自何方,又有何事要在深山野林行走?” 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警惕与好奇,似乎对小隐和殷冷的身份与目的颇有疑虑。 殷冷闻言,眉头微皱,不满地回答道:“此乃大成国巴泸王白小隐是也,我是他的随从殷冷。我们此行有要事去玄冰宫。这回答,你满意了吧?” 小隐轻轻拉了拉殷冷的衣袖,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对蓝药师说道:“我等确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若药师有难言之隐,不说也罢。” 蓝药师急急抱拳行礼道:“原来是大成王爷,失敬失敬。刚才多有得罪,请王爷恕罪。” 小隐把手轻轻按在他的手上,淡淡地道:“无妨无妨。” 蓝药师猛叹一口气,道:“唉,一言难尽。老夫是东夷王室药师蓝农,我东夷大鬼主彦昌仁政爱民,励精图治,深受百姓爱戴,只是常年抱恙,近来病情更是急转直下,一病不起,以至于王子王叔为争夺鬼主之位蠢蠢欲动,纷争不断,闹得鸡犬不宁,部族上下动荡不安,人心惶惶。 老夫乃首席大药师,深感责任重大。经多日明察暗访,老夫发现大鬼主患病并非偶然,实乃有人对他的饮食动了手脚,长期暗中下药,无怪乎不论老夫如何诊治,大鬼主之病始终不见起色。近日大鬼主因长期服毒,病情加重,老夫虽竭尽全力,却疗效甚微,便决定亲来螺山找寻千年何首乌,希望借此奇药为大鬼主解毒。岂料事情走漏了风声,我一直遭遇不明人士的追杀。随我出行负责保护我的八名东夷勇士皆以壮烈殉职,如今只剩老夫一人了,唉。” 小隐问道:“你找到何首乌了吗?” 蓝药师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无奈,接着道:“皇天不负有心人,老夫在猎户老武的帮助下,找到了一支千年何首乌。没想到返回途中,遭遇了毒蛇袭击。幸好老夫早有准备,备足了蛇药和蛇粉,不然早已尸骨无存。” 小隐问道:“蛇笛一直在响,似乎有人在指挥群蛇攻击你。这人是东蛇君东方鹫吗?” 蓝药师愤愤然道:“除了他,还有谁!此人卑鄙无耻,助纣为虐,无恶不作,惯以毒药毒蛇害人,在百蛮大地臭名昭着,实乃我东夷的耻辱。 他与王叔彦武狼狈为奸,毒害大鬼主的毒药就是他提供的。他们现在就等着大鬼主驾崩,好夺取王位,所以他们不希望我找到千年何首乌,更不愿意让我带此药回王室救治大鬼主。东方鹫让我交出何首乌,我不肯,他便吹动蛇笛,指挥毒蛇围攻我。” 这一路行来,小隐心中一直在想东蛇西魔之事,没想到令桐知夏和韩奶奶颇为忌惮的东蛇东方鹫在此狭路相逢。 蛇笛声忽远忽近,如幽灵般飘忽不定,令人心生寒意。 几条大蛇摇晃着脑袋,犹如暗夜中的恶魔,悄然爬上了屋檐。小隐眼疾手快,拍碎了一片瓦,抓起碎片随手掷出。 碎片精准地击中蛇头蛇身,顿时将那几条蛇杀死。 小隐霍地站立起来,内力涌动,声音如洪钟大吕般响起:“东蛇君,我乃巴泸白小隐,特来拜会,请现身相见。” 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仿佛有了神奇的扩音之力,即使传到远处,依旧清晰可闻。他分别朝前后两个方向重复了这句话,声音浑厚有力,震撼人心。 蓝药师不禁鼓掌喝彩,满脸兴奋地赞道:“王爷的武功太神奇了,今日真是大开眼界,大开眼界!” 不久,一个尖细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带着几分戏谑与挑衅:“巴泸王果然名不虚传,神功惊人,佩服。本蛇君发明的万蛇朝宗阵已布阵完成,王爷若能闯得出去,便请自行离去。本蛇君相貌平平,不见也罢。” 东蛇君的声音仍是忽远忽近,似乎在刻意隐藏自己的位置,让人无法锁定。 这时又有数条蛇爬上屋檐,殷冷照着小隐的法子,将碎瓦片作为暗器,成功将来犯之蛇全部击杀。 她问道:“万蛇朝宗阵是个什么鬼?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小隐道:“你站起来看看就知道了。” 殷冷站起身来,环顾四周,顿时面色大变,紧张地道:“我的天!他这是把天下所有的毒蛇都聚到这儿来了吗?” 她目光所及之处,只见草丛、树丛、大树、岩石……所有地方都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毒蛇,它们高昂着头,快速吞吐蛇信,嘶嘶声大作,犹如一支支待发的毒箭,让人不寒而栗。 殷冷脸色苍白,声音颤抖,透露出一丝前所未有的恐惧:“这么多蛇,我们怎么可能杀得出去?小隐,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她一向自诩胆子大,尤其是在小隐身边时,总是无所畏惧。然而,此刻面对密密麻麻、无处不在的毒蛇,她心中的恐惧如潮水般涌来,让她无法自持。 小隐喃喃道:“既是一种阵法,现在还没启动呢。真正的恐怖还在后头。” 殷冷心头一紧,惶恐问道:“你是说,蛇阵待会要向我们发动进攻?” 小隐点头道:“你别害怕,既然是阵法,便有弱点和破绽,只要我们能找到,就有可能打破阵法,击退蛇群。” 殷冷忧虑道:“听说过万佛朝宗,可没听说过万蛇朝宗呀!” 小隐微微一笑道:“恐怕没几人见识过用蛇来排兵布阵的,虽然可恶可怖,但倒也蛮有意思……” 他试图用自己的平静来安抚殷冷的恐惧,但殷冷仍然显得焦虑不安,打断了他:“你还说有意思!我们都要被困在这儿了!看见这些蛇,我这头皮一阵阵发麻。你快想想办法吧。” 小隐笑道:“办法有的是,就是要慢慢想。最简单的办法是擒贼先擒王,打蛇先打头。只要抓住东方鹫,一切迎刃而解。” 殷冷若有所悟地道:“哦,我明白了。难怪他不断变换位置,其实他既是蛇阵的核心,却也是阵法中最大的破绽,但是要在毒蛇大军中捉住他可不容易。” 小隐一拍大腿,叫道:“我明白桐知夏送我们蛇笛的意思了。据韩奶奶说,这支蛇笛是南箫私下里仿造东蛇的蛇笛制作的,凭他在琴箫上的造诣,必定能做得惟妙惟肖。东蛇君靠蛇笛指挥群蛇,如果我们也吹响蛇笛,蛇可能不知所从,我们就能干扰东蛇君对蛇的指挥,那样我们就有机会对付他了。” 殷冷道:“可惜了,我只带来了余伯送的一袋蛇粉,蛇笛搁在我马背上。不过钟欣知道这事,要是他能用起来就好了。” 小隐道:“你没交代过,不好说。你把蛇粉交给蓝药师吧,他自己的已经用光了。” 话音刚落,猛听蛇笛再次响起,这次声音响得特别急。四下里的蛇,不论大小,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纷纷高高昂起蛇头,随着笛声的起伏而扭动起来。 万蛇同时起舞的场面,既壮观又令人心生恐惧。 小隐神色一凛,道:“小心啦!东方鹫要启动蛇阵了!” 蛇笛声调再变,仿佛擂响了进攻的战鼓,蛇群开始向前爬行,目标直指山神庙。 大殿前的空地仿佛变成了蛇的海洋,蛇头攒动,蛇身缠绕,令人不寒而栗。 蛇群如潮水般涌向屋顶,密密麻麻的蛇身不断攀附而上,令屋檐上很快便爬满了黑压压的一片。 小隐和殷冷默契配合,双手连掷,将碎瓦片当作暗器,精准地击杀着一条条爬上屋顶的蛇。 然而,蛇群的数量实在太过庞大,爬上屋顶的蛇只增不减,两个人四只手即便再快,也几乎应接不暇。 就在这时,蛇笛的音调突然发生了诡异的变化。原本缓慢爬行的蛇群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驱使,速度陡然加快,甚至有些蛇开始疯狂地向前猛蹿,它们的动作迅疾如风,犹如离弦之箭,让人目不暇接。 小隐眼见逼近的蛇群越来越多,情势危急,他只得拔出长剑,挺身而上,往来飞驰,挥剑斩蛇。 然而,每当他斩杀一条蛇,便有更多的蛇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无穷无尽,他根本无法将其完全斩杀。 就在小隐和殷冷手忙脚乱地斩蛇,全力应对着不断涌来的蛇群时,几条狡猾的蛇却悄悄绕过了他们的防线,直冲向坐在屋顶龙脊上的蓝药师。 蓝药师躲来躲去,拼命洒蛇粉,结果一个不慎,脚下打滑,整个人从倾斜的屋顶滚落而下。 蓝药师心中一惊,急忙伸手去抓屋檐,但无奈力量不足,未能成功抓住。 他的身体开始急速下落,三四丈的高度,若是摔下去,必定会受到重伤。更何况,下方还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蛇,一旦落地,后果不堪设想。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小隐察觉到了蓝药师的危险。他迅速窜了过去,伸出一只手,试图抓住他。然而,由于他是从另一头窜来,立脚不稳,身体也跟着滑下了屋檐。 小隐心中一紧,但他并没有放弃。他眼明手快,在最后一刻抓住了屋檐的一角,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体,没有掉下去。 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抓住了蓝药师的一只脚,两人就这样凌空挂在了飞檐之下,摇摇欲坠。 与此同时,小隐的天罡剑也随之下落,恰好插中了一条蛇的身躯,将其牢牢钉在了地上。 附近的蛇群很快注意到了这两个悬挂于屋檐之下的“猎物”,纷纷聚拢过来,高昂着蛇头,疯狂地吞吐着信子,显然准备发起猛烈的攻击。 蓝药师此刻身体倒悬,距地面不足四尺,看着近在咫尺的十数条毒蛇,心中惊恐万分,不禁大声尖叫起来。 第298章 蛇笛 突然,蛇笛声再次响起,如同发出了进攻的号角,数条蛇瞬间跃起,率先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蓝药师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呼喊着“救命”。 小隐见状,急忙发力将蓝药师的身体往上猛提,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这第一波的攻击。 他试图再度发力,想先将蓝药师送上屋顶,然而,他发现自己抓着的挑檐椽木异常纤细,难以承受两人的重量。椽木已经弯曲到了极限,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小隐只得作罢。两个人万一掉下去,可真不是玩的,几十条毒蛇张口等着呢。 殷冷冲了过去,想救他们上来,但屋顶防守出现了空档,爬上屋顶的毒蛇越来越多,而且,一上来便像发了疯似的对着“猎物”猛冲猛窜,殷冷一个人根本应付不过来。 殷冷一边双手投掷瓦片,一边焦急地大喊:“小隐,快想想办法?我怎么才能救你们上来。” 小隐此刻处境极为尴尬,一手紧抓着蓝药师无法放手,另一手则死死抓着那根随时可能断裂的椽木,不敢轻易发力。 两人悬在空中摇摇晃晃,地面上的毒蛇纷纷昂首吐信,作势欲攻。 小隐心知这样下去绝非长久之计,关键是要确保蓝药师的安全。 他迅速扫视周围环境,突然注意到下面挂着的一个大铜钟,心中一动,对屋顶上的殷冷喊道:“殷冷,你看见下面那个大铜钟了吗?你能不能发暗器把钟绳打断?” 殷冷闻声低头一看,随即答道:“能!你想做什么?” 小隐喊道:“我喊一二三,然后你就发暗器把绳子打断,只有一次机会,不可错过!” 殷冷知道小隐心中已有脱困之计,信心十足地道:“放心,我用飞刀,保证没问题。” 小隐随即转头对蓝药师道:“待会我把你丢到大钟下面,让大钟保护你!委屈你一下!” 不等蓝药师回应,小隐便喊道:“一、二——”在喊到“二”的时候,他果断地将蓝药师丢向了大钟下面。 殷冷听到小隐喊出“三”的瞬间,立刻射出飞刀,精准地将钟绳削断。 大铜钟足有半人多高,咣当一声落下,恰好将蓝药师罩在钟内,嗡嗡的钟声不绝于耳,远远传了出去。 与此同时,支撑小隐的椽木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断裂声,紧接着,小隐的身体失去了支撑,开始急速坠落。 地面上,十几条毒蛇高昂着头,吐着信子,张大了口,仿佛正等待着他的降落,一场生死较量即将上演。 且说钟欣他们一直在山坡下等候,好半天也不见动静,便开始有些急躁,延颈企踵,想要过去察看。 老武担心地劝道:“你们最好别过去,山上面到处是蛇,很危险的。” 丁三、丁四本来跃跃欲试,一听说遍地是蛇,吓得把脖子一缩,直往后退。 丁四辩称:“不行不行!殷爷让我们就地待命,我们便就地待命好了。” 丁三也道:“说得是!我们走了,等他们回来,找不到我们了,他们岂不哭鼻子?” 钟欣毅然道:“我不放心王爷,你们继续留守这里,我一个人上去看看。” 说着,他展开轻功,迅速往山坡上蹿跳而去。 老武听他提起“王爷”,诧异地问丁三道:“刚才去救蓝药师的公子是王爷?你们是来自大成的吗?” 丁三一本正经地道:“不许多问。我们当然是大有来头的,但我们执行的是秘密任务,不可外泄。” 丁四也附和道:“就是就是。秘密任务,闲人莫问。” 老武听得稀里糊涂,不明其意,便不再开口。 没过多久,钟欣气喘吁吁地返回,他的脸色白得吓人,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老武见状,关切地问道:“钟大爷,上面情况如何?” 钟欣连连摇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太可怕了!我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场景。上面到处都是毒蛇,一脚下去就能踩到好几条,简直是寸步难行!” 听到这番描述,丁三和丁四两人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转身就要逃跑。 钟欣见状,急忙喝止道:“喂,站住,你们两个跑什么啊?” 丁三和丁四回头,声音中带着几分恐慌,齐声应道:“那么多蛇,等下肯定要来我们这里,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钟欣连忙解释道:“蛇不会来这里,王爷和殷爷冲上去救蓝药师,蛇都被他们吸引过去了,放心吧,不会来我们这儿。” 丁四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你确定?” 钟欣肯定地点了点头,道:“当然确定,你们放心吧。” 丁三和丁四这才缩头缩脑、小心翼翼地往回走,还不时地四处张望,生怕有蛇突然出现。 丁四忍不住问道:“我说,王爷和殷爷会不会早被蛇吃了?” 钟欣瞪了他一眼,斥道:“胡说八道!王爷神功盖世,区区毒蛇哪能奈何得了他!只不过他要救人,可能会有些麻烦,毕竟蛇太多了。” 这时,老武突然开口问道:“钟大爷,你有听到蛇笛的声音吗?” 钟欣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道:“好像有,声音有点飘忽不定。” 老武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是东蛇君!他能用蛇笛指挥蛇咬人,这些蛇都是他用蛇笛召唤而来的。” 钟欣惊声道:“你说的是百蛮四大高手之一,东蛇狂舞鬼神惊——东蛇君?” 老武点了点头:“没错,是他!他逼蓝药师交出千年何首乌,蓝药师不肯,他就驱蛇来咬他!” 钟欣忿然道:“可恶!岂有此理!” 顿了一顿,不禁满脸忧色,为小隐的安危担心起来,道:“唉,前面刚和南箫交过手,现在东蛇君又带着一群毒蛇来犯,显然是冲着我家公子来的。也不知道白公子他们现在如何,能否安然无恙。可是我们过不去,帮不上忙啊。唉!” 丁三倒是满不在乎,轻飘飘地说道:“他能有什么危险?他手里的天罡剑是一等一的神器,一剑可斩十条蛇,蛇再多也不够他杀。没事,没事。何况殷爷还带去了一袋蛇粉,有了蛇粉,啥蛇都不敢近身,懂吗?” 丁四反驳道:“错!我觉得白公子绝对有事!有事有事!一剑斩十条蛇,够吗?你有没有数过现在上面有多少条蛇?少说也有几万条。一剑十条,十剑一百条,几万条蛇得斩几千剑。几千剑,你斩得动吗你!所以我说,有事是肯定的。” 丁三不服气地道:“错!大错特错!天罡剑乃斩蛇神器,我一剑百条不可以呀,我看一剑千条也行呀,嘿嘿!没话说了吧?” 丁三道:“在蛇面前天罡剑算什么,它又不能指挥蛇!你要能指挥千军万蛇,算你牛!” 丁四一摊手,道:“我又不是东方鹫,怎么指挥蛇。难不成你行?” 丁三笑道:“怂了吧,嘿嘿。多向哥学着点!” 他突然跑到殷冷马前,从马褡裢里取出来一个长条形盒子,得意洋洋地冲丁四晃晃,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丁四凑上前,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酒葫芦?” 丁三嗤道:“啥都不懂!这是蛇笛,东蛇君就是用它指挥蛇的,嘿嘿,服了吧?” 丁四讥讽道:“这哪里是笛子?吹什么牛呀,拿个酒葫芦骗人!有本事你吹来听听?” 丁三笑道:“吹就吹!谁怕谁呀。” 丁三摆弄了一下,“呜呜嘟嘟”吹了几声,道:“原来这玩意跟芦笙差不多,小时候爹让你学芦笙,你不学,现在后悔了吧?” 丁四伸手去抓蛇笛,道:“后什么悔!你吹得跟我一样难听。让我来试试。” 丁三推开他的手,道:“不行!你不会。” 说着,转身就走,边走边吹。 丁四紧追了上去,一边抢夺蛇笛一边道:“我会,我就要试试。我们一人吹一下。” 两人追来追去,轮流把个蛇笛乱吹一气。 钟欣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你们两个别闹了,那是南箫送给王爷的礼物,搞坏了,你们可赔不起!” 忽听四下里的草丛、树丛哗啦啦摇晃起来,同时,“嘶嘶”声大作,由远而近,声响越来越大,仿佛有无数怪物奔袭而来。 “我的妈呀!”老武惊跳起来,惊慌失措地跑到了路中央。 几名捕快也跟着慌慌张张地往路中央退缩。 丁三和丁四仍在争来抢去要吹蛇笛,钟欣喊道:“你们别吹了!看看你们干了什么?” 丁三、丁四停了下来,左右一看,登时脸色大变,魂飞魄散,尖叫着便分头逃命,但没跑几步便心惊胆战地倒退回来。 原来道路两旁突然聚拢了无数毒蛇,草丛中,树木上到处都是毒蛇,昂着蛇头,吐着蛇信,邪恶的眼睛紧盯着路中央的人群,似乎在等待命令,随时发出攻击。 丁三、丁四腿脚一软,一起跌坐在地上,蛇笛滚落在地。 钟欣怒道:“你们俩本事大,倒是吹呀?为什么不吹了?” 丁三、丁四眼睛发直,把头乱摇,齐声道:“不敢了!不敢了!” 钟欣斥道:“叫你们别乱吹,别乱吹,现在好了,把我们困在这里了?怎么办哟?” 丁三道:“没事没事,白公子一会肯定过来救我们的。” 丁四附和道:“对对,殷爷马上就回来了,不是吗?” 四下里的毒蛇不停地爬来爬去,将他们团团围住,场面恐怖至极,但群蛇只是盯着他们看,似乎并没有攻击他们的意思。 众人一个个心惊胆战,不敢有丝毫动作,眼中流露出惊恐之色。 钟欣克制住心中的恐惧,用镇定的声音对众人道:“大家不要慌,保持镇定。只要我们不乱动,这些蛇应该不会主动攻击我们。” 过了一会,老武小声道:“这样下去不行!我觉得既然蛇笛能召来毒蛇,说明这个蛇笛确实是有用的,我们不妨再试试,看能不能让它们走开?” 钟欣沉吟道:“为今之计也只有这样了。可是我们不会吹呀。” 转头对丁三、丁四道:“丁三、丁四,你们刚才是怎么吹的?再吹吹!” 丁三、丁四对视一眼,一起摇头道:“打死我也不敢了。” 第299章 恶有恶报 钟欣捡起地上的蛇笛,摆弄了一下,问道:“刚才最后一下,是谁吹的?” 丁三、丁四两人同时用手指着对方,道:“是他!” 钟欣点点头,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道:“我觉得你们两人中有一个人吹得挺好,我现在不能确定是哪一个,老武,你能确定吗?” 老武微笑道:“他们两个你吹一下,我吹一下,我也没搞清楚吹得好的那一个是谁。” 丁四道:“你们说的肯定是我吧?” 钟欣反问道:“最后那一下是你吹的吗?” 丁三抢答道:“不是他,是我!” 丁四道:“怎么会是他?肯定是我吹的。” 钟欣摆摆手,道:“你们俩先别争。锣要敲了才会响,事实胜于雄辩。现在,由我们在座的做裁判,你们两个各吹一曲,谁好谁差,马上就知道了。” 丁三一把抢过钟欣手里的蛇笛,便往嘴里塞,道:“我是老大,当然我先来。” 丁四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吹,道:“没有的事!刚才是他先吹,这回怎么说也该轮到我先了。” 丁三道:“你吹那么难听,就别出丑了。” 钟欣突发奇想,把手按住蛇笛,道:“等等,我还没宣布规则呢。” 丁三、丁四齐声道:“什么规则?” 钟欣道:“这是蛇笛,本来就很难听的。我们现在要比的就是看谁吹得难听?谁能吹得更难听,谁赢!懂了吗?” 丁四大笑起来:“我来我来!小时候吹芦笙,我吹两下就能把老师赶跑,呵呵。瞧我的!” 说着,夺过蛇笛便猛吹一气,“滴呜滴呜”,声音尖厉,果然难听之极。 然而,奇迹发生,周边几乎所有的蛇都高昂起头,四下里张望,片刻,一条条皆往山林深处爬去,窸窸窣窣,响声一片。 “吹得好!别停下!再吹!再吹!” 钟欣见状,心头一喜,拼命鼓励丁四。 丁四一阵猛吹,直吹得口干舌燥,放下蛇笛道:“口干了!口干了!快来点水!” 四下里的蛇一下子全跑没了影,钟欣忍不住哈哈大笑。 丁三从丁四手里抢过蛇笛,也“滴滴呜呜”地吹了起来。 岂料,没吹多久,蛇群再度返回,吓得众人齐喊:“别吹别吹!蛇回来啦!” 丁三也吓得不敢再吹了。 钟欣从他手里抢过蛇笛,递给丁四,道:“快,你来吹!” 丁四一吹,蛇群即掉头离开。 钟欣大喜过望,一拍大腿,笑道:“成了!现在你们两个联手,便可以指挥蛇群来来去去了。下面你们几个跟我走,我们过去帮王爷的忙!” 且说小隐与殷冷配合将蓝药师丢进大铜钟下保护起来,但他发力过猛,支撑他的椽木猛然断裂,身体迅速坠落。 但他并不慌张,人在空中,双掌连击连发,强劲的掌力击中地面轰然有声,地面上的蛇,有的被击碎,有的被击飞。 行将落地之时,他抓取了插在地上的天罡剑,团身翻滚,挥剑猛扫。 一丈以内,剑锋所及,蛇头、蛇身被齐齐斩落。他四面冲杀了一阵,将范围扩大到三丈,便唤殷冷跳下。 这时,蛇笛再度急响,更多的蛇从四面蜂拥而来,黑压压一片,状极恐怖。 小隐不予理会,竖起一个根手指,小声道:“注意听蛇笛的方位,我们一定要制住东蛇君!” 殷冷默默地点头,凝神侧耳倾听。 蛇笛飘忽,似乎一直在移动,而且速度极快,很难锁定具体的位置。 小隐判断,东蛇君似乎在监视他的动态,清楚他所在的方位并指挥群蛇发动袭击,那么他应该处在较高处,才有可能做到。 他的目光转向寺庙围墙外几株高大茂密的古树,心中一动。 如果东蛇君藏身其中,即可观察到庙内的动态,也不易被人发现。 感觉东蛇君似乎在几株大树间跳来跳去,犹如猴子一般,显见轻功极好。 于是,小隐极目远眺,努力在树影婆娑间寻找东蛇君的踪迹。 然而,蛇笛声忽然停了,似乎东蛇君觉察到了小隐的意图,故意隐藏起来,以免暴露位置。 忽听殷冷大声提醒道:“小隐,蛇群逼近了!” 群蛇已逼近两人一丈范围内,气氛骤然紧张。 这时,蛇笛声再度急响,群蛇纷纷高昂蛇头,准备发动攻击。 显而易见,蛇笛是在催促群蛇发起进攻。 然而,恰在此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群蛇几乎在同一时刻低头缩身,然后纷纷调转方向,朝着它们原本来的路线退去,步调一致,仿佛受到了另一个号令的指挥。 树上的蛇笛声再度响起,声音急迫,明显想要重新掌控局面。 群蛇在听到新的指令后,速度开始放缓,其中一部分甚至再次掉头,缓缓向小隐和殷冷爬来。 但没过多久,它们再次改变方向,返回原路。 殷冷见了,兴奋地道:“我猜是钟欣他们在吹蛇笛,干扰了东蛇君的信号。他要着急了。” 果然,蛇笛响个不停,声音急促,比之前响了不少。 此时此刻,有两只蛇笛在发号施令,群蛇不知听谁的好,高昂蛇头扭来扭去,无所适从。 小隐紧盯着前方的树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低声道:“我找到他了!我去抓他!” 说着,他纵身一跃而起,展开九转流恨步,脚踩一个个昂起的蛇头,极速狂奔。 殷冷原想跟上去,见小隐施展绝世轻功,踩着蛇头奔驰,那景象简直神之又神,奇妙无比。 她自忖没有这个能力,终究还是放弃了跟进,心中对小隐的敬佩又增添了几分。 顷刻间,小隐已跃上了一株高大茂密的大樟树。 树上一个如猴子般的黑影立刻向他连射弩箭,但小隐的剑法和速度远非对手所能想象,眨眼间,凌厉的剑锋劈断了他手中的连弩,同时,左掌挟风雷之势击出。 对手大骇,急忙跳树躲避,但还是慢了一步,肩头中掌,他发出一声惨叫,从树上跌落。 小隐看清了对手,这东蛇君原来是个身高不足三尺的侏儒,浑身上下包裹在灰色的毛皮衣裤内,活脱脱就像是头猴子。 他把自己全身上下包裹在厚实毛皮中,呵呵,原来他也怕蛇咬! 树下是个斜坡,东蛇君团身翻滚而下,速度奇快,小隐在后面紧追不舍。 斜坡的尽头出现一块大岩石,东蛇君躲闪不及,直接撞了上去,整个人像皮球一般腾地跳了起来。 小隐用剑身在他身上拍了一记,直接将他拍至地面,长剑连挥,斩杀了近处的几条蛇,随即用剑尖指住了他的咽喉部位,冷冷地道:“东蛇东方鹫,总算见到你的真面目了!” 东蛇君跌得昏头昏脑,身上的皮衣已有多处裂开,伤得不轻,半晌才缓过气来,挣扎着坐了起来,靠在岩石上,看着小隐,有气无力地道:“你就是巴泸王爷白小隐,果然名不虚传。我输了,你走吧!” 小隐愤愤然道:“你为达目的,害死了山神庙里那么多人,一点不内疚吗?” 东蛇君淡淡地道:“他们是让蛇咬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 小隐气得真想一剑劈了他,可对方毕竟是百蛮四大绝顶高手之一,已经当面向他认输,再要杀他,便显得自己有些不地道了。 小隐沉声道:“你马上让蛇离开!” 东蛇君绝望地道:“我受伤了,吹不了蛇笛了。凭你的本事,蛇也伤不了你!” 小隐收了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置他,想了想,决定返回山神庙。 此时,山坡上仍有不少蛇,听见了小隐的脚步声,怕极了似的,纷纷向两旁逃开。 东蛇君见此情景,叹道:“你当真是我蛇君的克星!” 忽听山上有人高声呼唤“白公子——白公子——” 听声音是钟欣在叫喊。 小隐忙高声回应道:“我在这里!” 加快脚步,跑上了山岗。果见钟欣、丁三、丁四还有两名捕快在东张西望找寻他,见他现身,顿时欢呼雀跃。 丁三抢过丁四手里的蛇笛,对小隐炫耀道:“白公子,我们也会指挥蛇了,你瞧!” 说着,用力吹响了蛇笛。 蛇笛一响,四下里顿时竖起了无数蛇头,扭动着蛇身,似在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忽听山坡下发出连声惨叫,众人急忙循声望去,只见无数条毒蛇爬上了东蛇君的身躯,东蛇君在地滚来滚去,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和呼救声。 但不一会便没了动静。 东蛇东方鹫一生玩蛇害人,没想到自己最终也落得个惨死蛇口的下场。 钟欣一把夺过丁三手里的蛇笛,递给丁四让他吹。 丁四一吹,所有的蛇霎时四散而去,没多久便跑没了影。 丁四得意地笑道:“还是我厉害吧!我一吹,蛇就统统跑了……” 丁三伸手去抢蛇笛,却被钟欣拦住了,笑道:“好啦,别吹了。你真想吹,等我们走远了,你再吹,到时候几万条蛇围住你,看不把你吃得骨头也不剩。” 丁三连连摇头道:“不吹了!不吹了!” 这时,殷冷扶着蓝药师往这边走来,见到众人,高兴地道:“好呀,原来大家都平安无事,太好了。” 丁三、丁四不无得意地喊道:“有我们在,几万条蛇算什么!你们说,是吧?” 众人一起大笑。 殷冷问小隐道:“东蛇君呢?你抓住他了?” 钟欣指着山坡下的尸体,道:“喏,在那呢。他一生用蛇害人,最终不过害了自己!” 蓝药师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道:“恶人终有恶报!” 他转头对小隐道:“白公子,此番救了老夫性命,老夫感激不尽,只是眼下东夷王室危机四伏,王叔彦武不会让老夫顺利返回摇马城救治大鬼主,能否请您再帮老夫一个忙,顺道护送老夫一程?” 殷冷道:“我们正好顺路,不耽误行程。” 小隐点头道:“好吧,马上出发!” 第300章 东夷危机 过了东蛇君这一关,众人的心情都轻松了许多,仿佛卸下了沉重的包袱,毕竟人们心中对蛇多少有点怕怕。 接下来的行程也变得格外顺利,没有了之前的艰险与波折。 一天后,他们终于走出了螺山部族的领地,踏入了东夷的地界。 小隐另外赏赐了阿奔五十两银子,向他表示感谢。阿奔欢天喜地与大家告别。 东夷所见的景象与别处不同,焕然一新,平原广袤无垠,少了山地的崎岖,道路也变得宽敞平坦。城镇星罗棋布,繁华热闹,处处展现着东夷的富庶与昌盛。 蓝药师借来一辆厢式马车请小隐乘坐,但小隐更喜欢骑马。他让蓝药师和老武坐进车内,一来可避人耳目,二来他们俩身上都有伤,需要更多的休息。 为了掩人耳目,小隐一行人全都换上了东夷勇士服装,头戴兽皮帽,身穿对襟衣和宽脚裤,腰系金色大腰带。 随着他们不断深入东夷地界,沿途的风景愈发迷人。 广袤的平原上,绿油油的稻田如波浪般起伏,仿佛是大自然精心织就的绿色地毯。 远处的山峦苍翠欲滴,与蓝天白云相互映衬,宛如一幅流动的水墨画,美得令人屏息。 道路两旁,绿树成荫,鲜花盛开,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芳香。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与鸟儿的鸣叫声交织成一首动人的自然交响曲,让人不禁陶醉其中。 城镇之中,房屋鳞次栉比,错落有致。街道宽敞整洁,行人熙熙攘攘,或悠闲地逛街,或忙碌地赶路,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孩子们在街头巷尾嬉戏玩耍,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为这片土地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小隐一行人骑马穿行在这美丽的风景中,心中充满了愉悦与宁静,处处感受着东夷大地的独特魅力。 东夷在百蛮之地三十六个部族中排在第三位,摇马城是东夷的都城,也是东夷最为繁华的城市。 蓝药师预计,若无意外,三日之后,便可抵达这繁华的摇马城。 一路上,他向小隐详细介绍了东夷部族的基本情况,特别是那错综复杂的王室之争。 东夷大鬼主彦昌其实仍在壮年,继任大鬼主十六年,勤政爱民,治族有方。 在他的领导下,东夷部族各方面发展日新月异,无论是农耕渔猎,还是商贸文化,都取得了显着的进步。百姓们在他的庇护下安居乐业,过着和平安宁的生活。 然而,尽管彦昌的政绩卓着,却仍有人对他的统治心怀不满。 王叔彦武,号称东夷部族的第一勇士,一直以来都对彦昌继任大鬼主之位耿耿于怀。 他认为自己勇武无双,应该是继承大鬼主位置的不二人选,但前任大鬼主最终放弃了他,选择了彦昌,令他倍感失落与愤懑。 彦昌大鬼主对王叔彦武敬重有加,封他为地位尊崇的大司马。然而,彦武并不满足于此,,私下里结党营私,招募武士,积蓄力量,随时准备推翻彦昌取而代之。 但彦昌的发展部族的功绩如日中天,百官敬之,百姓拥之,彦昌根本找不到任何机会。 后来,他勾结东蛇东方鹫,收买大鬼主身边的侍女,长年累月地给彦昌暗下慢性毒药。这些毒药渐渐侵蚀了彦昌的身体,使他原本强壮的体魄日渐衰弱。 两个月前,彦昌大鬼主终于病倒了。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整个东夷部族都感到震惊和担忧。 蓝药师,作为王室的首席药师,用尽了他所有的医术和药物,但彦昌的疾病却始终没有任何起色,反而日渐加重。 蓝药师深感困惑,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自己的医术无法治愈彦昌的疾病。于是,他与忠诚于彦昌的大相安达一同研究,试图找出病因。他们经过多次讨论和推测,最终决定通过加强监视来查明真相。 经过一段时间的严密监视,他们终于发现了问题的所在。原来,负责大鬼主膳食的食官乌达和大鬼主的贴身侍女沁雅,这两人被王叔彦武收买,长年在大鬼主的饮食中悄悄掺入了一种名叫“卧死”的慢性毒药。而毒药的提供者竟是威震百蛮的东蛇君! 这种毒药无色无味,极难察觉,长期摄入会导致身体逐渐衰弱,最终死亡。 蓝药师和大相安达得知真相后,愤怒不已,然而,愤怒之余,他们更担忧的是彦昌大鬼主的安危。 此时,彦昌已危在旦夕,生命垂危,而彦武则已经做好了各方面的准备,一旦大鬼主驾崩,他便要强行接任大鬼主之位。 彦武的性格残暴,为人刚愎自用,他若成为大鬼主,东夷部族必将陷入黑暗与混乱之中。 蓝药师和大相安达深知这一点,他们决定暂时按兵不动。只要能挽救彦昌的生命,彦武的阴谋不攻自破。待彦昌身体好转,再查处彦武谋逆之罪也不迟。 于是,蓝药师开始日夜不停地研制解药,希望能尽快找到救治彦昌的方法。而大相安达则秘密联络忠诚于彦昌的部族力量,准备在关键时刻阻止彦武的夺权行动。 时间紧迫,每一刻都充满了未知与变数。 在更换了健康饮食之后,经过蓝药师的精心治疗,彦昌大鬼主有了好转的迹象,但蓝药师发现,由于彦昌长期服用毒药导致身体机能全面下降,若要治好彦昌,非使用“千年何首乌”不可。 千年何首乌在螺山境内虽曾出现过几次,但每次都是可遇不可求。急切之间,哪里去找寻这难得一见的圣药呢? 蓝药师和大相安达焦急万分,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此时,一个偶然的机会出现了。 大鬼主的侍卫副统领老武向蓝药师提供了重要线索。老武的老家在螺山,他的祖辈皆为猎户,对深山药材的分布了如指掌。 老武表示,他愿意亲自挑选精干的侍卫陪同蓝药师前往螺山找寻千年何首乌。 蓝药师和大相安达商议后,决定采纳老武的建议。于是,老武亲自挑选了八名身手敏捷、忠诚可靠的侍卫,陪同蓝药师踏上了寻找千年何首乌的艰险之旅。 然而,他们的行动还是走漏了风声。 彦武得知消息后,立即派出武士沿途截杀。 途中,蓝药师他们多次遭遇伏击,每一次都险象环生。进入螺山境内时,八名侍卫已全部殉难,只剩下蓝药师和老武两人相依为命。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老武的发动下,他们根据当地老乡提供的线索,终于在一处险峻的山崖下找到了一支千年何首乌。 然而,正当他们高高兴兴返回之际,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东蛇君东方鹫亲自出马,要他们交出千年何首乌以换取性命。在蓝药师严词拒绝后,东蛇君便发动了群蛇袭击。 起初,东蛇君意在逼他们交出千年何首乌,并没有下死手。蓝药师和老武一路奔逃,到了山神庙便遭遇群蛇重重围困,再也出不去了。 老武舍命杀出一条血路,准备向当地官员求救,但受伤滚下山坡,陷入昏迷,险遭巨蟒吞噬,若非小隐及时出手施救,早已命丧蛇口。 听完蓝药师讲的故事,殷冷道:“没想到百蛮部族内部的争权夺利也是如此激烈。照此看来,彦武绝不会让我们顺利返回京都。” 东蛇东方鹫丧命的消息应该很快传到彦武那里,他获悉后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们回京。 小隐问马车内的蓝药师道:“你说我们三日可到京城。今日已是第二天,这一路行来路况极佳,前面是否存在荒山野岭或者类似可以杀人越货的险峻之地?” 蓝药师道:“有,野狼林。过了野狼林和云崖渡后,官道直行,快马加鞭,一日可到摇马。” 殷冷问道:“野狼林、云崖渡,这两个名字听起来挺骇人的,莫非有什么特别之处?” 蓝药师沉吟道:“其实特别之处倒也说不上。那地方原本称为野狼岗,因其入口处有一片广袤的密林,林中树木参天,遮天蔽日,夜间常有野狼出没,故得名野狼林。出了野狼林,就到了云崖渡。 那云崖渡是架在山涧之上的一处木桥,大约有十来丈长,下面是水流湍急的山涧。桥面比较窄,小点的马车刚好可以通过。这条路走的人少一些,走官道的需要绕个圈子,多走一天路。” 小隐问道:“照现在的速度,我们何时可以抵达野狼林?” 蓝药师透过车厢的小窗向外眺望,估算了一下距离,道:“前面不远是小马镇,此去野狼林大概五十多里。现在是未时三刻,抓紧点申时可到。” 小隐道:“现在看来,那是唯一可能伏击我们的地点。既如此,我们便不停下来吃午餐了,争取赶在彦武的人马到达之前过桥!” 转头吩咐钟欣,带一名捕快去小马镇买些包子、烧饼之类的干粮,其余人快马加鞭,继续赶路。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申时前抵达了野狼林。 野狼林,一个名字就足以让人不寒而栗的地方,位于荒郊野外的深处,一片浓密且古老的丛林,远远望去,其入口处如同一只沉睡的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其间树木繁茂高耸,树冠层叠如云,将天空遮蔽得只剩下破碎的光影,仿佛永远沉浸在黄昏的幽暗之中。 一条小径在野狼林中曲折蜿蜒,仿佛一条细长的丝带,在浓密的树丛和灌木之间穿梭。 光线昏暗,地形复杂,小径曲折,人潜伏其中根本难以发现。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里都是伏击人的好地方。 小隐和殷冷骑在马上,望着眼前这片昏暗而幽深的野狼林,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凶恶的伏击者已经在暗处就位了吗? 第301章 野狼林 进还是不进?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来的路上,小隐一直催着大家加速赶路,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在敌人到达之前通过野狼林。 他坚信,只要速度够快,就能抢在敌人前面穿越这片险地。 然而,当真正来到野狼林入口时,看着山林里面复杂的地形、险恶的环境,不禁犹豫了。 他知道,一旦进入野狼林,就如同踏入了虎穴龙潭,危险无处不在。 密林深处,凶恶的伏击者可能已经在暗处悄然就位,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每一个转角,每一片灌木丛后,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威胁。他们随时都可能遭遇突如其来的袭击,生死难料。 然而,不进则无法前行,无法完成既定的任务,更无法到达安全的彼岸。 小隐和殷冷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同时跳下了马。 小隐小声道:“他们的目标是蓝药师,我想跟蓝药师交换一下,我坐马车,让他骑马,你和丁三、丁四负责他的安全,钟欣带三名捕快殿后。万一受到袭击,你们只管往前冲,不要管我。” 这无疑是可行的方案。 殷冷道:“丛林茂密,主要担心暗箭伤人。我瞧附近有酒店和客栈,不妨过去看看,能不能搞点防护用具。” 小隐点头道:“也好,你带几个人过去,看看能买到什么。” 殷冷重新上马,带了三名捕快快速奔向不远处的几间民房。 不久,他们带回来一批锅盖和木板,每个人都分到了一件作为防箭护具。 此时,小隐已经和蓝药师互换了衣衫,坐进了马车里。蓝药师则骑上了小隐的马。 队伍迅速出发,进入野狼林。 太阳尚未下山,但野狼林内光线已变得昏暗而阴郁。随着众人深入其中,这片古老的丛林愈发显得阴森恐怖,仿佛每一步都踏入了未知的领域。 林内的空气湿润而阴冷,带着一种腐朽的古老气息,这股气息与潮湿土壤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腥膻。 这气味让人的神经紧绷,不敢有丝毫松懈。 微风轻轻掠过,带来了阵阵不安的低吼和树叶摩擦的瑟瑟声。这些声音在空旷而密集的林间回荡,如同凶猛的野兽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预警,让人不寒而栗。 小径两旁,灌木和藤蔓密密麻麻,它们互相纠缠,形成了一道道天然的屏障,为这片丛林增添了几分神秘与诡异。 在这些屏障的掩护下,似乎随时可能有未知的危险跳出来。 地面上,厚厚的落叶和腐枝堆积在一起,踩上去软绵绵的,给人一种极不踏实的恐惧感。仿佛这些落叶和腐枝下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让人不敢轻易涉足。 地形更是复杂多变,时而陡峭的山坡让人心惊胆战,时而平缓的地面又暗藏玄机。雨水冲刷出的沟壑和石块随处可见,给前行的车马带来了极大的不便。 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警惕地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四下里静悄悄的。 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有马蹄声和马车轮子滚动前行的声响在林中回荡。 行程过半,队伍已深入野狼林的核心地带。 小径突然变得狭窄起来,两旁的树木和灌木愈发茂密,几乎要遮挡住天空的最后一线光亮。 前行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前进,生怕触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殷冷,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时刻关注着前方的动静。 突然,桐眉头一紧,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立刻低声喝道:“敌人!防护!” 声音虽低,却如惊雷般在队伍中炸响。 所有人瞬间紧绷起神经,本能地举起了手中的木具,将它们挡在身前,形成一道临时的防线。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箭弩发射声响起,“嗖嗖嗖”,无数箭矢如同黑色暴雨般从前方射向队伍。 这些箭矢在昏暗的林中划出一道道冷冽的弧线,带着死亡的气息直奔众人而来。 显然,敌人已经先一步在林中设下了埋伏,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这些箭矢来势汹汹,速度极快,几乎让人无法躲避。 好在众人事先有所准备,手中的木具虽然简陋,但在此刻却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他们迅速将木具举过头顶,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箭矢撞击在木具上,发出“笃笃笃”的声响,虽然有些箭矢穿透了木具的缝隙,但大部分都被成功拦截下来。 有两名捕快的马中箭受伤,惊嘶奔跑起来。捕快急忙下马,任由马匹急奔向前。 紧接着,喊杀声四起,四面八方不知有多少人,身着黑色劲装,黑布蒙面,手举各种兵刃向队伍冲杀而来。 殷冷记着小隐的嘱咐,振臂高呼:“所有人,跟我向前冲!” 她当即策马向前,迎着敌人冲了上去,其他人立刻紧跟而上,包括两名落马的捕快,留下了马车孤零零地停在原地。 殷冷他们勇猛异常,挡者披靡,很快杀出一条血路,成功冲出了敌人的包围圈。 伏击者死伤了十几人,见他们如此骁勇,不敢追赶,余下二十几人纷纷围住了马车。 他们的目标是马车里的蓝药师,没必要跟其他人死磕。 然而,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有人担心地问道:“难道我们上当了,马车里根本没人?” 立刻有人回应道:“不,里面有人,他坐在里面一声不吭。” 这时,一个身材魁梧的黑衣人,显然是这群人的首领,走上前去拉了拉马车门,发现车门紧闭,拉不开也推不开,便敲了敲门,道:“蓝药师,蓝药师,出来吧。你的同伴全逃走了,这里就剩下你一个啦!” 马车内的人突然咳嗽了一声,用粗哑的声音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到底想干什么?” 那人笑道:“我们奉王爷之命特来请蓝药师去王府做客,请吧。” 马车里的人又问道:“你是谁?我如何相信你?” 那人大笑出声:“在下乃是王府的教头慕容笙,你尽管出来吧,我们绝不会伤害你。” 马车内的人道:“我一出来,你们肯定要杀我。我不出来!” 慕容笙的眼神顿时变得凶狠起来,恼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出来,我们照样能杀你!” 他随即转头对一个手持板斧的彪形大汉吩咐道:“老九,把马车给老子劈开!” 叫“老九”的立刻走到马车前,高举板斧,劈向马车顶部。 然而,不知怎么回事,他的身体忽然一僵,手中的板斧咣当一声落地,整个人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老九,老九,你怎么啦?” 众人见他毫无预兆突然倒下,吓了一跳,纷纷围上前去查看情况。 只见老九咽喉部位鲜血喷涌,抽搐了几下,便气绝了。 他显然是被人用利刃瞬间抹了脖子,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究竟是谁下的手,却无一人看见。 众人本能地惊退一步,慕容笙又惊又怒喊道:“谁?谁干的?是谁杀了老九?” 其他人也警觉地挺刀剑四下里张望,试图找出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凶手。然而,除了马车和周围的树木,他们什么也没发现。 突然,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慕容笙,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惧和疑惑。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仿佛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慕容笙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关注弄得莫名其妙,怒吼道:“找凶手呀!你们看着我干什……” 但他随即感觉到脖子上凉凉的,有点刺痛,有人将一把利剑顶在他的咽喉处,持剑者站在他右侧,是一位穿着道袍的年轻人,嘴角挂着一缕神秘的笑意。 慕容笙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人竟然会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身边,并将一把利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无声无息,仿佛从天而降。 没人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更没人看见他是怎么把剑架上慕容笙脖子的。 在场众人莫不惊愕失色,面面相觑,他们希望从彼此的眼神中得到答案,但显然,这个谜团无人能解。 慕容笙此刻心中的惊恐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有一个问题他现在已经有了答案——老九是谁杀死的。 现在他更想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来头,他想干什么。 但他不敢动弹,更不敢转动脖子,只能斜看着他,鼓起勇气问道:“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这个问题对方刚刚问过他,世事难料,当真是风水轮流转,今日到我家。 其实小隐原本一直坐在马车里,老九举板斧砍车,胸腹部位正好处于马车小窗外。小隐向上斜刺了他一剑,一来他出剑的速度快,二来那个角度其他人也看不见。 待到大家都聚拢在老九周围,他直接开门下车,也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于是,瞅准机会制住了慕容笙。 小隐冷冷地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慕容笙脸色苍白,叹了一口气,道:“放了蓝药师过去,王爷不会放过我们。我们死定了。” 小隐道:“我不杀你们。大司马彦武谋逆犯上,罪无可恕,蹦跶不了几天了。想活命,赶紧走人,越远越好。”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随后又把目光集中到了慕容笙身上。 小隐刷地收了剑,看着慕容笙缓缓道:“不作死就不会死。是生是死,选择比努力重要!” 人群中忽然有人道:“我知道了,他就是刚刚打败南箫和东蛇的天下第一快剑巴泸王白小隐!” 有三人一起丢下手中兵器,向小隐抱拳道:“多谢王爷放过我们,我们走!”说着,一路疾跑,奔向野狼林入口。 紧接着,更多的人弃兵走人,不一会走得只剩下了三人。那两人显然是慕容笙的跟班,一切唯他马首是瞻。 慕容笙长叹一声,丢下手中剑,向小隐抱抱拳,道:“后会有期!” 说着,大踏步离开,另外两人急步跟上。 慕容笙忽又回过头来,道:“巴泸王爷,西魔在前面等你,你小心了!” “西魔?”小隐心头一紧,不由担忧起殷冷他们,急忙跳上马车赶车人的座位,挥鞭赶车前行。 第302章 西魔 小隐急赶马车前行,不久前面遇见钟欣和两名捕快纵马而来。 钟欣见小隐平安无事,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勒缰停马,兴奋地喊道:“王爷,白公子!” 小隐心下稍安,随即大声问道:“你们过桥了吗?” 钟欣脸色微变,摇头道:“没有,桥过不去。有七名剑道高手拦在桥上,身手了得,我们冲了两次都没成功。” “西魔?”小隐心中咯噔一跳,暗道,“慕容笙没骗人,西魔果然就在前面。” 他冲一个捕快招招手,道:“你下来赶马车,我过去看看。” 捕快一下马,小隐纵身一跃,便轻盈地跳上了他的马背,对钟欣道:“走,看看去!” 三人快马加鞭,一路疾驰而去。 不久,前方出现了一片开阔地,视野顿时变得开阔起来。远远地,他们便看见了那座横亘在山涧之上的木桥。 木桥约一丈宽,十丈长,由一根根粗壮的原木搭建而成,虽然历经风雨侵蚀,却依旧稳固如初,仿佛是大自然与人类智慧的完美结合。桥面铺着厚实的木板,岁月的痕迹与行人的脚步交织,讲述着无数过往的故事。 桥下雾气缭绕,水流湍急,犹如千军万马奔腾不息。水流撞击着岩石,溅起层层白色的水花,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雾气与水花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神秘而壮丽的画面,令人心潮澎湃。 桥对岸,一座古朴的木牌楼矗立在那里,历经风霜洗礼,更显沧桑与厚重。灰暗斑驳的匾额上,三个古朴的大字“云崖渡”跃然其上,字迹苍劲有力,仿佛是大自然亲手刻下的印记,彰显着这座木桥的不凡之处。 牌楼前,七名身着清一色绿袍的汉子怀抱长剑盘膝而坐,他们占据了桥的另一端,排成斗状阵形,队形严整,气势逼人。 他们身穿统一的深绿装束,头戴尖顶绿帽,帽顶镶嵌绿宝石,显得高贵威严。上衣对襟设计,金色云纹与星云图案交相辉映,彰显身份。束腿裤配绿色软底靴,利落大方。 这些剑客个个身形高大威猛,面容刚毅冷峻,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凛冽的肃杀之气。 他们双手交叠于胸前,闭目凝神,静坐如山,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令人心生敬畏,不敢稍有轻忽。 殷冷、丁三和丁四三人各挺兵刃,大喊一声,向着绿袍剑客猛冲过去。 小隐来到桥头,勒马眺望。一旁的钟欣道:“这是第三次进攻了。前面两次分别由殷爷和丁三、丁四发起攻击,但根本无法突破他们的阵形。现在他们尝试三人齐攻,估计悬!” “七绝星辰剑阵!” 小隐细看七人各占的位置及排列的阵形,立刻辨认出他们组成的是七绝星辰剑阵。 七绝剑阵,这是一部传承千年承载着深厚历史底蕴剑术阵型。它巧妙地融合了北斗七星的宇宙哲学与实战剑术,将七名剑客的内力、剑法和步法融为一体,形成一股强大的剑气洪流,构建出一个攻防兼备、威力骇人的立体剑气领域。 在这古老的阵法中,七位剑士各持利剑,依据独特的步罡踏斗与剑诀流转,彼此之间剑势互为犄角,剑气交织犹如繁星闪烁于夜空,构筑起一座坚不可摧的剑气长城。 当七绝剑阵发动之时,七人一体,内力相通,其内蕴含的力量犹如天河倒灌,奔腾激荡,雷霆万钧之势震慑四方,对峙者无不心生敬畏。阵法的核心魅力不仅仅体现在其磅礴剑气之上,更在于其瞬息万变、应对自如的战略智慧。 阵中七剑客可根据对手的攻势动态及战术意图,实时调整阵形结构与攻击节奏,既可以发动疾风暴雨般的迅猛攻势,亦可在柔韧中暗藏锋芒,以涓涓流水般的持久战法逐步瓦解敌方斗志,使其不知不觉步入无处可逃的困境。 七绝剑阵真正的力量源泉,正是在于它深谙星辰运转之理,并将此奥秘转化为剑术实践,使得阵中每位剑客的内劲流转、剑技施展以及步伐变换浑然一体,共同汇聚成一股浩瀚无垠的剑气洪流。 当这股洪流破阵而出之际,那错综复杂的剑气网络既似星辰轨迹般神秘莫测,又如天地崩裂般摄人心魄,足以令任何强敌面对时皆感惶恐与绝望。 小隐看到殷冷、丁三和丁四三人猛冲猛打,不由紧锁眉头,担忧地道:“不行,这样蛮打无异于鸡蛋碰石头,要吃大亏。” 他跳下马,吩咐钟欣:“你们在此掠阵,我过去看看。”说着,提剑快步上桥。 这时,殷冷他们已经与绿袍剑客交上了手。 三人各自瞅准一名席地而坐的绿袍剑客,挥动手中兵刃,全力进袭。 处于玉衡星位的一位头发棕红的老者口中低语:“玉衡镇岳!” 声音虽轻,却透露出不容小觑的力量。 首星天枢将怀中剑一横,与此同时,另外六人将剑柄搭在了前一人的肩头,动作迅速整齐。 殷冷、丁三、丁四三人手中的兵刃距离攻击对象一尺时突然遭遇强大的剑气屏障,仿佛遇见一堵无形的石墙,手中兵器再也前进不得分毫,强大的反弹之力随之而起,三人瞬间被弹出丈外,落地之后,连退数步方稳住身形。 绿袍剑客们稳坐不动,并未追击,似乎不愿意与他们缠斗。 殷冷三人一招即被剑气弹出,心中震惊不已,彼此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对。 殷冷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大声喝道:“我们从上往下攻!” 说着,纵跃而起,手中的阴阳锐化作一道锐利的弧线,从空中自上而下直取天枢剑客,丁三、丁四几乎在同时腾身而起,也从空中分袭天璇、天玑两位剑客。 “穿云破晓!” 随着棕发老者的口令,天权、玉衡、开阳三剑客齐齐将长剑剑柄分别指向空中三人,同时,天枢、天璇、天玑三剑客则将长剑横于头顶。 殷冷三人的进攻再次遭遇无形的剑气屏障的阻挡,与此同时,后方袭来三股剑气,凌厉无比,三人身处空中,只得团身翻滚而回,显得狼狈不堪。 饶是如此,每个人的衣襟仍被撕裂了一片。 三人滚身而起,丁三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奶奶的,真是邪门!” 丁四也跟着骂:“他奶奶的,邪了门了!” 殷冷、丁三、丁四都是身手一流的高手,但在这七绝剑阵面前,却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绿袍剑客没一位出剑,剑阵也未正式启动,三人已是险象环生,险之又险。 殷冷心中恼怒,对丁三、丁四喝道:“快发暗器打他们!我就不信了!” 说着,连射两枚飞镖,丁三、丁四也同时打出两枚飞钉。 然而,玉衡位的棕发老者却身形一动,纵身跃到众人前面,手中长剑疾挥,叮叮当当几声脆响,将三人发射的暗器统统打落。紧接着,他挺剑分刺三人,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无知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看老夫怎么收拾你们!” 他身形快如闪电,剑式更是迅捷无比,殷冷三人根本难以挡架,只得往后急退以避开他凌厉的攻势。 棕发老者如影随形,长剑始终不离三人要害。丁三、丁四身中数剑,连声狂吼,且战且退。 殷冷也已受伤,咬牙强撑。 她几次试图用阴阳锐卡住对方长剑,拼个你死我活,但对方的剑势实在太快,根本不给她任何机会,其剑锋反而将她身上多处划伤。 殷冷愤怒至极,便想着要与对手同归于尽,任由他的长剑刺入自己的身体,借此机会用阴阳锐近身伤他,若不成功,至少也为丁三、丁四杀他争取了时间。 但棕发老者似乎洞悉了她的意图,长剑连抖,直接将她手中的阴阳锐击飞,随后长剑一刺,直指她的胸口。 殷冷大喊一声:“丁三丁四!”意在提醒二人及时发动攻击,她自己迎着他的长剑猛扑过去,希望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武器卡住他的长剑,为丁三、丁四争取时间。 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一股强大的掌力袭来,将她的身体击得一歪,同时一支长剑疾速刺向棕发老者,其速度之快,劲力之强,逼得后者不得不撤剑后退。 出手救下殷冷的正是小隐。 他反手揽住殷冷的腰,怒道:“你怎么这么傻!让我来对付他呀!” 殷冷一愣,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眼泪扑簌簌直流下来。 小隐沉声道:“他是西魔西门逆,你们快退回去!” 见殷冷愣着不走,便吩咐丁三、丁四道:“你们两个把殷冷扶回去休息!” 这时,钟欣也赶了过来,扶起殷冷和丁三、丁四一起往回走。 三丈之外,西门逆手握长剑,卓然而立。 他的红棕色长发随风轻扬,与翠绿长袍形成鲜明对比,周身散发出一股山岳般沉稳之气,宛如一头静止不动却又蓄势待发的雄狮,既狂野又神秘。 他的目光深邃而锐利,如同鹰隼般盯着小隐,似乎在探究这位年轻人的底细。 西魔西门逆,年轻时被人称作“金毛狂狮”,果然人如其名。 在百蛮之地,西门逆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的红棕长发、浓眉、乱须,以及那身标志性的翠绿长袍,早已成为他独特的象征。人们只需一眼,便能认出这位传说中的金毛狂狮。 据说,他的性格狂放而坚韧,其行事作风不拘泥于凡俗规范,一切行动皆随本心所向。 他独创狂魔剑法,剑意狂放如暴风骤雨,威力惊人,曾挑战无数高手,无一败绩。 近年来,忽收敛心性,淡出江湖,隐居于西魔山庄,闭门授徒,并致力于钻研七绝星辰剑阵。 小隐抱剑走向西魔,向他深深行了一礼,恭敬地道:“西魔前辈,晚辈白小隐有礼了!刚才他们几个不知好歹,多有得罪,西魔前辈手下留情,小隐万分感激!” 第303章 天外有天 西门逆闻言,微微颔首,又上下打量了小隐一会,才缓缓道:“你就是巴泸王白小隐?” 不待小隐回答,低下头喃喃自语:“这么年轻!” 声音中透露出不可置信与深深的惊讶。 刚才他被小隐一剑逼退,心中震惊不已,这对于他来说是前所未有之事。他一生自诩剑法高强,狂放不羁,却不料今日会遇上一个强横的对手,竟能一剑将自己逼退。 当他看清小隐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时,内心的震撼更是无以复加。他难以想象,一个如此年轻的后辈,竟然能拥有如此高深的剑法修为。 小隐抱拳微笑道:“承蒙圣恩,忝居巴泸藩王。” 西门逆抬头看向小隐,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点了点头,道:“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在剑法上又有如此修为,仍不骄不躁,实属难得,在这世上,你可能是第三位令老夫敬重的英雄!” 小隐谦虚道:“能入前辈法眼,晚辈受宠若惊,但晚辈末学后进,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 西门逆傲然道:“老夫乃江湖中人,一介武痴,只敬重武者、圣人,帝王将相在老夫眼里不过凡桃俗李,过眼云烟。素闻中原武林有江湖风云榜,白不尘、贺摩羯、恨天君等人位居天下前三,只可惜老夫一生偏居百蛮之地,无缘拜会这些顶尖高手。” 他顿了一顿,目光灼灼地盯着小隐道:“白公子家学渊源,近年来声名鹊起,大有赶超前辈之势,有人甚至称白公子为天下第一快剑,当真如日中天。近闻白公子造访百蛮,过境东夷,老夫不觉技痒,冒昧在此摆下七绝星辰剑阵,白公子如愿一试,老夫奉陪,若不愿冒险,直言无妨,老夫当即撤阵让道,绝不为难。” 西门逆的话说得再清楚不过,他一生没有机会走出百蛮之地与白不尘等绝顶高手一较高下。今日既然遇见了号称“天下第一快剑”的白小隐,自然不会放过机会。但如果小隐弃剑认输,他也不会为难于他。 小隐对于自己的天狼剑法信心十足,自然不惧西魔的狂魔剑法。即便是面对“七绝星辰剑阵”,他也已胸有成竹,势在必破。 七绝星辰剑阵虽为剑法奇阵,但比之天一门的除魔七英阵和卫道八雄阵,后两者其实更高一筹。经历多次实战检验,始终立于不败之地,成为天一门的镇山剑阵。 天一门创派祖师天一真人在创建这两大奇阵时,也曾参考过七绝星辰剑阵,并指出过其弱点,称其过于依赖玉衡之位,一星破,则运转不灵。 最后成型的除魔七英阵使用的是本门的“两仪七星剑”,其运转仍是基于北斗七星的布阵排列和流转机理。 小隐曾苦心钻研七英阵法和八绝阵法,对其运转与变化了然于胸,故后来对战除魔七英时,料敌先机,数招即将其击溃。 当下,小隐微微一笑,道:“前辈既然肯给晚辈学习的机会,晚辈自当虚心受教。只是在晚辈向前辈学习之前,晚辈十分好奇,以前辈之狂傲心性,世间究竟还有何人能令前辈心生敬意呢?” 西门逆听闻此言,爆发出一阵豪迈的笑声,他朗声道:“老夫虽然狂傲,却非不知天高地厚之辈,世间之大,人才辈出,总有令人折服之人。老夫第一敬佩的是玄冰宫主人玄冰魔姬,老夫是魔,她也是魔,呵呵,但她神功盖世,法力无边,一片冰心独为百蛮,令三十六鬼主奉若神明,天下百姓顶礼膜拜,老夫不服不行。 老夫第二敬佩的是乌斯国大法师贺摩羯。你们的江湖风云榜将他列为天下第二,他超然物外,一心向佛,武功高深莫测,长于授徒,摩羯派高手倍出,老夫自叹弗如。 老夫刚才说了,你可能是老夫第三位敬佩之人。你的剑快,老夫的剑狂,若是你的快剑能赢老夫的狂剑,破我七绝剑阵,天下第一快剑则当之无愧,老夫自当心悦诚服!” 玄冰宫主人玄冰魔姬竟然是西魔西门逆敬佩的第一人,而且对她推崇备至,称她神功盖世,法力无边,一片冰心为百蛮,令天下百姓膜拜,这多少让小隐感到有些意外。 同时,这也说明玄冰魔姬绝对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人。 小隐正自思忖,忽听西门逆大声喝道:“白公子,请!” 小隐幡然醒来,抱剑道:“蒙前辈不弃,晚辈便以天狼剑法会会前辈的狂魔剑法。” 说着,摆出了飞苍走黄的起手式。 西门逆后撤半步,以本门剑招“苍松迎客”回应。 小隐凝神片刻,随即腾跃而起,以“飞苍走黄”发动进攻,但在临近对手之时,潜运内力,抖出三个剑花,走上、中、下三处,齐头并进,直取西门逆三处要害。 西门逆原本早已盘算好应对之法,一旦两剑相交,即施展狂魔剑法,以疾风暴雨之势,将小隐困在剑雨之中。 然而,当他发现小隐的剑突然一剑化作三剑,分袭三个部位,不由大吃一惊。 他虽然知道,其中两处是虚招,一处是实招,但他一时间难以判断,一旦误判,极有可能中招。 不得已只有后退,保持距离,待判定他实招所在,再施行狂剑回击。 但是他算计错了。 小隐的剑招得寸进尺,险中求进,快中求快,一招得手,便有十招跟进,如江河决堤,且招招如影随形,锁定对手的每一丝破绽,剑剑直取要害,不留丝毫喘息之隙,令对手不得不忙于自救,根本无暇揣摩小隐那如疾风骤雨、变幻莫测的运剑轨迹,完全陷于被动防御的泥沼。 小隐今日之剑技先后融合了秦天狼的天狼剑、天狼十三法、白不尘的两仪七星剑、天一三生剑和元胜道君的弑天陀罗剑,可谓集天下顶级剑法之大成。 内功上虽摒弃丹田之道,走骨膜之功,但得益于白眉阴煞的蛇血,又得秦天狼传于毕生功力,其内力亦已达到了浑厚无比、莫测高深的境界。 今日,小隐与西魔西门逆的对决,恰似一位技艺精湛的画师执掌神笔,在心中早已构想出一幅气势磅礴的山水画卷,而落笔之时却又如天马行空,不受拘束,随灵感涌动,肆意泼墨挥毫。 在这场激战中,小隐对秦天狼所创的“天狼十三法”剑意的运用,达到了炉火纯青、酣畅淋漓的地步。 小隐每一剑的出招,都如同巨匠笔下的一抹重彩,看似随性挥洒,实则深思熟虑,暗合“天狼十三法”的精妙变化。他胸中的“丘壑”,便是对这套剑法的深刻理解与娴熟掌握,无论是剑招的起承转合、力道的收放自如,还是攻防转换间的节奏把控,皆了然于心。 而“笔端天马行空”,则体现在他面对实战时的随机应变与创新运用,面对西门逆的挑战,小隐能够瞬间洞察敌手的破绽,以“天狼十三法”为基础,却又不受其框架束缚,灵活调整剑招顺序,变幻角度,甚至融入其他所学剑法的精华,创造出前所未有的剑势,令对手难以捉摸,防不胜防。 小隐的剑,时而如狼啸长空,锐不可当,展现“天狼剑”之凌厉;时而如星罗棋布,阴阳相生,流露出“两仪七星剑”之韵律;时而如春草滋生,生生不息,显现出“天一三生剑”之生机;时而如雷霆一击,震撼乾坤,昭示着“弑天陀罗剑”之威势。 这些剑法的精髓在他手中交织融合,如同画家笔下的线条与色彩,既遵循着内在的法则,又在瞬息之间呈现出万千变化,令人叹为观止。 如此挥洒自如的剑术表现,不仅彰显了小隐对“天狼十三法”剑意的深入骨髓的理解与掌握,更体现了他在实战中超越剑法表象,直达剑道核心的非凡悟性与创造力。 这场对决,对于旁观者而言,无疑是目睹了一场剑道艺术的盛宴,而对于西门逆来说,则是一场步步紧逼、无法预知的生死考验。 小隐并没有向此前对战孙宣那样一味求快,而是运斤成风,以其独特的剑意诠释,将“天狼十三法”发挥至极致,使其在今日之战中焕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西门逆,以狂魔剑法独步武林,平素自视甚高,自负功深技绝,无人能敌。然而此刻,他却被眼前的现实震惊得近乎无法自持。这位二十多岁的的年轻对手,其剑道修为竟超乎他的想象,内力之深厚,更是令他瞠目结舌。 他曾经无数次各路高手对决,却从未料到会有这样一天,面对一个年纪轻轻的对手,他竟感到如此无力,如此挫败。对方的剑法如同天马行空,神鬼莫测,每一招每一式都恰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西门逆本以为自己的狂魔剑法已至化境,无论何种对手,皆能以雷霆之势将其压制,但此刻,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柄看似平淡无奇的长剑在空中舞出一道道令人窒息的轨迹,而自己,却只能疲于奔命,被动应对。 小隐的剑,时而如惊鸿掠影,快如闪电,瞬间刺破空气,直指要害;时而如静水深流,看似缓慢,实则暗藏杀机,待他欲以狂魔剑法反击之时,却又被巧妙地化解于无形。 这种种变招,让西门逆深感措手不及,纵有千般武学,万般经验,此刻也仿佛尽数失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防线被一步步瓦解,而那狂魔剑法,更是被对方的剑势所压制,难以施展,更遑论发挥其应有的威力。 西门逆心中明白,对方的剑,已不仅仅是剑,而是其人之道,其心之境的具象化表现。每一剑出击,都似乎蕴含着天地自然的韵律,让人无法捕捉,无法抵挡。这种境界,正是他修行多年却仍未触及的领域,也是他此刻感到无比震撼的原因。 他开始怀疑,是否自己多年来对于剑道的理解,对于武学的追求,都过于浅薄? 是否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狂魔剑法,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只是孩童的玩具,不堪一击? 这些疑问如同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然而,无论内心如何挣扎,事实都无法改变。 眼前的年轻人,以其超凡的剑道修为和深厚的内力,彻底颠覆了西门逆对自身实力的认知,也让他深刻体验到了何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一刻,他仿佛从云端跌落,从梦境回到现实,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在剑道的世界里,他并非无敌,甚至在许多方面,与这位年轻的对手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三十招后,西门逆深感力不从心,自知再打下去只能是自取其辱,瞅准一个间隙,他奋力向后跃退,然而小隐的剑法实在太过犀利,只听“嘶”的一响,他的一片衣袖还是被小隐的剑削下。 西门逆惊出一身冷汗,心中暗自庆幸,若是再慢一丝,恐怕受伤的就不仅仅是衣袖了。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继续后跃,直至进入七绝剑阵的玉衡星位。站定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七星归一!” 七星归一,是剑阵的终极大招。 七名剑客心意相通,一手搭在前一人肩上,并将全身内力注入剑中,同时振臂举剑,七道剑气汇聚成一道,形成一股无可匹敌的合力,如同北斗七星归一,威力无比,剑气所到之处,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无人可挡。 第304章 七星归一 剑阵未启,先放大招。 这是前所未有之事,西门逆的这一举动,令绿袍剑客们内心震惊无比。 西门逆的这一决定,无疑是打破了所有人的预期。 在绿袍剑客们的眼中,他一直是智勇双全、算无遗策的领袖,任何战斗都能精准把握节奏,从容应对。 然而此刻,他却选择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激进战术,剑阵未启,先放大招——七星归一,这无疑是在向众人宣告,他对眼前的对手,有着深深的忌惮和不安。 原本,按照常理,以西门逆的实力和七绝剑阵的威力,他们应当先布下剑阵,利用阵法的复杂变换和强大的束缚之力,将小隐牢牢困住。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限制小隐的行动,更可以借此消耗其体力和意志,待其疲惫之际,再发动七星归一,一击必杀。 这是他们无数次演练并成功实施过的战术,几乎无往不利。 然而,西门逆却放弃了这样的常规打法。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小隐的剑法太过诡异,速度太快,变化莫测。 他深知,如果按照原计划行事,即使剑阵启动,也极有可能被小隐迅速找到破绽,强行闯入,甚至在阵法尚未完全展开之时,就被其趁虚而入,破坏阵型,导致整个计划的破产。 西门逆心中清楚,小隐的剑,犹如游龙般灵动,每一次攻击都如同疾风骤雨,让人防不胜防。他害怕,哪怕只是一瞬的犹豫或迟疑,都会被小隐抓住,化为致命的反击。 因此,他宁可冒着风险,提前发动七星归一,企图以最强一击,直接将小隐击溃,结束这场充满未知与变数的战斗。 西门逆的选择,无疑暴露了他的内心之苦、之忧。他并非轻率冒进之人,此番举动,实则是被小隐逼至绝境,不得不做出的孤注一掷。 他深知,这样的决策或许会带来更大的风险,甚至可能因为大招未能奏效,反而让自己陷入更为被动的局面。 但他别无选择,因为在他看来,面对小隐,任何保守的策略都可能成为失败的诱因,唯有以攻为守,以最凌厉的攻势,方有一线生机。 绿袍剑客们的震惊,正是源于对西门逆这一反常举动的不解。他们无法理解,为何一贯冷静理智的西门逆,会在此刻放弃他们引以为傲的剑阵,选择如此冒险的打法。 但他们并不知晓,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名叫小隐的年轻人,用他那令人匪夷所思的剑法,彻底打破了西门逆心中的平静,迫使他不得不走出舒适区,挑战自我,挑战极限。 此刻,西门逆的心中充满了矛盾与挣扎。他既希望七星归一能够一击成功,将小隐击败,以此证明自己的判断正确;又担忧此举若失败,不仅会使自己陷入困境,更会让绿袍剑客们对他失去信心。 然而,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已经做出了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全力以赴,迎接即将到来的决战。 小隐一剑削掉了西门逆的一片衣袖,见他不顾一切退入剑阵中,并立刻启动剑阵大招“七星归一”回击,知他已是气急败坏,试图作最后一搏,便停在了木栏杆上,没有乘胜追击。 小隐心中很清楚,剑阵发动需要一个蓄势缓冲期,如果他此时入阵阻其气机,断其联通,则阵法难以成型,可一举击破剑阵。 只是如此取胜,似有胜之不武之嫌,是以他不愿意逼人太甚,决定暂缓进攻,给西门逆一个公平对决的机会。 西门逆见小隐并未立即进攻,心中暗自窃喜,迅速完成了内力的连接,随即启动了七星归一的剑招。位于剑阵最前方的天枢,稳稳地将长剑刺向小隐。 尽管双方相距一丈之远,但剑锋透出的剑气凌厉至极,仿佛将剑的长度延伸了一丈,直接将小隐脚下的木栏杆斩断,击飞出去,落在河中,发出啪啪的声响,声势极为惊人。 小隐纵跃闪避,借着木桥的栏杆如同飞燕一般疾掠,围绕着剑阵的外围快速游走。 七星依次出剑,顷刻,木桥两边的栏杆全部被击断打飞,纷纷坠入河中。 紧接着,小隐纵身一跃,轻盈地落在了高大的牌楼顶部。 几乎在同一时刻,位于斗柄位置的三星——玉衡、开阳、摇光,齐齐举剑,强大的剑气几乎将近两丈高牌楼掀翻。牌楼发生倾斜,摇摇欲坠,随时垮塌。 然而,小隐的身形早已轻盈跃至剑阵上空。他从空中向下挥剑,同时长剑疾速颤动,剑锋瞬间绽放出七朵绚丽的剑花,缤纷的色彩在夕阳的余晖中熠熠生辉,遮住了小隐的身影。 这些剑花,如同盛开的莲花般旋转而下,每一朵都携带着凌厉的气势,直逼剑阵中的七位剑客。 剑花虽美,却暗藏杀机,它们在空中旋转舞动,在夕阳的照耀下,绽放出缤纷的色彩,犹如一群美丽的精灵在寻找着下手的猎物。 剑花七朵,但剑只有一把。 因此,七朵剑花中,六朵是虚招,只有一朵是实剑。 但是七朵剑花挟风雷之声同时袭来,究竟哪一朵是实招,急切之间难以判断。 西门逆大喊:“摇光敛芒!奔雷逐北!” 剑阵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生怕稍有疏忽便会丧命于这凌厉的剑招之下。 所有的剑客齐刷刷将长剑横于头顶,向上发力,同时左掌蓄势待发。 其意图很明显,既然分不清虚实,所有人采取守势。一旦明确小隐实招所在,其余六人同时发出奔雷掌反击,以雷霆之势瓦解其攻势并给予其重创。 小隐在空中催动剑花,接近绿袍剑客三尺时便感觉到了剑气屏障的阻力。 七绝剑阵果然不容小觑。 然而,小隐谁都没有攻击,七朵剑花竟然全是虚招。 他的真正意图,瞄准的是那座因之前剑气冲击而根基动摇、摇摇欲坠的大牌楼的支撑节点。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巍峨壮观的牌楼瞬间倾覆,如山倒海翻,朝着绿袍剑阵猛烈砸下。除开距离较远的天枢与天璇两人之外,其余五位剑客均身处牌楼倒塌的笼罩范围内,处境岌岌可危。 此时此刻,七名绿袍剑客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空中如烟花般盛开的七朵剑花上,努力探寻隐藏于其间的实招所在,同时另一手暗暗蓄力,准备随时发出奔雷掌攻击目标。 未曾料想,小隐的选择竟是以牌楼为突破口,这一突发状况令西门逆与其他剑客惊愕万分,措手不及。 面对生死关头,西门逆出于求生本能,疾速向桥中央狂蹿躲避。而剩余四位剑客避之不及,无奈之下只好弃剑,双臂交叉硬生生顶住压下来的牌楼,但牌楼庞大沉重,仅凭四人之力显然无法抗衡,一旦被压垮,恐怕非死即残。 天枢与天璇见状,果断放弃防守,也弃剑前来支援,西门逆亦迅速折返一同加入抵抗。然而,即使六人合力,力量依然显得捉襟见肘。牌楼如同泰山压顶,虽然他们竭力支撑,却始终无法阻挡那股滔天气势。 此时此刻,对于小隐来说,七绝星辰剑阵已然不攻自破,若置之不理,绿袍剑客极有可能遭遇灭顶之灾。然而,小隐并非冷血无情之辈,且双方本无深仇大恨。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斩断一段木栏杆,用其强撑即将倒塌的牌楼,力挽狂澜,避免了一场惨烈的悲剧上演。 西门逆腾出手来,向小隐深深行了一礼,其余六名绿袍剑客也跟着行礼,一同向小隐表达感激和敬意。 西门逆诚恳地道:“大恩不言谢,西门逆输得心服口服!” 小隐忙不迭回礼道:“前辈言重了。晚辈破阵心切,险些害得各位受伤,如今大家平安无事,甚好!甚好!” 西门逆道:“白公子此番百蛮之行,阻力不小,百蛮之地有影响的势力,包括东蛇西魔,南箫北蛊,皆受人邀约要为难白公子,其中必有阴谋,幕后之人实力不容小觑,还望白公子时刻提高警惕,莫要被暗箭所伤。” 小隐拱手道:“多谢前辈提醒,晚辈必定小心行事,绝不轻敌。” 西门逆道:“白公子武功盖世,智谋过人,百蛮五大派、南箫、东蛇、西魔等皆已服输,此去很可能遭遇北蛊苏媚儿,北蛊纤指摄魄灵,不知白公子对她可有所了解?” 小隐道:“不清楚,恳望前辈指点。” 西门逆道:“苏媚儿,北蛊妖达的传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其独步天下的蛊术称雄百蛮,尤其擅长玩弄人心。此女天生丽质,艳如桃李,有百蛮第一娇娘之称。可她美丽的外表之下,却是一副蛇蝎心肠。她对男人似抱有深仇大恨,整治过不少江湖人士,其下手之狠辣,令人闻风丧胆;其手段之诡异,则令人防不胜防。不知何时,你可能已着了她的道,被她种下了血蛊,那便如同下了十八层地狱,从此生不如死。” 说到此处,西门逆的语气变得异常凝重,“因此,你日后若遇见苏媚儿,必须万分小心。不仅要防备她的蛊术,更要防备她那迷人心魄的美貌。在我们百蛮有句老话,越美丽,越致命!” 小隐听后,心中一凛,他知道西门逆所言非虚。于是,他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多谢前辈的教诲,晚辈定会铭记在心。若是遇上苏媚儿,晚辈定会小心应付,绝不让自己陷入险境。” 西门逆抱拳道:“老夫这就返回西魔山庄,重新审视剑法剑阵。白公子,日后若有闲暇,还请来我西魔山庄一游。另外,若有用得着老夫的地方,但请直言,老夫必竭尽所能,提供帮助。告辞,后会有期。” 第305章 禅让 越过野狼岗这道天然屏障,前方的道路豁然开朗。 宽阔平坦的官道向前延伸,一眼望不到尽头。道路两侧,林木葱郁,浓荫蔽日,为行人提供了清凉的避暑之地。 而那些繁盛的花卉,点缀其间,犹如五彩斑斓的宝石,增添了一抹亮色,呈现出一派盎然生机。 随着行程的推进,沿途所经的市镇村落也渐次增多。热闹的人烟景象愈发浓厚,展现出东夷之地繁华富庶的一面。 市集上,商贩们热情洋溢地招揽着顾客,各种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村民们忙碌地穿梭于田间地头,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小隐一行人行走在官道上,欣赏着沿途的风景,感受着东夷大地的独特风情。 不久,夜幕降临。老武指引大家进入一个叫德丽的小镇,在一家名为“归来”的客栈打尖。 但众人刚住下不久,老武和蓝药师敲响了小隐的房门,带来了一个令人惊愕的消息——京城王室可能发生变故,亟需连夜赶赴王宫应对。 小隐知道事情十万火急,当即让殷冷传令,即刻动身。 赶赴京城的路上,老武对小隐道:“王叔彦武意识到已经无法阻止蓝药师携带圣药返京,大鬼主身体康复指日可待,决定提前发动政变。他以勤王护驾的名义,调兵六万于今日午后抵达京城郊外,明日很可能发兵攻城。摇马城内守军不足一万,王室护卫仅两千余人。形势岌岌可危!” 小隐问道:“大鬼主身体怎么样?” 蓝药师道:“大鬼主自从停服毒药后,身体虽有所好转,但终究是沉疴痼疾,非经数月调养,难以康复如初。” 小隐又问道:“你现在有了千年何首乌这味圣药,难道不能发挥作用吗?” 蓝药师叹了一口气,道:“圣药当然有效,老夫配制新药怎么说也得两三天时间,而且即便用上新药,虽可大大缩短大鬼主康复时间,一两个月还是要的,唉……王叔政变在即,今晚无论如何也要让大鬼主下床主事呀,不然……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小隐沉吟道:“我身上带着‘元胜三生丹’,也是用千年何首乌配制的,有起死回生之效,解毒丹也还有一些,或者可以试一试,说不定有用。” 蓝药师眼睛一亮,道:“老夫听说过三生丹乃世间神药,能治百病,可遇不可求。白公子若肯赐药,当真是我东夷之福了。” 小隐道:“见了大鬼主再说吧。” 夜色如墨,一行人快马加鞭,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 小隐心中清楚,每耽误一刻,京城便多一分危险。老武所描述的形势,让他明白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较量。 蓝药师提及大鬼主的病情,小隐心中也是忧虑重重。 诚如蓝药师所言,千年何首乌虽然珍贵,但配药需要时间,而此刻的京城,却是刻不容缓。 他思索着身上所带的“元胜三生丹”和解毒丹,这两样都是用千年何首乌精心配制的,药效非凡。只是,能否对大鬼主的病情起到作用,他心中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然而,时间不等人。小隐决定,到了京城,先见大鬼主一面,再行定夺。 他心中默念着,希望这神药能够助大鬼主一臂之力,稳住局势,避免东夷陷入内战。 马蹄声急,一行人穿过夜色,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身影渐行渐渐远,只留下马蹄声和风声交织成的旋律,回荡在空旷的夜色中。 马不停蹄驰骋两个多时辰,小隐一行人终于抵达摇马城,从北门入城,直抵王宫。 在老武的引导下,他们避开喧嚣的正门,从一处相对隐蔽的西面小门悄然入宫,目标直指大鬼主的寝宫。 此时的王宫,灯火辉煌,却笼罩在一片压抑的紧张气氛之中。 巡逻的侍卫数量比往日多出数倍,他们身披重铠,手持利器,在宫殿的每个角落来回穿梭,警惕的目光扫过每一寸土地,铠甲的光泽在夜幕下泛着冷光,与周围凝重的空气相互映衬,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每一步沉重的脚步声和盔甲的碰撞声,都在宁静的夜晚里回响,加剧了空气中那份一触即发的紧张与肃穆。 大鬼主的寝宫前,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二十多位大臣身着朝服,或愁容满面、唉声叹气,或焦虑不安、来回踱步。 每个人的脸上都刻着深深的忧虑与紧张,仿佛即将到来的风暴已经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王叔彦武的最后通牒如同冰冷的剑刃,悬在每个人的心头。 要么主动禅让,要么破城废王,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深知京城的虚实,无需再遮遮掩掩,六万雄兵在手,他信心满满,胜券在握。 就在众人心中忐忑不安之际,一声激动的呼喊打破了沉默:“蓝药师到啦!蓝药师到啦!”这声呼喊如同一缕春风,吹散了众人心头的阴霾。 蓝药师的到来,意味着希望之光再次亮起。他不辞辛劳,远赴螺山寻求救治大鬼主的圣药,如今及时赶回,无疑是给陷入绝望的人们带来了一线生机。 众大臣纷纷围了上来问长问短。老武挥手制止了他们,语气坚定地道:“有话回头再说,先看大鬼主!” 说着,分开众人,请蓝药师和小隐进入寝宫,留下众人焦急地等待在外。 寝宫内,气氛更是紧张得让人窒息。 大鬼主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他双眼微闭,似乎在与病魔进行着无声的抗争。 王后与贵妃守在床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不敢放声痛哭。 大总管魏鑫和大将军罗华则木然地站在床头,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与无助。 老太监祝进和两名侍女低头默然站立在门前。 蓝药师和小隐一进门,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投向了他们。 蓝药师没有多说什么,匆匆向大家抱一抱拳,直接走到床前为大鬼主把脉。 他的眉头紧锁,神情凝重,似乎感受到了病情的严重。 王后急问:“蓝药师,大鬼主怎么样?” 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回答王后急切的询问。 蓝药师没有作答,回头请小隐替大鬼主把脉。众人的目光随即转到了小隐身上。 小隐见状,走上前去接过蓝药师的位置继续为大鬼主把脉。他的动作轻盈而专注,细细体察病情的蛛丝马迹。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他的身上,期待着他能带来好消息。 在小隐把脉的同时,蓝药师低声向大家介绍道:“这位是大成国巴泸藩王白小隐,他不仅武艺超群,还精通医理。自从他进入百蛮以来,已经连败东蛇、南箫、西魔和五大派的高手,更是从东蛇君的蛇口中救下了我的性命,并一路护送我回京。如果不是他,老夫恐怕早已命丧黄泉,再也见不到诸位了。” 听闻此言,众人对小隐的敬意和期待之情油然而生。他们看着这位年轻而神秘的大成藩王,心中充满了感激和信任。 小隐把脉完毕后,确定了大鬼主的病情是由于毒素累积导致的体虚气短。他冲蓝药师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小瓶取出一粒三生丹和一粒解毒丹交给蓝药师。 蓝药师立刻取水喂大鬼主服下这两粒丹药。 小隐安慰众人道:“如无意外大鬼主会在半个时辰后恢复精神体力议事,时间紧迫,请大家尽快议定应急之策,以供大鬼主定夺。” 魏鑫和罗华闻言立刻向小隐行礼表示感谢并道:“多谢大成王爷提醒。我等即刻去外面与众臣商议应对之策。” 说完他们便匆匆离开寝宫去召集大臣们商议对策了。 三生丹和解毒丹的疗效果然神奇,不到半个时辰,彦昌大鬼主体力有所恢复,自己从床上坐立起来,道:“孤腹中饥饿,需要进食。” 蓝药师大喜,吩咐祝进道:“大鬼主有望恢复了,马上让膳房送药膳过来!” 彦昌喝下一碗粥,吃下两个馒头,精神见好,嗓音也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洪亮,随即发令:“传各位大臣,东夷宫议事!” 他随即向小隐拱手施礼以示感谢:“多谢巴泸王神药。东夷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王爷智谋过人,能否随孤一起去东夷宫商议对策?” 这份请求,既是认可,也是对小隐智慧与能力的深深期盼。 大鬼主诚意满满,小隐不好推辞,更何况自己早已深深卷入东夷危机之中,当即答应下来。 不久,众人齐聚东夷宫,彦昌特地在自己座位旁边摆了一张大椅子请小隐就坐。 大臣们的观点分为两派,一派主张议和,与彦武展开谈判;一派主张抗争到底,誓死守护王权。 大总管魏鑫主张议和,他认为:彦武六万大军已兵临城下,城内能战守军不足一万。且彦武蓄谋已久,对城内布防了如指掌,硬碰硬无异于鸡蛋碰石头,必败无疑。 寻求谈判,满足其部分条件,一来可避免战火,二来可为王室争取权益,其三可拖延时间,以寻求更佳策略。 大将军罗华主张抗争到底,他认为:彦武既然决意谋反,公开挑战大鬼主,说明他以丧心病狂,志在必得,绝不可能作出任何退让。在此情况下,惟有抗争到底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城内守军虽然数量不足,但可以动员全城青壮年百姓参与守城。只要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坚守一个月的可能性还是有的,到那时各地兵马已至,可共同围剿彦武叛军。这是取胜的唯一途径。 双方各执己见,争执不下,最后所有人把目光都聚集到了彦昌身上,希望他能支持己方的意见。 彦昌清清嗓子,道:“彦武的目的无非是想要夺取大鬼主之位。他现在手握重兵,占据绝对优势,议和求生的可能性不大,守城抗争取胜的可能性更小,但战事一旦爆发,必然祸及无辜百姓,无数生命可能因此消失,东夷之发展也必将遭到重创。 为君者当以百姓安危、部族兴亡为上。既然我们无法改变现有局面,那么不如顺水推舟。彦武想做大鬼主治理东夷,那就让他来试试吧,孤的决定是:同意禅让!” 此言一出,大殿内一片哗然。 第306章 大战前夕 众臣们情绪激昂,纷纷站出来发言,反对禅让的提议。他们各抒己见,试图通过激烈的辩论来影响彦昌的决定。 然而,无论他们如何争执,争论的焦点仍旧围绕着是否应战或者议和的问题。 大殿内,气氛紧张而热烈。大将军罗华瞪大了眼睛,挥舞着手臂,激昂地主张抗争到底,他坚信只有战斗才能维护王权的尊严和部族的荣耀。 而大总管魏鑫则眉头紧锁,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众人,他认为议和才是明智之举,可以避免无谓的牺牲和破坏。 然而,在这场激烈的争论中,小隐一直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他默默地倾听着众人的发言,眼神深邃而坚定。虽然他没有出声,但内心却波涛汹涌。 特别是彦昌一心为民、甘为部族兴亡牺牲自我的精神,让小隐大为感动。 彦昌大鬼主不仅仅是一位君王,更是一位有格局、有气度的领袖。在如此重大的抉择面前,彦昌没有仅仅考虑自己的得失,而是将部族的利益和百姓的安危放在了首位。 这种无私和担当,让小隐深感敬佩。 小隐知道,无论最终的决定是战还是和,都需要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和风险。而彦昌愿意为了部族的未来和百姓的福祉,去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 这种勇气和担当,让小隐看到了一位真正领袖的风范。 因此,无论结局如何,小隐都决定坚定地支持彦昌,尽自己所能帮助他度过这个难关。 大殿内,大臣们谁也说服不了谁,争论不休。他们唇枪舌剑,各执一词,试图通过激烈的辩论来影响彦昌的最终决定。然而,无论他们如何争执,都无法达成共识。 直到东方破晓,天色渐亮,大殿内依然没有任何结果。 这场争论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夜,大臣们疲惫不堪,但他们的眼神中仍然充满了坚定和执着。他们知道,这个决定关系到整个部族的命运和未来,不能轻易妥协。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殿内的气氛逐渐变得沉重和压抑。大臣们开始意识到,无论他们如何争论,都无法改变彦昌的决心。 彦昌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愿意为了部族的未来和百姓的福祉,去承担这个艰难的责任,不惜牺牲自己。 最后时分,大将军罗华扫视了一眼争论不休的众臣,最后将目光转向了一直默默旁听的小隐。他深吸一口气,高声说道:“各位,不要再争了。大鬼主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们或许可以听听大成帝国巴泸王爷的意见。 小隐王爷,您不仅武功盖世、智谋深远,刚刚还出手相助,挽救了大鬼主的安危,为东夷带来了生的希望。我们东夷上下,对您感激不尽。 您一直在此旁听,对局势的了解想必比我们更为透彻。不知您能否为我们指点迷津,共同为大鬼主分担一些压力,也为东夷的未来出谋划策?” 随着罗华的话音落下,大殿内的争论声逐渐平息。众人的目光纷纷转向小隐,脸上都带着几分期待与尊敬。 小隐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向彦昌及众臣拱手行礼,然后缓缓开口。 “各位大人,我初至贵部族,得遇彦昌大鬼主和在座的诸位贤臣,实属幸事。听了一夜的争论,我深深感受到各位对东夷部族的忠诚与担当,彦昌大鬼主一心为民、甘为部族兴亡牺牲自我的精神,更是让我敬佩不已。” 小隐顿了一顿,继续说道:“然而,局势错综复杂,战争与和平皆非易事。彦昌大鬼主的决定固然艰难,但也是为了部族的未来和百姓的福祉。作为外人,我不敢轻易置喙。但我想说的是,无论选择哪条路,都需要我们团结一心,共同面对。” 他环顾四周,见众人都在认真倾听,便继续说道:“在我看来,战争固然能够彰显勇气和力量,但也可能带来无尽的灾难和痛苦。而和平则需要我们付出更多的努力和智慧,去化解矛盾、谋求共赢。但无论选择哪条路,我们都不能忘记初心,那就是为了部族的繁荣和百姓的福祉。”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愈发坚定:“各位大人,我是外人,本不该对贵部族之事多言。但我在此旁听已久,也深受彦昌大鬼主及各位的忠诚与担当所感动。东夷部族的未来和百姓的福祉,牵动着每一位臣民的心,也牵动着我这个外人的心。” 他顿了一顿,目光扫过众人,继续说道:“眼下,局势对朝廷确实极为不利。王叔彦武陈兵六万,兵临城下逼宫。如果不答应他的条件,他就要强行攻城,屠戮百姓。 城内守军不足,难以与其抗衡。现在各位大人一方主和,一方主战,而大鬼主则倾向于答应对方的条件。 我一直有个观点,不知各位大人是否认可,示弱得不到尊重,战场上得不到的,谈判桌上也别想得到。只有让敌人付出代价,谈判桌上才有你的一席之地。 所以,我的提议是,先打再谈,边打边谈,打是为了谈,谈是为了争取更大的利益。同时,尽快调动各地兵马赴京勤王平叛,也可向邻近的部族求援,给叛军增加压力,即便万一京城失守,对彦武仍是一种威慑。” 小隐的话音落下,大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众臣纷纷陷入沉思,似乎在权衡着打与谈的利弊。彦昌大鬼主则目光灼灼地看着小隐,仿佛在思考他话语中的深意。 片刻后,大将军罗华站起身来,高声说道:“小隐王爷所言极是!我们不能示弱,必须让敌人知道我们的决心和实力。同时,调动兵马、寻求援兵也是当务之急。臣愿意亲自领兵出城迎战,扞卫王权,誓死守卫京城!” 随着罗华的话音落下,大殿内响起了一片赞同之声。一部分人振臂高呼:“扞卫王权,誓死守卫京城!” 声此起彼伏,回荡在大殿之中,显得尤为坚定和激昂。 彦昌大鬼主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他的目光坚定而果决,朗声道:“孤已决定,采用小隐王爷的策略,先打再谈,边打边谈。我们不仅要让敌人知道我们的决心,更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实力!必须让我们的敌人付出沉重的代价! 立即传令下去,全城备战!全民皆兵!速调各地兵马赴京勤王,同时向邻近的部族求援。万众一心,众志成城,扞卫王权,誓死守卫京城!” 他的话语如同铁石般坚定,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和决心。大殿内的众人被他的言辞所感染,纷纷挺起胸膛,展现出不屈的意志。 全场所有人深受感染,轰然响应,齐声振臂高呼:“万众一心,众志成城,扞卫王权,誓死守卫京城!” 呐喊声振聋发聩,穿越大殿,直冲云霄,彰显出众人对家园的热爱和誓死扞卫王权的决心。 就在这时,一名探子匆匆进入大殿,他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跪倒在地,急声道:“报!大鬼主,彦武大军已在城外集结,预计一个时辰后便会发动攻城!” 听闻此消息,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众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仿佛能感受到即将到来的战火与硝烟。 彦昌大鬼主眉头紧锁,但眼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沉声道:“传令下去,全城进入备战状态!所有士兵立即上城墙守卫,孤御驾亲征,誓与叛军决一死战!” “是!”众人齐声应诺,迅速行动起来。 彦昌大鬼主转身对小隐道:“小隐王爷,您对东夷的恩情,请恕孤来世再报。您过境东夷,有要事在身,请速速出城去吧,孤即刻派武统领护送你从北门出城。” 言辞悲凉,似已抱了必死之心。 小隐抱拳道:“多谢大鬼主好意。大鬼主深陷危局,小隐虽是过境东夷,但既然已经撞见了,岂可置之不理,一走了之。小隐虽然势单力薄,但随行之人个个武功高强。虽然不能力挽狂澜,但保护大鬼主周全还是有把握的。请大鬼主无需客气,准许小隐参战。” 彦昌大鬼主转身,目光凝重地望向小隐王爷,声音带着几分悲凉,似是诀别般说道:“小隐王爷,您对东夷之恩,孤此生恐难偿还,只能期盼来世再报。您此行东夷,身负重任,不宜久留。孤恳请您速速出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孤派武统领亲自护送您从北门安全撤离。”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悲壮与决绝,仿佛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小隐王爷闻言,心头一动,他抱拳深施一礼,坚定地说:“大鬼主,您的厚意小隐心领了。但此刻东夷正处于为难之际,小隐虽仅是东夷过客,但既已相遇,又岂能袖手旁观,独自离去? 虽说我势单力薄,但我的随行人员均非泛泛之辈,武艺高强。或许我们无法扭转乾坤,但保护大鬼主的安全,我们还是有信心的。请大鬼主成全,允我留下并肩作战。” 他的言辞恳切而坚定,展现出了共患难的决心和侠义精神。 彦昌大鬼主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深知小隐王爷的武功高强,更欣赏其侠义之心。 然而,眼前的局势极为严峻,彦武大军兵临城下,战事一触即发。他实在不愿让小隐王爷也卷入这场危险的战斗之中。 于是,他再次劝说道:“小隐王爷,您的恩情孤铭记在心,但此刻局势实在危急,您若留下,恐有性命之忧。还请王爷以大局为重,速速离去。” 小隐却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大鬼主,小隐既已决定留下,便不会轻言离去。我虽非东夷之人,但也知恩义二字。今日若不助大鬼主一臂之力,他日何以面对自己的良心?大鬼主无须顾虑,莫要再提‘离去’二字。” 彦昌大鬼主见小隐如此坚决,心中既感动又无奈。他知道自己再劝也无用,只能默默接受这份深厚的情谊。 他紧紧握住小隐王爷的手,眼中闪烁着感激与敬佩的光芒:“好!好!既然小隐王爷如此坚决,孤便邀您一同并肩作战,同舟共济!只望我们能共同度过这一劫难,待来日再叙恩情。” 两人相视一笑,那份无需多言的默契与深厚的友情在这一瞬凝固,仿佛任何困难都无法将他们分隔。 他们都明白,前方等待的战斗必定艰难险阻,危机四伏,但正是这份相互间的信任与肩并肩的站立,让心中的信念愈发坚定。 他们坚信,只要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就没有克服不了的难关,没有抵挡不住的敌人。在这份不屈的意志和共同的目标面前,一切挑战都将化为成就辉煌的磨砺。 第307章 兵临城下 清晨的薄雾还未完全散去,彦武的叛军在城外浩荡铺开,乌云压境般笼罩着整个城池。战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铠甲与兵器在曙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形成一片肃杀而阴森的景象。 叛军布下了严密的攻城阵型,战车轰鸣着向前推进,犹如一群饥饿的野兽,渴望着撕裂城墙的防线。云梯、投石车、撞城车等攻城器械整齐排列,弓箭手们站在前排,他们的眼神冷酷而坚定。 步兵们步伐整齐,手持长矛和盾牌,形成了坚不可摧的防线。而骑兵则在侧翼虎视眈眈,准备在关键时刻发动迅猛的冲锋。 叛军的阵势彰显着他们的强大与凶悍,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战斗将是一场血腥而残酷的较量。 然而,城内的守军并没有被吓倒,他们知道,这是保卫家园、扞卫正义的时刻。他们紧紧地握住手中的武器,紧盯着敌军的动向,目光坚定而果敢,时刻准备与叛军展开一场生死搏斗。 叛军的阵营中间,一座巍峨的塔楼拔地而起,如同巨人般屹立在战场之上。这座塔楼不仅高大,而且装饰华丽,显然是叛军作战指挥的中心。 塔楼的两侧各有两面一人多高的战鼓,八名彪悍的鼓手持锤肃立,随时准备擂响战鼓,为叛军冲锋陷阵助威。 塔楼前,彦武手下的大将军米胜正在向一群将军布置攻城任务。他是东夷着名的常胜将军,战功赫赫,彦武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说服了他参与叛乱。 塔楼顶层,彦武和他的幕僚栾叙正在悠闲地喝茶聊天。他们显然胸有成竹,对于即将开始的攻城之战满怀信心。 栾叙报告道:“王爷,刚刚得到的密报,彦昌原本有意禅让,但在一位来自大成巴泸的姓白的藩王怂恿下,决定顽抗到底。他们已下令调集各地兵马赴京勤王,还派出了信使向螺山和乌蛮求援。” 彦武冷笑一声,不屑地道:“这彦昌小儿,真是无知至极。临阵磨刀,又能如何?东夷总共十五万兵马,六万在本王这里,六万驻扎在边境地区,一万在摇马城内,其余两万分散在各城池驻守,大军从集结到进军,没有一个月的时间,根本到不了京城。到那时,本王早已破城登基,坐享东夷江山了,哈哈哈。” 栾叙点了点头,附和道:“王爷所言极是。那彦昌小儿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只要我军能够迅速攻破京城,拿下王宫,那东夷的江山便是王爷的囊中之物了。” 彦武喝了一口茶,问道:“对啦,你刚才说有个姓白的巴泸藩王,莫不是乌老爷悬赏二十万两银子要他脑袋的巴泸王白小隐?” 栾叙点头道:“正是此人,简直可恶至极!” 彦武大笑起来,道:“真是天助本王也!正所谓福无双至今日至,福星高照啊!” 栾叙谄笑道:“王爷荣登大宝,本就是顺天承运,天意也!不知王爷打算如何处置彦昌?” 彦武沉吟道:“如果他肯主动禅让,本王或许可以饶他一命。现在他自己作死,决定负隅顽抗,这就怪不得本王不讲叔侄情义了,本王就成全他,还有那个叫白小隐的,必须死!” 栾叙担心地问道:“那个巴泸王白小隐,我们要杀了他,会得罪大成帝吗?” 彦武笑道:“不用我们动手。他彦昌不是号称爱民如子吗?本王决定破城后屠城三日,除非彦昌杀死白小隐后自尽!你猜,他会怎么选?” 栾叙道:“王爷神机妙算,彦昌又哪里逃得出王爷的手心,呵呵。” 巳时三刻,日光斜洒,彦昌率领众臣神情凝重地前往东城门视察战况,小隐、殷冷、丁三和丁四紧随其左右。 大老远就听见城外战鼓齐鸣,喊杀声震天,其中夹杂着击钲之声,显得战况异常激烈。 彦昌心头一紧,似有不祥预感笼上心头,催促众人加快行进速度。 及至城门口,只见数百名溃败的士兵仓促逃进城内,面露惶恐,情景凄惶。 彦昌心下更添几分沉重,急命人上去询问,得到的回答是“大将军罗华,率精兵三千出征,却遭遇惨败,罗将军阵亡,归者不足千人。” 这个消息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彦昌的心头。他面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然而,他深知此刻不能倒下,强忍悲痛,急步登上城楼,眺望远方战场。 只见叛军的旗帜在风中飘扬,欢呼声震天价响。大将军罗华和副将于前的头颅被用竹竿高高挑起,竖在阵前示众,这是对英勇将士极大的侮辱,也是对守城军兵士气的沉重打击。 这时,罗华的副将郑冠跌跌撞撞地跑来,跪在彦昌面前,泣不成声地禀报:“罗大将军想要给大鬼主一个惊喜,贪功冒进,率精兵三千出城交战,结果被敌将米胜困住。三千将士奋勇杀敌,终因敌众我寡,几乎全军覆没。罗将军和副将于前都为部族捐躯了!” 郑冠的哭诉声在城楼上回荡,令在场的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无尽的悲愤。 彦昌听后,悲愤交加,猛地一拳砸在城墙上,怒道:“罗华呀罗华,你怎么能如此鲁莽,独自逞英雄!守城兵力本就不足,你一战折孤三千精兵,如今你走了,让孤拿什么来守住这座城?” 大总管魏鑫忧心忡忡地道:“大鬼主,初战大败,不仅损兵折将,连主将都折了,士气大落,如今只剩五千兵马,这城……如何守得住呀!还请大鬼主重新考虑应对之策。” 彦昌恼怒道:“勿须多言,孤自有主张!” 魏鑫知道大鬼主几近崩溃,不敢多言,唯诺退下。 小隐见状,心中十分难过。当时他曾提议,要设法让敌人付出代价以换取谈判桌上的利益,想不到这罗华贪功心切,竟然擅自带兵出城作战,简直是愚不可及! 这时,一名士兵跑来报告:“敌军主帅要求与大鬼主对话!” 彦昌急步走向城头,只见敌军阵内,一群将官簇拥着彦武缓缓骑行而来。 敌军主帅米胜张开大嗓门喊道:“城楼上可是大鬼主彦昌?王叔彦武有话同你说!请莫放冷箭!” 彦昌心中虽然愤怒,但还是保持着冷静。他示意士兵不要放箭,然后高声回应:“孤在此,王叔有何话要说?” 前排负责掩护的六人向两侧闪开,彦武策马向前,对着城楼上的彦昌高声道:“彦昌小侄,叔叔长话短说,请你听明白了。叔叔我戎马一生,驰骋疆场,要论打战,别说你,就是整个百蛮大地也没几人是我对手!罗华的头颅还在那挂着呢。别再让人白白送命啦!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立刻举白旗投降,宣布禅让;二是顽抗到底,待我大军破城。看在叔侄情分上,叔叔给你的条件是:主动禅让,叔叔保你性命无忧,还要封你为夷王,继续坐享荣华富贵。但是,若你还决定顽抗到底,叔叔破城后便要屠城三日,送十万冤魂陪你一起下地狱!” 叔叔言尽于此,给你一个时辰时间考虑。一个时辰后,条件一失效,你就等着看我大军屠城吧!对啦,你不该听那个姓白的巴泸小子挑唆的,他该死!如果你决定投降,顺便提他的人头过来!你好自为之,告辞!” 说完,他不等彦昌作出回应,便掉转马头返回大阵中。 米胜高喝道:“大鬼主,你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后,若城头不见白旗,我便号令大军攻城!” 彦昌大声道:“米胜大将军,孤自觉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为何甘冒诛灭九族的风险跟着王叔谋反?” 米胜叹了一口气,道:“大鬼主以文治族,重文轻武,我们这些当兵打仗的,不懂舞文弄墨,只怕永无出头之日,王叔是行伍出身,与您不同!跟着他,或许比跟着你更有出息!” 彦昌听后,不由沉默了,过来一会,喃喃道:“以文治族有什么不对吗?难道我错了?” 站在他身旁的小隐忍不住插话道:“没什么不对。以文也好,以武也罢,皆是治理,孰好孰坏,由天下百姓说了算,由部族的发展说了算!大鬼主是明白人,应该知道彦武会耍什么手段收买人心!” 彦昌沉默良久,长叹一声,道:“或许孤的确对武将重视不足……” 小隐问道:“彦武给了一个时辰的时限,不知大鬼主有何打算?” 彦昌默默地眺望着远方,没有作答。 站在小隐身边的殷冷小声问道:“我好像听见他提到了你,还说什么提头来见,他什么意思啊?” 小隐苦笑道:“我也不清楚呀,这事竟然偏偏扯上我了。” 彦昌忽然道:“或许他以为你是孤的谋士。” 他向小隐招招手,示意他跟他一起走进城楼内,接着道:“当此危难之际,你放心,孤不会恩将仇报,更不会坐视百姓受苦受难。” 他顿了一顿,郑重地对小隐道:“你们走吧,现在就走!孤不需要你们的保护了!” 小隐看着他疑惑地问道:“大鬼主的意思是……?” 彦昌道:“摇马破城在即,你们现在不走,就可能走不了啦,何况彦武已经盯上了你!” 小隐道:“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彦昌苦笑道:“彦武说得很明白了,若是孤负隅顽抗,他便要屠城三日,杀十万百姓。彦武这人天性残暴,他说得出做得到!” 小隐问道:“你决定禅让?” 彦武点头道:“是的,摇马肯定守不住,既然守不住,不如不守。孤不希望将士们为之付出生命,更不希望看见百姓受到屠戮,只希望战事尽快结束。” 他握住小隐的手,不无激动地道:“你的恩情,只有来世再报了。” 随即,丢开他的手,转身背对着小隐道:“你们走,现在就走!让郑冠进来!” 他的语气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小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怏怏退出了城楼,郑冠急步走进城楼,接着,他似乎在彦昌的吩咐下关上了门。 猛听城楼里面传出郑冠的凄惨的呼叫:“大鬼主!大鬼主!不要!” 紧接着,“咣当”一响,似刀剑落地之声。 “不好,大鬼主自尽了!” 小隐回头一脚踹开了城楼大门。 第308章 独闯敌阵 小隐踹开大门,只见郑冠紧紧地抱着大鬼主彦昌的腰,焦急万分,连声呼叫:“大鬼主,不要!不要呀!” “你放手!郑冠,你放手!”彦昌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和挣扎。 他使劲弯腰伸手,试图去捡地上的剑,但郑冠却死死抱住他,让他无法触及那柄可以结束他生命的利刃。 小隐冲上前去,一把抓住彦昌的手,阻止他继续做出傻事。他大声喊道:“大鬼主,你不能这样!你是部族之主,你的责任是保护百姓,而不是放弃生命!” 郑冠也趁机松开手,跪在彦昌面前,泣不成声地道:“大鬼主,罗将军和于副将已经为国捐躯,我们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啊!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摇马城怎么办?百姓怎么办?东夷怎么办?求您振作起来,带领我们誓死守城吧!” 彦昌凄苦地道:“你们误会了!我不是要逃避责任。只有让郑冠提着我的头去见彦武,彦武才能真正安心,认为威胁已被清除,或许战事马上就能结束,百姓也能免遭屠戮。这是孤现在能想到的唯一解决办法!” 小隐沉思片刻,缓缓道:“我明白了。若要结束这场战争,大鬼主和彦武之中必得有一人死!好,你跟我来!” 小隐执着彦昌的手拉他走出城楼,指着远处的塔楼,道:“你看得清那是什么吗?” 彦昌极目远眺,努力辨认后,道:“那是了望塔楼。彦武和他的幕僚栾叙正坐在顶层喝茶,仿佛置身事外,好不自在!”他的语气转为愤懑,“哼,禽兽不如!如此残忍的战斗,他竟当作一场大戏来观赏!简直是冷血无情!” 他顿了一顿,转而看着小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问道:“你……你有什么想法?” 小隐道:“塔楼距我们这里大约七八里,看我们右侧的阵型,前排是盾甲兵,后面是长枪兵,再后面是弓弩手,然后是刀盾兵。塔楼之下,似乎还有一批骑兵。 从塔楼往右看,大约一百多步外,有一个树林,其中有几株松树极高,其高度超过了塔楼。如果从树上发射弓弩,塔楼应该在其射击范围内。” 彦昌愕然道:“你……你难道想潜伏过去射杀彦武?” 小隐点头道:“是的,我只是还没想好我怎么能悄悄过去?” 彦昌看着敌方阵形,连连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的!前面这一片开阔地无遮无掩,你根本过不去。一旦你被发现,万箭齐射,你会被射成刺猬!” 站在旁边的郑冠也附和道:“这个距离骑马过去大概不到一刻钟,但战马不行,第一关都过不了。若换成重甲马猛冲,估计最多冲到一半便挂了。接近不了,末将也觉得不可能。” 忽听殷冷惊声道:“小隐,你干什么?” 一转眼,小隐忽然不见了。彦昌惊问:“小隐王爷呢?” 殷冷指着城墙下,道:“他……他下去了。” “什么?” 众人一起探头朝下望去,只见小隐已顺着城墙滑至地面,护城河的对面有十几匹战马聚在一起,小隐纵身一跃,如燕子般掠过护城河,稳稳地落在了其中一匹棕红色的战马背上。 战马嘶鸣一声,跑了起来,带动其他战马一起向敌阵冲了过去。 “小隐!小隐!”殷冷焦急地呼喊,欲往城墙下跳,却被丁三、丁四给紧紧拉住了。 郑冠震惊道:“他……他这不是去送死吗?他怎么可能冲得过去。” 彦昌猛叹一口气,道:“现在谁也阻止不了他了,让我们为他祈祷吧,愿老天爷保佑他!” 小隐深知局势对彦昌极为不利,若不采取果断措施,恐怕只能怪坐以待毙。 他注意到那十几匹战马,头脑一热,决定冒险,当即毫不犹豫地跳下城墙。 他跳上马后,立刻隐身于马身一侧,催动战马疾驰。 十几匹战马越奔越快,直冲敌阵,声势惊人。 一开始,敌军并未察觉到马背上的小隐,以为只是受惊的战马失控奔来。他们纷纷闪避让道,任由这些战马从身旁疾驰而过。 然而,当行程过半时,有眼尖的敌军士兵发现了潜伏在马身一侧的小隐。他们惊呼出声,高声呼喊:“马上有人!放箭!放箭!” 随着这一声喊叫,整个敌阵立刻骚动起来。霎时,箭矢如雨点般密集地飞来,每一支都携带着凌厉的杀气。 小隐紧贴在马背上,用铠甲和战马作为掩护,灵活地躲避着四面八方射来的箭矢。 他的心跳加速,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接近塔楼,射杀彦武! 然而,箭矢的密集程度超乎想象,战马的嘶鸣声和倒地声此起彼伏。不时有马不幸中箭,在哀鸣中滚倒在地,十几匹战马已经倒下了一半,但小隐依旧紧紧抓住缰绳,驾驭着其余的战马在箭雨中穿梭狂奔。 “绊马索!绊马索!” “战车!战车!拦住他们!” “马队!马队!冲垮他们!” 随着小隐距离塔楼越来越近,战场上的紧张气氛愈发浓烈。周围的呼喊声、马蹄声、战车的轰鸣声、箭矢的射击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混乱而激烈的战斗画面。 在城墙上驻守的将士们目睹了这一紧张激烈的场面,一个个延颈企踵,极目观望,心都悬在了半空。他们为小隐捏了一把汗,同时也在祈祷着他能成功实现目标。 其中最为紧张的莫过于殷冷。她紧盯着战场上的小隐,眼里充满了担忧和焦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小隐!小隐!”,身体前倾,仿佛随时要跳下城墙,冲入战场去救小隐。 丁三、丁四一左一右紧紧抓着她的手臂,防止她做出冲动之举。 谁都知道,现在冲下去无疑是送死,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小隐的超强意志和武功,相信他能创造奇迹,祈祷他安全归来。 大鬼主彦昌、大总管魏鑫、副将郑冠等重臣,连同其他几位要员一道,聚集在城垣之上,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战场上的每一丝变动。 小隐单枪匹马,英勇无双,闯入敌军阵营的豪迈之举,深深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既惊叹于小隐的非凡勇气和决绝,又对他的安全和战局的发展充满忧虑,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小隐的每一次冲锋、每一次闪避,都牵动着他们的心弦。他们看到小隐孤身一人,在敌军阵中纵横驰骋,犹如一道闪电在黑暗中划破长空,那种震撼和敬佩之情无法用言语表达。 这场战斗不仅仅是对小隐个人勇气的考验,更是对整个守城军队士气的鼓舞。 小隐的英勇行为激发了将士们的斗志,让他们对胜利的渴望更加炽烈。他们纷纷握紧手中的武器,严阵以待,准备随时加入战斗,为小隐提供支援。 然而,当小隐的前方出现了大量的绊马索和重甲战车挡道,一支骑兵冲杀而来,无数步兵四面合围,战场的情况瞬间变得极度紧张,万分危急。 所有人的心如同被悬在高空,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他们紧盯着战场,为小隐的命运揪心不已。 郑冠失声叫道:“完啦!出不去啦!” 他的声音不高,却载满了沉重的无力感与深深的绝望。 然而,几乎所有人心里想的,其实和他一样,只不过没有说出来而已,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担忧和惊恐。 有的人甚至开始摇头叹息,为即将失去一位英雄而深感痛心、惋惜。 坐在塔楼上喝茶的彦武和栾叙也早已注意到小隐的疯狂行为,饶有兴致地看着部队把他重重包围起来。 栾叙望着下面激烈的场面,疑惑道:“没见过这样的疯子,不要命地往大阵内闯!他想干什么?” 彦武嗤之以鼻地笑道:“他肯定是想过来和我们一起喝茶喽。” 栾叙忽然惊声道:“啊唷,他是不是就是那个巴泸王白小隐?我听说他武功天下第一哟!” 彦武听后,不屑地大笑起来:“千军万马之中,武功好顶个屁用!天下第一又能怎样,照样踩成肉泥!” 随后,他用手指着纵马狂奔的小隐,点头道:“他冲到这儿还没倒下,确实有两下子。栾叙,我们来赌一赌,你觉得他冲到什么位置才会倒下?” 栾叙伸长脖子看了看,仔细观察了下面的情况,然后指着前方战车的位置,道:“就战车那儿,那是铜墙铁壁,前面还有绊马索,他死定了!” 王爷笑道:“是吗?那我们就拭目以待,看看这位所谓的天下第一,能走到哪一步!” 小隐注意到前有绊马索和重甲战车挡道,后有骑兵紧追不舍,左右两侧全是密密麻麻的步兵,深知自己已深陷重围,此时此景,已退无可退,惟有继续向前冲,才能寻找那一线生机。 然而,前面至少拉起了四道绊马索,再往前便是一排重甲战车,每一辆战车都由四匹身裹铠甲的战马拉动,战车上的士兵手持长戈,严阵以待,犹如构筑起了一道铜墙铁壁。 伴随小隐座下马奔跑的已只剩下四匹战马了。小隐迅速取下马背上的连弩,瞄准前方的绊马索,一箭接一箭地发射出去,一箭不中,再射一箭。 他注意到箭矢击中了绊马索,其中两条断了,另两条没断,但十支箭已射完。 他已无路可走,惟有寄希望于疯狂奔跑的战马能将坚固的战车撞开,打开一个缺口。 至于,接下来怎么办,他自己也不知道。 第309章 深陷重围 战马狂奔,像一阵风一样穿过了绊马索阵地。幸运的是,一匹战马也没倒下。 那两条原本未断的绊马索,由于之前被小隐的箭矢射中,已经变得脆弱不堪。战马们一撞而上,它们便应声而断,没有起到任何阻碍作用。 战马继续向前狂奔,毫不畏惧地冲向重甲战车阵地。 战车上的士兵们见状,立刻紧张起来。他们挺起铁戈长矛,准备进行拦截,同时驱动战车缓缓前行。 二十辆战车齐头并进,试图用坚固的战车壁垒逼停奔马。 面对即将到来的战车,小隐毫不畏惧。他取剑在手,在马屁股上各刺了一剑。战马吃痛,瞬间爆发出更加狂野的力量,不顾一切地向前猛冲。 随着距离的缩短,紧张气氛愈发浓烈,几乎要让人窒息。 双方都已经能够看清对方的脸,小隐看见的是士兵们紧张不安、表情惶恐的脸,他们眼中透露出的是惊恐与退缩;而士兵看见的是小隐坚毅的面容,他的眼神中闪烁着果决、无畏的光芒,仿佛没有任何困难能够阻挡他前进的步伐。 他的身影在战马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高大威猛,仿佛一位不败的战神。 小隐和战马如同离弦之箭,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冲向战车阵地。战场上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双方的视线在这一刻紧紧交汇,充满了决死的气息。 马蹄如雷,尘土飞扬。他们疾驰而过,激起一片烟尘。 终于,在战马的全力冲刺下,双方以雷霆万钧之势迎面相撞,轰然一声巨响,震耳欲聋,撼动天地。 尘埃蔽日,大地为之震颤,伴随着战马高昂而悲凉的嘶鸣,战马翻滚,战车倾覆,车中的战士如同断线风筝般被抛向空中,画面悲壮而震撼。 他们的惨叫声与战马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战场上空,令人心胆俱裂。 “小隐——小隐——”是殷冷撕心裂肺的呼喊。 她焦急地寻找着小隐的身影,心中充满了担忧和恐惧。 城墙之上,众人怔怔望着那悲壮的一幕,心神恍若被巨石击中,陡然塌陷一块。 他们看着小隐的身影在滚滚烟尘中消失,心中无比沉重。他们的心,随着那悲壮的画面一同下沉,无不对小隐的命运感到揪心与哀怜,也为他的勇气和决心而敬佩。 大鬼主彦昌悲愤交加,一拳砸在城墙的砖块上,手背上鲜血直流,他却一点也没注意。 郑冠猛叹一口气,双手扶着城墙,低下了头,仿佛在为英雄默哀。 只有丁三、丁四两个人没有丝毫的忧伤,反而像两个孩子般在兴奋地比拼谁的目力更佳,他们的声音在沉默悲凉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 “看见啦!看见啦!”丁三手指向前方兴奋地叫道。 丁四不甘示弱,摁下他的手臂,把自己的手使劲向前指点:“看见你个鬼!那是车轮子!我看见的才是,喏,在那呢!” 丁三也摁下他的手臂,一脸不服气:“见你个鬼!那是敌人的骑兵,倒啦!倒啦!又一个!哇,统统倒啦!” 丁四争辩道:“你瞎咋呼什么!没叫你看敌人,叫你看小隐呀!” 丁三得意地笑道:“他躲在马肚子下面,砍马脚呢,我怎么看得见!” 丁四似乎抓住了丁三的辫子,笑着嘲讽:“怂了吧!你往前看呀!喏,你瞧那三个骑兵,马上就倒了。倒啦!倒啦!哈哈,我说对了吧,全倒啦!” 两人的争辩和欢呼声迅速引起了城墙之上众人的注意,他们纷纷抬起头来,瞪大眼睛极目远眺,试图穿透那滚滚的烟尘,看清战场上的具体情况。 就在这时,钟欣忽然激动地叫了起来:“我看见他了,王爷没事,王爷没事!” 他的声音充满了喜悦和激动,让周围的人都感到一阵振奋。 话音甫落,许多声音同时响起,急切地问道:“在哪?在哪?” 每个人都迫切地想知道小隐的确切位置,确认他的安危。 紧接着,城墙之上爆发出了阵阵鼓掌声和欢呼声。人们为小隐的平安而欢呼,为他的英勇而鼓掌。 这一刻,整个城墙仿佛都充满了生机和活力,人们的心中充满了希望和勇气。 小隐在座下马即将撞击战车的最后一刻,从马背上腾身而起,如同一只展翅的雄鹰,从战车上空飞跃而过,撞击在他身后发生。 他成功跨越了战车组成的坚固防线,此时,他距塔楼已不足三百步。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战车的后面是一队骑兵。 他在空中挥剑,砍翻了两名骑兵,坐上了其中一匹马,掉转马头,欲向塔楼冲去,但没跑几步,敌兵发现了他,一起纵马围上前来,长枪、马刀纷纷往他身上招呼。 他且战且走,瞬间又砍倒了几人,一名敌将发现他勇猛异常,高喊道:“刺倒他的马!” 一时间,四面八方不知有多少兵刃攻击小隐的座下马,不一会,马受伤倒地,小隐只得弃马而战。 一众骑兵围住小隐轮流发动攻击,有的纵马直接冲撞,令小隐感到非常被动。 他注意到地面覆盖着厚厚的青草,比较滑溜,而马腹下有着足够的躲闪空间,灵机一动,展开身法贴地而滑,在马脚之间穿来插去,每滑过一匹马,顺手便砍断一只马脚。 这一方法极为有效,没用多少时间,便砍翻了十几骑人马,使得余下的骑兵纷纷逃避,不敢靠近他。 这一阵冲杀,小隐距塔楼的距离缩短了近一百步。 然而,杀退了骑兵,却来了无数的步兵。他们手举刀枪,蜂拥而至,喊杀声震天动地。 面对这千军万马的冲锋,小隐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状态,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战斗节奏。 他右手紧握长剑,左手持短剑,两把剑在他手中舞动得如同两道银色的闪电,在敌军中疾速穿梭,每一次挥剑都伴随着一道血光,展开了疯狂的杀戮。 一时间,在他一丈范围内的士兵如同被收割的麦穗般纷纷倒下,血花四溅,惨叫声此起彼伏,断臂残肢在空中飞舞,构成了一幅残酷而壮烈的战场画卷。 在这幅画卷中,小隐的身影如同一位不屈的战神,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和短剑,每一次挥剑都带走一条生命,每一次冲刺都震撼着整个战场。 然而,更多的敌人却如同潮水般不断涌来,前仆后继,仿佛永远也杀不完,让这场战斗陷入了无休无止的胶着之中。 站在混战的中心,小隐不由得感叹万分。他意识到,武林中的比武较量与这千军万马的战场相比,简直如同小巫见大巫,完全不在一个量级。 这里,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优雅的姿态,只有生死之间的搏杀和无尽的敌人。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小隐的体力逐渐消耗,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愈发沉重。 他深知,时间一久,自己体力再好,恐怕也难以支撑这无休无止的战斗。 他必须想办法尽快摆脱这被动挨打的局面。 塔楼上的彦武和栾叙站在栏杆前,手中端着茶杯,目光紧盯着下面惨烈的战斗场面。 彦武赞叹道:“这个白小隐,果然有两下子,能在千军万马的冲杀中存活那么久,实属难得!栾叙,你赌输了!” 栾叙不甘地道:“这小子挺狡猾的,刚才侥幸让他逃过一劫。这回几百人围着他打,看他还能耍出什么花招。即便他是铁打的,这么多人围攻,又能撑得了多久?” 彦武轻笑道:“本王看,悬!你没看见他手上那两把削铁如泥的神剑吗?你可能又得输!” 栾叙疑惑地道:“王爷的意思,他还可能冲破包围步兵阵?那样的话,王爷岂不危险?” 冲破步兵阵,与塔楼的距离已近在百步,意味着小隐已经可以对彦武构成威胁。 彦武大笑:“放心吧,本王有的是置他于死地的办法,哈哈哈。” 栾叙点头道:“也是,王爷身边还有风雷云电四大高手。” 而与此同时,在城墙上,众人屏息凝气,目光紧盯着激烈的战斗场面。他们亲眼目睹白小隐单挑数万大军,深陷重重包围之中,犹如一叶孤舟在汹涌的海浪中挣扎,形势岌岌可危。 白小隐双手齐舞,奋力挥剑,每一次斩击都精准而致命,伴随着飞溅的鲜血和敌人的惨叫声。他如同狂风骤雨般席卷战场,尽管身处绝境,却仍然展现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和不屈的意志。 然而,敌军如潮水般汹涌而来,一波又一波的攻击接踵而至,仿佛无穷无尽。每当有敌人倒下,立刻又有新的敌人填补上来,他们手持武器,誓要将白小隐彻底击垮。 在密集的敌军中,白小隐的身影显得那么渺小,仿佛随时都可能被淹没。 城墙上的人们目睹着这一切,心中既震惊又担忧。他们被白小隐的勇猛和毅力所震撼,同时也为他的处境而揪心。 殷冷忽然冲到大鬼主彦昌面前,哭诉道:“大鬼主,求您救救小隐!救救小隐!他本事再大,也打不过几万人呀!求您派出人马去救救他!救救他!” 钟欣也在一旁恳求道:“大鬼主,王爷是要去杀彦武,现在深陷重围,求您救救他吧!” 大鬼主看看战场,又看看身边的郑冠,道:“郑将军,你看看,我们怎么做才能救回小隐王爷?” 郑冠指着敌阵道:“大鬼主,请您看仔细,敌军已经稳住了阵脚。目前的战斗主要集中在中军附近,而敌军的前锋和侧翼未受任何影响,依旧保持着强大的攻势,蓄势待发。米胜是个用兵如神的老手,他很可能在等待着我们的下一步行动。 如果我们轻率地打开城门派出救援,不仅可能无法救出小隐王爷,反而会使我们自己也陷入危局。一旦城门大开,敌军前锋和侧翼的兵力便可长驱直入,届时,我们恐怕会面临城破人亡的惨境。” 彦昌闻言,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缓缓地点了点头:“郑将军言之有理,我们必须谨慎行事。小隐王爷的安危固然重要,但整个城池的安危更是我们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顿了一顿,自言自语道:“那么,当此危局,我们该如何是好?” 郑冠道:“静观其变。末将相信小隐王爷!他一定能过五关斩六将,胜利归来!” 殷冷闻言,心下大急,拔脚便冲向城墙,意欲往下跳,但被丁三、丁四死死拉住。 殷冷哭喊道:“你们放手!我要去救小隐!要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钟欣哽咽道:“我们去了,除了送死,帮不上忙的!我……我相信王爷!相信他!” 第310章 大展神威 丁三忽然兴奋地大叫起来:“出来啦!出来啦!”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惊喜和期待。 丁四紧随其后,激动地指着前方,跟着叫道:“不是出来啦,是上来啦!上来啦!哇塞,踩着人头飞奔,好酷呀!” 丁三笑道:“亏他想得出来!上回踩蛇头,这回踩人头,呵呵,踩头踩上瘾啦!” 众人顺着他们指的方向一起望过去,果见小隐一手长剑,一手短剑,踩着敌军的人头纵跃如飞,冲向塔楼。 所有人的心再次悬了起来,殷冷停止了挣扎,紧盯着前方小隐的身影。 小隐苦战之余,忽然灵机一动,跃至半空,脚踩人头飞奔。他的脚步轻,速度快,往往被踩之人尚未反应过来,他已借力去得远了。 在塔楼二层指挥的米胜将军见小隐飞速逼近塔楼,大惊失色,急喊:“盾甲兵,快!拦住他!盾甲兵,拦住他!” 霎时,无数士兵高举方盾,在塔楼前方迅速叠加组阵,很快便筑起了一道高近一丈,宽逾十丈的盾甲墙。 这道防线坚不可摧,仿佛一道铜墙铁壁,将小隐与塔楼之间完全隔离开来。 盾牌之后,长枪兵严阵以待。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就会透过盾牌间的缝隙,用长兵器猛烈搠击,确保无人能够轻易穿越这道防线。 小隐在蹿越之际,注意到了前方的盾甲阵,心知要想穿越这道防线绝非易事。他环视周围,惊喜地看见一辆重甲战车停在附近,上面只有一个士兵,当即加快速度飞奔过去。 那名士兵尚未反应过来,已被小隐一脚踢飞。小隐立刻策马转头,驾着战车驶向盾甲墙。 重甲战车无疑是破解盾甲防线的最佳利器。 当小隐驾着战车冲向盾甲防线时,原先攻击他的步兵纷纷避让,他们不敢靠近这辆重装怪兽。有的士兵尝试用弓箭射击小隐,但战车的防护坚实无比,箭矢击中铁护板,纷纷掉落,发出“当当”的响声,根本伤不到小隐分毫。 战车上备有弓箭,此时塔楼已处于小隐的弓箭射击范围之内。小隐大喜过望,他迅速张弓搭箭,瞄准了塔楼顶层的彦武。 随着弓弦一松,箭矢犹如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直奔彦武而去。彦武情急之下,慌乱中拉过身边的栾叙来挡箭。 栾叙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反应,当场中箭身亡,惨叫一声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彦武惊恐万分,看着身边的栾叙惨死,他瞬间失去了往日的镇定。 他急忙匍匐在地,躲避着接下来可能的攻击。他的心头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慌乱,原本指挥若定的他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寸,惊慌失措地大呼:“风雷云电何在!护驾!护驾!” 就在此时,小隐的第二箭再次射出,这一次他瞄准的是塔楼二层正在指挥作战的米胜将军。 箭矢划破长空,带着凌厉的破风声,准确无误地射中了米胜的颈部。米胜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后鲜血喷涌而出,他身体一软,一个倒栽葱从塔楼二层直坠而下。 “大将军阵亡!大将军阵亡!”看见米胜尸首的士兵惊恐地大叫起来。 这声音在战场上回荡,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击在了敌军士兵的心头。 原本就处于混乱中的敌军,此刻更是人心惶惶,士气大跌,原本整齐的阵型也开始出现了松动和混乱。 紧接着,重甲战车犹如一头暴怒的巨兽,以雷霆之势撞向了敌军的盾甲墙。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仿佛天地都为之一震,盾甲墙在战车的猛烈撞击下瞬间土崩瓦解,盾牌四处飞散,士兵们东倒西歪,哀嚎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小隐驾着战车继续冲锋,直扑塔楼的基脚。战车如雷霆般疾驰,沿途的士兵在惊恐中纷纷四散奔逃,躲避不及的则瞬间被战马撞飞,战场上响起一片混乱的呼喊和惨叫声。 有人高呼:“拦住他!拦住他!风云雷电,保护王爷!护驾!护驾!” 随着这声呼喊,塔楼脚下突然闪现出四个身影,他们着装怪异,手持剑、锤、鞭、枪,气势不凡,正是彦武精心挑选、高价聘请的贴身护卫——风驰、雷动、云飘、电闪四大高手,也是彦武在危机之中所能依靠的最后底牌。 这四大高手在百蛮并称风云雷电,声名显赫,如雷贯耳。 “风驰”身姿若风,速度超凡。他手中的疾风剑舞动如幻影,剑招快似飓风,让敌手难以捉摸其行踪。往往在一瞬之间,胜负已分,他的剑法让人叹为观止。 “雷动”力可撼山,气势磅礴如雷鸣。他手持震天锤,每一次挥击都伴随着轰隆的雷声,万钧之力令敌人闻风丧胆。他的攻势如同暴风雨般摧枯拉朽,无人可挡。 “云飘”行踪诡秘,恍若云中之龙。他的流云鞭鞭长一丈,变化莫测,防不胜防,身形飘忽宛如迷雾中的魅影,让人难以预测其动向。 “电闪”疾如闪电,光芒耀目。他手中的霹雳枪枪身用特殊的金属打造,闪烁着电光。枪尖锋利异常,枪身上刻有闪电图案。电闪挥舞霹雳枪时,枪尖会发出耀眼的电光,如同闪电划破长空,威力巨大,常常在眨眼间定胜负。 风驰纵身跃上塔楼,奔向彦武,意在贴身保护他。 雷动手持震天锤,守在塔楼脚下。 云飘和电闪双双跃起,从空中扑向战车上的小隐,流云鞭放长远击,划破空气,发出“啪”的一响,直取小隐面门;霹雳枪电光闪烁,闪电般迎面刺向小隐胸口。 小隐早已注意到这四名高手,面对攻击,没有丝毫慌张。他一手紧握缰绳,继续驾车前冲,另一手举剑,分别在疾攻而来的霹雳枪枪头和流云鞭的镖头上点了一下。他更加关注的是守在塔楼底下扛着大锤的汉子。 云飘和电闪顿觉一股大力震颤袭来,仿佛有千钧之力,令他们胸口一闷,手中的兵刃几乎要被这股力量震脱,原本早已准备好的第二招、第三招此刻也无法再施展出来。 小隐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击,竟然蕴含着如此巨大的力量。云飘和电闪翻身落地,面面相觑,心中骇然。他们从未遇到过如此强悍的对手,小隐的实力远超他们的想象。 转瞬之间,小隐的战车已经临近塔楼。他的目标明确,就是要用车身撞翻这座塔楼。 然而,站在塔楼前的雷动并未退缩。他双手紧握震天锤,摆出一副要与战车硬碰硬的架势。他的巨锤看起来威力无比,若是砸中战车,极有可能将其掀翻,从而避免塔楼受损。 正当雷动抡起巨锤,准备全力砸向小隐的战车之际,小隐却早有准备。他眼神锐利,手腕一动,一枚狼镖如闪电般射出,直奔雷动的咽喉而去。 狼镖精准地击中了雷动的咽喉,他顿时感到一股强烈的刺痛,紧接着是窒息感。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和不甘,但已经无力回天。 巨大的身躯在失去平衡后,仰天倒下,手中的大锤也随之“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就在这瞬间,小隐的战车猛地撞向了塔楼。巨大的撞击声震耳欲聋,仿佛大地都在为之颤抖。 尘土与木屑随着撞击而四散开来,遮蔽了视线,塔楼猛烈摇晃,木梁断裂,在一片混沌中倾斜,摇摇欲坠。 塔楼的内部传来了惊恐的呼喊,有人坠落,有人吊挂在半空,直呼救命。 小隐在撞击发生的前一刻如猎豹般从战车上腾身而起,直扑塔楼顶层。 随着碰撞的巨响,塔楼剧烈摇晃,倾斜的角度让人心惊胆战。小隐抓住了一根木柱,借力一跃而上,稳稳地翻上了三层。 只见风驰整个人趴在地板上,一只脚勾住一根柱子,双手抓着彦武的一条胳膊,将他已坠落在外的身体奋力往上拉。他的疾风剑插在脚边的木柱上。 然而,由于塔楼不停地摇晃,风驰使不上劲,连他自己也有下滑坠落的风险。 小隐抢上一步,劈断一根木杆,一手抱住一根木柱,另一手将木杆伸向彦武。 看到小隐伸来的木杆,彦武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火花,急忙用力抓住。小隐迅速发力,将他稳稳地拉到了自己的身边,顺手点了他身上几处大穴,令他动弹不得。 “最终还是没能拦住你,低估你了。天下第一,果然名不虚传!” 彦武穴道受制,不能动弹,但说话并没有受到限制。他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武将,短暂的惊慌过后,很快镇定下来,恢复了王爷的气度。 小隐眉头微挑,诧异道:“王爷,你认得我?” 彦武笑道:“大成巴泸王白小隐来百蛮找玄冰宫的麻烦,百蛮大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你初到东夷,不过一过客,为何会甘愿冒着生死危险来帮助彦昌?” 小隐沉默片刻,道:“我与彦昌大鬼主才刚认识,但我生平最不喜欢别人为了一己之私而打打杀杀,更不愿见到战乱之祸波及无辜百姓。彦昌大鬼主在位十六年,治族有方,使得东夷部族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被誉为一代明君。 而王爷你,身为王叔,不思辅助彦昌,却对鬼主之位耿耿于怀,甚至勾结东蛇君用慢性毒药图谋毒杀彦昌。我无意中救了蓝药师,你便想方设法要取我的性命,用心歹毒,手段卑劣,是你自己把我送到你的对立面!” 就在这时,疾风剑悄然举起,悄无声息地刺向小隐的后背。 风驰早已见识过小隐的武功剑法,情知单打独斗全无胜算,便决定采用偷袭的办法。 他深知自己可能只有一次机会,所以等待了一会,趁小隐与彦武说话之际,悄然发动袭击,而且一出手,即催动全身内力,意欲一招置小隐于死地! 第311章 英雄归来 然而,小隐的感知能力何其敏锐,他早已察觉到背后传来的杀意。就在疾风剑即将触及他后背的瞬间,他身形一拧,如游鱼般巧妙地避开了这一致命一击。同时,左手执短剑反手上举,悄悄等着风驰自己将手腕撞上短剑。 风驰原本全力以赴,志在必得,结果一剑刺空,身体几乎失去平衡。 他急忙转腕翻剑,试图改变攻击策略,将刺改为削。然而,就在这一转腕的瞬间,他感觉到手腕传来一阵刺痛和麻木,仿佛被什么重物击中。 他惊愕地发现,手腕鲜血直流,自己再也拿捏不住手中的疾风剑,“咣当”一声,宝剑掉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隐当即飞起一脚,准确地踢中风驰的腹部。风驰被这突如其来的重击击中,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被踢得高高飞起,然后重重地坠向地面,伴随着一声长长的惨呼。 彦武似乎对风驰的惨死没什么感觉,反而不屑地道:“风云雷电四大高手,自称身手一流,没想到在你面前一招都走不下来,亏我花了那么多银钱!” 小隐冷冷地道:“不作死就不会死!” 他用力托住彦武的胳膊,稳定地带着他攀跃上了倾斜且摇摇欲坠的塔楼楼顶。塔顶倾斜得尤为厉害,仿佛随时都可能坍塌,这令彦武本能地发出惊恐的呼叫。 “你……你要干什么?威胁我?” 彦武的声音因紧张而有些颤抖。 小隐不为所动,淡淡地道:“你可以这么认为,接下来希望你好好配合我。” 他稳定了呼吸,深吸一口气,然后以内力发声,声音洪亮而震撼,穿透塔楼周围的混乱,直接传向下方大阵中的叛军将士。 “将士们,大司马有令,敌对行动取消,所有人就地放下武器,等待大鬼主彦昌的赦免!大司马有令,放下武器,等待赦免!” 他的声音如同加持了扩音器,回荡在塔楼周围,清晰而有力,方圆十里内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叛军将士们听到这一命令,一时间都愣住了。他们面面相觑,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这条命令的真实性。 “大司马真的这么说了?” “我们真的要放下武器吗?” “可是,我们之前不是已经……”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嘈杂。然而,在这些声音中,也有一些人开始动摇,他们意识到继续战斗下去可能不会有好结果,或许真的应该听从这条命令。 小隐站在塔楼之巅,目光如炬,他静静地观察着下方的变化。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也相信彦昌大鬼主的智慧和胸怀。只有让叛军将士们放下武器,才能真正结束这场纷争,让东夷部族重回和平与繁荣。 他摇摇彦武,道:“你来说吧,让他们立刻放下武器,等待赦免!” 彦武面露苦笑,感慨道:“我们东夷族人崇尚武勇,崇敬英雄。你的武功与胆识无人能及,你是我们心中的英雄。落入你手,我无怨无悔。” 小隐催促道:“你不用拍我马屁。王爷,请您为了东夷部族的未来,为了那些仍在战火中挣扎的将士们,发出您的命令吧。如果你悬崖勒马,终止了这场战争,或许彦昌也会考虑赦免你!” 彦武对着塔楼下的将士们高声喊道:“将士们,本王是大司马彦武,米胜大将军已阵亡,现在本王命令你们,取消勤王行动,就地放下武器,等待大鬼主赦免!放下武器,等待赦免!” 他的声音不高,但聚集在塔楼下面的大多数将官,他们确认是彦武的声音,立刻上马分头传达命令。 “大司马令,勤王行动取消,放下武器,就地待命!” 呼喊声此起彼伏,传遍了叛军大阵的每一个角落。士兵们纷纷抛下武器,就地坐下,等待进一步的指示。 当小隐驾着战车撞向塔楼,塔楼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发生倾斜,瞬间遮挡了众人的视线。从高高的城墙上望去,小隐那英勇的身影在烟尘中消失,再也看不见。 几乎所有人,一个个伸长脖子,瞪大双眼,目光急切地在烟尘中搜寻,却再也捕捉不到小隐的身影。他们焦急地等待,内心充满了对未知的担忧与对胜利的期盼。 就在此时,小隐沉稳的声音穿透了弥漫的烟尘,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殷冷最先反应过来,她激动地喊道:“他做到了!他做到了!” 说完,她趴在城墙上呜呜大哭,眼泪汹涌而出,那是喜极而泣,所有的忧虑与恐惧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王爷成功啦!王爷成功啦!”钟欣、丁三、丁四等人欣喜若狂,他们高兴地跳起来,紧紧抱在一起又蹦又跳,仿佛要将所有的喜悦都释放出来。 大鬼主彦昌、魏鑫、郑冠三人也紧紧抱臂相拥,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的泪水,那是对胜利的感动和对小隐英勇表现的敬佩。胜利来之不易,是小隐用勇气和智慧换来的。 城头守城的将士们更是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他们一边蹦跳一边高喊,最后所有的声音汇聚成一个响亮的名字——“白小隐!” “白小隐!白小隐!”这个名字在城头回荡,几乎所有人都在一遍又一遍地呼喊,他们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着终止战事的喜悦和对英雄的崇敬。几千人同时呼喊,声音响彻云霄,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小隐刚走下战车,殷冷便忘情地冲了上去,紧紧抱住了他。 她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滑落,那是对胜利的喜悦,也是对小隐平安归来的深深感激。她紧紧地抱着小隐,仿佛要把他融入自己的身体里,再也不愿放手。 周围的将士和百姓们也被这感人的一幕所打动,他们纷纷围了上来,为小隐和殷冷送上最热烈的掌声和祝福。 这一刻,小隐不仅是他们的英雄,更是他们心中的骄傲和希望。 小隐微笑着拍了拍殷冷的背,轻声安慰她,又轻轻地推开了她。 彦昌大鬼主也走上前来,与小隐紧紧拥抱,深深地感谢他为东夷部族和百姓做出的巨大贡献。正是小隐的英勇和智慧,才使得他们赢得了这场战斗,扞卫了王权,保卫了家园。 当晚,彦昌大鬼主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为所有参与战斗的将士们庆功,同时也为和平的到来而欢呼。 整个城市都沉浸在欢乐和庆祝之中,小隐的名字再次被人们传颂,成为了东夷人心目中永远的英雄。 彦昌大鬼主展现出了他的宽宏大度,他赦免了所有参与叛逆之人的罪责,对于王叔彦武,虽然免去了他大司马的职务,但仍让他继续享受王爷的待遇。 他深知,只有宽容与和解,才能让部族更加团结,共谋发展。 庆功宴结束后,小隐便向彦昌辞行。他心中一直牵挂着乌丽公主的安危,哪里有心情在东夷多作逗留。他希望能够尽快出发,尽早赶到玄冰宫,救出乌丽。 彦昌大鬼主见小隐去意已决,便巧妙地为他筹划了一个方案。他提到,十天后,在雄伟的雪龙山脚下的吉瑞城,将举办盛大的三年一度的百蛮勇士大会。 这个节日对于各部族来说意义非凡,届时他们将派出各自部族中最强大的年轻勇士,参与各种项目的比赛,争夺无上的荣誉和丰厚的奖励。 按照大会的惯例,年度最强勇士将有机会获得一个特殊的殊荣——赴玄冰宫晋见神秘而强大的玄冰魔姬,并接受她的祝福与恩赐。 这不仅是荣誉的象征,更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彦昌深思熟虑后,建议小隐一行人打扮成东夷参会的勇士前往。 他解释道,这样做不仅可以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减少旅途中的麻烦,而且东夷部族也可以借此机会照顾他们,为他们提供所需的帮助和支持。 小隐听后,觉得这个主意既巧妙又实用,便欣然接受了彦昌的建议。 年度最强勇士有机会赴玄冰宫晋见玄冰魔姬,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具吸引力的选项。 次日,小隐一行人按照彦昌的安排,换上了东夷勇士的服装,由经验丰富的老武带队,踏上了前往玄冰宫的旅程。随行的还有东夷派出的参加勇士大会比赛的五个年轻人。 临行前,彦昌将半支千年何首乌作为礼物送给了小隐,令小隐十分欣喜。他正需要何首乌来治疗乌丽的头发。 老武对这片土地了如指掌,他预计两天后他们将走出东夷,踏入乌蛮的广袤地域。继续向北行进四天,他们便会抵达雪龙山脚下的吉瑞城,那里正等待着他们的是盛大的百蛮勇士大会。 小隐对百蛮勇士大会没有丝毫兴趣,他感兴趣的是玄冰宫和玄冰魔姬。 玄冰魔姬,这个神秘而又充满传奇色彩的名字,让他心中充满了疑惑和好奇。 他听说过许多关于玄冰魔姬的传说,但每个版本都各不相同,有的将她描述为冰雪中的女神,纯洁而高贵;有的则将她视为拥有强大魔力的魔女,深不可测。 这些模糊的描述让小隐无法窥见她的真实面貌,也让他更加渴望能够亲自见到她,解开这个谜团。 小隐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玄冰魔姬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她是人还是神? 她是否真的像传说中那样邪恶,需要用少女的鲜血来修炼魔法? 还是说用别人女儿的鲜血来滋养她自己的女儿? 这些疑问在小隐的脑海中不断盘旋,让他无法平静,也让他更为乌丽公主的安危担忧。 第312章 瑞吉古城 在老武的精心引领下,接下来的旅程异常顺利,没有遭遇任何阻碍。数日后,他们如愿以偿地抵达了瑞吉古城。 瑞吉古城,这片土地宁静而神秘,宛如一颗被岁月精心雕琢的宝石,静静地镶嵌在山水之间。古城依山而建,房屋错落有致,古朴典雅,每一块青石板铺就的街道都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街道蜿蜒曲折,穿梭在古老的木楼之间,历史的回声似乎在耳边低语,让人感受到浓厚的历史底蕴。清澈的河水穿城而过,为这座古城增添了几分灵动与生机。 河畔的柳树依依,随风轻摆,与远处的雪山相映成趣,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古城内外弥漫着欢乐的气氛,人们载歌载舞,欢聚一堂,共同庆祝即将到来的百蛮勇士大会。这座古城仿佛被喜悦和期待的气氛所笼罩,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活力和生机。 老武向小隐一行人介绍道:“勇士大会将在两日后正式拉开帷幕,各项赛事将持续七日。在这期间,我们将通过激烈的竞争,遴选出十六位真正的猛士。 夏至日前夕,我们将举行盛大的猛士颁奖大会,届时百蛮三十六鬼主都会亲临瑞吉古城,共同见证这一荣耀时刻。” “同时,这也是一个盛大的聚会。”老武补充道,“准备前往雪龙山朝拜魔姬的人们也会在这段时间内抵达瑞吉城,他们中既有来自各部族的权贵,也有普通的百姓,都希望能在这欢乐的气氛中为自己和族人祈福。” 因此,这段时日瑞吉城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各种各样的人都会来到这座城市,有的为了观赛助威,有的为了结识新朋友,还有的则是为了感受这难得一见的盛况。 丁三听后,兴奋地拍了拍手:“我记得我小时候爹带我来这里玩过,那个炸乳扇和米灌肠,简直美味至极!现在回想起来,我都忍不住流口水了。” 丁四听了丁三的话,不甘示弱地说:“你来过,难道我就没来过吗?不过我喜欢吃的是鸡豆凉粉和瑞吉粑粑,那才是真的好吃!” 老武看着两人争论不休,笑着打断了他们:“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争了。等我们在客栈安顿好,我就带你们出去吃遍瑞吉的美食,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管够!” 丁三、丁四一起拍手大笑:“你请客!你请客!” 客栈是早就预订了的,叫“古城客栈”,位于清水河畔,位置优越,景色宜人,是瑞吉最好的客栈之一,东夷大鬼主每年这个时段都会来这里住几天。 一行人走进客栈,立刻被古色古香的装饰和温馨的氛围所吸引。大幅的壁画、名家的书法、木雕的屏风、精致的灯笼,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檀香,无不让人赏心悦目。 丁三、丁四如同两只好奇的小猫,四处张望,对客栈里的每一处细节都感到新奇和兴奋。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老武正在前台忙碌地为大家办理入住手续,这时,,大门外传来一阵高声的吆喝,声音傲慢而蛮横:“螺山四王子驾到!还不快些出来迎接!” 其声之大,震得整个客栈都仿佛晃动了一下,大堂里的人惊得一起回头朝大门口看去。 客栈老板一听,脸色顿时一变,不敢怠慢,急忙带着几个伙计匆匆跑向大门口迎接。 不一会儿,十几个男女侍从簇拥着一个二十多岁、秃顶微胖的公子爷进入大堂。 他肥头大耳,眉粗鼻塌,身穿华贵的锦袍,腰间佩戴着精致的玉佩,手中摇着一把折扇,眼神傲慢,趾高气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脚下。 螺山四王子一进门,就环视四周,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似在审视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他微微抬起下巴,仿佛连与这些人说话都是对他们的恩赐。 “你们这群人,见了本王子,还不快快行礼!”螺山四王子突然大声喝道,声音中充满了蛮横和霸道。 客栈的客人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纷纷低下头去,不敢直视这位傲慢的王子。 在大堂里忙碌的伙计,急忙放下手头活,一起向四王子行礼,道:“欢迎四王子光临本店!” 客栈老板低头哈腰,赔着笑脸说:“四王子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头房早已为您备好,您请上楼,小二,带路!” 螺山四王子对客栈老板的恭维不以为意,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他环顾四周,突然看到了正在办理入住手续的小隐和殷冷,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 “你们是东夷的,见到本王子为何不行礼?”螺山四王子指着小隐和殷冷,傲慢地说道。 小隐和殷冷对视一眼,心中都感到不悦。他们虽然不想惹麻烦,但也不愿向一个傲慢无礼的王子低头。于是,他们只是向他抱了抱拳,算是打了个招呼。其他人根本就没理他。 螺山四王子见他们如此无礼,脸色一沉,冷笑道:“今年东夷来这么多人,好大的阵仗!” 他一抖手中折扇,发出“哗啦”一响,道:“提前通知你们一声,本届大会第一猛士之位,本宫锁定了,谁敢造次,本宫打断他的腿!” 说着,又“哗啦”抖了一下扇子,哼了一声,转身走了两步,忽又回过头来,眼睛盯着殷冷,上下打量了一番,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东夷啥时出美女了?” 此时的殷冷一身东夷少女打扮,她身着蔚蓝绣花镶边衣,金线彩绸交织其间。发辫间银饰与彩珠轻轻摇曳,搭配精致银月牙额饰,映衬明眸善睐。脚踏彩鞋,步履轻盈,黑色绣花长裤随风微摆,每一步皆显东夷少女的灵动与雅致。 螺山四王子走近殷冷,色眯眯地笑道:“漂亮!太漂亮了!” 说着用扇子去挑殷冷的下巴,殷冷不愿惹事,用手挡开了他的扇子,转身走到了另一边。 螺山四王子见了竟紧跟过去,脸上的笑意愈发猥琐。 丁三、丁四见状,双手叉腰,横眉冷对,挡在了螺山四王子的去路上。 螺山四王子被阻,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正要发作,却听客栈掌柜高声喊道:“头房已备好,螺山四王子楼上请!小二,前面带路!” 螺山四王子手下一个年纪稍大的侍从快步走上前来,躬身道:“都准备好了,请小王爷上楼。” 螺山四王子狠狠地瞪了殷冷一眼,冷笑一声,转身走向楼道,嘴里还嘟囔着:“东夷的贱民,竟敢如此无礼!” 待四王子上楼后,老武小声道:“这位螺山四王子名叫麻雄,出了名的蛮横,大家以后见着他小心点。” 入住手续已办完,他请大家先去各自的房间稍作休息,然后出发上街去品尝美食。 在客栈安顿好之后,老武如约带着大家出去品尝瑞吉的美食。他们先后品尝了炸乳扇、米灌肠、鸡豆凉粉、瑞吉粑粑等当地特色美食,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让人回味无穷。 在一家叫“美不胜收”的饭庄里,大家边品尝美食边聊天,欢声笑语不断。只有小隐眉头微蹙,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那偶尔露出的笑容也显得极为勉强,似乎心事重重,在这欢快的氛围中,显得格格不入。 殷冷知道小隐在忧心什么,用胳膊肘轻轻捅捅他,小声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小隐点点头,从座位上站起来,嘱咐道:“我和殷冷去外面走走,吹吹风,你们继续享受美食,但切记不要惹事生事,凡事要低调。” 他特意走到钟欣的身边,在他的肩头轻轻拍了拍,接着说:“你多关照他们俩!” 钟欣连连点头。他自然明白小隐的意思,是要他多留意丁三和丁四,防止他们因为好奇心或者冲动而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小隐和殷冷走出饭庄,晚风轻轻拂过,带着一丝河水的清新和远处饭庄飘来的香气。街道上的行人络绎不绝,商贩的叫卖声、行人的交谈声交织成一首城市的夜曲。 然而,他们却选择避开这喧嚣,走向了一条较为宁静的河边小道。 河边,柳树依依,月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仿佛一条银色的丝带在夜色中轻轻摇曳。他们并肩而行,偶尔交谈几句,但更多的是沉默,享受着这份默契和宁静。 偶尔,一阵微风拂过,带来了丝丝凉意,也带走了心中的浮躁。 小隐的眉头依然微蹙,但在这宁静的夜晚,他的心情似乎稍微舒缓了一些。 终于,殷冷打破了沉默,说到了小隐心中的忧虑:“你在担心乌丽公主?” 小隐长叹一口气,眼神中满是忧虑,道:“是呀。她失踪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苦?唉,我真的放心不下。” 殷冷理解地碰了碰小隐的手臂,安慰道:“别太担心,乌丽公主吉人天相,她又聪明又坚强,她一定能照顾好自己。或者我们可以计划一下,明天就去雪龙山看看?” 小隐点点头,眉头稍展,道:“我们这就回去同老武商量一下,了解一下雪龙山上的情况。” 两人随即转身往回走,然而,刚折回大街,便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声, 路上的行人纷纷加快脚步,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殷冷拦住一个行人询问,那人说,前面打起来了,好多人,很可怕。 小隐心头一紧,担心是丁三、丁四惹事,连忙加快了脚步往“美不胜收”饭庄赶去。 第313章 雪龙山 “美不胜收”饭庄门口围了一大圈人,人群中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伴随着推搡和叫骂,气氛紧张得几乎要爆炸。 仔细一听,正是丁三、丁四和麻雄的手下在吵架,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动手了。 钟欣站在两群中间,焦急地劝说着双方,试图平息这场即将爆发的冲突。 然而,双方的情绪都异常激动,他们似乎听不进钟欣的劝说。麻雄的手下挥舞着拳头,大声叫嚣着要教训对方;而丁三、丁四也不甘示弱,他们瞪着对方,准备随时反击。 就在双方即将动手之际,老武挤进人群,拦住丁三、丁四,责备道:“我才去上个茅厕,你们怎么就闹起来了。” 丁三指着麻雄的手下道:“不是我们闹事,是他们挑事,口口声声说要教训我们东夷贱民。” 丁四也道:“他们就是来挑事的,今儿非得好好教训他们一顿不可!” 麻雄的手下纷纷道:“好呀,来呀,动手呀!看我们怎么收拾你们!” 老武抱拳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两位兄弟若有得罪你们的地方,我代他们向你们道歉!大家都是来参加勇士大会的,坏了规矩对我们双方都不利。” 勇士大会,严禁参会者私下斗殴,违者,一概取消参赛资格。 说完,张开双臂将丁三、丁四用力往后推。钟欣在一旁帮衬,好说歹说将二人推到了人群之外。 麻雄的手下继续骂道:“你们东夷的也敢老三老四,迟早收拾你们,等着吧!” 这时,小隐和殷冷赶到了。丁三、丁四最怕殷冷,立刻低头不吭声了。 小隐知道惹事的一定是麻雄手下,只是淡淡地道:“算啦,吃饱喝足了,大家回客栈睡觉去吧。” 一场冲突总算息事宁人了。 小隐回到客栈后,立刻将老武叫到了自己的房间,怀揣着对玄冰宫深深的好奇,他迫切地向老武询问关于那里的详情。 老武详细解释道:“前往龙雪山,路程约有五十里,只需半个多时辰的脚程便可抵达山脚。但登山而上,则需花费整整一个时辰。山顶之上,有一片开阔的平地,上面矗立着一座宏伟的魔姬神庙,可容纳数千人同时朝拜。平日里,百姓们都在神庙内虔诚地祈祷。” 他继续描述道:“玄冰宫,位于龙雪山上终年冰封的龙角峰之巅,其实是一个巨大而深邃的冰洞。据闻,那里的冰洞众多,大大小小共有三十六个,形状各异,有的深不见底,有的则宽敞如同厅堂。” “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我们此行所要寻找的玄冰宫。它高大而宽敞,内部空间足以容纳上千人。传说玄冰宫内藏有无数秘密和珍宝,但因其地势险峻,且常年被冰雪覆盖,鲜有人能真正踏入其中。” 小隐听后,不禁面露惊异之色:“如此多的冰洞,要找人岂不是难上加难?” 老武点了点头,沉声道:“最大的难题在于平时难以到达。通往峰顶的山路只有一条狭窄的小径,而进入玄冰宫还须经过一扇巨大的石门。这扇石门平日里紧闭,据说只在每年的夏至和冬至之日才会开启,让信徒进宫觐见魔姬。” 小隐皱起眉头,追问道:“那么玄冰宫里究竟住了多少人?他们平时是如何从山下获取生活所需的呢?” 老武思索片刻,回答道:“据说山上居住着数百名女子,她们大多是身世悲惨、饱受苦难的人,被魔姬收留于此。按常理,她们应该需要定期下山采购补给。” 小隐感叹道:“几百个遭受苦难的女子,听起来魔姬还挺有慈悲之心的。” 老武却摇头道:“魔姬的性格亦正亦邪,关于她的传说众多,真假难辨。谁也无法真正了解她的真实面目。” 小隐好奇地问道:“那魔姬真的拥有强大的法力吗?还是只是武功高强?” 老武摇了摇头:“这我也不清楚,没人真正见识过她的法力。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百蛮三十六鬼主都对她服服帖帖,绝不敢有丝毫违抗。” 小隐疑惑道:“她究竟凭借什么能够收服这些桀骜不驯的大鬼主呢?” 老武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问题,恐怕只有那些大鬼主自己才能解答了。” 小隐灵光一闪,道:“对了,你们的大鬼主彦昌应该知道吧?我们去问问他不就行了?” 老武点头称是:“白公子对我们大鬼主有恩,想来大鬼主不会对你隐瞒真相的。只是他要等到夏至前日才会到来,白公子要见他,恐怕还需多等几日。” 小隐坚定地说道:“不管如何,我们还是要先去看看。或许能发现一些线索。” 老武点头答应:“好的,明日我陪你们过去,还给你们当向导。” 小隐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那就有劳你了。” 次日大清早,小隐、殷冷和老武三人便骑上快马前往雪龙山。 半个时辰后,抵达雪龙山脚下,三人寄存了马匹,步行登山。三人脚程快,不到一个时辰,便见到了魔姬神庙。 神庙矗立在雪龙山之巅,巍峨而庄严,仿佛是大自然与人类智慧相结合的杰作。它的外观以巨石和冰晶为主要材料,巧妙地融入了雪山的自然风貌,使得整个神庙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和谐而神秘。 神庙的入口是一扇巨大的石门,门上雕刻着复杂的符文和图案,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石门的两侧立着两座巨大的石像,它们面目狰狞,手持武器,守护着神庙的安宁。 走进神庙内部,只见空间宽敞而高大,光线透过屋顶的缝隙洒落进来,形成斑驳的光影。神庙内部摆放着各种供品和祭祀器具,它们整齐而有序地排列着,散发出一种庄严肃穆的氛围。 神庙的墙壁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既有传统的图腾纹样,又有描述魔姬神话故事的壁画。这些图案色彩斑斓,线条流畅,生动展现了魔姬的神秘与力量。 在神庙的最深处,供奉着魔姬的神像和她的四个护法,冰凌、雪霁、寒露和霜华。神像高大而威严,面容慈祥而庄重,仿佛能够洞察世间的一切。神像周围弥漫着淡淡的香气,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之情。 整个神庙充满了神秘与庄严的气息,仿佛是一个连接着人间与神界的桥梁,让人在敬畏中感受到一种超越世俗的力量。 朝拜的香客们来自四面八方,他们身穿各种服饰,手持香火,脸上带着虔诚与敬畏的表情。他们的步伐缓慢而坚定,每一步都承载着对神灵的敬畏和祈愿。 在神庙的广场上,香客们排成长长的队伍,等待进入神庙内部。他们默默地祈祷着,低声地诵念着经文,声音虽低,却充满了对神灵的敬畏和感激之情。 进入神庙后,香客们会恭敬地献上香火和供品,然后跪在神像前,闭上眼睛,虔诚地祈祷。他们的祈祷声此起彼伏,汇聚成一股神圣而庄严的氛围,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香客们的年龄和身份各不相同,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心愿——向神灵祈求平安、健康和幸福。他们的虔诚和信仰,使得整个神庙都充满了神秘而庄严的气息。 整个朝拜过程虽然短暂,但对于香客们来说,却是一次心灵的洗礼和升华。他们在这里找到了信仰的力量,也找到了心灵的慰藉和安宁。 小隐望着眼前宏伟的神庙,心中涌起一股虔诚之情,建议大家也拜一拜,向魔姬娘娘表示一下敬意。 老武听后,迅速去取来了香火和供品。三人虔诚地拜了一番,奉上供品插上香,才继续他们的探寻之旅。 随后,三人踏上了通往龙角峰的路,探寻玄冰宫。 远处的龙角峰高耸入云,直插天际,与蓝天相接,形成了一道令人叹为观止的风景线。山巅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宛如银色的皇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散发出迷人的光芒。 沿着山路向上攀登,周围的景色令人陶醉。雪山被茂密的森林环绕,树木郁郁葱葱,与白雪相映成趣,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山间溪流潺潺,清澈见底,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仿佛是大自然的乐章,让人心旷神怡。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三人进入了更深的雪域。四周开始出现厚厚的白雪,仿佛置身于一个冰雪的世界。脚下是松软的积雪,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让人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刺激和兴奋。周围是云海缭绕,直如置身于仙境之中,感受到一种超凡脱俗的境界。 殷冷被眼前的美景深深吸引,赞叹道:“魔姬真会找地方,这里真的太美了!” 小隐则好奇地问道:“这里看起来冰天雪地,但好像并不像我们想象中那么冷。那山上的冰洞,应该会冷很多吧?” 老武解释道:“白天,尤其是像这样阳光明媚的日子,确实不会很冷。但如果是阴雨天气,特别是夜晚,那就非常寒冷了。至于那些冰洞,确实会比较冷,但我们没有在里面过夜过,所以不太清楚具体有多冷。不过我想,冷总归是冷的吧。” 殷冷听后,不禁打了个寒战,担忧地问道:“整天住冰洞,肯定冷,他们受到了吗?” 小隐道:“魔姬我不清楚,但其他人都是凡人,肯定怕冷,我想他们应该有御寒的法子吧,总不可能硬扛。” 就在这时,老武指向前方,道:“看,那就是进玄冰宫的第一道山门。我记得里面好像还有一道门,稍微小点。” 小隐抬头望去,只见小路尽头现出一座山峰挡住了去路,两扇足有一丈高的大石门紧闭着。门前无人把守,想来守门人应该在里面一侧。 他环视四周,试图找寻可攀越山峰过去的途径,但山峰覆盖着厚厚的冰雪,应该滑溜得紧,估计攀爬上去并非易事。 他不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失望地道:“看起来这道石门是进宫的必经之路,别无他途。” 老武点头道:“是呀,所以玄冰宫才会显得那么神秘,让人无法轻易接……” 话未说完,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阵车轱辘的声响,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三人同时回头望去,只见三个面纱遮脸的女子推拉着一辆满载货物的板车缓缓上山而来。 她们身着统一的深紫色束腰长袍,裙摆宽大飘逸,上面绣着精致的藤蔓和花朵图案,显得既神秘又优雅。 板车上载的货物不少,坡高路滑,三人早已汗流满面,气喘吁吁。 看到这一幕,老武大喜道:“机会来了,天助我们也!” 第314章 玄冰宫 三人二话不说,卷起袖子便跑下去帮着推车。人多力量大,不一会,便将车子推到了石门前。 三个女子中,一个年纪稍大的擦擦脸上的汗,感激地看着他们道:“谢谢三位帮忙,真是辛苦你们啦。你们是游客吗?这里是禁地,普通人是不允许进入的,你们赶紧下山去吧。” 小隐三人闻言,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老武首先开口道:“姑娘,我们并非普通游客,而是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进入玄冰宫。能否请姑娘代为通报一下?” 那女子当即沉下脸来,严肃地说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不知道玄冰宫的规矩吗?每年除夏至日和冬至日对外人开放外,其他时间是严禁外人入内的,尤其是男子。这是魔姬定下的规矩,天下没人敢违抗。我奉劝你们,别不知好歹,赶紧下山去吧!” 老武还想说什么,小隐迅速拉拉他的衣袖,低声说道:“既如此,我们下山就是。多谢提醒,告辞!” 说着,小隐朝老武和殷冷使个眼色,率先朝山下走去。老武和殷冷虽然不解其意,但见小隐如此果断,也只好紧随其后。 那女子见三人下山,长舒一口气,双掌互击,拍了三记,只听石门旁边“吱嘎”一响,现出一个小洞来,里面似有人往外窥探,接着一个声音问道:“是巴姐吗?” 巴姐道:“是我,我们采购了大米和面粉回来了。” 紧接着,石门内传来轰隆轰隆一阵巨响,大石门缓缓开启,巴姐和另外两名女子重新拉起板车,缓缓进入石门。 她们刚进入石门,猛见小隐如闪电般抢进了石门内,接着,殷冷和老武也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石门内,另有两名年轻女子,腰佩长剑,显然是守门的。 五名女主见小隐三人强行进入石门,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同时拔剑指住了他们。 巴姐厉声呵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强闯我玄冰宫圣地?” 老武正要开口解释,小隐再次举手制止了他,目光迅速扫向门内深处,发现百步外果然还有一扇石门,门前亦有两名持剑女子把守,但那扇石门像是临时搭建在山道上的,看起来比较普通,也不太高,似乎轻轻一跃便可从上面进入。 巴姐见对方不言,更加愤怒,再次厉声追问道:“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有何企图?敢在我玄冰宫放肆!” 小隐忽然拔剑,但听“当当当”数下,巴姐五人手中的长剑几乎同时被震落,她们惊愕万分,后退两步,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神定气闲的小隐,他早已将剑插回剑鞘,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小隐没有多言,示意老武和殷冷紧跟自己,迅速朝里面那扇看似普通的石门奔去。 那边守门的女子发现这边动了手,其中一人急推门进去,不一会,里面奔出来十几名女子,手持长剑,迅速将三人围堵在了石门前。 其中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子用剑指着小隐三人,瞪眼质问道:“大胆狂徒,敢闯我玄冰宫圣地,你们不想活啦!” 这时,巴姐急匆匆跑了过来,指着小隐三人,道:“乌嫂,他们三人不知是哪来的,趁我们货车进石门的空隙,强闯进来,问他们话,他们也不说。简直岂有此理!” 殷冷忍不住发话道:“什么岂有此理!我们上山来有事找魔姬,你们不但不给通报,还拿剑威胁我们,你们才岂有此理!” 乌嫂道:“魔姬岂是你们想见就见的!不知天高地厚!你们触犯了规矩,不让你们尝点苦头,不会长记性,来人,将他们统统拿下!” 话音刚落,小隐已如闪电般冲向乌嫂,指尖在她右手的合谷穴上轻轻一触,乌嫂顿时感到一阵刺痛传遍右臂,半边身子都麻了,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中的长剑。 小隐顺势将长剑夺入手中,接着他身形飘忽,如鬼魅般穿梭在众女子之间。 他手法娴熟,每一次出手都精准无误,众女子手中的长剑一一被他夺走。 只见小隐身形一顿,随后十几支长剑被他凌空甩出,如同飞箭般齐齐插入路边的山石之中,剑柄在风中颤抖,发出嗡嗡的响声。 小隐随即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原位,这一切就发生在转瞬之间。 乌嫂等十几人目睹了小隐这惊人的身手,一个个惊得花容失色,她们左手紧握着酸麻的右腕,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完全不知所措。 殷冷见机上前,冲她们冷冷地道:“知道厉害了吧,早告诉你们我们并非普通人。现在我们有资格见你们的魔姬了吗?” 乌嫂终于缓过气来,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对身边的一位少女小声道:“小香,快去找雪霁护法。” 叫“小香”的少女答应一声,迅速跑进了石门内。 乌嫂显然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很快镇定下来,双手合十向小隐恭敬地说道:“这位公子武功盖世,我们不是对手,敢问高姓大名?找我们魔姬何事?” 殷冷抢先回答道:“这位是大成帝国巴泸藩王白小隐,你们玄冰魔姬绑架了我们的乌丽公主,我们是来找她要人的!” 乌嫂一愣,随后道:“原来是大成王爷,久仰大名。但阁下说我们绑架你们的乌丽公主,可有凭据?我们魔姬一向慈悲为怀,广施恩泽,岂会与这种下三滥的事沾边!” 殷冷冷笑一声,反驳道:“说的比唱的好听!我看不见得吧。我们有证据,不然我们何必千里迢迢从大成赶来。对啦,你又是何人?在玄冰宫能说得上话吗?” 乌嫂双手合十道:“失礼了,我忘了自我介绍。我是玄冰宫雪霁护法属下剑部首领乌英,因为年长一些,大家都叫我乌嫂。我已经让小香去请雪霁护法了,请王爷稍候片刻。” 老武插话道:“大成帝国王爷驾到,你们玄冰宫难道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懂吗?” 乌嫂微笑道:“在我们玄冰宫,不分高低贵贱,人人平等,即便是大鬼主驾临,我们也会和普通百姓一视同仁。请各位理解,也请王爷多多包涵!” 殷冷眉头一挑,道:“好一个‘不分贵贱,人人平等’!如果玄冰宫真的能做到这一点,那当真是人间天堂了。” 言下之意,显然他对乌嫂的话持保留态度,并不完全相信。 乌嫂继续微笑,解释道:“这确实是我们玄冰宫几百年来代代相传的精神,它不仅仅是一个口号,更是我们每一位玄冰宫人内心的信仰和行动准则。我们努力在日常中践行这一理念,无论是对待宫内的姐妹,还是对待外来的宾客,我们都坚持平等与尊重。” 殷冷的眼神中带着冰冷的锐利,她讽刺道:“以少女的鲜血为引修炼魔法,甚至用无辜少女的生命来滋养你们玄冰宫的弟子,这就是你们口口声声宣扬的‘不分贵贱,人人平等’?” 乌嫂被这一番话震惊得脸色大变,她连忙双手合十,诚惶诚恐地道:“罪过!罪过!这位姑娘,您可能对我们玄冰宫有所误解。我们玄冰宫确实有魔法部专修魔法,但绝不存在如您所说那种情况。我们秉持的是济世救人的宗旨,旨在守护百蛮的安宁与和平。修炼魔法,不过是为了保护我们的族人,扞卫世间的正义。”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您提到的那些骇人听闻的谣传,我发誓,我们玄冰宫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如果有人恶意中伤我们,我们必会追查到底,还自己一个清白,也绝不放过任何诋毁我们名誉的人。” 殷冷继续反驳道:“无风不起浪,你们玄冰宫若真的清白,那为何会有这样的传言?难道空穴来风不成?” 乌嫂道:“姑娘,你们从未到过玄冰宫,根本不了解我们玄冰宫内的真实情况,何以就相信江湖上那些恶意的谣传呢?” 殷冷不禁微微一笑道:“说的也是,百闻不如一见。那就请乌嫂让我们进去看看你们玄冰宫的真相吧。” “这……”乌嫂不禁迟疑,“这事我……做不了主。” 正尴尬间,小香从石门里跑出来,轻声对乌嫂道:“霜华护法来啦。” 她的声音虽小,但在这寂静的氛围中却听起来格外清晰。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扇缓缓开启的石门。 一阵寒风拂过,带来淡淡的冰香,伴随着一位女子秀盈的身影逐渐显现。她便是玄冰宫的第四护法——霜华。 她身着银白长裙,裙摆随风轻扬,仿佛与周围的冰雪融为一体。裙裾上绣着精致的冰雪花纹,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犹如冰雪中绽放的花朵。 她的面容清丽脱俗,如同冰雕玉琢,透出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她的眼眸深邃而明亮,宛如星辰,闪烁着清冷而坚定的光芒。 霜华护法步入众人视线,她的每一步都显得从容不迫,仿佛与周围的冰雪世界形成了完美的和谐。她的举止间透露出一种威严与优雅,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意。 在场的玄冰宫弟子同时双手合十齐声道:“参见四护法!” 霜华护法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她的目光在小隐等人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随即恢复平静。随后,她转向乌嫂,声音清冷而有力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乌嫂连忙上前,将事情的原委详细解释了一遍。霜华护法听后,微微蹙眉,转身向小隐微弯了弯腰,双手合十,道:“大成王爷驾临,玄冰宫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海涵。” 小隐见状,也连忙回礼道:“护法客气了,我们为救乌丽公主,强闯山门,实属无奈。冒犯之处,还请护法见谅。” 霜华道:“你说的绑架乌丽公主之事,我从未听说过,前两天山上的确来了一位贵客,是不是你们说的乌丽公主,我尚需查证,但魔姬宫主和大护法亲自接待她,待会去一问便知。” 小隐闻言,心头一喜,急切道:“能否麻烦霜华护法现在就去问一问?” 霜华沉思片刻,道:“此事我会尽快查证,但你们三人擅闯我玄冰宫,触犯门规,按律当重罚……” 殷冷忍不住打断她道:“哟,那是你们玄冰宫的门规,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又不是你玄冰宫的人!” 小隐拉拉她的衣袖制止她说话,上前一步,抱拳向霜华道:“殷冷姑娘性格直率,还请护法不要见怪。我白小隐只求乌丽公主平安,若护法想追究,我愿一力承担。霜华护法想怎么样,就请划下道来,我必接。” 霜华微微一笑,道:“王爷过谦了。素闻王爷剑法天下第一,今日既然来到我玄冰宫,正好请教请教!” 这敢情是要比武的节奏了。 然而,天下第一的剑法,能战胜天下第一的魔法吗? 霜华转身朝身后的弟子朗声道:“大开石门,恭迎大成王爷进宫!” 一众弟子急急让开道,整齐地排列在路旁,双手合十于胸前,齐声道:“恭迎大成王爷进宫!” 第315章 八卦锁魂 三人随着霜华穿过石门,门后的世界仿佛换了一个天地。脚下的道路平整而光滑,犹如一面巨大的镜子,泛着幽幽的冷光,让人不寒而栗。 道路两旁,精心雕琢的冰墙矗立,晶莹剔透,闪烁着诱人的光泽,仿佛能吸引人的灵魂。 他们约莫走了五六十步,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宏伟的冰洞出现在他们面前。这个冰洞仿佛是大自然的杰作,洞口宽阔而高耸,宛如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户。 在洞口的旁边,一块高大的冰岩矗立,上面镌刻着“玄冰宫”三个大字。这三个大字笔力遒劲,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冰寒之力,与周围的冰雪世界融为一体。 每一个字都仿佛有生命一般,散发着冰冷而威严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小隐、殷冷和老武站在冰洞前,望着那块冰岩上的大字,心中充满了震撼和期待。 霜华微微颔首,声音清冷而有力:“这便是我们玄冰宫的入口,‘玄冰宫’三字乃是由我宫祖师亲手所刻,蕴含着我们玄冰宫的威严与力量。请随我来。” 进入玄冰宫,仿佛穿越到一个由冰雪与匠心共同打造的奇幻王国。宫殿内部,巨大的冰晶拱顶高悬,无数冰晶在幽蓝的光芒中闪烁,宛如星辰点缀夜空。 这些冰晶不仅美丽,更似乎蕴含着一种神秘的力量,让人心生敬畏。 脚下,冰面光滑如镜,反射着周围的一切,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垠的冰晶迷宫。而在这冰面的中央,一条紫色的地毯蜿蜒展开,宛如一条神秘的河流,引领着人们前行。地毯上绣着精致的图案,或许是古老的图腾,或许是神秘的符文,它们与冰宫的氛围相互呼应,增添了一抹神秘而高贵的色彩。 精心雕刻的冰雕艺术品错落有致,每一座都独具匠心,仿佛诉说着古老的故事。有的冰雕是栩栩如生的动物,有的则是形态各异的植物,它们栩栩如生,仿佛要跃出冰面,为这冰宫增添了几分生动与活力。 更为引人注目的是那些神像雕塑。它们或站立,或盘坐,或昂首挺胸,或低头沉思,每一个神像都雕刻得栩栩如生,仿佛有着真实的生命。这些神像有的庄严肃穆,有的慈眉善目,有的威武霸气,它们代表着不同的神灵,守护着这片冰雪世界。 途中所遇见的女子们脚下皆穿着木制的冰鞋。这些冰鞋设计精巧,由上等木材经过特殊工艺制成,底部镶嵌着锐利的刀片,使得她们能在冰面上往来穿梭,运转灵活,速度极快。 她们身着飘逸的衣裙,在冰面上翩翩起舞,或是轻盈地滑行,或是迅速地转弯,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优雅而自如。她们与冰面、冰雕和神像雕塑融为一体,共同构成了一幅动人的画卷。 四周的冰墙和冰柱上,雕刻着复杂的图案和符文,它们与地毯上的图案相互呼应,为整个宫殿增添了一抹神秘而深邃的色彩。宫殿的深处,高大的冰柱支撑着高耸的殿堂,宝座上铺着洁白的皮毛,上方悬挂着巨大的冰晶吊灯,发出柔和而冷冽的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冰香,让人感到一阵清凉和宁静。而女子们脚下的冰鞋在冰面上划过的声音,以及她们轻盈的舞步声,则像是一首美妙的乐曲,为这个冰雪世界增添了一抹动人的旋律。 整个玄冰宫,仿佛是一个冰雪与艺术交织的殿堂,充满了神秘、美丽和乐趣。它让人感受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人类的匠心独运,更让人对这片冰雪世界充满了无限的遐想和向往。 走出冰洞,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开阔的冰雪之地展现在他们面前,宛如一座巨大的溜冰场,纯净而壮丽。 六七十名女子身着飘逸的衣裙,脚穿精致的冰鞋,正在这片冰雪之地上集体舞剑。 她们的动作优雅而矫健,手中的长剑在冰面上划出一道道银白的光芒,仿佛与冰晶的光芒相互辉映。 每一次剑尖的颤动,都伴随着冰鞋在冰面上划过的清脆声响,如同冰雪的乐章,悠扬而动听。 女子们的身姿随着剑舞的节奏而起伏,她们的裙摆在风中轻轻飘动,宛如一朵朵盛开的冰花。她们的脸上洋溢着自信与坚韧,眼神中闪烁着对冰雪世界的热爱与敬畏。 这片冰雪之地仿佛成为了她们的舞台,她们在这里尽情展现着舞剑的技艺与风采。周围的冰雪景色与她们的表演相互映衬,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他们被这壮观的场景所震撼,仿佛置身于一个冰雪的仙境之中。他们静静地欣赏着女子们的表演,感受着冰雪世界所带来的纯净与美丽。 广场的四边矗立着高大的神像冰雕,这些冰雕细致入微,栩栩如生,仿佛神灵降临人间,守护着这片圣地。每一尊神像都雕刻得庄严肃穆,目光深邃,给人一种神秘而威严的感觉。 神像与神像之间悬着数根粗大的麻绳,似乎是用来练习轻功之用。想来玄冰宫弟子的轻功必然绝佳。 广场的正面,一座更加宏伟壮观的冰宫映入眼帘。这座冰宫气势磅礴,巍峨耸立,彰显着无尽的威严与力量。它的每一个细节都经过精心雕琢,无论是冰柱的纹理,还是冰墙的图案,都充满了艺术感。 在冰宫入口的正上方,四个大字“魔姬圣宫”镌刻得清晰而有力。这四个字仿佛蕴含着一种神秘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看来,这里便是朝拜玄冰魔姬的圣地了。神秘的雕像,宏伟的广场,都彰显着对魔姬的崇高敬意。 霜华解释道:“每年夏至日和冬至日,百蛮三十六鬼主都会齐聚此地,他们身着盛装,手持贡品,共同朝拜圣姬,接受圣姬的赐福。” 随着她的叙述,仿佛可以想象出那庄严而盛大的场景:三十六鬼主带领各自的部族要员,虔诚地跪拜在魔姬的冰宫前,祈祷声、鼓乐声交织在一起,响彻整个广场。 玄冰魔姬则端坐在冰宫之中,用她无尽的力量和智慧,赐予每一位前来朝拜者以祝福和庇护。 “白小隐,看剑!” 一声清叱骤然响起,如同冰雪中的裂帛之音,瞬间打破了广场的宁静。 只见一名女子,身姿矫健,突然从人群中如箭一般冲出,她手中长剑闪烁着寒光,脚下冰鞋在冰面上划出优雅的弧线,疾速冲向小隐,气势凌厉,快如闪电,仿佛一阵寒风席卷了整个广场。 小隐面无惧色,目不转睛地盯着奔袭而来的女子。见她面容冷艳,眼眸如冰,透出一股坚定与果决。一袭白衣如雪,轻盈而飘逸,与周围的冰雪世界融为一体。飘动的衣摆上面绣着精致的冰花图案,腰束一条淡蓝色的丝带,随风轻舞,远看起来,宛如仙子下凡。 说时迟,那时快,转瞬间,那女子的剑已刺到小隐胸前。旁边的殷冷见小隐无动于衷,像是没看见袭击者似的,不由惊叫出声:“小隐,小心!” 岂料,那女子的剑尖距小隐尚差五分时,便再也进不得半分,却是小隐不慌不忙,伸出两指夹住了她的剑身,令她进退不得。 那女子颇觉尴尬,脸一红,抬脚便踢,小隐手腕一抖,松开了手指,一股大力瞬间推动女子疾速后退,停都停不下来。 霜华惊叹道:“她是玄冰宫三护法雪霁。王爷神功,果然名不虚传。” 雪霁好不容易止住滑动,恼羞成怒,挥动一面小彩旗,高声道:“布阵!” 随着雪霁一声令下,六十四名女子迅速行动起来,她们脚踏冰鞋,身姿矫健,如同冰雪中的精灵般迅速而有序地排列成一个复杂的阵型。 这便是玄冰宫着名的八卦锁魂剑阵。 阵型中央是一个空心的圆形区域,外围则是由八个方位组成的八卦图案。每个方位上都有八名女子,组成一个小八卦,她们手持长剑,剑尖指向圆心,形成八个尖锐的角。 八个小八卦则组成一个巨大的八卦图,在冰面上移位旋转,令人眼花缭乱。 这些女子们身着统一的白色衣裙,衣裙上绣着精致的冰花图案,与她们手中的长剑交相辉映。她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如同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每一个转身、每一个步伐都显得那么精准而有力。 随着雪霁的指挥,阵型开始缓缓转动。外围的女子们以圆心为中心,开始按照八卦的方位进行旋转,同时她们手中的长剑也随着身体的转动而挥舞起来,剑光闪烁,寒气逼人。 在阵型的中心,一股强大的剑气逐渐凝聚起来。这股剑气如同龙卷风般旋转着,将周围的空气都带动得呼啸起来。而外围的女子们则不断地挥剑加入,使得这股剑气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凌厉。 八卦锁魂剑阵一旦启动,便如同一个巨大的旋涡般将敌人卷入其中。在这股剑气面前,任何敌人都会感到无法抗拒的压迫感,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向他们压来。而在这股剑气中,还蕴含着玄冰宫独特的剑法,每一剑都蕴含着无尽的寒意和杀机,足以让敌人胆寒。 整个八卦剑阵在冰面上旋转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剑鸣声和呼啸的风声,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被这股剑气所冻结。 在这股剑气面前,殷冷和老武感到一阵寒意袭来,情不自禁连退两步。殷冷赞道:“好厉害!这又是什么剑阵?” 小隐淡淡地道:“八卦锁魂剑阵。” 第316章 狼狈之战 站在小隐身边的霜华赞道:“王爷果然见多识广,一眼便识别出阵法。王爷可愿入阵一试?” 这时,处于大阵核心位置的雪霁也高声喊道:“白小隐,有本事入阵来试一试!” 小隐心道:原来玄冰宫也是要靠剑阵来御敌的。玄冰魔姬,魔在何处? 他随即道:“我今日来此,无意挑战玄冰宫,我只想救回乌丽公主。请霜华护法先查证公主的情况吧。” 霜华听后,微微一笑,话中带刺地道:“王爷这是表示怯战吗?如果你想见到大护法和魔姬宫主,破阵是唯一的途径。既然王爷怯战,那就请回吧。看在你是大成王爷的份上,我们玄冰宫便不为难你了。” 小隐闻言,不由胸中豪气涌动,但仍以平静的语气道:“八卦锁魂阵源自八卦连环剑阵,最早的时候称为九转八卦阵,比之七绝星辰剑阵更为繁杂,也更为凶险。玄冰宫独创冰舞剑阵,剑士们往来穿梭,既快捷又好看,倒是闻所未闻,颇有创意。 白某不是不想试试剑阵的威力,只是乌丽公主失踪那么多天,音讯全无,实在令人担心。若是白某侥幸破阵胜出,今日便非见到玄冰魔姬不可。霜华护法,你意下如何?” 霜华迟疑道:“这个……我有把握让你见到大护法,但能不能得到魔姬接见,得看机缘。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一定查清楚乌丽公主之事是否与我玄冰宫有关联。” 小隐沉吟片刻,问道:“魔姬在宫内吗?” 霜华点了点头,小隐心道:既然你人在玄冰宫,我便有办法逼你出来相见! 随后,小隐取剑在手,道:“好,一言为定。你让她们做好准备!” 霜华大喜,当即高举双手,在空中做了几个手势,阵中雪霁挥舞彩旗回应。 “寒霜舞剑!” 随着雪霁一声令下,六十四名女子仿佛化身为冰雪中的精灵,按照既定的路线在冰面上轻盈地滑行。她们的长发随风飘动,与衣裙一同在寒风中翻飞,如同仙子下凡。 她们手中的长剑,在寒光中闪烁着清冷的光芒,随着她们的动作,剑光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雅的弧线。这些弧线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幅精美的图案,仿佛是在冰面上绘制出了一幅幅动人的画卷。 她们的舞姿矫健而优美,每一次转身、每一次挥剑都自然流畅,既展现了女性的柔美,又体现了剑法的刚烈。 动作时而急促如暴风骤雨,时而舒缓如涓涓细流,力与美的结合令人叹为观止。 紧接着,雪霁发出了第二个指令:“霜刃破空!” 六十四名女剑士如同冰雪中苏醒的战魂,瞬间散发出冰冷而锋利的杀气。她们在冰面上急速滑行,如同幽灵般无声无息。每一双眼睛都闪烁着冷冽而锐利的光芒,仿佛能够冻结敌人的灵魂。 她们手中的长剑,闪耀着森寒的锋芒,剑尖所指之处,空气中似乎都凝结了杀意。随着她们的动作,剑光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轨迹,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撕裂开来。 伴随着剑阵的全面启动,大阵中的杀气越来越重,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被冻结。 剑光与冰面相映成辉,形成了一道道致命的轨迹。这些轨迹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充满杀机的剑网,欲将敌人牢牢地困在其中,然后撕裂成碎片。 女剑士们的招式看似柔美其实刚烈,看似优雅其实致命。 她们的身姿如同流水般灵动,却又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势。 她们的剑尖如同冰晶般晶莹剔透,却又隐藏着足以致命的寒芒。 小隐一下场,立即后悔了。 因为他发现他根本站不稳脚跟,连着两个趔趄,差点跌倒,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他只得以剑柱地,勉强稳住身形。 霜华在一旁掩面而笑,而殷冷则担心地提醒着:“小隐,小心呀!” 她转而向霜华提出抗议:“你们这样不公平,地这么滑,站都站不稳,怎么打呀?” 霜华微笑道:“大家都在冰上打,他也可以穿溜冰鞋呀!” 穿溜冰鞋? 从来没学过,没练过,行吗? 殷冷一时无言以对,把目光转回场中,发觉女剑士们已展开猛烈的围攻,小隐跌跌撞撞,渐行渐远,她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此刻的小隐,算是吃尽了苦头。他在剑阵中颤颤巍巍,连滚带爬,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女剑士们对他发起了轮番进攻,而对于小隐而言,别说进攻,便连防守、躲避都变得十分困难。此前心中想好的破阵之招,半招也使不出来。 天一门两大镇山剑阵,“除魔七英”和“卫道八雄”,“七英”参考的是北斗七星阵,而“八雄”则更多地参考了九转八卦阵。 因此,小隐熟悉阵法的变化,对于破阵胸有成竹。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地面是厚实的冰,滑溜得紧,普通鞋子根本站不住脚,稍一发力,身体便滑了出去,若非他定力强,早摔得七荤八素。 女剑士们脚穿溜冰鞋,滑行速度快,行动自如,迅速将小隐重重包围,轮番进击,而小隐只能靠团身翻腾跌跌滚滚躲避袭击,一身上乘剑术根本施展不出来。 幸好小隐熟悉剑阵的变招,虽然躲得狼狈至极,勉强能逃过凌厉的剑锋,但衣裤上却早已被刺破了好几处洞。 殷冷在旁边看得揪心,眼见小隐在冰面上疲于奔命,狼狈不堪,她焦急得几乎要跳脚了。终于,她再也忍不住,再次向霜华提出了抗议:“不行,这样绝对不行!小隐太吃亏了,你……你马上让她们停下来,不要再打了!咱们换地方比!” 霜华却保持着微笑,轻轻摇了摇头道:“剑阵已经启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我也没这个能耐命令她们停手。” 殷冷急切地问:“那谁能让她们停下来?是魔姬吗?” 霜华回答道:“圣姬当然可以,或者你也可以去问问大护法。” “大护法?”殷冷疑惑地问,“大护法在哪里?” “喏,在那呢!”霜华用手朝魔姬圣宫方向指了一指。 殷冷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对面高处一张椅子上端坐着一位美艳女子,身后恭立着三位侍女打扮的年轻女子。 她正是大护法冰凌,她身着一袭素白长袍,面容清丽,气质冷冽,眼神中透露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正静静地注视着场中的战斗。 殷冷见了,心中一喜,向霜华道声“谢谢”,立刻转身沿着冰场边缘的小路兴冲冲地朝魔姬圣宫的方向跑去,希望请求大护法冰凌帮助停止这场不公平的比试。 然而,当殷冷接近大护法冰凌,她身后一位侍女忽然抢上前将殷冷挡在了丈外,并用剑指着殷冷,喝道:“什么人?敢惊扰大护法观战!” 殷冷急忙抱拳行礼,解释道:“请转告大护法,我是殷冷,我有急事需要见大护法,是关于场中比试的。” 侍女闻言,眉头微皱,瞥了一眼场中,然后转头对殷冷说:“请稍候,我需向大护法禀报。” 说完,侍女转身走向冰凌,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冰凌微微点头,示意侍女让殷冷过来。 侍女得到命令后,收起了剑,对殷冷说:“大护法同意你见她,请随我来。” 殷冷感激地点了点头,跟随侍女来到了冰凌面前。她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急切地说:“大护法,请您帮帮忙,场中的比试对小隐太不公平了,他不会溜冰,根本站不稳脚跟,没办法施展剑法,这样比试毫无意义!麻烦您赶紧下令,让她们马上终止比武,另换场地进行。” 冰凌闻言,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清脆而响亮,回荡在魔姬圣宫的空旷之中。笑声停止后,她目光如炬地看向殷冷,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与挑战。 “几百年来,从来没有人敢对我们玄冰宫不敬,更没有人敢强闯玄冰宫。你们三人不知天高地厚,犯我门规,霜华护法没有抓你们,反而给了你们机会,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说着,她把脸一沉,正色道:“敢触犯我门规者,一律处死!你们三人概不例外!白小隐能死在我玄冰宫‘八卦锁魂剑阵’中,对于一个武者来说,也算他这辈子有个了结了。” 开口闭口就要处死,敢情这位大护法冰凌比其他人更不讲道理。 殷冷气不打一处来,怒而质问道:“岂有此理!你们玄冰宫就这么不讲道理的吗?” 冰凌大怒,脸色一沉,叱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滚!” 她大袖一挥,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袭来,殷冷只觉自己如遭重击,整个人直飞出丈外,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喉头一甜,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殷冷挣扎着爬起身来,怒视着已转头继续观看场中比武的冰凌,心知自己远非其敌,只得强忍怒气,捂着胸口慢慢往回走。 这时,场上的比武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剑阵连连变招,加紧攻势,小隐虽然躲得狼狈,但最后一刻总是能巧妙地避开剑锋。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摸爬滚打逐渐上手,反应、速度和熟练度迅速提升。 在一次躲避中,他的脚意外踩中了一位女剑士的裙摆,使他得以迅速稳住身体,发出一招席卷八荒,将四面之敌逼退两丈。 然而,不幸的是,那位女剑士拼命逃窜,由于动作过于匆忙,她的衣裙被剑气撕扯,发出“嘶”的一声响动,裙摆当即被扯断。 小隐脚踩这块碎布,稳住了身形,开始转守为攻。 雪霁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变化,当即变招:“霜雪飘零!” 随着她的喝声,八位女剑士剑气相通,从冰面上削出无数冰晶,这些冰晶如同暗器般密密麻麻地袭向小隐,逼得小隐只得腾跃移位,放弃那块碎布作为立足之地。 但他很快找到机会,用剑削下了另一女剑士的一片裙摆,并以此借力,接连削下四片碎布,这样一来,他便有了多个可立脚之地,迅速加强了反攻。 但其中一位女剑士的裙摆被削得多了点,露出了里面雪白的肌肤和里面破损的内衬。她羞愤交加,怒视着小隐,大声骂道:“无耻!” 小隐意识到了自己的冒失,不敢再用裙摆碎布借力。 雪霁趁机加强了攻势,小隐只得继续在冰面上摸爬滚打,躲避凌厉的剑势。 第317章 大破剑阵 场外的老武看到小隐本来已经找到了站稳脚跟的方法,却又主动放弃,重新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忍不住高喊道:“小隐王爷,生死相搏,管那么多干嘛!放开手脚吧!” 殷冷也焦急地喊道:“小隐,你死我活,不要有顾虑!” 但不论两人怎么喊话,怎么提醒,小隐始终不肯再采用那种可能引起对手羞辱的战术。他坚守着自己的底线,尽管这让他在战斗中处于不利的位置。 雪霁见剑阵久攻不下小隐,她的脸上露出了焦躁之色。她知道,如果再不能击败小隐,那么这场战斗的结果将难以预料。于是,她深吸一口气,高喊道:“冰魄归元!” 这一声喝出,战场上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寒意。听名称,众人便知这将是剑阵的大招。 剑阵的运转突然变得缓慢而沉稳,除了八位女剑士依旧缠着小隐外,而其余的五十六位剑士全都在做同样的动作,长剑齐指天空,她们的剑尖闪烁着冰蓝色的光芒,一股强大的冰寒之气开始在空中汇聚,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蓝色气旋。 这个气旋越转越快,越转越强,周围的冰晶被卷入其中,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雪霁凝视着那个气旋,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决绝。当她感到气旋的力量已经凝聚到顶点时,她猛地挥剑,大喝一声:“归元一击!” 这一声喝出,如同雷霆般在战场上回荡。紧接着,六十四位女剑士同时挥剑,她们的动作整齐划一,那个蓝色气旋瞬间凝聚成一道巨大的冰蓝色剑芒。 这道剑芒长达数丈,周围环绕着无数细小的冰晶,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它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向小隐劈去,所过之处,空气都被冻结成冰,发出刺耳的嘶鸣声。剑芒所及,地面上的冰层纷纷爆裂,掀起一片冰尘。 剑芒以无可匹敌的力量轰然击中了一座巨大的神像冰雕。那座神像在这股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脆弱,瞬间被劈成两半,轰然倒下。 巨大的冰块四处飞溅,激起一片冰尘,将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雪霁和女剑士们都紧盯着那片逐渐散去的冰尘,期待着小隐的身影能够出现。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冰尘完全散去,露出了空无一人的破损的地面。 小隐消失了,踪影全无。 “难道他已经被‘归元一击’化成了空气?” 这个念头在众人心头闪过,让他们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四处寻找小隐的踪迹,哪怕是他的身体残留物。 殷冷和老武更是焦急万分。 殷冷紧握双拳,她的双手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眼中充满了担忧和焦虑。她无法接受小隐就这样在众人眼前消失的事实,心中默念着:“小隐,你一定有办法躲避这一击的。” 老武则瞪大了眼睛,不停地扫视着战场,希望能在某个角落找到小隐的身影,哪怕是一丝线索也好。 霜华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景象,她的声音中透露出失望和疑惑:“这……就结束了?”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空中骤降一团漆黑的物体,仿佛扭曲的巨蛇从天而降,令在场的女剑士们惊悸不已,纷纷侧身闪避。 待尘埃落定,仔细一瞧,才发现原是一束束粗大的麻绳。 紧接着,一股磅礴的掌力犹如狂风暴雨般从天而降,猛烈地冲击着阵中的剑士们。 女剑士们仓促应对,却仍有多达十几人被这股力量击得腾空而起,整个剑阵顿时陷入混乱。 众人这才惊觉,不知何时小隐已经跃至广场边缘的神像之顶,从高处向剑阵发动凌厉的攻势。 雪霁见状大惊失色,急忙高喊:“玄冰护盾!” 众剑士闻令而动,迅速挥动手中长剑,将剑气凝聚成一道坚如磐石的玄冰护盾,以抵御小隐的猛烈掌击。 这玄冰护盾果然非同凡响,即便面对小隐那足以碎石裂碑、摧金化玉的刚猛掌力,也依然屹立不倒,牢不可破。 眼见攻击无果,小隐只得暂时收手。 然而雪霁却敏锐地抓住这一稍纵即逝的机会,果断地发出指令:“巽风疾行!” 霎时,八道剑气凝聚成无形之刃,从四面八方迅猛劈向神像上的小隐。 剑气所过之处,空气仿佛都被撕裂开来,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小隐见来势凶猛,身形如鬼魅般在神像间灵活跳跃,不断闪避着这些致命的剑气。然而,那些精致的冰雕神像却成了无辜的受害者。 可怜那些冰雕神像,一座座被剑气击中,瞬间崩裂成无数碎片,洒落一地。它们晶莹剔透的身躯在剑气的冲击下破碎不堪,仿佛连同它们所代表的威严与神圣也被一同摧毁。 殷冷和老武见小隐现身高处,安然无恙,两人都各自松了一口气。待他们目睹了“巽风疾行”所展现出的惊人威力,不由得面面相觑,心中暗自惊叹,同时也为小隐捏一把汗。 她们简直疯了! 为了打掉小隐的藏身之所,她们不惜毁掉那一座座精美的冰雕神像! “轰!”伴随着一声巨响,最后一座巍峨的冰雕神像被凌厉的剑气击中,瞬间炸裂开来,碎块、冰晶四散飞溅,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犹如一场冰与火的交织盛宴。 那巨大的冲击力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颤抖,整个广场仿佛都在这股力量下微微晃动。 小隐腾空而起,手握两根长绳,犹如大鹏展翅,凌空跃向广场中央。 他在空中灵活翻飞,奋力挥舞、抖动着绳索。那两根绳子足有七八丈长,犹如两条狂暴的巨蛇,在空中翻腾盘旋,带着凌厉的劲风袭向众剑士。 女剑士们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纷纷挥剑抵挡,但长绳的灵活度和力量都超出了她们的预想。长绳所及之处,长剑脱手,人仰马翻,顿时阵形大乱。 小隐落地,踩在了此前丢下的绳索上,稳稳站住了脚跟,随即舞动长绳,猛攻剑士们的下盘。 绳子长,速度快,攻击范围广,而且既柔软又有韧性,剑砍不断,女剑士们束手无策,成排成排被击翻在地,仓促逃脱的与其他人撞在了一起,又跌倒一大片,整个剑阵乱作一团。 雪霁大呼:“稳住稳住!冰封天地!” 她试图凝聚众人之力,稳住阵脚,重新组织进攻,但为时已晚。 小隐脚踩长绳,在广场上来回穿梭,他的动作迅捷如风,不一会,剑阵中的女剑士已倒下了一大半。 她们被长绳击中双脚,疼痛难忍,再也站立不起来继续战斗。 随着小隐的猛烈攻击,女剑士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场面十分惨烈。 然而小隐并未停手,他越打越顺,双手舞动长绳,如同两条巨蛇在冰面上翻腾,瞬间又击倒了十几人。 最终,剑阵中只剩下雪霁还能勉强站立,四名女剑士虽然身上带伤,但苦苦支撑,坚强地围在雪霁身边,试图保护她的安全。 此时的小隐,胜券在握,气势如虹。 他大喝一声:“看招!” 紧接着,他直接从雪霁等人头顶跃过,抖动长绳,如同一条凶猛的巨蛇,猛然攻向了一直在广场边观看的大护法冰凌。 长绳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带着凌厉的劲风,迅猛地扑向冰凌。 冰凌见状大惊失色,她没想到小隐会突然转变攻击目标,急忙腾身后跃,躲避这致命的一击。 长绳犹如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她所坐的椅子,“啪”地一声巨响,椅子瞬间碎裂成数块,木屑四处飞溅。 刚才大护法冰凌一掌打伤了殷冷,这一幕被小隐看在眼里。当时他正忙于应对众剑士,无暇顾及,但心中已暗暗记下这笔账。 现在,他终于腾出手来,立刻对冰凌实施了报复性的攻击,为殷冷讨回公道。 小隐手握长绳,迅速向冰凌追去。然而,冰凌显然也意识到了危险,她飞快地逃进了圣殿,消失在了深邃的殿内深处。 小隐追到圣殿门口,便停下了脚步。毕竟这是大名鼎鼎的玄冰魔姬的住所,在与她正面接触之前,还是谨慎行事为宜。 这时,殷冷、老武和霜华也赶了过来,小隐立即上前关切地问殷冷:“你伤得怎么样?” 殷冷摆摆手,道:“我没事,刚才真是太险了,看到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霜华走上前来,双手合十,对小隐恭敬地道:“王爷武功盖世,才高行洁,行事堂堂正正,霜华深感佩服。” 雪霁也走上前来,向小隐行礼道:“王爷,多谢您手下留情。雪霁输得心服口服。” 小隐抱拳回礼,道:“两位护法,接下来的事情更加紧迫。我想请你们帮我查证乌丽公主的下落。” 雪霁立刻回答道:“王爷,我知道她在哪里。请随我来。” 小隐闻言大喜,连忙道:“太感谢了,有劳雪霁护法带路。” 三人跟着雪霁进入圣殿,但没走几步,便听有人高声宣道:“圣姬驾到!” 小隐心头一震,暗道:玄冰魔姬此时露面,不知是福是祸? 第318章 玄冰魔姬 小隐环视左右,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叹不已。 整个大殿内部宛如一片被岁月精心雕琢的白色幻境,高耸的殿堂四壁皆由细腻的“皓月皎石”砌成,光滑如镜,散发出柔和而圣洁的光芒。 在白昼的照耀下,大殿明亮而柔和,仿佛沐浴在月光之中;而当夜幕降临,皓月皎石则散发出淡淡的荧光,将大殿装点得如同仙境一般。 大殿深处,一座壮丽的宝座吸引了小隐的目光。这座被称为“皓月皎石座”的宝座,同样由皓月皎石打造,其上镶嵌着无数璀璨夺目的红宝石,犹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熠熠生辉。红宝石与皓月皎石形成鲜明对比,彰显出无与伦比的尊贵与华丽。 宝座的扶手和椅背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这些图案中,古老魔族的神秘符号交织着自然元素,构成了一幅幅生动而古老的画面。 有的图案描绘着魔族战士英勇战斗的场景,英勇无畏的战士们与邪恶势力交战,彰显出他们的骁勇善战; 有的则展现着山川河流、日月星辰等自然景观,仿佛将整个世界的壮丽与神秘都浓缩在了这些图案之中。 宝座的正后方,是一幅巨大的壁画。壁画上,魔姬的形象栩栩如生,她身着华丽的战袍,手持权杖,面容威严而庄重。在她的周围,魔族的战士们正列队致敬,展现出对魔姬的无限敬仰与忠诚。 这幅壁画不仅描绘了魔姬的威严形象,更展现了她在魔族中的至高地位与权力。 小隐凝视着壁画,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强大气势和神秘力量。 整个魔姬圣殿内部都弥漫着一种神秘而庄严的氛围,皓月皎石与红宝石的搭配使得整个殿堂更加显得高贵而神圣。 就在这时,从殿外传来一阵阵低沉而庄严的鼓声,节奏缓慢而有力,如同远古的回声,在殿堂的每一个角落回荡。这鼓声仿佛拥有魔力,能够引起人们内心深处的敬畏与虔诚。 随着鼓声的响起,一队仪仗缓缓步入大殿。她们身穿黑色的铠甲,手持长矛和盾牌,步伐整齐而有力,仿佛每一步都踏在节奏上。 她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显得异常冷漠而威严,犹如从地狱中走出的战士,为魔姬的到来铺就一条庄重而神圣的道路。 在仪仗的簇拥下,玄冰魔姬终于出现了。 她,宛如夜空的明月,冷艳而高贵,让人无法直视。她的容貌精致绝伦,如同经过精心雕刻的玉石,肌肤如雪,光滑细腻,散发出淡淡的光泽。 她的眼睛深邃而神秘,仿佛能洞察一切,让人不敢有丝毫的亵渎。 她的鼻梁高挺,唇色如血,整个面容充满了威严与力量。 她的装扮更是华丽非凡。一袭洁白的长袍紧紧贴身,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长袍上绣着金色的图案,繁复而精致,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她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背后,乌黑亮丽,仿佛能吸收所有的光线。她的头上戴着一顶镶嵌着宝石的王冠,王冠上的宝石熠熠生辉,与她的红唇和金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显得她尊贵无比。 随着魔姬的步入,一阵悠扬而庄严的音乐声响起,旋律中充满了神秘与庄重,仿佛能够引领人们进入另一个维度。 这音乐声与鼓声、仪仗的步伐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完美的画面,让人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敬畏。 在音乐的陪伴下,魔姬在四名蓝衣侍女的簇拥下缓缓走向她的宝座。她的每一步都显得那么从容而自信,仿佛整个大殿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当她终于坐在宝座上时,整个大殿都仿佛静止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她那深邃而威严的目光在审视着每一个人。 这一刻,魔姬的权威与力量得到了充分的展现,让人们无法直视她的双眼,只能低下头颅,表示对她的敬意与臣服。 随着魔姬的出现,大殿之内,众人几乎同时跪地伏拜,呼声震天:“圣姬万岁,光辉永照百蛮!” 然而,在这庄重肃穆的仪式中,小隐、殷冷和老武三人却兀自站立,没有参与跪拜,他们的身影在庄严的大殿中显得尤为突兀。 看着魔姬庞大的仪仗阵容,小隐心中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恨天君。 恨天君出行时总是讲究排场,前呼后拥,乐队伴行,旗幡林立,声势浩大,仿佛御驾亲临。 她坚信,神秘感和仪式感是树立威严、震慑人心的关键,虽然过程繁琐,但效果却如同秋风扫落叶般显着。 就在这时,魔姬身边的一位蓝衣侍女注意到了小隐三人,她眉头微蹙,厉声叱道:“你们三位是何人?见到圣姬为何不跪拜?” 小隐立即上前一步,抱拳施礼,回答道:“我是大成帝国巴泸藩王白小隐,这两位是我的朋友殷冷和老武。我们此次前来,有要事向魔姬大人请教。” 霜华紧随其后,双手合十,恭敬地向魔姬禀告:“启禀圣姬,大成帝国巴泸王白小隐声称我玄冰宫绑架了其国乌丽公主,因此他强闯上山。此人武功高强,刚刚已破我宫的八卦锁魂阵。属下正欲引领他前来,查证乌丽公主被绑架之事。” 此言一出,大殿内顿时一片哗然。众人震惊于小隐竟然能够破解八卦锁魂阵,纷纷向他投来惊疑的目光,就连玄冰魔姬本人也微微动容。 小隐敏锐地捕捉到魔姬身体的细微颤动,以及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惊讶之色。然而,魔姬似乎很快便平复了情绪,张开的嘴唇又缓缓闭上,仿佛在强忍着什么。 就在这时,殿外又有人高声宣道:“冰凌大护法到!”声音洪亮,回荡在大殿之内。 随着宣声落下,冰凌带着三位随身侍女从大殿的一侧款步而入。她的出现,仿佛给原本就肃穆的气氛又增添了几分寒意。 殷冷一见到冰凌,眼中立刻燃烧起愤怒的火焰,情绪瞬间激动起来,仿佛要冲上去报仇雪恨。 小隐忙握住殷冷的手臂,用力一拉,将她稳住。同时,他压低声音,语气坚定地说道:“魔姬在此,不可冲动,静观其变!” 殷冷虽然愤怒难平,但听到小隐的提醒,也明白此刻并非报仇的最佳时机。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将目光投向了缓缓走来的冰凌,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只见冰凌走到大殿中央,向魔姬跪地伏拜道:“冰凌参见圣姬,圣姬万岁,光辉永照百蛮!” 魔姬微微颔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向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免礼”。 冰凌站起身来,继续道:“启禀圣姬,乌丽公主确实在我玄冰宫。然而,她并非被绑架而来,而是自行前来,自愿朝拜圣姬,并希望留在玄冰宫修行魔法……” 听闻此言,小隐和殷冷顿然激动万分,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 乌丽公主的安危终于有了着落! 但冰凌说“她自愿前来,自愿留下”,明显在歪曲事实。 殷冷打断了冰凌,厉声怒斥道:“你胡说八道!乌丽公主明明是被你们绑架而来,我们有证据在手!” “大胆!”冰凌愤怒地转过身,狠狠地瞪着殷冷道,“是也不是,你们自己去问她本人!” 说罢,她朝大殿侧门方向喊道:“有请乌丽公主!” 有请乌丽公主? 说的好像乌丽真是自愿似的。 小隐和殷冷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困惑,随即把目光投向大殿侧门,期待乌丽现身。 不一会,乌丽在两名侍女的陪同下缓步走进了大殿。 “乌丽!乌丽!” 一见乌丽进来,小隐心中激动万分,热泪盈眶。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冲上前去拥抱她,以确认她的安全。 然而,三名黑甲武士迅速行动,用长矛和盾牌架起了一道坚固的防线,挡住了他的去路。 乌丽身着一套淡蓝色的裙衫,这是玄冰宫弟子特制的服装,显得清新脱俗。 她的容貌依旧秀美,白皙的肌肤透着健康的光泽,显然并未受到任何伤害。 她的眼神明亮而坚定,透露出一种平静与自信,仿佛在告诉所有人:“我一切安好,请放心。” 她的头发乌黑亮丽,如同丝缎般顺滑,轻轻地披在肩上。发饰简约而不失雅致,与她的气质相得益彰。 最引人注目的是乌丽的表情,平静而自然,没有一丝紧张和不安。她的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显得从容不迫。 尽管看见小隐和殷冷,她并没有表现出那种久别重逢的激动。眼神中流露出的是温暖和欣慰,仿佛在告诉他们,她在这里过得很好。 “小隐,殷冷,你们好吗?”乌丽朝他们嫣然一笑,语气平静得仿佛是在路上偶遇老朋友一般。 这样的平静和从容,让在场的小隐和殷冷大感意外,但更多的是恐惧。 小隐猛地向前跨出一步,声音颤抖而激动:“这不可能!乌丽,乌丽,我是小隐!你去蛮川邑谈判,失踪了那么久,我们一直在找你。经过调查,我发现你被玄冰宫的人绑架了。我们千里迢迢,一路追赶至此,你……你怎么啦?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是被他们胁迫的吗?你别害怕,我在这里,天塌下来也不怕!” 殷冷也焦急地道:“公主,你别害怕!王爷刚刚破了他们的所谓的八卦锁魂剑阵,玄冰宫没什么了不起。这些日子,你知道王爷有多担心你吗?你过来,你快过来吧,我们马上带你离开!” 冰凌闻言,把脸一沉,怒道:“大胆!你们竟敢小觑我玄冰宫!真不知天高地厚!” 她转而看向乌丽,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乌丽公主,巴泸王口口声声称我们玄冰宫绑架了你,你自己来说!你是自愿来的还是我们绑你来的?现在巴泸王来接你来了,你可以马上跟他们回去,你是愿意走还是愿意留?” 冰凌的话说得十分清楚,乌丽此刻可以选择离开玄冰宫,回到小隐他们的身边。 小隐和殷冷紧张地看着乌丽,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不舍。 乌丽用手捋了捋乌亮的长发,用手比了一个心,然后深深地看了小隐和殷冷一眼,淡淡地道:“小隐,对不起,我愿意留下。圣姬万岁,光芒永照百蛮。她会照顾我的,也会照顾你!我不会跟你们回去,我是自愿的,你们走吧!” 此言一出,不啻在小隐耳畔响起了一个炸雷,他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整个人瞬间呆立当场,目光直直地盯着乌丽,嘴巴微张,仿佛想要说些什么,但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 第319章 大阴谋 乌丽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刀刃,狠狠地刺入小隐的心头。 他感到一阵剧痛,仿佛整个心脏都被撕裂开来,难以承受这样的冲击。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双眼失去了焦距,呆呆地看着乌丽,仿佛要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解释或安慰,但只看到了坚定和决绝。 小隐的胸口仿佛被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无法相信乌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他试图从乌丽的表情中寻找答案,但乌丽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再见!”乌丽轻轻向小隐挥挥手,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大殿的侧门。 她步伐坚定,毫不犹豫,显然已经做出了不容置疑的决定,不再回头。 “站住!”小隐大喝一声,身体瞬间腾跃而起,犹如一只展翅的雄鹰,敏捷地从挡道的黑甲武士头顶飞过,直扑走向侧门的乌丽。 他坚信乌丽一定是被玄冰宫的人用某种手段控制了心智,才会作出如此违背常理的选择。他决定强行带走乌丽。 他心中充满了决然,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将乌丽带离这个地方。 然而,斜刺里一道凌厉的掌风突然袭来。小隐心中一凛,本能地发出右掌迎击。 但立刻,他便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那股掌力之强大,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仿佛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要将他整个人击成碎片。 在他的记忆中,只有白不尘与恨天君这等绝世高手才具备这样的实力。 他回击的右掌力量明显不足,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为时已晚。他只得借力向左后方侧跃,试图卸去这股惊人的掌力。 出手之人,正是端坐于宝座之上的玄冰魔姬。她面无表情,眼神冷漠,仿佛万年寒冰,让人不寒而栗。她紧盯着小隐,却未曾开口说一句话,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和力量。 小隐落地后,连退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只觉五内翻腾,胸口憋闷,好一会才恢复正常。但他迅速平复了内心的震惊,重新冷静下来。 他知道,有玄冰魔姬在此,她的功力深不可测,今日想要带走乌丽,恐怕是难如登天。 他的眼睛紧盯着玄冰魔姬,脑子里盘算着是否要与她决一死战。 然而,玄冰魔姬却始终保持着沉默,甚至连看都不看小隐一眼,仿佛她早已将小隐视为无足轻重的蝼蚁,根本不值得她费心关注。 这时,一个冰冷而嘲讽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是冰凌在冷笑:“知道厉害了吧?玄冰宫有玄冰宫的规矩,乌丽现在已是我们玄冰宫弟子,你若真想带走乌丽,除非你能战胜圣姬,但那不过是白日做梦。走吧,下山去吧!回大成去做你的王爷,别再来打搅我们玄冰宫清修!” 小隐心头一急,脱口而出道:“我大成白小隐,今日正式挑战玄冰魔姬!要怎么比试,就请划下道来!” 冰凌听后,不禁大笑起来:“哈哈,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罢,既然你执意找死,那我们就成全你!七日之后,雪龙山之巅,巳时一刻,公开比武,不见不散!” 她似乎早预见到小隐会向玄冰魔姬发出他挑战,因此,比武的时间、地点、方式早已安排妥当。 冰凌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得意和自信,仿佛这场比武的结果早已成定局。 小隐虽然感到惊讶,但他并未退缩。他知道这是自己必须面对的挑战,也是解救乌丽的唯一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对冰凌说道:“七日之后,雪龙山之巅,我会准时到场。但在这之前,能否容我再见乌丽一面?” 冰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现在不行,但在比武开始之前,我可以安排你们见最后一面。” 小隐沉吟片刻,抱拳向冰凌说了声“谢谢”。 冰凌高声道:“送客!” 三人在霜华护法的护送下,顺利走出了玄冰宫,下山返回瑞吉城。 一路上,小隐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握着缰绳,一个劲策马疾行。 他的心情沉重到了极点,乌丽的决绝和玄冰魔姬的强大,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殷冷深知小隐心中的痛苦和挣扎。她几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试图安慰他,但每次看到小隐那紧绷的脸庞和冰冷的眼神,她又将话咽了回去。 回到古城客栈时,已近戌时,小隐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独自一人借酒消愁。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试图用喝酒来麻痹心中的痛苦和焦虑。 然而,酒入愁肠愁更愁,他的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 殷冷在隔壁的房间里,一直关注着小隐的动静。她最见不得小隐难受,听到他房间里传来的酒坛碰撞声和低沉的叹息声,她心如刀绞,坐卧不宁。 最后,殷冷终于忍不住了。她站起身,走到小隐的房门前,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叩响了房门。 “小隐,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这样喝酒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殷冷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和急切。 过了一会儿,房门缓缓打开,小隐的脸出现在门缝里。他的脸色苍白,眼神迷离,显然是喝了不少酒。 看到殷冷站在门口,他有些意外,但随即便让开身体,让殷冷走了进来。 殷冷走进房间,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她环顾四周,只见桌子上散落着三四个空酒坛,地上也躺着几个。 她皱了皱眉,然后走到小隐身边,轻声说道:“小隐,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小隐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殷冷见状,心中更加担忧了。她轻轻夺过小隐手中的酒杯,放在一边,然后坐在他身边,继续说道:“小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喝酒并不能解决问题。你需要面对现实,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小隐喃喃自语:“我想不通,想不通,乌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应该,不应该呀!” 他的声音充满了困惑和痛苦,仿佛在努力寻找着答案,却又无法找到。 他又捧起一个酒坛子,准备再次灌酒。 然而,殷冷迅速冲到他面前,一把夺下他手中的酒坛,责备道:“小隐,你聪明绝顶,向来都是办法总比困难多,怎么一碰到自己感情的事,就犯傻了呢?你明明知道乌丽是受人蒙蔽,被人控制,你不思考怎么去救她,反而躲在房间里喝闷酒,你什么意思?” 殷冷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越来越严厉:“逃避吗?乌丽公主现在最需要你的帮助,你却撂下她不管,一个人躲在这里灌黄汤,你像话吗?这是盖世英雄白小隐的所作所为吗?” 被殷冷一连串的质问和责备击中,小隐愣住了。他双手抱头,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颤抖,仿佛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小隐抬起头,眼眶微红,声音沙哑地对殷冷说:“我……我只是心里难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乌丽她……她……唉!” 殷冷看着他,心中的责备已化为理解和安慰,她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温柔地说:“小隐,我明白你现在的感受。但现在是关键时刻,真的不是你该难受的时候。你要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这件事疑点重重,破绽百出,我都能看出很多问题,你看不出来吗?难道真是应了那句话,‘当事者迷,旁观者清’?” 小隐听到殷冷的话,心中一震。他抬起头,看着殷冷那双充满关切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沉默片刻,他诚恳地道:“殷冷,你说说看,都存在什么疑点?我现在脑子一团浆糊,啥都搞不灵清!” 殷冷轻轻点头,开始有条不紊地分析:“你知道的,我一直在调查跟踪巴泸三大世家,种种迹象表明,他们正在酝酿一起针对你的大阴谋。乌丽公主在蛮川邑遭绑架,正是这起阴谋的冰山一角。现在看来,其结果与我们调查的一致,玄冰宫参与其中。 我们踏入百蛮之地后,立刻成为了众矢之的,有人竟然悬赏二十万取你性命,这一消息在百蛮之地迅速传开,导致我们遭遇了一波又一波的袭击,险象环生。 二十万赏金,除了实力雄厚的三大世家外,还有谁出得起或者说谁愿意这么做?更重要的是,我们不难看出他们与百蛮各族之间有着紧密的联系,否则这场阴谋不可能如此迅速、如此顺利地展开!” 小隐看着殷冷,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三大世家在背后操纵?” 殷冷沉稳地回答:“我虽未掌握确凿证据,但根据我的判断,此事定与他们脱不了干系。然而,乌丽公主的事却大大出乎我们的预料,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原本我以为,他们的目标只是挑拨我们与玄冰宫之间的关系,现在看来,他们已成功达到了这一目的。你与玄冰魔姬的决斗,很可能就是他们精心策划的陷阱,意图借助魔姬的力量来对付你。 乌丽的举动确实令人费解,我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层。与其说她可能受人操控,我更倾向于认为这背后隐藏着更深的阴谋。或许,乌丽公主已经察觉到了这一阴谋,试图通过某种方式向我们传递信息。不过,这一切都需要我们进一步查证。” 经殷冷这么一说,小隐豁然开朗,一拍桌子,兴奋地道:“对啦,你说得对!玄冰宫的确疑点重重,乌丽也确实给了我一些暗示。” 殷冷微微一笑,道:“我就知道,没什么事情能难倒你的。不妨说来听听。” 第320章 螺山四王子 小隐缓缓陈述:“事实上,自我踏入玄冰宫的那一刻起,便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氛围,萦绕不散。让我破解‘八卦锁魂阵’很可能也是阴谋中的一环,幸运的是,我赢了。随后,玄冰魔姬突然现身,现在细细回想,她在圣殿中的举止与乌丽一样反常,令人费解。” 殷冷眉头紧锁,问道:“你所说的反常,具体是指什么?” 小隐沉思片刻,答道:“从进入圣殿,她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所有的言辞全是由冰凌大护法代为传达,她简直像个哑巴,不是吗?” 殷冷点点头,低声道:“对,她确实一句话都没说,这事绝对不正常,是有问题。” 小隐继续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乌丽的头发如今变得又黑又亮,我感觉她的白发病或许已经得到了治愈。” 殷冷眼中闪过一丝好奇,问道:“你是说玄冰宫治好了乌丽的头发?这……可能吗?” 小隐点头,继续道:“她特地捋了捋自己的秀发,显然是希望我能注意到这一点。甚至,她还向我做了一个心形的手势,似乎在传达某种信息。” 殷冷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道:“这就对了,我猜她的意思应该是她是爱你的,她在玄冰宫一切安好,魔姬还帮她治好了白发病,让你不要担心。问题是,她刻意留下来,想要做什么?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小隐眉头紧锁,沉声道:“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或许,冰凌大护法确实用某种手段控制了玄冰魔姬,使她表现出了这些异常的行为。但玄冰魔姬的武功深不可测,恐怕不在我娘之下。冰凌的功力与她相比至少差了一个档次,若冰凌真的想要对她不利,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其中,必然有着我们还未曾知晓的隐情。” 殷冷沉思片刻,道:“现在问题和疑点都已明确,我们怎么做才能查证清楚呢?” 小隐叹道:“不好查。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缺乏必要的资源,玄冰宫是个闭关自守的地方,轻易进不去,而我们需要查证的对象全都在玄冰宫里面,包括乌丽、玄冰魔姬、冰凌、雪霁、霜华……” 小隐忽然停了下来,思索片刻,道:“玄冰宫不是有四大护法吗?冰凌、寒露、雪霁和霜华,我们见到了其中三位,二护法寒露却一直没有露面。这里是否也有蹊跷?” 殷冷道:“要查清楚这些疑问,我们必须设法再次进入玄冰宫,找到相关人士或者知情人士求证,只是玄冰宫地势险要,把守得又很严,我感觉困难重重啊。” 小隐道:“能进入玄冰宫内部调查,当然最好,但外围调查也不是不可以。既然玄冰宫内生活着几百人,恐怕每天都要有人下山采购各类食物、用品。我们只须设法找到玄冰宫采购物品的供货商,就能找到玄冰宫的人。” 殷冷振奋地道:“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带来的捕快都是调查这类事件的能手。” 小隐点点头,接着道:“我们明天可以再去找老武问一问,或许他那儿还有对我们有用的信息。” 这时,忽听客栈外面的街道上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声音嘈杂且人数众多,其中似乎还夹杂着老武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向外望去。 小隐的房间在二楼,窗户临街,居高临下,街上的景象尽收眼底。 只见前面的拐角处一家酒店的门口围着二三十人,似乎已经动上了手,拳拳到肉,嘭嘭作响,打得甚狠。 被打之人发出痛苦的呻吟,那不正是老武吗? 两人二话不说,当即跳窗而下,走上街头。 果然又是那位螺山四王子麻雄在闹事。 他纠结了二十多人,正在痛打老武和三位东夷来参赛的武士。老武被四人左右架住,动弹不得,另外两人正毫不留情地朝他拳打脚踢,边打边骂,要他求饶。 老武咬牙死扛,拒绝求饶。 麻雄坐在一张椅子上,自得其乐地翘着二郎腿,一边摇扇子,一边嗑瓜子,时不时还笑骂几句,说几句狠话,命令手下打手往死里打。 殷冷听得真切,确认是老武吃亏,大老远便出声高喝:“住手!” 众打手听见有人高声喝止,一起回过头来,借着酒店内透出的灯光,见来的是一位漂亮的东夷少女,顿时不少人嬉笑起来,有人戏谑道:“来了个东夷小美人,你是来找哥哥的吗?哥哥我在这里!”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一个个油嘴滑舌:“真水灵!找张哥还是李哥?这里都有!” “东夷男人不行,姑娘就是不一样,这皮肤,这身材,看了心痒难耐啊!” “哈哈,看来我们四王子的魅力无人能挡啊,连东夷的小美人都被吸引过来了。” 殷冷早就看这帮人不顺眼,一走到,二话不说,抬脚便将殴打老武的两个打手踢翻。 她问道:“老武,怎么回事?” 老武挣脱了束缚他双臂的打手,气喘吁吁地回答道:“明天是乌蛮公主阿蕾雅比武招亲的日子,麻雄不许我们去现场,我回了一句‘去看看也不行吗?’他们就动手打人,我们寡不敌众,打他们不过。” 这时,被殷冷踢翻的两名打手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来,“敢踢我?找死!”恶狠狠地冲上来便打。 殷冷身形一闪,轻松躲过他们的攻击,然后一人一脚,再次将二人踢翻在地。 “哟,小美人有两下子!”麻雄从座椅上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们退下,然后一步步走向殷冷,嬉皮笑脸道,“小美人,不错哟,让本王来陪你玩玩?” 殷冷叱道:“不要脸!”抬手便是一记耳光,“啪”,打个正着。 麻雄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捂着火辣辣的脸,恼羞成怒地喊道:“敢打本王?小的们,上,给本王扒光她!” 话音未落,殷冷的阴阳锐已架到他脖子上,“你再无礼,本姑娘就割断你的喉咙!” 麻雄骄横惯了,似乎并不畏惧,仍然嘴硬道:“本王乃螺山四王子,你敢动本王?” 殷冷忿然道:“动你又怎样!”飞起一脚踢在他腹部,将他踢趴在地上。 麻雄爬起身来,怒道:“弟兄们,抄家伙!谁宰了她,本王重重有赏!” 在场的二十多名打手纷纷亮出了刀剑,将殷冷团团围住。麻雄看着殷冷,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他嚣张地笑道:“小美人,不想死就乖乖放下武器,跟本王走,不然,本王立马让他们把你剁成肉泥!” 话音甫落,一个身影闪电般闯进人群中,形如鬼魅,转了一圈,来到了殷冷身边,缓缓将手中长剑插进剑鞘。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犹如鬼魅般突然闯入人群,其速度之快仿佛一阵风掠过。 他身形矫健,如游龙般在人群中穿梭自如,转瞬间便来到了殷冷的身边,缓缓将手中长剑插入剑鞘。 在场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啥也没看清,唯一看清楚的是他最后那淡定自若的收剑入鞘动作。 “哟,又来一个送死的!”麻雄见来人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小青年,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不以为意地挥挥手中折扇,高声命令道,“小的们,上!杀了他们!” 他发出了命令,身边却没有一个人响应,便又喊了一遍,但周围依旧毫无动静。 他忍不住回头一看,只见他带来的二十几人手提刀剑,一个个身子僵直傻站着,互相看来看去,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们此时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的裤子全都滑落到脚跟,露出了光溜溜的腿脚!显得分外滑稽。 显然,就在刚刚,他们的裤腰带几乎同时被人用剑巧妙地割断了! 此时,光着腿脚,实是万分尴尬,尤其对面还站着一个小美人,这更令他们无地自容! 倘若对手不是割断裤腰带,而是在肚子上划一剑…… 细思极恐,越思越恐! “妈呀!”有人惊恐地喊出声来,丢下手中武器,双手慌忙地提起裤子,转身便逃。 这声呼喊仿佛是一个信号,其他人也如梦初醒,纷纷效仿,提起裤子,紧随其后,一溜烟地逃离了现场。 在逃命的过程中,由于裤子滑落,好几人被自己绊倒,跌了个大跟头。 但他们顾不得疼痛,一骨碌爬起来,继续没命地奔逃。 这场面既滑稽又惊险,让人哭笑不得。 麻雄彻底傻眼了! 他瞪大眼睛,惊恐地盯着殷冷身边的青年,那张原本嚣张跋扈的脸庞此刻已是一片惨白,犹如霜打的秋叶。 他的上下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架,发出“咯咯”的声响,双腿更是发软,想拔腿逃跑,却一步也迈不出去。 老武弯腰拾起起地上自己的刀,缓步走了过来。 麻雄忽然瘫软在地,声音发抖地道:“你……你不能杀……杀我。我是螺……螺山王……王子……” 老武笑道:“螺山王子又怎么样?彦武十万雄兵,照样被打得稀里哗啦!” 麻雄的目光转向小隐,眼中满是惊惧:“他……他就是单挑十万大军……生擒彦武的巴泸王?” 殷冷看着他的怂样既好气又好笑:“现在知道怕了?你刚才的嚣张劲去哪啦?” 老武忽然捂着鼻子,连退数步,叫道:“好臭!好臭!” 原来麻雄竟然吓得白的黄的统统拉出来了。 殷冷强忍住笑意,用冷厉的语气说道:“麻雄,我们今日不杀你!但是下次再让本姑娘撞见你欺负人,那就不一定了。滚!快滚!” 麻雄如获大赦,连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逃离了现场。 老武、殷冷和三位东夷武士望着他狼狈逃窜的背影,忍不住放声大笑。 小隐问道:“对啦,老武,你刚说你们起冲突是为了明天乌蛮公主阿蕾雅比武招亲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老武回答道:“乌蛮大鬼主膝下有个小女,名叫阿蕾雅,据说长得天姿国色。她是玄冰魔姬唯一的徒弟,所以武功高强,她早已到了婚嫁的年纪,但是百蛮之地没有人能获得她的青睐。 阿洛煞大鬼主逼得紧,所以在上届勇士大会期间,她就搞了个比武招亲,吸引了无数青年,但上场的勇士没一个是她的对手。一晃三年过去,今年她又在玩比武招亲了,呵呵。 这种好事谁都想凑个热闹,可麻雄想独占鳌头,试图阻挠其他人参与其中。不过今晚他倒了大霉,估计瑞吉也待不下去了,明天一早他肯定……” 老武的话还没说完,殷冷便打断了他道:“且慢,你刚说这个阿蕾雅是玄冰魔姬唯一的徒弟?” 老武道:“是呀是呀,所以她武功很厉害……” 听到这里,殷冷与小隐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同时闪过一抹亮光,异口同声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言毕,两人忍不住放声大笑。 第321章 绣箭 于是,小隐决定与殷冷分头行动,殷冷负责追查玄冰宫供货商的线索,小隐则负责去找阿蕾雅,希望从她那里获得有关玄冰宫的重要情报。 次日一早,老武自告奋勇给小隐做向导,陪他前往求见阿蕾雅公主。 阿洛煞大鬼主在瑞吉城东、清水河畔建有一座规模较大的行宫。名为“雪龙宫”。这座行宫规模宏大,气势磅礴,建筑风格独特,融合了多种文化元素。 宫殿的主体建筑采用坚固的石材和名贵的木材建造,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宫殿四周绿树成荫,花团锦簇,清水河宛如一条玉带环绕其间,与远处的雪龙山相映成趣,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 行宫大门前是一座青石铺就的广场,宽阔而平坦。广场的西面,是一片热闹非凡的商业街区,酒楼茶肆犹如繁星点点,鳞次栉比,各种商品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和人们的欢声笑语,为这片区域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在街口的空地上,一座实木擂台格外引人注目。这座擂台三尺高、三丈宽,用坚固的木材搭建而成,四周用绳索和彩旗装饰,显得既庄重又喜庆。 擂台两侧挂着巨幅对联“英雄豪杰竞风流、凤冠霞帔待良缘”,横批“佳偶天成”。 小隐和老武到达的时候,擂台比武尚未开始,但擂台周围已聚集了大量观众,其中不乏跃跃欲试的青年勇士。 小隐对擂台比武毫无兴趣,一个劲地问老武在哪能见着阿蕾雅公主。 老武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觉得既然比武招亲,公主想必会亲临现场。到时候,只要亮出小隐的王爷身份,阿蕾雅公主必定会接待,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老武看着小隐焦急的模样,不禁笑道:“白公子莫急,我们来早了,比武招亲还没开始呢。不如我们先去那边的茶楼喝口茶,边品茶边等,等公主来了,我们再过去也不迟。” 小隐听了老武的建议,虽然心中仍旧有些急切,但也明白此刻的确没有更好的选择。他点了点头,随老武一同走向附近的茶楼。 最靠近擂台的一座茶楼门开着,店小二不让进,说大鬼主包下了整座茶楼,闲人免入。 两人只得继续朝前走,没走多远,突然,身后传来尖锐的金属破空声,急促而凌厉,如同有箭矢破风而来。 小隐反应迅速,一把推开身旁的老武,同时伸手一抄,精准地抓住了那支呼啸而来的暗箭。 暗箭似乎从高处射来,小隐迅速扫视了一下四周,并没发现任何可疑之人。低头细看手中箭,不由大吃一惊。 这是一支做工精细、装饰华美的绣箭,乌木箭身光滑如镜,其上刺绣凤凰展翅,栩栩如生。箭尾彩羽绚烂,箭头镶嵌宝石,熠熠生辉。 这哪里是一件伤人的武器,分明是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这么华贵的绣箭,谁没事干乱射人! 开玩笑吗? 老武接过箭,端详了一会,突然笑出声来:“恭喜白公子,贺喜白公子。” 小隐不解地看着他,问道:“你啥意思?” 老武笑道:“这是女孩子用的绣箭,做工上乘,属于王室用品。按我们百蛮的习俗,她看中了哪位公子,就会用绣箭射他,这个……抛绣球知道吧?就相当于抛绣球,箭在谁手上,她就要与谁结为夫妇。不知是哪位王室千金对你芳心暗许了,呵呵。” 小隐这一惊非同小可,赶忙把箭塞回老武手中,转身便走,道:“我早有心上人了,可别耽误了人家女孩子。快走快走!” 老武追上他道:“我早结婚了,家有老婆、孩子。”说着,又将绣箭递还给小隐。 “还是丢掉吧,免得多事!” 小隐正要把箭丢向墙角,忽听前面有人娇声呵斥道:“住手!” 小隐急忙把箭往墙角丢出,然后背负双手,抬头看天,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迎面快步跑来四名持剑少女,将小隐团团围住。她们身穿湛蓝紧身劲装,外罩流光溢彩的金色花边披风,腰悬雕工精美的剑鞘,手持长剑,显得英姿飒爽。 她们身穿湛蓝紧身劲装,外披流光溢彩的金色花边披风,如同仙女下凡,又带着江湖儿女的飒爽之气。腰间的剑鞘雕工精美,手持长剑,锋芒毕露,尽显英姿。 其中一位瓜子脸少女,眼神犀利,直视着小隐,质问道:“这位公子,既然接了绣箭,随手丢弃,岂非大不敬!” 小隐自嘲地一笑:“我有吗?姑娘,我想你搞错人了。在下有要事在身,很忙,恕不奉陪。” 说着,拉起老武便要开溜。 然而,瓜子脸少女却不依不饶:“岂有此理!想一走了之?当我们主人的绣箭是儿戏吗?我们亲眼所见,那绣箭何等珍贵,公子想要赖账不成?” 四名少女齐刷刷地举起长剑,剑尖直指小隐和老武,看架势,不动手是走不脱了。 小隐心中发虚,不敢动手,见她们一个个眼神坚定,气势逼人,只得走过去将地上的绣箭捡了起来,双手捧着,恭敬地送到瓜子脸少女面前,赔笑道:“哦,你们说的是这个吧?在下刚才只是好奇,捡来一看,即便放回,既如此,原物奉还,原物奉还。” 瓜子脸少女嫣然一笑,并不接箭,收起长剑,道:“恭喜公子被我家主人相中,前程似锦,未来可期,请吧。” “这……”小隐不禁迟疑,“在下实有要事在身,姑娘能否容我办完事,再登门拜访你家主人?请包涵,多多包涵。” 瓜子脸少女道:“对不起,我们奉主人之命,要将接箭之人带回去。你若走了,主人跟我们要人,我们找谁去?此事非同小可,望公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老武抱拳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瓜子脸少女道:“到了便知,请吧。” 这时,迎面走来一大拨人,看样子像是刚才在擂台那儿等着看打擂的。其中不少人在议论纷纷,有的愤懑不平,声音不小。 “真是糟糕!今天我特地起个大早赶来,没想到擂台不打了!” “是呀是呀,等了半天,说不打就不打了。” “据说公主已找到了如意郎君,那还得不把擂台关了!” “喂喂,你们知道公主看中哪族的勇士啊?” “不知道是哪位幸运儿抱得美人归!真叫人羡慕!” “我猜必定是某位王子王孙,寻常勇士哪有这等福气,做梦吧!” 不一会,小隐、老武和瓜子脸少女汇入了密集的人流之中,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接踵,仿佛一片涌动的海洋。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热闹的市井画卷。 正当他们艰难地前行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急促而响亮的吆喝声:“让一下!让一下!” 紧接着,一辆车厢高大、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驶来。车夫坐在高高的驾驶座上,手中挥动着鞭子,不断地吆喝着,试图在拥挤的人群中开辟出一条道路。 马车的装饰显得极为奢华,金色的车辕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车帘上绣着精美的图案。然而,这样的华丽在拥挤的街道上却显得格格不入,给原本就繁忙的交通增添了几分混乱。 看到马车驶来,路人们纷纷闪避让道。有的人迅速转身,寻找可以避让的空隙;有的人则低头弯腰,试图从马车旁快速挤过。然而,这繁忙的街道上并非所有人都愿意轻易让路。 一些被马车挤得有些不耐烦的路人开始骂骂咧咧,他们抱怨着马车夫的霸道,以及这辆华丽马车给他们带来的不便。声音此起彼伏,充满了不满和焦躁。 混乱之中,小隐、老武和押着他们行走的四位少女一下子被冲散了,却发现小隐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老武还在原地。 瓜子脸少女紧抓着老武的胳膊,急得快哭了:“公子呢公子?他去哪了?” 其他少女也紧张地四下张望,但人群涌动,视线受阻,哪里能找得到小隐的身影。 老武也一脸茫然,挠着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呀,一转眼,就不见他了,主要是那辆马车……” “马车?”瓜子脸少女猛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急切地喊道,“是马车!快追那辆马车!” 四位少女奋力向前,终于挤出人群,只见那马车已去得远了,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瓜子脸少女狠狠跺了一下脚,一把抓住老武的手臂,凶狠地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们看紧他,千万别再让他也跑了!” 老武苦笑着嚷道:“啊哟,姑娘,你轻点行不行呀!有这样的好事,我替我兄弟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不跑,放心吧,我保证不跑!” 瓜子脸少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威胁道:“你跑一个试试看?” 老武连忙陪笑,转移话题道:“你家主人是阿蕾雅公主吧?她真是好眼光呀,竟然在人海之中相中了我家白公子!可喜可贺!你们知道白公子是什么人吗?” 瓜子脸少女不耐烦地打断他:“公主相中的自然不是一般人,少啰嗦,走吧!你随我们去见公主!” 且说小隐不甘心就这样随她们去,顾桃、乌丽、青青三个女孩就够他受的,要再来一个乌蛮的,哪还吃得消! 马车闯入人群给了他机会。他瞅准机会,敏捷地跃上了马车车厢顶,小心翼翼地趴伏其上,以免被人发现。待马车驶离喧嚣的人群,他正准备跃下,一个熟悉而亲切的声音从车厢内传来,带着笑意:“白公子,你没事趴我马车顶干什么?进来吧!” 小隐心头一动,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久未谋面的韩奶奶。 第322章 阿蕾雅公主 小隐心头涌起一股暖流,仿佛找到了救星。他从车顶探下身,轻轻掀开帘子,露出一张惊喜的脸庞,与车厢内的韩奶奶四目相对。 “韩奶奶,真的是你!”小隐惊喜地喊道。 韩奶奶微笑着点点头,示意他进来。 小隐毫不犹豫地翻身进入车厢,在韩奶奶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她注意到了小隐手中握着的绣箭,惊讶地问道:“咦,这不是阿蕾雅的绣箭吗?白公子,难道阿蕾已经把它赠给你了?” 小隐尴尬地把绣箭递给韩奶奶看,苦笑着解释道:“我不知道呀,都怪我手贱,凭空抓了一把,唉。韩奶奶,您帮帮我!” 韩奶奶笑道:“你要我帮你什么?促成你和阿蕾雅公主的好事?” 小隐连连摇头,道:“您知道的,我早已心有所属,不可能再爱别人。现在又冒出个阿蕾雅公主,只是徒增烦恼呀。” 韩奶奶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唉,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情情爱爱,还真是挺叫人头疼的。据我所知,阿蕾雅爱你爱得不是一般的深,如今她把绣箭都给你了,而你也接了,啊呀呀,这事不好办呢。” 小隐奇道:“这怎么可能?我从未见过阿蕾雅公主,她也不可能认识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是不是搞错了人了?” 韩奶奶微笑道:“这事我也不好说,等你见到她,你就知道了。” 小隐又摇头道:“不见不见,见了面,麻烦可能真大了。” 沉默了片刻,小隐问道:“韩奶奶,今天真是巧了,你这是要去哪?韩蕾还好吧?” 韩奶奶神秘地一笑,道:“你还惦记着韩蕾呢?她要知道肯定高兴坏了,呵呵。我听说你要要同玄冰魔姬比武决斗,所以专程过来找你。” 韩奶奶眼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微笑着回答:“你还惦记着韩蕾那丫头呢?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乐开花的。我是听说你要与玄冰魔姬进行一场比武决斗,才特地过来找你。” 小隐听后,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太谢谢啦,我就知道韩奶奶最重情义,会帮我。其实我本来是过来找阿蕾雅的,听说她是魔姬的唯一徒弟。” 韩奶奶摆摆手道:“等等,我老人家有点听糊涂了。你刚说不想见她,现在又说要找她,你到底怎么想的?” 小隐轻叹一声,带着些许无奈地说道:“韩奶奶,昨日我去过玄冰宫,确实见到了魔姬,也确认了乌丽公主确实在她们那里。然而,此行中发生了许多离奇之事,让我心中充满了疑惑,始终无法解开。因此,我希望能找到知情人,了解更多的情况。” 韩奶奶听后,点了点头,语气中充满了智慧:“小隐,你说得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至于你与阿蕾雅之间,我想缘分自有天定。若你们有缘,那么即使你想避也避不开;若无缘,即便强求也枉然。所以,我建议你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去见见她。我相信,她一定能为你解答一些疑惑。” 随后,她吩咐赶车人道:“去行宫雅苑。” 马车随即加快了速度,直奔阿洛煞行宫。到达行宫大门,马车只是放慢了速度,并没有停下来,显然,守门的护卫对这辆马车和它的主人非常熟悉,没有多余的盘问或检查,便让马车顺利通过了。 进入行宫内部,马车在宽阔而幽静的道路上继续奔行了一程,最终在一处装饰精美的圆洞月门前缓缓停下。 小隐跳下马车,环顾四周,目光扫过行宫内精致的园林和古朴的建筑。他注意到每一处都透露出一种静谧而庄严的气氛,仿佛连空气都弥漫着一种特殊的氛围。 就在这时,月门内出现了两位少女的身影,其中一位正是他之前见过的瓜子脸少女。 她一见小隐,立刻冲上前来,一把抓住小隐的一只胳膊,紧张而激动地说道:“终于逮到你了!这回再也别想走脱!” 原来她们一行骑马,速度比马车快了些,先一步抵达了雅苑。 “卓娅,不得无礼!”韩奶奶走下马车,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严肃,“赶紧去向公主通报,说白公子驾临。” 卓娅听到韩奶奶的指令,立刻收敛了之前的兴奋与冲动,恭敬地低头道:“是。” 随后,她转身飞快地跑进了月门,身影在转角处消失。 韩奶奶转向小隐,脸上的严肃渐渐化为和煦的笑容:“白公子,让您受惊了。卓娅是公主的侍女,年纪尚轻,有些冲动,还请您不要见怪。” 小隐连忙摆摆手,表示不介意:“韩奶奶言重了,卓娅姑娘只是心直口快,并无恶意。” “白公子,请吧。”韩奶奶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便在前方引路,带领小隐走进院子内。 步入雅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葱郁的竹林,竹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宛如自然之音在耳边低语。 穿过竹林,一座小巧的亭台映入眼帘,亭中摆放着古琴和棋盘,透露出公主高雅的情趣。 院落中,花坛错落有致,盛开着各色花卉,香气扑鼻,令人心旷神怡。假山、流水、石桥、小径,构成了一幅和谐的画卷,仿佛将人带入了一个世外桃源。 雅苑的建筑风格古朴而精致,白墙黛瓦,雕梁画栋,每一处都散发着高雅之美。 两名侍女迎上前来,行了一礼,道:“公主在书房等候。”说完,转身在前引路。 不一会儿,他们跟随着侍女们穿过了雅苑的回廊,来到了书房门前。 书房的门半开着,透出一丝柔和的光线,还有淡淡的墨香飘出。侍女在门口通报了一声,便请小隐和韩奶奶入内。 书房内宽敞明亮,书籍琳琅满目,整齐地摆放在书架上。窗边的书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墙上挂着几幅名家字画,每一处都透露出公主的高雅情趣和品味。 阿蕾雅公主,身穿一袭深紫色长裙,长裙的光泽与柔软度完美融合,彰显出她高贵而成熟的气质。低梳的发髻上点缀着精致的玉簪,简洁而不失优雅。淡雅的妆容映衬出她明亮的眼眸,自信的微笑流露出她独特的公主魅力。 然而,当小隐看清阿蕾雅的面容时,惊讶得合不拢嘴,心道:“这……这不是那个小姑娘韩蕾吗?”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公主竟然是那个声称是最崇拜他的小姑娘韩蕾。 韩奶奶见二人相对而视,打趣道:“你们俩就打算这么站着吗?” 小隐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抱拳道:“小隐见过公主。” 阿蕾雅显得有些羞涩,微微颔首,轻声道:“请……请坐。” 既然韩蕾变成了阿蕾雅公主,那么韩奶奶的身份显然也是个疑问。 小隐把眼看向韩奶奶,韩奶奶似已洞悉了他心中的疑惑,朝他微微一笑,道:“我回头再向你解释。现在你有什么问题想问阿蕾雅的,就问吧。” 诚然,机会难得,时间宝贵。 小隐略作思索,便开口问道:“阿蕾雅公主,不知您是否了解有关乌丽公主的事?” 阿蕾雅轻轻颔首,答道:“我的确知道一些。不瞒你说,她是冰凌派人绑架上山的,她的本意是要将她献给圣姬,但机缘巧合,圣姬提前见到了她,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对她照顾有加,还顺手治好了她的白发病。” 小隐继续道:“我在魔姬圣殿见到她的时候,她曾向我做过暗示,说她一切安好,让我放心。但我想不通的是,当时冰凌同意她随我们一起下山,但她坚决不肯,明确表示她自愿留在山上修炼。所以,我怀疑玄冰宫用了什么手段控制了她的心智,你觉得有这可能吗?” 阿蕾雅瞥了一眼韩奶奶,回答道:“乌丽公主不肯下山的原因,我无从知晓。至于你说的控制心智,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玄冰宫没有这样的手段。乌丽公主所言即她所想。” 小隐点头道:“谢谢你的坦率。” 接着,他又提出了一个疑问:“另外,我还注意到一个反常现象,玄冰魔姬在与我见面时,始终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仿佛是个木偶人,所有的交流全部由冰凌代劳,我感觉这不正常,你作为魔姬的徒弟,应该最了解她,你觉得她这样是正常的吗?” 阿蕾雅被这个问题问得愣了一下,她与韩奶奶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微微摇头。随后,阿蕾雅缓缓道:“这个……确实好像是不太正常,她平时不是这样的,你在怀疑什么?” 小隐直言不讳道:“我的直觉告诉我,魔姬可能已被冰凌操控,或者冰凌正酝酿一个针对魔姬的阴谋。乌丽可能觉察到了这个阴谋,所以执意留在玄冰宫。你是魔姬的徒弟,对于这些反常现象一点都没察觉吗?” 阿蕾雅略显尴尬地回答:“我……我已经下山两年有余,平时难得上山一次,即使去了玄冰宫,也不在那里过夜,太冷了,所以我……对山上发生的事情其实也不是很了解。” 小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江湖传言,玄冰魔姬用花朝少女的鲜血修炼魔法,还有一种传言,说玄冰魔姬有个女儿得了怪病,需要用花朝少女的鲜血滋养,所以各大部族到处寻找仲春之月花朝节卯时出生的少女,以供奉给魔姬。乌丽被绑架也是因为她是花朝少女。这些传闻的背后,真相究竟如何,你能帮助解释一下吗?” 阿蕾雅听后,脸色微变,断然否定道:“无稽之谈,简直荒谬至极!玄冰宫怎会涉如此残忍之事!” 韩奶奶忽然插话道:“阿蕾虽然是圣姬徒弟,但不太爱管事,很多情况其实她并不清楚。白公子,这样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她或许能为你解答所有的疑问。” 小隐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急切,问道:“韩奶奶,你说的是谁?” 韩奶奶微微一笑,道:“暂时不方便透露,不过,你见到她后自然会明白。” 小隐急切地道:“好,那我们现在就去?” 韩奶奶点头道:“可以。” 两人走到门口,小隐却突然停下脚步,转身从怀中取出那支精美的绣箭,双手捧着,郑重其事地递给阿蕾雅,恭敬地道:“对不起,阿蕾雅公主,承蒙你的青睐,但小隐早已心有所属,已难容下她人。绣箭奉还,请公主收回。” 阿蕾雅忽然背过身去,哽咽道:“绣箭射出,断无收回之理,除非箭断人亡!” 小隐一愣,感觉事态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正彷徨间,韩奶奶插话道:“白公子,绣箭你先保管着,当务之急是处理好玄冰宫之事。” 小隐听后,觉得言之有理,只得收起绣箭,随韩奶奶走出了书房。 第323章 北蛊苏媚儿 两人走出雅苑,正要上马车,老武一边叫“白公子”,一边追了上来。 小隐朝韩奶奶看看,韩奶奶向他微微点头,表示同意他随行,小隐随即拍拍老武的肩头,道:“上车!一起走吧!” 三人一上马车,赶车人便驾车出发。 马车驶出行宫大门,不久便驶上了去往雪龙山的官道。 老武透过小窗户朝外看,忍不住问道:“韩奶奶,我们这是要去雪龙山吗?” 韩奶奶在闭目养神,只点了一下头,没有说话。 小隐也不想说话,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 他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在黄泉酒店与韩奶奶和韩蕾相遇的场景,特别是在幽冥谷中,他深陷泥潭、命悬一线时,韩奶奶奋不顾身地冲上前来救他的那一幕,每每想起,都让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感动。 一开始,大家对于韩奶奶祖孙俩接近队伍的动机确实心存疑虑,这种不信任的情绪弥漫在队伍之中。 随着在南箫山庄的分别,大家分道扬镳,各走各道,整个过程中,韩奶奶并未表现出任何对队伍不利的举动,由此也证明韩奶奶对他们并无恶意,双方的相遇的确是一次纯粹的、意外的邂逅。 然而,现在情况却变得复杂起来。原来,这位一直与韩奶奶相伴的“孙女”韩蕾,她的真实身份并非普通人,而是百蛮实力最强大的乌蛮部族的公主——阿蕾雅。更令人震惊的是,她竟然是那位神秘莫测的玄冰魔姬的唯一徒弟。 那么,能与公主化装出行,扮演祖孙的韩奶奶,她的身份又怎能普通呢? 她必然拥有不凡的背景和实力,才能与阿蕾雅公主如此亲近,并且在关键时刻保护她。 或许,她也是某位部族中的重要人物,或许是江湖上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又或者是与玄冰魔姬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神秘人物。 她,究竟是谁? 她们接近队伍究竟有何图谋? 她们与玄冰宫、玄冰魔姬之间又有着怎样的联系? 这一连串的疑问在小隐心中如同迷雾般弥漫,让他难以窥见真相的全貌。 好在韩奶奶之前已经承诺会作出解释,因此他选择相信她,相信她不会食言。 小隐悄悄地睁开眼睛,偷偷瞥了一眼韩奶奶。 她双手交叉在胸前,依然闭目养神,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显然,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她并不打算多说什么。 小隐也明白,既然她不想说,自己也不应该逼问。 他相信,当一切尘埃落定,所有的谜团都会自然揭晓。 马车行驶了一个多时辰,竟然从另一处隐秘的山道直接驶上了雪龙山,进入了独角峰下的一处山谷,里面神奇地现出一座楼宇众多的山庄来。 时不时掀开窗帘朝外窥探的老武忽然脸色大变,紧张地看看韩奶奶,又看看小隐,终于还是没忍住,凑近小隐的耳边压低声音道:“我们进了北蛊山庄!” 北蛊山庄? 老武的声音很低,却不啻在小隐耳畔响起了一声炸雷。 马车直接驶进北蛊山庄,这就意味着韩奶奶很可能就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北蛊苏媚儿! 北蛊纤指摄魄灵! 西门逆郑重其事的提醒和警告言犹在耳,苏媚儿天生丽质,艳如桃李,但她的美丽外表之下,却隐藏着蛇蝎心肠。她下手狠辣,令人闻风丧胆;手段诡异,令人防不胜防。 更可怕的是,她擅长种下血蛊,一旦被种下,便如同身陷十八层地狱,生不如死。 这样,韩奶奶的身份就对上号了。 只有北蛊苏媚儿这样的身份,才可能与乌蛮公主阿蕾雅结伴出行,而毫无违和感。 然而,一直以来,小隐对她们来虽有戒心,却从未防备。 有没有可能,北蛊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对他们下了手? 这种念头一冒出,小隐就感到一阵寒意。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检查是否有异常。 幸运的是,他似乎并未发现任何不妥。 “白公子,稍安勿躁!” 韩奶奶似乎已觉察到小隐和老武的不安,轻声发出了提醒。 既来之,则安之。 既然已经明确了对方的身份,小隐心中反觉坦然了,大不了再打一场。 谁怕谁啊! 不一会,马车在一座楼阁大门前停下,韩奶奶第一个走下马车,两位侍女急匆匆跑上前来,恭敬地行礼道:“恭迎主人回庄。” 韩奶奶道:“车上两位是山庄的贵客,请带他们去翠云堂稍事休息。我换身衣服,马上就到。” 说完,她步履轻盈地踏入楼阁之内,身影消失在古朴的门扉后。 小隐和老武跳下马车,紧随两位侍女的步伐,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走向山庄的另一幢楼宇。 北蛊山庄坐落于独角峰的北面,这座高耸入云的独角峰仿佛近在咫尺,给人一种威严而神秘的感觉。 山庄四周被苍翠的古树和茂密的藤蔓环绕,形成了一片与世隔绝的秘境。 这里仿佛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角落,宁静而神秘。 山庄的建筑风格古朴而典雅,青瓦红墙交相辉映,飞檐翘角错落有致,每一处都透露出浓郁的古朴韵味。 墙壁上雕刻着各种神秘的蛊虫图案,这些图案细致入微,栩栩如生,仿佛在诉说着古老而神秘的传说。 山庄内有专门的种植园区,曲径通幽,小桥流水,竹林掩映。一条蜿蜒曲折的小径引领着他们深入其中,沿途的竹林沙沙作响,仿佛在低语着山庄的秘密。 小桥流水之上,轻盈的荷叶随风摇曳,增添了几分灵动与生机。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香气,这种香气清新而宜人,令人心旷神怡。 道路两旁,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艳,色彩斑斓,宛如一幅生动的画卷。 翠云堂显然是山庄专门招待客人的场所,堂内陈设古朴而典雅,温馨而舒适。 侍女们热情地引领他们入座,并奉上了香茶和精致的点心。 茶香四溢,点心精美别致,让人忍不住想要细细品味。 然而,小隐和老武不敢喝茶,也不敢碰点心。 谁知道这些看似诱人的茶点和食物中是否暗藏玄机。 北蛊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很快现身翠云堂,焕然一新的装扮令人惊艳,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完全变了模样。 她身着一件深紫色的锦缎长裙,裙摆轻舞飞扬,裙上金色的蛊虫图案细腻入微,每一笔都流淌着难以言喻的神秘与独特,使她宛如一位从古老传说中走出的神秘女子,高贵而典雅。 她的长发被精心编织成一个华美的发髻,上面镶嵌着闪烁的紫水晶,宛如夜空中的星辰,为她的容颜增添了几分深邃与神秘。 她的五官犹如天工开物,每一线条都经过精心雕琢,眉如新月,眼似秋波,鼻梁高挺,唇色娇艳。当她微笑时,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的是从容与自信,令人为之倾倒。 岁月仿佛在她身上失去了作用,她的外貌与气质都显得如此年轻,顶多三十余岁,与之前那六十多岁、满脸沧桑的韩奶奶判若两人。 她的真实年龄究竟是多少,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朝小隐微微颔首,优雅地抱拳行礼,声音清脆悦耳:“大成巴泸王,北蛊苏媚儿在此有礼了。欢迎王爷光临敝庄。” 小隐即刻起身回礼,眼中流露出钦佩之情:“苏庄主,久仰北蛊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光彩照人。苏庄主的易容术堪称一绝,我竟看不出一点韩奶奶的影子,佩服!佩服!” 苏媚儿闻言,脸上绽放出迷人的微笑:“王爷过誉了,承蒙您的抬爱。请坐,请坐。” 随后,她轻轻指向桌上的茶壶,柔声介绍道:“王爷,此乃敝庄精心秘制的紫韵蛊茗,具有排毒去火、醒脑提神之神效。此茶口感层次丰富,初尝时略带苦涩,但随之甘甜涌上,回甘悠长,让人沉醉其中,回味无穷。王爷若信得过媚儿,不妨品尝品尝。” 小隐和老武没有碰茶,也没有碰点心,苏媚儿自然看在眼里,所以她直接把话挑明。 小隐端起茶杯,闻了一闻,道:“果然不一般,我信得过韩奶奶。” 说着,呷了一口茶,细细品味,缓缓点头道:“先苦后甜,回甘醇厚,难得好茶!” 老武看看小隐,又看看茶杯,终究还是没敢端起来喝上一口。 苏媚儿微笑着抱拳道:“王爷胆识过人,多谢信任!” 小隐放下茶杯,道:“谢庄主盛情。苏庄主,刚才说要带我们见一个人,不知现在是否方便?” 苏媚儿朝门外看看天色,道:“时间差不多了,老武请留步,王爷,请随我来。” 老武一愣,张嘴想要说话,小隐朝他使了个眼色,道:“老武,你在这里再坐坐,我随苏庄主去去就来。” 说完,转身对苏媚儿道:“苏庄主,请!” 两人走出翠云堂,苏媚儿在前引路,径直走向独角峰。 道路两旁,繁花似锦,奇花异草竞相绽放。有的花朵娇艳欲滴,色彩鲜艳,仿佛用尽了所有的热情与生命力;有的则含蓄内敛,花瓣细腻如丝,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这些花草形态各异,有的叶片翠绿如玉,有的则呈现出斑斓的色彩,仿佛是大自然调色盘上的杰作。 苏媚儿向小隐介绍了几种北蛊特有的品种。其中,有一种名为“蛊蝶花”的植物尤为引人注目。它的花朵形似蝴蝶,翩翩起舞,色彩绚丽多变,从花蕊到花瓣都充满了生命的活力。每当微风吹过,蛊蝶花便轻轻摇曳,仿佛一只只真实的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让人陶醉其中。 除了蛊蝶花,还有一种名为“千蛊草”的植物也令人印象深刻。它的叶片细长如丝,上面布满了细小的蛊虫图案,仿佛是大自然精心雕刻的艺术品。在阳光的照耀下,千蛊草的叶片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两人走了好一会,终于来到了庄园的尽头,一处巍峨的峭壁前。苏媚儿轻车熟路地在石壁上按压了几下,紧接着,一阵“嘎嘎”的机括声响起,石壁上缓缓开启了一扇石门,露出了一条通向深处的密道。 石门旁边放着几盏油灯,苏媚儿提起一盏灯,踏入了密道。密道内光线昏暗,只能依靠油灯勉强照亮前行的道路。 他们沿着蜿蜒曲折的密道一路往上走,脚下的石阶似乎永无止境。 经过一段时间的攀爬,他们终于抵达了密道的尽头。苏媚儿再次在石壁上摸索了一阵,又是一阵“嘎嘎”的机括声响起,一扇比山下小得多的石门缓缓开启。 苏媚儿轻盈地钻进这扇小门,回头示意小隐跟上。小隐紧随其后,心中充满期待与紧张。不久,他们面前豁然开朗,一座高大亮堂的石窟出现在眼前。石窟的一面是陡峭的悬崖 峭壁,上面建有一座古朴的石亭子。 亭内,一位身穿玄冰宫修行服的女子正背朝着他们静静地坐着。 苏媚儿指着那女子的背影,轻声对小隐说道:“王爷,她就是你要见的人,请吧!” 那背影看着挺眼熟的,小隐忽然激动起来,大踏步走去。 那女子听到脚步声,缓缓地转过脸来。四目相对,两人眼中都闪烁着惊喜与思念的光芒。小隐激动地喊道:“乌丽!” 而乌丽公主也笑逐颜开,轻声回应:“小隐,你终于来了!” 第324章 真相大白 随着乌丽公主那柔和而温馨的回应,石窟内仿佛被一层朦胧的温暖光晕所笼罩,将原本阴冷的氛围瞬间转化为一片温馨与明亮。 小隐内心的激动如同破堤的洪水,汹涌而出,他几乎是奔跑着越过了那段距离,转瞬之间已立于乌丽公主的面前。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彼此的眼中跳跃着相同的火花——那是重逢的喜悦与深深的思念。 乌丽公主的面容在幸福的光辉下更显娇美,眼眸微湿,闪烁着动人泪光,她轻启朱唇,温情脉脉地说:“小隐,你真的来了。” 小隐的眼中燃烧着坚定不移的决心,任何疑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用力且温柔地将乌丽公主揽入怀中,仿佛要借此一抱,将漫长的等待与无尽的相思全部化为温暖的现实。 这一拥抱,紧密得似乎要让两颗心合二为一,让彼此的灵魂在对方的怀抱中找到归宿。周遭的一切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万籁俱寂,唯有他们相互依偎的心跳声,在这石窟内轻轻回响,奏出一曲只属于二人的温馨旋律。 在这拥抱的温暖包裹下,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过去所有的艰辛与孤独,在此刻都显得那么渺小。 小隐与乌丽公主之间,传递的不仅仅是体温,更是久别重逢的无尽情愫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终于,他们缓缓松开了彼此,但双手依然紧紧相扣,仿佛害怕一旦松开,这份得来不易的相聚又会转瞬即逝。 他们相视一笑,那笑容中包含了太多言语无法表达的情感——有感激,有喜悦,更有对未来的坚定信念。 随后,他们开始分享彼此的故事,讲述着各自经历的风风雨雨。小隐讲述着他对乌丽公主的思念,以及为了寻找她而付出的努力。而乌丽公主也向小隐倾诉了她在蛮川邑遭绑架后来玄冰宫的奇妙经历。 原来乌丽在蛮川邑的客栈里突然失去知觉,待她醒来时已在去往玄冰宫的路上。她们乘坐的是一辆二驾马车,负责绑架她的是玄冰宫大护法冰凌的侍女叫“雪樱”。 当时她心中非常害怕,因为她们屡屡提到花朝女孩和血祭。雪樱甚至吓唬她,要给她放血。 随后,她被秘密地送进了玄冰宫,关押在一个名为“雪藏阁”的冰冷密洞中。那里寒气逼人,乌丽公主根本无法忍受,她日夜难眠,不断向把门的护卫抗议。 最终,她被转移到了一个较为暖和的地方,而这个地方恰好与玄冰魔姬每日打坐的地方相邻。 不久,玄冰魔姬就注意到了乌丽,并前往关押她的石室看望她。当时,魔姬穿了一身便服,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乌丽只当她是位慈祥的老奶奶,有问必答,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真实情况都告诉了她。 让乌丽没有想到的是,魔姬对白小隐的事情非常感兴趣,她询问了许多关于白小隐的事情。当得知白小隐是白不尘与恨天君叶琼锳所生的儿子时,魔姬显得异常激动。 第二天,魔姬又去探望她,并向她敞开心扉讲述了自己的隐秘故事。 原来玄冰魔姬的真实姓名叫冰涵,自幼在玄冰宫长大。三十年前,她作为玄冰宫的大护法,尚未接任魔姬之位时,在一次外出游历中偶遇了风华正茂的贺摩羯,两人一见钟情并发生了一段情缘。然而,这段情缘最终导致了冰涵怀孕。 玄冰宫严禁门下弟子与男子恋爱,触犯门规者要废除武功,逐出师门。冰涵甘冒风险赶赴乌斯国将自己怀孕的消息告诉了贺摩羯。 贺摩羯当时已经出家为僧,一心向佛,对她异常冷淡,并要求她将孩子打掉。 冰涵一气之下,服药打胎,结果没有成功。于是,她以游历为名向时任魔姬请假,前往大鹰国将孩子生了下来,取名冰绮。 在大鹰期间,她遇见了叶琼锳,两人十分投缘,义结金兰。冰涵遂将孩子托付给了叶琼锳。 叶琼锳将孩子寄养在了一对夫妻家里,直到冰绮五岁,已接任魔姬之位的冰涵才将冰绮领回玄冰宫抚养。 此后,她与叶琼锳再无缘相见,几年后,正魔大战爆发,叶琼锳失踪,双方从此断了联系。 小隐听闻玄冰魔姬竟然与自己的娘亲有过一段亲密的交往,而且两人都经历过一段类似的情感波折,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震惊。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位在玄冰宫中令人敬畏的魔姬,竟然与自己的娘亲有着如此深厚的渊源。 在震惊之余,小隐对玄冰魔姬又充满了同情。他能够想象到,玄冰魔姬在面对情感与门规的冲突时,所经历的挣扎与痛苦。而这份痛苦,竟然与自己娘亲的遭遇有着惊人的相似。 小隐进一步追问乌丽:“关于玄冰魔姬的女儿冰绮,她后来是否真的遭遇了不幸?” 乌丽沉重地点头,声音中带着一丝悲戚:“冰绮自幼体质孱弱,病痛常伴,性格也显得忧郁。在她二十岁那年,不幸在西山遭遇了雪崩,被厚厚的积雪掩埋了三天三夜,待被救出时,已经气息全无。 魔姬尽管竭尽全力,但仍旧无法挽回冰绮的生命。她心怀不甘,决定将冰绮的躯体安放在最为寒冷的寒冰渊中,每日以法力滋养,企图唤回她的灵魂,重获新生。 然而,这一切努力似乎都未能奏效。直到大护法冰凌洞察了真相,他建议魔姬尝试螺山巫术,以血养尸,希望能借此还魂。魔姬在绝望之中,采纳了这一建议。 于是,冰凌从螺山请来了四名巫师,每日在寒冰渊中施展法术。同时,他还发布了玄冰令,要求各部族寻找并献上花朝少女,以助还魂之术。 然而,直到两年前,魔姬才终于明白,冰绮已逝,无法再复生。她做出了决定,将冰绮安葬,让她得以入土为安。自那之后,魔姬的身体便日渐衰弱,犹如西山夕阳,日渐沉落。” 小隐对此深感关切,他问道:“你是说魔姬身患重病?” 乌丽点了点头,声音中带着一丝沉重:“不,是身患绝症,无力回天。” 小隐喃喃道:“魔姬不是圣人吗?怎么会这样?” 乌丽叹道:“魔姬虽为圣人,却也有她的极限。她为救活冰绮,几乎耗尽了功力,而长期以来,她心中所承受的痛苦与哀伤,如同重石压心,无法释怀。冰绮的逝去,对她而言,是生命中无法弥补的缺憾,这份悲痛深深侵蚀了她的身体,使她日渐衰弱。即便拥有再高的修为,也无法抵御心魔的侵蚀。” 乌丽的话让小隐陷入了沉思。他明白,魔姬的绝症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疾病,更是她心中无法愈合的创伤。 他心中充满了对魔姬的同情和敬意,同时也意识到,即使是圣人也有无法逃避的命运。 小隐接着问道:“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乌丽沉默片刻,缓缓道:“魔姬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开始考虑接班人事宜,但直到此时,她才发觉大护法冰凌蓄谋已久,早已在暗中策划篡夺魔姬权位,接管玄冰宫。” 小隐听后,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问道:“大护法不该是接任魔姬之位的首选人选吗?” 乌丽叹了一口气,答道:“本来是这样的。在四大护法中,冰凌的武功首屈一指,办事能力也堪称一流,因此魔姬对她一直寄予厚望,曾有意将她立为接班人。 然而,在魔姬的暗中考察中,却发现冰凌野心勃勃,恶欲不断膨胀,她结党营私,对待下属和同僚更是扒高踩低,任人唯亲,行为极其不端不公。 更令人震惊的的发现是,她与乌蛮大鬼主阿洛煞以及螺山大鬼主麻槟长期保持着暧昧的关系,其目的正是要借助他们的力量帮助她谋夺魔姬之位。” 小隐听后,不禁摇头叹道:“没想到万人敬仰的圣人魔姬,其身边也会发生如此严重的权利纷争,真是可悲可叹!这其中的权谋与背叛,简直比江湖上的恩怨还要复杂。” 乌丽继续道:“是呀。冰凌手上本是一手好牌,却被她自己因私欲而打得稀烂。当她觉察到魔姬的态度发生变化时,更是变本加厉,甚至丧心病狂地开始对魔姬暗中下毒下蛊。” 小隐忿然道:“可恶,真是太可恶了!” 乌丽道:“更可恶的是,她勾结巴泸三大世家,策划绑架我,其目的便是挑起你与魔姬之间的争斗,以此达到她不可告人的目的。两虎相争,必有损伤。她的算盘打得精明,意图借刀杀人,一石二鸟,无论你和她谁受损,她都能渔翁得利。” 小隐道:“我明白了。如果我杀了魔姬,正中她下怀,她便可顺理成章接管玄冰宫。如果魔姬杀了我,她可获得二十万赏金,而且魔姬可能大伤元气,又为她下一步行动创造了有利条件。不管谁胜出,百蛮和大成就此结下梁子,埋下重大隐患。 难怪那天在圣殿,她随口便报出了比武的时间、地点和方式,原来是早有图谋。这女人真是心机深沉,何其毒也!” 小隐说到这里,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紧握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沉声道:“这个冰凌,她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破坏多少人的信任,会伤害多少无辜的人吗?” 乌丽叹了口气,道:“她当然知道,但她已经被自己的私欲和野心蒙蔽了双眼。她想要的,是更大的权力和更高的地位,为此她不惜一切代价。” 第325章 原来如此 乌丽顿了一顿,继续道:“我这次被绑架到玄冰宫,虽然受到些惊吓,遇见了魔姬这样的圣人,也算是因祸得福。” 她抓起自己的长发,送到小隐面前,高兴地道:“你瞧,我的头发全好了!魔姬对白发病有专门的研究,我服用了她给我的药,很快就康复如初了。” 小隐摸了摸乌丽黑亮的秀发,感激地道:“我们该好好谢谢魔姬她老人家了。” 乌丽轻轻摇头,脸上带着一丝苦笑:“我还没说完呢。魔姬认为,不论在玄冰宫内,还是在百蛮部族,冰凌都已经渗透得极深,她的势力遍布各个角落。冰凌的野心不会止步于玄冰宫,她想要的是整个百蛮的霸权。而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冰凌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不惜牺牲玄冰宫和百蛮族人的利益。 然而,魔姬手下的另外三位护法,寒露、雪霁和霜华,即便三人联手也不足以抗衡冰凌。如果她强行指定其中一人接任魔姬之位,极有可能给玄冰宫带来灾难。” 小隐皱眉道:“不至于吧?那天她和我对了一掌,她的武功还在,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把冰凌杀了或者抓起来?” 乌丽叹了口气,道:“哪有那么简单。魔姬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不足以支撑一场激烈的战斗,而且冰凌现在并没有彻底摊牌,魔姬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她要篡位夺权。一旦动手,可能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小隐焦急地问:“那怎么办?魔姬大限将至,冰凌虎视眈眈,而魔姬手下可信赖之人又难堪重任,难道眼睁睁地看着玄冰宫落入冰凌之手吗?” 乌丽点点头,继续说道:“魔姬心里着急呀,既然玄冰宫内部没有合适的人选,她把目光投向了外部。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娘恨天君,如果她愿意过来主持大局,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但是她虽然听说过她不少的消息,可短期内要想联系上她也是毫无把握的事。魔姬等不起呀!你猜猜看,她最终选定的接班人是谁啊?” 小隐疑惑地道:“这……不好猜。魔姬对玄冰宫的接班人一定有很多严酷的条件,世上像我娘这样的女性高手,还真没几个。难道……难到她看中了你?” 乌丽失声笑道:“你什么脑子!就我这点三脚猫功夫,哪是冰凌的对手。更何况我对玄冰宫这种苦寒之地一点兴趣也没有。” 小隐思索了片刻,忽然兴奋地叫道:“我知道了,是北蛊苏媚儿!一定是她!” 乌丽笑得更欢了,道:“这事啊让你猜一辈子,估计也猜不到。我告诉你呀,就在十天前,魔姬亲自带人对候选人进行了考察,考察结果十分满意,她已作出了决定。我还可以告诉你,魔姬选中的这位候选人,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小隐失声叫道:“殷冷?” 乌丽笑道:“你怎么这么笨呢?笨死啦!这样提示你都猜不到!” 小隐苦笑道:“我认识的女的就那么几个,的确猜不到。” 乌丽道:“算啦,告诉你吧,魔姬选中的玄冰宫宫主候选人就是你!” 小隐一愣,道:“你开什么玩笑,我是男人!” 乌丽认真地道:“我没开玩笑,以后玄冰魔姬改名叫玄冰魔君,圣姬改叫圣君!” “啊?”小隐闻言,震惊地连退两步,慌乱地摇摆双手,“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么可能!魔姬跟你开玩笑的吧?你肯定听错了!” 乌丽微微一笑,道:“你不信我,那就请魔姬自己来同你说吧。” 随即朝一直站在远处的苏媚儿喊道:“圣姬,跟你说了他不会信我,你自己来说吧。” 苏媚儿闻声,优雅地转身,款步而来。 小隐惊疑地问乌丽道:“你叫她什么?” “圣姬呀。” “她不是北蛊苏媚儿吗?” 乌丽笑道:“北蛊苏媚儿就是玄冰魔姬,她们其实是同一个人。” 玄冰魔姬,北蛊苏媚儿,韩奶奶,她们竟是同一个人! 小隐惊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时,魔姬缓缓走到小隐面前,双手合十,恭敬地道:“王爷,冰涵有礼了。此前迫不得已隐瞒身份,还请王爷莫要见怪!” 小隐忙不迭抱拳回礼道:“圣姬过谦了。小隐不过是一介后生晚辈,岂敢当此大礼。” 魔姬缓缓道:“其实我多年前便已推算出来,玄冰宫遭此劫难,破劫之道在天狼。我一直想不通‘天狼’何解,直到近日遇见了你!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还望王爷成全冰涵最后的心愿!” “这……”小隐彻底傻眼,魔姬选他接管玄冰宫是认真的,并不是开玩笑。“不妥吧。玄冰宫上上下下全是女子,而我是男子,如何做得宫主?” 魔姬微笑道:“王爷武功盖世,智慧过人,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解决之道。我最大的心愿是保护百蛮之地永世平安,免于战乱。放眼当世,只有你才有资格、有能力实现我的心愿。冰涵代表百蛮千万百姓请求巴泸王接管玄冰宫?” 言毕,向着小隐深深行了一个大礼。 小隐赶忙伸手托住魔姬,惶恐地道:“圣姬……这个……有事好商量,我可以竭尽全力帮你解决冰凌之事,确保玄冰宫平安,只是接班继位……我们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魔姬又行一礼,坚定地道:“乌丽公主此前已经答应我了,说你一定会答应,请看在天下苍生的份上,帮帮玄冰宫吧。” 乌丽沉下脸来,对小隐道:“小隐,我早替你答应圣姬了,你……你什么意思?” 说着,摆出一副要揪耳朵的凶狠模样,小隐忙道:“好,好,我答应就是,我答应就是!不过是暂时接管,暂时的。至于后续事宜,我们再行商议。” 魔姬闻言大喜,向着小隐又是一拜,道:“太感谢王爷了,冰涵替百蛮百姓谢过王爷。” 小隐托住魔姬的胳膊道:“圣姬无须多礼,我们这就商量下一步的对策吧。” 乌丽微笑着说:“圣姬,我的任务已完成,得赶紧回去了,免得引起冰凌的怀疑。至于对策商议,我就不参与了。” 说完,她给了小隐一个拥抱,随后便告辞离去。 魔姬详细解释道:“这条密道直接通往我在玄冰宫深处的居所,是极为隐秘的通道,除了我之外,无人知晓其存在。多年来,为了维护玄冰宫的安危和我的隐秘行动,我不得不采取一些特殊手段。 二护法寒露,她不仅身材与我相似,外貌上亦有几分神似。因此,在我有需要时,我偶尔会让她穿上我的衣物,以此作为掩人耳目的手段,让我能更自由地行动而不被外界察觉。 至于我北蛊的身份,那是我多年前行走江湖时,为了惩戒那些为非作歹的恶人所获得的称号。那时,我化名苏媚儿,以独特的北蛊之术制服了许多恶霸,赢得了‘北蛊苏媚儿’的名声。 后来,为了方便我在江湖上的行动,我更是建立了一个名为北蛊山庄的庄园,那里既是我的落脚之处,也是我存放北蛊药材和工具的地方。 这些年来,我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两个身份的秘密,确保它们不会相互干扰,更不会暴露我真正的身份。所以,至今为止,无人知晓北蛊苏媚儿便是玄冰宫的魔姬。” 听完魔姬的解释,小隐心中的疑云逐渐消散,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清晰起来。 接着,魔姬面色凝重地向小隐详细介绍了玄冰宫当前面临的严峻威胁,以及冰凌可能采取的行动。 她缓缓道:“据我所得消息,冰凌已经预谋在夏至日这一天对我发难。她为了增加胜算,甚至不惜邀请了一批域外的高手来助阵,但具体是哪些人,目前我尚不得而知。这些人必定是实力非凡,将对我们构成极大的威胁。 夏至前一日,我与你在独角峰上公开决斗的事,已传遍江湖。冰凌必定会利用这个机会大做文章,她最想看到的结果,无疑是我们两败俱伤。若我因伤而亡,她便可趁机掌控玄冰宫;而若你受伤,她便会毫不留情地将你击杀,以绝后患。” 小隐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必须派人监视冰凌和她手下的骨干分子,掌握她们的一举一动,这样我们才可能搞清楚她们的阴谋,并制定相应的对策。” 魔姬道:“冰凌监视我,我也监视她。目前我掌握的信息是,冰凌很重视独角峰决斗,已经开始做准备,只是,我的人尚未能探明她具体在策划什么,她的真实意图又是什么。” 小隐沉思片刻,道:“如果我是冰凌,这场决斗对我来说最理想的结局便是你我双方同归于尽。 这样的结果既简单又彻底,能让她一举解决所有的麻烦,无需再为后续的事情操心。” 魔姬喃喃道:“同归于尽?这不可能呀,就算我们俩真打,也不可能以命相搏,更不可能同归于尽呀!” 小隐道:“所以她在暗中行动,用各种可能的手段,促成这一对她最为有利的结果。独角峰上最致命的是什么?” 魔姬不假思索地道:“雪崩!一旦遭遇雪崩,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就算武功盖世,也难以逃脱雪崩的吞噬。”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失声惊叫道:“啊哟,不好,阿莉昨天曾跟我提起冰凌在叫人搬几个黑乎乎的大箱子,不知箱子里装的什么,但她闻到了奇怪的火药味!” 小隐道:“这就对了。冰凌打算趁我们比武的当儿,引爆火药,制造雪崩,这样我们谁也逃不掉,而所有的观看者皆可证明害死我们的是天灾,绝非人祸。” 魔姬忽然脸色大变,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再次发出惊叫:“雪崩,阿涵!我明白了,阿涵也是冰凌害死的!” 第326章 百蛮圣君 五天的时间转瞬即逝,独角峰之巅,风云汇聚,仿佛预示着即将上演的激烈对决。 小隐和魔姬,此刻站在峰巅之上,相对而立,衣袂飘飘。阳光洒落在两人身上,为他们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宛如从画中走出的仙侠。 圣殿前的广场上,铺设了无数地毯,从入口一直延伸到广场的边缘,上面绣着各种神秘的图腾和符文,为这场比武增添了几分庄重和神秘。 来自百蛮各部族的一千多人,密密麻麻地站在广场上,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远处的独角峰上,期待着即将上演的惊天对决。 人群中,三十六鬼主及他们的部属占据了显眼的位置。他们身穿各色的战甲,手持各式兵器,脸上带着肃杀和期待的表情。 南箫桐知夏和西魔西门逆也带着各自的弟子前来观战,他们的眼神中闪烁着对这场比武的浓厚兴趣。 此外,来自百蛮各大武林门派的高手也齐聚一堂,其中青牛派掌门朱定尤为引人注目。他身穿青色长袍,头戴玉冠,一副仙风道骨。他站在人群中,目光紧紧盯着独角峰上的小隐和魔姬,仿佛要从他们的身上看出些什么来。 魔姬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她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小隐,忽然开口道:“白小隐,我有一桩心事,希望你能助我完成。” 小隐微微颔首,回应道:“圣姬请讲,但凡力所能及,我必不推辞。” 魔姬缓缓道:“乌斯国大国师贺摩羯,他欠我一份债,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为我找他一次,以我的名义打败他,然后问他一声,是否曾经真心爱过我。” 小隐听后,郑重其事地承诺:“好,这桩事,我应下了!” 魔姬又轻声道:“乌丽公主,她是个值得珍惜的女子。我提前祝福你们,愿你们携手共度风雨,白头偕老。” 小隐心中一动,感受到魔姬话语中的深意与祝福,他微微颔首,以示感激。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嘱托,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与期望。 魔姬接着道:“我的爱徒阿蕾雅对你的爱刻骨铭心,发誓非你不嫁。我已做通她的思想,她同意嫁你为妾,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她。” 小隐没想到,这个时候,魔姬会提这档子事,不由迟疑道:“这个……这个问题我其实还没考虑过,但你放心,阿蕾雅的事我一定妥善处置,绝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魔姬点头道:“我信得过你的智慧。” 这时,一支响箭在空中炸响,两人闻声相对一笑,魔姬笑道:“寒露和霜华得手了,我们下去吧,圣君,请!” 小隐微笑着道:“圣姬,请!” 两人施展轻功,手牵手,从独角峰顶飘然而下,宛如神仙下凡。 广场上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众人齐声高呼:“圣姬万岁,光辉永照百蛮!” 不久,两人皆换上盛装在仪仗的簇拥下,进入魔姬圣殿,准备接见三十六鬼主。 这时,冰凌气急败坏地冲进大殿,质问道:“圣姬,说好的比武,为什么不比了?当着三十六鬼主和天下英雄的面,我们玄冰宫的信誉岂不丧失殆尽,今后还如何在百蛮服众?” 魔姬微笑道:“冰凌,不要再演戏了,你做的好事本尊一清二楚,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吗?” 冰凌自知事情败露,面色骤变,他猛然抬头,朝着大殿上方高声呼喊道:“摩羯高手何在?” 随着他这一声呼唤,大殿上方响起一阵豪放的大笑,紧接着,房梁上跃下二男一女,他们身着异域服饰,气势凌厉。 他们三人一位手持金刚杵,一位手持骷髅锤,另一位手持长鞭,竟是久未谋面的贺摩羯三大弟子,洛加、威克和甘露。 没想到冰凌请的外援就是他们三人。他们一直躲在大殿房梁之上,准备随时发动偷袭。 冰凌狞笑道:“魔姬已入邪道,速速拿下!” 洛加三人正待上前,忽见魔姬旁边一位圣君打扮的青年缓缓站起,向他们抱拳道:“三位磨叽派弟子,别来无恙,唐打狗在此有礼了。” “唐打狗”三字一出,犹如晴天霹雳,洛加三人面色骤变,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他们面面相觑,原本的气势瞬间消散无踪,哪里还敢上前一步。 威克看清了小隐的面容,道:“是他!就是他!” “唐打狗”是他们毕生的耻辱,对他的记忆刻骨铭心。三人面面相觑,心中的恐惧如潮水般翻涌,哪里还敢有丝毫动作 小隐缓缓开口,声音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三位朋友远道而来,是要来拜见圣姬吗?” 洛加三人对视一眼,心知不妙,连忙跪倒在地,齐声高呼:“拜见圣姬,圣姬万岁,光辉永照百蛮!” 魔姬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小隐,缓缓道:“玄冰圣君在此,还不快跪拜!” 洛加三人闻言,立刻又转向小隐,再次叩首:“拜见圣君,圣君万岁,光辉永照人间!” 魔姬满意地点点头,道:“见圣君如见本尊,日后圣君会赐福你们,护佑你们!退下吧。” 洛加三人如释重负,恭敬地倒退数步,然后转身匆匆离开了大殿。 这一幕让冰凌看得目瞪口呆。 摩羯三大弟子本是她最后的底牌,却没想到在关键时刻被小隐一招化解。 她心中翻动着难以名状的情绪,愤怒、失望、绝望交织在一起,几乎让她无法呼吸。她声嘶力竭喊道:“魔姬,我杀了你!” 猛然纵跃而起,扑向魔姬。 魔姬和小隐几乎同时发掌袭向冰凌。两大绝顶高手同时出掌,世上恐怕无人能挡,更何况是冰凌这等身手。 她当即被击飞数丈,落地后口吐鲜血,挣扎着爬起身来,盯着魔姬道:“你……好狠!封我丹田,废我武功!” 魔姬冷冷地道:“你大逆不道,罪恶滔天,为谋夺魔姬之位,不择手段,害死冰涵,绑架乌丽,暗中对本尊下毒下蛊,挑起本尊与巴泸王争斗,图谋用火药制造雪崩。但念在你随我多年的份上,今日饶你一命,你速速下山去吧,从此玄冰宫与你再无瓜葛!”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冰凌一边把头猛撞地面,一边歇斯底里地尖叫,不一会,撞得头破血流,披头散发,满脸鲜血,状极恐怖。 魔姬轻轻摆摆手指,两名玄冰宫弟子立即上前,将冰凌拖出了圣殿。 接着,有人对着广场高声宣道:“各位鬼主,进殿拜见圣姬和圣君!” 三十六名鬼主恭敬地步入大殿,气氛肃穆而庄重。魔姬立于宝座前,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回荡在空旷的大殿内:“遵循初代魔姬的圣谕,第三十六代玄冰魔姬将由圣君接任,并更名为百蛮圣君。此乃圣意所命,大成巴泸王白小隐,将作为初代圣君,其光辉将永照百蛮之地!众位鬼主,请随我一起,拜见新任圣君!” 说完,她走下圣坛,站在了众鬼主前面,似有领拜之意。 面对魔姬突然宣布的决定,三十六名鬼主一时间议论纷纷,大殿内气氛变得紧张起来。有人交头接耳,低声讨论;有人眉头紧锁,面露疑惑;更有几人直接站了出来,当场提出反对意见。 其中一位鬼主上前一步,拱手道:“魔姬大人,此决定过于突然,我等尚未做好准备。白小隐乃大成巴泸王,并非我百蛮人氏,接任百蛮圣君之位,是否过于草率?请魔姬大人三思。” 另一位鬼主也附和道:“是啊,魔姬大人。百蛮圣君之位非同小可,关乎整个百蛮的兴衰。白小隐能否胜任此位,还需经过我等仔细考量。” 其他鬼主也纷纷表示赞同,大殿内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 魔姬却不为所动,她目光如炬,扫视着众鬼主,声音坚定而有力:“白小隐接任百蛮圣君,乃初代圣姬作出的安排。经本尊考察,小隐不仅是大成巴泸王,更是拥有卓越才能和深厚修为的强者。只有他能够确保我百蛮平安,并带领百蛮走向更加辉煌的未来。众位鬼主,请相信本尊的判断,也请相信白小隐的能力。” 然而,反对的声音并未因此平息。一些鬼主仍然坚持己见,认为这个决定过于仓促,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考虑和讨论。 这时,乌蛮大鬼主阿洛煞走上前,声音铿锵有力:“我阿洛煞,作为乌蛮的领袖,举双手赞同魔姬大人的决定。白小隐作为大成巴泸王,才德兼备,实乃圣君的不二人选。谁若反对,就是与我乌蛮过不去!” 阿洛煞心中清楚,自己的女儿对这位年轻的王爷情有独钟,已将他视为未来的夫君。作为父亲,他自然要为女儿的未来着想,更要为部族的利益考虑。 紧接着,东夷大鬼主与和蛮大鬼主也几乎同时站了出来,他们齐声说道:“我们赞同魔姬大人的决定!白小隐乃是年轻有为的俊杰,他的领导必将为百蛮带来新的生机。谁若反对,就是与我们过不去!” 乌蛮、东夷、和蛮,乃是百蛮实力排名前四的部族,他们的表态无疑给了其他鬼主极大的压力。众鬼主见这三位大鬼主都如此坚定地支持白小隐,心中的疑虑也逐渐消散。 魔姬见状,微微颔首,表示满意。她深知这些大鬼主的分量,他们的支持将为白小隐的接任增添不少底气。于是,她再次宣布:“既然众位大鬼主都已表态,那么本魔姬正式宣布,大成巴泸王白小隐将成为我们百蛮的初代圣君,光辉永照百蛮!” 随着魔姬的话音落下,大殿内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紧接着,魔姬带头向小隐行礼,其他鬼主立刻伏地跪拜,齐声高呼:“圣君万岁,光辉永照百蛮!” 白小隐站在台上,微笑着向众人致谢。他并不在意百蛮圣君的权位,他在意的是,从此百蛮各部族与大成世代和好,永保大成边境安宁。 三天后,玄冰魔姬因病辞世,小隐为她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一个月后,他带着乌丽顺利返回巴泸。 阿洛煞向他提供了一份有三大世家代表签字的协议,小隐得以据此以通敌卖国罪将三大世家连根拔起,抓捕要人,没收财产,巴泸建设与发展由此获得了充足的资金。 (本书上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