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记》 第1章 小城旧事 小城就是小城,虽然小,但的的确确是一座城市。千年前,这座城市就坐落在南海之滨,历经千百年仍旧顽强地留存在了历史舞台上。 不过,若是你要寻找千百年前的古城遗迹,估计就只能遗憾而归,八九十年代的旧城改造,已经把这座本就窄小的城市改的面目全非,再不复当年模样。 但并非是所有的地方都在工业文明的伟力下消失,就譬如小城北边的古寺,被列为了重点的文物保护对象,给好好保留了下来。类似性质的还有本地的城隍庙,本来六七十年代的破四旧已经毁得七七八八了,但近年来愣是有些人给重修了回来,以供后人瞻仰之用。 与这些性质不同,小城南郊距海不过三里路的小山上,也有不少“古迹”被完整的保留了下来,甚至比那被重点保护的古寺留存的还要完整。 那就是被小城人们称为白米山的墓葬群。 简单来说就是小城人们的祖坟。 小城的人们通常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在世纪之交的这两年里,这种温吞水一样的性格也没什么大的改变,依旧是自顾自的经营着自己的小日子,不大去注意已经天翻地覆的世界格局。 相反,对于一些相对古老的节日,小城的人们都会按照千百年来约定俗成的习惯,给过的热热闹闹的。 在小城人的眼里,这些古老传承下来的节日,比别的东西都要来的重要。中华民族几千年来安土重迁的传统,在小城人热爱过节的习惯中被完美的体现了出来。 这是2000年的4月4日,清明节。 几乎所有的小城人都在这一天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准备着一年一度的清明节祭祖事宜。一挂挂红彤彤的鞭炮,一封封黄橙橙的纸草,一把把泛着悠扬味道的香烛,以及乡村中被折断的柳枝送出的青葱气息,都透露出清明节该有的样子。 季沧海的家也不例外。 一大早,他就跟父亲收拾好了家里面馆的生意,在门口贴上“今日歇业”的标志以后,就坐着摩托车“突突突”地赶回了位于白米山不远处的老家。老家离小城其实并不远,十来公里的路途,却硬是被沿途卖香烛纸草的车辆行人给挡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 ”刚出门时天才蒙蒙亮,现在老爷子他们都要出发了。“季越不满的说道。 ”稍安勿躁嘛,老爹。“季沧海坐在后座上,一手提着香烛,一手提着鞭炮,也不见得有多么轻松:”再等等,马上就到了。“ 跟儿子不同,季越是个急性子,做什么事情都恨不得马上搞定,这一路上拥堵的车龙已经让他心头窝火,但面对着熙熙攘攘的圩市,纵是心急如焚,也顶不上半点用场。只是,季越回头看了一眼儿子,儿子手里紧紧地抓住那两个装满了香烛纸草的袋子,手上的青筋也都纷纷坟起,却没什么怨言。 就跟他过世的妈妈一样,总是默默地做事,从来也不抱怨一句。季越心里想着亡妻,越想越不是滋味,心头的火气也渐渐落了下去。 过了最后一个圩市,父子两人就风驰电掣的回到了家门口。把钥匙一丢给儿子,季越就一把抢过儿子手上的香烛纸草,急匆匆的跑去见自己的老父亲。 季沧海车还没锁好,又看见自家老爹从屋门里跑出来,手上还提着几把锄头铲子:“一会跟你爷爷去村东头那颗大树下找我们,大家伙儿都在那等你们呢。”话音随着季越的离去而渐渐飘渺起来,可见他跑的有多快。 这老爸真是。季沧海走进屋里,看见爷爷正坐在那张有些历史的老木凳上吸着他的水烟,吞云吐雾好不快意。花白的头发在昏黄的光线照射下,颇像那神仙中人黄发不老的模样。 “爷爷,该上山了。”季沧海也不是第一次见爷爷这副模样,早就见惯不怪:“老爹在催着我们上山呢。” 季老爷子咕嘟咕嘟地瞅着他那根水烟筒,再愉快地吐出一口烟雾:“怎么,你小子什么时候被你老子带成个毛躁鬼了?” 季沧海摊了摊手:“这不大家都在村口等着呢,再过久点,”他指了指太阳:“怕是能把人活活烤成金猪呢。” “就你小子嘴快。”季老爷子丝毫不为所动:“你们先去,我一会就到村口找你们。” 话说老爹真是爷爷亲生的吗?季沧海一面挑起担子,一面想着,难怪爷爷怎么都不肯跟我们到城里去住,一个急性子,一个温吞水,混在一起那可真要命。 不过话说回来,我是隔代传承吗? …… 不管人们每天有什么不同的活动,太阳公公都会按着他既定的轨迹向上走。季家上下八口人也顺着白头山陡峭的山路向上攀爬。昨夜里刚下过雨,路边草叶上余留的水珠子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射着琉璃般的光泽,煞是好看。 与其他奔波劳碌在各处坟墓间的人家不同,季家在清明节这天只祭一座坟。从季沧海记事开始,清明节这天就是给太祖上坟的日子,好奇的他也曾问过爷爷是怎么回事,爷爷只说是先辈留下的规矩,一代一代皆是如此。 ”总之,给祖先上坟总是没错的事情。“爷爷的一席话给这件事情盖棺定论。 不过季沧海总觉得原因并不在此,而在于那茂密无比的草丛。这老季家的祖坟与别家不同,别家的坟上即使长草,也不过稀稀疏疏几棵,处理起来也还不甚艰难,而再看季家的祖坟。 额,根本看不见坟墓本身,只能看见一个长满了绿色尖刺的刺猬。 这两年来,二叔与三叔都搬到了城市去住,跟老家的来往也少了不少,虽说还是会回来祭拜一下奶奶和曾祖,但是清明节当天,却是懒得再回来祭扫这座太祖的坟墓了。四叔倒是和往年一样,场场不落,但是看他那三个精力过剩的孩子,就知道他虽有心,但无力。 活儿还是得自己来干啊。季沧海默默地拾起了锄头,,卖力地挥舞了起来。锋利的锄刃总是不偏不倚的卡在草根底下,随着他胳膊的一拉一拽,茂密的草根就被咯嘣咯嘣隔断,新鲜的黄土也带着雨后的青葱气息一股一股地翻了起来。 季老爷子坐在一旁干净的土疙瘩上,两手托着脖子,静静地看着季沧海干活。虽说这孙子书读的不咋地,但是干起活来还真是一把子能手。 只是这年头干农活还有多大出路呢?季老爷子悠悠的想着。 至于季沧海的老爹,他正帮着弟弟两夫妇照看着孩子。只见他一手拖着一个孩子,肩膀上还坐着一个:”大伯给你们讲讲老鹰的故事好不好?“”好!好!我们要听老鹰的故事!“几个小孩高兴的欢呼雀跃,肩上那个甚至还要跳起来,吓得四叔两夫妇一惊一乍的。 余光瞥见了父亲的举动,还真是个天生的孩子王。季沧海想着。 可这一分神,一根锋利的茅草就划过了他的手指,一滴殷虹的鲜血活着汗水,顺着茅草那细碎的绒毛,滑到了新翻起来的土壤上。 季沧海将手指放到嘴里吮了吮,也没放在心上,继续干活。 片刻之后,一种奇妙的韵律在白米山这片土地上运动了起来,昆虫们变得更加活跃,在四处蹦跶,有两个还撞到了四叔的二儿子,鸟儿们的鸣声也变得更加灵活生动,在山间小谷中吟唱,就连柳树的梢头,都仿佛多了几分绿意。 这是生机盎然的意味。 第2章 梦里是谁 劳累了一天以后,季沧海回到了老家的二楼,靠东那间正是他舒适的小窝。 清明时节雨纷纷,真是此刻天气最好的写照。从晚上六点开始,这雨就一直下个不停,到了晚上十点多钟,也没有一丝丝要停下来的迹象。听着屋顶上不停传来的水击瓦片的滴答声,季沧海逐渐进入了梦乡。 会做一个好梦吗? 刺啦!一声惊雷将季沧海从深沉的睡眠中吵醒。微微转头,他看向了窗外,一副瑰丽雄奇的景象把他彻底从吹梦中惊醒,四种不同颜色的闪电汇成了一道圆形的云团,将整个白米山都盖在下面,仿佛戴上了一顶绚丽的皇冠。 一个男子不知何时坐在了他的床边,“醒了啊。”直到男子温和的声音传进他的耳畔,季沧海才发现了男子的存在。 要是平时,季沧海准会对这个不速之客感到戒备和恐惧,但不知为何,这个身穿青色道袍的男子没有引起季沧海半点的负面情绪,只是凭空觉得这是个好人,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和亲切感。 这青衣男子坐在季沧海的床沿上,虽是青年人的模样,但那双眼睛却仿佛看透了大千世界的人情百态。此时不知是三更还是五更,但在窗外绚烂的雷光下,一切身影都纤毫毕现,男子的身影也不例外。他的头发更是奇特,半边是青丝,半边是银发,然后顺顺当当的盘起来,用一根小剑形状的发簪从中穿过,梳成一个古老的道髻。 季沧海仍旧没有丝毫奇怪,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但这种亲切感是从何而来呢?这是他脑袋里唯一的疑惑。 “又见面了,小家伙。”青衣男子依旧坐在季沧海的床边,静静地看着自己这个后辈。 “又?”季沧海挠了挠脑袋,他实在是没有想起什么时候见过这位仙气飘飘的青衣男子,明明看起来年龄也不大,但被喊了小家伙也丝毫不觉哪里不妥。 究竟是哪里呢?季沧海急速的调动脑海里的记忆,但还是想不起来。 “今天早上我们才刚见过面呢。”青衣男子看季沧海一副蒙圈的样子,就给了他一个提示。 “早上?”季沧海继续蒙圈。 真是不开窍的小家伙啊。青衣男子看了一眼本体所在的位置,应该没什么大碍,也就放下心来。 “要不是今天早上你的那滴血,我还差点要错过这最后一波登天的机会。” 自己的一滴血?季沧海终于想起来,自己早上去扫墓的时候,似乎确实流了一滴血。 那滴血最后去了哪里?季沧海继续想。好像流到了那座坟墓里。 等等。他再看面前这位青衣男子,登天,小家伙,古装,还有那异常亲切的感觉…… “你是太祖?”季沧海脱口而出。 青衣男子笑了笑,跟这种木木的人说话真的有点累啊,不过话说师傅说过登天之前需要斩断一切因果,才能顺利飞升对吧。那面前这个小家伙提醒自己的那一滴血,也应该还清才对吧。 “没错,我就是你的,额,祖宗。”说出这番话时,不说季沧海,就连青衣男子本人,也有种奇妙的尴尬感。 “不知道太祖找我有什么吩咐呢?”明明是听到面前已经是个作古的老人家,但季沧海还是没有感到恐惧,是因为他神经大条呢?亦或是还没睡醒呢? “啊?”青衣男子似乎也没有太多的面对这种场合的经验,他清了清嗓子:“我叫季采云,出家之后也叫采云道人,师承道家上清派白云宗。” 季沧海认真地听着,虽然还没搞懂老祖宗到底要跟自己说什么,但是尊重长辈,尤其是这种祖宗级的长辈,可是季沧海一直以来的信条啊。 ”然后,你就是这一代的白云宗弟子了。“季采云,或者说采云道人如是说。 季沧海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然后指着自己:”是在说我吗?“ 看着这个从一开始就一脸蒙圈的后辈,季采云真的觉得,自己是不是选错人了?但是没办法,因果必须断,人情必须还,最后一个人情劫,决不能倒在这上面。 ”没错,就是你了。“季采云解下一直戴在自己脖子上的一颗玉坠:”拿去,这就是本门的传承宝物了。“ 与现在这个网络小说横行的时代不同,季沧海唯一接触过的小说就是金古梁温,至于修真,他脑海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印象。不过这玉坠看起来是个好东西,那莹润的光泽,水滴状的外表,还有从内心深处冒出的渴望,让季沧海有种伸手过去抢过来的冲动。 ”谢谢太祖了。“季沧海爬到床下,结结实实的给季采云磕了三个头。 季采云也不动,就正襟危坐着受了季沧海三个头。无论从辈分还是生命层次,他都有资格接受季沧海的大礼。这小家伙,礼数还是蛮周到的。季采云的心头微动。 ”希望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小家伙。“他站起身来,显得身材极为欣长,窗外的雷鸣声和电光也因为他这一起身,更剧烈了三分,原本只是淅淅沥沥的春雨,变成了狂暴的风潮。 面向窗子,季沧海也跟着站了起来,却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在电光雷霆的映衬下,季采云的发鬓被狂风吹得飞舞了起来,凭空给他增添了几分霸气。 “当长辈的,就再送你一个礼物好了。”季采云直接穿过了窗户,踏虚而行。 一道黑色的电光划破长空而至。明明是毁天灭地的黑色闪电,可到了季采云的手上,就只得乖乖凝成了一团小小的水珠。季采云托着它,也不见有什么动作,这团黑珍珠一般的水球就灵活的分成了两颗。“去!”季沧海口中一叱,水球便飞进了窗户,一直飞到了季沧海的面前。 它们的速度极快,季沧海连身子都没来得及动一动,这两团水球就飞进了他的双眼之中。一道道细小的电蛇在他的眼中四散奔逃,原本清晰的视线和景象全部都被这胡乱飞舞的电蛇破坏殆尽。 更为严重的是,眼睛是人体最脆弱,链接神经最多的地方,自然也包括了痛觉神经。 经过了季采云的削弱,这细碎的电蛇虽然不会致人死亡,但是传到季沧海的脑子里,还是令他感受到钻心剖骨般的痛苦。刚刚站起来的他又痛苦地跪在了地上,双手紧紧地按在眼睛上,连原本有些蒙圈的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 恍惚间,一双潜藏在他心灵中的眼睛睁开了。透过这双眼睛,季沧海看到了很多原来看不到的东西,那四色的闪电漩涡背后,是一座巨大无比而又极尽辉煌的宫殿,无数道天龙与真凤的虚影盘绕其间,仿佛在为仙宫的主人跳舞取乐。 而季采云正踏着一条不知多长的天梯,一直往宫殿里走去。 阶梯虽长,但季采云一步踏出,就不知是千万里之遥,即使是天涯海角般的天梯,他也仅仅用了几步,就走到了尽头。眼睛里不断传来的痛苦让季沧海的意识逐渐模糊,但他昏迷之前,还是看到了季采云最后对他竖起的大拇指。 古人也有这个手势吗?季沧海终于倒在了地上。 第3章 新的世界 叽叽,喳喳。 季沧海迷迷糊糊的睁开自己的眼睛。怎么回事,脑袋怎么这么沉。季沧海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初升的太阳从窗口流下的光芒让他的眼睛有些不适。 等等。季沧海的记忆一瞬间闪回到昨晚昏迷前的那一幕。太祖?仙宫?还有一个很好看的玉坠?他挣脱身上纠缠着的被子,从床上一跃而起。 自己不是躺在地上吗?季沧海穿上拖鞋,伸了个懒腰。居然做了这么真实的梦呢。季沧海打着舒服的哈欠,准备下楼。 就是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卡着,有点磕。季沧海伸手一摸,一条红绳就这么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底下还牵着一个玉坠。这只玉坠的光泽莹润,在清晨的阳光下反射出漂亮的水清儿,就是不识货的人也能看出是块不可多得的好玉。 季沧海深吸一口气,然后躺回了床上。不可能的,那绝对是个梦!季沧海心里还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对,从一数到十。哦不,一百,一定能从这个梦中醒来! 一,二,三……一百! 看着手中的吊坠,一种温润的触感从手心传到脑袋。季沧海知道,这就是一个玉坠。 那昨晚的梦都是真的?季沧海蒙圈属性全开。 不过,这玉坠摸起来好温暖,好舒服。 不知不觉间,季沧海又睡着了。 他看到面前有一本书,就拿了起来。“坐忘论?”季沧海有些疑惑的打开了书页。书页微微发黄,看起来老旧的不行,却极有韧性。粗粗翻了一下,季沧海知道,这本书有上下两篇,上篇是教人如何修炼心灵,吐故纳新的,而下篇则是一些杂七杂八的法术。 可能季沧海的神经真的蛮大条的,明明是颠覆世界观的东西,他却当成了普通的故事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上篇的第一页就是一张上应天星的经脉图,他居然还细细的看完了所有经脉与穴位上应的星座分别是那一道,连他都奇怪,怎么这份耐性就没有用在学习上呢? 不知不觉间,整本书上下两篇都被他看完了,虽说好多地方完全没搞明白在说些什么,但是上篇的前一两节和下篇的前两三节都看的七七八八了。 好像过了很久了喔。季沧海想着。念头一起,他整个人就被从书桌旁抽离。 “唔。”季沧海再次从床上爬了起来。望着窗外的阳光和云朵,似乎还是停留在原来的位置上。 季越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小兔崽子,再不起床老子就上去抽你的屁股!” “来了来了!”季沧海深知老爹的急性子,让他等久了,屁股真的会遭殃的,都十八岁了,再让老爹打屁股,哪还有脸在外面混下去?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清明一过,路上的行人与车辆就少了大半,季越驾着他那辆本田一二五开的风驰电掣,一路上不知让多少摩托吃了灰尘。“小子,今天你怎么这么晚起床,昨晚不是跟你说过早点睡今天回去开档吗?” 季沧海颇有些无奈,你要是知道我昨晚经历了什么,还能起床就算不错了!“那个,睡过头了。”季沧海随便编了个借口。 季越也不再管他,专心开车。好像昨天晚上太祖送了我一个礼物?季沧海在后座上回忆着昨晚的梦境,想起了最后那段不堪回首的痛苦经历。 再打开会不会又是那种痛苦的经历?季沧海有点害怕。 算了,还是今天晚上睡前再试一次吧。季沧海选了个折中的办法,年轻人的好奇心,怎么可能就因为小小的痛苦而挡住? 一天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 看着仍旧在厨房里辛勤工作的老爹,季沧海的心中也很是纠结。他是一个勤奋顾家的好孩子,老爹虽然说不让他学着做面,想让他去做点别的,但他还是赖在店里帮老爹干活,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老爹的工作有多辛苦。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生意好的时候得揉上无数次面团,才有一碗香香的面条来到桌上。 看着老爹挥汗如雨的样子,当儿子的又怎能不心疼? 但是今天晚上不同。昨晚上那奇妙的梦境一直吸引着他,既然那颗玉坠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太祖最后送给自己的那个礼物,也是真实不虚的才对。 但是老爹还在忙啊!季沧海有些抓狂,内心深处好奇与亲情不断地斗争着。 季越端着刚刚抓住了个没人的机会,出来歇息一会。看见儿子端坐在柜台旁边,一脸纠结的模样,就笑着说:“怎么,你小子想出去玩?” 季沧海无意识地回答道:“是啊,好想出去转一转啊。” 诶不对,刚刚问我的人是老爹?季沧海回过神来,看到面前一脸笑眯眯的老爹正提着条毛巾擦汗呢。 “算了老爹,我还是晚点再出去吧,看把你累的。” “出去就出去,别像个女人那么婆婆妈妈。”季越板起了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看看别人老何家那两个小子,女朋友都不知道换了几个,再看看你,真是丢老爹我的脸。” 老何家是季沧海的舅舅家,开着家商店,生活还算阔绰,那两小子自然也没什么心思放在读书上,整日就泡妞玩乐,真真二世祖。 可是人家表哥好歹也二十出头了,跟我这刚成年没多久的也没得比啊?季沧海暗暗腹诽。 好吧,好奇心终究还是战胜了在店里帮老爹的愿望,既然老爹都给自己找好了借口,自己总不能不给面子是不是? ”那老爹我出去了。“季沧海摸了摸胸口上的玉坠,连钱包也没带就出了门。 ”这小子,终于开窍了?“季越还满心欢喜的以为儿子这神魂颠倒的模样是为了泡妞呢。 走出店门,季沧海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向阳中学隔壁的别墅区,这里本来是一片相当繁华的地段,却因为时常有黑帮出没变得逐渐冷清下来,连很多原本就在这住的大户人家都搬走了。 谁也不希望早上出门时看到一两个醉醺醺的黑社会躺在门口不是?再说了,万一有些人缺钱花了又想不开,把自己给绑了换点钱花花,就哭都来不及哭咯。 说来也巧,随着这片别墅区的逐渐衰落,许多无人居住的房子逐渐就成了向阳中学的小情侣幽会的最佳地点。一到晚上,假如你经过这片地区,听到从里面传来什么卿卿我我或者别的什么声音,也不用感到奇怪。真鬼或许没有,色鬼却绝对不少。 至于街旁路灯之类的设施,早就被那群喝的醉醺醺的黑社会们打的稀巴烂,一到夜间基本就是两眼一抹黑,除了不时能听到几声狗吠,也俨然一个不受打扰的小天地。 所以这片地区一直有着”约会天堂“的美名。 但有一间房子始终没人敢靠近,原因也很简单,这房子闹鬼。 可季沧海径直就来到这间房子门口,双手撑住围墙,一个纵身就到了房子里面。 难道他不怕鬼? 第4章 开天眼,筑道基 季沧海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所谓“鬼屋”的大门。 走进这栋小别墅的一楼,季沧海熟练地打开了沙发旁的台灯。欧式装修的客厅不大,却别有一番雅致,一套橘红色的沙发静静地躺在实木地板上,与客厅里同样暖色系的玄关相衬,有种异样的奢华之美。 但这里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十来年没有人住的鬼屋,反而还有种家的温馨感。 看来唯文两兄弟也没少来这里。季沧海躺在沙发上想,连卫生都打扫的这么干净,也算是贼有心了。 这里当然不是鬼屋,而是季沧海和那两个舅舅家的表哥弄出来的玩意。虽说季沧海的成绩不怎么好,但是何唯文那两兄弟绝对没有因此看低他。相反,还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在。 这三兄弟花了好大劲,编出了一个又一个鬼故事,在向阳中学的学生中传播开来,才把这里包装成了一个世纪恐怖的鬼屋,季沧海负责编故事,何唯文两兄弟负责找人散布开去,还在这屋子里装上了不少的机关,才把这里这么好一栋房子弄成”约会天堂“里唯二的禁区。 另一个禁区离这里也不远,那是向阳中学教导主任的房子。 至于供水和供电问题,何唯一,也就是何唯文的哥哥,找了个熟络的理工男,把水电都接入了隔壁一家听说是厅长还是处长金屋藏娇的房子里。 按照何唯一的说法,横竖那人的钱也是给的小三,我们用他点电,算是为纳税人讨回点利息。 季沧海在三人中投了反对票,但少数得服从多数的不是吗? 总而言之,经过这兄弟三人的不懈努力,这里成功的成为了他们的秘密基地,也是何家两兄弟泡妞撩妹的最佳场所。趁着这两个荷尔蒙过剩的表哥回了老家,季沧海才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这房子里,不然撞见了什么不该撞见的东西,那就不大好了。 坐在沙发上,季沧海回忆着昨天夜里太祖最后扔过来的那个水球(雷球?),季沧海深呼吸了两下,克服了自己对那钻心剖骨般疼痛的恐惧,把意识灌注在眼睛里。 那双不知是否存在于现实的心灵之眼,在季沧海意识的触摸下,缓缓睁开。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拂去了心灵上的尘埃,季沧海打开了采云道人留下的礼物。 没有预想中的痛苦,季沧海的眼睛就像平时眨眼一样自然地睁开。一种难以言明的感动从季沧海的心灵涌了上来。这是一个生命本质的提高,也是他在修真路上走出的第一步。他没有察觉到的是,一道道细碎的黑色电蛇正在他的瞳孔深处不停地运动着,为他的心灵之眼进行着最后的调试。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眼。 季沧海不知道这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原本一般的视力,被强行提升到了另一个档次。台灯提供的灯光当然不太亮,但季沧海却能将地毯上的密密麻麻的花纹看得一清二楚,就连其中隐藏着的一根线头,也被他找了出来。 随着他目力的运用,这种纤毫毕现的感觉越来越真实,也越来越强烈,不止地毯上的花纹,就连落在沙发上的几道灰尘和发丝也被他的眼睛找了出来。 “太霸道了。”季沧海喃喃道,有了这双眼睛,老爹再也不用担心我分不出真币和假币了。 刚想往外看看,一阵沉重感在季沧海的脑子里盘旋起来。“怎么回事?”季沧海跌坐在沙发上,一阵天旋地转。 “好困。”季沧海连打哈欠的机会都没有,就垂下了头。 他胸前的玉坠微微闪着绿光。 又到了同一张书桌前。季沧海却抬不起任何精力去读那本书。他只觉得整个脑袋像是被人狠狠地砸了一棍,连颈椎都失去了支撑的力气。但他的手却不由自主地伸向了书页。 “还是坐忘论吗?”季沧海自言自语地不让自己陷入梦乡。他艰难地翻开第一页,看着那张上应天星的人体经脉图。但疲惫感就像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实在是支持不住了。季沧海的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经脉图的中间。 那里是一团白云的图案。 怎么好像在动?季沧海残存的意识已经不足以支撑他思考眼前的事情,他只能顺着本能的生命律动在跟随这经脉图上的运动。 一团白白的云朵从书桌的上空飘下来,落在他的身前。 季沧海已经睡着了。看着季沧海,这朵白云迟疑了一下,很有灵性的伸出一小团云朵碰了碰他,发现他纹丝不动,就放下心来,整个的扑到他的身上,好像回到家一般。 然后,这朵白云就慢慢的缩小,消失。接着又是第二朵,第三朵……这本来是个除了一张书桌和椅子就一无所有的空间,也不知道这些一朵接一朵的白云从何而来。 季沧海睡得很香甜,一团又一团的白云从虚无之中来,又慢慢的融进他的身体,补充着他由于过度使用天眼而耗费的精力。顺着坐忘经里的经脉流动顺序,这些白云所化的能量开始在他的身体里不停地游走着,打通各处滞涩不通的经脉,最终流到丹田里,逐渐囤积起来。 直到第九九八十一朵白云飘落之后,这个奇异的书桌空间才停止了白云的降落。 现实之中,季沧海躺在沙发上,幸福的打着呼噜,一道又一道灰黑色的气体被他从鼻腔里喷出来,远远看去就像两条黑龙在不停的盘旋。这是白云入体后对他身体的洗礼和净化,过去十八年来各种因素积攒下来的毒素,都在这吐故纳新间排的七七八八。 整个人都有种幸福的感觉啊。睡梦中的季沧海露出了一道从未有过的微笑。 玉坠仍在闪着绿光。 季家的小店里,季越已经关上了店门,准备打样。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有些邪恶地笑笑,难道儿子出去约会,还直接发展到了下一层次? 如果被季沧海知道了老爹的想法,肯定会气的吐血,什么时候我成了这种“人型自走炮”之类的东西了?还有,儿子出门那么晚都没回家,难道你第一反应不是应该担心才对吗? 看这神经大条的反应,果然是亲生的啊。 第5章 星辰变 不知不觉之中,季沧海从睡梦中苏醒过来。 这两天不停地晕倒和醒来,已经把季沧海的生物钟搞得不分昼夜。 “现在是几点?”季沧海看向窗外,完成了他昏迷前最后一个想做的动作。 窗外仍是黑夜。 唯一令季沧海感到欣慰的是,自己不仅没有半夜醒来的疲惫,反而还神完气足,一身清爽。 嗯?说到清爽,这里怎么变得这么臭?那九九八十一朵白云入体之后,季沧海的鼻子也变得灵敏起来,一下子就嗅到了房间里一阵腐烂的气味。他是个热爱干净的人,立刻在房间里寻找起来。 但他找来找去,愣是没找到臭味的发生源。 要不再打开那双眼睛试一下?这个念头刚刚产生,立刻就被季沧海否决了,万一又在这臭臭的地方晕倒,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拉开窗户,打算让这房子通通风,自然除臭。 要是他知道,这阵古怪的臭味竟是自己身体里长期积累的毒素,怕是要呕吐好长一会哦。 …… 熟练地锁上房门,季沧海又撑着墙壁跳了出去。这么晚没回去,老爹怕是带着两三根棍子等在门口了吧。想象着老爹凶神恶煞的样子,季沧海一个走神,又没留意到地上有个醉鬼躺着。 “啊!”一声惨叫声打破了宁静的夜空。“怎么,我又出现幻觉了?怎么·地板不仅不硬,还有种软软的感觉?“这两天不停出现的怪事,好像已经摧毁了季沧海的思考能力。 ”幻觉你姥姥啊!“地上被踩着的那人发出了呻吟般的咒骂:”看老子不叫人来打死你你个小瘪三!“ 啊?地上原来有个人躺着吗?季沧海赶紧跳开:”对不起啊,我没看到你。“ 没曾想这一跳又给醉鬼的肚子狠狠地来上了一下:”你,你个混蛋,绝对是故意的,看老子不,不,干死你。“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捂着肚子,看起来伤的不轻,他瞪着红彤彤的醉眼,猛不丁就扑了上来。 季沧海身形一动,立马就避开了这一扑。”大叔,我真的错了,我是真的没看到你。“ ”没看到也没关系。“醉鬼连着被踩了两脚,酒意和怒意一同上头:”让老子打一顿,再废你一只手,就当做是你赔礼道歉好了。“ 靠!季沧海这才想起来,这里是黑社会时常出没的地盘,看到这些醉鬼就该撒腿就跑,跟他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给老子躺下!“醉鬼虽然脚上有些摇晃,但一拳的力度可真不小,看他这一拳,要是打在自己的鼻子上,怕是鼻梁都得断掉啊。 黑社会打架都这么狠的吗?季沧海再退,忽然就停住了,想着男子身后低头问好:”霍老大晚上好。“ 听到这个名字,醉鬼喝得醉醺醺的脑袋怔了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这个名字太熟悉了,由不得他不停下来。 霍峰云,小城黑道一手遮天的人物。 虽说他担心有诈,但人的名树的影,他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意料之中的没有人。 于是他放心的一肘前击,想要放倒季沧海,他刘振良在小城虽不是什么叫得上名号的大哥,但抡起胳膊来,可是从没怂过谁。 嗯?那个小鬼呢?一肘击空,刘振良回头再看。 季沧海连影子都不见了。 眼前是一条直直的小巷,没有任何岔路口。刘振良的脑子开始晕乎乎的,就是刘易斯也没办法跑的这么快吧? 一阵酒意又袭上了刘振良的心头。一定是今晚喝得太多了。他扶着额头又坐了回去,要是再被我看到那个小鬼,一定要他好看! 不过,当他第二天清醒过来以后,这个鬼屋又多了一个新的故事。 季沧海坐在一栋别墅的顶层上,在夜风中瑟瑟发抖。四月份的天气不能说热,但也绝对没达到冻得人瑟瑟发抖的地步。 他是被吓得发抖的。 刚刚趁那个醉鬼回头,本想轻轻地翻进墙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但是……随着季沧海猛地一用力,他整个人就”飞“到了小别墅的二楼。高的地方太容易暴露了,季沧海又想转到别墅的另一边,没曾想这一跳又多用了点力,又跳到了对面的三楼。 他不信邪,继续往上跳。这一条竟然有两层楼那么高,可只堪堪抓住楼顶的屋檐。 可能季沧海不幸地碰上了豆腐渣工程,这屋檐发出了一声吱呀声以后,慢慢就弯了下来。季沧海挂在五层楼高的空中,只是略略看了一眼身下,就有股凉意从尾椎一直传到脑子。要掉下去了啊!他心里无声的怒吼了一句,手上一用力,就坐在了屋顶的瓦片上。 现在他还心有余悸,连头都不敢放出去看一眼。这实在是太刺激了。季沧海心中内牛满面。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季沧海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怎么突然间就有了这么大的力量呢?他想不明白,只能无奈地望天。 这个时代,光污染还远没有今天那么严重,天上的云朵今晚也很给面子的散了开去,露出一片耀眼的星河。 想起自己打开心灵之眼后,似乎又进入了那个书桌空间,季沧海握紧了胸前的玉坠,虽然没搞明白是什么回事,但这些变化一定跟这玉坠有关系。 那这玉坠到底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呢?季沧海把它放到眼前,对着星光仔细地看了起来。这是颗半透明的玉坠,在星光之下显得更加的空灵和美丽。 但季沧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这玉坠似乎,在变亮? 虽然这是在别人家的屋顶上,但他毅然决然的打开了心灵之眼,只要快点闭上,应该就不会昏迷了吧,季沧海决定赌上一把。 随着心灵之眼的睁开,季沧海的视野又开始发生变化。天上闪烁着的星辰数目,瞬间就多了无数颗,这是心灵之眼强化视力的作用。但是,最令季沧海震惊的还是,这些星辰洒下的光芒,在自己眼中形成了一片层层叠叠的光雾,笼罩在这片黑暗的别墅区里,恍若仙境。 而自己手上的这枚玉坠,正贪婪的吸收着天上洒落的星光,并且一点一点积累起来,逐渐让玉坠的内部多出一抹银亮的颜色。 季沧海适时地切断了自己与心灵之眼的联系,恢复了正常的视野。 光雾和漫天的星辰都消失不见。 但季沧海知道,它们只是在自己的视野里消失,并不是真正的不存在。 一股清凉的气息从玉坠上流下,透过季沧海的劳宫穴,流到了他的腹部。那里被打通的经脉形成了一片白云般的图案,把这股气息吸到丹田里储存起来。 这是传说中的真气吗?季沧海不懂修真,但是武侠小说里不都这么说吗,借星光的光芒形成真气,真是…… 帅爆啦! 季沧海想着自己突然增强的力量与被太祖打开的心灵之眼,心中满满的都是大侠的幻想。 第6章 百日筑基 从此以后,季沧海的夜晚多了一个必要的工作。 躺在楼顶睡觉。 他家住的楼房只有六层楼高,属于那种比较老旧的房子,楼顶上时常有人晒点被子席子咸菜鱼干之类的东西。 但在晚上,没谁会做这种事情。毕竟谁也不愿意让自己的被子席子咸菜鱼干被夜间的雾水打湿不是? 因此,季沧海借口怕热,每天晚上就抱着张席子上楼顶睡觉,顺便去吸收那水亮水亮的星光。 然后他发现,不仅星光能吸,月光也是能吸的。 所以天气越好,季沧海的吸收效率也就越高。 只是有时候会遇到一些比较尴尬的事情。 比如吸着吸着就睡着了,半夜被从天而降的瓢泼大雨打成落汤鸡。 又比如有时候吸着吸着吸撑了,又很难睡着。 所以说夜宵绝对不能吃的太饱!这是季沧海几次吸撑了以后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所带来的惨痛经验。 至于下雨的晚上,季沧海没奈何就只能先回房间睡觉,确认父亲已经入睡之后,再偷偷跑到阳台上。多少也得吸一点,不然总觉得有什么心愿没有完成。 这就是习惯的力量啊。 四月份,眨眨眼也就过去了。 接下来还有五月份和六月份。 眨眨眼又过去了。 终于到了号称一年中最热的七月份。 三个多月来,季沧海就过着白天工作,晚上修炼(睡觉)的日子。这几个月,他的体质随着吸入体内的星光越来越多,也变得越来越强,所以有时候帮老爹切菜的时候总是容易摧残厨房里的工具,比如把砧板劈出一个大口子,把菜刀劈出几个豁口之类的。 总而言之,除了这些厨房里的小意外,我们的季沧海同学一直过着有条不紊的愉快生活。 尤其是吃夜宵的时候,感觉星光入体格外的舒服啊! 这天晚上。 漫天的星辰依旧沿袭着永恒不变的法则,像人间投射出璀璨的星光。季沧海也依旧沿袭着百日以来的习惯,上楼准备睡觉(修炼)。唯一不同的是,楼顶上不止他一个人。 “诶,李四妈,上次给你儿子介绍的那个姑娘怎么样啊,有什么进展啊?” “胡老师,上次看中的那条裙子你买下来了吗?” “老爸,明天一定要给钱我去买两根冰淇淋吃?热死了?” “考试不及格还想吃冰淇淋?什么时候及格什么时候再说这种话!” 不止我一个人?完全是菜市场啊!季沧海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头上有几百条黑线垂下。 这么多人还练什么练,连躺下的地方都嫌少啊!季沧海整个人都不好了。 “老季,该你喝了!”不用看,一定是老爹在跟人喝酒取乐。 “区区这点小酒,就想喝倒我老季?”季越咕嘟咕嘟的喝下了一整罐啤酒,用手擦了擦嘴角的酒液,豪气干云。 “好!好!”身旁的其他大叔拍掌。 这个老爹!季沧海感觉脸上的黑线又多了无数条。 先坐着吹吹风,缓和缓和操蛋的心情再说吧。季沧海觉得急需安慰啊。 还好,热闹总不会持续太久。那些上来嚼着东家长西家短的大妈们很快就满足于西家的孩子还没找到对象,下次还能给他介绍好姑娘的喜悦,施施然地回到家里煮点消暑的绿豆汤。小孩们总是嗜睡,不到十点就被周公约去下棋了;惨一点的便在家长的怒斥下赶着那永远也赶不完的作业。 至于那群喝酒划拳的大叔嘛。 现在横七竖八地躺在天台的地上,软成了几摊烂泥。 这个时候便是各家的子女或妻子登场,互相递与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各自把各自醉倒的父亲或丈夫拖回家里去,没有醉死的大叔们总会放点狠话。 “老张,就,就你还想喝倒我?”季越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喊话。 老张也不甘示弱:”就你,还想跟我比?都醉成烂泥了吧。“ ”呵,我,我还能再喝三十杯!“季越丝毫没有醉鬼的自觉,有什么话就放什么话。 老张的儿子跟季沧海一脸尴尬地拖走自己父亲,不敢多说话。 家丑,不可外扬啊! 十分钟后。 季越躺在床上,轻轻地打起了鼾。季沧海找了张板凳坐在床边,一直等到老爹入睡。让季沧海感到安慰的是,这次老爹算是安稳地睡下了,没有做出什么引吭高歌或是出门裸奔之类的事。 这些年来,季越的脱线行为把季沧海磨练成一个标准的救火员,一旦老爹喝醉了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就得把门锁死,绝不会让老爹越雷池半步。 那绝对是毁灭性的后果。 不过,根据季沧海的经验,老爹现在安静的躺下了,也就不会再起床闹事了。 其实静静躺着的老季长得还是很耐看的,一张脸棱角分明,青黑色的胡茬也没剃个干净,标准的成熟大叔形象,要是有个正形,也能吸引不少的关注,只是这些年一直没有个女人管束住他,才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记得以前母亲还没有过世时,老爹还是个很正经的人。季沧海悠悠的想。 …… 确定老爹睡着之后,季沧海再一次回到了天台上。 原本的热闹就像一场幻梦一般消失无踪,只剩下淡淡的星光执行着千百年不变的行程。 仔细一想,接触这些星光能量也有足足一百天了。这一百天来,每日不断的事情,就是吸啊吸啊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书里所说的“全身内气充盈,奇经八脉全通”。 吸!握住玉坠,季沧海又像一只巨大的乌龟一样趴在了席子上。只见他两只手两只脚屈曲回来,头朝下,背朝天,一阵王八之气展露无遗。 星光随着玉坠的出现逐渐聚集,像鱼群一般涌入玉坠内部,再流到季沧海的身体里。 顺着坐忘论里记载的方向,季沧海控制着流入体内的星光,在身体的各个部位不停地盘旋缠绕,织出一张绵绵密密的大网,将整个人身包裹在内。 这就是他每日不断的修行。 夜渐渐深了,季沧海也渐渐睡着了。身体里的星光则沿着季沧海开辟出来的方向坚持不懈的运行着。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这只“大乌龟”的身上。光的速度是最快的。当第一缕阳光洒在“大乌龟”的身上时,也同时洒在了玉坠上。在这一刻,玉坠停止了对星光的吸收。 但是还是比阳光慢了一拍。 如果此刻季沧海能够用天眼观察这玉坠,他就会发现,原本内部银光灿灿的玉坠,突然多出了一抹金色。不出意外的,这抹金红色的光芒也被转化成了能量,引导进了季沧海的身体里。 这抹金光在诸多银光之中好像不大合群,始终没有融入季沧海的真气里,而是随波逐流,绕了一大圈后,流进了他的丹田里。 一阵难言的变化发生了。随着这抹金光进入丹田,所有的真气好像找到了主人一般,开始绕着这抹金光不停地转动。一开始只是丹田里的真气在转,慢慢的越来越多的真气开始转动,像是无数个漩涡同时出现在季沧海的灵海之中。 这些漩涡不停地拍击着丹田的“海岸”,要把丹田向两边扩充。不止丹田,就连经脉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这只“大乌龟”浑然不觉,依旧在睡着懒觉。 自打娘胎以来,他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 既然这么舒服,又何必醒来呢? 水滴总会石穿,何况是海浪的不断扑击。季沧海的丹田在真气不断地扑击下,越来越宽阔,越来越浩淼,经脉在漩涡的击打下,越来越坚韧,越来越通畅。 随着那抹金光越来越小,真气的扑击也越来越慢,直至停下。 季沧海终于醒来,伸了个懒腰。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断从身上传出。睡得真舒服啊。季沧海有种继续回笼的冲动。怎么身上有点黏?他摸了摸脸。 一阵清风吹来。季沧海的身上窸窸窣窣掉下了无数的碎屑。 我怎么掉皮了?季沧海吓得头皮发麻。 等等,先冷静下来,季沧海擦掉头上的冷汗,书里好像是这么说的。“旧蜕尽去,发肤新生,灵海波涌,上下滔滔。” 这就是一元之始。季沧海一阵明悟。 我筑基了。他迎着朝阳,开心地笑了。 第7章 四君子汤 同一天的下午。 这本来是季沧海每天一度的“锻炼身体”的时间。 由于每天晚上都比普通人多吃了一顿“星光套餐”,季沧海的身体素质跟精力都是节节攀升。要知道,只是刚刚被八十一朵白云灌顶的季沧海,就可以徒手,哦不,徒脚(好像也不太对劲)跳上一层楼的高度,一般的锻炼方法已经难以满足他的身体需求。 他要做的锻炼,是记载于《坐忘论》中的归元拳。虽说是拳法,但是这拳术并没有什么攻击的效果,只是用来锻炼身心,就相当于plus版的广播体操。 当然难度指数也是蹭蹭蹭的往上走。 看着坐忘论里画出的诡异的姿势,季沧海都有种蛋疼的感觉。一开始练习的时候,即使身体素质有了质的提升,那种非常人所能及的角度也是让人有种骂娘的冲动。 怎么说呢,明明是一个人类,却要做出龙蛇虎豹的动作,确实是有点艰难。虎豹都是四条腿,季沧海也就勉强做了。可这龙蛇…… 就连他自己也没搞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练出来的。 唯一的印象就是,不停被撕扯到极限的肌肉与韧带,以及不断修正自己错误的姿势。 第一次练这套拳,季沧海以失败告终,别说龙蛇,就连最基本的虎跃式,也做不出来。 第二次第三次……随着季沧海一次次不信邪的努力,虎跃式终于有些样子的时候,又被下一关继续折磨。要不是季沧海这小子天生有一股不服输的精气,还有那八十一朵白云对季沧海身体的强化,这套归元拳是不可能练成的了。 但今天他不是去练拳的。 他是去买药的。 坐忘论中记载,修炼到筑基境之后,需要一些药材来辅助真气的凝形和身体的补充。 这些药材所炼成的药汤,就叫四君子汤。 人参、白术、茯苓、甘草。季沧海把这四样药材记好,徒步向六仁坊走去。 自从开始修炼之后,他就再也没用过机械工具代步。季沧海不知道自己最快能跑多快,他只知道,就凭这一双腿,小城东西南北,没有什么地方不是二十分钟之内到不了的。 飞檐走壁,这是他两个月前就玩腻的了。 而且有点危险。季沧海想着,安全第一啊安全第一。 六仁坊在小城的西边,跨过白水河,绕过五金街,六仁坊就出现在季沧海的面前。季家面馆煮高汤用的各种药材,通常就是季沧海来这里买的。早在他十岁那年,就跟着季越来这些地方辨识药材,早已练就一副慧眼。 四君子汤其实是很普遍的东西,虽然季沧海自己从来没喝过,但这里各家各铺都有配置四君子汤所需要的药材。由于是老熟客,不过片刻功夫,季沧海就提着够他喝上半年的分量出来。 也不知是福至心灵还是纯属巧合,季沧海准备过河时,一个声音留住了他。 “后生,要不要来我这算一卦?” 季沧海回头,只见一个穿着浆洗得清清爽爽的道袍的中年道士在叫他。 “道长可是在叫我?” “正是。”中年道士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季沧海本来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绝对不相信什么铁口直断之类的说法。但近来他的世界观有所改变,也就不吝于算上一卦。 “怎么算?”季沧海单刀直入,算完了他还得赶时间回去练拳呢。 “后生果然快人快语,你选一签,我帮你解卦。” “多少钱?”季沧海还是保留了一丝理智,万一是坑钱的,那就有毛病了。 道士指了指桌子下的标牌:“每卦十元,童叟无欺” 季沧海虽然不甚富裕,但是他要花的钱,也绝对不拖泥带水。 他径直抽出了一支卦签。 “明谦,贞吉。”季沧海念出了卦签上的卦辞。 道士眼中一亮:“后生不错嘛。” 你才第一次见我,怎么就知道我不错?季沧海心中暗想,不过还是把卦签递给道士:“道长怎么说?” 道士把卦签放回签筒,定定的看了他一会:“能抽出这签,说明你是个不错的后生,同时,你的运气也不错。” 季沧海脸上不见什么神色:“那真是件好事情。”跟随父亲多年做生意,他早已学会收敛自己的神色。 “要不是看你已经有了师承,我还真想收你入我门下修行。”道士连签筒也收起来,像是要收摊。 这句话嘟哝着说出来,其他来来往往的路人都听不清楚,只有季沧海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们是一类人。 “不知道长怎么称呼?”季沧海心情有些激动,压低了声音,询问他的道号。 “我跟你的缘分就到这里而已啊。”道士有些调皮的眨了眨眼睛:“道号什么的不用太在意了。” “卦签什么的,只是说明了大的方面,你近期还是会有所挫折。” “这枚铜钱你先收着,就当是我跟你的缘分的纪念就好了。”道士抛来一枚铜钱,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连算卦的小车也收了起来。 怎么说的这么快?季沧海有些疑惑。 “后生,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也该起来,把凳子还给我了。” 季沧海依言站起,让中年道士把凳子装到小三轮车上。 “道长何必那么着急,不如来我家喝口茶如何?”季沧海第一次遇见其他的修行者,想了解一下修真者的“江湖”。况且,他还想问清楚究竟有什么挫折。 “没时间了,道士我要先避过这场劫难。”道士跨上小三轮,吱呀吱呀地骑走了。 这一整串对话都云里雾里的,季沧海还没搞懂他到底想说什么。躲劫难?这些卦师就是厉害,连劫难什么时候来都能算的准准的。 然而,他看到周围的摊主也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季沧海望了望天,这酷热的阳光,绝对还没到三点!怎么这么早就收摊了? 他抬头看向远处,似乎有些异动。 然后他整个人僵在了那里,被眼中看到的东西震惊到了。 几个城管队员正检查着这些摊主,把他们违章摆摊的货物收到车上。 已经有好几个摊主遭了秧,正苦苦哀求城管队员放过自己。 这,这就是所谓的劫难?季沧海满头黑线又垂了下来。当真是个厉害的道士,这么远就能看到城管的踪影。 那应该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修行者吧。季沧海抛着手里的铜钱,饶有兴味的想着。 管他什么挫折,我还怕他不成?筑基成功的季沧海自信上涨点。 修行就是迎难而上啊!他想起坐忘论中的进退之论,悠悠的吐了一口气。 他要去练拳了。 第8章 意外 季沧海健步如飞,不过十分钟,就把东西丢回家里,去自己的“秘密基地”练拳。 说是秘密基地,其实就是一栋废弃的酒店。位于花园路二街的出口处,足足有二十多层楼高,原本是小城的地标性建筑之一。 但是由于各种原因,这天名酒店却在短短几个月之间收水倒闭了,只留下这栋外表光辉灿烂的大楼,一直卖不出去。 季沧海多番寻找之下,终于找到了这个适合自己练功的场所。 人少,清净,宽阔。 简直不要太美好。 多年的废弃,让这栋酒店完全失去了供应水电的能力,季沧海也就只能选个靠窗的地方来练拳,毕竟,练拳这种东西,姿势一定要调整好,不然练着练着走火入魔就倒霉了。 没有电梯,季沧海便走楼梯,他要去的景观层就在十六楼,完全靠腿,没毛病。 把道士送给自己的铜钱丢进裤袋里,季沧海伸了个懒腰,拉伸了一下筋骨,便开始了今天的练习。 只见他身体微倾,双手也落在了地上,呈四足着地的姿势。深呼吸了两下,他自然地摆了摆头。就这一摆头,季沧海就完全进入了状态。虎乃百兽之王,顾盼之间自有王者的威严和气度。季沧海对着坐忘论上的图谱苦炼之下,终于在内气充盈之后,打开了神意的大门。 这虎跃式,季沧海练出了神意。 换句话说,现在的他,比真正的老虎更像老虎。头一摆,身一倾,腾跃之间,酷似饿虎扑食。身一坐,体一静,又似被万兽朝拜的王者。卧倒于地,又似敛息收劲,精气神全蕴于内,正是兽王之眠。 几招几式之后,季沧海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类,完完全全的沉浸到身为兽王的功夫里面,静卧许久又腾跃舞动,由是反复不停,虎形真谛逐渐在握。 不知金乌之西坠也。 又一次卧虎眠以后。 季沧海终于从百兽之王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大型的玻璃落地窗外已经没有了太阳的踪影,只剩下霓虹灯广告牌在不停变换着妖娆的身姿。 夏天小城的太阳落山格外的晚,看这架势,估计已经是八点多了。季沧海心想,急急忙忙地下楼。 说来也怪,明明在这里练了一天的虎跃式,季沧海的身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汗珠,除了倒地翻滚时沾染的尘土,竟再无一丝污垢。 季沧海不奇怪,他知道自己已经到达了书中所说的虎跃之意:“外有王者之神威,内有无漏之真气。” 这是归元拳的第一境,也是正式登堂入室的本事。季沧海想。虽说没有一个师傅亲自指点自己练功,但是不时进入的书桌空间,却可以观照自己练拳的错误之处,并加以改正。 但是,这个书桌空间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季沧海把这个问题归入了“目前难以解决所以不用去想的问题”之列。 坐忘论中写着,过虑伤神。 他才懒得去伤神呢。 十六楼的高度,对于季沧海来说不过小菜一碟。思家心切(害怕被骂)的他更是加快了脚步。 一阵嘈杂的声音迫使他停下了脚步。 天名酒店的一二楼是连着的,作为大堂之用,但现在却传来了这么一阵嘈杂的声响,必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季沧海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把头偷偷地探出安全出口的外面,看看情况。 虽说天名酒店已经多年没交水电费开不了灯,但是门外的路灯也足以把大门洞开的酒店大堂照的通明透亮。 有两帮人正在里面对峙着。 左边那伙人的人数稍微少一点,但每个人都有着相当强壮的体格,算是体质上占优。右边那伙人虽然不是个个都肌肉突起,但总是雕龙画凤的野蛮之辈,人数上也占有优势。 季沧海一拍脑袋,我分析这个干什么,又不是跟他们打架,可是…… 他们堵在那里,我怎么出去啊? 安全通道就是安全通道,没有窗子,也没有其他的门,只有一条楼梯直直的往下走。换句话说,季沧海要想从这里出去,就只能越过这群人。 但是这显然不是什么友好的聚会,没看到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吗? 门口还有人不停的涌入,补充着楼下的人数,不多时就已经人满为患,足足上百人之众。 随着两边老大的一挥手,马上就有斥候派出,开始往上面搜索。 季沧海心念一动,身形连闪,瞬息之间就跨过几道楼梯间,跳上了五楼。别人走楼梯都得把弯弯绕绕来绕去,季沧海直接就跨过护栏,如虎跃一般,迅速上楼,堪比电梯。 老虎的足垫又厚又软,可以像缓冲器一样缓解跳跃时给脚掌骨带来的压力,而虎跃式则是把身体里的真气,哦不,现在要叫真元导入手掌之中,起到缓冲和消音的效果。 因此,那几个斥候上来搜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季沧海跳跃的声音。 但是,由于季沧海这一百天来有八十天都在这里上上下下,所以留下了不少新鲜的脚印。 季沧海龟缩在五楼上,一动不动,做出了卧虎眠的姿势。这个姿势把他完全转化成了睡眠模式,整个人的声响都降到了最低,不会被楼下的黑帮成员们听到。即使是他用出虎跃式,也没办法保证不出一丝声音。 连续跳那么多楼,季沧海也得喘气不是。 不过,那群人也没有因此而上来查人,而是乖乖的守在了二楼楼梯口处,坚定的充当着斥候的角色。 待得身体里积聚的乳酸分解掉一些以后,季沧海继续小心翼翼的行走,把真元蕴于脚底,他走进了五楼黑漆漆的楼道之中。厚厚的地毯上积着同样厚重的灰尘,换个其他人来,一定会把这层灰尘踩得漫天飞扬,打上好几个喷嚏不可。但季沧海这一百天的苦练,让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担忧。 现在的他,仅仅在步伐上,已经远胜于那些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他只管走就行了。 五楼原来是无数个出租给客人过夜的房间,走廊弯曲回环,能把人给绕晕。季沧海也不例外,转了几圈还不知道自己在哪。他决定推开房门进去。 走廊尽头的窗户将外边的灯光投影进来,给了他一点微弱的光亮。 房门的质量不错,无声无息的就开了,好像有人不时给它上了润滑油。但房门上落下的灰尘让季沧海捏起了鼻子。这绝对是间许久不见人气的房子了。 一阵有些腥臭的味道传来。 季沧海双眼一亮。 天眼大开。 第9章 我等你很久了 几乎是一瞬间,季沧海打开了自己的天眼。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引导着他做出这个动作。 天眼一开,一切都纤毫毕现,同时也能看到些平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一位白衣飘飘的年轻人站在窗口旁边,眉眼低垂,长发随风而动,显得寂寞如雪。 昏暗的环境对于打开天眼的季沧海没有任何意义。他的双眼死死的盯着窗口旁的白衣男子。 如果说在正常情况下看不到人影,而在打开天眼的情况下看见,那么,有百分之九十的几率是…… 见鬼了。 “我等你很久了。”白衣男子率先开口,打破房间里的寂静。 等我,等我干什么?我有什么东西值得一只不知什么东西的东西等我?季沧海心中满是操蛋的表情。 “等我干什么?”季沧海咬着牙,话音几乎是从他牙缝里透出来的。 白衣男子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自顾自的说起来。 “你这几十天来,不停地在我的地盘上练功,今天终于突破筑基,可喜可贺。” 见白衣男子一时半会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季沧海也就放松一点:“对不起,晚辈不知道这里是前辈的道场,冒犯了前辈,请前辈原谅。” 开玩笑,遇到这种不知根脚的前辈,当然是认怂啊。 “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白衣男子轻轻一笑,本来有些阴郁的眉眼也因为这一笑散开了不少。 没事找我来干什么?季沧海心中疑惑满满。 “只不过,在我的地方练了那么久拳,我也有点手痒,想和你练两下。” 最终还是要动手吗?季沧海深吸一口气,虎跃式的起手架子。突然他想到了什么。 “等等,前辈,我还没有学过战斗型的拳法啊。”季沧海有些不知所措,就算前辈你想和晚辈过招,也没有办法啊。 白衣男子的脸上首次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你这个兽型拳法,怎么不能战斗了?” 季沧海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前辈,这个拳法是用来锻炼身体,调养性情的啊,不是实战拳法。” “谁告诉你这个不是实战拳法的?”白衣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啊啊啊啊啊?季沧海一脸蒙圈,明明坐忘论里说的这拳法是调养性情,还归先天的好拳法啊。 啊,好像确实没有说这门拳法不能实战啊。 白衣男子也摆出了一个奇怪的架势:“想通了?想通了我就要上了喔。” 等等啊等等!季沧海刚想说我是个从来没有打过架的三好少年的时候,白衣男子的拳已经攻了上来。他的手在微弱的灯光下展现出一种玉色的光芒。 绝对是高手啊,小说里这种颜色的手都是高手啊。季沧海打开天眼看的特别清楚,知道面前这白衣男子绝难对付。 但是人总有点本能,拳头打过来就要躲嘛。 季沧海脚下一动,本来就蠢蠢欲动的真元一阵转动,虎跃式瞬间启动,闪电一般避开这一拳。 “果然还是能打的嘛。”白衣男子满意的笑笑。手上的拳丝毫不见阻滞,行云流水般划了过来。 没错,不是打,是划了过来。 季沧海看到空气被这道拳头划开了水一般的波纹。整个人身上汗毛倒竖。他的喉咙中发出了一声不明所以的声响,听起来有点像老虎的咆哮。 依旧是虎跃式,季沧海再次躲开了这一拳,不过这一次,拳头离季沧海的鼻子只有毫厘之差,空气中荡起的波纹让季沧海鼻子上的皮肤都出现了皱纹。 白衣男子又挥出了第三拳。 这一次季沧海被逼到了房间的角落,避无可避,只能挥爪硬上。虎跃式的手掌并不握拳,而是呈爪状挥出。 白衣男子的拳也不避,直直的撞在了季沧海的手掌上。 然后他停了下来。 痛痛痛痛!季沧海甩开了手,不停地摇晃:“痛痛痛痛!” 白衣男子有些不舍地收回了手:“哎,不够尽兴。” 尽兴你个头啊!我才刚刚筑基,能挡住这一拳不错了。季沧海甩着手,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说实在的,在白云入体之后,季沧海已经很久没有痛苦的感觉了。 真是不熟悉的感觉啊。季沧海内心默默流泪。 一枚铜钱出现在季沧海的手上,要不是铜钱挡了一下,季沧海的手估计得凉。 白衣男子收回手,重新站回窗边。窗外是一片小湖,是小城人在八十年代一手一脚开凿出来的,现在已经成了人们休闲娱乐的好去处。 那枚铜钱隐隐的闪着光,像是在刚刚的交击中吸收了什么不知名的能量。 季沧海有点奇怪,原本他很肯定白衣男子是灵体之类的东西,现在又不那么确定了。 没听过有灵体这么好说话的啊。 “前辈,前辈?”季沧海试着开口问一下他。 白衣男子没有回答,笑了一下。他眉间的阴郁正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散开。 季沧海也没动,继续坐在角落里。 许久,白衣男子眉间的阴郁之色消失殆尽:“光绪通宝啊,好久没见了。” 季沧海举起手中的铜钱:“前辈可是在说这个?” 白衣男子点了点头:“没错,我小的时候还是在用这个。” 老怪物啊,绝对是老怪物。季沧海想着还好没得罪他,不然这小命怕是冻过水了。 “可惜,我最终还是没能凝成金丹。”白衣男子皱了下眉头,但那阴郁之色始终没有再出现,只是有点淡淡的惆怅。 季沧海眨了眨眼,洗耳恭听。 “世上有不害人的妖怪,但没有不害人的鬼。”白衣男子继续说:“妖可以收敛自己的妖气,但是鬼不行。鬼依赖阴气而存在,跟人类是恰好相反的。” “虽说你筑基成功,但是最好还是少近鬼魂,多多积累精气,争取早日突破境界,得成金丹大道。” “前辈可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季沧海也不再装蒙,直接开口。财侣法地,自己占了别人的地方修行,那是人情,得还。 这一点上,季沧海深深地记得太祖的话。 了因果,断尘缘。 “我是妈祖阁的弟子,三年前来此寻金乌遗蜕,想要最后挣扎一番,未果,被仇家杀死。”白衣男子款款道来。 不是吧,难道他的心愿是杀掉仇家,季沧海心中苦水都翻了起来,变成鬼魂还有这般实力,那他原来是得有多强,能杀他的人岂不是更强? 看到季沧海微微耸动的眉毛,白衣男子笑了笑:“我不是让你去帮我报仇,那是我家的世仇,我死时已经将仇人身份通过命灯发回,自有师兄弟为我复仇。” “让你跟我再打一场,也是遗愿之一。” 听着一个鬼魂在说自己的遗愿,总有种怪渗人的感觉。 “我希望你能够帮我把我找到的那枚金乌羽带回妈祖阁,我想我的师兄弟有不少需要它来突破境界。” “当时你怎么不把金乌羽的消息一起传回去呢?”季沧海问道。 “刚说完仇人的姓名我就死了,死人是没办法用活人的法器的。”白衣男子神情微暗。 死了,季沧海心中的古怪感觉又涌了上来。好吧果然很奇怪。 “那你的师兄弟没来帮你收敛尸骨?”季沧海又问。 问完他就后悔了,这不是找死吗? 白衣男子可能是真的要死了,一点责怪他的意思都没有:“我落入星湖,尸骨无存。而且我死的地方离这里相隔千里,我是被阴阳眼的斥力送来这里的。之后我就把我自己封印起来了,你现在看到的我就是被封印的我。” “好吧,最后一问,金乌羽在哪里?”季沧海感觉好无力。 “月亮湾。”白衣男子如实回答,并且迅速在地上画出了一个有些复杂的图案。 “只要你拿着这个符咒,你就能找到金乌羽的位置。”白衣男子手指一动,把地毯切开,交到季沧海手中。 “你的功法应该是道家真传,持这金乌羽也没什么大用,不如帮我送回去,我会将我留下的遗产给你。”白衣男子循循善诱。 “行,只要我能力到了,我就去帮您找到金乌羽送回去。”季沧海没把话说死,留了条活路。月亮湾是h省着名的景点,季沧海也曾经听说过。 “只要你到了真一境,就可以进入月亮湾下寻找金乌羽了,运气好的还能找到遗蜕。”白衣男子的话越来越轻,他的身体也越来越淡薄:“我这符咒背面留下了一封遗书,到时你去到妈祖阁将符咒交给我的师兄弟们,你就能拿到我的遗产了。” “当然前提是你找到那枚金乌羽。”白衣男子的笑声也越来越轻。 “不成道,终成土。”白衣男子越来越轻,越来越淡。 “还没问前辈您的道号呢?”季沧海想着为前辈留个纪念。 “我叫天成子。”白衣男子袍袖一挥。 化为满天星尘。 第10章 始终 前辈,一路走好。望着天空中四散的星尘,季沧海向着窗口低下了他的头。 这绝对不是一个凶狠恶毒的怨魂,即使他死的并不舒坦。虽说没有搞明白为什么千里之外也可以被什么阴阳眼的斥力传送到小城,但是天成子对自己的封印,才让季沧海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的心灵。 一般来说,鬼魂会自动寻找阳气浓郁的人类加以吸收,然后以此求得重生。 虽然从来没有见人或者说鬼魂成功过,但千百年来他们还是乐此不疲地吸人阳气,这是他们的本能。 这并不是坐忘论中记载的,而是季沧海小时候坐在村口听老人家们讲的怪谈。 所以,这真的是一位可敬的前辈。季沧海握紧了手里的铜钱,如此想到。 星尘逸散的越来越快,越来越稀薄,直到连打开天眼的季沧海都看不到它们的去向。 但季沧海感到了一丝不对劲,天成子说过,有不害人的妖,却没有不害人的鬼。照这么说来,季沧海此刻应该感到身体略微不适才对。可是,过了这么久,天成子散去后浓重的阴气依旧没有对季沧海造成什么影响。 不过,手里的铜钱似乎正在逐渐变冷?季沧海感受到手中传来的凉意。 普通人手上的热量也足以在短短数分钟内把一颗铜钱捂热,更不要说已经筑基成功的季沧海。 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浓了。季沧海看了看四周,原先天成子站着的地方留下了一盏小油灯。 是前辈所说的命灯吗?季沧海走过去,把它放在手心上,仔细观察起来。这是一盏长脚青铜油灯,周身环绕着古朴大气的纹路,虽然简单,却又仿佛铭刻着天地的法则。而且,季沧海看了看油灯的灯芯,似乎,也是同一种材料制成? 那怎么能烧起来?季沧海搞不懂其中的关窍。 突然,季沧海手里的铜钱像是突破了某个临界点,开始急剧地降温。这种降温的速度连季沧海都受不了,瞬间把它丢了出去。 太冷了。季沧海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就这一瞬间,手上便留下了一个冻出来的印痕。 修行者们都拥有着超乎常人的直觉,季沧海也不例外。看着被深深插入墙内的铜钱,季沧海心中的不安反而更加强烈,他果断转身,把油灯丢进口袋里,往窗户那一跃而出。 就在他跳出窗户的一瞬间,嵌入墙内的铜钱似乎承受不住那恐怖的低温,炸裂开来。 季沧海放弃了对身体的掌控,快速坠落。 一道普通人无法看见的气息从季沧海头顶吹过,凉飕飕的。若不是初成的真元主动护体,怕是要变成个光头。 季沧海擦着墙壁坠落,然后一脚踩在墙壁上,弹射出去,落在天园酒店一旁的民房顶上。他头也没回,连续几个纵身,落到一旁的城中村里,隐去了身形。 铜钱虽小,但爆炸的声响很大,一下子就惊动了楼下在讨价还价的三波人。 没错,这里又多出了一派,不过人数甚少,只有区区六七人。但是,看另外两边大哥的脸色,似乎都不太敢得罪这人数最少的一派。 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这六七个人的头领,正是小城黑道中最不能得罪的人。 霍峰云。 本次的谈判已经进入了尾声,该说的也都说了,该让步的也都让了,霍峰云也准备离开这里。要不是这两路人势力不小,争斗起来可能会出大问题,以他的身份,不可能会亲自来充当和事老的角色。 但是现在,楼上的那声爆炸吸引了他的注意。 另外两边也出现了不安的骚动,自己等人在楼下谈事情,楼上居然有这样的变故发生,实在是危险至极。在场的都是多年的老江湖,都理解那声爆炸的含义。 这种响度的爆炸若是落在大堂里,能把一半人送回老家。 越是接近生死的人,便越是珍惜生命,这一点黑道中人最是了解。 霍峰云必须得压下这个场面。“佟老,麻烦您了。”霍峰云对着他身后一位老者微微颔首。 人们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个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老者身上。他身着一身暗黄色的唐装,即使室内灯光微弱,脸上的皱纹依旧很明显。他的背已经有些驼了,带着一副金丝边的小墨镜,看起来有点滑稽。 他点了点头,身旁的那个小孩子就开始牵着他往楼梯处走。 同样,人们之前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小男孩。但当他们走到楼梯时,守着楼梯的壮汉却自动让出一条路来。一方面是霍先生的威名,另一方面,却是从心底传来的一种悸动感驱使着身体的动作。 仿佛向自己走过来的不是弱不禁风的一老一少,而是天子圣驾一般的大人物。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着那走上楼梯的两个背影,霍峰云倒成了陪衬般的人物。 …… “闻到了吗?”这位姓佟的老人询问着小男孩。 “嗯!”小男孩点了点头,给出了一个肯定的回答。他牵着老人的手,一步一步的把他带到了季沧海之前呆的那个房间。 “先生,真的要进去吗,这里的阴气太浓郁了,会伤到你的身体的。”小男孩在房门外站住,有些担心的问老人。 老人宠溺的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我身体的情况我清楚,这点阴气还不至于伤到本源。” “可是……”小男孩还欲争辩,老人已经打开了房门。 一股淡淡的腥味同时传入两人的鼻腔中。虽说是一种“味道”,但其实只能用强大的精神力去感知。 所以能“闻”到这种味道的,只有修行者。 老人手上掐出了一个印诀,走道中便传来一阵微风,将房间里的浓郁阴气吹了出去。 “这样就好多了。”老人散掉印诀,满意地拍了拍手。 小男孩站在他的身后,有些羡慕的看着老人。像是感觉到了小男孩的羡慕,老人又摸了摸他的头:“你的天赋出众,不用多久就能像我一样用出这些小法术了。” 只是,我还能撑到那一天吗?老人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心中却不免叹了口气。 他戴着墨镜,不便视物,便让小男孩去寻找那个引发爆炸的东西。小男孩的眼睛晶亮晶亮的,很快就找到了嵌在墙上的半截铜钱。他伸出有些肉嘟嘟的手指,往墙里轻轻一抠,铜钱就掉到了他的手上:“先生,找到了。” 佟老拿过铜钱,双手在上面细细的摩挲起来:“好精致的线条啊。” “先生可是看出些什么?”小男孩有些好奇的问道。 佟老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继续抚摸着这枚铜钱。良久,他示意小男孩带他下去。小男孩见先生不说,也聪明的不再追问。他乖巧地牵起了先生的手,带他下楼。先生对自己总是好的,他想,先生不说肯定是原因的,就不要去追问了。 一老一少来到楼下,回到了霍峰云的身边。 “先生看出些什么了吗?” “跟你们的事情无关。”佟老淡淡的回答。 另外两拨人立刻出现了些许骚动,却马上被各自大哥阻止了。 “这不关你们的事,放心吧。”佟老微微提高了声音,向在场所有人做了个解释。明明是个驼背弯腰,皱纹满面的糟老头子,但他说这话时却没有一个壮汉敢于吭声。 “霍总,我有些累了,失陪一步。”佟老对着霍峰云微一躬身。 “辛苦佟老了。”霍峰云也不敢怠慢,点了点头:“佟老要保重身体啊。” 佟先生微微颔首,先行离开了。 霍峰云继续留下来完成最后一点收尾工作,但他的心思却并不在这里。 佟老不是一般人,他说没关系就是没关系。 但是那种响动究竟是什么,能让佟老这种人也讳莫如深? 霍峰云很好奇。 第11章 联系 季沧海回家了,迎接他的却不是料想之中的一顿臭骂。 家里没有人。 老爹今晚怎么回事,这么久都还没回来?季沧海脑中闪过无数猜想,不会趁我不在家偷偷跑去喝酒了吧。 季越这人,根本不像个当老爹的样子,每天还得季沧海管着他,不然就状况百出,麻烦到死。 咕咕,咕咕。季沧海摸着自己的肚子,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看了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离晚饭时间差了十万八千里。还是先吃饭,一会再去找一下老爹。 反正老爹常去的酒馆也就那两三家。 天成子的命灯被他放在自己房间的书桌上,就把它暂时当做装饰品吧,等到自己有能力帮前辈去找金乌羽的时候再顺路带回妈祖阁。 不过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就在季沧海触摸到命灯的一瞬间,附着在上面的一个隐藏阵法就启动了。 这不是什么破坏性的阵法,而是一个简单的信号传输阵法。 哦,不对,是两个。 信息以电磁波之类的形式传播出去,速度相当的快,几乎是在一瞬间,信息就传到了妈祖阁和云梦泽两块地方。 “师弟的命灯被其他修士激活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猛地从一桌子油灯旁边站起,印诀一动,向主殿发出了加急信号。 这是妈祖阁的命灯之所。 至于另一边。云梦泽的枯松洞府。一个青年男子站在一棵巨松前练剑。男子如青松般站立,笔直朝天,手中的剑也呈青天之势。 他看着漆黑的夜空,向着天上的星辰一剑一剑的刺出,忽快忽慢,忽轻忽重,勾勒出一幅绝妙的剑图。 一枚玉符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前。 男子伸手一触,玉符中的信息就传入了他的脑海里。 “有人接触到天成子的命灯了?在哪呢?”男子眼中透出一丝好奇。 但更多的是眼底深处的肃杀。 “位置……”男子将手上的剑垂了下来,剑尖点地,仔细的感受了一下。 “觉慧寺。”男子将手上的剑抬起,轻轻抖了抖。剑身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声,似乎在回应着主人的动作。看得出来,他正在思考。 良久,他吐出一口气:“有点麻烦。” 云梦泽跟觉慧寺没什么来往,甚至还有所隔阂。如果他一个蜕凡期的修士到哪里办事,多少会有所阻滞。 那就只能让别人去看一下了。 选谁好呢? …… 季沧海吃饱了饭,开始了“寻父”之旅。 季越常去的酒吧叫做“枯藤”。 很奇怪的一个名字,不过酒不错,价钱也适中,故而季越常常来这里喝酒。 季沧海也是这里的常客。他不喝酒,他只是来领人。酒吧是个捡尸的好地方,所以季越从来只带足够自己喝酒的钱。 无他,万一自己喝醉了,钱包被捡了,那可得心疼死季沧海了。 没错,心疼的是季沧海而不是季越,虽说钱是他一手一脚地赚来的,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吝啬的样子。 他有房子,儿子也长这么大了,绝对不去为什么“天有不测风云”这种意外埋单。 所以他一点都不在乎。 季沧海很大程度上继承了他妈妈那精打细算的性格,做事也老成,才给自己老爹定下了这么一条规矩。 真不知道是父亲教儿子还是儿子教父亲。 熟练地跟酒吧酒保打了两声招呼,季沧海准备直接来到父亲常坐的位置上。 在绕过最后一个屏风的时候,他果断地收回了腿。 透过屏风之间的夹缝,季沧海看到了两个人坐在角落里。 一个是父亲,另一个则是头发飘逸的女人。 难怪刚刚那个酒保的嘴上带着那种诡异的笑容。季沧海心中了然,老爸这是开窍了,终于打算找个女人好好过日子了? 也难怪季沧海会惊讶,母亲在他小学时过世,之后也有不少人给季越介绍过婚事,季越统统都回绝了。 理由是季沧海还小,可能接受不了一个后妈。 对,自己当初确实接受不了一个后妈,但是后来看到父亲这么辛苦,自己慢慢长大,也希望父亲能够重新找一个伴侣分担分担。 只是季越在这方面上一直在打哈哈,没人知道他想什么。 季沧海隐约猜到了一点,现在就可以验证一下。 他第一次像酒保要了一支啤酒,坐在屏风的后面开始自斟自饮。 实际上他已经开始偷听那边的对话。 还好,谈话好像才刚刚开始。 “你居然还会回来,真是令人意外。”这是季老爹的声音,说句实在话,他的声音充满了磁性,放到电视台也是一把子好手。 “这里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回来?”女子的声音相当温婉,丝毫听不出是什么年纪的人。 “呵呵,”季越喝了一口啤酒:“走都走了,回来也不过是暂住一下,就当旅游一趟而已吧。” “不,”女子说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答案:“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不走?”虽然看不见老爹的脸,季越还是听出他话里略带的酸意:“二十年前你就跟我说人生何其大,天下何其广,现在肯回到这小水坑里了?” “二十年前我为什么走你还不清楚?”女子像是没有听到他话里的酸意:“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也不至于走得这么快,这么决绝。” 男他还是女她?季沧海心中泛起一阵偷听的快感,他的身体经过筑基强化,听力也得到了长足的提高,只需要稍微注意一下,就可以在酒吧嘈杂的环境中听到他们的聊天。 老爹的过往是什么样子的呢?季沧海从没听过老爹说自己过去的事情,这次估计是能听个过瘾了。 “就算回来,你还能舍得你在省城的那些事业?”季越的话越来越酸,估计是酒意上涌:“当年就是你那不服输的性子,害老子多了多少事情要管?” 女子口气也软了下来,似乎是想起了当年种种:“我承认当年是我做的过火,要不是有你,我也没办法离开这。” “知道还在我这嚷嚷?”季越翻了个白眼。 女子也是在商海中沉浮数十年的人,但面对着旧友,却丝毫没办法用出自己的城府。 她沉默了。 季越幽幽一叹,不再作声。 第12章 远枪 季沧海听着老爹这声幽幽的叹息,更确定了一件事。 这两个人,一定有故事。 季沧海转过头,想从屏风的间隙中看下这两人的表情。 等等。季沧海心中一动,把目光放长了一些,看到了酒吧对面的公园。 公园的外墙上,一丛又一丛的爬山虎依墙而生,让公园外墙上冰冷的铁栏杆多了几抹绿意。但在这灯光昏暗的夜里,却成了一片墨绿色甚至是黑色的遮挡物。 夜晚的公园总有些阴阴暗暗的小角落,也总有人做些阴阴暗暗见不得光的事情。 一只黑洞洞的枪口从公园的外墙处伸出,借着爬山虎绿荫的遮掩,对准了酒吧中的女子。 糟!季沧海在桌角处一掰,直接就掰出了一块铁质的桌面。他回身,手上一抖,这块不规则的铁块就飞了出去。 酒吧的外墙玻璃在同一刻出现了一个圆形的裂口。 一枚子弹带着嗖嗖的破空声激射而来。 “砰!”两者应声撞在一起,把屏风都撞开了一个大口子。 在季沧海的感知里,至少有四张桌子的客人同时动了起来,其中一个瞬息之间就到了女子的身前,用身体挡住了窗口,其他三桌也各有动静。 就在这些客人动起来之后,其他的骚乱才渐渐响起。 能有这么快动作的,只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保镖。 季越也动了,他离开座位,想要走近女子:“钰晨,你没事吧。” 穿着衬衫的男子一手挡住了季越,将他推开:“请不要靠近秦总。”他这一手手劲极大,一下子将没有防备的季越推开,踉跄着退到墙边。 季沧海心中一团火起,身形一震,真元灌注手脚,整个屏风都碎裂开来,原先他们坐着的桌子被季沧海震起,一下撞在了保镖的腰上,将他撞飞在碎裂的玻璃上。 与此同时,季沧海的心中传来一阵警觉。有人用致命性的武器对准了他。 他丝毫不惧,走到墙角处扶着父亲:“老爹,你没事吧。” 季越挺直了腰,他在退到墙边时,身子轻轻地抖了一下,将所受的力量化去,并没什么大碍。 他也本能的躲开了些什么。 见父亲没事,季沧海放心的回头,看着那个被他打在墙根上的保镖。 保镖被这一下冷不丁撞上了腰,现在还在不停地喘气。 “垃圾。”季沧海的脸色很不好:“你除了会对毫无伤害的人下手,还能做些什么?” 保镖抬起头,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季沧海,其中满满的怒火。身为一个保镖,他没在保护雇主的情况下受伤,反而被身后的攻击打的站不起来,真是难以接受的耻辱。 不待他说话,季沧海又开口了:“别人开枪你看不到就算了,别人都走了你不去追,反而是在这里耀武扬威是什么意思?是看我父亲好欺负?还是想弥补你保护不周的过失?嗯?” 季沧海一连串的问话问得保镖哑口无言。他本就承受着痛苦,脑子运转不灵,现在更是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睛传递着怒火与恨意。 秦钰晨也反应了过来,她先是对季越抱歉一笑,然后过去扶起了保镖。她一招手,马上就有两个看不出身份的男子走了过来。“李清受伤了,你先带他去治疗。”秦钰晨对着其中一个男子下了指示。 那位看起来比较像大叔的男子点了点头,没多说话,直接就带走了躺在地上的李清。 另一位就站在原地,似乎是要接替李清的任务,继续保护秦钰晨。 “不用了,你们都先撤吧,有我这位朋友在这,肯定不会出问题。”秦钰晨淡淡的说。 “不好意思,我们现在要回家了。”季越不合时宜地打断了秦钰晨的话。 连杀手都出来了,谁还会在这里呆着啊。原本季沧海对秦钰晨能不能成为自己父亲的伴侣还存有些许幻想,现在被彻底打碎了。 他可不敢把父亲交给一个能被杀手盯上的女人。 “先别走啊,我还没有感谢你呢。”秦钰晨在商海摸爬滚打多年,一下就清楚是这位少年丢出了铁块挡住了子弹。 她现在,最缺的就是这样能够真正保护她的人。 季越轻咳了一声:“咳,没什么好感谢的,我们还是回去睡觉好了。”他的话没有了先前的酸意,却有一种浓浓的淡漠味道。 先前的那一幕,让他彻底看清楚眼前这位“故友”。 她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了。那种对于下属恰到好处的关怀,以及不容置疑的威严,都说明了一件事。 秦钰晨已经在当年决定的路上越走越远。 季越一下子觉得索然无味,啤酒带来的酒意褪去几分,却将一天的疲惫重新带了回来。 秦钰晨可没有这么轻松让季越父子离开。一方面,季越是她的老朋友,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一方面,季沧海展现出的实力,让秦钰晨产生了收入麾下的念头。 她没想到自己的敌人已经敢于动用这种手段去对付她。 季沧海这种实力的人正好可以充当最好的保镖。 不过,季越的觉注定是没有这么容易去睡了。在场所有人都被随后出现的警察带回局里笔录,一直做到凌晨两点,才被放出来。 期间,季越哈欠连天,就差没躺在地上睡着了;秦钰晨则看不出意思疲惫之态,完全配合警方的笔录,在这个过程中,季沧海也得知了她的身份。 g省最大的珠宝玉器商,和田集团的董事长。 而季沧海本人则是暗中运功,吸收天地间逸散的星光,吊坠就戴在他的身上,不用放在手里,也能起到同样的效果。 见时间的确太晚了,秦钰晨也就没再提立刻感谢的事情,而是话锋一转,邀请季家父子俩明天晚上到江山酒店去吃晚饭,没等季越拒绝,她就坐上自己的专车离开了。 季家父子俩相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里的无奈。 只能回家先睡觉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两父子照样天不亮就起床,骑着摩托车去开档。吃早饭的人很多,来来往往的让季越忙的够呛。 好不容易歇了下来,季越终于从后厨里出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季沧海。 昨天夜里,季沧海在做笔录时没提自己挡住子弹的事,而是说听到子弹响之后才发现这件事情。 这显然隐藏了什么。 第13章 过去的过去 “说吧,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季越促狭的看着儿子,等待着他的回答。 季沧海头疼啊。他已经想了整整一个晚上,还是想不到用什么理由去搪塞父亲。 难道要说有一个绝世高手教了自己绝世武功,让自己踏上了绝世高手之路?又或者说有一个白须白眉的老爷爷给自己灌顶传功,让自己成为了绝世高手。 听起来要不是不靠谱,就是不靠谱。 “我……”季沧海沉吟了一会,实话实说是不可能的,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你什么?”季越的表情依旧似笑非笑。 季沧海心中无数个念头闪过,像走马灯一样哗啦哗啦的流。 “我练了一门武术。”季沧海决定信口开河? “武术?什么武术?”季越追问。 “几个月前,有一个老师傅遇到了我,觉得我是个可造之材,就教了我一门武术。”季沧海给出了九真一假的回答。 季越的表情变得高深莫测:“你练练给我看。” 此时面馆里空无一人,哦不对,只剩下季沧海父子两人,也不怕被人看了去。 季沧海咬咬牙:“行。”他将手臂抬起,两手一前一后,摆出了虎跃式的起手式。 其实归元拳的拳谱上,也就这一幅起手式的图案,起手是他,攻击是他,防守是他,闪避也是他。这一式摆出来,季沧海的精气神就与原来大不相同,他打开了丹田灵海,本身的力量就要比普通人高一个层次,蓄意施为,自然有所压迫。 再加之他领悟了虎跃式的神意所在,顾盼之间自有百兽之王的威严,两者相加,卖相还算不错。 季越也感觉到了这股神意,他笑了笑:“要不老爹来跟你练练?” 季沧海愣了愣,没想到老爹会说出这种话,他迟疑了一下:“老爹你会武功?” 季越笑得很灿烂:“为什么不呢?” 季沧海:“……” 好像确实不知道老爹会不会武功哦。不对,自己跟老爹生活了那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老爹用武功啊? “没用过又不代表不会。”季越很自然的想到了季沧海的疑惑。知子莫如父,季越与季沧海生活了十几年,早已心灵相通。 季沧海还是存有疑问,他总听人说功夫是练出来的,父亲从没练过,哪来的功夫?而且,自己筑基之后力量大增,连自己都还没完全适应,怎么敢随意跟父亲过招呢?万一伤到父亲,那才是后悔莫及的事情。 季越不再说话,一步踏前,右手就如刀剑般直刺过来,直取季沧海胸口。 老爹的速度极快,甚至跟季沧海这个筑基成功的修行者也是半斤八两。这一下的突刺甚至让季沧海的脑子还没能反应过来。 但他的身体却很诚实的动了。他的手呈爪状击出,直接就翻到了季越的右腕,锤向他的关节。季越丝毫不慌,原本直刺的右手像是被风吹乱一般,剧烈地弹抖了几下。 就这几下,轻轻松松的打破了季沧海爪上的攻击,继续刺向季沧海的胸口。 这就是武术?季沧海算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武的奥秘,就算是修真,在一开始时,也不一定能打赢修炼有成的武者。 不过季沧海并没有输,他左手一动,继续呈爪状往上,从胸前扑出,直取季越右手。 季越也不避,直挺挺地受了这一爪。 拳爪相击,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退了几步。 季越撞在柜子上,一个盘子从柜顶落下。他看也没看,伸手一截,盘子便飞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稳稳当当的摆好。 季沧海从未想过,自己那看起来颓颓的老爹,竟然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这不奇怪。”季越随手抽了张凳子坐下来,“你老爹我也是练过的。” “小时候家里很穷,”季越一下子就陷入了回忆之中:“穷得甚至吃不起饭。” 季沧海从没听过父亲讲过去的事情,现在难得听一次,耳朵都竖了起来。 “因为吃不上饭,你老爹我从小就到处跑。” “最饿的时候,掘树根,刨树皮,吃野草。”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季沧海听的贼认真:“然后呢?” “然后?”季越想了想:“有一次发现,家旁边十多里,都没有树皮草根可吃了。” “饿的又不止我一个。” 季沧海听得很心酸。 “那时是冬天,我没有鞋子穿,就一路走,一直走,走了不知道多远。” “后来我好像吃了不少的泥土。” “再后来我就晕了。” “醒来之后,我到了一座寺庙里,在里面住了两个月。” “他们给我饭吃,让我去练功,给我练了一套枪拳。” “两个月之后我一觉醒来,整个寺庙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我一个人坐在旷野里。” “后来我回家,家里人都以为我死了,没想到我还能回来。” 没想到老爹还有这样的过去。季沧海想,虽然老爹那只是三言两语,但那种生死边沿的绝望感,从季越遥远的记忆中飘荡而来,令人有种面对幽冥的寒意。 “还有,我并不是不练拳。”季越补充了一句:“我只是起床比你早。” 季沧海:“……” “你比我强。”季越接着说:“当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打不过你一只手。” “你已经跟当年寺庙里的一些师兄差不多了。” “所以你跟我不一样,你实际上是在修真吧。” 季沧海心中满满的落魄,既然你知道,何苦装成一副不知道的样子来整你儿子? “当年寺庙里的老和尚说我没有仙缘,没有仙根。” “想不到我的儿子居然可以修真,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说这话的时候,季越的眼中渗出浓浓的喜悦,但在他的双眼深处,却充斥着淡淡的忧伤。两种情绪本截然相反,此刻却又异常的调和。 这也许就是一个父亲的心吧。 季沧海看出父亲眼底深处的不甘,一个武者,还是人类,始终不能像修真者一样拥有悠长的寿命与通天彻地的能力。 甚至,季越的身份都不能被那个寺庙所承认。 因为他没有仙缘。 仙缘究竟是什么东西?季沧海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可以修真,而父亲不行? 他想起了自己的玉坠。 也许这个能让父亲实现他的愿望? 第14章 赛跑 不过,这件事情还是留到今天晚上解决掉秦钰晨那档子事再说吧。 也算留给老爹一个惊喜。季沧海想。 父子两人继续忙了起来。 又是一天过去了。 傍晚六点,父子俩在许多客人不爽的目光下拉下门闸离开。这本是最赚钱的晚市,却偏偏要去吃那顿劳什子晚饭,实在是令季沧海有点头疼。 刚走出去没两步,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就追上父子两人。 车窗摇下,一张看不出年龄的姣好面容露了出来。 正是秦钰晨。 季越却没等她开口,就先说话了:“要不我们来比试一下?” 秦钰晨将要出口的话被堵了回去,心头有些不愉:“比什么?” 季越清楚秦钰晨一向不服输的心性,嘴角一勾:“就比比谁先到江山饭店什么样?” 秦钰晨看着并不怎么拥堵的马路,毫不示弱的一笑:“总得有点赌注才好玩吧?” 这女人,还真以为吃定我父子俩了?季沧海心里偷笑。 “我要那封信。”季越毫不犹豫地说:“我很好奇,当年她究竟给了一封怎样的信给你。” 秦钰晨没想到季越还记得这件事,她想了想:“行。但我也要个赌注。” “哦,”季越挑了挑眉:“你要什么?” 秦钰晨指着季沧海:“如果我赢了,我要你儿子给我当一年的安全人员。” 这是把我当货物卖了?季沧海没想到秦钰晨这么直接,都一把年纪了火气还这么大吗? 还是说是老爹的原因?季沧海不禁想入非非。 “没问题。”季越笑道。 我去,季沧海没想到老爹答应的这么快,江山饭店在市郊,离这里足足有五公里,别人是汽车,我们两条腿,老爹你怎么这么有信心? 而且,怎么说卖就卖了?我可是你儿子啊。 秦钰晨露出一抹骄傲的微笑:“记住了,是湖海房,我在那里等着你们。”她摇上车窗,扬长而去。 “咳咳,老爹,行不行啊。”季沧海呛了一口尾气,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不知道啊。”季越两手一摊:“要是不行的话,你就得给别人当一年保镖了。” “哎呀我去,老爹,不带这样卖儿子的。”季沧海看着脱线的老爹,你今天真的没喝酒吗?是不是醉了? 季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父子俩拐入一个小巷子里。“要开始了。”季越说道。 “试试吧。”季沧海心中对老爹的不信任度增加了两百万点。 季越的双脚突然摆出一个半弓箭步的姿势,一种熟悉的力量从他的身体里冒出来,落到季沧海的感知里。 这是真气。季沧海可以打包票,这绝对是真气,只是属性上与自己修炼的坐忘真气不太一样。 而且在浓度上,也要比自己筑基之前的真气要更加醇厚,甚至跟自己筑基以后形成的真元也不相上下。 似乎是积累了足够的力量,季越笑了笑:“阿海,跟上。” 那种笑容是季沧海从来没有见过的。 是自信的笑容。 季越苦练从寺庙中得到的拳术四十年,无论是真气的纯度还是技巧的熟练度,都已经到达了凡尘中极高的境界。 可以说,修士不出,他们这些武者,便是世间最强大的个体武力。 真不愧是修炼枪拳的人,季越一个弓箭步积累的力量,直接就把他送上了这栋平房的屋顶。 季沧海愣了愣,真元一动,虎跃式随即使出,也跳到了平房的顶上。 然后,父子两人迎着金色的夕阳,开始了肆意的狂奔。 仿佛是画卷里的人。 无数的屋顶从两人的脚下掠过,哦不对,是两人从无数的屋顶上越过,水泥铺就的,砖瓦结构的,简陋棚架的,甚至还有仿西洋式的。 这是个变化的时代,新旧的交替正在人们不知不觉间,或缓慢或快速的进行着,履行着历史的使命。 五公里,说的是直线距离。若是平地上跑,那么不少普通人也能跑完。 只是,这是屋顶。腾挪纵横之间,考验着父子两人对力量的控制与真元的浑厚。更恐怖的是,为了节省拐弯的时间,两人无论遇到何等样的建筑,都不约而同的直接越过。 虽然季沧海数学学的不怎么样,但他还是记得一个公理。 两点之间,线段最短。 五公里不过是五六分钟的时间。 这就是季沧海现在的速度极限。 当两人越过最后一栋小洋楼的屋顶的时候,秦钰晨的座驾也稳稳的停在了路边的车位上。这年头开的起车的人不多,车位也蛮好找的。 秦钰晨从车上下来,两个身影突然从天而降,落在她的面前。 正当她下意识退后时,一个有些苦恼的声音传了过来:“这样子怎么算?” 秦钰晨听出这是谁的声音,镇定下来:“算我赢。” “为什么?”这次是季沧海出声了。 “谁先来到酒店,谁就胜利。”秦钰晨理了理头发,自信地说。 季越的气势随着他真气的发动节节攀升,完全颠覆了季沧海原来对他的印象:“我不这么认为。” “那你想说什么?”在真气带来的气势面前,即使是商界强人的秦钰晨都下意识的再退了一步。 季越神秘的一笑:“谁告诉你这里是酒店的?” “胡说。”秦钰晨简直要被气笑了:“这里不是江山酒店,还能是哪里?” “当然是马路啊。”季越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秦钰晨一时语塞,自己签了那么多尔虞我诈的合同,怎么还是抵不过这男人的一张嘴。 “你这是强词夺理!”秦钰晨不忿地说。 为什么我在这里反而有种电灯泡的感觉,季沧海把自己收缩到了电线杆的背后,默默地承受着单身狗不该承受的痛楚。 哎,不对,要是给秦钰晨吵赢了,自己岂不是得当一年的保镖? 绝对不行!季沧海虽说已经筑基,可他还没自信到能挡掉子弹。 老爹一定要赢啊。季沧海心中给老爹加油。 秦钰晨突然露出一副感伤的模样:“季越,我现在很危险。” “从商并购,哪里有不危险的?”季越丝毫没有松口。 “可我现在如果没有靠得住的人,说不定就会被……”秦钰晨说不下去了。 “所以你就想到了我?”季越眉毛再挑。 “你觉得,在我心目中,是你重要一点,还是儿子重要一点?” 第15章 不简单的任务 秦钰晨出乎意料的没有反驳季越的话:“先进去再说吧,我这次是来感谢你们的,无论如何都是你们救了我一命。” 季越也没想到秦钰晨居然会这么快服软:“也行。”他转过头:“阿海,不要老躲在电线杆后面,快出来!” 季沧海:“……” 江山饭店是一家老牌的酒店,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就已经建成,是当时新风吹过的标志。如今二十年过去了,江山饭店也早已历经了无数风吹雨打,早已不复当年辉煌。 但是对于像秦钰晨这种早年就出去打拼的人来说,江山饭店是一种难以忘却的回忆。 她特意把这顿晚饭定在这里,除了氛围的考虑,还有更深层次的需求。 当年,季越就是在这里……秦钰晨一面走,一面回忆。 季沧海跟在父亲后面,走在最后。以他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出,季越的身体,正在微微的震动,从腿部一直上升到头顶。这是身体运动过后的些许影响,季越已经将这个影响缩减到了最小的地步。 所以,就连秦钰晨也没看出来。 但是季沧海清楚,这是什么原因。 老爹,老了。 …… 湖海房不是江山饭店最大的房,也不是最精致的房,更不是最高消费的房。 它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小包间,不过临窗近湖,平添三分雅致。 “三个人吃饭,用那么大的桌子干什么?”季越看着中央的圆桌,有些头大。 “那就换桌子咯。”秦钰晨没有丝毫意见,对跟随进来的服务生吩咐道。 片刻之后,一张四方桌被抬了进来,放到了窗边。 “你的话在这里这么管用。”季越讶异。 秦钰晨微微一笑:“我现在是这里的大股东。” 有钱。这是季家父子俩同样的想法。 “没办法了,”秦钰晨苦笑着说:“既然刚刚你说赌约算是进酒店,那么我便是输了。” “信。”季越伸出手,简洁明了的一个字。 “那么急干什么?”秦钰晨白了他一眼,成熟女子的魅力散发无余:“我总不可能随身把一封信带在身边吧。” 季越在椅背上一靠:“那就迟些送到我家吧,你知道地址的。” 服务生走进来:“三位要吃些什么?” 秦钰晨把菜单递给季越:“诺,你想吃什么?” 季越拿过来看了几眼,又递给了季沧海。 季沧海一脸蒙圈:“老爹,给我干什么?”他极少来饭店吃饭,哪里知道什么好吃? 季越笑了笑:“横竖是你救了秦阿姨,不是你想点什么就点什么吗?” 季沧海看过对面,秦钰晨以鼓励的眼神看着他。 什么跟什么?季沧海心里百感交集,我一小白你让我点菜? 不对,上面好像留了记号。季沧海回忆起老爹刚刚用手在菜单上抚摸了几下,好像留下几道印痕。 嗯。他假装看了起来。 老爹全往贵的点。季沧海心中有点操蛋,这样坑人真的好吗?自己想吃贵的给我来点。 算了,我也想试试。季沧海的食欲战胜了他的“良知”。 “就这些吧。”季沧海拿起桌子上的铅笔,在菜品名上划了几道。“秦阿姨还想点什么?”他把菜单递回给秦钰晨。请吃饭嘴短啊。季沧海心念。 秦钰晨看了看,又划了两道,便交给服务生去准备了。 接下来便是各种闲聊,秦钰晨说着她过去在省城里遇到的奇闻异事,季越也有的没的聊着搭着。 聊着聊着,秦钰晨把话头转向了季沧海:“沧海,你以后想要做什么工作呢?” 季沧海就默默的等着饭菜上来呢,这怎么一声不吭也会说到自己呢?“我……”季沧海才开口,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在几个月之前,他的打算是跟着父亲学习做面,然后继承家里的面馆。 但是现在……季沧海突然发现,他对于这些工作好像都失去了以往的热情。 他心中隐隐有种飞向远方的渴望。 “还没想好吗?”秦钰晨笑了笑:“你也是跟随你父亲练武的吧。” 季越喝了口茶:“并不是。” 秦钰晨露出疑惑的表情:“他的功夫,难道不是你教的吗?” 季越老实地回答:“并不是。” 秦钰晨好奇了:“那你是跟谁学武的?” 季沧海:“我……” 怎么净问些我答不上来的话?连老爹都还不知道我是跟谁学的呢! 季越及时替他解围:“他的师门水很深的,没有出师之前绝对不能提起师门的称谓。” “你们江湖的规矩真是多。”秦钰晨感慨:“是我唐突了。” “有没有兴趣来我的公司上上班?”秦钰晨接着问季沧海。 季沧海看了一眼老爹,发现老爹只是静静地喝茶。说句实在话,他原先觉得秦钰晨的身边太危险,动不动就杀手狙击,哪里敢让老爹陷入这种境况?但是现在,老爹居然拥有不下于自己的实力,那么事情还有的谈。 况且看老爹那样,他之前随意的跟秦钰晨打赌,怕不是内心也希望自己能去帮一下这位秦阿姨? 心念电转,季沧海回答:“我不过一个普通的高中毕业生,能做什么?” 秦钰晨脸上依旧是那副微笑的表情:“你可以跟我学做宝石研究。” “这是个什么东西?”季沧海看了一眼端到桌上的菜,继续问秦钰晨。 “好东西。”秦钰晨说:“我就是靠这个起家的。” 这么牛?季沧海刚想说话,季越又插了过来:“这个可以学。” 老爹都说可以,那就是真的可以。季沧海放心了:“那学费怎么付?” 秦钰晨笑笑:“帮我渡过这两个月。” “我身边原来也有一位相当强悍的高手,只是她这两个月有事情需要先回去。” “若是两个月前,就算是有十条枪,他们都不敢对我怎么样。” 季越一口饭扒进嘴里:“那你是真回来还是假回来?” 秦钰晨肯定地说道:“当然是真回来。” “我的公司已经交由别人去打理,我这算是退休了。” 季越大口吃菜,不知他在想什么。 “不过我在这里也还有几家产业,可以带着季沧海去学学,就当是这两个月工作的报酬吧。”秦钰晨像是松了口气:“那就这么说定了?” 季沧海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嗯。” 这个任务他接下了。 第16章 宝玉 所以,从这顿晚饭开始,季沧海正式成为了秦钰晨的贴身保镖。 换句话说,无论是吃饭睡觉,季沧海都得守在她附近。 开玩笑的。季沧海只是最后一道防线中的武力防线,还有其余的问题由别的安保人员来解决。 但是季越跟秦钰晨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去?季沧海感觉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 一定要趁这个机会通通搞明白。嗯。 饭也很好吃。季沧海觉得大饭店的东西都挺好吃的。 饭后,季沧海就正式开始了他的保镖生涯。 为期两月。 秦钰晨是和田集团的大股东,手上的钱那个叫哗啦啦如流水般丢出去,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她在小城里并没有什么产业,但是钱一丢,什么产业都是手到擒来。 所以她也不算骗了季沧海。 但让她有些不开心的是,季越自从开饭之后就全心全意投入到与食物的搏杀当中,几乎没有抬起过头。 老娘真的就这么没有魅力了吗? …… 秦钰晨这次是真的打算回到生养自己的这一方土地上。小城不是什么黄金发展带,更不是什么省会城市,房价算是相当低廉。 所以,这就是她一口气买下一座小区的理由吗?季沧海跟在车上,听着秦钰晨与她的助理谈话,心里满满的操蛋。 对不起,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新的住宅买下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是秦钰晨当下住的地方,也算是相当舒适。碧华府的顶级住宅,柔和的灯光,低调但奢华的家具,简约明朗的装修风格。都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 以秦钰晨的性子,绝对不肯住别人呆过的地方,季沧海断定,回到小城,是她早就计划好的。 那在酒吧里遇到父亲,估计也是早就预算好的。 看着秦钰晨走来走去,视察新家的样子,季沧海的心里对这个女人的认识又深了一层。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季沧海照惯例起床,洗漱一番之后,重新窝回房间里面。随着自己归元拳的熟练,书桌空间已经越来越少出现在自己的梦中,昨晚也不例外。 他握着这块玉坠,对着清晨的阳光看了起来。他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重复这个动作,虽然每次都是徒劳无功,但久而久之却形成了习惯。 要不让秦钰晨看看?季沧海的心里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秦钰晨虽说商海沉浮多年,但在这难得消停的日子里,她相当重视对自己的保养,季沧海连早餐都吃完了,她仍旧没有起床。顺带一提的是,这间堪堪百平的房子里,足足有七个人提供服务。饮食,卫生,安保,商务,生活应有尽有。 季沧海作为老板的朋友兼保镖也享受到了同样的待遇。 这样下去自己会丧失独立生活能力的。季沧海想。 好不容易等到秦钰晨起床,吃早餐,磨磨蹭蹭了一个多小时,秦钰晨才有空带季沧海去学习。 趁下楼的机会,他才得以有跟秦钰晨单独相处的机会。“秦阿姨,”这个称呼已经被他叫的顺口无比:“你能帮我先看看这个玉坠吗?” “玉坠?”秦钰晨原本不以为意,季越跟她也算是老相识了,家里有几斤几两还是略知一二的。 “我看看。”她不愿拂了季沧海的意思,毕竟还需要别人保护两个月呢。 季沧海依言解下玉坠,轻轻地放到秦钰晨的手里。 玉坠一入手,一股温和的触感就传入秦钰晨的手心。“嗯?”她发出一声疑惑的气声,走到楼梯间的窗前,将玉坠面向阳光,细细的看了起来。 阳光透过玉坠,散射出温暖的光芒,通透的同时又没有水晶钻石般的刺眼,落入秦钰晨的眼中,便是好玉的证明。 季越居然能弄到这种好东西?秦钰晨自然把这枚玉坠的来历与季越连在一起。便是她,也没有办法在一时半会给这枚玉坠估值。 粗略的算,这东西能换几套房子了。 虽说秦钰晨并不差这点钱,但是她还是很好奇:“沧海,这东西是你父亲弄回来的?”她的语气很随意,就想跟一个亲切的后辈聊天。 相当高明的谈话技巧。季沧海又在心里给秦钰晨加了一道评语:“这不是老爹给我的。” “额,应该说是我的师门给我的,额,信物吧。” 秦钰晨心中的好奇更是上升了几个档次,一个江湖门派,能给出这种东西给弟子,绝对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玉是好玉。”秦钰晨并不瞒着季沧海:“至少能值两套房子。” “它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季沧海倒不是很关心价值,他关心的是玉坠本身。 “特别的地方?”秦钰晨沉吟了一下,像是在回忆什么:“暂时没有发现。” “这样啊。”季沧海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这东西是要当神仙的太祖送的,要是普通人能看出什么,是不是太掉价了点。 这让他心里平衡了不少。 秦钰晨倒是对季沧海有些高看起来,自己在提到玉坠的价值时,季沧海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好像对于钱没有什么概念似的。这是她在多年从事珠宝玉器生意时最不想遇见的卖家,也是她最高看的人。 她虽然有钱,但不能不在乎钱,这是她的追求,也是她的生活所在。 季沧海。她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季越的儿子,果然不是一般人。 ……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这次的行动会失败吗?”一个带着墨镜的男子看着失败而归的属下,随意地问道。 他的兴趣完全沉溺在那柄小折刀上,一纵一横,翻来覆去,化成一道银亮的小光球。 “我也没有看清,”那位狙击手摇了摇头:“似乎是在最后关头有人扔出了一块不明物体,挡住了我的子弹。” 男子继续把玩着那把小折刀:“这倒是稀奇,你陈哲居然也有射不中的时候。当初你加入我们的时候怎么说?弹无虚发?” “我的子弹确实是能打中目标的。”陈哲摇了摇头:“弹道没有错。” 男子微微抬起头:“喂喂,说笑的,不用那么认真。打不中就是有高手在嘛,现在目标派出大量的手下来找你,你还是先去避避风头吧。” “那只能靠你上了。”陈哲耸耸肩:“可别弱了我们青衣的威名。” 那是自然。男子点了点头,在心中答了这句话。 我李某人也是青衣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即使点子扎手,不也还是得硬上? 这才是我最爱的人生。 第17章 双管齐下 季沧海随着秦钰晨学习鉴赏玉器,倒是学得很快。 起码比起当年学高中课程时快得多。 说实在的,自从从太祖那里继承了白云宗弟子的身份之后,他的修炼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先是九九八十一朵白云灌顶洗髓,然后便是日日吸收星辉月华,身体和心灵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记忆力和眼力也是身体的一部分。 秦钰晨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对季沧海可以说是倾囊相授,将自己压箱底的技巧经验通通传授给他,搞得某些助理暗中还以为这是老板包养的小白脸。 他们私下里聊天的声音虽小,可架不住季沧海那非人的听力。 拜托你们不要在我方圆十丈之内说话好不好,我听得到的。季沧海总觉得尴尬无比。 总而言之,季沧海跟在秦钰晨身边,学到了很多东西。 只是,关于季越以前的故事,季沧海几次试探,秦钰晨都顾左右而言他,显然有什么隐情。 这让季沧海的心里更是痒痒。 七月清蒸,八月红烧。学习的时间过得总是很快。似乎是小城的警察真的起到了应有的作用,这段时间不要说杀手,就连混混都少见了许多。 但是季沧海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秦钰晨曾经跟他说过,并不清楚上次那些杀手的来路,只知道大约是她在跨国买卖玉器的时候惹上的势力。 季沧海也知道她跨的是哪国。 所以,季沧海忠实的履行着一个保镖应尽的义务,日夜都不会离开秦钰晨身周十米。 那是季沧海现阶段感知范围的极限,再远就没办法在第一时间救援了。 一个半月时间悄然流逝,之前的杀手却如冰雪一般在这酷热的阳光下消融,不露半点痕迹。 虽然秦钰晨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她那日渐增多的低落神情瞒不过季沧海的眼睛。 她在害怕。 而未知,往往是人类最恐惧的事物。 又是一个清晨。八月的天气依旧多变,狂乱的暴风雨从来不会跟他即将到达的地方打声招呼。 “该死。”季沧海穿着水靴,打着一把巨大的雨伞。 伞下是他和秦钰晨。 作为秦钰晨的贴身保镖和学徒,季沧海的任务就是保护与学习。 秦钰晨是个怀旧的人,她的店铺就在小城的老城区,算是最早开始经营珠宝玉器的店铺之一。这间店是她起家的地方,也是她告别小城的地方。一回到小城,她就决定把这间店铺买下来,即使老城区已经没有多少人气,但她还是固执的花了一大笔银子。 季沧海每天大部分的时间,就都丢在了这间店的后台里。 今天也不例外。 老城区是八十年代初建立的商业区,到了现在已经是风蚀残年。大多数人来这里都不会再看珠宝玉器,而是奔着超市打者减价才蜂拥而至,又或是像秦钰晨这种怀旧客,才会不辞辛苦地来到这里。 说到辛苦,主要是因为交通不方便的原因。商业区离大路不远,但当年建设时没有考虑到小轿车的停放问题。 这不是城市建设局的问题,八十年代能开得起小车的整个城市就那么几个,谁也不会为了几辆车就设置一个大型停车场对不对?所以当年干脆就不管不顾地让车停在路边。 现在路边也仍旧有少量的停车位,只是要花上几分钟,从马路边绕到百货的正门入口。 正门禁止停车。 …… 兴许是大雨的原因,又或者是今天超市没有提出激动人心的跳楼大甩卖,明明已经七点来钟,整个百货商店却没有多少人气,就连零零星星的路人,都无不裹着雨衣匆匆而行。 季沧海望着暴雨之下的中心百货,那陈旧的颜色在雨水的冲刷里再无掩饰,将它残破的外墙暴露在外,有些刺眼。 似乎是老天爷在发怒,他们下车步行的时候,雨下的越发的凶狂,好像要淹没这曾经的繁华之地。 除了季沧海这等变态,没谁愿意透过那厚厚的雨帘去看风景。 秦钰晨倒没怎么抱怨,她价值不菲的靴子在雨中疯狂的折价,好像也不在考虑范围内。 她看着雨中的城市,反倒是发起了呆。 一道闪电在天上划出狂野的痕迹,像是天神甩起了鞭子,抽斥这丑陋的人世。 隆隆的雷声紧随而至。 在季沧海的后方,一柄飞刀借着雷声的震响,掩去了它破空的声响。 飞刀的目标,是秦钰晨。 季沧海突然把伞柄一倾。“当”的一声响动,飞刀深深地陷进了伞骨之中,只差一丝,就能突破伞骨的防御,刺入秦钰晨的心脏。 “出来吧。”季沧海向着暴雨之中空旷的百货大楼喊话。 一位身着藏青色唐装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 “伞骨不错。”他的话里充满了淡漠,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 季沧海知道伞骨不错,那可是妥妥的高强度结构钢,还能被这柄其貌不扬的飞刀割穿,只能说明两件事。 一是飞刀不错。 二是眼前的男子很强。 …… 正在后厨里揉面的季越,发现前门来了两个年轻人,他们打着两柄黑漆漆的大伞,穿透厚厚的雨幕,来到了季越的小面馆里。“要吃什么就点吧,跟我说一声就成。”今天雨大,没什么客人,季越也乐得有人给自己开开斋。 两个年轻人却没回话,左右地看了一下这家面馆,既不坐下,也不点单。 想是来避雨的?季越想着,便说:“两位小哥,不买东西也成,坐一坐避避雨再走,看这天气多坏。” 其中一个脸色冷一点的年轻人结束了观察,从腰间摸出了一柄手枪:“大枪不方便带,只能先用这个了。” “你一个人能解决就好。”另一个轻佻一些的男子并没停下对这家小面馆的观察。 面对着手枪的枪口,季越停下了揉面的动作:“我季某人自信没有得罪过两位,为什么要这样动刀动枪的呢?” “断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面色冷淡的青年人开口了:“因为你儿子断我财路,你这个当父亲的,是不是应该补偿一下我们呢?” 季越看了一下他的脸:“你是当时袭击秦钰晨的那位狙击手?” 陈哲丝毫不为所动:“我不是狙击手,我只是个枪手而已。” 另外一个轻佻的男子说道:“是的,你也得补偿一下我才行。” 季越又看了看他:“为什么?” 那目光轻佻的男子把眼睛对准了季越:“因为你儿子,连我出手的机会都被剥夺了,我不能玩了。你懂吧,阻人玩乐,无异于杀人父母。” “都什么跟什么。”季越拍了拍手:“现在的年轻人,本事没有,气势倒是涨了不少。” “你要动手?”陈哲的手指动了一下:“枪可是上好膛了。” 季越微微一笑:“现在不正在下雨吗?” “什么?”对面两人都没有听懂。 “现在雨下的这么大。” “就算我把你们两个怎么样,也不会有人知道,对不对?” 两人脸色一沉,就要出手。 第18章 杀意 身着藏青色唐装的男子没有打伞,任由暴雨洒在自己的脸上,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季沧海的眼睛也没有离开唐装男子。他把伞交给了秦钰晨:“秦阿姨,你把伞打好。” 秦钰晨轻轻地“嗯”了一声,站到了季沧海的身后。 季沧海听出她声音里极力隐藏的颤抖。 但他这是第一次对敌,心里难免有所紧张。平时多得要死的助理,此刻都去哪了? 唐装男子并没有步步紧逼,他再次用那种淡漠的语气说道:“季沧海,你现在离开,我们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季沧海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自己的资料都被对方掌握了呢。 “别说是你,就算是千面石人在,也不可能救走秦钰晨。” 秦钰晨拉住了季沧海的衣角。 千面石人?是秦阿姨之前的那位高手吗?季沧海把手背到后面,戴上了什么。 “你要和我们动手?”唐装男子的语气更加冷如冰霜:“就不考虑考虑家人吗?” 季沧海正在动的手僵了僵。 “你们要对我父亲动手?”季沧海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同样冷酷。 “不,”比起人类,唐装男子其实更像机器人,他的语气从一开始就不带任何感情:“是将要。” 季沧海回头看了看秦钰晨,秦钰晨也紧张地看着他。 “秦阿姨,这报酬得加一加才行啊。” 秦钰晨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她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季沧海,无论季沧海说什么她都得答应。 生命才是最可贵的。 唐装男子从背后把长剑拔了出来。 季沧海也戴好了手上的武器。 同时,几道杀意锁定了季沧海的身后。 真鸡儿冷。季沧海在心里骂了脏话。老爹这是给自己惹上了什么样的麻烦啊! …… 人类的动作是快不过子弹的。 随着陈哲的食指扣下扳机,一颗子弹就会如闪电般打倒季越。 哪怕他已经是凡尘中最强的人类。 但枪声始终没有响起来,就像哑火了一般。 陈哲反应极快,一枪不响,就要伸手去拔另外一支枪。 作为枪手,他的身上永远不止一把枪。 但他的动作忽然就被某个高速运动的东西打断了。 一截钢制筷子嵌入了他的右手关节,废掉了他的右手。 轻佻男子同样反应过来,手里一扬,无数飞针就要射出。 季越后脚一勾,厨房的门板就像遭遇了强拆一般撕裂开来,挡住了漫天的飞针。 轻佻男子来不及多想,带着受伤的陈哲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后退,想要冲入雨中。 然而,那扇门板比他们退的速度要快。 要快得多。 陈哲与轻佻男子眼见得门板靠近,却没有办法。他们不能转向,就是那一瞬间就会被门板追上。 但是现在,门板的速度陡然加快,一下子就要贴到他们脸上。 一只手穿过门板,握拳击出,连周围的雨水,都纷纷退让。 陈哲受伤速度稍慢,被一拳击在胸口上,顿时委顿在地。 他是枪手,不擅长格斗。 轻佻男子见状,立刻转身。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正欲加速,摆脱季越。 情报上出错得太严重了。什么叫做多年面条师傅。 就是之前的千面石人,也未必能比得上这个杀神吧。 他的脚还在跑,却发现身边的景物不再变换。 他就像一只小鸡,被人提着脖子,只能无力地蹬蹬腿,迎接挨宰的命运。 下一刻,他的头上就传来了一阵剧痛。 季越一掌平切,打晕了他。 “两个傻子。”季越摇了摇头:“用枪和用暗器的,居然靠着我这么近。”他一手提起一个,迅速地丢进后厨的大柜子里。 然后,他迅速闪身,沿着最近的路线出发。 …… 季沧海大喊一声:“蹲下!”随后整个人疾飞出去。 秦钰晨配合地蹲下,随后就是一阵枪击声传来。 奇迹的事情出现了,那把大伞挡住了所有的子弹,就像一个巨大的龟壳。 “不然你以为伞骨为什么要用结构钢制成?” “重型防御武器嘛。” 唐装男子丝毫不为所动,他迅速退后,就像一道蓝色的闪电。 他确实没有料到那把大伞是什么做的。 但是凭秦钰晨一个弱女子,一把伞是保护不了她的。 我也不是一个人。唐装男子迅速退后。 然而,季沧海没有追上去,停在了百货中心的门前。 一粒子弹打在他的脚下,在冰冷的雨水中冒出一股青烟。 “四个人吗?”季沧海把腰一弓,爆发出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在暴雨之中,他的身影就像鬼魅一般,借助广告牌,爬上了百货大楼的顶上。 “第一个。”他一爪拍出,打在第一个枪手的脑袋上。 狙击枪不适合近处射击,季沧海只是轻轻一动就抓住了枪杆,顺便给他一下。 唐装男子也没想到季沧海这么快就发现了狙击手的位置,冷哼一声,也随之而上。 秦钰晨在那里就是瓮中之鳖,只要解决掉这个恼人的季沧海就好。 长剑上指,他的气势节节攀升,仿佛能斩破天际。 季沧海把眼睛看向唐装男子。 唐装男子忽然感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手中长剑也不由得慢了半分。 那双眼睛里透出来的意志,不对。 我在恐惧这双眼睛本身?唐装男子感到有些荒谬,他杀人无数,被迫加入青衣,已经有十年了。 他几乎没有再对什么东西产生过恐惧。 这不是生与死的恐惧,也不是孤与寂的恐惧。 这是威压。 属于更高层次的威压。 在季沧海的眼里,这把剑不再像原来那般锋利。打开了天眼的季沧海拥有着难以想象的视觉,只要他的真元足够支撑,他可以把世界看得更加清楚。 比如现在,他清晰地看到了那把长剑上因为常年摩擦而产生的细小豁口。 他戴着手套,无惧常见的锋芒,把手指抵住了那处小豁口最多的地方。 他打了个响指。 在唐装男子不再冷静的目光之中,长剑从中裂开。 季沧海手中一动,归元拳的蛇咬式甩出,扣住唐装男子的脉门。 随后是扣住别的关节。 随着噼里啪啦一阵脆响,他身上的关节被季沧海全数卸去。 然后,从楼上一丢。 天上一阵雷鸣。 地上的唐装男子彻底晕倒。 他最后一处没被季沧海卸掉的关节,颈椎关节,在剧烈的撞击下断裂。 就算能活下来,也是高位截瘫。 接下来是一面倒的战斗。 任你狙击手射个不停,也没能起到什么作用。季沧海只是握住枪管,什么招式不用,甩一甩手,就干掉一个。 季越赶到时,只剩下一地的伤员。 还有静静站在雨中的季沧海。 太装了。季越对着儿子竖起了中指。 第19章 今天没有更新 今天有事情要出门,明天补上一章(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第20章 再见道士 秦钰晨终于展现出了身为一个顶级富豪该有的能量。 不到十分钟,所有的杀手连同在季越柜子里那两位,统统被不知从何出现的警察带走。 季沧海,季越两人也没有收到任何的调查通知,仿佛一切都石沉大海。 当然,事后他们也从秦钰晨的口中得知,青衣在g省被全面清剿的通知。 “还是不行吗?”季沧海坐在秦钰晨寓所里的客厅,有些无奈地问道。 “还是不行。”季越也相当无奈,那颗玉坠就好像一把钥匙一般,只适应季沧海身上的真元,对于他身上的真气可以说是毫无反应。 “看来又得另想办法啊。”季沧海叹了口气。 季越倒是看得很开:“算了。这种事情你急也没用。当年寺里的师傅都说我没有仙缘,缘这种东西是强求不来的。” “你都在这里闷了快两个月了,现在我来帮你换换班,你去玩玩吧。” 季沧海的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马上就走。” 他是个相当识时务的人,即使现在外面艳阳高照,他也绝不含糊。 看着儿子匆匆忙忙出门的背影,季越笑了笑。 但这笑声听起来怎么就这么开心呢? …… 其实告别了这种有规律的生活,季沧海也不知道能出来干什么。以往每天就是练练拳,吸吸光,学学鉴赏玉器。突然间让他出门乱逛,也不知道逛什么。 要不再去看看江边那个小摊子?季沧海想到就做。 片刻之后。 季沧海坐在了道士的卦摊旁,看着他给一个娇滴滴的女学生算命。 “你最近是不是感情不顺,经常跟男朋友吵架?”道士煞有介事地说道:“你的婚姻时刻未到,现在找到的都不是你命中注定的那位真命天子。” 我擦,真命天子这种东西真的是一个算命人该说出来的话吗。季沧海买了个面包,一边吃一边看。 这位女学生显然对道士深信不疑:“那大师我回去就跟我男朋友分手行吗?” 道士挥了挥手:“这种事情需要你自己去决定,我这里只能给你建议。” 女生咬了咬牙:“我知道了。”说完,匆匆离开了。 看着女学生的背影,季沧海心中默默为她的男朋友默哀三秒钟。 做完这一步骤后,季沧海看着手持大葵扇的道士,有些揶揄地说道:“道长,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你这样做真的好吗?” 道士正气凛然地说:“我辈算卦之人,看到什么就要说什么,绝对不能欺骗顾客。” 顾……顾客。季沧海嘴角忍不住咧了咧。 “道长你不是说我们缘分已尽了吗?怎么今天又被我看见你了?”季沧海对上次逃城管的遭遇还记忆犹新。 道士依旧是那副世外高人的形象:“那是当日我们缘分已尽,没说以后缘分已尽啊?” 季沧海的眼角跳了跳,有种无力感。 这真的是修行者?真的不是江湖骗子? “说吧,你来找我肯定有事,是不是想请我帮你干掉上次那只……”道士用手比划了一下。 “我这里除了算命也还兼营其他业务喔!” 商业化真严重啊!季沧海心中内牛满面:“道长,上次的那只……已经消失了。” “消失了?”道士摸了摸不知多久没刮的胡子:“不应该啊,上次我就闻到你身上浓浓的一股阴气,绝对不是那枚小铜钱能顶住的。” 所以那枚铜钱其实是顶不住那种级别的阴气吗?季沧海面色有些不善:“所以道长你是给了我一个残次品吗?” “你这年轻人真是不经夸,上次夸你谦虚懂事,这次就品德败坏了!”道士一脸教人向善的表情:“真是,那可是正正宗宗的光绪通宝,老值钱了!” 品德败坏跟谦虚懂事真的只有一线之隔吗?季沧海已经有些搞不懂这位道长的思维:“上次那位……可是从小用这种铜钱长大的啊!” 道士:“……” “你居然还活着。”道士沉默了一下,才继续说。 “喂喂喂,这可是你算出来的,说我未来能一帆风顺的。”季沧海说道。 道士先退后了两步:“其实那是我开玩笑的。人一旦踏上修行路,命运都会被天机蒙蔽大半,能算到哪一小半谁也不清楚。” 季沧海:“……” 这退后是什么意思,是怕我冲上去打他好跑掉吗? 算了,好歹别人也是好心肠给了自己一枚铜钱护法,不然也得喝上好一壶。 “不用退后了道长,我感谢你给我个铜钱还来不及呢。”季沧海努力摆正心态,要把这个道长看成一个真正的修行路上的高人。 啊,放弃了。季沧海努力失败,道长不靠谱的形象已经深印在他脑中,去不掉了。 道士整理了一下卦签筒:“既然那个……已经消失了,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季沧海想了想:“其实我是过来这里闲逛的,你信不信。” “信,当然信。”道士又整理了一下小旗:“修行这门功夫其实就是在人生路上不停地行走,寻找属于自己的大道和感悟,然后才能有举霞飞升的希望。” “一味苦练只能练死自己,怎么可能成为神仙?” 季沧海听着道士难得正经的感慨,并没有什么感触,他接触修真也就才四五个月,对于修行路上的艰难与生死,认识的还不够深入:“道长说的是。只是,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 “为什么有人可以修行,而有的人却不行?” 道士看了他好一会,才说道:“不是人人都有仙缘的。” “仙缘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季沧海依旧不能理解所谓仙缘。 道士的眼神里突然多出些难以言明的东西:“仙缘,通俗来说就是能够成仙的缘分。” 季沧海:“……” “有的人有成仙的机会,有的人没有,这是从娘胎里就已经决定好了的事情。” “在娘胎里,有仙缘的人会凝成一根仙骨。仙骨长在脊柱的里面,将整个脊柱撑开,粘连一体,一直与人的丹田灵海相连。” “有仙骨的人,才能吸收在天地之间逸散的灵气,凝出真正的灵海,开启自己的修行之路。” “而没有仙骨的人,就算再怎么吸收这些天地之间的灵气,也不可能开辟出灵海。” “因为没有仙骨作为内壁的脊椎,会使灵气逸散到身体的其他角落,然后散掉,只有有仙骨的人,才能使灵气聚集在丹田处,开辟出属于自己的灵海。” “我这么讲你明白了吗?” 第21章 从算命道士那回来,季沧海走的特别慢,特别轻,像是要从路面上飘起来一样。 这是归元拳中鹤羽式的练法。 身无彩凤双飞翼,自能游荡三界中。这是归元拳经中对鹤羽式的注解。 季沧海在思考事情的时候最喜欢练的,或者说不由自主去练的,就是这一式。 他能给季沧海提供足够轻松的氛围去思考。 他离开卦摊之前,问了道士一句:“那有没有可以人工凝聚仙骨的办法?” 道士直接就摊开了双手:“要是有这种方法,那满大街都是修行者了,你我那还有什么特殊可言。” 没有仙骨,就没有仙缘。季沧海握住了拳头,即使是真气满溢,不化成灵海,凡人寿命至多不过百来年,而即使是灵海初开的筑基境修士,注意保养还能活个两百年。 虽说修行界有规定过了期颐之年必须想办法淡出人间,但活着毕竟是活着。 总比送去火葬场只留半捧骨灰要好得多。 带着有些无奈的心情,季沧海回到了秦钰晨的寓所。 不管干什么,三个小时也该干完了。 敲了敲门,季沧海觉得自己给的时间已经足够了,老爹就算要对秦阿姨说什么做什么都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了,就算还在做什么紧要事情,就不用给自己开门,自己也已经心知肚明了。 以老爹的实力,再轻的敲门也能听见吧。 出乎意料的是,不过几秒钟,门就打开了。 “嗯?你是……”季沧海完全不记得有这样一个女生。秦钰晨的助理虽多,但季沧海也都全数记下他们的样子。 完全不记得有眼前这个人啊。 “我是千,你就是季沧海吧,这两个月麻烦你了。” 什么东西,千是谁啊?季沧海脑海中一时没能联想到这人。 秦钰晨走了过来:“这就是之前一直在我身边的那位高手,她叫千,我没跟你说过吗?” 呃……季沧海选择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你就是秦阿姨身边的第一高手,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啊!” 开玩笑,这些高人都很有脾气的,当然是要先说好话啊。 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季沧海说好话的本领那也是一流的。 千好像不太熟悉这种叫法,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叫我千就可以了。” 好奇怪的名字啊,怎么只有一个字?季沧海先不管这个:“啊,那个,千小姐,我老爹在哪里啊。” 千似乎从刚才的不好意思中回过神来:“在阳台上呢。”她善意的补充了一句:“让你父亲少吸点烟吧,秦阿姨不太喜欢吸烟的男人。” 这是什么善意的提醒啊?季沧海脑门冒出了黑线:“谢谢。” 然后他快步走向了阳台。 老爹就站在阳台上抽烟。他一边抽,嘴里一边喃喃自语:“走了一个,又来一个,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季沧海终于知道为什么老爹要站在阳台上抽闷烟了,他并不是一个烟不离手的老烟鬼。 不过遇上这种事,谁能不抽两根烟来平复一下心情啊喂。 季沧海打消了在这个时刻告诉老爹仙缘的事情。 想找抽啊! “啊哈?”秦钰晨有些诧异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发生了什么?季沧海关上阳台门,隔离掉那阵浓郁的烟味,打算去看一看。 刚刚走到门口,另一个更加惊讶的声音传了出来:“啊哈?” 究竟有什么东西?老鼠?季沧海加快了步伐。 “啊哈~”季沧海同样叫出了声:“这这这……这位小朋友是哪里来的啊?” 一位扎着长长的马尾辫的小萝莉坐在秦钰晨大大的床上,摇头晃脑的看着电视里播出的节目。 千似乎回过神来:“为什么小师妹会在这里啊!” 小萝莉回头看了一眼千,又掉头盯住电视:“怎么?千师姐现在才看到我吗?” 嗯哼?季沧海站在后面一头雾水,这不是一起来的吗?难道是离家出走? “你怎么过来的?”千捂着额头,掐掉了电视的开关。 要是让电视继续开着,着小萝莉估计是没办法好好回答她师姐的话了。 “哇,你干嘛关掉我电视!”小萝莉回过头,气鼓鼓地盯住千,一脸的不愉。 “我才要问你是怎么跟我出来的!”千气势丝毫不弱:“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让师傅来带你回去。” 小萝莉气鼓鼓的腮帮瞬间就软了下来:“不要嘛师姐,我说我说。”那口气软的都能捏出水来。 变脸变得好快。季沧海站在门口看着这两姐妹谈话,再次树立了他心中的信条。 女人这种生物,无论年龄,都拥有超级复杂的心灵。 一定是这样没错。 秦钰晨却悄悄退出来,走向阳台。 季沧海不动声色地闪开一条路,继续看着这两姐妹。 “我就藏在师姐你的行李箱里面啊。”小萝莉咬着下嘴唇,说出了实话。 “行李箱?”千愣了愣,心中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那里面其他的东西呢?” 小萝莉嚅嗫着说:“都被放到车站的托运里面了,现在应该还在车站。” 千再次捂住了额头:“你真是……”她回过头:“季道友,要不你先帮我看一下她,我去车站拿个行李就回来。” “额?难道你也是……”季沧海已经渐渐习惯了身边不断出现的修行者。 毕竟孕妇上街总是看到满街孕妇的不是吗。 “嗯。”千点了点头:“麻烦季道友了。” “诶,等等,如果这小姑娘的境界比我高,我怎么看得住她啊。”季沧海从房间里追出来问道。 千回头打量了一下季沧海:“以你的境界,应该没问题。小师妹的境界应该只是刚刚筑基,不然师傅也不会让她出来。”这几句话她说的极小声,仅仅是蚊子振翅般音量,想来是不希望小萝莉听见吧。 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对着房间喊了一句:“小琪,要是你敢跑,我马上就叫师傅抓你回去,一天都不让多呆,听见没有?” 小萝莉扁了扁嘴:“知道了,师姐你好啰嗦,会嫁不出去的。”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聪明了吗?季沧海擦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汗水。 “所以师兄你快来给我开电视看啊!”小萝莉着急的催着季沧海,让他开电视。 所以我这是变成保姆了?季沧海看了一眼阳台的方向。 别人就卿卿我我,我就伊伊呜呜了! 第22章 保姆 季沧海继承了他妈妈的性格,是一个很有耐性的人。 所以,对于小萝莉的诸多要求,他都一一满足了。 “我要开电视!” “我要喝酸奶!” “我要吃水果!” 季沧海便老老实实地替她打开了电视,还开到了她喜欢的频道,看她喜欢的肥皂剧;喝酸奶的时候替她打开包装,插好吸管;吃水果的时候替她把水果切好分好,摆到盘子里漂漂亮亮的端到她面前,还放好了叉子。 毕竟我可是有生一个女孩的梦想啊!季沧海一边干活,一边幻想着自己的未来。 这算是先体验一把未来的生活吗? 小萝莉还没学会传说中的他心通,不过对于季沧海周到的服务,她已经百分之九十九满意了。在山门的时候,师傅规定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就算年纪小也不可以例外,该轮值时同样要打扫山门那九百九十九级的台阶。 山门里的树太多了,一到秋日,往往是刚扫完这一段,那一段又满是金黄的落叶,小萝莉听说城市里还有人自愿跑来山中看落叶的,心中满满的忧郁。 那百分之一的不满意是,她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季师兄,是不是一个喜欢拐走想自己这样长得可爱漂亮的小女生的怪大叔。 要是让季沧海知道了,一定会吐血三升。冤那! 季越的撩妹技巧确实高超,千刚走没十分钟,两人就肩并肩的离开了公寓,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互诉衷肠去了。 季沧海也乐得这两人出去,青衣已经遭到国家机器的强力打击,季越的实力也摆在那里,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多一个弟弟妹妹之类的。 跑掉脑海中这些杂念,季沧海回到小萝莉的房间里,陪着她一起看电视。 “啊~救命啊~救命啊!娘娘,饶了我吧,娘娘……救命啊,娘娘你饶了我吧,啊,娘娘,救命啊,救命啊……娘娘,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啊,我对皇上,只有孺慕之思。天啊,老天知道,苍天啊救我!”电视里传来一阵这样的对白。 给小朋友看这个真的没问题吗?会不会教坏她啊!季沧海都有种看不下去的感觉。 “咔”小琪一挥遥控器,把电视关上:“不想看了,最讨厌看这种片段了。” 果然还是能救回来的!季沧海看着被关上的电视,心中莫名涌起一阵欣慰感。 “带我出去玩嘛季师兄!”小琪没有了电视看,一刻都停不下来,她第一次离开山门,虽说山门里也有电视看,但是外面的世界她仍然相当向往。 季沧海断然拒绝:“不行啊,我答应了你师姐,要看住你在这里,那也不能去的。” 小琪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开始在床上打滚:“好无聊,好无趣,还不如在山门里修炼呢。” 季沧海突然想起了一个疑问:“是了,为什么你们都能看出我是修士,是不是有什么辨认的窍门啊。” 小琪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我告诉你可以,不过你要带我出去玩。” 季沧海仍旧没上当,他是个有口齿的成年人了:“不用着急说的,我可以问你师姐啊。” 小琪一下子又耷拉了下去:“切,我还以为师兄你是个好人,连带人家出去玩都不肯,不理你了!” 说完,她拿起被子往头上一盖,隔绝了视线。 千从门外回来,放好东西,看着这张鼓鼓的大被子:“小琪,出来了!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被子“噗”的一下被打开,露出一头乱草的小琪:“好吃的,在哪里?” “你先整理一下头发,我再给你吃。”千是个作风严谨的少女,不希望看到师妹离开师门就放肆起来。 “哦。”小琪含糊的应了一声,手上掐出一个印诀,一股晦涩难明的波动沿着她的头发开始运转,直至所有的头发都变得柔顺起来。 季沧海:“……” 难道修士就是这么梳头的吗?果然我这种散修孤陋寡闻啊。 “真是,真元居然这样子用,也不怕浪费。”千又数落了她两句。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小琪一跃而起,穿上拖鞋:“吃好吃的!” 小琪虽然看起来年纪小了点,但是速度丝毫不慢,刷的一下就跑到饭桌前开吃了:“你们也吃啊!”说完,就把偷整个埋下盘子里。 “我还不饿。”千看吃相野蛮的小琪,叹了口气。 季沧海又想起了自己的疑问:“千师姐,为什么你们可以清楚地知道我是修士,而我却感觉不出来呢?” 千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你是散修吧。” 季沧海顿了顿:“嗯,是的。”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敛息法?”千接着问。 季沧海回忆了一下,似乎在坐忘下经中确实有见过这个东西,不过没有细看。 “好像我还没学到这个。”季沧海老老实实地回答。 千露出了然的表情:“同境界的修士之间,可以互相感应到对方体内的能量。但是修炼了敛息法之后,就可以掩盖自己身上的真元波动,达到隐藏的效果。” “这东西其实是修士的标准配置之一。” 这意思是我根本不标准吗?季沧海缓和了一下脸上僵硬的肌肉。 今天晚上一定要想办法进入书桌空间,好好补习一下才行。 筑基期的修士食量都相当的大,即使是小琪这种看起来还没有一米五的小萝莉也不例外。短短三分钟内,小琪就把满满一盘的簸箕炊全数塞进了自己的小肚子里,满足的躺在凳子上,表情惬意极了。 俗话说:饱暖思**,啊呸,小萝莉吃饱了,就有力气出去玩了。 小琪知道千师姐肯定不会答应,转而寻求季沧海的帮助:“季师兄,要不你带我出去玩吧。” “不行。”还没等季沧海回答,千就否定了这个主意:“别说季道友,就连你也还没有练好敛息法,要是出去遇上邪修,铁定出事。” 小琪马上从随身的小袋子里拿出一本小书:“我现在学好伐,很快就能学会的。” 千也松了口:“行啊,如果你学会了,我就答应让你出去玩。” 季沧海也知道法不轻传的道理:“那千师姐,小琪师妹,我先失陪一下。” 况且,他也要试验一下。 第23章 云里雾里 趁着小琪修炼敛息法的时候,季沧海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关上门,并不是为了偷偷看什么片子,而是避人耳目。 他解下脖子上的玉坠,握住了它。 几个月过去了,玉坠似乎没有发生半点变化,依旧是那般的通明透亮,温润似水。 自从季沧海筑基以后,书桌空间就再没有打开过,只剩下了提纯星光的功能。 但季沧海不相信,既然书桌空间曾经打开过,那么就一定有打开它的方法。 比如这样。季沧海真元一动,把真元往玉坠里灌。 从来都只有自己从玉坠离吸收被提纯的星光,如果自己返还能量,能不能打开。 毕竟这年头,什么都得充电不是? 季沧海充啊充,充啊充,丹田灵海里辛苦积攒的真气不停地灌进去,玉坠都没有任何反应。 真的有用吗?季沧海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要是真元全数流失,再补回来也需要不短的时间。 而且,万一在那段时间遭遇袭击,自己还有反抗能力吗? 那,季沧海心念一动,灌输的速度更快了。灵海中澎湃的真元以肉眼可查的速度迅速减少,沿着季沧海的经脉奔流不息的涌入玉坠中。 已经太久没打开过书桌空间了,再不打开,季沧海都怀疑它是不是消失了。 而且,我急需敛息法啊!总不能去求刚刚认识的千师姐要功法吧。 真元渐渐见底,灵海失去了真元的支撑,甚至还有缩小的趋势。 加油啊!季沧海的手微微颤抖,真元的数量已经开始下降。 下一刻,书桌空间开启。 季沧海顺利地坐在书桌旁边,书桌上摆着坐忘经。终于,季沧海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要充电才行啊。 不知道能打开多长时间,季沧海马上开始看起了坐忘下经中的敛息法。 “敛息法是所有修士必学的功法。”他的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呜呜呜……季沧海回头,这是? 一只胖胖的兔子站在(坐在)书桌空间的地上,提着一根胡萝卜,红色的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季沧海。 “你是?”季沧海疑惑地看着坐在(站在)地上的兔子。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坐忘经的讲师,我叫月兔。”兔子张着他的三瓣嘴,狠狠地要下一块胡萝卜,灵活地说着普通话。 季沧海:“……” 这是什么,妖怪吗? “你的境界太低了,就算把真元全灌进来,也支撑不了这座空间开启太久。”兔子抬起前爪,做出一副看表的动作:“你还有九分钟。” 为什么古代的兔子会看表啊!季沧海一脸蒙圈:“月兔不是在月亮上的吗?而且,为什么你会看表啊。” “哦哦,你问这个啊,我可以透过玉坠看到外面的世界,也可以借用能量幻化出我喜欢的衣服和饰物啊。”兔子昂起头看着季沧海:“不要小看兔子我啊,兔子我可是很厉害的啊。” 季沧海看着他手上似曾相识的女士手表,嘴角抽了抽。 “别废话了,快开始学,不然到时候全天下人都知道我上清派的弟子不会敛息法,那就真的是丢脸丢大发了。”兔子一面咬着胡萝卜,一面快如闪电地说话。 季沧海依言,回头看起了坐忘下经中记载的敛息法:“真仙无漏,真元无败,融铅炼汞,万物归元。”随着他的声音与印诀同时发动,一道微型的阵法开始产生,像是要吸引什么东西过来。 然后,书桌空间上降下一朵白云,整个抱住季沧海,连头带脚都被裹在了里面。 “这就是敛息法吗?”季沧海虽说被白云包在了里边,但是说话呼吸完全没有阻碍,只当是雾气弥漫。 “没错,这就是我上清派白云宗弟子特有的敛息法,云遮雾绕。” “那啥,敛息法还有品种之分的吗?”季沧海露出一副腼腆的笑脸。 “胡萝卜还有北方胡萝卜和南方胡萝卜呢。”兔子不屑地看了季沧海一眼:“你真是我白云宗这一代的弟子?怎么这么不灵光?” 若是季彩云听到月兔这句话,一定会点头赞同,若是有时间,绝对不会选这么一个憨货当传人,别说把白云宗发扬光大,就是在这不怎么和平的修真界里活下去,感觉都够呛。 “不过,这是完美的效果,不是你自己用出来的效果。”月兔把剩下的半截话说完:“你仔细感应一下,看看能不能发现自己的真元波动?” 季沧海释放出了自己的感知。 “诶,不对,”季沧海说道:“我自己当然能感知到自己的能量啊!” “谁告诉你这是你的真元来着?”月兔用它红红的眼睛翻了个白眼:“你的早就用完了,这是我借你的好不好。” “哦?这样的吗?”季沧海挠了挠头:“但是这样反而很显眼吧。” 月兔的耳朵耷拉了下来:“天哪,我白云宗这一代弟子怎么如此没有天赋,”他伸出前爪指着季沧海:“往里边吸啊!” “我吸,我吸,我吸吸吸!”季沧海看到月兔好像生气了,不敢再多嘴,全力吸收这朵白云,不多时,白云便完整地吸入了季沧海的身体里,外表再看不出异样。 月兔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到没,这就是我白云宗特有的敛息法了,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季沧海感知了一下自己的周围,原来因为体内真元引发的外界能量波动已经全数消失无踪了。 “这朵白云持续的效果大约是七天,”兔子一蹦一跳地走进混沌里:“时间快到了,你出去慢慢练吧。” “不要太着急进来这里,一个星期来一次,不然你的灵海估计就得退化了。” 季沧海扭过头,看着兔子消失的地方,原来那里是可以进去的啊! 他一回头,整个人就落在了床上。哦,是重新感觉到床上的自己。 一个繁体的“云”字在他手上一闪而逝。 就这几分钟,他的真元又回复了大约一成左右,灵海不至于干涸见底。这在平时是绝难想象的事情,若是没有外部补充,单靠自身吃饭睡觉的恢复,一个小时也没办法恢复一成的真元。 “是那朵白云的能量吗?”季沧海回想着那朵白云,虽然极其稀薄,但其中蕴含的能量等级却是极高,即使是这种密度,也能补充自己所需的真元。 还有那神秘的月兔…… 这玉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第24章 剑来 走出房门,季沧海就感觉饿的不行了。 真元不仅仅由星光能量转化而成,还有自身食用的五谷肉蔬。所以,在真元不足的时候,季沧海的身体自动消耗来补充真元,从而使季沧海……变饿。 看小琪还在执着的掐着敛息法的印诀,季沧海决定不去打扰她们,而是跑到冰箱里拿出一袋子速冻包子,放到蒸屉里煮。足足五十个速冻包子,被季沧海丢进两个竹制的蒸屉里分三层摆好,火急火燎地等着它们熟透。 水咕嘟咕嘟的响,季沧海的肚子也咕嘟咕嘟的响。 千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厨房里,同样盯着蒸屉。从秦钰晨的住所跑到车站,也是个不短的距离,即使对于筑基期的修行者,也要耗费不少能量。 “你也饿了?”季沧海笑着说:“刚刚怎么不跟着小琪一起吃呢?” 千温婉的笑了笑:“你看小琪都把头埋下去了,我怎么吃?” 季沧海还以一笑。 …… 有美女在旁,季沧海也不好摆出比小琪还要狂野的吃相,只是尽量大口地吃着速冻包子,感慨着有钱人家的速冻包子逗比外面卖的要高级。 相比起季沧海,千就要淑女得多了,先是小口地咬开包子,在轻轻地吹上几口气再吃。就算已经很饿了,风范也绝对不失。 这就是那些修真名门弟子的气度吗?季沧海暗暗留意了一下千,心里想着。 五十只速冻包子不一会就到了两人的肚子里,季沧海也终于没有那种饿的发慌的感受。 “对了,既然你们是修行门派的弟子,怎么会来这里给秦阿姨做保镖呢?”季沧海自从得知了千的来历,就一直有点奇怪。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千也不避讳,款款道来:“我们这一门的弟子,都要自己筑基。所以四年前我为了筑基,下山去寻找一味药材。” “当时我跟小琪一样,从来没有离开过山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要怎么过,出来还没几天就被别人把钱都骗走了。”千说起这段往事,还有些不好意思。 说起来,千还真是一个比较害羞的女生。 “当时我在省城,遇到了秦阿姨,她看到我一个人呆在路边,以为我是跟别人谈恋爱分手了想不开的孩子,就特地来安慰我。” “后来她知道我是来省城买药的,钱又被人骗光了,就答应帮我买药,还带我回她家住。” “我觉得不太好意思,就说我可以帮忙保护她,因为我听到她当时身边一个助理怀疑带我上来会不会有安全问题。” “秦阿姨当时还笑笑说我一个小女孩能保护她什么呢?” “然后我就当着她们的面打碎了一面墙,告诉她我其实是一个来自武林门派的传人,当时师傅在我离开山门前就叫我对别人这么说。” “而且,”千顿了顿:“我当时也刚刚离开山门,想在城市里待久一点,就答应了护卫秦阿姨十年。” “秦阿姨当时还笑我说我亏大了,从来没见到有像我这样的高手会主动做别人的保镖的。” “算是强买强卖了呢。”千微笑着说。 季沧海没想到千会说的这么仔细:“你把这些都告诉我,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小琪一蹦一跳地来到这边:“千师姐跟着那位秦阿姨算是赚大了呢!” 千拍了拍小琪的头:“怎么,不想练了?” “才不是呢,”小琪手上掐起了一个印诀:“秋鸿有信,春梦无痕。” 下一刻,小琪身上的真元波动也消失了。 千的手僵在半空中:“你真的学会了?” “那是当然,我可是本门百年来第一天才。”小琪丝毫没有谦虚的样子,挺着小胸脯说道。 千叹了口气:“是是是,小师妹天赋绝顶,想当年我刚筑基时学了大半天才学会这个法术。” 小琪突然说:“不对啊,季师兄身上也没有真元波动了?” 千看了一眼季沧海:“好像,还真是。” “不对,你刚刚才说自己从没接触过敛息法的!”千想起了些什么。 “呃,我其实看过,只是一直没练而已。”季沧海说的是大实话。 “这也不行啊?”千大有刨根究底之势:“从来没听过有谁可以只靠看一个法术就把它学会的。” “有的,师姐。”小琪纠正了千的话:“有人成功过的!师姐你还记不记得百年前静居寺的那位圣僧?” 千的眼神中透出一丝敬仰:“那可是百年之内第一个踏足虚空境的大人物,整个修真界也没有几个这种人物。” “你真的只是个散修吗?”小琪有些好奇地询问季沧海。 “是啊。”季沧海耸了耸肩:“从来都没有一个老师教过我。”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瞎说,我就是你的老师啊。” “嗯?”季沧海被吓了一跳。 小琪有些好奇地问道:“季师兄又怎么了?” “没事,”季沧海掩饰了过去:“我刚刚被蚊子叮了一下。” 千也从敬仰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在修真界中,是不可以随意地询问别人的功法和修炼状况的。 她算是犯了个忌讳:“抱歉,刚刚激动了一下。”虽然就这种小事情,她的脸还是红了起来。 季沧海倒是不知道这些:“没事,只是窗外那位老哥是怎么回事?” 千看向窗外,一个身着白衣的帅气男子一只手攀在防盗网上,高楼旁的风很烈,吹得他一身的白衣猎猎作响。 “啊,这么多道友在的吗?我是云梦泽的辰光,失礼了。”他的声音沉沉的,听起来有点像古寺的钟声。 “为什么在防盗网外面说话,不走正门进来?”挂在防盗网上的人,总让人有种看贼的感觉,季沧海可没有什么好口气给他。 “啊啊,”辰光有些着急地解释:“我是因为刚刚施法失误了。不小心被吹到这里来的。” 什么法术能有这种效果?季沧海腹诽。 “对了,哪位是季沧海道友?我找他有事。” “为什么明明用了敛息法,还是会被看出来是修士?”季沧海有些无奈:“我就是,你有什么事情?” “这个,说来话长,要不你先让我进来再说?”辰光摸了摸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再吹吹说不定就秃了。” 第25章 天成子的老朋友 “你从那边那个窗口进来吧。”季沧海依旧没有解除戒备之心,谁知道这个自称云梦泽道友的修士会不会突然给自己一刀。 “哦哦哦,这边吗?”辰光有些小心翼翼地攀着窗户,跳到了楼梯的窗户上。 那里没有护栏,正好给他钻进来。 “呼。”拍了拍自己被风吹得有些皱的衣服,辰光也算是松了口气。刚刚施法失误被吹到如此高的楼层,也让他吓得够呛。 要知道,在蜕凡境之前,修士是没有御器飞行的能力的。要是从十几层楼高的地方掉下去,就算是他也得死翘翘。 不过凭他的实力,握住其他楼层的防盗网也是可以的。 只是他有点恐高…… 季沧海打开门,给了他一双拖鞋:“穿上,进来吧。” “谢谢。”辰光换了双鞋:“刚刚真的是意外,我才拿到这个就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说完,他拿出一盏青铜古灯。 “嗯?这不是那盏命灯吗?”季沧海愣了一下:“这东西不是应该在我的房间里摆着吗?” “是啊,原来就在你的房间里摆着啊。”辰光没有否认:“只是我开启了这盏命灯上的子阵法,把它弄出来了。” “哦,对了,它飞出来的时候好像还砸碎了你家的两瓶酱油,要不我赔给你吧。”辰光是个很认真的性子,就要掏出钱包还钱给季沧海。 季沧海看着命灯上的酱油痕迹:“……不了,不用了,两瓶酱油钱我还给得起。” 辰光没管季沧海:“不行,这样自我的良心有点过不去,会影响我日后的修行的。” 季沧海强忍着一脚踹到他脸上的冲动:“你修不修行以后再说,关键是你没经我同意就从我家里拿走这盏命灯是什么意思?” 辰光掏出钱,递给季沧海:“你先收下我再告诉你好吗?” 看他诚挚的眼神,季沧海不收也没办法了:“说吧,你为什么要来我家拿走它。” 辰光清了清嗓子:“其实我也是奉师尊的命令来的,师尊他老人家说有一位老友的命灯被一位道友激活了,希望能把这个带回去,顺便看看哪位前辈生前还有没有留下什么遗愿之类的。” “当年师尊跟那位前辈是过命的交情,那位前辈不明不白地消失之后我师尊也感受不到命灯的火焰了,直到两个月前这盏命灯才被季道友你激活,师尊才命我来这边找你。” “后来的事情就跟我刚刚说的一样,我找到命灯之后,在循着上面的气息施法想过来找你,没想到被吹飞到这么高的地方,真是吓死我了。” 季沧海捂着额头,真是,怎么会有这么胆小的修士,不过也好,眼前这人也不是敌人,不用拖着疲惫之躯跟他打上一场。 “哦,还有一件事,刚刚我去你父亲那来着,不小心打扰到他了,请一定要帮我说声抱歉。” 季沧海这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位辰光能知道自己的名字,感情是找到老爹了:“你打扰他什么了?” “这个,”辰光的表情变得十分尴尬:“总之请帮我说声对不起吧,万分感谢。” 他寻觅接触过命灯的人,却在季越和秦钰晨卿卿我我的时候出现,还是从天上掉下来,把这两人吓了一大跳,得知来意之后,季越就火急火燎的把他打发到季沧海这里了。 季沧海都能想象到老爹心中的憋闷了,不就是想跟秦阿姨叙叙旧情,还这样一波三折的。 真是…… “那我过来这边跟你说吧。”季沧海打消了心中的疑虑,把辰光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一五一十地跟他说出来天成子前辈的遗愿,还把那块刻着符纹的地毯给拿了出来。 “这我就不好办了。”辰光皱着眉头:“季道友你有没有听说过因果之线这个说法?” “因果之线?是什么东东?”季沧海在修真方面就是个小白,完全不了解其中的一些关窍。 “照你的说法,天成子前辈羽化之前把这个任务托付给你,这就形成了一个因果。”辰光认真的说:“尤其是像天成子前辈这种蜕凡境修士形成的灵魂,与你结下的因果就越发坚固。” 季沧海有些搞不明白:“可是因果不是佛家的说法吗?” “不,并不是。”辰光这个人本来长得就一脸严肃像,现在真诚起来就更加认真:“每一个修士在修行途中都会牵涉到各种各样的事情,这些事情又去联系另外的事情,所有的这些一道道联系起来的就是因果。” “如果不能好好地处理自己的因果线,修士在修炼途中的束缚便会越来越大,就彻底丧失了升仙的资格。” “你的意思是,”季沧海明白了:“我需要自己去处理掉关于天成子前辈的遗愿?” “也不是自己一个人。”辰光挠了挠头:“我们云梦泽,哦不,我师尊一定会给你帮助的。我先给师尊打个电话吧。” 辰光拿出手机毕波了几下:“喂,是师尊吗?” “啊,是这样的……”辰光就把季沧海告诉他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师傅。 放下电话,辰光对季沧海说:“师尊同意给你派支援来了。” “支援?给我什么吃了就能涨几百年功力的果实?可以在筑基期就砍死金丹期的大宝剑?” “你想什么呢你?”辰光果然是长得认真,连不屑的表情都很认真:“师尊也才蜕凡期,有能砍金丹境的大宝剑也不可能给你啊。” “还有啊,就你这身体素质,别说涨几百年功力的果实了,就是吃个涨三年功力的果实也能要了你的小命!” “这样的啊。”季沧海露出一丝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那你师尊给我什么支援?” 辰光露出同样性质的微笑:“我。” “我什么?”季沧海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混球:“你倒是说啊?” “支援就是我。”辰光又摆出了那副认真的表情。 “大哥你倒是好好说话啊,到底我什么?”季沧海都有些不耐烦了。 “就是我啊,我这个人就是支援啊!”辰光也急了。 季沧海:“……” 给我一个施法都能出错的年轻修士,真的有用吗? 第26章 命灯事件的后续 季沧海跟辰光继续谈了一会,辰光出身也是正统的修行门派,所知甚广,很多季沧海不了解的事情,他三言两语解释得一清二楚。 这倒是让季沧海有种豁然开朗的意味。 不过,不管怎么说,辰光也不肯走了。 笑话,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这阵子都不可能回去的。他在云梦泽里苦练了二十年,也没出过山门几次。这次好不容易被师傅派出来做一个长期任务,还想他这么快回去? 不过,这季沧海的运气也真不错,明明是一个散修,居然还能接触到蜕凡境修士留下来的遗宝。 就当出来玩了!辰光的脸上透出一股认真的欢喜之意。 季沧海想了下:“你留下来也行,不过要付房租。” “多少钱?”辰光就要掏腰包,他的活动经费都是师尊给的,用师傅的钱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到时再算吧。”季沧海走了出去,他的真元正在逐渐恢复,所以……又饿了。 白天没有星光可供吸收,除了吃饭,季沧海现在可还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回复真元。 辰光得到了师傅的嘱托,自然也跟在了季沧海身后。他虽然有一定的社会经验,但是相比起同龄人还是有些薄弱,要是不好好跟紧季沧海,又不知道要闹出什么笑话。 都怪这个时代,发展的也太快了点。辰光如是想。 “你们谈完了吗?小琪都快把我催疯了。”千师姐说。 “搞定了搞定了。”季沧海摆了摆手,千和小琪他们都是刚来,辰光还是从外省来的,肯定是要自己带路的。 “你们好。”辰光的认真脸上露出了笑容:“是要出去玩吗?可以加我一个吗?” 小琪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辰光:“这位道友不会也是偷偷跑出来玩的吧。” “非也非也。”辰光摇头晃脑地说:“我可是有任务在身,奉师命来帮助季道友。” “切。”小琪露出一脸不信的表情:“谁信啊。” 辰光长的认真,做事也认真,就连说谎也得认真地说:“怎么会呢?我这叫做尊师重道。” 小琪没再理他:“季师兄你是小城人吧,一定很熟悉这里吧,带我们去玩玩吧!” “好。”季沧海已经规划好了游玩的路线。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小城人,他自然了解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不过,刚刚说老师那句话的人,声音好像贼熟悉,好像是那个月兔前辈来着? …… “先生。”一个脆生生的男声传进阴暗的屋子里,似乎驱散了不少的黑暗:“我背熟了。” 那位佟老坐在一张陈旧的红木太师椅上,把玩着一枚银闪闪的硬币,小男孩打开的门口带来了秋季的温暖阳光,也照亮了佟老手上那枚硬币。 仔细看去,那枚硬币并没有依附于佟老的手上,而是浮在他手指上几毫米高的空处,左翻右滚,灵动异常。 “乾三连,坤六断……”小男孩一字一句地念了起来,字正腔圆的发音震的这间小屋梁柱上的蜘蛛网都在微微发颤。 一首八卦歌诀背完,小男孩有些紧张地望着佟老:“先生,我背的怎么样?” “你背的很好。”佟老给出了赞扬的回答:“有时候有些东西记住就行。” 小男孩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神情,也借着背熟的机会去问佟老:“那先生你什么时候可以教我那种锤炼身心的功夫呢?” 佟老拿起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现在就可以。” 小男孩似乎一时间还没从惊喜之中反应过来:“真的吗?”他直视着佟老的眼睛:“谢谢先生!” 自己跟着先生学了两年的各种像天书一样的算书,已经有些头昏脑涨了,没想到先生终于愿意教自己修行了。小男孩满心欢喜地想,只是,先生突然说要教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去做呢? 那双黑色的墨镜将佟老的眼睛严严实实的盖在里面,谁也看不见那里在闪烁着什么光芒。 …… 小城的车站门口。 一个身着浅蓝色长裙的少女正驻足于此,看着手上的地图,照着之前的感应开始寻找。 “应该在明海百货没错了,可是为什么会在百货商店呢?”少女有些不解,但还是叫了辆摩的:“师傅,麻烦送我到星湖百货!” 一刻钟后。 蓝衣少女出现在了百货商店门口。 “真没想到小城里居然有这么大的百货商店。”少女把钱交给司机,拿出罗盘一看:“确实是这里。” “难不成被人摆到货架上卖了?”少女脑海中的猜测纷纷而起。 她走进了商店。 季沧海等人正坐在二楼的转角处,这里是一家着名的牛杂铺,自从星湖百货开业就搬来这里。 也不能说搬来,因为别人的店铺本来就在明海百货旁边,只是因为建立明海百货要征地,把他们的店铺拆了,就给他们一个位置继续做牛杂的生意。 要真追究起来,这家牛杂店也有二十多年的历史了,算是本城着名的老字号。 辰光背着个双肩包,带着顶棒球帽,看起来就像个刚下课的学生。“沧海,这家店着的可以吗?”他有些不相信地问:“人气不怎么旺啊。” 他是云梦泽的弟子,也修习过不少的望气之术,看得出来这家店的人气并不是太旺。 千和小琪却没多说,很礼貌地坐等季沧海说的美味。 “不是人多的店才好吃。”季沧海给大家拿好了筷子:“这家店的牛杂味道很正宗,绝对是小城一顶一的好东西,要不是我家做餐饮生意,我还不一定知道这里呢。” “是吧,老板。”季沧海向着柜台里忙碌的大叔投去一个笑容。 “知道你小子会吃。”大叔哈哈一笑:“你老爹做面的功夫一般,吃东西的品味却是一流。” 季沧海知道大叔跟老爹的关系铁,也不在意他说这种话:“我今天带几个新朋友过来尝尝味道,要几份最经典的!” “行!”大叔爽快的应了一声,又低头干活去了。 辰光虽然还有疑问,但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香气,也打消了疑问。 “你们好。”等待的过程中,一个穿着淡蓝色长裙的少女走了过来:“打扰一下,请问你们哪位见过一盏青铜做成的油灯吗?” 季沧海跟辰光对视一眼,季沧海对着大叔喊了一句:“老板,先给这两位女士上牛杂,我们两个的稍后再拿来,冷了就不好吃了!” 大叔看了一眼蓝衣少女,会心一笑:“没问题。” 哪来的会心一笑啊!季沧海心中万马奔腾:“这边来吧。” “你们先吃。”他对着不知所措的千和小琪说:“我们过一下就回来。” 第27章 紫薇宫 明海百货的外层走廊。 “两位好,小女叶紫苏。”身着淡蓝色长裙的女子拱了拱手,做了自我介绍。 “在下季沧海。”“在下辰光。”两人还礼。 叶紫苏拿出罗盘看了一眼:“两位道友,我此次是奉师命来此,寻回我一位长辈的命灯。” “你说的是天成子前辈的命灯吧。”季沧海心中早有预料:“在辰师兄的包里呢。” 辰光解下双肩包,从里面拿出一盏青铜明灯:“叶道友,这便是天成子前辈的命灯。” 叶紫苏伸手接过:“是辰道友激活了这盏灯吗?” “不,”辰光摇了摇头:“是季道友找到它的。” 叶紫苏一听,转而问季沧海:“感谢季道友,让我们得以找到这盏命灯,我代师尊表示感谢。” 季沧海听着这一声声道友就感觉有点头皮发麻:“小意思,只是天成子前辈羽化前留给我一个托付……” “天成子师叔之前还活着吗?”叶紫苏整个人都惊呆了。 季沧海解释道:“天成子前辈在过世之前被一个阵法从他身陨之地连带命灯传送到这里,只留下一个灵体。” “那师叔跟你说了什么?”叶紫苏急切地问。 “天成子前辈让我去月亮湾,把他发现的金乌羽带回贵派。” 叶紫苏的眼中冒出强烈的光芒:“师叔他,找到金乌遗蜕了?”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天成子前辈告诉我,他只找到了一根金乌羽,没能找到完整的遗蜕。”季沧海实话实说。 明明都会有人过来,为什么还要我亲自去拿呢?季沧海有些不解,以天成子的境界实力,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命灯上留有阵法的啊? 除非是有别的什么隐情。 “等等,”辰光插嘴了:“月亮湾,就是h省境内的那个月亮湾?” “是吧。”季沧海估摸了一下距离:“好像,就在你们那一块吧。” 辰光点了点头:“是的,不过那里只是一块普通的风景区。我们派里的前辈也有人曾经去那边探过,就连一点基本的灵气波动都没有,完完全全就是凡地,不可能有金乌羽啊。” 叶紫苏追问道:“那师叔有没有给你留下点线索?” “有的。”季沧海没有瞒她:“前辈给了我这个。”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直随身携带的那块地毯。 这是一块布满了符文的地毯,密密麻麻的线条层层叠叠地覆盖其上,背面则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宫殿符纹,清简与繁复的对比,形成了视觉上的强烈反差。 “前面那个就是天成子前辈在羽化前刻画的感应阵法,后面那个则是他留给贵派最后的一些话。”季沧海继续解释。 叶紫苏伸手要拿,却被辰光阻止了:“叶道友,你至少得先出示一下贵派的信物吧。” “是的,是我唐突了。”叶紫苏醒悟,而后…… 悍然出手! 只见她修长的手指几下闪动,掐了一个不知名的印诀,一团暗紫色的烟雾便笼罩其上,在指甲上凝成实体,在阳光下展现出瑰丽的色彩。 季沧海的左手伸出,不知何时已经带上那白手套,暗紫色的指甲落在上面,发出铮铮之音,恍若金铁交击。 一击不成,叶紫苏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走廊的尽头。 “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叶紫苏的声音忽然就变得嘶哑起来,再不复之前的清爽圆润。 辰光手上微微闪光的小玩意收敛了回去:“傻子才看不出来这玩意。” “为什么?”叶紫苏年轻的脸上露出不符合年龄的阴郁。 “时间不对。”季沧海把右手的手套也戴上了:“按照辰光的说法,妈祖阁与惠觉寺的应该是非常良好的,互相弟子往来,并不需要找到慧觉寺本部去通报,应该随身都带有那啥通行证,方便来往。” “是慧觉玉符。”辰光在旁边纠正。 “像天成子这种蜕凡境修士的命灯开启,妈祖阁应该在三天之内就来找我了,可一直没有,这说明了什么?”季沧海分析道。 只是,妈祖阁迟迟不来人,肯定是有事情发生。 千和小琪突然出现在季沧海两人的身后:“发生什么事?” 季沧海向旁边让了让,让两人能看得清楚。 “这是,紫魄指?”千看清楚了叶紫苏手上的指甲,神情一变。 “你是紫薇宫的人?”千的眼神中透着惊骇。 叶紫苏的嘴角挂起了诡笑:“想不到你个小女娃子见识还挺多。” 辰光突然转身:“快退后!” “嘻嘻,晚了!”叶紫苏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像小孩子一般笑了起来。 一团紫气从她的身上渐渐冒出,也抽掉了她身上的真元和血气,原本青春靓丽的女体,顷刻化为一具干尸,身上那条长裙也像被泼了硫酸一样,干瘪变黑。 但在这具干尸的喉咙里,依旧发出了嘶哑的声音:“紫气,东来。” 那团紫气随着声音的指示,化为一条巨蛇,昂首而立,口吐舌芯,在虚空中滑动了两下,向季沧海等人所在之处疾驰而来。 紫气东来你姥姥啊,要不是巨蛇当面,季沧海真想给这具干尸竖中指。谁见过这种不友好的紫气东来啊! 四人瞬间转身,纷纷跃起。二楼对于修真者的身体来说就是个笑话,跃下一楼,就到了明海百货的停车场。 “往哪里走?”辰光急切地问:“那是献祭了一整个筑基期修士灵魂和肉体的秘术,攻击力绝对堪比真一境!” 其他人都把眼光看向了季沧海。 “往东面走,那边人少,是个旧工厂,现在已经废弃了!”季沧海以虎跃式纵腾,速度丝毫不慢。 其他三人赶紧跟上,现在就指望着季沧海这个熟路的本地人能不能带着自己脱离苦海了。 巨蛇见目标消失在眼前,愣了愣,但突然一股意志降临在蛇身上。 “嘶嘶。”它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嘶声,把头一低,穿过了楼板,落在了一楼。 然后它的身子一缩一伸,速度简直通神,直往季沧海等人处追去。 一具干尸被留在地底上。 那是巨蛇落下时吞噬的一个,可怜的,正在看守车棚的老人。 很显然,这位控制了叶紫苏的修士,丝毫不在乎普通人的死活。 是为邪修。 …… 一位和尚正坐在一间小破屋里敲着木鱼,作着功课。他穿着破破烂烂的僧衣,却显得异常的清洁。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一朵盛开在淤泥之上的莲花。 忽而,木鱼声歇。 和尚走出门外,一步一个脚印。 第28章 工厂激斗 季沧海的真元本就不足,绝不适合在此时长途奔袭。 那条巨蛇是法术,通体都由纯净,也许是不纯净的真元形成,体重比起自己这些修行者来说要轻的多,速度也要快得多。 季沧海已经感受到背后那巨蛇飞速盘行的气息。 “没道理,”辰光的境界比千还高一点,而且在筑基期就开始习练法术,对法术的了解要比季沧海这种法术小白高得多:“这种法术短暂爆发的力量虽强,但没道理会持续这么久啊!” 小琪的身法就像一只小松鼠,借助风力在树木之间跳来跳去:“它里面好像有东西!” 季沧海略一回头,巨蛇离他们已经不到十丈:“确实有东西,是一颗……牙齿。” “蛇的牙齿。” 辰光终于想起来:“糟!我想起来了,这是器修们特有的法术,以器御术。而且……” 季沧海越过一个障碍:“别而且了,快!先进去再说!” 他一步越过工厂的围墙,再一纵身上了二楼,无数杂乱的机器堆放在此,季沧海一冲上来,激起无数的灰尘。 巨蛇几乎是追着他的后脚来到,若不是先前的那一愣,它早就可以将季沧海整个吞噬,夺取他身上的感应咒文了。 季沧海在机器之间左冲右突,借助着这堆钢铁废墟,躲避着巨蛇的追杀。 至于剩下的三人,正在动用各种手段,对抗降临在身上的紫气。 是的,走慢一步的三人,全部被巨蛇的长尾敲打了一下,紫气正在疯狂的侵蚀着他们。 虽然只是轻轻的一下,但至少一时半会,这些人是没有上来帮助季沧海的力气了。 “哎呀,你快要完蛋了。”月兔有些幸灾乐祸的声音从季沧海的脑子里响起:“能够以器御术的,绝对是蜕凡境以上的修士,这种人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你了。” “拜托啊,月兔前辈,这个时候你最应该做的事情,不是想办法救救我这个可怜的小后辈吗?” 月兔淡定的声音继续说:“要是真正的蜕凡境修士,还轮得到你在这里哔哔,早就被打成渣滓了好吗?” 季沧海借助自己熟悉地形的优势,在这堆钢铁机器之间上蹿下跳,好几次就被巨蛇的毒牙咬住,偌大一个工厂就被这两个人搞得天翻地覆,连楼板都塌了好几块:“那我有什么办法,这蛇的攻击力至少是真一境的,我已普通的小筑基都打不伤它啊!” “谁说你打不伤它的?”月兔那不屑的声音狠狠地嘲讽着季沧海的智商:“你没看到它除了攻击力之外就没有什么比筑基期修士高的吗?” 季沧海一个不慎,直接从二楼摔下了一楼,身体一滚,堪堪避开了巨蛇的一记绞杀:“吹水吧,这条大虫子速度和质量都远胜于我好吗?” “但它仍旧属于筑基期的范畴,只是能量属性诡异一点,属于难得一见的腐蚀性法术。”月兔似乎咬了一口胡萝卜,说话都变得不大流利。 “求您了,别说些有的没的了,快告诉我怎么才能干掉它吧!”季沧海感觉真元真的要见底了,身体的动作也越来越不灵敏,若不是归元拳里的身法实在高妙,好几次就被巨蛇或咬或绞死翘翘了。 “不逼自己一把,你怎么知道自己有多强大。”月兔又摆出了苦口婆心的教育姿态:“打开你的天眼!” “还开?”季沧海一式兔蹬腿踩在涡轮机上,高高的跃回二楼:“还开我就没有真元了?” “别废话,快开,不然你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月兔的话音突然变得很严肃:“你没打过游戏吗?这么简单的间奏你都抓不到?巨蛇每绞杀十次,那颗毒牙就要释放一次能量作为补充,不然你以为这么大玩意很好开?” “快开,这是第九次了!” 季沧海咬牙:“开!” 他的视野瞬间清晰,就连巨蛇的速度似乎都慢了些许。 但是他灵海中的真元消耗再升一截。 巨蛇似乎被激怒,蛇头猛一昂扬,发出第十次进攻。 季沧海同时跃起,尚未纯熟的龙腾式一摆,冲上了工厂空地的半空中。 这几乎是自寻死路,但是他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了。 “跟我念!”月兔的三瓣嘴中吐出了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天地初开,何分阴阳?” “天地初开,何分阴阳?”季沧海以最快的速度念出。 蛇头已经迫近季沧海的脚。 月兔继续念:“混沌之间,乃有雷光!” “混沌之间,乃有雷光!”季沧海迅速念出。 一道雷光从天而降。 就是有点儿细小。 “嘶嘶。”灯心草般大小的雷光刚好就打在巨蛇的蛇信上,然后沿着蛇信,一路下滑。说时迟,那时快。世界上没有比光更快的东西。 所以也就是一瞬间,那颗毒牙与紫色巨蛇的联系就断了。 “劈破”一声轻响,那颗毒牙掉在了地上。 紫色的巨蛇在半空中消散于无形,连带着困住辰光三人的紫气,彻底消失。 “呼,呼……”季沧海落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带着满身擦伤留下的血痕。 “诶,你居然成功了?”月兔诧异地咬了一口胡萝卜:“筑基境的小子居然也能用出雷法,看来你在这方面的天赋不低啊。” “什么?”季沧海的真元几乎彻底枯竭:“你的意思是?” “嗯嗯,”兔子专心地咬着胡萝卜,答话也慢了不少:“哎呀,安啦。你是我白云宗这一代的弟子,肯定行啦。” 季沧海:“……” 远处的三人被紫气侵蚀,虽说此时生命无虞,但也都晕了过去。 季沧海艰难地站起,查看了一下三人的状况,都还过得去。 “没办法了,叫秦阿姨弄台车过来接我们回去吧。”季沧海对老爹遥遥告了个罪,他现在的状态实在是没办法带走这几位了。 “踏,踏”远处的足声由远及近。 “是谁?”季沧海极速调息,万一又是敌人,多一丝真元就多一丝存活的机会。 然后,他反手就是一巴,然后凑到辰光的耳边大喊:“快点起来!出事了!”辰光是男的,境界实力也最高,叫起来一没有心理压力,二也可以提供相当的战力。 但是,辰光没有丝毫反应。 季沧海只有坐在地上,等待着不知敌友的人影到来。 第29章 因果 季沧海就这么看着人影落在自己不远处。 先前那“踏踏”的脚步声就是眼前这位仁兄发出的。 到了近处才知道,来人是位和尚。他一步一脚印地行走,每走一步就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重的足音。 “施主,”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浑厚:“先前那妖物有没有伤到你们。” “还好,关键时刻打断了妖物的法术,不然小命就没有了。”季沧海勉强地笑了笑:“就是不知我这几位朋友出了什么事,现在一直昏迷不醒。” 和尚蹲下身子,伸手在三人的腕脉上点了点:“只是真元反逆,启动了自体保护,要过会才能醒来。” “那就好。”季沧海松了一口气:“敢问大师如何称呼?” “小僧之然。”和尚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季沧海连忙拱了拱手:“之然大师,先前那妖物由一颗毒牙控制,先前已经落在地上了。” “毒牙?”之然和尚的神情出现了些许变化:“话说回来,那妖物去往何方?” “那不是一个实体,应该是以器御术。”季沧海把辰光的推测告诉之然和尚:“先前完整献祭了一位筑基期的修士,用出了这个法术,这位道友是这么说的。”季沧海指指倒在地上的辰光。 “以器御术,”和尚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敬畏但不怯懦的表情:“那可是蜕凡境的器修才能使出的法术。” “他也是这么说的。”季沧海继续指指辰光:“只是那位修士的本体似乎离得极远,全凭一颗毒牙操控,不然吾命休矣。” “还有,这位道友说,”季沧海指指千:“来的似乎是紫薇宫的邪修。” 之然和尚皱了皱眉:“紫薇宫远在西北,为何会来小城这边?” “大师,现在交通挺便利的,从西北坐车来这不过三天。”季沧海如此解释。 “可是没有理由,”之然和尚对这个解释不能信服:“紫薇宫的人不会没事跑到这里来的。” 季沧海想到了一个可能:“大师,紫薇宫和妈祖阁是不是有仇怨?” 之然和尚一愣:“是的。” “我手里有一个妈祖阁前辈的命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激活了它,顺便还拿到了这位前辈留下的一些东西。” “这也许就是紫薇宫的人前来找我的原因。” 之然和尚点了点头:“施主说的应该是正解了。不过我派与紫薇宫久无来往,他们擅自派人进入小城,就算是触犯了修行玉典。” “他们敢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辰光刚醒就插嘴:“现在修行玉典哪还有限制的作用?这几十年来飞升的前辈高人哪还少了?维持修行界秩序的那帮老头子老的老,升的升,谁还有空去管理修真界的秩序?” “施主说的有理。”和尚轻叹一声:“但邪道猖獗,不得不抑。我定会回去禀报师门,处理此事。那妖术不仅攻击你们,还吸干了一个普通人,这已经触犯了多条禁律了。我已经联系就近的执事弟子负责处理此事。” “感谢之然大师。”季沧海和辰光同时说。慧觉寺乃是久居此地的老牌门派,处理这种事情绝对是得心应手。 只是可怜了那位看车的老人。 之然和尚转头,突然想起了什么:“施主你是不是姓季?” 季沧海迟疑了一下:“是,大师有什么事吗?” “那你父亲是不是叫季越?” “是,大师你……” 之然沉默了一会:“阿弥佗佛,贫僧又犯了执念。告退了,两位施主。” 他双手合十,又是一步一个脚印地离开了。这次季沧海看得一清二楚,分明是一步三丈,一丝不差。 辰光认真的说:“绝对是,这位大师绝对是灵海境巅峰的人物,只要他想,随时都能踏入真一境。”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季沧海问。 辰光笑了笑:“所谓真一境,就是对肉身和真元的掌控到了一定的火候,并且确定了自己的前进方向,究竟是器修,体修还是道修,然后点燃道火,开始真正的修行。” “这个和尚的积累很厚,应该是真正的佛修,不是那种半吊子。”月兔的声音又开始侵扰季沧海的听觉神经:“奇怪了,什么时候这个地方开始有和尚了?” “谁知道。”季沧海回了一句:“你不是一直都在小城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月兔就差没冲出来扇他两巴掌:“我在棺材里待了四百多年,你跟我说知道?” “采云道人那个混球又不记得把我放在外面,你跟我说知道?” 辰光摸了摸自己多了一个巴掌印的脸:“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帮我看看为什么我的脸那么痛?” 季沧海看着那个闪亮的巴掌印:“诶,诶……也许是你刚刚脸朝地摔到地上了,碰伤了?” “哎呀,那就惨了,我可是靠脸吃饭的,打伤了还怎么混下去?沧海你那里有没有镜子啊,让我看看伤的怎么样了?” “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随身带镜子?”季沧海赔笑着说。 笑话,就算有也不可能给你,给你那岂不是让你发现我狠狠的给了你一巴? “不行,回去得好好保养一下才行。”辰光对自己的脸有着深深的执念。 季沧海:“……” “等他们醒来我们就回去吧。”季沧海轻叹,这又算是被卷进一场因果里面,还不知道水有多深。 当初为什么要嘴贱答应天成子灵魂的要求! 啊! …… 佟老站在二层小木屋的阳台上,看着缓缓下坠的夕阳,在九月的温暖阳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在他的身后,小男孩正努力地冥想,以期获得想象之中的飞天遁地的实力。 他的嘴角正露出一丝淡淡的笑纹,那是真气在身体里第一次流动所产生的舒适感。 多少年前,自己也是像他这样,享受着人生最光辉灿烂的清晨?佟老的影子随着太阳的逐渐下坠,渐渐融入了周围的黑暗之中。 不分彼此。 …… 入夜了。 季沧海看着在炭火里熊熊燃烧的木柴,又看着无论如何烧不掉的毒牙,长叹一声。 “辰光你这个方法不靠谱啊!怎么烧也烧不掉?” 辰光喝着可乐,舒服的打了个嗝:“烧不掉就继续烧呗?反正这些邪修的灵器都害怕火焰。” “可烧了这么久它连根毛都没伤到是怎么回事?”季沧海很苦恼,烧不掉它那可不是给自己留下个大患? 不过,它好像本来就没毛嘛。 “不用太在意它。”辰光在空地上打了个滚,躺成了一个大字:“留下来也没差嘛。” “不懂事的孩子啊。”月兔的声音又出现了:“不好好烧掉它,还留给对方增添实力啊?再说了这东西应该是整套的,烧了大大减损对方法器的力量啊。” 季沧海听了,默默地加了几根木柴。 第30章 真一法 “要不,我再试试雷法?”季沧海试探性的询问脾气挺大的月兔。 “你要能劈坏它早就坏了,还用等到现在?”月兔似乎日夜不停地在吃胡萝卜,嘴就没停过:“就你一小筑基期的修士,能用出雷法已经是祖上烧了高香了好吗?” 祖上确实是牛。季沧海偷偷地想。 “那烧又烧不坏,咋整啊?”季沧海还是拿它没办法。 “你先烧着,这样这件法器的主人就没办法通过远程灵识召唤它回去,明天到了白天我们再找点东西来做掉它。”月兔的口气听起来很轻松。 “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修炼,赶紧吸收足够的星月精华,提升自己的实力境界。” “不然到了道门千禧祭的时候就你这水货实力,绝对会把脸丢到仙界去的。” 这就一点都不轻松了啊!季沧海沉下心来,可修炼又是急不得的东西,我有什么办法? 季沧海躺了下来,看着楼上闪烁的灯光,还有秦阿姨家窗户上隐隐约约投射出的两女的影子。 他太累了,直接就换做了本能吸收模式,进入了梦乡。 空地上,木柴燃烧时还发出“劈劈破破”的声音,里边的毒牙却没有丝毫变动。 久而久之,只剩下金红色的炭灰盖在上面。 两人都呈大字型躺在原地,以修行者的体质,根本无惧夜露与微风的吹袭。 月兔也没有再出声打扰季沧海。 他蹲在书桌空间的空地上,看着混沌不开的四壁。 “啊呜,没有胡萝卜吃的时候真的有点难受。”月兔吐出一句毫无意义的话语。 “真没想到,这次居然会这么快苏醒,以前不都是金乌那个哑巴先起床的吗?” “啊呜,没人说话的感觉真是糟透了,也只有金乌那个少言寡语的笨蛋才能适应这种鬼环境吧,就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谁喜欢这里啊!还不如让我回去安安稳稳的睡个大觉!” 对着混沌自言自语的伊伊呜呜了很久,兔子把耳朵耷拉下来,盖住了双眼。 “我也来睡一觉。啊呜。” “不行,睡不着,啊呜。” “我要睡觉啊呜!” 兔子都被逼到学狼叫,想必是真的无聊到顶了。 不过如果有人仔细观察这只兔子……身边的胡萝卜,他就会发现,胡萝卜被咬开的截面上,不是鲜红的胡萝卜汁,而是星星点点的银色光芒。 第二天清晨。 季沧海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一夜之间,借助玉坠那强大的星光捕捉功能,他的真元已经彻底补满,整个灵海都有种微微饱涨的感觉。 这叫什么?锻炼之后的进步? “进步个鬼。”月兔终于等到他醒来:“你好好看看,你的灵海面积好吗?” 看?怎么看?季沧海想。 “哦对哦,你还没到蜕凡境,还不具备内视的功能哦。” “不对!”季沧海突然大喊:“你怎么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辰光“扑”地跳起:“发生什么事了?” “为什么不能知道,我跟你已经接通了信息共享的好吗?就跟你们打电话是一样的。”月兔又开始咬起了他的胡萝卜。 “这么可以这样!”季沧海在脑海中大喊:“打电话也要我接听才行的!” 辰光以不善的目光盯着季沧海:“你大清早的大吵大闹干什么?” “我……我刚刚差点吃了只蚊子。”季沧海连忙解释。 “切!”辰光整个人跃起,又重重地摔在草地上:“我还要再睡个回笼觉。不行了……” “诶你不是云梦泽的弟子吗?早上起床不是要练功的吗?”季沧海纳闷了。 “啊……”辰光完全不想动弹:“那是体修系的弟子,我们道修系的不需要这样,我们是在晚上修行的。” “就是冥想啊。”他的声音渐渐缩小,直至消失。 月兔的“联网功能”在季沧海的脑子里启动了:“没错,身为一个合格的道修,必须要在晚上修炼到白天都不想起床的地步。” “所以这些体修啊道修啊器修啊都是些什么?”季沧海还是不想接受脑内联网的事实。 唯一的好处就是不需要自言自语被人当成傻子来看。 但是万一自己想了什么不该想的,或者是什么别的有的没的,怎么办呢? “放心吧,信息共享只是实时开启,不会翻动你以往的记忆的,要不下次我开启之前跟你说一声怎么样,让你好有点心理准备?”月兔在这些问题上还是很善解人意的。 季沧海:“……” “算了,你还是给我说说真一境的三个修士划分吧。”季沧海没办法,转移了话题。 “咳咳,听好了!”月兔开始了他的表演:“从真一境开始,修行者们就要选择自己修行的道路。一般来说,摆在修行者面前的就是三条路。” “第一,是器修。” “器修的分类定义是,修炼一件本命道器,刀也好剑也罢,甚至锅碗盘瓢都有。” “然后就靠着这件本命道器为根本,通过各种办法祭炼,使它变得强大起来,从而反哺自身,直至修炼成仙。” “然后是体修。” “同样,体修便是修炼自己的身体,锤炼肉壳,使肉身变得极度强大,再加上修炼的各种武技,渡过修行途中的漫漫劫难。” “一般的妖族都是走体修之路,因为他们的血脉天生就比人族要强,走起体修这条路来也格外方便。” “最后是道修。” “这是最传统最古老的修炼方法,摹天法地,体悟天地之间的道则,修炼法术,淬炼灵魂,用精神和意志渡过万般诸劫,得成仙道。” 季沧海听完:“那我要走哪条道?” “道修吧。”月兔迟疑了一下。 “为什么?”季沧海想知道原因。 “器修要天材地宝炼器,取得灵器胚子,然后不停淬炼。” “体修要天地灵药练体,还要高明师傅教技。” “道修嘛,只要有悟性,有毅力,就能走出一条大道。” 季沧海明白月兔的意思了,即使他说的十分委婉:“你的意思是,没钱就不可能走器修与体修的道路是吧。” “正解。”月兔也很无奈。 当然,还有另一个理由。月兔屏蔽了共享,没把心中想法发送出去。 第31章 危机 我穷得罪谁了?季沧海心中内牛满面。 这里的穷不是指现实世界中的财富多寡,而是指修炼资源的丰富程度。 季沧海如果放到修真界,就是一个一穷二白的白丁。 还是赚不到什么钱的那种。 修行四大法则:财侣法地。 他一样没有。 “你也不用气馁。”月兔也不想打击他的自信心,毕竟是白云宗这一代唯一的独苗苗,不好好培养起来,有点对不起白云宗的历代师祖啊:“你还有我啊!” 季沧海被打击得体无完肤:“你有什么用啊?” 要是在平时,月兔就想抄起胡萝卜给他那不灵光的脑袋来上几下,但现在,还是先安慰了再说:“你想想,你有着整个修真界最正统的道门传承功法,还有着现在整个修行界都没有的经验丰富风流倜傥的老师啊!” 风流倜傥?季沧海实在是没有办法把月兔与这个词语链接起来。 哪里风流倜傥了?长长的毛茸茸的耳朵吗? 月兔:“……” “要不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做做试练怎么样?”月兔心生一计。 “什么试炼?”季沧海来了兴趣,月兔毕竟是不知道活了多少岁月的老人(兔),说的试炼一定对自己有用。 “你想想,你现在得罪了紫薇宫,按他们那眦睚必报的性子,你很快就会有麻烦上门了。”月兔说的也是实话。 “那我老爹怎么办?”季沧海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老爹。 “这,是个问题。”月兔想了想:“要不你让你老爹先躲一躲?” “躲到哪去?”季沧海一摊手:“那帮子邪修只需要找人一问就能得知我的住所,连辰光都能循着命灯的气息找到老爹,那些个邪修不是更容易得手?” “万一他们以此来威胁我,对我老爹做了什么事请,我岂不是抱憾终身!”季沧海的拳头握得紧紧的,若不是月兔提醒,他几乎就忘掉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月兔似乎被勾起了什么回忆:“所以你才要修行啊!没有强大的力量,你在修真界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下等人,没人看得起你,也没人会来怜悯你,说是修行,其实就是一堆活着的东西争夺永远活着的机会。” “这就是修行的第一推动力。”月兔的声音变得格外严肃。 “季采云那个混球把这枚玉坠给你的时候,你就应该有这个觉悟了。” “修行不是小孩子玩游戏过家家,而是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的征程。” 月兔狠狠地咬下了一块胡萝卜:“你现在虽然还很弱小,但你牵扯上的因果都是能让你全家上下在顷刻间灰飞烟灭的大事,不知道该说你运气差还是说你出现的时机不对。” “那我该怎么办?”季沧海的声音也变得严肃起来,身家性命,不得不重。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月兔很认真的说着逃跑的话。 “还是那个问题,走到哪里?”季沧海坐在草地上望着天空,满满的迷惘。 月兔沉默了一会:“可以去白米山。” “太祖的坟墓吗?”季沧海问。 “是,虽然不知道最后在升仙关中那个大阵毁去了几层,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元婴境的修士是不可能伤害到阵内的生灵的。”月兔说出了没有办法的办法。 “那个阵法的范围有多大?” “覆盖整个白米山。”月兔很肯定地说道。 “那如果那帮邪修用我其他的亲戚来威胁我父亲,那怎么办?”季沧海在一瞬间想了很多。 月兔:“……你想得太多了,先不说你那份感应阵图有没有那么重要,再说这里是那群和尚驻扎的地方,你觉得能让那群邪修为所欲为吗?” “可是这次邪修入境,他们就没有发现,即使老爹跟他们曾经有过些许瓜葛,他们能管得那么多?”季沧海的忧虑其实不无道理。 邪修之所以为邪,就在于他们的无法无天。 谁知道他们能干出些什么事来。 “我再想想。”月兔其实还是很好说话,很为人着想的:“你先去想办法干掉那枚毒牙再说。” “怎么干?”季沧海早知道昨天就把这枚毒牙交给之然和尚了,也省了自己的功夫。 关键是和尚觉得这是他的战利品,也就留给了他。 “邪修法器皆畏惧光明威严之物,香火凝聚之物,或是人气长聚之物,你随便找一个来,把它塞进去一烧,保证起效。” 季沧海想起了道士给的那枚铜钱,又想起了自己使出的雷法。 “那先去把它处理掉吧。”季沧海心中有了分数。 …… 佟老很久没有练过剑了。他佝偻的身形,即使在阳光下,也没办法看出朝气来。他舞的剑很慢,一招一式之间也很分明,若不是为了演给小男孩让他学剑招,就连动一下都懒得动。 为了最后的冲刺,他必须养精蓄锐。 但是若不是自知希望渺茫,何必要收这一个弟子呢? 小男孩也握起了一把短剑,跟着佟老一板一眼地学了起来,佟老出一剑,他也出一剑,一招一式慢慢的磨练,就是一个早晨。 说起来,这整套剑法也就只有上下十三式,即使两人的动作都慢如蜗牛,一早上也练了四五十趟。 佟老只练了九趟就停了下来,只坐着指点小男孩还不够标准的剑招。 小男孩的天赋很好,一早上下来已经把剑耍得有模有样,劈砍刺挑都不再僵硬,而是灵动异常。 老来收了这个徒弟,佟老也是下了血本,把自己压箱底的东西都统统教给了他。 这便是传承。 …… x省的地下深处,有个人沿着废弃的矿道在行走。 矿坑离地面足足有五六十米,除了刚进洞时有一点微光,就只剩下一片黑暗。 但男子没带矿灯,就自顾自的在有些松动的矿坑里行走着。 为了执行任务,他必须带走这件东西。 这件被他藏在矿坑底下五十多年的东西。 作为一个蜕凡境难得一见的器修,他修的是一套足足有五十枚不同种类的兽牙阵盘。 而这里放着阵盘本身。 谁能想到,在这个废弃的玉矿里,还藏着一件精致而强大的本命道器呢? 走到尽头,他解开自己设定的封印阵法,取出了玉盘。 玉盘通体透亮,上面雕刻了密密麻麻的暗红色阵文,暗红与惨绿诡异的相交在一起,一层一层又一层,比之季沧海那张感应阵文要复杂十倍不止。 这就是自己成道的根本啊!男子很满意这几十年的祭炼效果,也不枉自己坑杀整整一坑的矿工了。 正当他要重新建立自己与玉盘的联系时,一阵毁灭波动让他的心神失守了片刻。 连接失败。 片刻后,男子笑了笑:“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毁掉那颗东西?搞得我又要等上九天,早知道我就不设置这个识主阵法了。” “不过也好,大衍七七,宗门给我的限制都被转移到了那颗尸蛇牙上了,毁了也没关系啊。” “说不定我还要因此感谢他呢。” “就赏他个家破人亡好了。” 男子施展出土遁,离开了矿坑。 他的嘴角上还挂着开心的微笑。 第32章 业力 季沧海看着在香火炉里渐渐融化的毒牙,眼神逐渐变冷。 毁掉了一个器修的道器,绝对是不共戴天之仇。 这下算是彻底得罪了这个蜕凡境的邪修了。 “月兔前辈,你想好怎么做了吗?”季沧海主动连接。 “还没呢,别吵我!”月兔正在开动脑筋,既没有办法把季沧海一家全部搬走,又没办法让他们全部转入白米山的大阵中,所有的可能都艰难无比。不是实现不了,就是难度太大。 我也很无奈的好吗?月兔只想骂娘。 从表面上看起来,季沧海跟普通的香客一样,手持香烛,往巨大的香炉里上香。城隍庙属于小城里香火比较旺盛的“两极”之一,自然拥有融化毒牙的人间愿力。 “全部消失了。”月兔提醒季沧海:“可以走了。” 季沧海从城隍庙的后墙跳出去,回到车来车往的马路边。 踏入修真界,就是一个最大的因果,现在所有东西都牵牵扯扯的,让季沧海原本安安静静的生活起了巨大的波澜。 现在是正午十二点,虽是九月,但沉闷的秋老虎依旧统治着小城,在季沧海的心头增添了一笔烦闷。 他一跃而起,在老城区逼仄的住宅楼顶上开始了与微风的赛跑。 由于启动了敛息法,他的存在感也随之变低,即使是在别人的窗户前一闪而过,也没什么人会注意到他。 奔跑,跳跃,归元拳中的招式就被他自然而然的使了出来,一时间龙蛇起陆,狮虎纵跃,他的心中就只剩下纯粹的运动感。 世界是永恒运动的。 季沧海契合了这个法则。 在归元拳的锻炼里,他暂时忘却了家事与未来的迷惘,只留下挥汗如雨,身随风动的潇洒与畅快。 为什么人可以通过修行来成就更高的生命层次? 原因就在于不甘平庸的意志。 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完全符合了修行的道理。 季沧海不甘,不忿,恐惧,迷惘,这些本是修行路上最忌讳的情绪。 也就是所谓心魔。 但是当季沧海运起归元拳时,这些杂乱的情绪便通通消失在他的灵台之上,只余下归元拳的本真拳意。 这是洗练心灵的过程,也就是修行的过程。除了那些转世后没有胎中之谜的大能和天生道种的天才,每一个修行者就会在路上不停的经历这一过程。 一位着名的器修曾经给出一个着名的比喻:“炼心如炼器,打磨加淬火。” 收功落地,季沧海才注意到已经响了几回的电话。 “喂,是我。”季沧海的话里不再像刚刚那般沉郁,增添了几分淡定。 “快回来!你父亲不见了!”陌生的号码后是辰光的声音。 “我马上到。”季沧海挂了电话,身体像仙鹤般振翅而飞,这是归元拳里最快的鹤形。 一番洗炼,一番长进。即使是老爹消失这种信息,季沧海也没有明显的慌乱,只是直接动用了最快的速度。 “月兔前辈,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打败一个蜕凡境的修士?”季沧海的身影在空气中拉出了锋利的气流。 他几乎赶上了那天之然和尚的速度,一瞬三丈。 “暂时,没有。”月兔也很无奈:“你以为蜕凡境是什么?小鸡崽吗?说砍就砍的。” “可如果我老爹被抓走,我得去救老爹才行啊。”季沧海的语调没什么起伏。 要是熟悉他的人一定清楚,他这是处在爆发的前沿上。 “如果能确定是那位蜕凡境的邪修,那么,你应该掉头就跑。”月兔的声音并不比他温暖:“修行界第一法则,就是生命至上。” “如果对方抓了你的家人,你的朋友,甚至你的爱人,如果没有机会,你必须离开。” “因为你去了也起不到任何作用,除了多死一个人以外。” 月兔的话是正确的。 但这不是季沧海的选择。 “先回去吧。”季沧海说完这句就沉默了。 月兔继续开动脑筋。 …… 五分钟后,季沧海直接一记手刀劈穿了防盗网:“能不能仔细地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语气虽然是诚恳的请求,但没人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添堵。 “季越他,是直接消失的。”秦钰晨脸上的泪痕还清晰可见:“一点预兆都没有。” “蜕凡境的邪修有可能直接让一个人凭空消失吗?”季沧海询问月兔。 “不行。”月兔的回答简洁明了:“凭空消失是空间手段,至少要到虚空境才有可能做到。” “当然,如果给这样一个普通人下障眼法,那是绰绰有余。” 季沧海想了想,否决了这个可能,以这个邪修随意杀掉普通人的行为来看,不可能会施障眼法蒙骗秦钰晨一个普通人。 至少排除了这个最坏的可能。 “秦阿姨,老爹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就在半小时前。”秦钰晨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惊骇:“我们在厨房里准备做午饭,突然间他就消失了,无声无息。” “绝对不是轻功,我二十年前就见识过他的身法,绝对没有这种效果。”秦钰晨补充道。正是因为对季越的了解,她才陷入了深深地忧虑之中。虽然她不知道季沧海与邪修之间的恩怨,但她本能的感到了恐惧,好不容易才能重新见面,好不容易才能归于旧好,怎么能这样! “你们有没有感觉到真元波动?”季沧海不死心,转向辰光三人。 “没有。”千和小琪都摇头:“我们知道你父亲消失的时候,是秦阿姨通知的,我们没有感觉到任何异状。而且秦阿姨一发现就告诉了我们,我们去检查,也没有在原地发现任何更高的灵力残余。” 季沧海看着辰光。 辰光被他那眼神看的有点害怕:“我当时在楼下躺着,她们告诉我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 季沧海一步过去,打开房门。 之然和尚身着僧袍,手持佛珠:“嗯?是季施主吗?” “之然大师你好。”季沧海的表情不太好,也顾不上太好的言辞:“有什么事吗?” “住持传讯于我,说是这里产生了极大的业力反应。”之然和尚轻宣佛号,语速明显也快了许多。 “施主您这里有人修佛吗?”季沧海看得出,就连他这种心湖不动的僧人都生出了急切,一定是什么大事。 “你们都是道门的吧。”季沧海转头询问辰光与千。 三人皆点头。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季沧海的眼中闪过一丝电芒。 “修佛的那个是我父亲。” 第33章 最初的起点 “贫僧认识你父亲,他是不可能修佛的。”之然和尚并不相信这个结果。 “当年是住持亲自给他看过的,他没有仙骨。” “住持是舍利境,不可能会看错的。” 季沧海知道老爹没有仙骨,也清楚当年住持看到的结果:“可是我父亲突然就消失了,这位阿姨可以证明,他真的是在一瞬间就消失无踪。” “更何况,这三位道友都没有发现任何的真元波动。” “我可以肯定,我父亲的突然消失与大师所说的业力有关。” “要不我们细谈一下。”季沧海伸出手,邀请之然和尚来自己房间。 之然和尚解下僧履,走了进来。 请之然大师进门之后,季沧海回头对四人鞠了一躬:“真是麻烦你们了。” 他关上了房门。 “你们说季道友不会出事吧。”千有些担心的看着紧闭的房门:“他的情绪不太稳定,会影响到他的修行的。” 秦钰晨颓坐在沙发里,这种事情她完全插不上手。 “不会出问题的。”辰光看的很清楚:“季道友在红尘中打磨多年,心志只会比我们更坚实,只是他母亲早逝,他父亲便是他唯一的至亲,一时心神摇曳而已。” “要是真有什么人伤害了他父亲,就真的要小心了。” 虽然认识季沧海只是短短两天,但看他牵扯因果的数量和解决掉法术巨蛇的能力来看。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惹的货色。 至少不是一个普通的散修。 …… “之然大师,能麻烦您告诉我这业力究竟是什么吗?”季沧海请之然和尚坐下,便开始发问。 “人之苦痛,来自无名。业力,来自执着。”之然念诵了一段拗口的句子。 “所有的佛修,直至菩萨佛祖,都躲不过业力的牵引,一切的一切,都由业力而产生。” “也就是所谓因果。” 月兔在脑海中“哼”了一声:“这些和尚,就只会整天神神叨叨这一套。” 季沧海没理他,继续询问:“那么业力有什么作用呢?” “什么作用都有。”之然和尚坦言:“这是因果业报,不是一种显性的力量,但他能够从各方面促发其他力量的诞生,可以说是最为重要的力量之一。” 月兔再冷笑一声。道门的世界观与佛门的世界观有很大的不同,他执道经,自然不会同意之然和尚的话。 “尤其是这业力,牵牵扯扯,可以直接从前世牵扯到今生,乃至后世,一世世,一劫劫,无穷匮也。” “如果不能觉悟,那么业力将永伴其身,不能解脱。” 季沧海开始思考:“这个业力,有没有可能是我父亲身上发出来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可能性不大。”之然和尚依旧保持自己的观点:“只有修习我佛家功法的修行者,才有可能产生如此强大的业力。” “我父亲,应该也是修习贵派的功法吧。”季沧海一直有一个猜测。 “是的。”之然和尚不再否认:“你父亲当年就是我的师兄。” “但是他没有仙骨,不能修行,住持便只传了他凡间之术,便让他离开了。” 季沧海伸出了一只手指:“有没有这种可能,我父亲前世是一位强大的佛宗修行者,将业力带到了今生?” “确实有这个可能。”之然和尚也不能把话说死:“但是这种情况可能性很小。” “如果有这么强大的业力,那么前世的境界说不定会极高,来世也会自觉不自觉地受到影响,修行佛法。”之然和尚解释道:“你可曾有见过你父亲修习佛法?” “我之前连他有功夫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他有没有学佛法。”季沧海对父亲的过去一直都是一头雾水,又怎么可能清楚他有没有学过佛法呢? “我有见过你父亲背诵佛经。”之然和尚回忆起以前的事情:“虽然住持让他诵读,但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喜欢,只是因为住持救了他,强读而已。” “那也不一定。”季沧海收回了那根手指:“如果那位佛修不想继续求佛了,那不就不喜欢读佛经了吗?” “为什么会不想继续求佛?”之然和尚露出了巨大的疑惑:“如果你接触过佛法,就一定会被其中的思想所吸引,那是大千世界中最精深的智慧。” 月兔的鼻子都快仰到天上去了。 “但现在最重要的线索就是,我父亲的消失跟业力的出现,是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如果大师您说这两者之间没有关系,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之然和尚怔了一下:“确实……” “你们有没有什么手段能够追踪到这份业力的动向吗?”季沧海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既然这两个事情同时同地出现,那么就一定有联系。 “有,但是现在它没有反应。”之然和尚举起手里的那串佛珠:“我刚刚从业力最后出现的地方来到这里。” “它最后出现在哪里?”季沧海几乎就要抓住之然和尚的衣领问话,好在克制住了自己。 “在天园酒店。”之然和尚回答。 “嗯?”季沧海愣了一下。 “怎么了吗?”之然大师见季沧海突然发愣,有些奇怪。 “哦,没事。”季沧海回过神来:“那既然这样,我就不浪费大师的时间了。” “阿弥陀佛。”之然轻宣佛号:“施主若是有什么新线索,可以随时发信息。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麻烦大师了。”季沧海记下号码,一直送之然到门口。 之然和尚穿上僧履,再次向屋内的几人告别。 “怎么样,问出什么线索了吗?”之然和尚一走,辰光就过来了。 “有一点,但我没能确认。”季沧海皱起了眉头:“这事情有点复杂。” 之然和尚先前就提过季越,再加上刚才问问题时那种闪烁的眼神和熟悉程度,想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 “沧海。”秦钰晨在沙发上轻轻地叫了一声。 “秦阿姨。”季沧海应了一声,不管她以前跟老爹是什么关系,现在应该算是老爹的红颜知己了。 “能不能,把你爸爸找回来?”秦钰晨还不清楚修真界的事情,但她隐约猜到,这种事情不能用常理来解释。 而季沧海,是她目前最大的希望。 “秦阿姨,不用你说,我也会找回老爹的。”季沧海举起了三根手指:“我发誓。” “相信我。” 他的内心已有决断。 “千师姐,”季沧海的语气很平静:“你们最好就不要继续呆在这里了。先前袭击我们的那位邪修,应该不日之后会过来找我麻烦,也许会连累到你们。” “我能不能拜托你件事?”季沧海说道:“你答应过保护秦阿姨,能不能把她带走?” 第34章 上路 季沧海背着包走在路上。 他把他能够想到的和月兔能够想到的都安排好了。秦阿姨当即就被千师姐和小琪带回她们的门派所在的城市,就住在她们的山门外围,安全问题不用担心。 至于自己家里的气息和秦阿姨家里的气息,也都用月兔传授的小法术抹除掉了。 至少,自己的身份和命灯的气息对于那位邪修而言,都还是个秘密。这段时间和自己接触过的人就只有自己家里住着的那三位和算命先生。 青衣那几位已经进了局子,一时半会休想出来。 只是妈祖阁派来的这个弟子,已经被邪修的法器所控,门派里也还没有丝毫反应。 想来妈祖阁也出了大问题。 辰光回了云梦泽,只因为季沧海说了一句话。 “既然是我自己的因果,那我就应该自己去解决对吧。” 辰光询问了他的师尊,给季沧海留下了一张黄纸符就离开了。 “保重。”他说得很认真。 季沧海也认真地回答了他:“会再见的。” 现在他来到了天园酒店。 天成子的羽化之地。 当日浓重的阴气早已逐渐散去,只留下一张破了一半的地毯,还有墙里若隐若现的那半枚铜钱。 “月兔,天成子说他是从月亮湾那头过来的,透过阴阳眼的链接。”季沧海接通了共享信息。 “我知道,我就是在你筑基那天苏醒的。”月兔的声音及时的传了过来。 “我怀疑,我父亲就是通过这个通道,离开了小城。” “有这个可能。”月兔难得地赞同季沧海的观点。 “阴阳眼其实是极佳的坟地,听说埋在阴阳眼里面的人,后代可以当皇帝。”月兔给季沧海解释:“听说明朝的朱元璋,就是把他母亲埋在了阴阳眼的阴坟里,才发家斗败陈友谅,夺得大明皇朝的果位。” 季沧海也听说过,那是个不怎么好的故事。故事里的朱元璋将他的母亲直接活埋在了阴眼里,实在是个十恶不赦之人。 不过这也有可能是朱元璋的敌人编造出来诋毁他的故事,真假就不知道了。 月兔继续说:“阴阳眼是华夏大地上最奇异的地貌之一,它的位置并不是恒定不动的,而是不时流转的。有时候百年都不动一下,有时候一天之内就转换九次。所以说要在阴阳眼里葬人,一般需要以极高明的手段定住它五日以上。” “因为如果是活埋的话,阴阳眼的效用只需要五天就可以发动了。” 季沧海听得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不过今年不同,世纪颠倒,所有的奇异都要让路,迎接新道则的降临。我估计这几年它都不敢动弹,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说不定还能在新道则下保留一丝神志。” “新道则,是什么?”季沧海不理解。 “你知道为什么季采云为什么要在今年升仙吗?”月兔反问道。 “不知道。”季沧海觉得月兔可能还要讲上好一会,索性坐下来听。 “因为这是他升仙的最后机会。”月兔娓娓道来:“新道则一旦降临,所有渡劫境的修行者统统要通过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升仙劫,而且新道则对于旧时代的渡劫修士极端不友好,几乎就没有旧时代的渡劫修士在新道则降临时通过升仙大道。” “同样,对于这些已经通了灵的龙脉啊,精灵啊,奇异啊之类的东西,新道则一律是以镇压为主。不为什么,这些奇异之物都有自己的灵性,新道则降临的时候必须要对它们进行重新适应的过程,适应不了的就只能被从这个世界上抹掉了。” “这么恐怖?”季沧海咋舌:“那你的意思是,从这里进去,就有很大可能寻找到我父亲?” 他的心里还是想着去找到老爹。 “这种事情,我也没多大把握。”月兔不是神灵,没有言出法随的功能:“你穿过去,有可能到达月亮湾,也有可能去到一个从来没有人去过的死地。” “怎么去?”季沧海比较关心这个。 “你想好了?”月兔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做了决定。 “比起成仙这种事情,其实我更在意一家人团团圆圆,平平安安。”季沧海不假思索地回答。 月兔沉默了一会:“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修行有成,你的家人,朋友,甚至是爱人,都会先于你而死去,到时候依旧是只留下你一个人。”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季沧海看的很洒脱:“至少要让他们跟我一起开开心心地走完这一生。” “不然我哪有心情去成仙?” 月兔又沉默了一会。它生而为妖,自幼通灵,父母皆死于大漠草原之上,也看不上那些未曾通灵的小白兔。 无牵无挂,也无依无靠。 幸好遇上贵人,得修道法。 他天生情感淡泊,不懂人间情爱。 除了很强的责任感以外,还真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情绪曾经在他的心灵里留下波澜。 “你要找到那个点。”月兔把耳朵一甩,就忘掉了那些令他难以理解的东西:“如果不是天成子告诉你这里有阴阳眼,那你找上一辈子也找不到。”当然,他也没忘记隐藏他的后半句话。 月兔自己也是找不到的。 “那个点在哪里?”季沧海站了起来。 “如果我没猜错,就在他那盏命灯原来放置的地方。”月兔的耳朵一甩一甩地,透过书桌空间打开的一个镜子似的东西往外看。 季沧海成了修行者之后,就跟记忆力差这四个字绝缘了,他一下子就走到了窗台旁:“是这里吧。” “谁知道?我也是猜的。”月兔又开始咬起了胡萝卜:“传点真元过去不就清楚了?” 季沧海紧了紧背包的带子,再检查了一下自己随身携带的各种用具,应该是齐备无余了。 他继承了他母亲的性格,一向都是勤勤恳恳做事,不爱耍嘴皮子。 要离开小城了。季沧海从没离开过小城,也没有旅行的经验。但他知道自己需要些什么才能生活下去。 “对着那个位置,注入真元。”月兔虽说是“经验丰富”的坐忘经“讲师”,但他也没释放过空间传送这种高端的法术。 这种东西几乎就是神仙的手段了。 季沧海深吸一口气,把手放到了窗台上。 窗台上看不出任何异常,只有厚厚的灰尘和残破的蛛网。 真元一吐。 厚厚的灰尘和蛛网没有半点动静。 但季沧海已经消失不见了。 第35章 高黎 雨,已经不再是江南地区淅淅沥沥的小雨滴。 风,倒更像是太平洋上狂飙的气旋。 山的海拔一高,树木就不像河谷中的那些参天古木一般,挺着似乎永恒不屈的枝干,给穿越林中匆匆而行的过客们提供一处遮风避雨的安身之所。 但山腰上枝干盘绕的古木,又有几分山民们桀骜不驯的气息。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季沧海手里提着根不知何种树木落下的断枝,在山路上一深一浅地行走着。 先不管这里是哪里,但总之不会是月亮湾。 “这些奇异之物的胆子是不是太大了。”月兔的猜测失误:“这里根本就不是天成子之前所在的月亮湾嘛。” 季沧海当然知道这里不是月亮湾,月亮湾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湖,哪来这种群山绵延的景观? 看来阴阳眼在这三年中还是调换了位置,从阳眼中出来的季沧海,并没有被丢到原来的地方。 他被丢到了茫茫的群山中,找不到方向。 “先看看指南针。”季沧海拿出指南针看了看,确定了自己行走的方向。 “这有什么用,你又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月兔有些不屑于他的行为。 “至少可以知道自己要往哪个方向走吧。”季沧海丝毫不慌,对于修行者来说,普通的山脉就没有什么渡不过的难关。 当然,前提是这山是座普普通通的大山。 提着树枝,季沧海继续一脚深一脚浅地在泥泞的山地间行走,这里本没有路,但随着他的树枝一拨一送,两边的灌木野草就纷纷倒伏下来,形成一条可供行走的小道。 “你的蛇形练的还不错。”月兔少见的表扬了他一句。 季沧海微微笑,接受了这个表扬。虽说他打算走道修之路,但是这归元拳的锻炼已经成了习惯,每天不练就觉得浑身难受,所以这天天习练依旧不打算停止。 谁说道修不能练拳来着? 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晚霞已经展现出她迷人的一面。红的紫的光芒在云层之间倾泻而出,映照在山间叶草残余的雨滴上,折射出瑰丽的光芒。太阳所在的地方一片金黄,将周边的云朵照耀的恍若天宫宝殿,贵气逼人。 山一高,这蛇虫鼠蚁就少得多了。一路上季沧海都有些担心有什么隐伏的毒蛇恶虫暴起伤人,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即使是这样不徐不疾地走着,季沧海也比普通的驴友要快得多。 “怎么还看不到人家?”季沧海自己都纳闷了,难道今晚要在野外过夜?自己可没带帐篷啊! “走快点了!又说是来找你老爹的,却慢的跟个蜗牛似的。你想想你老爹会在这些荒郊野外露营吗?”月兔揶揄道。 “好!”季沧海原本也是抱着不知道老爹会被丢到哪个角落里的心态才慢慢走着寻找,现在看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季沧海选择了一路向西。 不为什么,因为他觉得老爹既然跟佛家修士扯上了关系,往西走找到他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鹤形是归元拳里速度最快的拳势。季沧海把真元的流动切换到了鹤形所需的经脉之中,尽情的催动起自己的速度。 只见他脚尖轻点,整个人的身体就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一般斜斜的漂浮了起来,离地大约三寸左右。 没错,就是漂浮。虽然很短暂,但是他已经短暂地做到了漂浮。 这根本就违反了万有引力定律。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辰光一个云梦泽的小修士都能被风吹起来,季沧海的短暂漂浮也就平平无奇。 随后,他的手臂像飞鹤冲天一般向后背去,身体里的真元就从静而动,让他斜斜地滑了出去,开始了鹤形的运作。 归元拳虽说是拳,却是一门结结实实的道术。 季沧海运起鹤形,就如同一只真正的飞鸟,在群山之间自由地纵腾。他的速度堪比汽车,双脚每一次落地,都承受着令常人关节断裂的力量,但经过修行的他就是能轻轻松松的驾驭起鹤形,不得不说修行真是人类进化的好路子。 一路向西疾驰,季沧海在十来分钟之间就走完了自己先前一个小时的路程。 但他依旧没有看到任何的人造建筑。 难不成自己被传送到了原始森林?季沧海如是想到。 筑基期的真元是有限的,季沧海最多还能坚持四十分钟,就得落地老老实实地行走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月兔也没有打扰他,由着他一直放肆的运用这在城市之中难以施展开的鹤形。修道修的就是一个大自由,在城市凡人之间,逼仄狭小的马路和房间,哪有山间清风相伴,麋鹿为友的畅快? 月兔不打扰他,是让他体悟这个道理。 季沧海的凡尘观念太过深厚,现在还没什么问题,等到了蜕凡境,真正修行之时,会多出无数的阻滞。 月兔得事先做好些准备。 终于,在翻过一座高山草甸之后,季沧海终于见到了人……养的动物。 许多的山羊正成群结队地往家里走,倒像是一大团。 此时的天边只剩些许光亮,仅能看清大概的轮廓。 季沧海吐了口气。终于看到了羊群,那不远处必有人家。 至少不用在自己不熟悉的山林中过夜了。 及追上去,季沧海看到了领头骑着高头大马的牧羊人。 “大哥,你好!”季沧海一边喊着,一边追着马上的人。 “吁!”牧羊人把马停下,两只牧羊犬马上就跑到了羊群旁,一前一后地截住羊群。几百只羊就这么停了下来,咩咩之声四下而起。“你好,你是驴友吗?一个人进山?”身材高大的牧羊人有些诧异,操着一口并不熟练的普通话问好。 “是啊,本来想上山顶看看的。”季沧海也乐得牧羊人以为自己是驴友:“没想到下大雨,差点就落到山沟里去了。” 牧羊人看着季沧海一身湿透的装备,也没有怀疑什么:“我们高黎山这边的天气说变就变,又地处偏远,都没什么人过来旅行,你倒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这里是高黎山?季沧海终于知道自己所在的具体地址,我滴个乖乖,横跨了整个华夏的南方版图啊。 “这不城市里呆腻了,来寻求一下刺激嘛。”季沧海解释道。 “就知道你们这些城里人喜欢这个。”牧羊人大笑着说:“既然是来体会山里的风情,不如今晚就在我家住好了!” 此言正中季沧海下怀:“那真是太谢谢大哥了,这个点数,我也没办法回城里去了。” “我们高黎人最好客!”牧羊人常年被紫外线晒得红彤彤的脸上露出了爽朗的笑容:“一定让你体会到我们高黎特色的风情!” “先上马!我带你回去!” 季沧海依言上马。 “坐稳了!驾!”牧羊人一甩马鞭,身下那匹黄棕色的马就飞快的跑了起来。整群羊也被得到命令的牧羊犬往下山的方向赶。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牧羊人驾着马,回头问季沧海。 “我叫季沧海。”季沧海如实回答。 “季沧海?霸气!好名字!”牧羊人看来相当欣赏这个名字:“我叫华丹!” 两人的声音渐渐消失在风中。 第36章 迎圣节 “今晚可是我们高黎族一年一度的迎圣节,你可是来对了时候。”华丹一边骑着马,一边与季沧海闲聊。 “哦?迎圣节吗?就是那个高黎族一年一度的取圣火的节日?”季沧海也对这个节日有所耳闻。 高黎族,世世代代定居于高黎山深处,是华夏的少数民族之一,生活在边境的他们至今保留了淳朴而开朗的民族性格,以及各种各样精彩的民族节日。 迎圣节算是其中仅次于春节的一个节日了。 “外边的人还不一定了解我高黎族的迎圣节是什么样的节日呢。”华丹一扬鞭:“就快到了!” …… 翻过一个小山坡,季沧海终于见到了这隐藏在高黎山深处的村寨。一栋栋大小不一的楼房点缀其间,皆是白墙黑瓦。每家每户的门前都挂起了一个红灯笼,将原本已经快要全黑的天空照亮,显示出了这个村子的热闹与繁华。 “华丹?你怎么才回来,迎圣仪式就要开始了!”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朝着华丹喊道。 “马上来!”相隔甚远,两人交流完全靠吼:“我把绵羊赶回圈子里就过去。” “还有,我带了个外族朋友回来,要不你先带他去看看迎圣节的歌舞?” “行啊!”那汉子大吼了一声:“马背上的朋友,要不让我朗葛先带你去观赏观赏我高黎族一年一度的盛宴?” 季沧海笑了笑,他还是看华丹的意思。 “去吧!”华丹回到村寨之后,整个人就更加放开:“不用等我,你先跟着朗葛去看一下,我赶一下绵羊,很快就来。你们这些旅行者不是最喜欢这个吗?” “把包给我带回去就成了!” 季沧海尊重华丹的意思,毕竟是别人主动把你带回来:“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他轻轻一跃,稳稳落在了地面。 “好,我们待会再见!”华丹见季沧海下了马,哈哈大笑着赶羊去了。 高黎族久居深山,村寨也都依山而建,一级一级地往下延伸,倒像是有生命一样。朗葛就在下三级的地方喊着:“嘿!朋友!过来这边!” 季沧海应道:“好,马上就来!”这天色已暗,季沧海也懒得去找那些一级一级的楼梯,只见他一手撑地,沿着边坡一级级的滑下来,一直滑到朗葛的身边:“让大哥久等了!” “好俊的身手!”朗葛也很少见能在几米高坡上一路滑下还不沾泥土的男人:“是练过功夫吧。” 季沧海笑了笑:“以前跟父亲练过一点。” “好!我高黎人就欣赏你这种勇猛的汉子。”朗葛显然把会功夫跟勇猛扯上了一块,嘿嘿笑着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季沧海。” “啧啧,季沧海,好名字,好霸气!”朗葛咂了咂嘴:“说不定你今天能抱得美人归了!” “还有这种事?”季沧海倒是从来没听过迎圣节还有个这样的规矩。 朗葛一边带着季沧海往前走,一边说:“我高黎族的迎圣节除了迎圣火,送神灵,还有一个就是诉衷肠了。”他锤了一下季沧海的肩膀:“要好好把握啊!” 季沧海露出了一丝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这高黎族人,还真是热情奔放啊! 圣火台并不是在村寨里边,而是要再绕过一道山梁,来到一座山间盆地之上举行。在这里,所有的人都是盛装打扮,男子皆英俊爽朗,女子皆妩媚热情,齐齐跳动起迎圣的舞蹈。 迎圣节本来的寓意便是祈求风调雨顺,人丁兴旺,久而久之已经形成了一个复杂的体系,只因与外界的信息不够联通,才一直不被外人所知。季沧海能在迎圣节来到这里,也不得不说是一种缘分。 “你今晚先跟他们玩着吧。”月兔冷不丁地说:“我现在开始想想怎么把简化版的寻息法交给你。” “寻息法?是能够找到父亲的法术吗?”季沧海一下子变得很激动,像颗无头苍蝇一样找,哪怕是找上一辈子都找不到吧! “算是吧。”月兔此时好像有些不耐烦:“你先去玩你的,修真这种事情要是执念太深,即使不是佛修,也得挨佛修的三毒之劫。” 季沧海讪笑了一下。 “怎么了?”朗葛见季沧海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出言询问。 “感觉好像突然间天都变亮了一样。”季沧海不喜欢说谎,就把心情实话实说。 “是不是看到我高黎族的美女,感觉天都亮了!”朗葛期待着他的回答。 “是!”季沧海心情一好,看谁都好看。 “跳舞去吧!”朗葛显然很满意他的回答,率先冲入了舞动的人群:“来!一起快活吧!”他灵活的挤进人群,很快就与族人们打成一块,继续跳着那热辣的迎圣之舞。 季沧海也被此情此景所感染,加入了盛大的舞蹈当中。他的身体素质在修道之后已经得到了质的提升,只需片刻,便驾驭了这种前所未见的舞姿。 一旁的汉子们也唱起了高黎族特有的民歌,在高天之上回响。 季沧海听不懂这些词语,只知道这旋律像是从远古蛮荒之地流出,历经千年,久久而不散。 华丹也加入进来,只见他几个扭动,就来到了季沧海身边:“怎么样?我们高黎族的舞蹈还合你口味吗?” “非常棒!”季沧海一边跟着众人舞动,一边回答华丹的问题:“你们高黎族不愧是彩云之南最悠久的民族,留下的舞蹈有着相当强的感染力!” 华丹大笑,很满意季沧海的回答。 这个年轻的旅行者还真是会说话!这是华丹不知道第几次觉得满意。 又过了不多时,一位老人登上了那座早就筑起的高台。随着他的登台,所有的族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歌舞,静静地看着他。 近千人忽然从极动到极静,产生了强烈的反差。 季沧海也跟随众人停下舞步,一起像那位老人望去。 老人拄着一根盘绕弯曲的拐杖,虽然看起来已经皱纹满面,但身形却依旧高大挺拔。 他对着众人喊着一些季沧海听不懂的话。 “族长的意思是,圣火快要来了。”华丹不知何时又来到了季沧海的身边,把老族长的话解释给他听。 “来了?怎么来?”季沧海一头雾水。 华丹示意他噤声,向着高台那边努了努嘴。 一只形态古朴的铜炉被摆在高台的正中央。 那里即将迎来的,便是高黎族的圣火。 第37章 天雷地火 这铜炉……季沧海怔怔的看着它,总有点熟悉的感觉。它很大,带着炉脚约莫一米高,直径最大的地方目测是一米多一点。从它上面覆盖的碧绿铜锈来看,绝不是一天两天能养出来的。 而如果是古代,没有现代的铸造工艺,要铸造这么大的一只铜炉,究竟需要多大的人力物力? 而这种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 不会又是自己的哪个祖上闲着没事搞鼓出来的东西吧。 只见那老族长将手上的拐杖横握起来,高举过头,开始金鸡独立,用一只脚开始在地上跳跃着。 季沧海都有点担心他的那把老骨头撑不撑得住。 但是人家能当上一族之长,自然也不是盖的,不仅能跳,还把一种奇妙的韵律跳了出来,随着一上一下,一高一低的跳跃,整个高台上传出了木板与脚板接触的声音,老族长口中念念有词的声音,还有只有季沧海一个人能听到的,来自这片大地深处涌出的声音。 大音希声,凡人何能得知? 若不是季沧海修行小成,也休想得知这自然之音。 这种声音在老族长跳跃之后就不断发出,与那铜炉发生了共振,季沧海的眼睛相当好,他甚至看见了铜炉上绿锈的轻微颤抖。 而且,在他的感知中,这个巨大铜炉的温度,开始了不断地上升。虽然只是轻微的发热,但足以让季沧海吃惊不已。 这是哪来的热量? 老族长的舞步似乎与自然相合,在引来了大地的振动之后,又猛地一转,开始了新的舞姿。 这次他把右脚换成了左脚。他的舞姿不再是上下高低的跳跃,而是左摇右摆的旋转。舞姿一变,传出来的声音也在变化,原先与木台生硬接触的声音,变成了脚板与木板摩擦的声音,口中的歌吟,也从低沉的吟唱,到了引吭的高歌。 这一段似乎是所有高黎族人共同的歌曲,不少人都在下方随着老族长轻轻的唱起来,唱起来。 越来愈多的人跟随上去,老族长一人的独唱变成了全村人的合唱,季沧海看着华丹,他也跟着众人大声的唱起来,整颗心都与众人联结在一起,参与着这高黎族人特有的迎圣仪式。 物质决定意识。这种合唱的场面完全将季沧海这个外族人隔绝出来,即使身在咫尺,也像是相隔万里。所有的人都在歌唱,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高昂的男高音与婉转的女和音,老人的嘶哑嗓子与孩子的稚嫩童音,完美和谐的交融在一起,要比刚才载歌载舞的场面更加热烈,更加着迷。 一个普通人精神集中,不算什么。 十个人精神集中,也不算什么。 但这成千人全神贯注地开始吼唱着这首不知名的歌曲,在这山间盆地上回响不断的时候,季沧海被裹挟其中,却有种无法反抗的感觉。 其实他的实力比在场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强。 即使是所有人一起上,徒手空拳的,估计也只能被他干掉。 但是这一刻,他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这群人的声音与动作,在不知不觉间与这天地之间永恒而行的大道相合,造成了一种难以用语言去描述的“势”。 明明看不见摸不着,这股势却压迫得季沧海不得不全力去面对。 他的袍袖无风自动,鼓荡起来,那是他护体真气的自然反应。 他没有去攻击,只是站在原地,被这歌舞声声包裹在内,或者说隔绝在外。 这不是属于他的世界。 老族长终于跳完了他那古拙的舞步,他额头上的汗水清晰可见,身上的衣袍也已经被打湿,但他那满是皱纹的脸上,却充满着喜悦的笑意。 他把手杖一掰,丢进了铜炉底下的柴火堆中。 天上不知何时积起了厚厚的云层。 山间气候实在多变。季沧海鼓起的衣服也妥妥帖帖的收了回去。 老族长突然跃下高台。 “撕拉”就如当日季沧海祭起雷法一般,天上有一道雷光闪过。 季沧海也觉得身下的大地做出了最后一轮的振动。 整个高台被从天而降的雷光,额,是整个大铜炉被刺眼的雷光打中。 木台的底下也突然涌起一股热意。 整张木台被上下夹攻的火焰所点燃,火舌急吐,足有一丈高。 天上的乌云都被这熊熊之火点燃,呈现出暗红的颜色。 所有的族人们都欢呼起来,庆祝着圣火的再次降临。 这是什么原理?季沧海看着越来越高的火焰,心中的猜测不断。 是道术?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有真元波动,在施法的时候,即使有敛息法,也不可能掩盖真元的震荡。 “是祭祀。”月兔简短的声音在他脑中出现。 无数人的心志会于一处,加上特定的动作与正确的时间地点…… 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啊呸,是召唤神龙。 啊,好像也不对。 总之,就是很厉害。 季沧海不用解释,也自己搞懂了这个问题。 “修道其实要比祭祀出现的时间晚的多。”月兔淡淡的说道:“先民们的神志还没有发展到可以全民修行的时候,就只能靠这祭祀来获取守护人族的力量。” “这祭祀,究竟是祭谁?”季沧海不去管那古代的有的没的,这一次的祭祀留给他的印象相当深刻。 “不知道。”月兔对这个问题的了解也不够深入:“兴许是这里的山川和水土吧。” 有可能。季沧海想。 “怎么样,是不是很震撼!”华丹突然过来,一掌拍在季沧海的肩上,像是个急着跟朋友分享动画片情节的小孩子。 季沧海的蛇形也算是练的随身而动。他轻轻一振,就卸去了这一掌的力量:“相当震撼!我以前从来没见过这种规模的祭祀活动,真是扰动人心与天心。” “你不觉得惊讶吗?一下子就引来了地火和天雷。”华丹看到季沧海老神在在的样子,反倒觉得奇怪了。 “天地间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力量,”说这话时的季沧海像极了个神棍:“我不奇怪。” “其实老族长曾经跟我们说过。”华丹还是给季沧海解释了一下:“我们村子下面有熔岩,每年都要导出来一次,不然积得久了就会喷发,生灵涂炭。所以祖先就想了个办法,每年引出一次熔岩,以保住村子的安全。” “不过天雷不是年年都有,只有偶尔会来。”华丹耸了耸肩:“今年的雨水多,先前也乌云密布,也许是铜炉吸引了雷电嘛。” “要相信科学。”华丹倒是个无神论者。 季沧海微微一笑。这个祭祀仪式可不止这点作用,他明显感觉到,整个村庄一年积累下来的潮湿气息与阴郁之物都被这天雷地火给震慑住,甚至驱赶出去。 这算是一种,净化的过程。季沧海看着那熊熊的的火焰,心中似有所悟。 “接下来就是你们这些年轻人最期待的事情了!”华丹虽然看起来年龄不大,但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我们高黎族的女子最是火辣,要不去试试?” 季沧海看到了不远处的另一张高台。 “去看看吧。” 第38章 纸鹤 顺着他的目光,季沧海看见了之前没注意到的另一处空旷的场地。 不少年轻男子正在那里奋力地摔跤,期盼着狠狠地把对手摔倒,夺得女孩们的关注。 这是“诉衷肠”?季沧海嘴角咧了咧。 分明就是比武招亲大会啊! “好了,改动完毕。”月兔提醒他:“你可以试试新版的寻息法是什么感觉。” 嗯?改好了?季沧海心念一动。 “华丹大哥,我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能不能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华丹看着季沧海有些发黄的脸色,察觉到了异常:“你不会是刚刚太热被冲到了吧。” “有可能。”季沧海做出一副强撑的样子:“可能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就好了。” 华丹不太放心:“要不先送你回我家休息一下,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此言正中季沧海下怀:“可,可以吧。谢谢华丹大哥了。” 片刻之后。 季沧海躺在华丹家的床上,手里握着玉坠,把全身的迅速地灌了进去。 好像这些不是自己辛苦修得的真元一样。 依旧是老地方,老桌子,老月兔。 不同的是,桌子上多了一棵小小的胡萝卜。 “哪呢?寻息法在哪呢?”季沧海难得像他父亲一样着急。 “就在你前面呢。”月兔依旧坐在地板上,咬着一根胡萝卜。 季沧海把眼光对准了胡萝卜,其实他刚刚也有怀疑过是不是这根多出来的东西呢? 但是把法术放在胡萝卜里是什么恶趣味啊! “要快点,时间不多,以你的悟性,谁知道能不能学全?”月兔斜眼看着他。 “哦哦。”季沧海伸手握住它,就要咬下去。 月兔后腿一蹬,飞身而起,把胡萝卜从季沧海的手上拿走。“你干什么!”月兔的表情有些气急败坏:“这不是给你吃的!” “诶,学习的方式不是把他吃掉吗?”季沧海很吃惊,难道胡萝卜不是用来吃的吗? 难道跟那个小叮当里面的记忆面包不是一种东西吗? 月兔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的胡萝卜,深处毛茸茸的前爪温柔地抚摸着它:“这可是我的口粮,你见过学生跟老师抢吃的么?” 看他的眼神,要是在季沧海跟胡萝卜之间选一个,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萝卜。 太伤心了!季沧海感觉心灵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月兔又斜眼睨着季沧海:“给你,不要再试图下嘴了我告诉你,把你的精神集中到里面!”说完,他有些依依不舍地把胡萝卜丢给了季沧海。 用得着吗?那眼神跟看情人似的,真让季沧海受不了。 他深吸一口气,把精神集中在了这根胡萝卜上。 在季沧海看不到的胡萝卜里,已经布满了月兔亲手刻下的阵文。 那就是简化版的寻息法。 “首先,学会这个寻息法,你必须学会折纸。”一个声音从胡萝卜里直接传到季沧海的识海中。、 随之而来的还有视频一样的教程。 “中间折纸部分省略,总之就是折出一只千纸鹤。”第一个画面就是一只毛绒绒的小手抓着一只折好的千纸鹤。 果然是简化版的。季沧海呆了一下,连过程都省略了。 混蛋,没有中间步骤老师是不会给你分的! “然后是画图。”那只小手抓起了一支漂亮的毛笔,细细的,小小的,看起来很精致。 这毛笔的毛,不会就是月兔自己拔出来的吧。季沧海的关注点完全不在图上。 “另外,这是我自己每年换季时掉的毛,不是自己拔的!”月兔虽然一直没露出完整的身形,只露出了一只手,但还是跟季沧海解释了一通。 怎么看怎么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看准了!”月兔的音量骤然变大:“整个法术最关键的一步就在这里!” 只见他握着毛笔,在这只折好的千纸鹤上两只可爱的小翅膀。在季沧海的眼中,这只小小的千纸鹤突然就多出了一种灵性的感觉,不再是一只死物。 “要把你全部的精神都放在上面,寄托你的灵识,传递你的信息,放大你的感知!” 那只小手轻轻一动,又挪到了千纸鹤的头上,点出了两只小黑点。 “我要找金乌!”月兔的声音仔细听来还是蛮稚气可爱的。 “嗖”的一下,这只小巧玲珑的千纸鹤就飞进了书桌空间的混沌之中。 当然不是现在,这是录好的视频。 “现在,出去,不要浪费太多真元了。”这才是现在的月兔。 季沧海眼睛一睁,就发现自己躺回了华丹家的床上。输入的真元正在回流,虽然损耗了一半,但比上次完全进入损失的要少上太多。 “你没事吧?”华丹拿了碗热水过来,关切的放在了床边。 “还好。”听到这个今天才认识的人的真诚问候,季沧海为自己的说谎感到不好意思。 他爬起来,把华丹送过来的水一饮而尽。 “大哥你不去继续参加迎圣节的仪式吗?” 华丹看着窗外打闹的两个孩子,眼神柔和:“不了,那是年轻人的活动了。” “你不舒服的话,早点睡吧。”华丹不想打扰到“不舒服”的季沧海,起身便走,顺手还关上了房间里的灯。 房间里只剩一片漆黑。 季沧海默默地爬起来,拿过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一张信纸。 所有可能用的上的东西他都好好地带在身边,但是毛笔是真没有。 “那支笔能借我用用吗?”季沧海去找月兔。 “想都别想,”月兔也不知道把笔放到哪里,季沧海来了这么多次书桌空间,一次也没见着有笔:“反正你也带不出去。” “那我用什么写?”季沧海很苦恼的问:“拿圆珠笔可以吗?” “不知道。”月兔已经是五百年前的老人家了,从来没见过圆珠笔这种东西用来施法会是什么效果:“要不你试试,试试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季沧海叹了口气,这古代人到了现代还真是出大问题:“行。” 拿起那张信纸,季沧海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他的性格与自己的母亲很像,这是季越和季越的老爹都共同确定的事实。 所以,季沧海的手也是非常灵巧的。只见他指尖一滑,这张信纸就分成了两部分。 运起真元,季沧海可以把指甲当小刀用。 随后,这张只剩正方形的信纸就在季沧海灵巧的手中,变成了一只振翅欲飞的千纸鹤。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步骤了。季沧海拿起笔。 凝神,静气。季沧海索性闭上了眼睛,让自己的感知完全落在笔上。 千纸鹤斜斜地放在桌面上,迎接着主人的涂画。 一双跟月兔画的一模一样的翅膀出现在千纸鹤的翅膀上。两只小黑点充当了千纸鹤的眼睛。 在最后一只黑点画上之时,一种生机忽然出现在这只没有生命的千纸鹤上。 “赋予生命吗?”季沧海喃喃自语。 “我要找华丹!”季沧海学着月兔对千纸鹤下了个指令。 千纸鹤颤了颤,最终还是没有飞起来。 “哦,刚刚忘了说,”月兔补充一下:“你要把寻找者的特征通过自己的精神赋予在千纸鹤上。” “我要找华丹!”季沧海重新闭上眼睛,想象着华丹的样子。 千纸鹤终于颤颤巍巍地飞起,慢慢飞出房间。 季沧海跟了出去。 千纸鹤一直颤颤巍巍地飞行,看起来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但它顽强地飞到了华丹的房间外。 我成功了?季沧海心想。 第39章 出发 “虽然不想打击你。”月兔看着掉在华丹门口的千纸鹤:“但是我还是要说,你没有成功。” “怎么说?”季沧海捡起那只已经失去灵性的千纸鹤。 “你想想,你的感知范围是多远。”月兔道。 “多远?”季沧海还真没试过全力释放自己的感知:“大概是三十米为半径吧。” “那你想想,你这只千纸鹤飞了有多远?” “额,大概是十米远。”季沧海发现了这个尴尬的事实。 “就是啊。”月兔有些痛心疾首:“你看,千纸鹤能找人的范围还不如你的感知。你觉得能找什么?找你不小心落在床底下的小黄书吗?” 季沧海吓了一跳:“你别乱说话啊!我虽然学习一般,但品德绝对是三好学生级别的,绝对没有看小黄书啊!” “重点不在这里!”月兔对这个强行把话题带偏的操作感到难以接受:“重点是,你用这个东西,根本找不到你老爹啊!” “我知道。”季沧海走回房间。他的脚步声很轻,不会打扰到任何人的安静休息。 只是他的背影有些落寞。 “你不会是被打击惨了吧?”月兔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说的话过火了点? “没有。”季沧海的回答很简单。 “哪里没有,我看你分明就是被打击得话都不想说了。” “我的话本来就不多。” “只是我在想,我在这里过夜还有朋友家的温暖大床,老爹到底在哪里睡觉呢?睡得好不好?” 月兔沉默了一阵。 “如果你父亲真如你所猜测的那样,那么他无论在哪里,都不会觉得苦痛。” “为什么?” “能做到产生业力的佛修,至少是虚空境的大能。而这种佛修,已经修成了半步阿罗汉果位,三毒至少断了贪与嗔,绝不会为身外之物动半分念头。” 季沧海重新坐回床上。 “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这几十年来他都没有半点动静呢?” “况且他一直想修行,却没有仙骨。” 月兔沉吟了一会:“不一定。” “其实佛道两家都有无需仙骨便可以修行的方法。” “什么?”这颠覆了季沧海的认知。 “你不要相信那些街头道士的话。”月兔傲然道:“我们才是道门的正统!”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季沧海几乎要拍案而起。 “因为之前无论我怎么看,你父亲都不像个能修行这种法门的人。”月兔说的是实话。 一天到晚就做做面的人,还到处喝酒取乐的人,怎么看都不像个修行者。 “不过我现在怀疑他是个修禅心戒的佛修。” 季沧海又开始折千纸鹤。 “不管老爹前世是谁,”他一边折,一边慢条斯理地说:“他现在就是我的老爹。” “如果真照着神话里的说法,人人都有前世今生,这每一世每一劫的牵牵扯扯何其之多?因果循环何其之大?” “既然都转世了,何苦还为着前世的因果苦苦纠缠?” 他拿起重新折好的千纸鹤:“总之,我现在的第一要务就是把他找到。” “然后,把他带回家去。” 就像我每次在他喝醉之后做的一样。这句话他没说出口。 第二天清晨。 华丹舒爽的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今天也要带着羊儿们出去吃草。 “季兄弟?该起床了!”他来到季沧海的房间,准备叫他吃早饭。 床上已是空无一人。 “诶?人呢?”华丹左右看了一阵,终于在折得整整齐齐的被子上发现了一张留言。 “华丹大哥,很感谢你的招待,让我不用在荒郊野外过上一晚。也谢谢你带我来这里,让我欣赏到了前所未见的迎圣节仪式,大开了一通眼界。我来这边其实不仅仅是为了旅行,还要去找一个人,做一些事,今早很早就出发了,没能跟你告别,真是抱歉。我相信,以后我们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的。勿念。季沧海留” “真是,也不好好说清楚。”华丹把信随手丢进床头旁的抽屉里,打开窗户,对着连绵不绝的群山大喊:“下次再来,我再好好招待你!” 高亢的声浪在山间回荡,久久不绝。 也不知道季沧海有没有听见。 …… 高黎山是华夏西南部的屏障,也是西南最壮美的山脉之一。绵延的高山草甸,永恒不化的古老雪峰,惊鸿一瞥的南飞雁群,幽深茂密的河谷丛林,都让后来的这里拥有着难以比拟的旅游资源。 当然,在千禧年的今天,这里仍然是人迹罕至的少数民族聚居区。 季沧海跟着一只淡黄色的千纸鹤,在这个人间仙境里不断前行。 足足一整晚,季沧海都没有合过眼睛,折了试,试了折,一次又一次,长时间的精神集中让他这种筑基境的修士也有些难以接受,若不是分出一小部分心神来吸收这高原之上更加浓郁的星光,怕是撑不到今天早上。 就是现在的他,也不敢随便用出归元拳的招式来赶路。 精神不大集中的他,自然也没有发现,自己的背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来一块绿色的铜锈,附在夹层里,不见天日。 淡黄色的千纸鹤上,一双精致的黑色翅膀被深深地刻画在淡黄的纸身上,两点小黑点让这只千纸鹤显得格外有神,在空中扑打着翅膀,维持着漂浮前行的状态。 这就是纸符。虽说是不入流的纸符,但季沧海在一夜之间从一窍不通到初窥门径,也算是毅力惊人。 就连月兔也暗暗赞叹,季采云那个混蛋好像也没找着个太差劲的传人。 季沧海的两只眼睛不像以前熬夜时那么肿,甚至连皮肤都没有暗淡下来,就跟个睡了十二小时神完气足的小朋友一样。 但他自己清楚,身体的消耗还在其次,重点是精神的消耗。 筑基期修士的精神力并不比普通人强大太多,还不能拥有像金丹期修士那样,冬眠一次就可以一年不睡的那种变态精力。 所以现在的他,双眼紧闭,整个人就靠着自体的本能在挪动着双脚,跟上在空中漂浮的千纸鹤。至于脑子?脑子已经陷入了休眠状态。 九精一气,九气一神。精神的损耗,是需要好好补补的。 月兔坐在书桌空间里,看着外面美丽的景色,微微的出神。 一师一徒就开始了无脑赶路的旅程。 千纸鹤悠悠的飞,一路向西。 它会飞到哪去呢? 第40章 明心寺 不知道季越的出口跟季沧海的是不是同一个,季沧海都睡醒了,千纸鹤还在往前飞。 今天天气不错。季沧海看着天空,已是下午三点。 他的生物钟只能精确到时,还没办法通过望天确定准确的时间。 之前的高黎族村寨已经是深入高黎山脉最远的一个,再往西走,就真的是荒无人烟的地方了。 季沧海右手并指,对准千纸鹤:“叱!” 千纸鹤身上黑色的小翅膀突然间变成了银色。 然后它就像火烧屁股一样,刷的飞了出去。 “很成功。”月兔拍了拍爪子:“也不枉费你这一夜苦工。” 季沧海嘿嘿一笑,施展鹤形跟了上去。 高原上灿烂的阳光把他和千纸鹤的影子投射在草甸上,好似金雕扑食,吓得一些出来觅食的小型食草动物缩进了草堆里。 就在不远处!季沧海感受到了从千纸鹤上反馈而来的感受。 ……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荒原里会多出一间寺庙。 “完全没有道理!”季沧海摊开了手:“这里连石头都见不到,哪来那么多石头筑成这样一间庙宇?” “说你见识少,你还偏不信。”月兔说:“打个比方吧,金丹境的修士,即使不是体修,轻轻松松就可以举起万斤巨石,建个破庙算什么。” “哦,好像也是。”季沧海突然想起了自己也是修士。 修真的事情,能用科学去解释吗? 至少现在不能。 看着这间荒原上的寺庙,季沧海长舒了一口气。 千纸鹤飞到这里,便直直的落了下来,侧躺在第一级的石阶旁。 石阶很长,也很窄小,刚刚够一个人上下,沿着石阶,便可以到达那间半山腰上的寺庙。 季越就在这里。 寺庙建立在这座山的半山腰上,不大,约莫就是几百平米,甚至还有点残破。放眼望去,就只有一间主建筑,没有山门,没有匾额,居然连香炉都倒下了一个。 令人称奇的是,这座寺庙的位置刚刚好处在雪线之中。寺庙的前面,尚有稀疏的野草杂乱的分布,至于后面,则只剩下皑皑一片的白雪。 “那这帮和尚喝水倒是方便了。”月兔一直看这帮和尚不大顺眼:“铲两勺雪捂热不就有水喝了。” 好像还有那么点道理。山上没泉没井,不喝雪水喝什么?季沧海突然有些佩服月兔的联想能力了。 “那,我现在就上去?”季沧海看着从半山腰处延伸而下的石阶,试探地问道。 “应该没什么问题。”透过玉坠,月兔对这件寺庙感知了一下,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那我就上去了。”季沧海即使再平静,语气中也不免流露出一丝兴奋。 走了这么久,终于能见到老爹了!一定要问问他发生了什么。 不过,他在这里面干什么,念经吗?季沧海胡乱地猜测。 他走出了第一步。 然后他就定格在了第一级的阶梯上。 …… “清欢小姐,你说这明心寺到底有什么神秘之处,让府主大人亲自到密宗去争取这么一个名额呢?” “小丫头,你还是这么话多,要是让李妈妈听到了,又该说你问得太多了。” “我这不趁李妈妈不在时问嘛,我知道小姐最好人了!”侍女模样的小丫头开始对着自家小姐撒娇。 这小丫头!靠坐在椅背上的女孩笑了笑:“看你这样子,都不好意思不告诉你了。” “小姐快说啊,”小丫头很心急:“一会李妈妈就回来了!” “好好好,”女孩被磨得没办法:“我说我说。明心寺是三个世纪前那位提前降临时建立的五大寺之一,负责接引那位回去。” “那位是谁?”小丫头听不懂女孩的隐语。 “你最好不要知道,永远都不要知道。”女孩看起来并不比小侍女大多少,但她揉着小侍女的头发,倒像是长辈一般。 “除了接引的作用,这五座寺庙还有别的作用,清心寺能清净人心,洗心寺能洗练神魂,善心寺能教人向善,还心寺能让人返归先天。” “这明心寺则有着明心见性的作用。” “哦。”小侍女趴在椅子上:“所以这次小姐是来这里明道心吗?” “是啊。”女孩整理了一下衣裙:“到咯。” 一位老婆婆从车外拉起帘子:“小姐,到了。” “啊,李妈妈回来了吗?”小侍女吓得往回一缩。 “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问那么多。”李妈妈的脸上透出一抹慈祥:“这是为了你好。” “哦。”小丫头有点委屈地认错。 女孩拉起裙摆,走出车外。她没有穿着府里制式的服装,而是穿着现代女孩们都很青睐的连衣裙。 黛青色的裙摆在日光下闪烁着自由的光芒,出生十七年,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家。 却是换一个修行的地方而已吗?女孩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小女儿态的不满,与刚刚在车里的成熟形象完全不符。 虽是秋天,草甸上却反常的有零零星星的花朵在开放。女孩弯腰,摘下一朵小白花,轻轻的别在自己的鬓间。 “小姐好好看啊。”小侍女和李妈妈站在马车旁,看着女孩修长的背影。 女孩抬起修长的玉腿,踏上了第一级石阶。 踏上的那一刻,两人便失去了她的踪影。 “李妈妈,我们是在这里等到小姐出来吗?”小侍女扭头问李妈妈,一个大活人在面前消失,也没能让小侍女有丝毫的惊讶。 “是的,府主命我在此等到小姐出来。”李妈妈慈祥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估计要等上足足一天一夜呢。” “才一天一夜?”小丫头无意中说漏了嘴。 “怎么,想出来玩?”李妈妈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了小丫头的心思:“在红尘中,可是有无数劫难等着你呢。” “李妈妈你都玩过了当然不想玩了。”小丫头才不怕这些说辞:“我还没玩过呢。” 李妈妈笑笑。她年轻时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人到老了,才会开始认识到自己的某些行为,究竟是对是错。 想什么呢?李妈妈想到了年轻时的一些傻事,在心里笑笑过去的自己,然后就一心等着自家小姐出来。 她的身后,是没有马的马车。虽然看起来有些滑稽,但它发出的波动却隐隐约约给这片空间一种压迫感。 第41章 大雨滂沱 雨中的信号灯在闪烁着。 季沧海独自一人站在十字路口上。 “月兔前辈?月兔前辈?”季沧海试图去连接玉坠里的月兔。 没有丝毫的回复。 “好吧,我这是又穿过了一个空间通道吗?”季沧海感受着雨滴滑过脸颊的感觉,自言自语。 这是一个宽阔的十字路口,至少在小城里,还没有这样的八车道马路。 绿灯一闪一闪,又变回了刺眼的红灯。季沧海在人行道口的石墩处坐下来,看着雨中有些朦胧的灯光。 他感觉不到自己灵海里的真元,也打不开似乎潜力无限的天眼。 他就这么傻傻地坐在石墩上,逐渐地就忘记了自己从哪里来,到何处去。 他看着红灯再一次变成绿灯,又看着绿灯再一次变为红灯。 雨不停的下。 没有一辆车经过这个似乎很偏远的交通岗。 季沧海有些木然地抬头,天上没有一丝的星辰,全数是厚重的积雨云。 “老爹。”他的嘴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话语。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所说的是何物。 雨水哗啦啦地冲刷着路面,露出了黑白相间的人行横道。 绿灯到了。 季沧海走了过去,又在另一个石墩上坐下来。 然后是下一个绿灯。 一圈一圈地走,一个一个石墩地坐,季沧海好像就满足于不停地穿过马路,走到下一个地方的快乐。 十字路口处有四条路,分别通往了东南西北,可季沧海看都不看那边一眼,即使那里的路灯看起来很亮,延伸至很远。 雨是下不停的。 季沧海却是有极限的。 在他第一百零一次走过马路时,他终于倒在了雨中。 他说不出话。 他做不出动作。 他甚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绿灯过去了,又转换成了刺眼的红灯。 第一次有一辆车远远的开过来。 季沧海侧着头,盯着那辆车。 雨水哗啦啦的从他的身上流下,带着砂石与灰尘,把他原本还算整洁的衣衫沾污得面目全非。 车开的很慢,但总有到的那一刻。 这是一辆加长型的轿车,就跟这天上的积雨云一般黑暗。 车门缓缓打开。 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男人从车上下来。 “你堵在这道上干什么?” 季沧海像是痴傻儿一般看着他,嘴角强行咧出一点笑容。 “走不动了。” 明明在下雨,他的声音却跟在沙漠中旱了无数年的井口提篮一般。 “你要去哪?”黑衣人俯视着他。 “过马路。”季沧海的声音好了一些,但仍像是纸张撕裂般沙哑。 “过马路之后呢?”黑衣人也不急着开车,反而是问起了他的目的地。 “当然是继续走啊。”季沧海毫无疑问地回答。 “过下一个马路?”黑衣人猜道。 “当然。”季沧海开口说话时呛进去不少的水。 “就这样一辈子在这方块上转圈?”黑衣人好奇了。 “一辈子?”季沧海首次开始思考:“一辈子是多久?” “就是你活着的时候。”黑衣人很有耐心地给他解释。 “我活着就为了走这圈子?”季沧海试图坐起,全身上下的筋骨好像金铁交击一样振响。 “你不是这么说的吗?”黑衣人坐回车上,淋了这么久的雨,他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湿的地方。 季沧海全身上下的力气都用在支撑脊椎上,动弹不得。 加长版的轿车往后倒了倒车,挪开了位置,从季沧海身边开过。 季沧海依旧没看清驾驶室里的男子。 他只看到那一口白牙。 又过了许久,他爬起来,走到红绿灯下的石墩上坐下。 这次他不再是为了过下一个马路而等红灯。 “一辈子,不能总在一个圈子里转吧。”季沧海把背包翻转,挡住头顶的雨水。 “我记得我好像是来这里找个人的?” “那休息一下就出发吧。” …… “菩萨啊,我可是按你说的来到这里了。”车上的男子打着方向盘,扭转车头开进另一条路。 说是路也不对,因为这就是个完全漆黑的空间,完全没有四维上下之分。 又过了一会,车头灯撕裂了这个黑暗的空间。 “这小子的识海未免也太大了点吧。”他振了振斗篷,走下了车。 …… “该死!”月兔连吃胡萝卜的心情都没有了,他联系不上季沧海,连玉坠与外界的联系都被蒙蔽了:“这是个什么破地方,小世界吗?” “该死啊!大意了!”他焦急地在狭窄的书桌空间里跳来跳去。 可不能出事啊! …… 待的身体好上一些,季沧海把背包背回了身后,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脏,甚至还有不少垃圾粘连其上,显得异常的狼狈。 季沧海是一个爱干净的人,但现在却没有半点心思在衣服上。 “走吧。”他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是想跟谁说话。 他离开红绿灯,开始向左边走去。 白色的路灯照耀着他的身影,却没有照亮他的目标。季沧海向着左边的路一直走,却仍然没有搞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在圈子里走,在路上走,有什么区别?”季沧海走累了,靠着路灯柱坐下来,休息一会。 这时他才有功夫思考自己要走到哪里去。 “我究竟要去哪?”季沧海没想明白。 随后他就往回推导:“我从哪里来?” 想了很久,他想明白一件事。 我从家里来。 自己的家不在这里。 那么就应该要回家。 现在问题来了,家在哪里? 他突然想起了那个熟悉的房子,熟悉的床,熟悉的……人。 “那里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家了。”他摇了摇头。 “家里要有人,有亲人,才算是一个家。” “我从原来的家里来。” “要去找回原来家里的亲人。” “我要找老爹!” 一种明悟划过他的识海,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上化为漫漫雷霆。 “哈!”季沧海双脚一蹬,整个人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往上直冲。 他冲过云层,却再次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他依旧站在第一级台阶上。 然后季沧海坚定地向着寺庙走去。 这次的他再没被封印在自己的识海中。 他穿过了那数百级台阶,来到了寺庙的门口。 时隔多年,“吱呀”声起,破庙的大门被季沧海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修士,推开了。 第42章 方圆净土 门里面,很空旷。 跟别的寺庙不一样,这里供奉的佛像很少。 少到只有一座。 这是,弥勒佛?季沧海看着中央那尊笑口常开的佛像,认了出来。再往四周一看,木制的梁柱稳稳当当地架在上方,看起来也是颇有年代的古物。 一般这种有年代的古建筑上,都布满了有年代的蜘蛛网,有的甚至层层叠叠,把梁柱都包在里面。 但是这座寺庙的木架上却没有半点蜘蛛网的痕迹,虽说偶有破损,但连一丝灰尘都不见。 佛像,以及佛像前的两个蒲团,也同样有些陈旧,同理,没有半点灰尘。 整间寺庙就像是传说中的净土,六根清净,不染尘埃。 季沧海暂时没空关心这种怪事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他关心的只是老爹在哪。 左左右右地绕着大佛转了一圈,季沧海也没有发现半点能够藏人的地方。 老爹究竟藏哪去了?季沧海走出后院。 后院没有院墙,只有皑皑的白雪。 “搞什么?”季沧海又绕着整间寺庙转了一圈,依旧没有发现季越的踪影。 这里甚至连有人居住的痕迹都没有。 这时他才用心思去关注这座寺庙的怪异之处。实在是太干净了,干净得不似人间。季沧海运起天眼,无论怎么看,都没能看出任何的灰尘。 “老爹你究竟在哪?”季沧海闭上了眼睛,开始用精神去感知老爹遗留下来的气息。 同在屋檐下十九年,就是老爹的头上哪里有一根白头发,他都清清楚楚。 但是依旧无果。 明明是寻息法把自己带来这里的,老爹不可能不在这里啊!季沧海睁开眼睛,眼前还是只有这件破庙。 他再次推门走进去。 里面依旧只有一座大佛,两只蒲团。 “佛祖啊,你告诉我,我老爹究竟在哪里呢?”季沧海向着这尊大佛祷告。 大佛鎏金的笑脸没有给他半点回答。 “果然不如求自己。”季沧海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纸,开始折千纸鹤。他轻车熟路地折好一只纸鹤后,用笔画上眼睛翅膀,然后并指:“我要找季越!” 纸鹤并没有如他所愿地飞起来,只是遵循着地心引力的法则,落回了地面。 没有半点灵性从上面露出来。 这里似乎禁止使用法术。 “还是求求佛祖吧。”季沧海作势欲跪,准备虔诚的祷告一下看能不能找到老爹。 他的膝盖几乎就要落到蒲团上时,一股托力把他凭空托住,落在了空中。 随后,他被这股力量给掰了回去,老老实实地站好。 季沧海看着那尊大佛。 大佛也看着他。 “不要跪!”这是季越的声音:“跪有什么用?” 一道信息直接就导入了季沧海的脑中。 那是季越。 季越当时就如季沧海一般站在寺庙的正中央,看着那尊大佛。 大佛也笑着看着他。 他突然转向了季沧海的方向,开始了自顾自的说话,跟他急躁的性格一样,他说话的速度也相当的快:“沧海,我估计你小子会很果断地来找我。” “所以我给你留段影像,让你不要挂念我。” “我前世跪了一世,求佛求了一世,却一直到死,都没有半点结果。” “然后我不甘心,我转世,成为现在的我。” “不要求别的什么东西,不管是漫天仙佛,还是上古神灵,这些东西都是虚的。” “谁也帮不了你,能帮你的只有自己。” 在季越身后,那尊大佛还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所以我现在要去寻找一件事情的答案,我要暂时离开这个世界。”季越说这些话的时候,唾沫飞溅,完全不像一个得道高僧。 “十年,你等我十年,这十年间如果我回来了,马上就去找你。如果十年之后我还没有回来,你再来这个寺庙。” “那时候,你一定能知道如何来找我!” 他身后那尊大佛发出了耀眼的佛光。 季越一扭头,身上燃起了深红色的火焰。 影像突兀地断掉。 季沧海猛一睁眼,刚刚的影像就好像做梦一样,但却深深地刻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十年吗?”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那这十年,我得好好努力才行啊。” 他当即在这个蒲团上盘坐下来,难得遇见这种净土一般的地域,可以好好地参悟一下坐忘经中的一些晦涩难懂的地方了。 …… 女孩沿着一级级的石阶往上走,季沧海所遇到的诡异之事,她却没有遇到,而是直接走上了寺庙门口。 这得归功于她手上系着的那串佛珠。 她轻抚着这串佛珠,推开了寺庙的门口。 “不愧是接引亲自出手建造的寺庙,果然是难得的清净之地。”女孩看着清净得连一丝灰尘都没有的寺庙,不禁感慨道。 季沧海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他已经陷入了一种从未遇过的深度参悟状态。 女孩似乎也没有看见季沧海,她径直走到季沧海右边的那个蒲团上坐下,开始了参悟。 一时间,这尊笑眯眯的大佛下,只剩下安静的心跳声,以及那悠扬的呼吸声。 九个时辰之后。 “是以求道之阶,先资坐忘。坐忘者,为亡万境也。故先了诸妄,次定其心,定心之上,豁然无覆,定心之下,空然无基,触然不动,如此则与道冥,谓之太定矣。”季沧海突然念出了坐忘经的总纲,整部坐忘经的道术,便由此言此语生出。 念出这句话,是他有感而发。 先前修的,几乎是“坐驰”。 直到这一刻,才真正“坐忘”。 能够念出这句话,便说明了一件事。 季沧海,筑基圆满。 剩下的就是拓宽自己的灵海,引流汇泉,做的水磨工夫。 待到水滴石穿的那一刻,便可以破境入真一。 季沧海坐着,看着这尊大佛。 大佛还是那样笑眯眯的看着他。 季沧海突然一笑,伸了个懒腰。 这一懒腰,就要把大佛从心中忘掉。 整个天地只剩季沧海一个人。 但这个状态没有保持多久。 因为他伸出去的手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嗯?”季沧海扭头一看。 一个女孩静静地坐在另一只蒲团上,双手掐诀,正在参悟着什么。 自己的手刚刚好摸到了她的脸。 “我……”季沧海说不出话来。 第43章 炊烟起处,不定人家 “诶!”季沧海猛地缩回了手。 女孩的脸还是原先那副认真参悟的表情,似乎季沧海的那一下触碰,并没有打扰到她。 这是,闭关了?季沧海看着参悟中的女孩,确定了她的状态。 只是……这闭关闭的是不是草率了点。明明知道有一个陌生人在旁边,还敢这样明目张胆的闭关,万一旁边那人起了什么坏心肠,岂不是要死翘翘? 还好我是个好人。季沧海想。 额,不对,还好她是个好人。季沧海一个机灵,万一刚刚自己在参悟时被这个女孩打断? 真是令人恐惧。 季沧海再看向那个女孩。既然你刚刚没有打扰我修行,那我也在这里帮你看看水好了。 这是了结因果。 不过,女孩是真的不知道这里有个人。明心寺里的阵法很奇妙,是佛国净土的三千世界意所转化,为的是不打扰两个蒲团上修行者分别的清修。不成仙佛,就休想看破这层阵法。 当然,明心寺的阵法只介入精神层面,不介入物质层面,所以当季沧海的手碰到女孩的脸时,这层阵法就不再是阻碍。 所以季沧海,实际上是在做着无用功。 不过修行者要修顺心意,守她几个小时也无妨。 约莫三个时辰过后。 女孩从闭关状态中恢复过来。 她睁眼,就看到那尊笑眯眯的大佛。 她的眼里没有其他修行者表现出的敬畏与虔诚,只有平等和尊重。 “你醒啦?”一个声音从左边传来。 “嗯?你是?”女孩侧过头,才发现身旁原来一直坐着一个少年。 “我叫季沧海,谢谢你刚刚没有打扰我修行。”季沧海友好的笑了笑。 “打扰?”女孩清秀的脸上并没有如季沧海所想的惊讶,而是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你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昨天下午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了。”季沧海如实告知。 女孩眨了眨眼睛:“那,我可能比你晚到一点。” “嗯?”季沧海愣了愣。 “可能是由于这里的阵法吧。”女孩大概搞清了事情的原委:“明心寺里的阵法很玄妙,已经介入了神魂层次,可以干扰修士的感知。” “哦哦,原来是这样。这里叫明心寺啊。”季沧海这才知道自己来了什么地方。 女孩的目光落在了季沧海的手腕上。 那里空空如也。 “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女孩问道。 “刚刚知道。”季沧海摸了摸头:“我是来这里找人的,没想到他走了。” “那你有没有带着一串佛珠链?”女孩接着问。 “没有啊,我不信佛的。”季沧海有些奇怪于女孩的问法。 这人是直接走上来的?女孩这才感到有些惊讶。 明心寺是为了接引某位提前下界的大能而建造的,所谓明心见性的功能只是附加给那些徒子徒孙们使用罢了。 所以才要靠那串佛珠抵御住一些不该承受的东西。 佛家的阵法,女孩了解的也不多,所以保险起见还是戴上了这串佛珠,以免浪费自己的时间。 眼前这少年居然是走上来的?女孩不免对他另眼相看起来。 “也谢谢你了。”女孩低头致谢,出于跟季沧海一样的理由。 “不……”话还没说完,季沧海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一束佛光照耀在他的身上。 他消失了。 时间到了啊。女孩看着空空的蒲团,第一次对这个少年产生了兴趣。 没有带佛珠是会被传送出去的喔。女孩刚刚想提醒一下季沧海的。 不过,似乎他说自己是来找人的?找谁呢? 谁又能来到这个地方呢? 还有,你是谁? 女孩把那朵小白花摘了下来,托着腮,细细的看了起来。 她在心里默念着季沧海这个名字。 真是个有趣的人。 …… “好痛。”季沧海从草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 我话还没说完呢,还不知道那女孩的名字是什么啊! “季沧海!”脑海里的链接瞬间恢复。 “月兔前辈?”季沧海随便的应道。 “你刚刚究竟去哪了?”月兔很紧张,很着急,如果因为自己一时大意,把季沧海丢进了什么回不来的地方,那真是完了个大蛋。 “我去哪了?”季沧海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那暴风骤雨的十字路口。 “我去了自己的心里。”他福至心灵地说。 “你才筑基境,就能自观识海?”月兔一脸不信。 “听说是跟那个寺庙有关系,对了,那个寺庙叫明心寺,你知道是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但一听就知道是那些光头们搞出来的事情。”月兔猜测了一下:“不知道是穿心宝莲阵还是十八金刚阵,总之是这一类的阵法,用作明心见性之用。” “那个寺庙里面长什么样?” 季沧海想了想:“很干净,非常干净,即使打开天眼也看不见一点灰尘。其他就很普通了,只供奉了一尊佛像。” “哪一尊?”月兔问。 “笑脸弥勒。”季沧海回答。 月兔沉默了一下:“如果我的猜测没错,那你就赚大发了。” “那可能是……佛国净土。虽然我估计只是精神层面上的佛国净土,但是也足够你受用一生了。” “什么是佛国净土?”季沧海问。 “那是佛的法身,演化世间道则所现。” “换句话说,那间寺庙并不是一个实体。因为真正介入人间界,就是大罗神仙,也得承受难以想象的代价。” “说正常点。”季沧海提醒他,就不能说点自己听得懂的吗。 “呃,笼统地说,那应该是实质化的精神。”月兔虽然不喜欢那帮和尚,但是还是很佩服他们想出的修行之道。 难怪,难怪能这么干净。季沧海想起自己打开天眼仍然没办法看出一点污垢时的惊讶。 原来是仙佛之道。 “那我现在在哪里?”季沧海这几天被穿来穿去,都不知道自己的具体位置了。 “不知道,那个层次的手段已经不是我能理解的了。”月兔很痛快地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又不是gps,别没事老找他要定位啊。 季沧海远眺地平线上的山林,发现了一处袅袅的炊烟。 “去那里问问吧。”季沧海真元一动。 比以往更快,更舒畅,更好控制。 那就是炼心的力量。 也是他要走的道路。 只是五分钟,他就到达了那炊烟之处。 这里没有想象中的林中人家。 可能原来有。 但现在,只剩下了两个被钉死在树上的男女。两颗大树,相距不过数米,而这两人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再见一面了。 钉死他们的,是两根长长的,锋利的指甲。 这两根指甲径直穿过他们的眉心,把他们的身体钉到了树上,随着山林里习习的凉风不断摇晃着。 季沧海的脊背有些发冷。 第44章 妖魔 季沧海逐渐走近那两具尸体。 “先等等。”月兔叫停了他:“似乎有些不对。” 季沧海骤然停下:“哪里不对?” “你闻一下?”月兔没办法从书桌空间出来,只能依赖于季沧海的感官。 季沧海虽然没有专门锻炼过嗅觉,但修士的身体强化依旧让他的鼻子灵敏异常。 “有股,不太对劲的臭味。”季沧海仔细辨认着空中的气味分子。 “别靠太近。”月兔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要是老让季沧海落入险境,那自己这个老师未免也太不称职了。 那两根指甲穿过两具尸体的眉心,死死的钉在树上,本应是稳固无比才对的。 但是出奇的是,这两具尸体好像还在颤动。 季沧海原以为是风的吹动所致,可现在风停了,他们依旧在抖。 “不大对劲。”季沧海同意了月兔的说法。 “先撤远一点,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月兔提议。 “好。”季沧海还等着老爹回来,可不能英年早逝。 那两根指甲似乎也跟着尸体一起颤抖了起来。 季沧海运起身法急退。 “嗖嗖”两道流光追击而至。 正是那两根看起来锋利无比的指甲。 季沧海一个团身,避了过去。 那两具尸体从树上掉了下来,却没有死亡的迹象。他们分别拍了拍衣服,对视一眼。 “妈的,尸体都有这么高的智商?”季沧海连逃命都缓了缓。 “快跑!”月兔声音骤急:“那是尸妖!” “什么?”季沧海一个激灵:“云在青天!” 他连口诀都念出来了,企图把鹤形身法再加速一点。 他纵腾而上,在树顶上的空旷之地飞驰。 这货是看着僵尸片长大的,对这种号称连火箭弹都打不死的东西记忆犹新。 惹不起惹不起,先撤先撤。 两个尸妖似乎也不急着追他,而是伸手,牵到了一起。 一股诡异而强大的能量在他们之间传递着,升华着。 随着这股能量的流动,他们额头上的伤口正在渐渐愈合,消失到只剩一条红线。 “嘻嘻嘻。”两个尸妖发出尖锐的冷笑声。 一双骨翼从这两位尸妖的背后生出来。 翅膀一摇,两个尸妖瞬间就爆发了恐怖的速度,往季沧海这边追了过来。 季沧海心中有感,往回看了一眼。 那双锋利的骨翼把空气切开,留下爆裂的轰鸣声。 尸妖已经在急速逼近他。 这是喷气式飞机吗! 鹤形身法已经使到极限了。季沧海心念电转,若是还在树顶上到处乱晃,一会就会被这两只飞尸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捉去吸血的! 季沧海干脆就一个吸气,往下就沉。 林海里地形复杂,说不定还能逃出生天。 真是太背了,怎么会被传送到这种地方!季沧海生出了骂娘的冲动。 两只尸妖灵智显然已开,不是那种只会呼呼乱叫然后被打的蠢僵尸。见季沧海往下一坠,他们也收缩骨翼,俯冲而下,好似夜枭扑食。 季沧海一落到地面上,马上就换成了蛇形。 只见他的身影瞬间就与森林的绿意融为一体,在密林中急速穿行。 很庆幸的是,那帮利欲熏心的木材厂还没有把魔爪伸到这西南边陲。 季沧海把蛇形的隐藏和灵动的神意再次演绎出来,但这两只尸妖也不是那么好骗的。 即使收了翅膀,甩开膀子跑,尸妖也还是要比季沧海快上一截。 从月兔的紧张程度来看,这绝对不是现阶段的小修士季沧海可以正面硬抗的玩意。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这是月兔最常用的招式了。 枝繁叶茂的树木就在这场你追我逃的战争中遭了殃。季沧海还好说,这是个正常人类,还是担心自己被什么坚硬的树枝打伤的,故而有意识的闪避开各种树木。但那两只尸妖可是丝毫不慌。凭借着强大的肉体,他们在密林中也是横冲直撞,细小一点的树木直接就撞断了,硬生生在这林子中撞出一条大道来。 树木啊,树木,你们什么也没做错,就是摊上事了啊! 两点之间,线段最短。季沧海又想起了这句话。 但这次自己似乎要栽在这句话上面了。 尸妖离自己不过十丈,不久便可追上。感情自己在明心寺里刚刚破关,境界直追真一,想不到要死在两个异类手上。 我不服啊!季沧海不顾后果的催动自己的真元,在密林中加速逃遁。 两只尸妖依旧老神在在地吊在季沧海身后,刚刚重伤的他们急切的需要新鲜的血食来补充自己的体力,眼前这个筑基境的修士显然会是一顿很美味的晚餐。 要不是我等重伤,别说你一个小修士,就是蜕凡境的大人物,我们也是毫不留情的吃掉! 季沧海的真元这几天就从来没补满过。这密林中的环境又极其复杂,细小的操作非常耗费真元,眼见得已经支撑不起这么快的身法了。 但是他还是要跑。 生存是修士的第一推动力。 也可以榨出修士最强的一面。 季沧海的意志被明心寺里的那场大雨洗练的无比精纯,那些污垢便是灵识里的杂念,经过那场大雨,整个灵识现在是玲珑剔透,比之蜕凡境的心思都要精纯。 这就是佛的无边法力。 然而这并没有给季沧海的真元哪怕一丝的补充。真元是靠自己修的,不是靠别人给的。 “敛息法!”月兔瞪着他通红的双眼:“快点用敛息法!” 季沧海真佩服自己,在真元几乎全部供给运动系统加速的时候,还能分出一丝心神来施展敛息法。 “快,连续施展三重敛息法,连接三丹田,把自己所有的气息封印起来!” 不用他催,季沧海也知道自己到了最危险的时刻,施法的速度比平时快了十倍不止。 上,中,下。三道敛息法同时发出,掩盖了季沧海所有的气息。 一朵白云在季沧海的灵海上空生成,然后是下一朵,下一朵。 三朵白云把他再次从头到脚罩在里面。 他继续跑,但却没有一点真元波动散发出去。 两只尸妖一愣,微微停滞了一瞬。 季沧海突然被脚下的什么绊了一下。 “跟我走!”脚下的不是别的,正是一个人。他正伸出手,要拉住季沧海。 死马当活马医吧,季沧海伸出一只手。 “遁!”那人口中一声敕令。 两人便沉入地下。 第45章 亦人 土遁,五行遁法中最常见,最简单的一种遁法。 眼前这位道友显然就把这最简单的遁法练的炉火纯青。 在泥土里,两人的气息都得到了充分的掩盖,不用再担心那两只尸妖的追寻。 “尸妖的嗅觉相当灵敏,十里之内是躲不过他们的追击的。”月兔提醒季沧海。 季沧海点点头:“这位道友,烦请要再离远一些,尸妖的嗅觉在十里之内都太过强悍了。” 拉着季沧海手腕的那人点了点头,示意他知道。 十分钟后。 “咕嘟咕嘟。”两个脑袋从一片池塘里冒出来。 “哈,哈……”那位带走了季沧海的少年不住的喘气,连划水的力气都没有了。想来带人狂遁了十里,对他的消耗也是极大。 季沧海带着他游上岸:“实在是太感谢道友了,若不是您出手相助,我今天估计就要死在这里。” 那少年摆了摆手:“不用,不用谢。” 月兔:“其实,你眼前的这位,也是……” 季沧海浑身一震:“……” 少年毫无形象的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恢复着所剩无几的体力。 良久,他说:“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吧。” “我也是一只尸妖。” 他用了“只”这个形容词。回复了些许体力的他,不再是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而是成了一个十五六岁左右,脸色有些冷峻的少年。 他拥有尸妖一族天生的敏锐,在季沧海那一下颤抖时,就发现了他的异样。 即使他憎恨自己的种族。 “确实,刚刚感知到你的种族之时,我有点害怕。”季沧海是个诚实的人,他一向实话实说。 “但是你既然冒着被那两位大尸妖发现的危险来救我,那一定不是害我的人。” 少年勉强地笑了笑:“你就不怕我把你抓过来吃掉?” “我想,没有哪个猎手会把自己弄得体力不支,再丢到猎物面前。”季沧海的话无可反驳。 “你们这些修士,不是一向喜欢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少年的戒心很浓。 季沧海笑了笑,他的笑很真诚:“可我不是大门大派的正统修士啊。” “我是散修。”他忽略了月兔在脑海里的大喊的“你就是名门正统的修士好吗”之类的话。 少年愣了愣,看着季沧海。 “可我是要吸血的。” 季沧海不太理解:“一定要吸人血吗?” “不一定。”少年摇了摇头:“要是只能吸人血,我这一族早就灭族了。” “那你也可以跟我们一样,吃点猪红啊,鸡红啊之类的吧。”季沧海问道。 “这个,我们要吸生的血才行。”少年解释道:“因为我们向死而生,体内的造血机能已经消失了,甚至连血管都没有,所以我们才需要血气。” “奇怪了,只是需要血气,那为什么你们这一族还会被那么多的正派道士喊打喊杀着要诛灭呢?” “你觉得猪肉好吃还是龙肉好吃?”少年突然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额,我没吃过龙。”季沧海尴尬道。 “对我们来说,普通的牲畜的血气,是很难吃的,非常难吃。”少年说:“只有人血,乃至修道人的血气,才是可以称得上品尝的美食。” “当然,那些开化了灵智的妖类血液,也是我们的最爱。” 感情这是水库鱼跟海鱼的差别?季沧海想。 “可能我说的还不够准确,”少年补充道:“人血和妖血对我们有着极为强烈的吸引力。” “就跟饿死的人遇到食物,老色鬼遇到二八娇娥,穷光蛋遇上万两黄金是一个道理。” 季沧海:“……” “而且,刚刚的那两只尸妖,是我的父母。”少年再次用了“只”这个形容词。 “父母?”季沧海真的被吓到了:“尸妖一族,也可以诞生子息的吗?不都是尸体通灵而来的吗?” “不是。”少年摇了摇头:“尸妖可以通过尸气把人转化成尸妖,也可以通过正常的交配产下子息。” “只不过正常产下的子息据我所知,就只有我一个。” 季沧海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消息,他连接了月兔:“月兔前辈,尸妖也可以诞下子息的吗?” “我也是第一次听。”月兔的表情也十分古怪,虽然季沧海看不见:“从来没听说过有尸体可以诞下子息的。” “莫不是那少年也不知道自己生身如何吧。” 在少年的眼里,季沧海是凝固了一下,又恢复正常:“那个,你真的知道自己是生下来的吗?” 少年肯定地回答:“我知道。” “我还没出生就已经开了灵智,有了感知,我可以肯定自己是生下来的。” “那有没有可能是你的记忆被篡改过?”季沧海还是难以置信。 “不可能,尸妖一族不可以使用法术。”少年很肯定地回答。 季沧海:“……可你不是用了土遁吗?” 少年:“……其实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我父母没办法使用法术。” “这小子说的没错。”月兔说:“尸妖一族确实是无法使用法术。” “那这个少年……”季沧海问。 “怎么你身边老是这些没办法解释的东西!”月兔真的头疼了,作为一个活了千年的老前辈,他已经教了三位白云宗的传人了,就这个最麻烦,还没到强大起来,身边就一群麻烦。 不用说,看他这样,季沧海就知道他没办法解释了。 “至少,你还没有伤害到其他人不是?”季沧海给他找了个理由。 “自己是什么,从来都不是一件重要的事。”季沧海指了指自己的心脏:“难道人生不是应该做些对得起自己的事,才最重要吗?” “你既然会在你的父母手上救下我,那就说明你想做的事,不是屈服于自己的本能,而是一些,超越自我局限的事情。” “我现在的目标是去赴一个十年之约,得赶紧修行。” “你的目标是什么呢?” 少年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说法。在山林中生活躲藏了十五年的他,只从一本修士的笔记上,曾经看过一些接近人类世界观的东西,真正与一个生人讲话,这还是第一次。 他好像看清了些什么,但还隔着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 是的,他的内心深处并不认同自己是一个尸妖。 自从他五岁那年知道父母生他出来是为了一个祭典,他就不再爱自己的父母。 他不再相信父母的那一套。 杀人,吸血,变强,一切都被本能驱使着去做事。 但他一直浑浑噩噩。 直到今天,他知道父母准备要将他敬献给某个神灵的时候,他终于爆发了。 他从没想过自己能拥有那种力量,去短暂的压制自己的父母。 直到他想起那是父母,他才停手离开。 而现在,他看着季沧海。 这里有一个愿意接纳他的人,一个让他进入人类世界的机会。 “那我,可以跟你离开这里吗?”少年下定了决心。 “当然可以。”季沧海心中好像完成了什么:“你救了我,我当然要报答你。”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伸出手:“我原来姓典,名封易。” “但现在我决定了,我性封,名易。” 季沧海也伸出手,跟他握到了一起:“我叫季沧海。” 两只手紧紧地握到一起,都是一层皮肉包骨头。 第46章 离去 尸妖失去了季沧海的踪影。 “该死!这不是一个筑基境的小修士吗?怎么突然之间就消失了?”一身猎户打扮的男子走到季沧海消失的地方。 同样一身短装的女子也到了这里,即使冲撞了如此之久,他们身上的衣服依旧没有破损,只是多了几点水痕。 “真一境以下,不可能使用遁法。”女子如此说。 “可是他的气息就到此为止了。”男子有些僵硬的脸此刻更加难看。 一股波动遥远地锁定了这里。 “是堂主。”两人对这个波动都很熟悉。 巨大的真元波动突然笼罩这片山林。 不久之后,一只小小的,但是比普通蚂蚁大的多的黑蚂蚁落在了尸妖夫妇面前。 “堂主。”尸妖夫妇如此强悍,依然在这位黑蚂蚁面前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祭品。”黑蚂蚁的话很简单,跟他的身材一样短小。 “这……”尸妖夫妇犯难了。 “祭品。”黑蚂蚁的耐性不多,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两夫妇已经感觉到那隐约出现的怒气。 四个外事堂中,就属黑蚂蚁的性格最差,手下最少。 “堂主大人,”男子颇有些诚惶诚恐地解释,可他那僵硬的脸确实很难表现出诚惶诚恐这种情绪,总有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搞笑感:“祭品,将我两封印了一段时间,逃走了。” “噗”的一声,尸妖男子从原地消失,深深地陷入了地下十来米的地方。他那坚逾金刚的身体,将身下的泥土压得坚实无比,还穿透了坚硬的岩石层。 他躺在坑底,几粒石子落到他的眼皮上,弹开了。 女子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甚至有些战战兢兢。黑蚂蚁的凶名不仅仅是杀修行者得来的,还是对地魔堂内部残酷的管理而得来。 比他们夫妇俩强大的不是没有,只是那些飞扬跋扈的魔门强者,妄想挑战堂主的权威时…… 那简直是噩梦般的存在。 男子在狭窄的洞穴中,艰难地爬出来,即使他是尸妖之体,承受了这样力大无穷的一击,也要内伤:“咳咳,堂主,那祭品的力量实在是太强了,我们夫妇俩合力,也没能撼动他的攻击。” 黑蚂蚁若有所思地听着,没说什么。 两人齐齐跪下:“堂主大人,都是小的办事不力,请责罚。” 即使是跪下,黑蚂蚁也还是没他们两个高大,但他那眼神却像是天神俯视蝼蚁一般,让两位强大的尸妖甘愿献出双膝。 “责罚已经责罚完毕了。”黑蚂蚁突然说话,让两人都暗松一口气。 “但是,你们有没有补救的措施?”黑蚂蚁问:“假如有,我可以再奖赏你们。” 那位男子将膝盖前移两步:“属下给那祭品曾经设下感应符阵。” “试试吧。”黑蚂蚁的口气依旧冰冷,似乎并不相信他们能够找到祭品。 “是!”男子应了一声,身上的尸气开始涌动起来,渐渐凝成一只眼睛的形状。这只眼睛一睁一闭之间,透出一种地狱般的恐怖气息,它渐渐升高,开始原地打转,搜索了起来。 这只尸气之眼在天上旋转着,释放着感应,却毫无进展。 男子伸手,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汗珠。 “不行?”黑蚂蚁看了出来。 “请堂主再给属下一点时间!”男子猛一施法,将额头上旧伤又牵扯得破裂开来。 女子有些心疼地看着他。 黑蚂蚁依旧没有动作。 尸气之眼在天空上加速旋转着,散发着如渊似狱的波动,竟似要吞噬周围的空间。 黑蚂蚁忽然动了一下手,那只尸气之眼就脱离了男子的掌控:“我来。”他手指一弹,一滴鲜血就落入了尸气之眼中。只是瞬间,尸气之眼就发生了质的转变,从那枯黄的颜色变成了纯粹的黑色。 他看也不看被打断法术后神色委顿的尸妖男子,而是口中念念有词。 尸妖男子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你怎么了?”女子抱住他。 “没事。”男子看着那黑色的尸气之眼,心中突然升起了恐惧。 那已经是黑色的尸气之眼缓慢地旋转着,却比刚刚外泄的波动小了无数倍,看起来更像个黑水晶雕成的艺术品。 但没人会觉得它比刚刚男子使出来的要弱。 “还是不行。”黑蚂蚁摇了摇头,他明显感觉那头有一个气息相连,却不知为何被隐没了过去。 居然能瞒过自己的感知,难道那头有同级的修士在阻挡? 不过,这是主上指明一定需要的祭品,一定要找到。 黑蚂蚁昂起头颅,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尸妖夫妇不敢抬头,只能眼观口口观鼻鼻观心。 一道黑色的涟漪从原地发动,蔓延出去。这道涟漪速度极快,至少要比声音更快,碰到任何的事物都会反弹回来,然后在他的识海中呈现出完整的平面地图。 一道之后便是第二道,第三道……整整五十道涟漪笼罩了这片山林。 方圆十公里,一切都没有逃开他的感知。 只是……依旧没有发现祭品的踪迹。 黑蚂蚁怔了怔,没办法吗? 他看向了尸妖夫妇,思考了一下。他的脑子不大,通常就是用来战斗而已。 智慧上还是得依靠一些手下才行。 黑蚂蚁再问尸妖夫妇:“你们还有什么办法吗?” 两人这才敢把眼睛看向黑蚂蚁。还是男子先打破了沉默:“回禀大人,属下也无能为力。” 黑蚂蚁若有所思。 “拿去。”他抛出两颗丹药:“治伤。” 两人接过,再度跪于地上:“谢堂主大人赏赐。” “哼。”黑蚂蚁一屈腿,一跃不知多远。 他的话语声留在原地:“这段时间你们先去找那祭品。不日会有人来接替你们的工作。” “是。”夫妇俩齐齐应是。他们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轻松。 终于过了堂主大人这一关了。 至于下一批人,不用太过担心,堂主虽然暴戾,但是对手下还是相当护短的。 …… 那道毫不掩饰的恐怖波动降临时,季沧海和封易都感觉到了。 “估计是来找我的。”封易的脸色本就比较白,现在感受到这段波动,更是如纸一般。 “你快走吧。这个层次的强者,抓住我只是分分钟的事。” 季沧海看着封易白白的脸。 “不一定。”季沧海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让我试试。” 封易不信:“他离我们约莫十二里,过来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你也跑不掉了,距离太近了。” 季沧海不说话,他手中掐起了敛息法的印诀。 三朵白云出现在封易的身上,将他整个包裹住。 “快跳!”季沧海一拉他,把他拉进了池塘中。 一道无形的气息突然从封易的身体中动了起来,几乎要突破三层敛息法的掩盖。 但它最终只是抵住了封易的体表,被三层敛息法紧紧地锁在了里面。 封易转过头,看着季沧海。季沧海双眼微闭,似乎睡着了,只有手上摆出一个手势。 封易看明白了,那是叫他别动。 此时尸气之眼的搜索力度猛地加强,封易只觉得体内的某种气息在不断的反应,却没有泄露出去。 片刻后,又是无数的黑色涟漪鼓荡而至。 封易惊奇的看到这一段段黑色涟漪不停地穿过自己,又从另一侧的池壁反弹回去。 季沧海依旧是那副睡着的样子。 就这样在水中足足过了半个时辰。 之后再没任何动静。 季沧海终于睁开眼睛,手指了指上面。 “咕嘟咕嘟。”两人再次从这池塘里冒出头来。 “快走!趁身上的水还没干!”季沧海打个手势,整个人就闪入密林。 季沧海在这半个时辰恢复了不少的真元和体力。 封易也不例外。 他追上季沧海:“为什么不跟我土遁离开?这不是更安全吗?” “不行。”季沧海指了指他身上:“我们身上的敛息法在土遁的时候会削弱很多。” 这是个浅显的五行相克的道理。季沧海没说出来,土克水,会把云遮雾绕的效果削弱太多,但在这潮湿的密林之中穿行,就可以最大限度地激发敛息法的力量。 那半个时辰里,月兔明确地告诉他,刚刚那道波动,绝对是金丹境上的大人物,真正的修行者,绝对不是他这种不入流的小修士能碰的。 金丹期修士的神识探测扩大到极限时有半径二十里。 季沧海必须跑。 第47章 入城 “小季!把这碗面送到三号桌!” “好嘞,这就来。” 季沧海的身影在这家面馆里穿梭着,稳稳地把面条送到了三号桌上:“请慢用。” 随后他转身离去,还能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呼噜呼噜”的,愉快的吃面声。 另一桌上,封易也是如此,两人都一副服务生的打扮,在这家南诏市最大的面馆里工作。 是的,老本行。 至于这两人是怎么重新变成小伙计的,还要回到那一天…… “我真的要跟你进城?”封易迟疑了一下:“如果城里有些强大的修行者发现了我,说不定也会连你一起干掉的。” “你要是不跟我进城,就不用等到强大的人类修行者来干掉你了,等这敛息法的效果一过,马上就得被那位金丹境的大能做掉。”季沧海敲了他脑袋一下:“怎么就这么不灵光呢你。” “那要不我现在就跑?”封易说:“我跑的远一点,他们就不会连你一起杀掉了。” “哎呀你是不是傻,能活着干嘛要去死呢?” “可是……” “可是什么?”季沧海盯住了他的眼睛:“你是不是在害怕,害怕融不进人类的城市,融不进人类的生活?” 封易低下了头,算是默认了季沧海的说法。不知怎么,他有点害怕季沧海的眼睛,看着就像两座无底的深井。 “不用担心啊!”季沧海一把拉过他的肩膀:“就算你是妖怪,那也是有智慧的妖怪,长得跟人类也一般无二不是吗?担心什么?哑巴都能找到工作,你这会说话的担心什么?” “可是我只会说青语跟华夏语。”封易还是很担心,害怕自己学识浅薄,不堪大用。 季沧海:“……” 这是不是在嘲讽我?什么叫“只会”啊? 如果这叫只会,那我岂不是文盲! 总而言之,封易半推半就的,就被季沧海给带进了人类的世界。花了足足三天时间,季沧海终于制作出了他人生中第二种符篆。 敛息符。 月兔看的没错,季沧海在修道上的天赋其实平平,但是在这符篆一道上,却是个可造之材。仅仅三天,在月兔的指导下,季沧海就把那复杂的敛息法拆分成符文,给画在了纸上,凝练成符。 教了三代人,这是第一个在符道上有天赋的传人,月兔也感慨终于能传下这一手绝活了。 不过,为了炼成这枚符咒,季沧海那三天几乎是不眠不休,足足耗去了近千张裁剪开的符纸。 这毅力,让月兔啧啧称奇。 所以现在的季沧海和封易,就隐藏了身份,呆在这南诏市的一家面馆里当个服务生。说起来,封易要比季沧海更受欢迎,因为南诏市地处西南,不少青族人都在此地落脚,吃面时听到乡音,也是倍感亲切。 季沧海为此很是妒忌了一番。 自己在青语这一块完全就是彻头彻尾的文盲啊! 连工资都比封易要低。太伤心了。 面馆的工作就是三班倒,上了早班就不用上午班,平均起来一天只上六小时的班,也算是相对清闲的工作了。 清闲的同时工资也不高,所以这两人至今都只能跟个来南诏市寻梦的小导游合租在一间小房子里。 南诏市是旅游胜地,租了房子,可就没钱做别的事了。虽说秦阿姨给了季沧海一张银行卡,但是那毕竟是别人的钱,花起来也不太顺手不是? 现在季沧海也不知道如何跟秦阿姨说父亲的事,打电话去也只说是有线索,正在找。 烦呐!老爹怎么就摊上这事了呢? …… 荒无人迹的丛林里,一伙身着迷彩服的人从紧窄的河道里穿过,来到了南诏市的边沿。 这里是边境,各种非法走私的运动层出不穷。 走出丛林,他们走进了一间小木屋。 不久,带进去的那批东西就全数消失了,换来了一个看起来十分沉重的手提箱。 徒步十公里,这群人把箱子放回船上,一部分人开船先走,另一部分的人则留了下来。 “有两年没来这里了吧。”换了一身休闲服的大哥带头走在前面。 “是啊是啊。”手下人纷纷附和。 “那要不带大家去先饱饱口福,再去乐呵乐呵?” “大哥英明。”小弟们绝不放过这个拍马屁的机会。 走出丛林,这些人随手脱下长长的水靴,丢的到处都是。做这个行业来钱快,就是风险高了些,这些人从大哥到小弟,个个都是脑袋别裤腰带上的人物,自然不在乎这几双鞋钱。 他们要去的地方,就是南诏市最好吃,最出名,同时也是最大的那间面馆。 …… “小季!六号桌!”那位老厨师又开始喊菜了。 “我说大师傅,”季沧海端起面碗:“能不能换个称呼,叫小海行不,这小季小季的听起来就不对劲啊!” “快去送面!”大师傅笑道:“你这小子计较得还真多!” “这不听起来不大好听嘛!”季沧海动作相当麻利,抄起两碗面同时送过去。 这老本行他可是驾轻就熟了。 “各位请慢用。”季沧海把两碗面稳稳的放在桌子上,连汤汁都没洒出来一点。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配上他那一身古色古香的服装,还是挺有看头的。 “这小子不错。”等到季沧海离开,那位带头大哥说话了:“那下盘功夫扎的那个叫稳啊!绝对是个练家子。如果单看这基础,他怕不是比我还要扎实。” “就这人的身手,能比得上大哥?”手下一群人都露出不信的表情。 “你们就不用操心了,有这基础,我分分钟能把他调教成地下拳皇。”大哥笑着说。 “那大哥的意思是?”坐在大哥副手的那位约莫猜到了一点真相。 “我们这团里,不正缺一能打的吗?记不记得上回那帮人在地下赌拳,刘老三手下那人一上去,稳赚不赔。来钱那个叫快啊!” “大哥的意思是,招揽这人,去打拳赛?” “嗯,你看着去办。” “明白了。”军师模样的男子手指微屈,敲着桌子。熟悉他的那些小弟们都露出了微笑。 老麻这样子,准是有鬼点子出来了。 …… 今天季沧海上的早班。 十二点一到,就没他的事了。老规矩,若是白天,在解决了饭食之后,季沧海都会跟封易一道,踏着悠闲的步子,出城转一圈。 因为封易也是要吃饭的,虽说只是每天一顿。 南诏的景点很多,就源于这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典型的喀斯特地貌给这座城市增添了无数的地下暗河与险峰峻岭,也增添了青树翠蔓,蒙络摇坠的茂密丛林。 “练功不溜腿,老来冒失鬼。”这句拳谚不仅可以用在武术上,也可以用在修道上。 季沧海是道修,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他现在的修炼就是画符,不停地画着最基础的清心咒,一个“静”字,写了又写,写了又写,即使他心境再好,也得担心被积攒下的火气走火入魔。 在这种钟天地之灵秀的地方散步,感悟自然天地的道则,那是泻火的最好方法。 封易去寻找他的午饭了。山水之间的动物,最是有灵性,封易也不造杀孽,只是找点大型的动物放放血,满足一天的生活所需罢了。 但是现在,季沧海扭了扭头。 似乎有人在跟着自己啊! 第48章 乱心咒 季沧海不以为意。 笑话,他堂堂一筑基期圆满的修士,要是怕普通人的跟踪,那也是活的够失败了。 他继续着自己的散步,季沧海想,要是有人敢做什么,我就让他们知道,一个每天练字三千遍的人究竟隐藏了多大的火气! 南诏市,本来就是一个山城不分的地方,季沧海左拐右拐,已经拐入了没什么人会来的山腰上。 不会有哪个傻子在中午时分来这里晒太阳的。 一种被锁定的感觉出现在季沧海的灵觉里。 他脚步一动,就躲了过去。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种不懂得掩藏自己杀气的子弹就跟弹弓没什么两样。 随后,他回头:“那两个拿着枪的伙计,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非要一见面就动枪?” 即使无惧,他也实在是没有想到,居然有人会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拔枪杀人。 难道是青衣的人追过来了? 树丛掩映的小道中,两个人影缓缓走出。 “居然凑巧被你躲了过去,还真是幸运啊。”脸色阴骘的男子把玩着手中的枪:“我们手上的枪都是有消音器的,没人会听到这里有什么。” “而你,不过是一个外省的打工仔,消失了有谁会注意到你?” 季沧海看着两人手上的枪,叹了一口气:“你们是哪边的人?打死我之前总得说个明白嘛。” “啧啧,真是少见。”另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对季沧海只是叹了口气感到惊讶:“这种不怕死的人现在少了。” “我们嘛,和你也无冤无仇。”脸色阴骘的男子接上了同伴的话头:“只是想让你跟我们去办点事罢了。” “哦?不是来杀我的吗?”季沧海有点奇怪。 “说不定我们以后能成为朋友呢!”壮汉笑了笑,扣动了扳机。 子弹飞出,快如闪电,绝对不是季沧海的身法能比拟的。 但是很遗憾,他手上的动作可快不过季沧海。只是蛇形一运,就轻松避过了这枚子弹,腰身扭动,就逼近了壮汉。手成爪形一咬,壮汉的手枪便换了主人。 “砰”即使是加了消音器的枪,也有声音。 不过季沧海直接就消失在原地,子弹只射中了壮汉。 “给我吧。”阴沉男子的耳边传来一声低语。 他猛地一转身,抬枪就射。 但他按不下去。 他的手腕被季沧海的手抓住,使不上半点力气,食指离扳机只差一线距离,但却无法前进一丝。 “别乱动啊!小心我弄断你的手。”季沧海的手抓住他不放。 男子脸色一变,放弃手枪,一膝盖顶上,直击季沧海的要害。 “咔”一声响,男子的表情就变得扭曲起来。 “不是告诉你别动吗?”季沧海一脸无奈:“我也很难做啊。” 男子的手臂正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扭曲下来,顶在了自己的膝盖上。那充满了愤怒与恐惧的一击,完完全全就被自己吃了回去。只是一松手,男子就无力的软倒在地上,不停地冒着冷汗。 季沧海把他手上的枪抽了出来:“说吧,谁让你过来找我的?” 男子即使疼的汗流浃背,也没有喊出来,更没有回答季沧海的话。 “挺硬气的。”季沧海挠了挠头:“你要是肯说,我就打晕你,帮你把关节接回来,好吗?” 男子依旧一言不发,打定主意装傻子。 “那我就不帮你接回来了。”季沧海说着,拿出了一张符。 “再给你个机会说出来,不然会很难受的。”季沧海“好心”地提醒他。 男子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壮汉,心想你就好了,晕过去什么痛苦都不必受,我就要在这里挨上刑讯逼供。他也是个厉害人物,被别的集团抓过去,也是严刑拷打过的汉子,可是始终没有透露一点风声。 他不相信,眼前这个看似和蔼的练家子又能让他怎样。 “符咒?”男子从牙缝中挤出一丝丝声音:“想不到你还是个道士。” “道士?算是吧。”季沧海伸手一扭,把男子的另一只手也卸了关节,再贴上了一枚黄纸制成的符咒。 一种不妙的感觉进入了男子的脑海。他也是枪林弹雨中走过的人,对这种感觉很是熟悉。 混乱的波动在他的背后传出,沿脊椎大龙一路向上,冲过玉枕,直上百会。 “啊!”原先只是低喘的他,此刻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像是野狼受伤时的嗷叫。 “趁着你还清醒的时候,说出来,我就帮你下了符咒。”季沧海的声音在痛觉的侵袭下变得亦真亦幻,还有一种蛊惑的味道在里面,直要诱出男子的话头。 男子死死的咬住牙关,坚决不再出声,输人也不能输阵势,这样太丢大哥的脸了! 但是第二道混乱波动传上来时,他的大脑一下子就被放空。什么忠义,什么输人不输阵,什么过去的辉煌与荣耀,尽数被这股混乱波动打散。 就如江边一闪而逝的浪花。 只余下礁石一般突出的痛觉。 “啊啊啊啊!”没了意志的保护,只能靠本能抵抗痛觉的他即将晕阙,但那股混乱波动又骤然加强,抑制了昏迷的机制。 “其实你这个符咒还是有一点清心咒的影子,至少它会阻止别人的昏迷,保持清醒。”月兔如是评价。 季沧海点了点头。这就是所谓一日练字三千遍留下的真正火气。 乱心咒。 季沧海在这一个月里天天练习清心咒的写法,写的多了,总有股烦闷在心头。 无意识中,他把这种状态下的字写了出来。看起来七扭八歪的字体,在封易身上实验的时候,差点就激得他心神失守,大肆破坏。 还好季沧海眼疾手快地贴上一张真正的清心咒,再一把撕下旧的那张。 否则…… “你说不说?是谁派你来的?”季沧海凑近了他的耳边,把话音透了进去。 说这话时,他把精神力像画符时一样,压盖在男子的身上,以期达到蛊惑的效果。 男子虽然被乱心咒迷惑了神志,但还是不肯出声。 “让我来吧。”封易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季沧海身旁。 “你试试。”季沧海让开了位置。 封易刚刚吃完午餐,口中还残留着浓浓的血腥味。 他伸出一只手指,抬起了男子的下巴:“看着我。” 男子无力反抗,只得看着封易。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随着封易的呼吸而飘出,一直弥漫到男子的口鼻之中。即使此刻他并不清醒,也能感受到与血腥味相关的词语。 死亡。 他茫然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辈子最难忘,最恐惧的画面。 一张离他不过十厘米的苍白脸庞,那鲜艳的唇色,那雪白的,修长的獠牙。 “说吧,是谁派你来的?”又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传入他的鼻子。 “是刘胜!他叫刘胜!是我大哥!”男子在恐惧与乱心咒的双重镇压下,终于失去了抵抗。 “他为什么要杀我朋友?”封易接着问。 男子跪在地上:“我们怎么,怎么敢杀你朋友……我们只是,只是想让你朋友帮我们去地下打拳。您看,您看我们的枪里装着的都是麻醉弹!是麻醉弹!”他左找右找,愣是没找到枪,几乎要吓哭了。 “哦,那你老板现在在哪?”封易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在湖水蓝!”男子战战兢兢,彻底失去了自主意识。 封易皱了皱眉,一巴掌拍晕了他。 季沧海递上了一瓶水:“还是你厉害!” 封易漱了漱口:“要不是有你的乱心咒,说不定还真搞不了他!”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季沧海笑了笑:“我啊,不喜欢别人惦记着,要不然我也不会跑路到这边来。”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去看看这是何方神圣!” 封易指指地上这两人:“那这两个人?” “我来解决。”季沧海拿出了手机。 第49章 入道 “大哥,你说老麻究竟要用什么方法去招揽那小子呢?”一位手上雕着猛虎的男子实在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 这群人的老板,带头大哥,也就是名叫刘胜的男子,正舒服的享受着一个美女技师的按摩:“怎么,你很好奇?” “不敢。”虎纹男子低头,意识到自己的唐突。 “告诉你也无妨。”刘胜笑了笑:“我们准备把他直接带走。” “直接带走!”虎纹男子瞪大了双眼:“最近查的可严得很。” “那边的人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刘胜看着跪在地上帮自己按摩脚底的女技师,诡笑着说:“要满足七情六欲,就得要这个。”他搓了搓手指。 “可是怎么管教他呢,这些武人一个拽过一个。”虎纹男子颇为不解。 “用这个。”刘胜比了个手势。 “那我们是不是快要走了?”虎纹男子忽然后悔知道这个消息,都两年没来过这里了,连爽一把的机会都没有吗? “得了吧,就你那速度!”刘胜挥了挥手:“趁现在去,还来得及玩几次吧!” 虎纹男子嘿嘿笑了两声:“那大哥我先撤了。” “去吧!”刘胜开始闭目养神。 身下那美女技师也开始了真正的服务。 “嗯?”感受到这位美女动作的停滞,刘胜睁开了眼睛。 两个少年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至于那檀口微张的风尘女子,已经被左边那穿着白衬衫的少年一棍子打晕了。 刘胜丝毫没有惊慌。他推开那女子,把裤子重新穿上:“怎么,我刘某人不记得跟你们二位有过恩怨啊。” “不记得没关系。”穿衬衫的少年笑道:“我们可以想办法让你记起来。” “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我刘某人已经有些老了,记不太清楚啊!”刘胜披上一件外衣,更显露出身上精壮的肌肉。 “要不我来?”右边那位小白脸似乎很有兴趣。 “不要打死了。”季沧海没有别的要求。 “放心。”封易笑了笑。 刘胜从身后拔出一把匕首:“看来二位是不打算讲道理了?” “讲,当然讲。”季沧海对敌的时候真的很喜欢笑:“我们不仅要跟你讲道理,还要跟你讲讲法理呢!” 刘胜眼神一凝,手中匕首便如闪电般挥出,直击封易面门。此匕淬毒,沾之必死,从未落空。 因为刘胜本身,就是生死搏杀出的武道大家,即使比不上季越那种凡人翘楚,也是黑夜杀神。 只是,他碰上的是封易。 作为一个尸妖,一个体修,就连他本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什么境界。 真一巅峰?蜕凡初境? 只是伸手一点,刘胜的匕首就如脱落的羽毛般飞出,刺进墙里。 “怎么可能?”刘胜被反震之力直接震倒在地,咳出来几口鲜血:“指甲,怎么可能比匕首还要坚硬?” “见识少啊见识少。”季沧海摇了摇头。 房门猛然被打开。 几位端着枪的警察闯了进来:“不许动,举起手来!” 季沧海和封易齐齐举起双手。 地上的刘胜想逃跑,可怎么也挪不动身体。封易刚刚那一下,已经把他的行动能力一并剥夺,现在也只能眨眨眼睛,动动嘴巴了。 “押走他!”带头的行动队长向手下发令。 带着不甘的目光,刘胜被这群警察押走了。 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看季沧海和封易哪怕是一眼,就只是押着刘胜离开。 只是最后,那位队长离开之前把手背到身后,竖了一个大拇指。 季沧海和封易点点头,原地消失。 …… “真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情。”封易带着季沧海土遁回家,坐在那有些年代的沙发上,舒服的躺着:“我还以为要被叫进去做笔录呢。” “才来到人类世界没两天,就知道笔录这件事了?”季沧海打开了一罐橙汁,倒了杯给他自己,再给封易倒了杯开水:“这事没那么简单,那个警官不带我们去笔录,能少上很多麻烦。但最重要的是,他能把捕获这伙贩毒集团的功劳全部揽到身上。对了,你真不能喝橙汁?” “真不行!”封易也很无奈:“我尸妖一族,除了血,就只能喝水了。不然拉肚子也拉的够呛。” “橙汁也不行啊!”季沧海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这可是我的最爱啊。” “没办法。”封易耸耸肩,拿起当日的报纸,看了起来:“我倒是没玩够,不爽。” “真是的,你还真想打他一顿不成?”季沧海咕嘟咕嘟地喝着橙汁:“你轻轻动一下,他就得断上好几根骨头吧。” 一口灌下,季沧海收起杯子,顺便把茶几上的两本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佛经放回书架。 “哎!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封易窝进沙发里看报纸去了。 季沧海的手机响了。 “是傅先生吗?这次的事情多谢你了。” …… 他放下了电话,把目光投向了开阔的山中。秦钰晨做的是跨国玉器生意,在y省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的。这个傅先生,便是秦钰晨的直系属下之一,现在已经在南诏市担当大局了。 但这些凡俗之事,现在都不是季沧海所担心的。他关心的只是修行。 季沧海住的是城市最边沿的住宅,挺老旧的,但胜在价格低,地势开阔,便于陶养性情。 “开!”他心中默念。 所有的一切再次清晰起来,直到百米之内,纤毫毕现的程度。 “你就不知道休息一下?”月兔的声音传过来:“修道,修的就是细水长流,越是下精细功夫,以后的道路就越好走。你是道修,不比那些整天可以靠打架来长功力的体修,也不比那些光靠炼器就能突破境界的器修。” “你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的去体悟天地大道,不然走火入魔,没人救得了你!” “我知道。”季沧海继续调试着天眼,考虑着如何增强精神辐射的范围。 “你有没有听进去?”月兔苦口婆心地劝说:“这可是修道之大忌!” “离老爹的十年之约,还有九年十一个月。”季沧海说:“距离道门千禧祭,还有七年零两个月。” 月兔沉默了。 “你不是希望我在千禧祭上展现出千年大宗的气魄吗?如果到那时我连个金丹修士都不如,怎么展现?” 月兔不能继续沉默。 “但是你的心态,不对。” “急功近利,迟早会走上魔道的。” 季沧海一屁股坐在地上,结束了刚刚的调试:“不用担心我,我现在的心灵境界很稳定,至少能支撑我到达真一初境乃至中境。” “你真的这么相信境界划分吗?”月兔幽幽道:“那不过是个衡量大众修士的标准罢了。” “怎么说?”现在的季沧海,表面平静,但是内心却恨不得直接白日飞升。 他渴求变强,因为他开始害怕了。父亲佛前长跪一生,依旧没能主宰自己的命运,甚至逼得走向了业火之道。 这一个月来他翻看了不少佛经,总算是明白了业力的恐怖,那深红的的火焰,是焚天毁地的存在。即使老爹已经有了阿罗汉甚至是菩萨果位,也抵不住业火的日夜焚烧。 迟早要退转。 十年,老爹能不能坚持那么久,还难说啊!季沧海握紧了拳头,要快点晋级,再想办法救老爹才行啊! “我来告诉你,真正的上清法吧。”月兔不得不加快了他的教学计划。 他也很无奈,但无论是从哪一方面来看,季沧海都没有再继续筑基的理由了。 时间! 月兔眼神闪烁,终于拿出了那本书。 第50章 破境 “你先进来。”月兔说。 季沧海真元一荡,便如大水开闸般涌入无底洞一般的玉坠里。 他回到了自己房间。 片刻之后。 月兔不再坐在地上,而是坐到了书桌上。一个兔子的脸上出现了严肃的表情,却无论如何让人笑不出来。 书桌上多出了一本书。 书名是论劫。 “这本是什么书?”季沧海虚心向学。 “这是本禁书。”月兔回答。 “它有什么用?”季沧海问。 “学了它,你能做到你现在想做的事情。”月兔的表情依旧严肃:“加快你的修行速度。” “我已经帮你用简体字抄好了。” 季沧海看着严肃的月兔:“谢谢。” “我有一个要求。”月兔说:“金乌醒了,应该会对那个尸妖族的小子很感兴趣,如果金乌要把那个小尸妖收入门下,你不要阻拦。” “我,为什么要阻拦?”季沧海蒙圈。 “希望到了那个时候你能记住你的诺言。”月兔似乎一点都不高兴,连胡萝卜都没带来。 “你先看着,如果后悔了也可以告诉我,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月兔一蹦,跳进了那片混沌之中。 季沧海知道月兔的担心。 他也知道急功近利是修道人的大忌。 可是修道人的另一个大忌是,心神不定。他修的是坐忘心经,最紧要的就是能物我两忘,最高境界就是至人无己。 可现在他还远着呢。 为了修道去救人,他就必须去说服自己的道心,让自己能在父亲苦遭业火燃烧的劫难中继续修道。 这是他现在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他打开了书页。 …… 月兔站(坐)在混沌中,看着遥远的两个发光点。 “还差多少?”他随手招来几缕混沌雾丝,在手上凝成一根草的形状。 这一棵混沌雾草长出了三片叶子。 “不久了。” “快点出来帮帮忙啊,这一代的传人是个怪物啊!” …… 麻良庸在跑,一身休闲服被丛林中的各种障碍刮得七零八落,像是身乞丐装。 妈的,即使是乞丐,也用不着像我这样跑吧!刚从床上下来的他,本来就双脚发软,还得跑上几公里,真是强人所难。 早知道就不叫多那两个小娘皮了,都快把老子的骨髓都榨干了! 身后不远处已经传来了犬吠声。 这时候就恨娘少生两条腿了。 在这片热带丛林里摸爬滚打了多年的他,即使本身不是战斗型人员,也练就了一身不俗的体力。不然要是那些声色犬马的公子哥,别说几公里,就是几百米也得跑出翔来。 犬吠声越来越近,但胜利就在眼前,麻良庸看到了那只船。 他一跃而起,冲到了驾驶位上,插上钥匙,打开了发动机。 发动机的响动很大,一下子就吸引了身后追击的警察们。 为警察们打先锋的,永远是这些人类最忠实的伙伴。它们主动挣脱了缰绳,向着麻良庸所在的快艇冲来。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畜生了。”麻良庸从副驾驶座的底下找出了先前藏好的那支大口径的喷子,对准了那片传出响声的丛林。 两只忠诚的警犬从树林里扑出,作为人类的先锋,就要将这个穷凶极恶的毒贩绳之以法。 可是迎接它们的,是几颗无情的子弹。 当警员们从树林里赶来时,这两只警犬已经躺在了血泊之中。 他们只听见了河道远处,夜枭一般的狂笑声。 异常刺耳。 …… 劫,是生灭一道也。 季沧海合上书。 他只看了第一页。 “出去。”月兔不知何时回到了他的后面。 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一旁的书桌上堆着厚厚的几叠纸,就是他一个月的成果。他没有多少钱,买了纸也要省着点用,正面写完背面写,背面写完重新写,一张纸要写到乌漆墨黑,才肯放弃。 就是这样,房间里也还堆满了纸张,也还欠了封易不少的钱。 其实凭他们的实力,绝对能找到比这好得多的工作,只是季沧海心中一直有个结,才在这面馆里打工。 封易也是个随缘的性子,进了人类世界之后就紧跟着季沧海步伐,更不会有什么怨言。 但越是这样,季沧海越是觉得愧疚。他把封易带进社会,就应该带他去见识见识更加繁华,更加灿烂的大都市,而不是呆在这从小到大都呆腻了的山水丛林。 真元在缓缓回流。季沧海感受着十二道正经中不断流淌的真元,心中有了决断。 他强行用精神干涉了真元原本的行进方向,把十二正经中的真元回流到了丹田内。他本身已经明了了未来的方向,进入真一境只是迟早的事情。 但是现在他要求要快。 越快越好。 坐忘下经里有一个偏门的修行法,与论劫里的思想极为相似。 龟息。 “封易,”季沧海对窝在沙发上的封易喊了声:“今晚去上班,就帮我请个假!” “你要突破了?”封易很惊讶。 “只是试试。” “小心点。”封易从沙发上坐起,伸手一推,把季沧海打开的房门关上了。 “真元离体,隔空御物。”季沧海看着掩上的房门,深呼吸了一下。 按照人类修士的境界划分,封易已经是绝绝对对的蜕凡境。 十二正经中八成的真元都流回了丹田,只剩下少数的真元在维持着缓慢的周天运动。 季沧海心神再动,丹田与外界的联系停止了。 顺便挺值得还有他的思绪,他的感知。 大量的真元在丹田灵海中凝聚起来,缓慢地转动着。筑基期的修士最多能够龟息十二个时辰,再多了就会伤到本源。天地之气,贯通于人体的每一处,从百会到十二重楼,再下丹田,每一处都是由气与生机撑起,少了任何一方,内天地都要被破坏殆尽。 季沧海只有十二个时辰的机会。 现在是下午两点,未时。 他停止了呼吸。 一开始,真元只是温顺地在灵海里做着潮汐运动,一浪接一浪地拍打着灵海的海滩。 随着时间的流动,真元得不到新生力量的补充,也没办法流出丹田外面,就打破了这种平衡。它们开始狂暴起来,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漩涡,小乱流,不停地拍打着一切它们够得着的地方。 再后来,这些真元漩涡逐渐合并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或者说龙卷。或者这些比喻都不对,因为这个球型的丹田已经像是滚筒洗衣机一样,把所有的真元向着混乱无序的方向甩去,洗刷着一切。 季沧海盘坐在床上,毫无表情。 他的感知和思想已经在龟息开始的那一刻就停止了。 一旦失败,季沧海的修行生涯将戛然而止。 他拒绝了月兔的帮助,只是说了一句话。 “如果连第一关都打不过,我还是退出游戏吧。” 月兔听不懂,但他尊重季沧海的选择。 封易已经去上班了,整套房子里毫无防御,若是有人偷袭,哦不,有人想要明杀季沧海,那真是再容易不过了。 月亮升了起来,夜也渐渐深了。 丹田壁在真元的冲击下变得越来越薄,越来越透明,无数经脉与穴道连接在外,欲进而进不得。 不知何时,玉坠的吸力也发动了,内外真元皆是满溢之态。 如果再过几分钟,季沧海可能就会像一个冲多了气的皮球一般,炸成漫天的胶皮。 门口突然响动了一下。 是小导游开门回来了。 对于内外紧逼的季沧海,这声响简直是芝麻开门般悦耳。 一道通,则万道通。 “啪”一声响,季沧海重新听到了声音。 内外的丹田壁障瞬间被破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旋转中的星云气旋。 他不再需要丹田这种实体化的储存之所。 真一道星,成。 第51章 心动 季沧海打开了房门,走到了阳台上。南诏市海拔较高,空气自然比盆地和平原要稀薄的多,因此星光愈盛。 漫天的星光被玉坠从天上牵扯下来,经膻中穴流入真一道星。道星新生,约莫就是灰尘般大小,但硬是把巨量的真元死死的拖住,形成一个小星系。 这就是坐忘心经最恐怖的地方,真一道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是金丹期以上的修行者才能拥有的灵罡,但是靠着坐忘心经的修行,却凭空跨越了两个大境界提前凝练出灵罡。 这就是正统修行法与杂牌货的区别。 道星初成,需要大量的星辉月华补充,季沧海便一直站在这阳台上,享受着遥远星宇的馈赠。 一道脚步声渐渐靠近。 季沧海头也没回,就知道是谁。 “今天有追逐到梦想了吗?永昊。” …… 封易原本是早早下班了。 他并不急着回去。虽说季沧海在修炼破境,但封易却没觉得季沧海有什么危险。 笑话,季沧海可是个在筑基期就能使出法术蒙蔽金丹修士与两个感知范围超常的尸妖的变态,岂能以常理度之? 来到人类世界也已经一个多月了,他却仍然没有对这种朝九晚五的生活感到厌烦。 在作为一个尸妖生活的时候,每天就是跟随着父母早起敬神,然后修行,然后去寻找食物。他从来没有喝过哪怕一口人血,因为他父母从来没有袭击过人类。 他想不出来,为什么天天教授他杀戮与孤独的父母不去杀人。 人血对于尸妖来说,无异于毒品对瘾君子。 但是从来没有喝过,就不会有依赖。 只是对于那个不知是否存在的神灵,他的父母可谓是极其的狂热,每天三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未停止。 封易的脸很白,但是此刻在霓虹灯的照耀下却显出了不少的血色。 大家长得不是都一样吗?怎么舍得去吃呢?封易摇了摇头。 忽然,他听到了小巷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打死你!打死你!”这是一个男子在殴打着一个女孩:“让你好好练跳舞,你偏不听!现在你练成这个样子,还有谁会花钱看你的表演!” “没人给钱,你就没有饭吃!”男子手里拿着皮带,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抽打着躺在地上的女孩。一条条隆起的血痕在女孩白皙的肌肤上迅速地露出来,估计不久之后便会热辣疼痛。 封易看见了,他站在小巷口,看着这一幕。 “如果不是你和团长天天喝洋酒,抽烟,哪里会落成这样!”女孩的声音里有了哭腔,皮带每一次的落下都会让她的颤抖增强一分。 “顶嘴?”男子像是被戳穿了什么,颤颤巍巍的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香烟点上。 “啪啪啪”一声又一声。银色的皮带扣在微光中闪烁着,更像是一条噬人的响尾蛇。 良久,声音停歇。 “舞跳不好,还爱顶嘴,那你就当乞丐去吧。” 男人把皮带随手一扎,扬长而去。 女孩已经奄奄一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头,看着那个名义上的老师走向黑暗之中,直到看不见才低下头。 小巷里的人家突然往楼下泼落一盆子水,把女孩的伤口外的血都冲开。又冷又痛,终于摧毁了女孩的意识。 她晕了过去。 封易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新鲜血液的味道,真的很诱人。 但他想起了季沧海的眼神。 “哎。”他叹了口气:“都说我们妖类害人。”他向女孩走去。 “可这人吃人,可比我们尸妖吃的,要多得多啊。” …… 小导游的名字叫徐永昊。 他提着一罐啤酒,走到阳台,与季沧海并肩站着:“梦想,就是越艰难,才越吸引人啊。” “都说你来这里寻梦,怎么寻着寻着就落魄至此呢?”季沧海打趣他。 “去去去,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徐永昊灌了一口啤酒:“寻梦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如果梦想如此廉价,那它凭什么吸引我!” 他的梦想是娶一个美丽的青族妹子,在南诏这里落地生根。 “我觉得吧,你没找到妹子的原因是……”季沧海一面稳定着道星,一面逗他玩。 “是什么?”徐永昊十分热切地想知道原因。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先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想娶一个青族妹子当老婆!”这小导游的梦想,他清楚的很,但是为什么会有这种神奇的梦想,季沧海一无所知。 也许是机缘巧合,更大的可能是喝多了,徐永昊的舌头都有些卷:“告诉你,也没关系。” “我妈妈就是一个正宗的青族人,她嫁给了我父亲,就随我父亲离开了南诏,去了金陵生活。” “我妈妈和我爸爸过得很幸福,你别用这种异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取向是正常的。”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我妈妈在我初中时就过世了。” “她说,她很想念南诏,希望我回来这里。” “所以我就没上高中,来这里当了个导游。希望有一天能够找到个青族妹子娶了,然后就落户在这里,完成我妈妈的心愿。” “而且这里,真的很美。” 他猛灌了一口酒,眼里泛起了泪光。 季沧海转过了头,假装擦汗地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妈妈,真是个好久不见的词汇。 “咔哒”门又开了。 “老封?”徐永昊向他举起了酒杯。虽说封易只有十五六岁,但是脸色生冷,举止成熟,说是十八岁也有人信。 “是我,沧海呢?” “在那边赏月呢。” “叫他过来帮个忙。”封易的声音里透满了无奈:“这里有个伤员。” 徐永昊神头一看,一个小姑娘趴在封易的肩上,连苹果般的小脸蛋都沾上了血痕。 “你惹上命案了?”徐永昊吃了一惊。 “没有命案,”封易向来惜字如金,现在也得给他解释一下:“路边捡的。” 季沧海来到,鼻子一嗅,就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怎么回事?” “她受伤了。”封易把背上的姑娘放到沙发上。 背对着季沧海,封易的脸上露出一股若有若无的笑意。季沧海在闻到血腥味时没有用怀疑的眼光看他,他很高兴。 “有点惨啊。”季沧海说:“先把她带到你房间吧,顺便把我那个大包裹拿来,我给她看看。” “诶不对,为什么不送医院啊!”徐永昊跟在这两人后面问。 季沧海知道封易还不熟悉人类的医院,也习惯自己处理伤口:“我会点医术,医治这个小女孩还是没问题的。” “沧海你还会行医?可以啊!”徐永昊突然想起来:“搞定了出来跟我说为什么!” 季沧海脚下一滞,关上了房门。 第52章 飞天夜叉 “什么时候强抢民女回来了?”月兔不知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 “诶,月兔前辈,你不生气了?”季沧海把手放到女孩的脉门上,探了一道真元进去。 “不生气不生气,只要成功了就不生气。”月兔又开始咬着胡萝卜。他可是千来岁的老古董大妖,向来对于结果更加重视。 “那您帮我看看,这小姑娘究竟伤到哪里了?这么久都不醒。”季沧海可谓是打蛇随棍上。 “哎,好好一个孩子,原来多善良淳朴啊!”月兔叹了口气:“才过了没半年就变成这样了。” 确实,季沧海的脸皮加厚速度比起他的修炼速度也不遑多让。 季沧海的真元在女孩的体内纵横一周,大致清除了女孩的身体状况:“体虚,寒气重,还有多处的骨骼旧伤。” 真元测内不测外,季沧海倒不是很在乎外伤,外伤总能好的,就这内伤麻烦。 “我是不会医术的了。月兔前辈你会不会啊?” 月兔心想,你小子说自己懂医术,其实是靠老子的? “会倒是会,”月兔砸吧砸吧嘴:“可是以你的悟性,一时半会学不了这种法术啊。” “那怎么办?”季沧海苦起脸:“海口都夸下了。” 月兔想了想:“我也懂一点药……外伤我可以教你去拣点草药来外敷,可是这内伤的药就比较贵了。” 他还是只普通兔子的时候,也有过受伤敷药的经历,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老远的事情了。 又是钱。季沧海一脸尴尬,自己还欠着封易两百块没还呢,这又要用钱啊。 “那姓秦的女人不是给了你一张卡吗,你拿去用不就好了?”月兔早就瞄上了那张银行卡。 “那是秦阿姨的钱啊,不能乱用的。”虽说季沧海挺穷的,但是他还是把自己的钱和秦阿姨的钱分的很开。 这是他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 “这是治病救人的钱,用了就是在给你那位秦阿姨积累功德。”月兔切入问题的角度刁钻:“以前那帮天竺和尚最喜欢劝人布施以求福报了。” “你相信这个说法?”季沧海说。 “功德这种东西确确实实是存在的,只不过佛教那群和尚比较喜欢来用。”月兔活得久见得多:“不过多半只是对普通人起效果,一入修真,些许功德已经不作数了。” 季沧海想了想,确实救人比钱财重要,大不了以后找机会再还上这笔人情好了:“那好吧。” 在季沧海做些简单处理的空隙间,月兔开了两张药方。 季沧海走出门口:“追梦导游,你对南诏是最熟悉了,知不知道这里有什么晚上还开门的中药店吗?” “知道。”徐永昊在南诏打磨六七年,对这里可谓是了如指掌:“我带你去吧。” “那行。”季沧海转头:“封易,那妹子是你带回来的,你可得看好啊!” “嗯。”封易点了点头。 两人走出门外。 封易走回房间,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小女孩呻吟了一声,就要醒过来。 “痛……”她刚要翻身,就痛的不行。 “别动。”一个清冷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 “你现在身上到处是伤,动的话会撕扯到伤口的。” 女孩乖乖地躺好,不再试图乱动:“这里是医院吗?你是医生吗?” “我没去过医院,也不知道医院长什么样。”封易看着女孩乖巧地躺回去,心中有些触动:“不过我朋友已经去给你买药了,你再忍忍。” “其实我也不是很痛啦。”女孩有些故作坚强地说:“以前也没少挨打的。” 封易不知道怎么接话,也就沉默地坐在一边。 “老师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人,至少他把我和很多很多杂技团里的小孩子都养大了,不至于饿死。” “可能再过不久,我就真的要去当乞丐了。” 封易想起了路边那些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流浪者,继续听着女孩在唠唠叨叨地讲着些有的没的。 “为什么你不说话呢?”女孩自顾自地说了很久,见封易不说话,有些奇怪。 “少说话,就少犯错。”封易如是回答。 “嗯……犯错就要挨打。”女孩又想起了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我也没少挨打。”封易也想起了一些东西:“小时候去敬神,只要走错一步,就得挨打。” “你相信那个神吗?” “不信,我最讨厌他了。” …… 讲着讲着,女孩又睡着了。封易坐在床边,倚靠着桌子。虽说被季沧海处理过了,但对于感官变态的封易来说,她身上的血腥味还是很浓郁。 但他一点食欲都没有。 都是可怜人啊。 …… 一阵药味从厨房里传出。这是季沧海在研磨着那些中药粉。一个小药钵,一根小竹杵,在季沧海的手上却像榨汁机一样的强悍,不多时,就把几株完整的药草磨成了浆糊。 “喏,给你。”季沧海把钵盂递给封易。 “给我?”封易没有伸手接。 “不给你给谁?徐永昊?”季沧海有些好笑:“这可是你捡回来的伤员。” “哦。”封易接过,转身就走。 “全身的伤口都要涂一遍。”季沧海叮嘱。 “嗯。”封易点头。 这人害羞了。季沧海嘿嘿笑了两声。 …… 其实季沧海把药粉交给他,还有另一个原因。 封易懂得催眠术,或者直接说,这是尸妖一族的能力。 尸气一出,女孩就由原本的浅睡变成了深度睡眠。 这比较方便涂药粉。 全身都是伤口,这可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痛苦。 只能说那个所谓的“老师”太残忍了。 封易面无表情地褪去了女孩的衣衫,只余下最贴身的一层。 他拿着钵盂,也不见如何动作,药粉就自己飞了起来,均匀地涂抹在女孩这朵已经初绽的花骨朵上。 涂完了正面,女孩被封易小心地翻了过来,平放在床上。 “嗯?”一幅纹身被绘在女孩的背上,这图案还有点眼熟。 “飞天夜叉……”封易认了出来,那是尸妖一族的至高进化之一。 “怎么会在这里?” 第53章 向南 封易出门。 “怎么样?”季沧海问。 “药已经全数涂好了,不过……”封易犹豫了一下说:“这个女孩,或许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这话怎么说?”季沧海坐回了沙发上,任由午夜的黑暗笼罩在自己的身上。 “她的身上,有尸妖一族的纹身。”封易说。 “这个,跟她是不是普通人,关系何在?” 封易想了想:“其实我也不知道。” “只是,我看到那个纹身时,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季沧海明了尸妖一族的特性,超强的感知,不朽的肉身,还有嗜血的本能。 总而言之,封易的感应不会那么容易出错。 “那你的猜测是?”季沧海问。 “猜不出来。”封易也躺在了沙发上:“那个纹身是飞天夜叉,传说中可以弑神的存在,不是我这种低级的小尸妖能够触摸的存在。” “呼。”季沧海吐了口气,再看向那个房间的眼神变得谨慎起来。 “会有危险吗?” “应该,不会。”封易迟疑了一下:“如果那个纹身是有活性的,那么在那个人殴打她的时候,就应该会自动护主了。” “若是遇到修行者才会发动呢?”季沧海对这种存在不得不百分谨慎。 “我倒觉得,不会因为真元而启动。毕竟你已经在她的身体里输入过真元了。”封易说。 “反而,尸气有可能激活那片纹身。” 季沧海双手交叉,顶在下巴上:“那你最近可别碰她了。” “这也不一定,”封易笑了笑:“我刚刚也用过尸气去接触她,并没有出现所谓的觉醒现象。” “可能这需要某些的特殊过程。”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季沧海认真地说:“我们修真的第一要务就是保命,保不住这条小命,其他的都是扯淡。” “其实我很好奇,你明明是尸妖一族,为什么可以成长呢?” 封易也不生气:“我也很好奇。” 季沧海:“……” “你还能使用法术。” “是啊。”封易笑笑:“这可能就是我作为祭品的原因吧。” 这么看都是心酸的苦笑。 生而为祭品,一点都不好笑。 “你破境成功了?”封易跳过这个话题。 “嗯。”感受着加强了一个量级的真元补充,季沧海点了点头。 “那你是打算继续呆在这里,还是去别的地方?” “我,可能打算要出国一趟。” “出国去干什么?” “修行。” 又是这种修炼,变强的论调。封易心中有些苦涩。 这和自己的父母又有什么区别? “我可以推荐个地方给你去。”季沧海似乎并不打算带着封易一起走:“你可以去我的老家,我在那里有一栋房子,还有一家小店。” “你不带我一起去修行吗?”封易原本的猜测失误。 “当然不啊,你都修了那么多年了。”季沧海笑笑:“你不是想去见识见识各种各样的生活吗?” “可是以你的实力境界,如果你打算到那边去,那还是有点悬。”封易指了指南边。 “我之前得到的那本修士的笔记,就是从一个逃归的死亡修士身上拿到的。” “他几乎是形神俱灭了。” “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季沧海笑了笑。 “如果仅仅是为了修行,那我大可不必着急。我有功法,有老师,还有漫长的生命,大可慢慢的磨,水滴石穿,以我不算太差的资质,还是有机会了道长生的。” “但是我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我没得选。” 封易不出声。这一个月来,季沧海没有瞒他,他知道季沧海现在面临着什么。 但是还是很不甘心啊。要被迫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离开熟悉的人,就像一个完全未知的变数,转动着命运的齿轮。 “从你接触修行开始,你的一生就注定了不停地赶路。”季沧海喃喃着说出了不知是那位前辈说过的话。 “带上那个跟你有着莫大因果的女孩吧,跟她一起,到我生活过的城市,去看看小城市人的生活,究竟是怎么过。” “而且你还可以见到,你从没见过的大海。” “比起这边的大江,这边的大湖,都要辽阔的多。” 季沧海笑着说。 封易仿佛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那片一望无际的海洋。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一方天地,塑一方神。 不用多久,他就再次整理出了一个大包。 就着星星与月亮,他出发了。 第二天清晨。 徐永昊从梦中醒来。 “啊,宿醉啊,好难受。”昨晚喝了太多啤酒的他,脑壳都快炸开了。 还好今天不用去上班。 走出客厅,他看到封易拿着一张纸在发呆。 “怎么就你一个?季沧海呢?” “他走了。”封易把纸上写的东西都记了下来,然后手上一动,把它揉成一团。 “你跟他不是都同时上下班的吗?”徐永昊奇怪了。 “他不在这里住了。”封易说的明白了点。 “不在?”徐永昊快炸快炸的脑子有些不能理解:“你的意思是他搬走了?” “恩恩。”封易承认了这个说法。 “我擦!”徐永昊突然大骂出口:“季沧海你这个**,你他丫的还没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我找不到女朋友呢!” 封易突然说:“他告诉我了。” “他说了什么?” “看看你的脸,再看看你的气质!”封易本来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活了起来:“这年头的女生已经不喜欢颓丧派的画风了!” 活灵活现的季沧海版揶揄。 “房子以后就你一个人住了。”做完这个表演,封易的脸色又恢复了冷峻:“我也准备搬走了。” “喂喂喂,有话好好说啊。”徐永昊这一起床好像就世界大变:“就我一个人交不起房租啊。” “再说了,你的老家不是就在这边吗?你要去哪?” “你的老家不也在东部么?”封易这一天把一个月的话都说完了。 “我也要去旅行啊。” “去哪?”徐永昊看出封易去意已决。 “去季沧海的老家看看。”封易想起了季沧海临走时大海般的豪情。 “听说那里,有海。” …… “就这么走了?”月兔问。 “是啊,那本书里就是这么教我的。”季沧海说。 “你不是只看了一页?”月兔很疑惑。 “是啊,第一页就只有一段话,说了劫乃生灭嘛。” “那这跟你离开南诏南下有什么关系。” “我在人类的世界待得太久了。”季沧海的眼光真就如大海一般,变得幽深莫测:“那些生生死死,都经过了世俗人伦的扭曲。” “我要看到一点别的东西。” “跟我这十九年来,不一样的东西。” 他放眼望去,眼前是一条大河。 即是那条几乎穿越了整个东南亚的大河。 第54章 处理 漫天星月之辉,洒落在这片葱葱郁郁的森林中,为夜行的动物们提供了便利。无数的大动物小动物都在这难得的明夜中出来觅食,嬉戏。南方的秋天并不冷,故而到了这个时节,也依旧有蓬勃的生气。 但是,有一个地方始终被动物们视为禁区,不敢接近。 那便是一处小屋。 此时此刻,小屋的屋顶上,有两个人影坐在上面,正盘坐着,摆出一副五心向天的姿势,贪婪地利用着此时天地之间最为充裕,最为旺盛的阴气在修行着。 良久。 “夫君,你受的伤应该也好的七七八八了吧。”女子问。 男子比女子的吐纳要更长久一些:“已经恢复了九成九,只是还有些小地方需要岁月来抚平。” “你说,今晚来接替我们的使者,究竟是哪一位?是罗生堂的,还是魇梦堂的?” “说不准。”男子有些呆滞的眼光里泛出一抹担心:“无论是哪个堂的,都不是好说话的主,说不定还要因为我们的失败而予以责罚。” “这也不能怪我们,谁知道那个时候的祭品会强大到凌驾于我二人之上呢。” 男子轻叹一声。 “出来吧,魇梦堂的朋友。” “嘻嘻嘻嘻,不愧是尸妖一族中也赫赫有名的探穴人,果然拥有相当强大的感知。”一个男子的身影无声无息地从小屋的阴影处飘起。 他的身影依托于小屋的阴影而存在,本身并无半分影子。 是为鬼修。 “敢问使者的道号?”男子拱了拱手。虽然大家都是邪修,但是同事一主,也不会喊打喊杀。 “你称呼我为三号就好。”这位鬼修阴测测地笑着。 探穴人的脸色变了一下,这对于他这种表情不便的尸妖来说,是极罕见的事情:“魇梦九卫,好大的手笔。” “嘻嘻,要不是堂主有事,现在你们迎接的就是堂主本人了。”三号的声音就好像黑板上划过的铁条,只是听着都令人牙酸。 “都是我夫妇俩形势不周,才让那祭品得以逃走。”探穴人的脸上显现出谦卑的表情:“若是本部有责罚下来,还请魇卫大人示下。” “惩罚嘛,倒是有,你们俩不是尸妖一族的妖修吗,感知又强,体魄又强,我们这些普通的鬼修不知道多羡慕你们。”那位号称魇卫的鬼修用他刺耳的声音宣判了两人的去向。 “去天山,给黑耀堂主的矿队打下手,做个十年八年,就可以出来了。” “当然,你们这么强,总有个硬性要求,听说是挖够半斤红金源玉就可以出来了。以你们夫妇俩的体魄和感知,应该不算艰难吧。嘻嘻嘻嘻。” 尸妖男子的腰弓得更低了。他躬身的对象不是眼前的魇卫,而是魇卫代表的教主。 半斤红金源玉,真是对我夫妇俩的废物利用啊!探穴人心中苦笑,一条上好的玉矿也不见得出半两的红金源玉,即使是蜕凡境的修士,得到一钱的红金源玉,都能大幅提高修炼速度与破境可能。 现在的天山,还能剩下几钱的红金源玉? 真狠啊! “你们现在就可以去了,听说要求五天内去报到。”魇卫把身影缩回了那片阴影之中。 “你们的任务从现在开始,就是我们魇梦堂接替了。” 尸妖夫妇俩齐齐躬身:“谨遵教主法旨。” 不过,从某种程度上,夫妇俩还是松了口气。 至少,不用再亲手…… 三四个小时后。 天色大亮。 一辆卧铺火车上。封易坐在床边。女孩躺在床上。 对面的另一张床上,两个小情侣熟睡着,丝毫不顾外面是初升的太阳。 这自然是封易做的手脚。他没有身份证,还要带着同样没有身份证的女孩一道走,没办法正大光明地登车,只能来一下鸠占鹊巢了。 抱歉啊,两位,提前让你们睡在一张床上了。 “季沧海说了,你的伤两天内就能好。”封易说。 “哦哦。”名叫果果的女孩乖巧的应道。在马戏团里待了那么多年,自觉不自觉的,她其实也学会了察言观色的技能,只是她想不想用而已。 “封哥哥,你老是说这个季沧海,他究竟是谁呢?”果果很好奇。 “他呀,是个好人。”封易一笔带过。 这也能被发好人卡。 果果抬头,看着火车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我们这是要去哪呢?” “就是季沧海的故乡,那个有着一望无际的大海的地方。”封易把玩着手上的那根钥匙,轻笑出声。 要是被季沧海看见,绝对会说见鬼了。 …… “咚!”一声巨响过后,这辆押送着贩毒集团头目的被一股莫可沛御的巨力冲垮。 三个警员,瞬间就被一个闪动的人影打倒在地。 “你,你是谁?”当时那位带头的警长抬起头,他是三人中唯一一个没被立刻打晕的人。为了以防万一,他亲自押送犯人,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那个身影没回答他,只是单纯的把同样在车里昏迷的刘胜提起来。 几个闪动之后,这个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一阵汽油味传到了赵警长的鼻子里。 糟糕!赵警长虽然被打倒在地,但在生命的威胁下,还是艰难地往前爬行。 “隆!”他还没爬出多远,这辆车便在耀眼的火光中,变成了一团废铁。 两死一伤。 这件事也成为了当年南诏市最严重的恶性案件,没有之一。 …… “那两个人都消失了。”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坐在软软的沙发里,看似自言自语地说着话。 但这话肯定不是自言自语,至少看他眼神的方向,一定是要说给某个正站在厨房里的人去听。 这是一间普通的住宅,厨房在东南角。 油锅的声音停了下来。一位妙龄女子从厨房里走出来,托着一份精致的小炒。 “我们都在这里蹲点蹲了一个多月了,这两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无论从哪个渠道去查都查不到他们的去向。” “既不坐车,也不坐船,也不是飞机,那他们怎么离开的,用走的吗?” …… 季沧海仍在雨林里行走。 但他的状态,确实不好。 被撕扯的破破烂烂的衣衫,被鲜血浸润的布条,都显示了他的处境。 非常不妙! 谁能把一位真一境的修士逼到这个地步? 第55章 妖族 “都跟你说了,横断山这块是妖族自古以来就划定的领地,你非要走这条路,看看现在,开心吧。”月兔的揶揄总是那么及时。 “还好,还好这条巨蟒还是灵智未开的状态。”季沧海运转着蛇形身法。 只见他不停地调整者自己的动作,竟是在跟这条巨蟒学习着身法。 当然,时不时的被大蟒的各种攻击擦到,受伤也是难免。 “你居然还敢在这里学着别人,额,别妖的动作?”月兔失笑:“再不跑,等那条妖蛇的虚丹吐出,你就跑不了了。” “不虚他!”季沧海借着感知,纠正着自己的动作:“反正都是些没脑子的东西。” “我可提醒你啊,玩火也不要太过分啊。”月兔说。 “喂喂喂,我好歹也是真一境的修士了吧,就连这种灵智未开的大虫子都不能碰,未免也太憋屈了吧。” “单单是这条妖蛇还不惧,关键是害怕有什么别的变数。” 变数?季沧海身法连动,闪过巨蛇的几次扑杀。 嗯,并没有什么变数发生。 腾跃的巨蟒似乎被眼前这个小不点激怒了。在这条身长七八米的巨蛇眼中,一个人类不过就是半顿饭的量,居然这么久都没拿下来? 这让只有本能的它异常不爽。 食物,就该有作为食物的觉悟!这是它远古基因中流传而至的看法。 无论是妖类,人类,鬼魅,还是别的羽湿卵生,在修炼至蜕凡境之后,都会凝成一粒虚丹。 虽说是“丹”,但是却各有其形,有最普遍的球形,也有诸如海胆形,海星形,花朵形之类的丹丸,总的来说,修炼的功法不同,结成的虚丹也不同。 这条大蛇的虚丹,就是最普通的球形。 虚丹一出,季沧海就觉得身上的压力一重,身法的转动马上就变得笨拙起来。 “看看,虚丹的等级压迫就出来了。”月兔说:“这是生命层次的压迫,这条妖蛇至少已经蜕变了三次,不是你这种小修士能够比拟的。” 季沧海眼中电芒一闪,摆脱了虚丹的控制范围。 “又不是只有它一条蛇有进化。”季沧海不再纠缠,甩动着身子,就像一条真正的蛇一样划走。 敛息法一上身,这条蛇即使感应再强,也得蒙上一蒙。 就这一蒙,足够真一境的季沧海走出百米远,再追不上了。 “你说说你,为什么一定要走这妖兽遍地的地方,还得我辛辛苦苦帮你解决那层结界?”月兔苦口婆心地劝他:“要不我们去外面走吧,这里不是人类该来的地方。” “不是你说要让我历练的吗?”季沧海理所当然地答道:“在小城的时候你没给我试炼,现在来这里试炼,那不是补偿我嘛。” “小城里的试炼那是可控的,这里完全不受控制啊。”月兔苦笑:“即使是现在不少老家伙飞升,剩下的那一批新生代也比你要老上几百岁啊。” “比我老几百岁,还是新生代?”季沧海有些难以接受这个定义。 “你的年龄是个硬伤啊。”月兔说:“你修真的时间太短,根骨又不是绝世天才,不可能用揠苗助长的方法把你的力量提升。” “要不是看你掌握了三重敛息法,你也休想我带你来这里。” 季沧海想起了件事:“对了,那为什么我当初那么快就学会了敛息法呢?我的根骨不是一般吗?还有那符篆也是这样。” “对,你的根骨确实一般,仙骨只是普通的白骨。”月兔解释道:“肯定是比不上那些先天就是琉璃玉骨或是冰心银骨的修炼速度。” “所以我才冒险让你修炼劫经。” “所以那本书究竟是谁写的?”季沧海到了真一境,已经可以长期使用归元拳里的身法赶路了。 “那本书不是谁写的。”月兔咂了咂嘴:“那本书是大家一起写出来的。” “大家?哪个大家?” “一千年前,准确的说是一千零一十年前,我上清派也是道门领袖的时候,有近二十个人准备飞升。” “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过关,所以就把自己最擅长的东西都先说出来,由先天玲珑石整合出来。” “因为我上清派最擅长的就是符篆和丹道,那二十位前辈也都修到了窥破生灭的境界,离了道成仙只差一步。所以每个人的所学中都融入了即将面对的升仙劫。” “所以先天玲珑石最后整合出的就是这劫论。” “很遗憾,那二十位前辈几乎全部陨落在那一次的雷劫之下,只有两个半的人完成了飞升。” “其他的,或是兵解重修,或是形神俱灭于雷劫之下。” 季沧海越过一道河流:“天劫有这么难过?那为什么当时采云先祖还有余力给我开天眼,断因果?” 月兔的红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默然。 “就是因为人太多了。” “人多,难道对仙界不是一种补充吗?”季沧海还是不太明白。 “这个以后再谈。”月兔断掉了这个话题:“既然你来了这里,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往西南方向,再走十里。” “我送你一场造化!” …… 一栋林间的别墅里。 “刘胜,还记得我吗?”一个带着傩神面具的男子坐在沙发的主座上,看着惊魂未定的刘胜。 “你是?”刘胜实在是想不起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个男子。他本身也是凡俗武道的修行者,但是面对着这个傩神面具的男子,实在是没办法看透哪怕一丝。 “想不起来了?”面具男把面具脱下:“现在呢?” “你是……”刘胜看着面前这张残留着火烧刀割痕迹的脸皮。 他想起来了,这是……十五年前跟自己一道随着师父修行的师兄。 离夜。 “师兄你不是……不是已经在那场大火中……”刘胜的眼神中透出了浓烈的惊异之色。 “我没死。”离夜简单地回复了他。 “那你的实力?难道已经突破了那一层壁障?”刘胜的手握得紧紧的。 “嗯。”离夜点头:“若不是看到你那军师在到处求人,我也不会知道你被捉了。” 一个同样带着仕女面具的女子上来倒茶。 刘胜的手伸出,却不小心碰到了女子的面具。 面具应声而落。 刘胜体内的真气瞬间发动,一掌打在这女子的脸上。 这哪是什么女子,分明是一具红粉骷髅! 女子的颈骨被打的歪到一边,却又轻松地折回,好似没事人一般。 “师,师,师兄,这是……”刘胜全力一击都没有对这具骷髅造成什么伤害,实在是吓得不轻。 “师弟不需惊惶,”离夜微微笑道:“我修此道,只伤敌,不伤自家人。” 但无论如何,那张被毁的七七八八的脸还是令人不寒而栗。 第56章 炼妖池 “前走三,后走四。”月兔说。 季沧海苦着脸:“真的吗?真的要先前走三吗?” 他的眼前是一道悬崖。 “叫你走你就走,怎么你这人这么多事呢?”月兔斜睨着眼睛。 季沧海嘴角抽动了几下,还是踏出了脚步。 一步,已经踏到了岩石的边沿,不少碎石窸窸窣窣地从这里洒下。 “我有点恐高怎么办?”季沧海的脸苦成了苦瓜色。 “恐高?那你就趁今天克服了吧。”月兔丝毫不以为意。 季沧海脚一抬,又有不少碎石洒落悬崖下。 “放。”月兔的声音都有些不耐烦了。 季沧海闭上眼睛,一脚踩下。 没有如他想象的踏在实处,而是一脚踩空,化作了前空翻的姿势飞落崖下。 季沧海不敢叫,怕引来什么强的过分的妖兽,但是还是怕得要死。 这悬崖,怎么说也有三四十米高啊! “扑通”季沧海掉进悬崖下的池子里。换做是个普通人,此时已经颈椎破裂出血而死了。 但步入了真一境的季沧海顽强的扛了下来,只是脑子有点震荡。 “潜下去。”月兔的指令简洁有力。 季沧海刚想“哦”一声,才发现自己在水里,只吐出了几个泡泡。 “到底了?”月兔问。 季沧海“嗯”了一声,从鼻孔中冒出几颗泡泡,慢慢地从昏暗的池底向上浮。 “往前一步,直接走到那个长的像海星的石头上。” “要记住,只是一步!” 季沧海睁开眼睛,真元一动,在体表覆盖一层,脚下一步,就像在陆地上一样轻快。 这个海星一样的石头没有发出光,也没有发出音乐,跟季沧海想象的完全不同。 这种好东西不都是有所谓的“先天异象”的吗? “先天异象?你想多了。这又不是洪荒遗宝,哪来这种骚气的操作,我道门的宝物至多是有仙气飘舞,哪来这种像小朋友的玩具一样的东西。” 季沧海来不及想,整个人就被石头缓缓抬起时露出的漆黑洞口吸了进去。 “开始了。”月兔说。 季沧海又开始享(zao)受这种自由落体的快感。 他把眼睛闭得紧紧的,下定决心不去看这天旋地转。 反正就是这两秒钟。 果然,季沧海还没享受两秒钟,就落入了池子里。 这可跟上面那池子不大一样。 他不由自主的打起颤来。 太冷了! …… “这两日你就先在师兄这里住吧。”离夜微笑着对刘胜说:“师兄刚刚出关,已经很久没见你了。” 刘胜也是刀口舔血的人物,虽然对这些牛鬼蛇神之类的有着天生的恐惧,但想到面前操控他们的人是师兄,是从小就最疼自己的师兄,也就放下戒心,放心地喝掉这杯茶。 “师兄这些年应该受了很多苦吧。”刘胜看着师兄已经被毁得七七八八的脸,心中也泛起不少的酸涩。 “是啊,苦确实受了不少,若不是当年师傅教过我们的那些本领,我十五年前就已经死的干干净净了。”离夜这十五年算是不堪回首的记忆。 自身被毁容不说,还生生在那化人池里躺了七七四十九天。 这具身体和灵魂已经彻彻底底的交融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自己已经,不是人类了。 看着眼前的师弟,离夜绝了把自己的本领也教给他的冲动。 那痛苦,实在是不愿意再施加给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可能是唯一的亲人了。 刘胜却不这么想。 “师兄,你当年究竟是如何破掉了那一关?”自从被封易那一掌轻易击倒,他对力量的渴望就开始难以自抑。 “那一关……”离夜又想起了化人池的残忍。 “已经不是人类该有的东西。”他下了一个诡异的定义。 “难道师兄你也?”刘胜刚问出口就后悔了。 “对,”离夜不介意刘胜有些冒犯的问题:“我已经不能算是个人类了。” “难道要破去那一关,只能走师兄这条路吗?” “不一定。”离夜的眼睛闪烁着幽幽的光芒:“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这种存在,还有修真者。” 此言一出,总是让人听出一些冷厉。 刘胜却管不了那么多,他的心机,他的残忍,在遇到师兄之后就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 离夜在这个世界上只剩刘胜这个师兄弟,刘胜又何尝不是只信任师兄一人呢?在这片毒品与黄金共舞,枪支与鲜血齐飞的土地上,他能信任的人,一个没有。这片土地上,反水反骨的大有人在,即使之前还在把酒言欢,为了那几张钞票,立马就可以提着你的人头去领赏。 一想到这个,他就更渴望拥有力量。之前他虽然晕倒了,但仍是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力携带着,在山林间奔驰。 那才是他这种武者,最为迫切的。 原本他希望已绝,但看到了如今的师兄,他看到了希望。 可是在这之前,他要先把害自己被抓的那两个少年干掉! “师兄……”刘胜把心底的恨意告诉了离夜。 …… 冰冷,冰冷,除了冷,就是冷。 季沧海浸在这池子里,全身的皮肤都冻得像一只大虾一样,红的快要绽开了。皮肤表面的末梢神经从一开始的敏感,疼痛,到在后来的发烧,再到麻木,一共经过了整整一天。 身体越强,遭受到的痛苦就越强烈。 “炼妖池,还是像当年一样够力啊!”月兔缩在玉坠里吃着胡萝卜。 “不过我用锻炼妖族躯体的方法锻炼他,究竟行不行呢?” 季沧海的皮肤正在由红转白。一天一夜的时间,已经让他的身体渐渐适应了这里的寒冷。他身上的衣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已经全数化去,只剩下光溜溜的裸体。 当然,现在不会有人来看他。即使有,他也不怕,反正自己是男的,看了也无妨。 没便宜好占啊! 身体里的神经把寒冷的感受忠实的传导到季沧海的大脑中,这些痛苦又忠实的穿到进季沧海的识海里。他是人族,不比妖族先天就拥有强悍到爆表的体魄,即使这一层冰池只是妖族筑基境的练习场所,他也险些坚持不下来。 刚刚突破真一的他,身体素质还没来得及跟上,这第一道冰池,算是给他加速补上了身体素质这个缺口。 …… “黄雀,今年的炼妖池名额有那几位青年俊杰获得了?”一道尖锐的声音问起。 “都说了多少遍,不要叫我黄雀,我是青鸾好吗?你色盲吗?”一道悦耳动听但是生气无比的声音回应他。 “不好意思,我还真分不出这两种颜色什么区别。”尖锐的声音主人突然从空中掉下来。 他啪的一下落在地上:“别一言不合就用禁空阵法啊,我这样掉下来很丢脸的。怎么说我和你也是这十年间的镇守,友爱一点不好吗?” 这样看来,他虽然声音尖锐,但是还是个挨打不还手的角色。 “个个都说你银月是个老实狼,怎么我就觉得你一肚子坏水呢?”一个青衫女子从天而降。 “那一定是你看错了。”银发男子站了起来,拍掉了身上的草根和灰尘。 “你不是说把所有权力都交给我代行吗?怎么这个时候出来过问这件事了?”青衫女子绝美的脸上露出了淡漠的表情。 “我就是来看看我家后辈有没有进去的。”银发男子腆着脸问。 “进了进了。”女子一脸不耐烦:“你家后辈都是横断妖界这一代前三的存在,不用担心吧。” “我总觉得这一次有点别的事情发生哦。”银发男子露出了讨好的微笑。 “哦?”青衫女子倒没有不相信他:“说来听听。” “本来就是想来告诉你这个的。”银发男子说:“你想啊,炼妖池是谁炼制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青衫女子很快想到了。 “时间到了。”银发男子笑着说。 第57章 人和妖 几个人站到了季沧海曾经站在的悬崖边上。 为首的是一位穿着黑衣的少年。乍一看上去,他长着黑发黑眸,和普通的华夏人没什么区别,除了扎了个马尾辫比较骚包以外。 但是他的瞳孔深处,却是血红色的。 就像一点玛瑙。 身后的人就形态各异了,银发,红发,肌肉男,女娇娥…… 总共五个人。 或者说是妖吧。 大家都看着前面的黑衣男子。 “人齐了?”黑衣男子深红色的瞳孔泛出一道光芒:“那就进去吧。” 他把手一挥,所有的人都从悬崖边那块大石上浮起,像坐电梯一样从空中飘下去。 用真元搬动五个人这么大的质量,这个男子至少是蜕凡七重天以上的修为。 不是人人都能修到这个地步的。 而且看男子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吃力感,好像只是在托着微不足道的几片树叶一样。 几人沉入水中,一直落到水底的石头上。 “前走三,还有一步。”男子的声音不知怎地就在水中传开。 剩下几人都点头,齐齐跳上那块海星状的大石头。 那个漆黑的洞口再次出现。 “走。”黑衣男子当先进入。 …… “你,你是谁?”趁租期没到,徐永昊还能在这间房子里住两天。 一张带着傩神面具的脸却出现在他的面前。 “私闯民宅可是要犯罪的啊,况且我也没钱好偷。”徐永昊假意揉搓着眼睛,做出一副半梦半醒的状态,却在偷偷地想着怎样一击退敌。 他在南诏这种并不算太平的地方待了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 “不要担心。”一个和缓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我是来找你问个人的,你告诉我他去了哪就行了。” “你要问谁?”徐永昊的脑子里转过了好多个念头。 “一个叫季沧海,一个叫封易,之前跟你一起在这里住的那两位朋友。”面具人果真没有为难他,只是简单地想问这两个人在哪。 可徐永昊傻眼了:“他们在一天前突然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这样啊。”面具男不再盯着徐永昊,而是坐回了沙发里:“那你有什么办法联系到他们吗?” 徐永昊本来并不想说什么,但这个面具男的话却像有着魔力一般,让他无法反抗:“我只有季沧海的电话号码。” “也行。”面具男说:“那你打个电话给他吧。” 徐永昊这次终于想反抗,但却发现自己的手根本不听使唤,直接就拿起了手机,开始拨打电话号码。 邪门的紧!徐永昊的心里冒出了浓浓的恐惧。 “你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 徐永昊暗暗松了口气,要真被这人找到了季沧海,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不在服务区啊……”面具男叹了口气:“那只能劳烦您这几天请个假了。” “你要做什么?”徐永昊的不妙感更加浓郁。手机被他塞回了口袋里,正想着按下110,却无论如何按不下去。 手指好像被什么线牵起来一样,根本使不上一丝力气。 面具男却好像丝毫不在意他的动作:“你请假吧。” 徐永昊的手好像被吊住一样,一寸寸地从口袋里拿出来。 “嗯……”徐永昊全力施为,依旧没办法抵挡这股力量。 “喂,老板,我……”所有的词汇就好像事先编篡好的一样,从徐永昊的嘴里吐出来。 “现在你可以跟我回去了吧。”面具男起身就走。 徐永昊觉得缠在身上的线条突然断掉,他哪里肯听,掉头就走。 “咚”的一下,他撞在了一块堪比钢铁的东西上面。 “这是……”他勉力抬头。 一个坚逾金铁的拳头迎面而来,把他仅剩的意志打垮。 “收工。”面具人一声令下,徐永昊便像一只小鸡一样被拎起来,带走。 …… 带着已经可以自己走路的果果,封易走出了小城的火车站。小城很小,火车站离主城区也不过两公里,按封易的体质,哪怕只是随便走走,也是五分钟的事情。 但身边不是还有只妹纸吗?看着这个从来没有离开过y省的女孩探头探脑的样子,封易轻抚了一下口袋里的钱。 人类世界就这点麻烦! 搭上摩的,走过并不宽阔的北京路啊中山路啊这些有着老掉牙路名的马路,他们终于来到了季沧海的家。 季沧海的家其实是八十年代的房子,现在看来已经稍显老旧,也不是很大,不过住上两个人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只需要翻过一栋围墙,就能到市中心最大的公园。 “这里,就是你说的那位季沧海的家吗?”果果拉着封易的袖子,轻声问。 “是吧。”封易其实也是照着季沧海所说的来到这里,也不太敢确定。 “那我们进去吧!”果果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兴奋。 季沧海的家在二楼。一扇铁门在外,一扇木门在内,典型的老式住宅设计。 钥匙轻转,季沧海曾经塞进的铅笔灰仍旧忠实的起着润滑的作用。 这就是封易他们未来不知道会住多久的地方。 正当他们要走进去时,一个大妈从楼上下来。 “诶你们怎么会有老季家的钥匙?老季和季沧海去哪了?”一见面,大妈就气势汹汹地问着季沧海的行踪。 封易愣住了,实在是没想到有这种事情。 “额,阿姨,我是季沧海的朋友,季沧海把钥匙给我,说让我来他这里住的。”封易想解释一下,不然以后这些邻居给自己脸色就不好了。 “你是外省人吧,季沧海怎么会认识你的?”大妈也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反而问起了封易的来历。 “这个,季沧海去我们那边旅游,就是跟我一起的。”封易开始学着说谎:“我们是旅行爱好者,听了季沧海介绍了自己的家乡就过来这边玩了。” 谎话一旦开始说,剩下的就都是谎言了。 封易编出了季沧海如何渴望到大西南去生活,甚至还说服了自己的父亲,一起去了那边,还不知道多久回来。 很简单嘛,把徐永昊的模板一套,就可以了。 一番大轰炸后,大妈终于相信了他俩是季沧海的老朋友,也接受了这个新邻居。 “不过,之前有人偷偷来过,想要调查老季家的事呢。”大妈好心地提醒他们:“之前我们还以为老季是欠了债,偷偷跑路了呢。” “哪有的事。”封易一辈子都没有一口气说过那么多的话。 “你们还是小心点好。”大妈虽然啰嗦点,但还是个老好人:“住的时候警惕点,我们这边城区比较老了,小偷小摸也有不少。你带着这个小妹妹,就算不顾自己也得考虑考虑她吧。” “谢谢了。”封易很真诚地感谢大妈。 “谢什么,看你是季沧海那小后生的朋友,就提醒你们一下。”大妈看了看时间:“哎呀不早了,市场都要空了,先不说了。” “阿姨再见!”两人齐齐挥手。 进到房子里,果果真检查了一遍,什么床底下窗帘后柜子里,所有隐蔽的角落都翻了一遍,才摸着心口说:“还好,没人。” 封易微笑了一下。 能惹上季沧海的,也绝不是什么善茬。 罢了,我就替你解决一下吧。 第58章 我的地盘 人类的适应力是惊人的,季沧海在适应了冰池里刺骨的寒意后,便沿着月兔所说的后走四,一路下潜。 “你就不要去下一层的热池了。”月兔指点着他:“以你人类的体魄,还没办法承受妖族第二层的热池,强行进入怕是会造成损伤。” “哦哦。”季沧海依言,潜到了冰池的池底,就准备寻觅后走四的那块石头。 话说建造这座炼妖池的修士,真的很喜欢石头啊。 “还不是,”月兔微讽着说:“那家伙最喜欢的就是收集各种各样的石头,但偏偏还不肯自己雕刻,就喜欢那种所谓的天然石头,还真不知道他这个爱好有个什么用。” “你认识这个建造者吗?”季沧海惊讶了一下。 “大家都是一个门派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啊。”月兔把耳朵一甩:“快找到那块石头,就是上面有菊花的。” 季沧海的脸色变得很精彩。 什么叫做上面有菊花?很内涵啊! “嗯?”月兔突然发现了一点不对的地方。 “怎么了?”季沧海有点头大,每次月兔这样疑惑的时候,肯定有坏事。 “也没什么。”月兔“好心地”说:“你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季沧海一脸蒙圈。 “穿衣服啊!”月兔理直气壮:“难不成你想耍流氓?” “真元成衣吗?”季沧海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穿衣服,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耍流氓,但还是把真元汇于体表,化成了一套衣服。 “伤害就伤害吧,”月兔无奈道:“反正你暂时也到不了那块石头了。” “什么?”季沧海还是一头雾水。 一股力量突然涌起,把季沧海抓住,往下一扯,再次来到了自由落体状态。 “啊啊啊啊!”季沧海大叫:“这么就不肯说清楚一点呢!” “咕咚”一声,他整个人又掉进了这一层的池子。 “好烫啊!”季沧海整个人从水面跳起来,水花四溅。 随后又沉进了水里,只露出一个头。 “忘了跟你说了,这个池子有强制拉回的效果,你必须接受完淬炼才可以离开哦!”月兔“贴心”地解释。 “啊!好痛啊!完蛋了完蛋了,要叽叽了!”季沧海痛得一直在叫。 这次的痛苦已经不仅仅作用于他的肌肉筋骨,还通过诡异的高温渗入了他的骨骼,洗练他的骨髓。 真正的“痛入骨髓”。 “那个,虽然看你不太舒服,但是我还是想问一下,你是谁啊。”一个声音传入了季沧海的耳朵。 季沧海勉强把快烫熟眼睛睁开:“我是季沧海。” 眼前这个银发少年更奇怪了:“你是人类?” “当然啊。”季沧海的声音很虚弱,但是很坚定:“纯种人类。” “那就奇怪了。”银发少年在这滚烫的水中也不觉痛苦,只是脸色微微发红:“不是妖族,如何能进的来。” “诶,这样的吗,有这种规定吗?”季沧海在说话之间,暂时转移了注意力,那种钻心剖骨的痛苦反而是弱了不少。 “这处是炼妖池。”银发少年说:“是我族用来锻炼体魄的宝地,所以要进来的人,必须有妖族血统。” “这个倒是,”月兔也対季沧海说:“这最初也是我上清派的妖族弟子锻体的池子。” “啊,那我是怎么进来的。”季沧海很迷茫。 一位穿着羽衣的少女向这边游了过来:“越,他确实没有妖族血统。” “这么快就鉴定好了?”季沧海先前也看见了远处女子眼中的光华。 “那怎么办?”越的眼光看向了那位红瞳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总是面无表情,现在也不例外:“无妨,待你们吸收完第二层的熔岩意后,我们直接下沉即可。” “那就这样吧。”羽衣少女对季沧海笑笑:“慢慢泡吧,人类小弟弟。” 季沧海终于理解了所谓的耍流氓是什么意思,若是自己先前没穿衣服…… “嘶!“他倒吸一口热气。 红发男子倒是有些不放心,他对黑衣男子使了个眼色。 黑衣男子摇了摇头。 季沧海从一开始的冷热交替,到现在的暖意入骨,虽说体魄着实提升了不少,但其实也是种揠苗助长的行险法门,对于修道一途来说,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 不过看月兔的言辞,应该也不算是什么大碍。 不多时,这几位妖族的子弟就向他打了声招呼,潜入深处,走到了下一层更深的水里。 季沧海应了声,也就继续躺在这热气直冒的水面上,仰头望天,一只脚拍打着水花,等待着骨髓吸饱那熔岩意后,再觅他图。 万事开头难,在过了开始的钻心剖骨,也就不再过于霸烈,转而是温养着来。 “月兔前辈啊,这建造了炼妖池的,究竟是谁?”望着被不知名的光源照亮的天穹顶,季沧海升起了一股佩服。 “不是说了吗,就是那个喜欢收集石头的前辈啊。”月兔懒懒的说。 “这样说我也不知道是谁啊。”季沧海把水花拍的更响了。 “反正一会你就明白了。不着急啊。” …… 炼妖池的第一层是冰寒炼筋络,第二层是熔岩锻骨髓。 而这第三层,则是五个一米见方的池子,相比起上面两层几乎是一片大湖的景象相差甚远。每一个妖族,一生一世,只能有一次进入炼妖池的机会,横断妖族零零总总数万人,每年只有五位骄子可以进入,自然不是那么简单的地方。 这些小池子里面的水很清澈,很干净,也不知道是谁有空在这里换水。 “齐,为什么刚刚你拦下我?”红发男子的脸色有些不愉:“这里可只有五个名额,若是被那人类小子占了先机,我等可是要少去一次机会。” 妖族中,人口没有人类那么多,所以很多都是单名,红瞳男子自然也不例外。 “你没看出来?”羽衣少女显然不喜欢这个小心眼的家伙:“就算他完成了熔岩意,他也没办法承受第三层的试炼。” 越也插嘴过来:“就是,小心眼。” 红发男子怒了,他出身微末,本是努力成才的好榜样。却偏生带着一股浓浓的小家子气,颇为让人不喜:“这是机遇,是……” “好了。”赤瞳男子出声,一下寂静。 “各自准备吧。”他显然拥有无法撼动的领导地位。 …… 季沧海的肌肤上突然冒出了无数的裂口,从头到脚,只要是有骨骼的部位,都冒出了无数细细小小的裂口,让本来就红红的池水更加妖冶。 他像虚脱一般浮在水面上,动弹不得。 先前熔岩意入体时,狂轰滥炸后留下了非常多或大或小的骨屑,嵌在肌肉和筋络中,在温养结束后,纷纷被池水中的古怪吸力给抽得破体而出,带着无数的鲜血和肉丝。 季沧海“嗝”的一声,表示自己已经死亡。 痛的多了就麻木了,已经生无可恋了。 月兔所说的伤筋动骨,就是这一下,先前的无论是熔岩意入体,还是文火温养,都没办法给季沧海带来这种伤害。 一阵冰凉从季沧海身上的裂口处渗出,反哺他的身体,使伤口渐渐愈合。 这就是离龙坎虎会一炉,水火相济成金身的道家练法,只不过对于“小修士”季沧海来说,还是太过强劲。 又候了一个时辰,季沧海再次找到了那块“菊花石”。 “造化要来了。”月兔难得的笑了。 第59章 青衣,玉盘 季沧海在炼妖池中,不知昼夜周转,可封易和果果,还是要吃饭睡觉的。 此刻,小城已是华灯初上。 “封哥哥,我们今晚去哪里吃饭呢?” 封易沉吟了一下,他是不能吃普通食物的,自然也不知道什么比较好吃。 “你喜欢吃什么?”封易反问。 喜欢吃什么?果果一边走一边想,以前在杂技团里,好像每顿都是饭饭粥粥,肉食都不多,自然也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不知道呐,反正是吃点以前没吃过的好了。”小女孩想尝尝鲜。 封易看着实际年龄跟自己差不多,却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女孩,叹了口气。 要是季沧海在这就好了,他总知道人类究竟想吃什么。 不知是巧合,还是必然,他带着果果一路走,就走到了城隍庙的隔壁。 “来这里吃吧。”果果走了那么久,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这时闻到一股香味,腿都挪不动了。 “可以啊。”封易虽然不能吃,但是嗅觉相当灵敏。 就是能闻不能吃,有点难受。 这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卖粉皮的小店,却又因为长达三十年的历史而不那么普通。 “一碟粉一块钱,白粥任装。”伙计看起来忙得很,急急忙忙地给封易解释了一下,又跑回去给下一批客人装粉去了。 “闻起来好香。”果果的馋虫被勾了起来。 “那我去给你打一份。”封易轻而易举地挤进人群,拿了一碟粉。 果果却没有马上动筷子:“你不吃吗?” “我不能吃的。”封易并没有解释清楚。 “那你吃什么?”果果也很好奇,一路上都还没有见眼前这个少年吃过东西。 “吃别的。”封易也很无奈。 果果实在是忍不住了:“那我先吃了啊。” “吃吧。”封易对她笑笑:“我去方便一下。” “哦哦。”果果原来吃饭的时候可不会讲究,都是大口大口地吃,只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饿得很,但还是要淑女一点。 淑女一点才有人疼! …… 方便是不可能方便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方便的。他是尸妖,是蜕凡境的尸妖,自然不需要方便。 不过,解决掉一些盯梢的虫子,才能让果果好好吃饭。 “目标消失。”旧城区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一个女子挎着包,在散步。 她自然就是那个小房子里炒小炒的女人。 一阵风自天上起。 女子消失无踪。 片刻后,她出现在了楼顶上。残破的隔热层,把白天余下的热量散发出来,让她不禁额头冒汗。 她的身后有一阵阴影。 “你,你是谁?”女子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抓我到这里来干什么?” 阴影摇曳,却并不答话。 女子突然一动,把藏在腰间的手枪拔出,往后迅速出了两枪。消音器加持下的枪支没有什么大的响声,却也没有射中任何的目标。 那团阴影仍然在她的身后,鬼魅一般。 女子向来不信什么怪力乱神之说,但接连而来的怪异让她如鲠在喉。 明明是什么都看不见,却又清楚地感觉到身后的动静。 这是青衣中任何训练都没有教给她的。 突然,她觉得脑袋一重,晕了过去。 楼下,收不到讯息的男子果断出手,一颗子弹毫不犹豫地射向正在吃饭的果果。 “叮”一声响,果果没有如男子所想的一样倒在桌上,而是继续淑女的吃饭。 一枪,两枪,三枪。 又是两声轻响,果果毫发无伤。 “砰”他果断回头,就是一枪。 还是一声“叮”响,他终于知道子弹去了哪里。 一块小小的,玉色的碎片把子弹从中嵌住,击落在地。 一阵风起。 他也落在了妙龄女子的身旁。 一根尖锐的物体顶在了他的后脑上,冰凉的质感使得他浑身一震。 那团阴影根本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是单纯的用那根不知名的物体抵住男子的脑袋,甚至还随着男子的呼吸一前一后地规律运动,根本找不出半点破绽。 男子试探无果以后,果断地抬起了双手:“这次算我们认栽,有什么条件,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一根冰凉的锐器穿过了他的耳朵,把他的眼镜一弹,就飞下了高楼。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一股肃杀而刺耳的声音传来。 男子只觉脑后一轻,眼前就出现了一个人影。 封易的两颗獠牙从口中伸出,背后的双翼扇动,双脚始终没有踏到地面。最恐怖的是,他的翅膀明明在扇动,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这,这是……”男子的眼神中首次出现了惊恐。 这不是他能够对付的东西。 “说出你的名字和来历。”封易的獠牙随着他的声音上下颤动着,在这没有月亮的夜晚,展现出一种诡异的光泽。 男子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血迹。 “原来是这么个玩意,那就好玩了。”这个知识分子一般长相的男子说完就倒下了,没留下半点声息。 封易皱了皱眉,他把手伸到了那位妙龄女子的头顶上,轻轻的敲了三下。 女子悠悠醒转,却被突然从地上冒出的紫气一熏,失去了生机。 “同伴灭口吗?”封易自言自语。 “当然不是同伴,”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却是用的逼音成线的手法:“你我的事情,可不能让这些低贱的人类所看见。” 封易把眼光投向声源处,虽说他没有天眼,但是天生的体魄让他的视力远胜常人。 一个骑着玉盘的风骚角色从远空飘来,使了些低级的障眼法,蒙蔽了普通人的双眼,却没办法瞒过同为修士的封易。 看那浓浓郁郁的紫气,估计也不是个简单角色。 “早知道就做的隐蔽点了。”封易摇头,把季沧海的做的护身符收好。 弄坏了可就要跑路了,这才来没两天呢。 …… “这家伙喜欢收集石头,几乎都放在这里了。”月兔看似揶揄的怀念语气再次响彻季沧海的识海。 “别急,等我先爬上来。”季沧海正在奋力攀爬,力争上游。 这是满满都是石头的世界,季沧海刚一进来就被两块石头夹在中间,差点挤死。 月兔解释道,这是兔子的入口,兔子即使化为人形,也是娇小玲珑类型的。 季沧海:“……” 终于,在爬上最后一块石头之后,季沧海看到了这个石头世界的全貌。 第60章 石头也疯狂 “我,真是……”季沧海看着这个地方,心里满满的卧槽。 大石头,小石头,中石头……发光的,暗淡的,莹润的……圆形的,方形的,不规则的……方圆一里,全都是各种各样各色各样的石头。 “看吧,这几乎是那老东西一辈子的收藏了。”月兔看着季沧海目瞪口呆的脸色,真是恨不得走出来把他的下巴拉上去。 真是太丢我上清派的脸了,这点小事也值得大惊小怪。月兔看着千千万万的石头,忆起当年那货,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所以,你所谓的一场造化在哪里?”季沧海明显面色不善,全是石头,哪来的机缘造化? “这我可帮不了你。”月兔翻了个白眼:“都说是机缘造化,怎么可能直接给你,你还是自己去找吧。” “不对啊,我这都走到最高点了,不是应该有什么天光从顶上落,一下子把我灌顶灌成绝世高手的吗?” 月兔看了眼发光的穹顶:“嗯,天光是有的,只不过没有灌顶。” “话说你怎么老想着灌顶灌顶,这样子你谁都打不过好吗?” 季沧海呵呵一笑,没回答。 “怎么找?” “这里的石头,非常非常多,想必你也看见了,”月兔说:“只有一个适合你。” “什么玩意?”季沧海一跃而起,这不是找茬吗?几千万颗石头里找出一颗,怎么不叫我去摘星星啊! 欸,脚下好像有什么滚了过去。 于是,令季沧海的下巴合不起来的一幕发生了。这里的石头,一颗两颗的,开始了愉快的滚动。整座巨大的石山,开始了重塑的过程,小的往上跑,大的往下跑,然后又互换位置,像一颗颗调皮的跳跳糖在舞动。 这乱舞的过程啊! 看得季沧海嘴角不住地抽搐。 直到一颗石头撞到了他的脚上。 “喂你挡着我的路了!”石头里有一股意志溢出,直接通告了季沧海。 “哦,对不起。”季沧海下意识地让出路来。 石头滚了过去。 “不对!你别跑!”季沧海突然醒过神来,瞬间打开天眼,锁定了那块石头。 有意识的石头啊!在这石头山呆了一千年的石头啊,就算不是适合自己那颗,也绝对是找石头的好帮手。 石头好像察觉到了什么,马上就加快了滚动的速度,真是难为它了,一块小南瓜大小的石头,拼命的想挤进那些细小的小石头堆里,就好似鸵鸟遇到危险一样。 季沧海的速度何等之快?在经历了冰火两重天的洗练之后,他的身躯至少也达到了同等级体修百分之八十的境地,比之一般的道修,要快上不知多少。 很轻松的一提,这块南瓜大小的石头就被季沧海抓了起来。 “对不起,大哥我错了。是我不好,不应该主动去撞你的腿,你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吧。”石头刚被提起来就不停地道歉。 “感情你撞我是为了好玩?”季沧海有些啼笑皆非。 “是啊是啊,我在这石头山里已经有五百年没见过人影了,很寂寞很空虚甚至还有点冷啊,撞一撞生人找点暖气啊,对不起了。” “也行,我不找你麻烦。”季沧海再不济也不至于跟块石头过不去:“听说这里有个机缘,有块石头适合我的,你有听说过吗?” 石头没有表情,但如果他有的话,一定是满脸不屑:“你以为这里是哪呢?传承宝殿?哪来的机缘给你撞。” “我听人说,撞到的就是机缘。”季沧海不仅不生气,还笑眯眯地说:“是不是把你砸碎了,就能砸出个宝物什么的?” “对不起我错了!”石头立马认怂:“我不应该嘲讽你,要不您放我下来,我这就帮您找?” “放你下来?真是抱歉啊,”季沧海呵呵一笑:“这里都是石头,你跑了我可怎么办?” “不可能的。”石头传来意志:“现在斗转星移已经停了,我也跑不掉了,石头们都各就各位了,就我一个跑了太显眼了。” “那行,你看有什么机缘,都给我找来看看。”季沧海也不怕它飞了,就放到地上。 于是,这块石头开始了慢悠悠的滚动,他一直滚,一直滚,滚到了一块发光的石头旁边:“你看它适不适合你?” 季沧海捡起这块会发光的石头:“没什么感觉。” 于是石头又向前滚,滚到一块像是玉石的石头旁边:“那这块呢?” 季沧海捡起:“没感觉。” 于是便是重复来重复去。 “这块?” “没感觉。” “这块?” “无感。” “这块?” “没” …… “天哪,”石头几乎把山上比较显眼的石头都滚了一遍,还是没找到任何能够与季沧海产生共鸣的石头。 也真是委屈了这块不规则的石头滚了那么久,就差没滚成鹅卵石了。 “不找了。”石头很泄气:“就你这资质,这些高级的石头你都没反应,你没救了。” “以前有什么共鸣的先例吗?”季沧海问道。 石头哼哼唧唧地说:“呵呵,还不是吗?你之前来到这里的那位拿走了一块源质石,共鸣之后修炼速度肯定是蹭蹭蹭。” “你是在说这个?”季沧海把玉坠从胸口处拿出。 “见鬼。”石头若是有眼睛,那一定是瞪的圆滚滚的:“那么天才的修士居然有这么水的传人?” “你这是在嘲讽我诶,能不能不要这么理直气壮的。”季沧海挠了挠头:“不然我就只能带走你这块会说话的石头了。” 石头也没办法:“我要是能被带走,早就出去了,还肯等个一千年?” “那你再试一次嘛。”季沧海约莫看透了这块石头的身份:“总得找一块的。” “找不到了找不到了。”石头好像是认命了:“你又没什么特殊体质,跟这些石头都没得共鸣。” “那要不给我弄块大大的,硬硬的,我出去之后用来砸人?”季沧海另辟蹊径。 “这个,”石头有点无奈:“如果只是找到一些凡石,你是没办法带出去的。” “为什么?” “凡石呢?是老大用来装饰的,这些不寻常的石头才是老大用来给后辈子弟们修行的。”石头传来了叹气的意思:“你怕不是要空手而归了。” 久不出声的月兔终于露了一线口风:“你让这块石头给你去找一下,一片银沙。” “一片银沙?”季沧海脱口而出。 石头抖了一下。 太取巧了吧! 第61章 遇玉 玉盘从空中缓缓的飞来。 御器飞行,蜕凡境修士的标志之一。 封易站在天台边沿,任由夜风吹拂着自己的头发。 他的眼睛闪过一道蓝光。 玉盘上盘坐着一位男子。他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颜值的话,五分上下,多一分就帅,少一分就丑,哪里像修士,分明是一个都市里最平凡的员工。 尤其是那一身不贵也不便宜的西装,愈发显得如此。 玉盘飞得不快,但是很稳当。 这是神识的稳定,也是岁月的磨砺。 老家伙最难对付。封易面无表情。 他的翅膀不知何时已经收回了背后,不知缩到了哪里。 “这位道友你好。”玉盘不断的缩小,最终落回这个大众脸的手中。 “你好。”封易仍是面无表情。 “不用如此拘谨嘛,”大众脸显然是个自来熟:“都是同道中人,就不需如此戒备我降妖除魔了。” “道友有何贵干?”封易瞥了眼地上躺下就再也爬不起来的两位,不知转过什么念头。 “你居然在为这些小事烦恼?”大众脸有些惊讶:“这可不像是一位蜕凡的修士。” 封易静静地看着他。 “你很着急吗?”这位平平无奇的男子毫不在意封易的视线。 封易的手一滑,滑到了膝前。 一根三寸长的骨剑顶在封易的指甲上。 “器修?”封易手指微曲,一下弹指,就把骨剑弹了出去。 “道友好眼力。”那位平平无奇的男子竖了个大拇指:“看来你是我的大机缘啊。” “终于有机会补上那个遁去的一了。” “器修啊,”封易收回了自己修长的指甲:“你有没有听说过汽修厂啊?” 那块玉盘瞬间飞起,护住了男子的胸口。 一只泛着灰色光芒的拳头直直地锤在了玉盘上。只听得清脆的一声鸣响,这位都市里最平凡的员工先生,便倒飞而出,落在了一片宽阔的大院里。 三只巨大的香炉,伴随着还未彻底冷却的香灰,在空气中散发着些微的香气。 “真香。”男子笑道。 封易一个振翅,瞬息之间就来到了城隍庙的门前。 一柄两寸长的骨刀从地底下斜劈而起,黯淡无光,像是骨质疏松的病人身上剥下的骨片。 封易一个闪身,避过了这柄骨刀。 玉盘悬浮在男子的身前,绿中透红。 “我还是先自报家门的好,”男子身前只有这么一块玉盘,却丝毫不担心急掠中的封易:“在下紫薇宫骨真人,蜕凡境修为。” 封易理都没理他,只是一味的在几只香炉间闪动。若是有人能够用超高速摄像机拍摄的话,便会看到三柄形态各异的骨兵在封易的身边穿梭。 封易祭出了尸妖之翼,却只能堪堪避过这些个骨兵的追袭。三柄骨兵,最为迅猛的,就是那薄如蝉翼的小剑。它每一次的飞行轨迹都是直来直去,速度却是疾如闪电,简直就是凭空而来。 其次就是那柄小刀。也不知道是用何种骨骼制造,虽说只有两寸长,但却硬是透出一种厚重的感觉。它一时隐遁于地,名声不显,却在封易最刁钻,最难防的角度出现,再以堂堂正正的霸道攻势,砍出长长的刀弧。尚未近身,封易便已经被那遥遥而至的刀气刮伤了脸颊。 最恼人的还是那柄骨针。封易认出这柄骨针的来历,约莫是以碧血蛇脊椎中段的一片针骨为底,再加上无数的阵文符篆,修成的隐杀利器。 饶是尸妖一族铜皮铁骨,也不敢随意以身体搏杀这等兵器。 男子盘坐在地,玉盘上有红点一枚,绿点三枚,正在紧张刺激的彼此腾跃。 封易却不急于进攻,可须知身前三尺乃修士最为危险之地,无数的底牌,最后的手段,可都统统汇集在这三尺。 不可不慎。 男子手也不动,身也不动,连眼睛都闭了起来。玉盘上,那三点绿芒的跳动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围绕着中间的红点不断地绞杀,却依旧没能建功。 封易的身形也越来越快,原本还能见到人形的他现在只剩下灰蒙蒙的残影,与三柄无声无息的杀器交缠在一起,他那双削铁如泥的翅膀,也在空气中与骨兵们交织出无声的火花。 一时间,整个城隍庙里火花四溅,群魔乱舞。 骨真人突然抬头,睁开了一只眼睛。 玉盘上的绿芒陡然再现,硬生生多出了三点。 在香炉下埋伏多时的三柄骨兵终于发动,一出来便是雷霆重击。一柄小骨锤,一杆小骨枪,齐齐出现,左右夹击。 透骨针定定的悬停在封易的下方。 骨刀斜劈,带着狂乱的刀芒。 一柄小剑从天旋下,带着刺耳的风声。 最后是一根小骨棒,不见有何动作,却散发出比其余五柄骨兵更加威严的气势。 要是季沧海在这,一定会跳脚骂娘。 这一个邪修用个屁的降魔杵! 封易的四维上下,皆被锁死,动也是死,不动也是死。 这就是器修的恐怖之处。他们的肉身或许没你一般厉害,法术也没你使得一半好,但是就是能让你在那些恐怖之极的兵器下吃亏。 像这位分心六用的修士,便是器修中最难缠,最讨厌的那种人。 封易还是动了。 他的身形猛然一缩,那双骨翼一动,把他连头带脚统统裹在了里面。 他灰色的尸气中忽然多了一抹蓝色。 灰暗的夜空中也多出了一点什么。 六柄骨兵齐动,没有给封易留下半点喘息之机。 但骨真人的动作却骤然一僵。 “蓝眼?”他睁开了另一只眼睛。 一只骨质的的鼎炉凭空出现,把所有的骨兵都压得加速。 小剑最快,率先接触了封易的身体,随后是小针,小刀…… 六柄骨兵齐齐发力,洞穿了封易原本坚不可摧的骨翼。 灰暗中带着一丝幽蓝的尸气从洞穿的孔洞里飘出来,一直飘到空中。 六大杀器带起的风也没能吹动这些半灰半蓝的诡异能量。 玉盘上,六枚绿芒已经合为一点。 红点却消失了。 第62章 肚包鸡 骨真人看着那幽蓝幽蓝的尸气,眼神里说不出的凝重,所有的骨兵都重新飞了出来,从那片残破的尸妖骨翼里。 可他还是感觉有点悚然。 这是他对战同等级修士时,第一次出动了五柄以上的骨兵,还没有成功的。 那双残破的翅膀里,还在不停的散发着尸气,好像个无底洞一样。 真像个破球。 小剑回到了骨真人的身旁,毫无规律地四处游动。小锤和小刀也都各自消失,潜伏起来。 骨翼里什么都没有。 “你不是要取机缘吗?”封易的声音从城隍庙的大殿处传来:“那就过来吧。” 骨真人一步步走了过去。 “还不错。”他身边只剩下那柄小剑,威胁却不减分毫:“只有这样,你才能更有价值。” “我早该想到的。” 封易的眼泛起了蓝光:“你确定,你打的过我?” “打不打的过,试试才知道。”骨真人终于把封易试作同一水平线的对手:“你不过初入蓝眼,能发挥出几成实力?” “说不定因为破境,你的尸气都消耗的七七八八了吧。”骨真人笑笑。 封易抬手,一道指甲飞出,把地底下准备飞出的骨刀架住。 他不打算废话了。 “知道我为什么敢以器修的身份来接近你吗?”骨真人灵识一动,骨刀便潜回地下:“要不要猜猜看?” 封易背后没了那双骨翼,却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双腿一蹬,整个人就如离弦之箭,直射骨真人的方向。 仙人一步,便是万里。 封易一步,在这窄小的庙堂里,随便到哪里都没问题。 可问题是他没到。 “缩地成寸?”封易眼中一阵波动。 “是咫尺天涯。”骨真人笑眯眯的说。 那只雪白雪白的骨鼎在空中悬停,无数暗红色的阵文从鼎内流出,倒像是一个种植藤蔓的水桶。 封易身周一丈的地方完全被这些暗红色的阵文覆盖,一步能跨出的距离连看都看不清。 “奇怪了,要是别的尸妖,早就该化形了,你怎么还保持着弱小的人类形态?”骨真人伸手托住小鼎,盯住了封易。 封易没有再试图动作,他蹲了下来,把手按在了地上。 “再不化形,可就没机会了。”骨真人一脸猫捉老鼠的表情。 忽然,他的身体一阵颤抖,从原地避开。 无数道灰色的轨迹从地底下生出,在原地形成了一道囚笼。 即使骨真人的神识经过器修的锻炼变得极为敏感,依旧没能完全躲过这一个囚笼。 他的左臂被其中一道轨迹滑过,显出深可见骨的伤口。淡紫色的血液从中溅射出来,落在地上,腐蚀出几点坑洼。 “嘶。”骨真人落在城隍老爷像的下方,伸手捂住左臂。跟尸妖作战,最麻烦的就是那附骨之蛆般的尸毒,先前他用语言诱敌深入,本是抱着拖入符阵中消耗的心理,没曾想却被这浮动的灰色轨迹伤到。 不能再拖太久了。骨真人看着封易的手,心中再次警惕。 暗红色的符阵没有丝毫消耗,显然是封易并没有对符阵做出任何动作。 再撑上一会就行了。被隐藏在他身后的玉盘上,无数道光芒闪烁。 得到了这只蓝眼尸妖的骨骼,自己不出三年,便可以直接突破金丹。 这便是机缘。 所以,无论是什么危险,都值得冒一下。 封易仍旧是蹲在地上,单手撑地。在骨真人看不到的背后,已经是血肉模糊。 骨翼是尸妖一族天生就有的,相当于人类的手脚,硬生生脱去,就等于断去肢体。 换作个普通人,早已痛不欲生。 可封易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 就像座万年不化的冰山。 不知为何,白天香火繁盛的城隍庙,到了夜里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更不用说别的。 骨真人盘坐在城隍老爷的塑像下,骨鼎重新悬在他的头顶,手中的法器换做了玉盘。 一道道绿芒已经布置完毕,开始了交融。 封易的身旁,无数绿色阵文浮起,与原有的暗红色符文交相辉映,又互相融合,居然形成了真正的藤蔓。 就是那红绿相间的颜色,看上去就像碧绿的藤蔓在不停地滴血,瘆人得很。 骨真人站了起来。 他的眼睛里有无数的点和线,联结起来化作阵纹,烙印在虚空中,齐齐刺向封易。 藤蔓是自然界里的强者,见缝插针,绞缠树木,都是一等一的能手。封易不动弹,这藤蔓便一点一点地穿透封易坚逾金刚的体魄,就像叶芽突破顽石的封锁。 封易是尸妖,与普通人的血液完全不同,可那结构特殊的身体,依旧流出了淡蓝色的鲜血,再以极快的速度被藤蔓吸收,再深入。 除了坚硬的头骨,他全身各处都被藤蔓插入,包括眼耳口鼻诸多窍穴,看起来倒像个生命垂危的病人。 插满了管子。 感受到封易逐渐衰弱的气机,骨真人心中一直绷紧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 无论他接下来还有什么手段,体内的能量逐渐减少,还靠什么来伤害自己?他抚摸着自己受伤的左臂,脸上逐渐露出狰狞的杀意。 “结束了。”骨鼎和玉盘同时发动,一阵阵的威压散发出去。香炉里原本还有余热的灰烬也终于在这威压面前沉寂,连庙里供奉的城隍老爷,都没有了往日的神光。 藤蔓渐渐掩盖住了封易的身影。 他体内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淡蓝色尸气也在这狂吸滥夺下消耗殆尽。 但他的姿势一点没变,一手撑地,一手横握在胸前。 他的体内已经被藤蔓的生长破坏了七分,只剩下那些白玉般的骨骼还算完整。 由于口中被塞满了藤蔓,他没办法说话。但他还是用了一种奇怪的办法发出了声音。 “我挺讨厌在战斗中说话的,因为我们体修比较像凡人中的武者,战斗时靠的就是那一口气。”不知是不是发声方式特殊,封易的声音有种令人牙酸的刺耳感。 “不过为了习惯人类的生活,我也逐渐多说了很多话。” “结束了?这话不归你来说!” 随着声音落地,整个大殿开始了坍缩。 就在一瞬之间。 第63章 碧海银沙 “作弊,你这是赤裸裸的作弊!”石头一听就想拍桌子。 “可你不是说好了肯给我点石头吗?”季沧海做了那么多年生意,鬼精得很。 “可那是一片沙子,得有多少石头啊。”石头对自己这些同类感到抱歉。 显然,这不是一块会做生意的石头,虽说唉声叹气的,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把季沧海带到了那片银沙旁。 “看看吧,你能带多少就是多少了。”石头滚到一旁,像是生闷气了。 都这么老了还是个小孩子性格。季沧海腹诽,怕不是返老还童了。 要说这片银沙,也不知道是当年那位大能从生命地方取回来的,大约有三丈见方,全是细腻如粉。 这是女子化妆用的粉底,还是大能带回来的至宝? 季沧海硬着头皮,把感知落到了这片银沙上。 “开始了。”月兔终于看到了这片多年前就好奇的银沙。 沙子,是自然界中最常见的东西之一,什么沙尘暴啊,海滩啊,戈壁啊,都少不了它。 能被那位不知名大能收藏的沙子,自然也不是什么普通的沙子。 季沧海的神识一触碰到这片沙子,就收不回来了。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被分成了无数的碎片,哦不,应该是灰尘般大小的细粒,分别飘入了这每一颗沙子里。 碎尸,已经不能形容季沧海的痛苦。 这是比肉酱还肉酱的存在啊。 月兔把耳朵捂住,不去听季沧海的惨叫。神识被割裂成无数的点,已经是人世间最大的痛苦之一,十八层地狱中也少有能与此比肩的刑罚。 反正也不会真正破碎,叫就叫吧。 正因为是如此,季沧海发出的最后一声惨叫,就更加的恐怖。 这是无尽苦难加身,在灵魂深处喷射而出的呐喊。 “以为有好老师好功法就能平平安安的直达仙境?”月兔露出了真真正正的的嘲讽。想起季沧海在那间小出租屋里向封易说出的那番话,他的眼里就是满满的嘲讽。 和不易发现的一丝悲怆。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季沧海发出了这声惨叫之后就陷入了沉寂,可月兔的行动却没有因此受限。他的神识也不知道是什么级别的,透出这所谓的源质石,丝毫没有阻碍。 石头又抖了一下。 “别装了,听了你那些装腔作势的话,就知道是你。”月兔对石头说。 季沧海以为石头是这个秘境的主持真灵,已经非常接近真相了。 但真相却更加叫人惊讶。 石头没说话,像是什么也没听到。 “一千年的老伙计,都不肯出来见一面,你是够他娘的窝囊了。”月兔的嘴欠的很。 “你好意思跟我说窝囊?”石头沉寂了一会,终于出了声:“除了那些走掉的和死掉的,谁不是窝囊?” “五百年前你以为我要做什么,居然连面都不肯见?”月兔的声音很不爽,很不爽。 他已经忍了五百年。 “若不是天道即将有变,你以为我敢出来冒险跟你见这一面?”石头的语气不见了刚刚的谄媚,与月兔的气势分庭抗礼。 “你究竟在怕什么?”月兔不能理解:“天道无论怎么变都会留人一线生机,那时候已经过了五百年,怎么可能会再来轰杀你?” “我不是怕天,我是怕你。”石头在沉默了很久之后再次开口。 “怕我?我是你师兄,当年我们灵部在宗内,就是我们五人最为团结,你居然怕我?”月兔的耳朵都气得竖了起来。 “看来你还什么都不知道。”石头透过一段神识片段。 月兔接收过来。 良久,他的声音多出了一种颤抖。 “这他娘的,是谁?” …… 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自然也不会有两颗一模一样的沙子。 所以,困住了季沧海的这片沙子,也都不是一模一样的大小。 季沧海的神魂,便是照着这里最为微小的沙子去分割的。真一境的神魂已经初展规模,尤其是季沧海在石阶上经历的那一场大雨,更是令他的神魂无比的稳定。 稳定的化学元素不容易发生反应,稳定的神魂就不容易溃散。 季沧海的碎片神魂落在了最微小的沙粒上,不停地流动着,像是在做着布朗运动。 无数的沙粒左右摆动,上下摇曳,组成了一道道无规律的波动。季沧海的神魂便在这片沙粒中游来游去。这些神魂碎片已经失去了季沧海的属性,只剩下了最原始的生机,在沙粒中传导。 如果就是这样下去,季沧海的神魂不出一个时辰,便会流失掉所有的生机,彻底归寂。 但这不是沙子的本意。 在运动中,小一点的沙子滚动几下之后,便融入了大一点的沙子中。以此类推,这些沙子一层一层的堆叠起来,一颗一颗的,像俄罗斯套娃一般,套在了一起。 俄罗斯套娃,季沧海也不知道有几套,不过这些沙粒是九九一组的,合成之后,季沧海的神魂,便入主了每一颗沙粒。 于是,这里便缩小了九倍。 随后,这些沙粒像是一颗颗小分子组成蛋白质一样,联结,拼合,不停地重组。连带着,季沧海的神魂便不停地重组,分开,像是面粉被揉搓过之后,形成面筋。 也就是越来越强韧。 痛苦,已经不存在了。 没有意识,就没有痛苦。季沧海连基本的感知都消失了,既不知道自己的逐渐强大,也不知道自己承受了什么。 大道无情,大巧不工。 …… “你还在为了上清派而培养后辈?”石头看着那一片沙子,和狗啃泥姿势的季沧海。 他没有头,更没有眼睛鼻子,但月兔就是知道他在注意着季沧海。 “你也知道,我就擅长这个。”月兔从先前的震惊中恢复了平静。 不过谁知道他的内心怎么想。 “我相信你。”石头愿意把那段记忆传给月兔,也是选择了相信月兔。 “可这有什么用?”月兔失笑:“我都还不知道,这究竟是哪个混蛋?” “我从来没有害怕过天劫,升仙劫对我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石头说:“但我还是失败了。” 月兔突然说:“其实我这里还有两个人。” 石头又是一抖。 “谁?” “金乌和她。” 石头抖了三下。 “我……”石头说了一个字,又久久不语。 “你什么你?”月兔就想冲上去抽他两个大嘴巴子:“你走不走?” “你让我想想,信息量太大了。”石头算是听到了不知是最好还是最坏的消息。 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乌龟,他表示要考虑清楚。 第64章 战后 整座大殿,在一瞬之间坍缩,就像泄了气的皮球。 骨真人袍袖一挥,六大骨兵重回身边,结成七修阵,竭力保护自身。他看得出来,这个坍缩至少是蜕凡境巅峰的全力一击或者是好几击。 他还没有自信到可以同阶无敌。 原本金碧辉煌的城隍庙宇,在封易和骨真人这两个蜕凡境的大修士手下,早就该破坏殆尽,若不是这两人都追求精确打击的话。 但它最终也还是没逃脱倒塌的命运。 大殿一边坍缩,一边露出雪白的骨壁,就算知道这是能量形成的,骨真人也不敢怠慢,七修阵运转到极致,露出白中透紫的光华。 虽说他一直言语上有所托大,但时时刻刻都在防备着封易的后手。 这也是他谨慎的一面,靠着谨慎,他才得以从一个小道童成为今日有望冲击金丹境的修士。 哪怕曾经用了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也比不上金丹大道来的重要。 片刻之后,整座大殿,除了封易和骨真人,再无完好之物。 白中透紫的七修阵,也停止了它的运转。 骨真人顾不得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咳咳咳,咳咳咳。”他不住的咳嗽,还咳出了大把大把的鲜血,好似不要钱一样。也不知道他的体内究竟有些什么东西,这些血液的毒性极为强烈,竟是把地板都腐蚀出了深坑。 封易身上的灵力藤蔓也在那一下大坍缩之间消失殆尽。他也躺在了地上,出气多,入气少了。 再咳了几口。鲜血骨真人强撑身体,站了起来。即使摇摇欲坠,这场战斗的胜利者,仍旧是他。作为一个谨慎的,他在庙宇外面早已设下隔音阵法,城隍庙边没有高大的建筑,即使它倒下来,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找到这里。 就算找到了,不过是像外面那两个想来这里借宿的流浪汉一般晕倒。 “你可还有遗言?”骨真人不想再浪费时间。 体修作战,全凭一口气,只要诱得他说话,骨真人就能一举破敌。 封易的脸也在这次坍缩中沾满了灰尘。他的鲜血都被之前的藤蔓吸走,看起来就更加苍白了。 “说吧,再不说就没得说了。”骨真人全身气机都在积蓄,准备一举击破封易的核心。 体修的身体就类似件法宝,总是需要发动机的。 “要不,你肯不肯好心地告诉我,明明你身上的灵力都被抽的一干二净了,还能发动那般强大的修技,是为什么吗?”骨真人突然好奇了。 这几乎是最好的反杀大法了。 封易的一双死鱼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却没有吐出半个字。 “封易?封易?”一个女孩的声音从城隍庙口传入:“你是在这里面吗?” 骨真人猛一回头,已经设置了两重阵法,还没能挡住这个女孩? 就是现在。封易心中一动。 一双破烂的骨翼忽然启动。尽管已经被骨兵捅出了许多大小口子,但是这双骨翼的硬度还是杠杠的。 毕竟不能老是用器修的法器去衡量身体的硬度嘛。 骨真人只是一个失神,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他只来得及祭起那个雪白的小骨鼎,挡在自己的胸前。 带着幽蓝色的尸气,骨翼就如一架狂乱的飞机,从原地直飞过来,狠狠地撞击在骨鼎上,再斜飞出去。 骨真人已经耗去九成的神识再控制不住骨鼎,被这只雪白的重物,狠狠地打在自己的胸膛上。 在之后,他就被自己的法器打得高高飞起,撞在尚未倒下的院墙上,躺下了。就这一下,至少砸断了他左胸所有的肋骨,并且穿刺到了心脏。 他大口大口地吐血,仿佛这血液真的不要钱。骨鼎落在地上,被他吐出的红中带紫的血液染上,越发的妖冶。他辛苦积累的气机反而成了重伤最直接的导因。 充满气的气球总是比较好戳爆的。 骨翼斜飞回头,重新落在了封易的背后,好好地收了回去。 尸气一动,封易就重新穿好了衣服。 果果一走进来,就看到了一地狼藉的画面。 “怎么,回事?” 封易尸气一动,至少表面上就已经正常了,内里的伤势就无人得知:“别太靠近,这里有坏人。” 果果是个很听话的孩子,说不动就不动,就站在庙门口的檐脚下。但她还是露出个头,有些害怕但又抵挡不住好奇。 封易向骨真人走了过去。他好像已经吐完了那些毒血,把身体蜷缩在墙角,最落魄的流浪汉也不过如此。 “可有遗言?”封易把这句话反赠回给他。 骨真人抬起头,怨毒之色多得从眼里溢出来。 “你是不是傻,你先动手的还能恨谁?”封易完整继承了季沧海的讲道理。 可能这些邪修的心态跟普通的人不大一样。 完完全全的精神病心态。 “哼。”骨真人的嘴角露出一抹邪笑。 这具身体已经完全朽坏了,对于一个致力于金丹大道的修士来说,他不打算再接受这具身体。 他做了一个决定。 封易的拳头没有在刚刚的战斗中受到太大损伤。携着无与伦比的巨力,拳头狠狠地砸在了骨真人的身体上。 “轰”的一下,整面院墙,连带着骨真人的肉身,被这一拳彻底轰成了齑粉。 果果捂住了嘴。 天哪!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封易杀人了! 虽说她的生命前十几年都在马戏团里度过,可这并不影响她对杀人这件事情的看法。 会被抓的! 但下一刻,她才想起封易的动作。这,一拳就轰爆了一栋墙?果果的嘴合都合不拢,这是神仙不成? 封易虽说轰杀了骨真人的肉身,但他的眼神依旧紧紧地盯着被自己一拳轰出的大洞。 一只雪白的骨鼎从里面升起来。 一股暴戾的意识从里面透出来:“你叫封易,是吧。” 封易毫不犹豫地就是一拳。 骨鼎一闪,这拳便落了空。抛却了所有的骨兵的他,变得比以往更加纯净。纯净,往往就代表着强大。 即使他现在并不是巅峰。 “看你的状态,也是强弩之末了吧。”骨鼎中的意志在脱离了肉身后越发暴戾。 封易看到了骨鼎中的玉盘,正在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先收你点利息,下次再收你的全尸!” 封易又抓住机会,背后骨翼一展,双双劈在了骨鼎上。 带着蓝色尸气的双翼在雪白的骨鼎上划出两道深深的划痕,让骨鼎里的意志再次受到重伤。 但就是借着这股力量,骨鼎倒飞而出,冲向了果果的方向。 封易背后的骨翼瞬间断裂,跟着飞出,后发先至,反倒挡在了果果身前。 骨鼎也不与它纠缠,只是把鼎口一扬,不少骨粉飞出。 骨翼连斩,斩出一道旋风,刮走了大部分的骨粉。 但灰尘这种东西总是有那么一点遗漏。 封易随之而至。他暂时奈何不了骨鼎,但也不能让意外发生在这个自己亲手带回的女孩身上。 骨鼎高高飞起,速度快得令人发指。 一枚铜钱不知从何而出,击在骨鼎上,嵌了进去。 骨鼎似是感到了什么恐怖,一刻不停的加速飞行, 铜钱的主人不去追,却是来到了这被毁的城隍庙里。 “这下就闹大了。”这个中年道士看着一地狼藉,眼角抽动。 第65章 善后 季沧海的神识在不断地被揉搓之后,越发的强韧。 直到重组的那一刻,他终于发觉了自己的变化。 原本最远只有三十米的神识感知范围,现在轻松可达百米。 换言之,他的感知,已经追上了蜕凡初境的修士。 “舒服吧。”月兔的声音降临。 “舒服你个……不能骂前辈。”季沧海忍住了骂娘的冲动,怎么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先前的痛苦似乎都在重组后淡忘了不少。 绝对是人类的自我保护机制在起作用,忘记那时的痛苦,来保护自己脆弱的神经。 “其实不能这么说。”石头搭腔:“我反倒觉得,你这次最大的收获不是神识,而是那种痛苦的经历。” “这又怎么说?”季沧海知道石头肯定是个厉害人,就想听听他的说法。 “你想,你的神识经过了这种无比的痛苦,再去感受其他痛苦的时候,就不会有太过强烈的反应,对不对?”石头娓娓道来:“蜕凡境的时候点燃道火,要承受烈火焚身之苦,金丹破元婴,要承受灵魂出窍之苦,虚空境要承受万古孤寂之苦,最后还有断身破魂升仙劫,这些都是满满的痛苦。” “要是你连这些痛苦都撑不过去,你还修个屁的仙。”石头的话还是粗中有细的。 “我……”季沧海目瞪口呆,修仙还得经历这么多苦难? “你以为仙人是那么好成的?”月兔插嘴了:“就拿你身边这块石头来说吧,他的出世就经历了天火焚身和万鬼噬魂两大劫,更不用说后面的练血炼魂之苦,才堪堪成就不朽身。” “快快丢弃你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真以为修仙是玩游戏啊。”月兔用鼻孔出气。 “不知功满归何处,直跨虬龙上玉京。”石头没有人形,却硬生生地给季沧海一种仙人出尘的气势。 季沧海没有沉默,也没有被困难吓到。 嬉皮笑脸,那是他给自己戴上的一张假面。 世人千万,谁不是戴着面具前行?若不是戴着面具,又怎么能挡住眼睛里的泪水和外界恶毒的风? “现在去哪?”季沧海问:“是继续往南呢,还是前辈们有别的安排?”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呗。”月兔说:“修行的是你,又不是我们。” 季沧海呵呵一笑,决定往南。 “等一下。”石头突然说:“还有一件事。” 话还没说完,下面就传来了一阵强烈的波动。 有人要结金丹了。 “就是那个红色瞳孔的孩子啊,”石头说:“他一直在压制自己的境界,希望能在这炼妖池里突破,吸收掉完整的血石钟乳。” “那这小子算是赚大了。”月兔也相当了解这里:“那小季,你也就先在这里再逗留一会,感受一下他人结成金丹的法则规律吧。” “别人的法则也能促进我的修为吗?”季沧海从没听过这个说法。 “听说过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吧。”石头赶紧说话,挡下月兔准备的发飙:“多看看多学学总能成才的。” 这是高中老师来着呢。季沧海总感觉石头更加的靠谱。 话不多说,他盘坐下来,开始感悟结丹时天地所泄露的法则。 …… “啧啧啧,这事情就严重了。”中年道士从庙宇外走进来:“整座城隍庙都被你们打掉了,很难修啊。” 封易一步挡住果果的视线:“你是……” “我道号流离,你叫我流叔就行。”中年道士满嘴都是不合常理的话语。 “要我赔偿吗?”封易想了下自己空空的钱袋,有点忧郁。 “这个,就不用了。”中年道人的话虽然怪了点,但总是令人放心:“上路的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善后的?”果果见没有危险,也就探出了个小脑袋:“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我们是九局的。”中年道士的话又惊了两人一下:“就是专门负责处理辖区内修士引发的事故的单位。” “工资又少,福利又差,不是什么好单位。”一个高高的黄衣男子从地下探出个头:“千万不要被这老货骗去……” “咚”的一下,黄衣男子被流叔飞身而起,一脚踩回地下:“咳咳,我们来谈点别的。” 饶是封易这等心境古井不波的人,脸色也变得奇怪起来。 这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不靠谱了吧,那人会不会被灭口啊。 黄衣男子被踩下去后,又马上从另一个地方冒出了头:“福利差还不让说……小心我罢工。”很明显的,黄衣男子的底气就不足了。 毕竟道士才是老大,万一安排点什么了不起的任务让他去做就完蛋了。 道士几乎就想玩一下打地鼠这个游戏,不过想想还得靠他善后,就忍了下来。 “干活干活,叫你来不是吹牛的,”中年道士拿出一张照片:“照着上面的去重建一下,快点,不然明天有人来上香发现奇怪就完蛋了。” 黄衣男子却看也不看那张照片:“我也是小城的老居民了,还要靠照片修复就有点对不起父老乡亲了。” “你搞得定就成。”道士是个实干派,也不管黄衣男子到底是靠照片修复还是靠记忆修复,就朝着封易说:“小伙子,过来一下,我们谈谈。” 果果才躲在封易后面偷偷的笑,这看到被约谈了,又有些担心。 “没事,”道士看着果果,露出个微笑:“你男朋友没犯什么大事,聊聊就成。” 果果瞬间就红了脸。 转过墙头,道士从倒塌的墙根处捡起一块砖头,拍了拍,坐了下去:“小伙子不是本地人吧。” “嗯。” “对这里也不是很熟悉吧?” “嗯。” “这次受伤也不轻吧?” “嗯。” “诶小伙子很诚实嘛,我以为你会隐瞒事实的。” 封易很有耐心的点头。 “受伤了总得需要点补品吧,比如新鲜血液之类的。” “你给我?” “我可以给你,但前提是你要来我的单位干活。”中年道士表现出了寻常修士所没有的包容之心。 没有哪个正统修士会和季沧海一样包容一个尸妖。 但眼前这个道士有所不同。 他效力的对象是国家,似乎并不在乎这种正常修士眼中的正邪之分。 不管你出身如何,只要能够为国效力,他就能接受你。 封易倚着墙角:“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道士正色道:“我们缺少你这样的人才。” “容我考虑一下。”封易说。 “可以。”道士颔首。 另一边,果果在看着黄衣男子如何修复庙宇。只见他盘坐在地上,不断地吸收着周围的砂石,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果果捧着小脑袋坐在庙门口,看着黄衣男子在做什么。 这些砂石受到黄衣男子的气机牵引,开始旋转,并带动着周围所有的石头沙子开始重组。 “哇哦!”果果再次睁大了眼睛,看着这逐渐重组的庙宇,连带着里边的城隍像金身也都重新树立了起来。 “这跟原来可是一模一样。”黄衣男子笑着说。 …… 天地之间的道则渐渐散去,赤瞳男子终于突破。 与此同时,一只手从地底下伸出。 第66章 求救 绝望着,徐永昊再次不受控制地拿起手机,向季沧海拨出了电话。 估计又是不在服务区内吧。他如是想着。 “嘟,嘟……”电话接通了,正在拨出。 不是吧!徐永昊心下暗惊,这,躲人就应该好好躲啊,你还跑出来干什么? 他已经把季沧海当成了得罪了那个不知名存在后跑路的人。 一只手从他的身侧穿过,拿起了电话。 徐永昊想挣扎,却再次被那种提线木偶的感觉所支配。除了思考,他再不能做任何动作。 可恶!徐永昊简直被这种感觉激得要吐血。 季沧海已经离开了横断妖界,在石头和月兔的双重指点下,绕开了大部分的强大妖族领地,从一个小角落里跑了出来。即使是这样,他的身上也带上了无数伤痕。 一群猴精,相当猴精地准备洗劫季沧海。若不是季沧海的身体和精神都早非吴下阿蒙,早就被这群筑基到真一境的猴精给扒得内裤都不剩了。 当然,他现在是真元成衣,不用担心衣服没了。 不过,真元成衣还是别老用。季沧海想,毕竟只是幻术类的东西,身上还真没什么感觉。 跑出妖界,他把进炼妖池前藏在角落里的背包也带了出来,换上件正常的衣服,准备往南。 电话却响了。 “你好,哪位?”季沧海也没看手机,直接接通。 “你好。”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我叫离夜。” “有什么事吗?” “没别的什么事,”离夜的声音很随和:“就是想请你来我家聚聚。” “你打错电话了吧。”季沧海脱口而出。 “没错,就是你。”离夜把电话伸到了徐永昊的嘴边:“这里还有你另一个朋友呢。” 徐永昊感觉身上的提线一下子被松开了,他当即大叫:“季沧海,你他妈这个混蛋,居然害得我被抓,我不会放过你的!” “啧啧,好大的怨气。”离夜看着咆哮的徐永昊,又重新把线接了回去。 “你抓他干什么。”季沧海的心头一震。 “抓他就是为了找你啊。”离夜的话有着难以辩驳的逻辑:“南诏市石理区七号。” “欢迎您的到来。” “喂!喂!” 离夜已经收线了。 看着周围群山绵延的景象,季沧海叹了口气。 “南边暂时是去不成了。” 月兔叫住了准备奔跑的他:“我建议你先熟悉一下那堆沙子,不然到了之后没准会出什么岔子。” “嗯。”季沧海点头。 一天后。 季沧海看了看眼前这间别墅,走了进去。 两位带着侍女面具的女子带着他走上了二楼。 别墅很大,也很宽阔,因此这客厅修的也是极为气派。季沧海走上二楼,也就步入了这间客厅。 两位男子已经坐在了沙发上等待着他。 季沧海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他也没什么惧怕,直接就坐在了沙发上:“你不是刚刚被抓吗,怎么有时间坐在这里跟我喝茶?” “托你的福。”刘胜向他举了举杯:“我也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师兄。” “哦,那真是可喜可贺。”季沧海不咸不淡地说着。 “想不到,你为了这样一个普通的小导游,也肯来到这里。”刘胜笑的很开怀:“真是兄弟情深啊。” 季沧海摇了摇头:“谁有那种骂人的兄弟,不过是被抓了一会就大放厥词。” “不为他,那你来干什么?”刘胜居高临下的看着季沧海, “我嘛,当然是来抓你归案的。”季沧海站起身,看着端坐在沙发中的离夜:“既然是你叫我来的,那么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 “解决?很好解决,”离夜终于也开了口:“你断去一臂,自废修为,我们就放你离去,也放了你的朋友。” “不杀你,不把你制成傀儡,已经算是我最大的诚意了。” 刘胜嘴角勾起,自信地看着季沧海。 被抓之仇,眼见得就要得报,怎么能不欣喜? “抱歉。”季沧海挠了挠头,很诚恳地说:“我不会这样做的。” “而且我想你也没这个本事把我废了。” 离夜脸上还是带着那块傩神面具:“真的吗?” “那是当然。”季沧海把手伸进了裤袋里。 “那么,我希望你在见到你的朋友之后,能够有所改观。”离夜拍了拍手。 又是两个带着侍女面具的人上来,还拖着一个徐永昊。 徐永昊眼神涣散,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 “你看,他现在已经变成了我的提线木偶。”离夜的手指一动,徐永昊就把水果刀狠狠地砍向自己的手指。 咔嚓一下,他的指甲便撬的飞了出去。 血肉模糊。 季沧海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你想想,现在只是一片指甲,还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对吧。”刘胜笑的更开怀了:“我师兄答应你,不杀掉你,就是一口唾沫一个钉,再不抓住机会,这把水果刀,就要砍向他的脖子了。” “厉害厉害。”季沧海拍起了手:“这手巫蛊之术,至少也是十年以上的高手了。” “你还算有几分见识。”带着傩神面具的离夜点了点头:“师弟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我给你三秒钟思考,三秒钟之后,就是他的脖子了。” “三!” “二!” “一!” “冥顽不灵。”离夜手指又是一动,徐永昊的手立刻飞起,斩向了自己的头颅。 “要怪就怪你的朋友不够仗义了。”刘胜猫哭耗子地露出了悲戚之色。 “当”声响起。徐永昊的刀狠狠地剁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但却没有出现刘胜想象中的人头落地。 刀翻卷起来,好像是劈在了铁砧上。徐永昊的身体泛出了淡淡的金光,好像突然间就成了佛。 他身上那些提线木偶的线被这层淡淡的金光蒙蔽了,不再阻止他的自由行动。并且,手指上的伤势也随之好转,至少没了十指连心那种恐怖的痛感。 “没想到吧。”季沧海露出了同样开怀的笑容:“出产自云梦泽的五行符篆,这是张金符,看来效果相当的好。” 离夜坐在座位上,带着面具,看不出表情,但刘胜的脸就瞬间阴沉下来,好像暴雨来临前的天空。 是的,他们对修士的手段根本算不上熟悉,自然也被季沧海的符篆建得奇功。 “没关系。”离夜站了起来。他挥了挥手,刘胜就被一位侍女骷髅带走了。 “就让我来见识见识,你有些什么手段。” 第67章 一步之遥 季沧海踏前一步,双手依旧插在裤袋里。 徐永昊被他挡在了身后。 离夜的面具紧紧地贴在他的脸上,像是表层的皮肤。傩神,是华夏西南地区典型的传统信仰,据说拥有着强大的力量,可以驱使鬼神,保卫生灵。 可当这面具戴在离夜脸上时,给人的就是一种阴沉而森然的感觉。 “修士又怎么样。”离夜的手在空中做出了一个诡异的手势:“尝尝我们巫师的力量吧。” 四只戴着侍女面具的红粉骷髅齐齐扑来,长长的指骨能把牛皮都给洞穿。 季沧海的手连动都没动,只是把脚晃了晃。经历了炼妖池的寒冰熔岩洗礼后,他的肉身已经达到了同等级体修的八成水平,完全无惧这些只有筑基水平的低级骷髅。 只是一个扫腿,这些骷髅便完全没有反抗之力的被踢进了墙壁里,深深的嵌了进去,一时半会休想再恢复行动力。 离夜离季沧海不过两米距离,却始终没有靠近。 “你是体修?”离夜开口。 季沧海回以他一个笑容:“你还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吧。” “不然就没机会了。” “哈哈。”离夜笑了两声:“那怎么不见你走过来抓住我呢?” “是不是在害怕什么?伟大的修士?” 徐永昊的金身符还在起着他应有的作用,不过他也没敢强出头,只是缩在季沧海后面,看着这两个人诡异的对话。 “那我就过来好了。”季沧海又是一步。 两只巨大的象牙从一楼的楼板处捅出,就要将季沧海整个钉死在这。象牙上闪烁的土黄色光芒,竟然有重力加成的作用,把季沧海的速度限制了下来。 “给我下去。”季沧海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身体强悍的好处,他伸出左手,如蟒蛇般缠到了象牙上。 归元拳,巨蟒绞杀。 土黄色光芒逐渐暗淡,被季沧海硬生生的从楼板上摁了下去。 一楼传来了一声悲伤的象鸣。 季沧海跟离夜的距离只剩四步。 他再次向前。 一只巨大的蝙蝠从窗口处飞进来,带着幽蓝色的光芒。薄薄的蝠翼就像两柄锋利的手术刀,就要给季沧海的脑袋来个开颅手术。 季沧海终于把右手也拿了出来,背在身后。 归元拳,鹤羽指。 只见季沧海十指分开,每一根手指上都裹着晶莹水亮的真元。鹤羽式本就是归元拳中最快的招式,即使蝙蝠有翅膀,也不过是哺乳动物,哪能有仙鹤纵横长空的速度与气势? 十指齐刷刷地从蝙蝠的两翼边沿划过,硬碰硬,蝙蝠不支的哀鸣起来,全身的光华被这银色的星月真元击散,只能斜飞出去,成了个废物。 季沧海又是一步向前。木地板底下突然涌出无数的虫子。有细小的,不停扭动着白白胖胖身躯的蛆虫,有后腿力量强大的蚂蚱,还有无数季沧海叫不出名字的,异常恶心的虫类。 “修技几乎都是单对单的技能,现在,我就看你如何对付我这虫群。”离夜看起来很有信心。 季沧海撑起护体真元,把七窍谷道这些容易被入侵的地方牢牢地保护起来。虫群们可不在乎季沧海有没有真气护体,仍是大摇大摆而又迅速地爬上他的身体。 很快的,季沧海就成了一根虫棍,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人形。 徐永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如果季沧海被这些虫群干掉了,他徐永昊的下场,可就不是简简单单的掉一块指甲了。看着贴在墙壁上的那几具红粉骷髅,徐永昊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可千万不要输啊! 离夜看着这一堆虫山,饶有兴味。如果简简单单的护体真元就能隔绝他辛苦培养的蛊虫,那他这个新晋的巫师就自裁算了。可是看季沧海的表情,又不像是输家。 修士们还真是有趣呢。面具下,他有些痴傻的笑了。 季沧海当然知道护体真元撑不了多久。 不过他又不是用真元来护体的,毫不担心。虫群的噬咬使真元逐渐减薄,只剩下一层残破的护罩。 虫群们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它们的攻势。 护体真元散去。 一阵恐怖的凉意从季沧海的身体边沿涌出,就是一瞬之间,刚刚有机会接触到他皮肤的虫子们就被冰冻了起来。冰冷,在一定程度上就是生物的克星,这些处于热带的生物,遇上这极致的寒冷,一瞬间就被灭杀,极少数还留有生机的,也动弹不得。 随后,下一波虫子又把前面的虫子吃掉,继续突破。 一阵燎原之意从季沧海的体内迸发而出。先前被真元和寒意同时压制的熔岩意可能是被压惨了,这一下的反扑异常的激烈,带着恐怖的杀意,把这整座虫群,变成了冲天的火柱。 虫群,灭。 离夜的傩神面具颤了颤。 季沧海再踏前一步。 “还有两步。”季沧海笑意盈盈:“还有什么底牌?” 几根粗壮的藤蔓从木地板伸出,就要缠住季沧海的脚。 “哇哦,居然是带刺的。”季沧海一个猴形跳跃,避开了这两根藤蔓。离夜的身边冒出了无数的藤蔓,皆是青黑色的刺藤。 “你居然有植傀?”季沧海的声音里透着惊讶。 离夜没说话,但他的手指却在以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跳动着。随着他的手势,无数的藤蔓在这窄小的空间里对季沧海进行了残酷的围追堵截,若非季沧海的归元拳火候不浅,早就被这不知淬了多少毒液的藤蔓给生生毒杀了。 “你怕是见不到我的底牌了呢。”离夜全身一震,更多的藤蔓从各种地方飚出。 “这植傀是真高级。”月兔说:“这些巫师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石头因为之前欺骗了季沧海,有些不好意思出声。 才说自己不能出来,就狠狠地打了脸,还是沉默为好。 季沧海实在是躲不掉了。 归元拳,蛇行。 带着浑厚的真元,季沧海硬是在这些恼人的植傀中杀出了一条道路。蛇形的速度仅次于鹤形,又拥有着极为刁钻的闪烁方向,自然能杀出重围。 哪怕后面还有无数的藤蔓在追杀,但季沧海毕竟是重新到达了离夜面前。 只有一步之遥。 第68章 一指 一步很近,并不遥远。 可季沧海宁可回头跟那帮恐怖的植傀战上个够,也不怎么愿意跟眼前这一步作斗争。 虽然不知道离夜还有什么底牌,但是他现在掀开的这张,就足以对季沧海造成致命威胁。 “化人池?”季沧海得到了提示,一下子就躲开了身后的藤蔓,回到刚开始的地方。 又是五步。 植傀虽猛,但是离开了离夜五步,也就没了那威势。 傀儡就是傀儡,再厉害也是要人来操控的。 “晚了,你现在已经是瓮中之鳖了。”离夜的话里再无波澜起伏:“能认出化人池的,绝对不是普通修士。” “你究竟师承何门?” 季沧海摸了摸头发:“等你死之前,我会告诉你的。” “这些生魂傀儡,都是你这些年造下的孽吧。”图穷匕见之后,季沧海也不打算再继续带着那张嬉皮笑脸的假面具。 “我会帮他们送你升天,哦不,下地狱的。” 离夜冷哼一声,整座房子瞬间塌陷。 这里是郊区,无甚人烟,故而这栋房子的塌陷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加之离夜用的手段诡异,偌大一间房子沉下去,竟然不起波澜。 季沧海一脚蹬在楼板上,用头槌撞开了一个空子,把徐永昊整个丢出去,再提气轻身,暂时在空气中漂浮了一会。 最早见到这个法术,还是云梦泽那个天生长了一张认真脸的辰光用的。当时他被大风吹到秦阿姨的家里,差点还被自己看成是敌人。 也不知道现在咋样了。 “战斗的时候还敢分神?”离夜站在房子塌陷后形成的池子上,手上托着那只藤蔓植傀,一道藤箭射了过来。 季沧海放弃漂浮,身子一坠,避开了这一箭。 眼见得季沧海就要落入池中,季沧海就丢出了一块铜片,浮在水面上三寸。 “飞行法器?”离夜看着那片锈迹斑斑的铜片,想必眼中已经在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众人皆知,不到蜕凡境,修士是不可能御器飞行的。但是有一种法器例外,可以让低阶修士提前飞行。 这类法器就被统称为飞行法器。 这绝对是一头大肥羊。离夜也是野路子出身,曾经的绿林好汉,对眼前这个猎物就更上心了。 季沧海浮在空中,踩着那枚铜片,白衣飘飘,颇为出尘。再看离夜,诡异的傩神面具,再加上暴露在外那伤痕累累的皮肤,一看就是邪魔。 只是不知这场战斗,究竟是邪魔胜利,还是仙人荡魔。 离夜让植傀缠在手上,轻轻一划,池子边沿的四个吐水龙头便齐刷刷地亮起。 偌大的池子开始冒出一个个泡泡,带起些许小小的水花。 “居然不臭?”以季沧海强大的嗅觉,依旧没有闻到池子里浓浓黑水有任何的臭味。 “这又不是化粪池。”离夜手指间闪烁着漆黑的光线:“不管你是谁,落到了这池子里,也再逃不出去了。” 季沧海盯着他手里的漆黑光线,没有出声。 这就是巫师真正的手段?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啊。 “小心。”石头出言提醒。 不用说,季沧海也发觉了不对。 身周的亮度陡然下降,就像手机的电量下降到了临界点。 季沧海抬头,他的天空已经被池子所发出的波纹所掩盖。 “欢迎来到化人池的领域。”离夜的声音越发冰冷:“你将成为我的第三十六具傀儡。” “真巧,是天罡之数呢。” 季沧海身体一动,一脚踏在了那块铜片上。他的速度极快,只是一脚弹射,就像天边飘过的一抹轻羽,无痕而无迹。 “没有任何意义。”站在化人池中的离夜是绝对的主宰。他的手指处有着漆黑的光线闪烁交错,象征着某种存在。 即使是化成一抹轻羽,也始终有痕迹。漆黑的池水从池中激射而出。 只是三滴,却封死了季沧海的天地人三途。 漆黑的水滴虽然只有指甲盖般大小,但在季沧海的感知中,却是重如山岳。即使以他的身体,被砸伤一颗,就等着喘气得了。 所以,季沧海的眼中闪过一道电光,手上那只不怎么好看的手镯突然分散出来三颗肉眼不可见的细小沙子,冲向了那三滴化人池的黑水。 离夜看着暂时悬停的季沧海,把三滴黑水的力度再次加强。 在距离季沧海还有三尺的时候,三滴黑水好像遇到了什么阻碍一般,同时被湮没于虚空中。 季沧海用自己的神识,勉强感知到了那三颗沙子的定位,将他们收了回来。说实在的,连季沧海自己,都还没能完整的掌握这些沙子的力量,它们实在是太过细小,已经超过了季沧海目前所能掌控的境地。 若不是季沧海的神魂曾经在里面留下过微不足道的烙印,这三颗沙子既丢不出去,也收不回来。 离夜站在化人池的中央,身周突然冒起了几道水柱,在他身上凝结。 六道水柱,分别缠绕在了他的手脚头身,最后一道则形成了一柄薄薄的飞剑。 “哇哦,巫师也有飞剑的。”季沧海的脚重新落在了锈迹斑斑的铜片上。 “叱。”离夜口中突然一个爆破音。 那柄飞剑骤然下沉,落回了漆黑的池水之中。 季沧海眼中的电光更强烈了。无数细小的电蛇从他的瞳孔中闪烁然后熄灭,把眼前一寸的地方照的明亮无比。 离夜整个人踏水而来,带着自身掀起的池水波涛,拦截了季沧海所有的躲避方向。 季沧海离那道黑色的壁垒只有一丈的距离,不能再退了。 “冲浪手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季沧海的嘴角扬起一个残忍的弧度。 他好似开始了碎碎念一般的咒语。 “只能祈祷了吗?”离夜手一扬,植傀首先散发出无数的刺蔓,向季沧海冲刺而来。 季沧海一边念,一边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淡黄的纸符,一手贴在了植傀上。 “火!”季沧海一只手紧紧地成指,另一只手带着纸符飞出。 植傀没有黑水甲的保护,一下子被阻挡了一下。 季沧海伸出去的那只手还夹着另一张纸符:“金!” 一股秋风一般的杀意冒出,只是凭着本能攻击的植傀下意识的退了半步,然后被季沧海再度爆发熔岩意向后击退了一段距离。 离夜已经冲了上来,黑水在他的手上凝成了拳套,狠狠地一拳重击,指向季沧海的胸口。 此时正是季沧海旧力尽去,新力未生之时,被这重拳相击,只能勉强提臂相隔。 “咔嚓”声响,季沧海向后倒飞,鲜血狂吐。在接触的一瞬间,离夜的拳头就轰破了季沧海的护体真元,隔着手臂震伤了季沧海的内脏。 然后,水底下那柄薄薄的飞剑也激射而出,化为万千细针,把季沧海的护体真元打得千疮百孔。 说好的法师体弱,究竟是些什么鬼不靠谱的理论啊! “他在化人池中泡过,体质比起你来只强不弱。”月兔摇着耳朵,嚼着胡萝卜:“加油,我们看好你啊!” 石头要是有头,一定撇过头去,不想看到这个最不靠谱的师兄弟。 没了植傀在一旁碍手碍脚,离夜的拳头越来越猛,季沧海一只手根本挡不住多久,就被打得脱臼。此时此刻,他贴在那层黑水壁障上,更像是一个被人压在墙角里暴揍的可怜少年。 “不然你自裁吧,这样我做出来的傀儡会比较完整。”离夜停手,他身上的黑色甲胄越发真实:“要是再被我打下去,这副新傀儡就只能变成次一品的傀儡了。” “你忍心吗?” 季沧海低头,再吐了一口鲜血。离夜所言非虚,他现在的内脏都被离夜打得颠三倒四,五内俱熬的感觉极端不好受,一身真元也已经用了七七八八,再打下去真的会死的。 若是单纯的强大体魄,还好对付,但是穿上了那身黑色甲胄,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离夜都达到了极强的水平。 甚至已经摸到了蜕凡境的边沿。 “看来你是注定要变成次一等的傀儡了。”离夜摇头,黑色面罩下的他显得异常的癫狂。 他伸手,又是一团漆黑的池水凝聚到拳头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锤子。 “跟这个美妙的世界说再见吧!”离夜的拳头带着那个巨大的锤子,从天而降。 那块锈迹斑斑的铜片被季沧海拿在了手中。 离夜的眼里露出了嘲讽之色,即使是造价昂贵的飞行法器,也不是万能的盾牌,自己这一下,绝对超过了蜕凡初境的战斗力。 这个修行者,没有不死的道理! 季沧海没有把铜片迎向黑水锤子。即使铜片能挡住锤子,自己也会被上面穿下的巨力震成齑粉。 他把铜片当做了一把小刀,狠狠地劈向了黑水壁障。 这铜片真如季沧海所想一样,是那只铜炉上留下的产物,坚不可摧的黑水壁障,被他用力一划,居然破了个口子,然后被沙子手镯挡住。 锤子已经砸了下来,周围都是黑水,季沧海躲不了,只能伸出那只一直在并指的手。 “劫!”季沧海口中狂啸。 天空上一直在酝酿的乌云终于劈下了第一道雷电。它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季沧海伸出壁障外的铜片上。 闪电便是光,不知道最强大的修真者能不能突破光速,但区区一个伪蜕凡境的巫师要是能突破光速,季沧海觉得自己还是自裁的为好。 通过铜片和季沧海的星月真元,闪电在一瞬间传到了季沧海的手指上,然后被导电的黑水甲胄传到了离夜的全身。 剧烈的电流瞬间毁灭了他的巫神,并在一瞬之间解除了他的武装。 雷电乃天地之劫,最恼恨的便是这污秽之物。离夜炼制过大量的杀生傀儡,身体里集聚了强烈的怨气,这些负能量在天劫降临的时候大大加剧了雷劫的传导量,将天地的愤怒,狠狠地导入了他的身体。 黑水甲胄瓦解。 巫神瓦解。 他失去了在黑水池上悬空的力量,但没有掉下去。 嘴角带血的季沧海变指成掌,一把握住了他的脖子。铜片重新回到了季沧海的脚下,他悬在空中,狠狠地捏住离夜的脖子。 透过傩神面具,离夜看到了季沧海那双满是电光的眼睛。 “如果那只植傀还在你身边,那你这一下,就能撑过去了。”季沧海伤的也极重,但提起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如果你不伤害那么多生灵来炼制傀儡,那么这一下,也能撑过去。” “这是对你罪孽的审判。”季沧海眼中的电光越发强烈:“永别了!” 季沧海的真元勉强成型,狂放地冲进了离夜的体内。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开始了剧烈的碰撞。 战斗总是不可避免地会摧毁战场。 作为战场的离夜的身体,顷刻瓦解。 “你他娘的,不是体修……”这是他留在世界上最后一句话。 离夜,死。 似乎是感觉到主人的死去,黑水池上的壁障失去了掌控,爆炸开来。同时,失去了掌控的傀儡们,也再不能控制住核心,一下炸开。 躺在池边的徐永昊首先遭殃,身上的金符符力被消磨殆尽,被冲击波撞得倒在了一旁的树木上。 跟他一样倒霉的还有刘胜,他也被身周傀儡爆炸的冲击波及,炸飞到了树上。 也许是恶有恶报,他的身上可不像徐永昊那样有金符保护,即使他是凡间顶级的武者,无数的血痕和内伤也摧毁了他的生命。 他只剩下一口气了。 “后悔吗?”徐永浩不再看向池子,季沧海已经赢了。 刘胜没有合上眼睛。 他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鬼知道他后不后悔。 第69章 沉 季沧海战败离夜的三分钟后。 到达现场的不是警察,而是两个身着道袍的年轻人。说是年轻人,可他俩的鬓角已经有了白发。 整座巨大的化人池已经不见了。 “我滴个乖乖。”其中一个身着黑色道袍的年轻人说道:“这么大的破坏范围,怕不是有蜕凡境的修士在这里自爆了?” “有可能。”那个白袍青年点了点头。 徐永昊正站在化人池原来的那个凹坑边发呆。 “小兄弟?小兄弟?”黑袍青年把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才让他醒过神来。 “你们是警察吗?”徐永昊一清醒过来就问。 两人对视一眼:“算是吧。” “那就是说你们也是那种可以到处放光波的神仙?”徐永昊还是有几分机灵的。 两人尴尬地笑了笑:“算是吧。” 离神仙还远得很呢。两人看出了彼此眼中的苦涩。 “你们是不是要我做笔录什么的?”徐永昊想起了警局的流程。 “不用这么麻烦,你跟我们说一下当时的情况就成。”黑袍青年说。 “那成,我给你说说……” 十分钟后。 黑袍青年与白袍青年再次对视了一眼。 这事,挺好办的。 …… 南诏市地处西南边陲,是典型的科斯特地貌。 这是个人尽皆知的事实。 所以,连带着失去控制的化人池的池水,季沧海落入了被离夜使用诡异手法打穿的大洞里面,开始了漂泊的生活。说是生活,就有点不切合实际了。人家季沧海明明是昏迷不醒,怎么能说是生活呢? “发挥到极限,晕过去了?”石头没有和季沧海建立主动联系,所以只能通过月兔去了解季沧海的情况。 “当然,不是。”月兔贱贱的笑着:“是我把他打晕的。” “你有身体了?”石头不信。 “简单得很,”月兔轻描淡写地说:“我把他拉进源空间里,给了他一锤,他不就晕了?” “你开玩笑呢?”石头不理解月兔的用意:“他知道了不得气死?” “我怎么可能让他知道。”月兔干着坏事丝毫不见脸红:“你想想我的灵魂强度跟他的灵魂强度差了有多少?他根本没办法反应过来,甚至都感觉不到痛苦!” “等等等等,你把他打晕,他会不会溺死在这里啊。”石头感受着狂放的波涛:“万一他出了什么意外,比如脑袋撞在岩壁上来,上清派这一代就死光光了!” “上清派有没有死光光我不知道。”月兔毫不担心:“但是如果他出事了,白云宗这一脉肯定是死光光了。” 话音刚落,季沧海的脑袋在岩壁上狠狠地来了一趟亲密接触。 “好响。”石头傻了眼。 月兔故作轻松地挥了挥手:“咳咳咳,肯定没关系,最多就是个脑震荡,震傻了也没关系,傻人有傻福啊!” 石头要是有表情,肯定是百般无奈:“牵强的有点过分啊。” “不牵强。”检查了季沧海身体的月兔拿回了底气:“虽说他的真元已经消耗了十之八九,但是仅有的那点护住了他的各大器官,不用担心他变傻了。” 石头在心里给季沧海好好地祈祷了一番。 不为什么,就为自己这个不靠谱的师兄,真是难为季沧海了。 “所以接下来,你打算让他这样一直睡着?”石头祈祷结束。 “嗯。”月兔终于露出了正形:“他现在的心态太着急,太浮躁,实力偏偏又太弱,想带他去以战养战都做不到。” “就算睡个二十年,也没办法睡出个良好心态啊!”石头不理解。 “科学证明,”月兔开始卖弄在季沧海旁边时,看到的报纸上的健康版内容:“听说充足的睡眠可以促进人的心态趋于良好,还能延年益寿。” “科学是什么?”在石头山中呆了一千多年的石头表示不理解。 对牛弹琴。月兔真是把风骚卖给了瞎子看。 “积累他的底蕴。”月兔终于说出了实情:“他现在积累了蜕凡破金丹的感悟,又积累了跟那个巫师战斗的经验,还被你那些不知什么来路的沙子把那池半成品的玄武重水带了过来。” “他昏迷的时候,这些水土应该会把他的身体好好强化一番,甚至突破蜕凡境的瓶颈也不是不可能。” “这倒是,我上清派的核心弟子,即使是道修,身体也不能输给那些体修。”石头露出了罕见的自信。 “只要等到那个契机就好,等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带他去以战养战了。”月兔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石头表示瑟瑟发抖。 …… 此时已是腊月下旬,身处祖国大陆最南端的小城人表示一点都不冷,甚至还有点凉爽。街上的行人们一下子就多了起来,估摸着都是从大城市中赶回来过年的。张灯结彩,花团锦簇,一下子就成了小城生活的主旋律。 封易没有加入九局,但为了保证不会每天被什么来路奇怪的人监视着生活,还是签署了一张契约。大致内容就是封易可以不加入九局,但是不得无故对普通人出手。 如有违逆,天雷伺候。 当然好处也不是没有,医院里的血包总是需要更新的,这个时候有一批血包就会被送到封易家里的冰箱,以免他因为饥饿而对普通人出手。 你总不能把别人活活饿死不是?即使封易是尸妖而不是人类,现在也是拿着华夏身份证的合法公民。 修行者的学习能力极为强大,虽说只是在南诏市的面馆里呆了一个月,但也足够封易学到许多可以用得上的技能。 他现在重新在一家面馆里打工,每个月领着足够果果开饭的薪水,就觉得挺满足的。 为了避免给季沧海带来麻烦,封易也没敢继续住在他的家里,有多快走多快地搬了出来,还特地请来了流叔施了几个清除痕迹的法术,重新把那里变成干干净净的地盘。 “你在想什么?”果果的声音把封易从回忆里拉了回来:“快要过年了,你有没有什么要送我的礼物啊?” 封易看着果果,揉了揉她的头发:“就想着要礼物,你怎么也不去打份工赚点钱买。” “没办法啊。”果果坐在阳台上摆动着洁白的双腿:“我的身份证显示了没有成年,没办法工作啊。” “你真是,”封易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吧,想要什么?我去多加点班。” “你把耳朵凑过来,不要被别人听到了。”果果调皮地说。 这想要什么还这么秘密的吗?封易想起了徐永昊时常念叨的话语:“女人心,海底针。” 想归想,封易还是乖乖地把头伸了过去。 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吻落在了脸颊上。 “怎么能让你那么辛苦呢?我就想要个抱抱。” 本卷完。 第70章 轮回 季沧海盘坐在一个巨大的洞穴里,不见天日。 “今天是除夕啊。”等待的过程总是无聊的,季沧海总得跟月兔和石头两人闲聊一下。 “哦哦。”月兔显然没兴趣。这几个月他都在和石头忙着准备度过这次的天道轮回,直到现在才唤醒了季沧海。 “那我为什么这两三个月都在昏迷呢?”季沧海显然不明真相。 “战斗,力竭,重伤。”石头已经被月兔收买了,帮着他圆谎。 “那我这两个月是怎么活下来的?不用吃饭?”季沧海难以理解。 “呐,你看看那边。”月兔报了个方位。 季沧海自昏迷以来第一次睁开眼睛。一株杂草自己扎根在了冰冷孤寂的石牙间,看起来病恹恹的,没什么生机。诶,那个不是离夜养的植傀吗? 我就靠吃这个挺过来了?好像有什么不对。 没有一丝光亮的洞穴里,季沧海居然能够把这株杂草看得清清楚楚,倒令他自己吃了一惊。 “怎么回事?”他鞠了一把水,体内的寒意轻轻一动,把表面的水结成了一块冰境。 “嗯嗯?”季沧海被自己的情况吓了一跳。 “我的眼睛?怎么会自己发光?”镜子里,季沧海的眼睛在往外释放着银色的光芒,虽然不至于刺眼,却照亮了外面的空间。 “你自己给它充了电,能怪谁?”月兔很不厚道的解释。 季沧海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最后一击,好像是雷法, 可没人告诉过我,用雷法会给天眼充电啊!季沧海真想好好哭一场。 “别人的天眼其实是不具备这个功能的。”月兔决定好好补补刀:“就你这个用天劫的劫力硬生生开出来的天眼有这个功能。” “那我怎么办,总不能以后出门被别人当做眼中放光的怪人吧,我又不是铁臂阿童木!”季沧海的声音都颤抖了。 “大不了以后出门就带个墨镜咯,”月兔丝毫体谅不到季沧海的心情:“反正你喜欢看的那些警匪片里最帅的人不都老带着墨镜嘛。” “人家那是明星,我长得怎么样心里还是有数的。”季沧海无奈说:“虽然有点小帅,但是离那些帅的掉渣的明星还有距离啊。” 还是石头厚道,不忍心看到季沧海消沉下去:“没关系,出去教你做一件小小的法器就行,肯定能掩盖住这点光的。” 季沧海感激涕零。 虽说这里除了季沧海的眼光,就没有任何光源。但是三人还是能感知到时间。 要是放在外面,应该是准备倒数过年的时候了。季沧海想起了儿时放的烟花和鞭炮,又想到了父亲和家。 每逢佳节倍思亲。 “准备,快来了。”月兔做了两个多月的准备,考验的时刻就是现在。 “只能靠你了。”石头也开始了沉寂。 所有这些上个时代留下来的灵魂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都要避过这个时刻,不然迎接他们的,绝对是无情的天罚。活得越久,就越不想死,这句话同样能套用在月兔和石头身上。 况且,他们还有些东西没想明白,就更加不能死。 季沧海重新盘坐好,运转着坐忘心法,比两个多月前更加醇厚的真元在体内极速流转,并且逐渐加速,让许久没有战斗洗礼的经脉壁适应这种流速。 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必须要有万全的准备。总说鲤鱼跃龙门,但是越不过去的下场就是摔死,还是无声无息的死亡。 我也还有没有完成的愿望,所以这次蜕变,一定要成功。季沧海的眼睛里无数电芒闪烁,更加明亮。 冥冥中,一种存在从这个星球的中心开始向外蔓延。原来的那层道则就从原地被剥离,逐渐被丢出外层空间。所谓天道,便是这个星球的意志,星球活得久,运动也慢,每一个动作都要千年。 越是高深的修道者,此刻的感觉就越发强烈,仿佛要随着那层被剥离的外层天道一起放逐到万古无声的外层空间去。 一座海底道场中。 一个老者蜷缩成球,用一个龟壳包住身体,希图避过天意。 海底开始剧烈的震动,一股狂暴的波动从地壳深处启动,逐渐蔓延到海底洋盆。六道火柱在这个龟壳外喷出,组成了一个天然的轮回阵法。 老者一动不动,即使有六道火柱在身边焚烧,他也不管不顾。海底的水温骤然上升,把周围艰难求生的那些个小螃蟹小蠕虫都给热的死去活来。六道火柱高高的燃起,却没有突出海面,刚刚触及水面便中途折回,联结成一股强大的熔岩洪流。 熔岩火柱重新降临,浇筑在龟壳上,把龟壳紧紧地包裹在里面。 如果仅仅是这在海中游荡了许久还不足八百度的熔岩,休想伤害到一个渡劫期的修士,哪怕他一点气息都不敢释放。 熔岩越浇越多,把整个洋盆都给填高了近百米。 龟壳毫发无损,老者也同样无伤。 骤然之间,最底部的洋盆裂开一个巨口,又是一股岩浆透出。 与之不同的是,这股岩浆跟刚刚那些能够飞到海面上的火柱不同,除了温度比较高以外,还是很温和的。 所以,龟壳便透过这裂口,慢慢的往下沉。 先前那几道高高的火柱此刻已经凝结成了岩柱,像是一朵巨大的盛开的鲜花。 随着龟壳越发接近地幔层,温度也越发的高,即使这块龟壳是一位渡劫期修士的遗物,在没有修士的真元主持之下,也出现了融化的迹象。 老者只是个普通的人类修士,既没有强悍的体魄保护,也不敢泄露任何的气息。 但他知道,如果龟壳真落到了地幔层,即使他爆发全力,也得变成这个星球的养料。 得停下来。老者偷偷露出了一丝的精神力,想要降低底下岩浆的温度,让他们阻挡龟壳的下落。 他成功了。 不过,那朵盛放的熔浆鲜花的中心,出现了一条中空的道路,像是通往子房的花粉管。天空之上,一团巨大的积雨云准备就绪。 即使有万米之遥,老者也瞬间发觉了外界的异动。 他被发现了。 “哈!”他不再掩藏自己的实力,渡劫期修士移山填海的真元和精神都在一瞬间完全就绪。 可他还是快不过闪电。一道细小的雷光通过那条花粉管一般的东西,瞬间打击在老者的身体上。老者是真仙以下最强的战力,可他的身体仍旧跟不上思维。 他看着自己的元神和身体被这抹细小的雷光穿过。 然后,他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化身,都消失了。 那些掉落回海底的破碎石花,便成为了他葬礼上最后的仪式。 与此同时的一块近地运转的陨石上。 “再回不去了。”一个背剑的年轻人看着地球上露出的诸多积雨云,露出了悲戚的笑容。 他的身体在宇宙辐射中逐渐瓦解。由于道则的更替,他在晋级渡劫期时摹刻的天地道则失效了。模拟道则与渡劫期修士的生命融于一体,道则失效,就意味着生命的凋零。 他的道则取自上个时代,如果留在地球上,还有机会更迭道则。 可他去意已决。 不兵解,不逆天。 他,这个时代的至强者之一,陨落。 道则的更迭只有短短的一瞬。 而无数强者的生命,就如同烟花一般,在盛放之后寂灭。 第71章 过年 窗外的树木光秃秃的,就好像一个个风蚀残年的老人家没了头发,站在大雪飘舞的野地之中,孑然独立。 季沧海一手托腮,随着摇曳的绿皮火车,一路向北。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小城人,他和大多数老乡一样,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些在许多文学作品里成为纯洁象征的白色精灵。 “真好看。”季沧海怎么看都看不厌。 同坐在一张椅子上的年轻人倒是睡眼惺忪,身穿一条洗的起了毛球的棉衣,估摸着是在南诏打工,没买到年前车票的可怜人。 都不好过啊。季沧海一手在兜里把玩着沙子手镯,尝试着分心二用。 “各位旅客你们好!前方停车站是巴蜀车站,有要下车的旅客,请您提前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包裹,做好下车准备……” 巴蜀,季沧海此行的目的地。 今天是2001年1月24日,农历辛巳年大年初一。 成功经历了道则更迭的月兔和石头也探出头来,开始给季沧海指路:“这次要你去的地方,就是我们上清派的劫池。” “什么劫池?” “就是我们渡劫时所在的池子。”虽说月兔跟了季沧海那么久,但还是很难接受他的理解能力:“别急着去,你还是再等等,什么时候点燃道火,什么时候再去。” “有什么关系吗?”季沧海挠头,避过了好几个拉客的摩的司机。 “简单地比喻一下,假如一个蜕凡境修士经历了你上次那么重的损伤。”月兔解释:“也就是半天时间就活蹦乱跳了。” 季沧海不笨,他终于钓出了事情的真相:“果然又是什么危险的地方。” 石头苦口婆心地劝说:“小季啊,你不是想速成吗,越危险的地方修行速度越快,这可是这三千年来修真界从未被推翻的真理啊。” 季沧海其实也就贫下嘴:“嗯嗯,有道理。” 月兔冷不丁补了一句:“同理,越危险的地方修行死亡率越高。” 季沧海:“……” 就不能让我好好麻痹一下吗!老是这么绷紧一条神经真的好吗? …… x省的地下深处。 没人能想到,在这片沙漠与绿洲并存的土地下,有这么一个庞大而坚固的地下世界。距离地面两千米的地底深处,这个由于龙脉转身所形成的巨大空洞,被紫薇宫的第一代宫主发现,并且筑造了同样强大而繁杂的防御阵法,最终建成了华夏魔道最大的基地。 楼兰城。 经过千年的岁月洗礼,这片唯一被邪修所控制的土地,已经形成了完整的体系。中央的巨魔三城呈三足鼎立之势,是整个楼兰城灵气最足的地域,分别被紫薇宫,焚轮殿和夜陵教所占据。再往周边,便是五花八门的邪教,有赶邪灵的,有炼僵尸的,也有施巫术的。 不一而足。 一只雪白的骨鼎终于划破长空,在这喜庆的一天回到自己的老巢。 当他准备飞回自己的洞府时,一只长着鳞片的巨手从一间小楼阁里伸出,握住了他,然后拖了进去。观之气势,这只巨手的主人,绝对是极强的妖魔。 甚至要强于金丹境。 骨鼎毫无反抗之力,也不敢反抗的被拖入小楼阁中。这小楼被虚空境的大能施与了袖里乾坤之术,能化须弥为芥子。这一小楼阁,不知究竟是多少空间。 骨鼎乖乖的被抓进去后,一片灰尘笼罩过来。 骨真人暂时可以借这片灰尘还原成人的形象。 “古龙大人。”他的头垂的很低。 “要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那只巨手的主人不知在这片空间的何处,但他的声音却毫无阻碍的传到骨真人的耳朵里。 “启禀大人,样本已经收集完毕。”骨真人毕恭毕敬地说。 “收集完毕?看你这样子,可不像顺利完成任务啊。”古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 骨真人不敢隐瞒:“大人,我确实收集了所有的信息,不过在回程时,遭遇了一只尸妖,被他击伤,故此……” “这不是你被人跟踪的借口。”古龙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恐怖的风。骨鼎上原本被那枚铜钱嵌入的地方,忽然露出一抹亮光。 “追寻灵符?”骨真人知道自己犯下大忌,一下子跪了下来:“求大人责罚。” “责罚就不必了,”古龙看到了那抹亮光,就知道施法者究竟是什么人:“楼兰城虽然在普通人中是个秘密,但在一些老东西眼中就是个笑话。” “不过,这张灵符能够跟着你过来,那个施法者就已经知道你是紫薇宫的人了。” “好好修炼,不要丢紫薇宫的脸。”古龙的声音里恢复了平静,一段风来,便把骨真人吹回了自己的洞府。 那只骨鼎就这么固定在洞府的蒲团上,再无声息。 …… 当季沧海吃着g省所没有的“三流食品”,挥舞着筷子时,两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季沧海的感知相当敏锐,一下子就发现了两个年轻人的目标。 果然,两个年轻人走向了自己这里。“这位道友,新年好。”其中一位衣服上绣着梅花的男子逼音成线,算是打了声招呼。 “两位道友好。”季沧海招呼两人坐下:“不知两位这大过年的,找我干啥呢?” 显然是没有想到季沧海说话这么直,两人有些楞。修士们活得都比较长,多数的对话都是文绉绉的,又长又臭,隐喻暗语一大堆。 可季沧海明显没有沾染上这个坏毛病,说话永远都是单刀直入。 “我们是九局在s省的专员。”毕竟都还是年轻人,这样的说话方式还是比较好接受的。 “九局是哪个局?从来没听说过。”季沧海一脸懵圈。 “九局就是华夏的官方修行者管理局,属于第九类人员管理,所以简称九局。”衣服上绣着梅花的青年如是说。 “额?所以,这是来查户口?”季沧海夹起了一块毛肚,放进嘴里。 “户口倒是早就查好了,不过是今天检索到你重新出现,上头才给我们下了一个任务。”青年笑着说:“我们九局诚邀您加入。” “啊?可是我本身就有宗门传承,可以这么随便的搭上官府的吗。”季沧海一时难以转过弯来。 “这个没关系。”青年笑笑:“这完全就不是一个体系内的东西,宗门归宗门,单位归单位,像我和她,就是梅园里的弟子,一样也加入了九局,成为一个专员。” 季沧海看着一旁那位女扮男装的少年,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可以。”月兔强烈推荐:“正愁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去以战养战呢,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啊!” 石头附议。 “那好吧,”季沧海伸出了手:“我的新同事们,要不要办理什么手续?” 第72章 基地 巴蜀市,街心公园。 “喂喂?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季沧海感觉有点不对:“办手续什么的不应该是去政府的办公大厅的吗?” “安了。”衣服上绣着梅花的青年笑道:“很快就到地了。” 季沧海抬头环视四周,别说是金碧辉煌的政府大厦,就连一栋小房子都没见着。 青年走到一棵巨大的榕树下,一手掐诀,一手抵住树干。奇迹的一幕发生了,这棵榕树层层叠叠的主干忽然向两边分开,露出一条长长的,有些幽深的隧道。 “炫呐!”季沧海瞪大了眼睛:“还有这种骚气的操作吗?” “那是当然,”青年有些自豪:“这原来可是用于收藏军备的军事基地,只是后来战略作用减小了,就被我们九局里的一位前辈给要了过来,建造了巴蜀市的新分部。” “厉害。”季沧海是真心佩服。透过这个小细节,不难看出,九局在整个华夏政府机关之中,也有着意想不到的能量。 算是傍上棵大树了。 顺着幽深的阶梯往下,季沧海看到了阶梯旁的壁画,似乎是画着后羿射日的故事。此起彼伏的感应灯,又给整个基地带来了一种修真与科幻的结合。 来到最底下的大门,一个摄像头瞬间对准了前来的三人。 “搞什么?”季沧海从来没见过这阵仗:“这是不是要开枪打人的节奏?” 青年笑笑,任其扫描之后,才说:“这是进入基地标准的认证流程,我们先进去给你设置好资料,你才能进来。”正说话间,一道大门从这里打开。 “很强。”石头被季沧海放在腰间,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里面的阵法运转:“能轻易轰杀金丹初级到中级的阵法,这还是一个分舵式的地方,真是有钱。” “不止这个。”月兔也开了口:“这他娘的好像还有很多隐藏的机关在里边,看这设计似乎是当年墨门最拿手的机关术。” 季沧海是个现代人,注意的点跟这两个老古董不同:“诶,大锅你能不能把这几把机关枪给拿开,不要对准我,挺慌的。” 是的,现在就季沧海眼中所见,就有四把不懂是什么型号的机关枪死死地盯准了季沧海身周所有要害和退路。若是普通的枪,季沧海或许还能淡定一点,但就他的神魂感知,机枪里面的子弹似乎也不是什么善茬。 如果连射速都被魔改过的话……季沧海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就算是为了防止走火,他也得保持着冷静啊。 况且,万一…… 事实上,季沧海担心的万一并没有发生。只是过了一分钟左右,所有的机关,阵法和现代武器都给移开,大开门洞地把季沧海放了进来。 “欢迎我们的新同事。”青年拿出了一份契约:“我们是修士,不需要像那些凡人那样走那么繁琐的认证途径,你只需要签署这份契约,就马上可以成为我们的一员了。” 季沧海接过契约,上面却没有一个字。 “用神魂去感应一下就好。”青年看着季沧海左翻右翻的样子,有些好笑。 季沧海露出一丝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然后等月兔和石头检查了一遍,才把神识投放进去。一个修士的神魂直接关系到生命与道则,绝对不能儿戏。 里面的条文很繁杂,多达九十余条,还附有细则。若是让一个普通人来看,至少也要细细的看上一个小时,才能保证没问题。不过月兔和石头先行读过,也没露出什么异议,估计就没有隐藏的限制条款。 “其实,这里面的条款与修行玉典是基本一样的,就是多了一些国家层面的要求。”青年解释道。 “那好吧。”季沧海伸出手指,让它自然流出一滴鲜血。 青年和那位女扮男装的少女都露出了一丝异色。能够这般自如的控制身体,难道眼前的季沧海是个体修? 手指按了下去,契约当时生效。一股道则从遥远的星球深处降临到季沧海的身上,把他与另一个存在连接到了一起。 “契约这种东西,其实我们东方原来是不存在的。”月兔解释:“应该是七八百年前那帮西方修士来东方游历时留下来,又被后来的人所改造。” “纠正一下。”石头冒泡:“其实原来也有类似·的东西,不过不如现在我们看到这份来的精巧。” “恭喜恭喜。”青年也感知到了契约生效:“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我道号是湖水,鄱阳湖的湖,开水的水。这一位则是我师妹,道号弱水,就是弱水三千那个弱水。” “请多指教。”这位男扮女装的少女露出和熙的笑容。 这些人的道号,都这么水的吗? “其实我有些个疑问,”季沧海找张凳子坐下:“为什么你们一见到我,就直接邀请我加入九局呢?不怕我是什么卧底之类的吗?” “这个嘛,”湖水笑笑:“你其实一直是我们九局的潜在邀请对象,而且是那种排得很前的。” “诶?”季沧海对这个结论很意外:“可是我从来没有接触过你们这个单位啊,以前连听都没听过,怎么就成了你们的邀请对象了?” “我们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权限的问题,我们也无权查看你的档案,不过你的推荐人是g省的负责人。”湖水摊手。 “哈?”季沧海从来不记得自己有认识什么大官。 难道是什么时候被那个所谓的负责人慧眼识珠,想要推荐我当这个单位的专员? “第二个问题,”季沧海很好奇:“这个单位平时都会分管一些什么方面的任务,降妖除魔吗?” 电话响起。 “抱歉,我先接个电话。”湖水提起话筒:“喂,哪位?” “阳曲县,六炎乡。”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 电话里再无声息。 湖水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凝重起来,他把电话放下:“我们路上再说行吗?” “真不巧,你刚进来,我们就得出任务了。” 季沧海:“……” 第73章 山雨欲来 少女弱水看起来根本不像她的道号一般柔弱,反而是个英姿飒爽,雷厉风行的少女,通过早前建设的地下水管网,她直接就在城市的地底下飚出一百多公里的时速。 秀得季沧海头皮发麻。 湖水跟季沧海一起坐在后座上,给他讲解:“九局其实是国家为了管理修士所设立的单位,主要是为了维护国家运行的正常秩序,不至于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修士伤到普通人。” “所以一般这个维护指的是什么?”季沧海问。 “我们有一套出自虚空境甚至是渡劫期大能的灵力监测系统,可以把每一个辖区内的灵力波动完整的反映出来,并且给予锁定,如果有意图不轨的,就靠我们这些跑腿的人员去解决对方。” “要怎么解决呢?”季沧海问。 “如果是普通的修士,在还没有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之前停手,我们就会和他们签署契约,保证以后不再做出相同的事情,如果已经做出杀人或是别的相当的事情,我们就得直接抓住并且废掉他。”湖水的眼里充满了严肃。 “还真是杀伐果决。”季沧海感叹道。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们能够一直维持一个稳定的秩序,而不被这些拥有强大力量的人所破坏?”湖水说:“加入九局,还可以获得相应的功德,所以很多正道修士也会加入九局。” “不过,”湖水补充道:“九局里其实也有邪修。” “嗯?”季沧海是真的吃了一惊:“你们能够和谐共处吗?” “一般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湖水解释道:“其实很多时候,邪修只是修炼的功法比较偏门,有一些左道之术可以用来加快修行,并不是一定要行恶。” “那,如果不是修士呢?”季沧海沉吟了一下问。 “也有。”湖水想了一下回答:“国家也有吸纳部分的妖族进入九局,维持一个势力上的平衡。” “这样的啊,”季沧海想起了封易。 十分钟后。 “到了,之前监测到的灵力波动就在这里。”弱水拿出一个罗盘。 三人下车,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凹坑。 坑的底部是一个井。 “就在这里面。”弱水再次重复。 “所以,之前给我们来电话的那位是?”季沧海忍不住问。 “也是我们的专员之一,他道号是余风,不过现在估计是凶多吉少了。”虽然没见着湖水的脸上有什么悲戚之色,但他手上的青筋却已经坟起。 想来应该是什么好朋友之类的吧。季沧海了解他的心情。 “节哀。”季沧海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我们走吧。” …… 封易站在自家的出租屋门口,表情不愉。“有事?”他对着门口那两个脸熟的大叔说着。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了?”流叔梳着一个油光发亮的头发,提着一篮子水果:“现在可是大年初一,走亲访友什么的不是最适合了吗?” 他身后原来是黄衣,现在是红衣的男子不住地点头。 这两个大叔怎么现在来这里?封易很不爽,难得有假放,难得有机会一整天的在家里陪陪果果聊聊天,看看电视,怎么就被这两货打断了? 红衣男子给流叔使了个眼色,内容是:喂,我们好像被不欢迎了! 流叔回了个眼神,内容是:冷静,你就负责看我就行了! “这个,我们在这边也没有什么志同道合的朋友,亲戚也蛮远的,估计今年就不回去了。”流叔铺垫了一大堆:“所以今天就打算来看看你们。” 当然,这些都是废话,作为一个活了百年以上的修行者,还有个鬼的亲戚。 果果倒是很懂事:“快请进,快请进。”在这段日子里,她已经基本了解了修行者的世界,也清楚自己喜欢的这位男生的真实身份。现在有这些国属的修行者来访,自然不能太过怠慢。 封易叹了口气:“进来吧。” 几人都不是什么讲究世俗礼规的讲究人,随便坐下,也就开聊。流叔人老成精,说话的艺术可以打九十九分,把原本无趣的谈话变得有声有色。 “其实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流叔说:“我们九局有一件事情,希望你去帮一下忙。” 正题来了。“为什么是我?”封易把身子摆正了一些。 流叔听出封易话里的意思,九局的修行者众多,为什么不从局里找,反而求助于一个外人?“我们也没有办法,”流叔缓缓道:“这次我们不方便出手。” “局里面有那些人的探子,而如果是从局里调动修行者去鸿港,是必须经过上面的批准的。” “什么人这么神通广大?”封易不解。 “一个掌控了内部机密,出逃到鸿港的高官。”流叔说:“再过两天,他就要彻底逃出国境内,身上的携带的那些卷宗,就要外流了。” “你们这程序,真是有够害自己的。”封易微嘲。 “没办法,越强大的力量,就需要越严格的规矩去束缚它。”流叔也很无奈:“当初签下那张契约,就已经表示要服从于这一个规矩。” “报酬?”封易很直接,作为一个异类,他可没有什么爱国的自觉。 “一截金甲尸的骨骼。”流叔坦然道。没有一个尸妖能够拒绝一截五行尸骨。 “我还要大约一个月的血包,现在给。”封易说:“另外我回来之后,还要一个月的血包。” “成交。”流叔一拍大腿。 “什么时候出发?”封易倒是冷静得很。 “大约一个小时后。”流叔不用看表,也知道时间:“要是当初你加入了这个系统,现在我还真不知道要找谁。” 封易站起身:“不送。” 待到流叔和红衣男子离开后,一直沉默的果果才出声:“你,真的要去做这笔交易?” 封易走到果果的跟前,抱住了她:“当然。” 这一抱,把果果的下一句话硬生生塞了回去。 “我上次的那个对手,是一个很大很大的门派里出来的。”封易解释:“而且我原来也是从一个很大很大的门派里逃出来的。”他的形容词很匮乏,只能用很大很大来形容。 “要不是当时季沧海给我做了这个,我根本就没有遇到你的机会。”他拿出那张折成三角形的护身符:“而且,就算是有了这个,也不能躲得太久。” “我有一种预感,他们在用一种非常规的手段要找到我。” “如果我被找到了,那么我们……” 果果把他搂得更紧了。 “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把他们全部干掉。” “加油。”果果没有多说什么。 一个小时后,一艘船驶出了公海,向鸿港驶去。 第74章 修行之外 顺着湿滑而幽深的井壁,几人跃下井中。 季沧海的耳边传来湖水的低语:“先前我们以为这一带的波动是由于地火暴动产生的,所以才派遣了在附近且擅长水系道法的余风过来这边查看情况,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你也别自责。”季沧海同样逼音成线:“这种事情没人猜得到,谁知道会从地火暴动演变成一个危险源呢?” “别的事情还不可以推断,但至少不会是单纯的地火暴动。”弱水的身法丝毫不逊色于湖水,提醒两人。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不是有人为干预,很难会有把一个感知敏锐的修行者都卷进去的天灾。 “踏踏踏”三人齐齐落地,在地上发出轻微的震声。 底下是一个巨大的地底洞穴,估计是那口井原来的水源,只是不知为何被抽干了。 一个穿着浅蓝色裙子的女孩坐在一块大石头边上,既没有光,也没有火,真不知道她是如何敢呆在这里。 “没有灵力波动。”弱水的罗盘失去了作用。 季沧海却愣住了。 那个女孩,不就是当初在明心寺里面的蒲团上打坐的那位吗?一看身边,弱水和湖水都祭出了法器,一看就是典型的器修。 “先等等,先等等。”季沧海走到这两人面前停住:“我认识那个坐在石头边上的女孩。” “你认识?”湖水有些错愕,原先他还以为这是害的余风道人生死未卜的凶手呢。 “我去问问她什么情况。”季沧海决定去试试。他走到石头边上,朝女孩挥了挥手:“喂?喂?还记得我吗?” 女孩头也没回:“记得,你叫季沧海。” “你们是来找那位叫做余风的道人的吧。”女孩撩起了额间的头发,缓缓道:“他现在就在下面。” 三人齐齐来到女孩坐着的石头边沿,往下看去。先前由于视角偏差,几人都没有发觉这下面巨大的一道裂口。 “嘶。”季沧海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只巨大的章鱼状动物在这裂口下的峡谷中挥舞着触手,拍打着周围的崖壁,展露着他的力量。 “这是远古圣人在这里封印下的一只异兽,是蛟龙的异种,称为卷蛟。”女孩用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道出这些远古之秘,没有丝毫隐瞒:“之前那位道人就是被它的意志外泄所诱,一直到落下才醒悟过来,为时晚矣。” “意志外泄?”湖水的脸色都变了:“这是一位渡劫期的大能?” “不算。”女孩解释:“它生自通天柱断裂之前,不能用修士的常识去推理,要是论起法力,应该要比普通的渡劫期修士要强上十倍左右,只是它秉持星球意志而生,不会被每千年一降的天道轮回所波及。当初上古圣人将它封印在此,应该是要帮助它开启灵识,可惜它只开启了识,却没有灵。” “又开始了。”女孩说道。 一丝微弱的丝竹声从峡谷的底部慢慢产生,逐渐变大。这种丝竹声似乎影响了卷蛟的神智,让这个比渡劫期修士更强的先天异种疯狂的嚎叫起来。嚎叫之间,一股股混乱的精神波动流出,有天人美女显化,有佛陀观音临天,有白骨骷髅于地,有飞仙之光弥漫。 湖水和弱水只是普通的真一境修士,一下子就被这些异象摄了心魄,就要向卷蛟所在的峡谷走去。 女孩的手上飞出两枚银针,一下子钉入两人的膝宫,限制住两人的运动。做完这些之后,她转头看着季沧海。这个少年当初在明心寺外就能不受那种佛门阵法的影响,那么现在就可以清楚地看看他有什么特别之处了。 季沧海同样受到了幻觉的波及,身体的感知被完全屏蔽了。不过,他的神识仍然是清醒的,只是似乎不够强大,不能够突破这层壁障。 真是难受。季沧海的感知被卷蛟的精神锁困在识海之内,不能动弹。 “回忆一下你那个时候所经历的痛苦。”月兔的神识可没有被屏蔽:“然后尝试去模拟它。” “你他妈开玩笑呢?”季沧海的音量都提高了三分:“那可是比千刀万剐还要千刀万剐啊!” “那个女孩的来路有点古怪,有种熟悉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来,”石头提醒季沧海:“你最好快点出去,不然万一出了什么事,你有点危险喔。” “石头前辈你看出那女孩是什么修为了吗?”季沧海问道。 “不算高,堪堪金丹境。”石头说出了一句令季沧海想吐血的话。 “确实不算高,”月兔也同意石头的话:“我也看不穿这个女孩的内核,这在普通的金丹期修士之中是不可能出现的。她是你当时在那片小寺庙里遇到的吗?” “是啊,可我没想到她这么古怪。”季沧海没办法。 “诶,等等,你说她是金丹境,那我出不出去有什么关系?”季沧海突然明白自己的没办法从何而来:“我不过刚刚摸到蜕凡的边沿,出去了也是一招拍扁的事。” “没出息,瞧你那样子。”月兔鄙夷地说:“不是说好了要快速修行,直接升仙的吗?现在看到个金丹境就怂了,这还怎么玩?” “玩不起玩不起,差了两个大境界,还真当我是绝世天才啊。”季沧海说。 “就算是绝世天才,也没办法在十年内成仙的。”月兔说:“说实在的,我一点都不看好你。” “行!我出去,这就出去。”季沧海被磨得没办法,开始回忆那时被沙子研磨的痛苦。一阵核裂变般的精神波动开始向周围释放,硬生生的割裂了卷蛟隔着圣人封印所释放的精神力。 被季沧海硬生生分成三份的神识迅速聚合,重新掌握了这个身体。 他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张贴的极近的俏脸。虽说从整体上看,这张脸只算得上清秀,但细看的话,整张皮肤没有一丝褶皱的地方,也没有那种“远处的风景画即是近处霉斑”的感觉。 “真了不起。”女子见季沧海醒来,也就退后了一步:“以真一境的神魂力量,居然突破了这个卷蛟的乱识,真是神奇。” “是啊,除了很痛,就没有什么别的后遗症了。”季沧海苦笑着,控制着脸部肌肉不至于痛得抽风。他看了一眼地下躺着的两人:“他们没事吧。” “没事。”女孩说得很轻巧:“我用银针封住了他们的膝宫,一时半会是别想移动半分了。” 她又坐回了那块大石头上,看着下边不停翻滚的卷蛟。 “这种异兽,居然能被封印。”季沧海也走到了那块大石头边上,跟着女孩一起观察着卷蛟的翻腾。若非是隔着一层圣人设下的封印,那种精神波动可能就是毁灭级的。 “不仅可以被封印哦,”女孩嘴角挂起了浅笑:“还可以被杀死。” “什么?”季沧海以为自己听错了。 女孩轻轻一跃,像蝴蝶那般轻盈……地落到封印里面。 “喂!喂!”季沧海在她身后叫喊着:“你要做什么?” 女孩转头,笑容在空中更加灿烂。 “当然是杀给你看啊!” 第75章 大巧不工 不顾季沧海的呼声,女孩从封印外直接进入,不带半点伪装。浅蓝色的连衣裙在空中飘舞着,连带着她垂到腰际的长发一起,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轨迹。 “不管她到底是谁,就这份勇气,绝对是要比你这个正儿八经的男子汉要强得多。”石头简单的话语刺伤了季沧海的膝盖。 “好吧,我承认她很有勇气,也很厉害,感觉上还很年轻。”季沧海摊开手:“但是,这可是上古异兽,她不管怎么说也只是一个金丹境,这真不是去送死?” “不好说。”月兔嚼着胡萝卜:“这个确实是上古异兽,但是只是最低级的那种。” “低级也有渡劫期的十倍力量,是十倍啊!”季沧海强调这个量级。 “那是没被封印的情况下,他被封印了五千年以上,本意就是磨砺他的力量,从而开发他的灵智,现在还能剩下多少力量,难说。”月兔解释:“我估计至多也就元婴期巅峰,不能再高了。” 金丹,元婴……季沧海看着就晕,自己还要走多久,才能走到这个境界? 应该不久吧。季沧海想,不能久啊。 女孩是金丹期,已经可以利用自身的生命磁场浮空,并不需要刻意去御物。像季沧海利用那块铜炉碎片来飞行,其实就是依靠自己超越普通真一境的精神力来强行催化真元飞行,既飞不快,也飞不远,还贼消耗体力,若不是为了不去接触那池玄武重水,他才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即使是封印了不知多少年的卷蛟,那恐怖的肉身力量就足以将地下的无名石壁拍打得不停震动。 女孩却没有丝毫惧怕,甚至连法器都没有拿出来,身体几下闪动,就尽数避过了那卷蛟的绞杀。“她似乎是在借助这卷蛟的绞杀在锻炼身法。”月兔讶异了一下:“看看,比你用大蟒锻炼大气的多了。” 季沧海腹诽:这女孩也比我强多了不是吗? “小季,打开天眼,”还是石头算个做正事的人:“你好好看看,她身边那些道则的流动,完全不是金丹期能有的波动。看那流畅性,看那御道而起的气势和平稳,一等一的强啊!” “没错,你就算说她是元婴巅峰我也相信,但是我们的神识测量明明显示是金丹中期啊!”月兔也赞叹了。 这两货,就从来没对自己有这种赞叹。季沧海腹诽归腹诽,还是一丝不苟地看着这场战斗。 这可不是天天都有的。 女孩在卷蛟的触手之间闲庭信步,好像跟自家的宠物玩耍一样。卷蛟不断抽击的触手,统统落到空处,甚至还伤了自己的身体。 这令它很愤怒。 他的口器中爆发出一股强烈的声浪,更多的触手加入了战斗阵营,速度和力量也有了显着地加强。 “组合技?”女孩有些讶异:“看来那么多年你还真有些长进呢?” 卷蛟感受到了女孩的轻视,更加愤怒了。它虽是没甚智商的异种,但是对于其他生物的感知却异常的敏锐。它决定给这个低端的生物来一个教训,告诉她即使是虎落平阳,也不是小狗可以欺负的。 女孩感受到卷蛟的愤怒,可她还是站在原地,并不理会,似乎要硬扛下卷蛟蓄力已久的一波攻击。 季沧海都为她紧张了起来。卷蛟在愤怒时释放的精神力更加强大了,可季沧海天眼大开,精神力的利用上绝对比不开天眼有着天壤之别,完全干扰不到他的行动。 本就是踏入蜕凡的水平,若不是自身的真元还没能跟上,他早就点燃道火了。 卷蛟的头三根触手开始冲击,触手的尖端化成龙头状,准备喷洒出黑暗的龙炎。女孩上前一步,刚刚踏到了卷蛟身上的一根触手边沿,手上划出一道圆弧,轻轻地,慢慢地,把其中一道龙炎给“扯”了出来。 金丹期的力量毕竟不如元婴,即使是不一般的金丹,也没逃出这个规律,女孩只是把那道龙炎微微扯偏了一点,然后往左方踏出一步。 龙炎在她的护体真元边飞过,却没有对女孩造成实质上的伤害。 剩下两道触手见势不妙,同时喷吐龙炎。 女孩轻盈的身子好似没有半点骨头,做出了一个后空翻的动作,把两道龙炎避过。 无数攻击性的尖锐触手如剑雨般飞来,每一根都有着元婴初期的飞剑般强大。 “娘的,这是剑阵吗?”季沧海看着齐刷刷飞行的触手,心下的震撼无以复加。 女子的身形再变,穿花蝴蝶一般的在剑雨那一丝一毫的空隙中寻求着生机,颇似那九天雷霆下仅存的生机。 “这是,道德宗的大衍千秋步?”月兔眼睛都瞪直了:“道德宗不是两千年前就集体飞升了吗?” “怎么尽说些我听不懂的?”季沧海只能勉强将这些步伐的神意复刻到神识记忆中。 “你要是都听得懂,还修个屁的仙,直接飞升吧!”月兔看的骂骂咧咧的。 石头忽然震动了一下:“兔子,兔子!” “叫我干嘛!”月兔正看到精彩处,被打断了很难受啊,很多年都没看到这么精彩的决斗了! “你看看那个女孩身边的三尺?” “三尺?”月兔定睛一看:“等等!这他妈不是……” 女孩身周三尺之内有无数细小光华在闪动,然后被一股磨盘般的力量向截然相反的方向弹开。 “用我教你的剑阵来对付我?”女孩笑笑,用着只有她和卷蛟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卷蛟无法理解,只能拼死命去攻击眼前这个令他从灵魂中都恐惧的年轻女孩。 “忘本啊!”女孩轻声说。 在她身周三尺之内,黑白两色的气流开始荡漾,原本强横无匹的触手剑阵瞬间就散了架。 “去!”黑白两色的混沌圆球瞬间分散成两份,一黑一白,在半空中凝成双剑。“剑气冲牛斗,寒光耀星辰。”女子轻语:“我教你的剑阵,可不是这种花哨东西。” 黑白两色飞剑从被震飞的触手间硬生生穿过去,捅出无数的血口子。 卷蛟还来不及惨痛的嚎叫,就被黑白双剑从口器中捅入,无数尖利的牙齿没能起到一点的阻挡作用,甚至连拨慢一点速度都做不到。 它突然间感觉到了无穷无尽的恐惧。无数年来一直笼罩在它神识上空的那股子阴霾,被这从内而外的求生欲打碎,终于开启了灵智。 黑白两剑在距离卷蛟核心还有三寸时寸寸破碎,消失于无形。 “这才是乖乖的宠物。”女孩从卷蛟的眼中看到了灵识。 她很满意。 “走吧。”不需要别的什么话语,卷蛟逐渐缩小。它的那些看起来异常狰狞的触手纷纷收起,结在巨大的圆形头部之下。 “这,看起来好像个汉堡啊。”季沧海有点错愕。 女孩坐在这个汉堡上,一直往峡谷深处飞去。如果把这个汉堡状的异种换成莲花座,那她可能会更像个女菩萨。 我,是不是又忘记问她叫什么了?季沧海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想。 第76章 凉茶 世界上,有三个地方的夜景被公认为世界最美夜景。日本的函馆,意大利的那不勒斯,以及华夏的鸿港。 而要欣赏到完整的鸿港夜景,必须要到达整个鸿港的最高点。 扯旗山。 这里有能整个鸿港最负盛名的夜景,也即是伊丽莎白港的灯火辉煌。可能因为这个原因,整个鸿港最昂贵的山顶别墅,统统汇聚于此,成为了鸿港上流社会的聚集地。 那个叛逃者就暂住在这里。作为一个生活自小优渥,一丝不苟的男人,他必须要将自己的生活过的体面而舒适,即使是再逃亡途中,也要活得像个贵族。 此刻,他就坐在扯旗山顶,那个号称举手能摩天的玉箫阁中,眺望着伊丽莎白港层层叠叠的摩天高楼,以及令人目眩神迷的万家灯火。 不过,再完美的玉器也有瑕疵,再高大上的城市也有阴暗的角落。 “是过来这边混生活的吧。”接过少年给他的一沓钱,蛇头好心好意地提醒他:“一路上看你也挺结实的,有没有兴趣到九龙大人的府上去做保安?” 给他钱的人是封易。九龙大人,以一个原先被毁灭的城寨为名。封易得到了他的资料,虽然不详细,但是可以看出,这个人应该是整个鸿港黑道中一手遮天的恐怖人物。 保安?怕不是要当打手。 “谢谢大哥,我在这里有亲戚,现在来这边就准备去投靠他。”封易婉言谢绝。 “这样吗?可惜了。”虽然只是认识了一晚上,可这位蛇头可是见识到了封易的厉害。只是一拳,就把两个彪形大汉揍得跌倒在墙角,一句话都说不出,功力可见一斑。 看着封易的背影,蛇头心里感慨,难道这个少年,要成为下一个叶问? 走出这个阴暗的巷子,封易一直提着手上的箱子,没有放下过一次。 “大哥,就是他。”那两个被封易爆锤的彪形大汉跟着一墨镜男子,点头哈腰的像两只只会摇头摆尾的哈巴狗。 “真是这个人?”墨镜男子摘下眼镜,露出一双眯眯眼:“你们两个长的跟块发糕似的,居然打不过这样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白脸?” “大哥,你别看他那奶油小生的样子,其实阴险得很。”其中一个汉子显然不服气:“我们跟他叫阵,他一开始理都不理,趁我俩不注意,马上就偷袭我们,才侥幸得手。” “你们两个马大哈我还不清楚?”眯眯眼看着坐在凉茶铺门口喝凉茶的封易,眼中露出了嘲笑的神色:“要不是硬点子,你们还会记得有我这个大哥吗?” 两个汉子讪讪的笑了。不管大哥怎么说,现在就要靠他去对付那小子,都先忍忍。 其实要是真论起一股子蛮力,眯眯眼可未必比得上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只是他曾经在某位宗师门下求学,虽然因为品行不端被赶了出来,但还是凭着一股子意气,练到了暗劲层次。 他现在往封易那走去,便是要轻轻伸手,用暗劲打废封易的脊椎。 其所作所为,不可谓不阴毒。 他也有他的想法。这里是他五毒医生的地盘,现在来了这么一头过江龙,万一到时候扶植了势力,要跟自己抢地盘,凭着那一手能放到两个人的武力,自己还真不一定抢得过他。 不如先下手为强! 一步一步,眯眯眼逐渐接近了封易,准备到达他的身后。 封易一摇一晃地摇着那碗凉茶,似乎是怕热。 “嗯,好像落了只蚊子。”封易回头一泼。 眯眯眼离封易不过三尺,自然就被这碗凉茶泼到了胸口。明明是热热的,真正的一碗凉茶,可当它真正降临到胸口时,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一粒粒在半空中四散开来的水珠,竟像以往农村里用来打鸟的铁砂弹一般,纷纷嵌入了自己的身体。只是一瞬,他的五腹六脏就如同被无数的搅拌机在翻搅,在蠕动。 他一跤向前扑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有人受伤了!”马上就有许多路人走来,齐手齐脚地开始查看他的伤势。 封易和剩下那些坐在高脚凳上的人们则冷眼旁观,看着人们叫着救护车,摸脉搏,没露出一丝笑容。这人的恶意太明显,早在街角后,封易就察觉到了。这种恶意对于一位尸妖的感知来说,就是黑夜里的篝火。 不行了,他最后盯了一眼那两个大汉所在的街角,用一个残忍的眼神阻挡住他们的步伐,随后便急匆匆地走开。 要上个厕所才行。封易长叹一口气,尸妖就是这个不好,不能吃东西。 …… 入夜渐深,可那位性情高蹈的男子依旧坐在凌霄阁上。他并不是望向东北方向的伊丽莎白港,而是远眺着正北方的华夏大陆。 他的眺望,是闭上眼睛的。 那里原来是他的家。 那里居住着他的祖祖辈辈。 那里……还有很多他重要的东西。 估计此生此世,再无回去的机会。 封易不知道从哪个旮旯爬出来,居然离玉箫阁只有不到百米之遥。他身上带着季沧海制作的护身符,拥有着金丹期以下完美的敛息效果。 还有他身体内部的那一层不知名的灰色雾霭,同样提供了完美的遮蔽。 金丹不出,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他的身影。 除非他自己愿意。 封易很清楚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将那位叛逃的高官身边可能出现的修行者引开,让华夏的特种部队有机会接近高官,并把他带回华夏。 或者…… 不过这个只需要他们动手,封易是不会插手此事的。 修行者与普通人,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 …… 小城的中心大厦上,整座城市的景貌就像一幅壮美的图画,呈现在眼前。 不过呢,此刻站在这上面的人并不在乎是否看到这种画面。 他在找人。 身着一袭玄色的道袍,这个长眉老道有着一双极为邪魅的眼睛,就算是老了,也依旧能看出年轻时那种妖异的风格。他的手上持着一盏近似透明的琉璃盏,在城市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瑰丽的光芒。 “这里的气息是最浓郁的,可这灯居然又不亮。”老道唠叨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语,一双长眉一颤一颤的,让人有点担心他的血压会不会过高。 一个阴恻恻的影子从无光的角落中浮现:“徐白鲜,你究竟有没有找到?堂主大人要是愤怒起来,你可承担得起?” “五号你不过是个奴仆,也敢这么跟我说话?”徐白鲜老道抬起了长眉,如两柄利剑一般。 “嘿嘿嘿,”那道影子丝毫不以为忤:“你我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这么个低贱的奴仆不出力,你也休想找到那祭品,找不到的话……” 长眉老道没说话。 “怎么?老道你有什么发现?”影子见他神色有异,急忙问。 “他曾经在那个地方久住,气息被测到了。”老道说:“虽然曾经被高手用赶气之法混乱了,但这盏教主亲为的琉璃盏,还是测算出了具体的方位。” “看来是我们捷足先登啊。”魇卫邪笑了一下。 “走吧,”徐白鲜摸了摸口袋里的咒符:“到时你拖住他,我用符咒一举功成,回到教中,说不定你还能脱了奴籍,得证金丹大道。”显然,这是老道在诱人了。 “不说远的,先捉住他再说。”魇卫的语气也有了些许激动,脱去奴籍,得证丹道,这对他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强心针。 “刷刷”两声,两道光芒划过天际,向着封易的小出租屋飞去。 第77章 变 正当季沧海想要拔去湖水弱水两人膝宫上的银针时,月兔叫停了他。 “干嘛?”季沧海没好气的说。 “有正事。”月兔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我问你,你到底是不是认识那个女孩?” “是认识啊!”季沧海说:“之前在那所寺庙之中,我就认识她了。” “那个自带小世界的寺庙里,她有没有告诉你她是谁?来自哪里?”月兔连连发问。 “本来是要问的,”季沧海回想起来就有气:“那个寺庙似乎是有时间限制的,时间一到,我马上就被传送出去了,既没来得及问她是谁,也没来得及问她来路。” “我现在给你个任务。”月兔的语气很严肃:“泡到她。” 如果季沧海现在在喝水,那么他就想一口气全喷出来:“你居然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说这么不靠谱的话,你是认真的吗?” “我有什么时候不靠谱!”月兔的语调提高了三分:“你知不知道那女孩刚刚用出的都是些什么?两千年前就集体飞升的道德宗留下的大衍千秋步,永恒帝君的大罗太极,还有老君府的一气化三清,你到底懂不懂!” “冷静,冷静。”石头安抚着这位脱线师兄的情绪。 季沧海被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吓得瑟瑟发抖。从来没见月兔用这种狂乱的语气说话,未免也太恐怖了吧。 石头给季沧海耐心地解释:“月兔的意思是,这个女孩应该是某位仙人,还是某位大有来头的仙人的后代,下凡历劫来了。她所用的招式,几乎全都是人世间已经绝迹的功法,而且这些功法就算放在仙界,也是足以让人打爆脑壳去抢的东西。” “但是呢,”石头在这件事情的看法上与兔子师兄不同:“你就不要去做什么刻意交好的事情,这种男女之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若不是两情相悦,谁也别说能在一起不是?” “说你是石头你还真是石头?”月兔微讽着说:“当年若不是你一直有着这种看法,她也不至于陪着我们留在这生老病死的人间界,飞升对她而言是多简单的事?” 石头不做声,他知道自己当年做的事,让所有的男性道友都对他有意见。 可这真不是能够强求的事情。 月兔也知道自己的情绪过了火:“沧海,如果有机会,你能傍上这条粗的不能再粗的大粗腿,还是要努力一把的,万一成功了,真是少奋斗三千年啊。” 这算是在鼓励我吃软饭?季沧海心下苦笑。 不过那女孩的腿,还是蛮细的。 “我觉得吧,”季沧海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就算我的天赋没有那些绝世天才那么好,背景也没有仙人后代那么强大,但是我觉得,修行路上,还是靠自己比较合适。” “首先,劫我得自己度吧,”季沧海说:“无论是再厉害的盟友,也没办法帮助自己历劫。” “第二,我最终是要登上仙界去寻找父亲的,”季沧海对业力的理解越深,对父亲能够自己再重临的信心越小:“谁也不知道,老爹那样火急火燎的登天究竟是要去找谁怼,万一投靠到了不合适的势力,又被限制了行动,那我想去救老爹,又是难上加难。”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季沧海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不大想吃软饭。” 月兔听后,只说了一句话:“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季沧海的瞳孔深处有种叫做年少轻狂的光芒。 “恭喜你,通过了上清派弟子的最后一项考核。”月兔抬起前爪鼓掌:“现在是你的奖励时间。” 季沧海一个激灵,一股强大的星月光华就从胸前佩戴的玉坠里涌出,通过身体的正中膻中穴,上下通透十二重楼,上通百会,下抵涌泉。十二正经以及奇经八脉在眨眼之间,就被远高于自身真元浓度与量级的星光流灌满。 但是星光流还是不停的灌进来,好像要冲爆季沧海的身体。 “要是靠你慢慢吸慢慢吸,”月兔的眼中闪烁着季沧海从来没有见过的关怀:“那还不知道要吸到什么时候呢。” “反正你的道心和精神力都已经无比的稳定,完全足够晋升蜕凡的要求,不如就趁这一把,一次性把你堆上去!” 可怜,季沧海连获得的奖励,都是如此简单粗暴的东西。一道道靠他自己这种并非顶级仙骨可能永远都吸不过来的纯净星光,就像洗车的高压水枪一般喷射进他的身体。 取代了丹田的那团星云即使功率全开,也没办法把这纯净的星光流转化成真元,只能任其逸散到身体的各处经脉中。带着原本就有的真元,这些纯净的星光流在季沧海的经脉中以高速列车一般的速度飞驰着。 然后纷纷脱轨。 季沧海好不容易吸收的极寒意和熔岩意几乎是全面开工,紧急地修补着季沧海体内的经脉与肉身,越纯净的星光就越是冰冷,他们在孤寂冰冷的宇宙中游走了无数年,才终于落到地球上,已经尽失了当初的炙热。 季沧海的体温在急剧下降,即使有熔岩意护体,也没能阻止它一直降到冰点。峡谷的上方水汽浓郁,落到他的身边便结成了冰花,将他一层一层地包裹在里面。 很快,季沧海就变成了一条人形大冰棍,若不是之前承受过极寒意,此刻他也得冷的瑟瑟发抖。 当然,肯定抖不动,因为被封死了嘛。 一层层的冰把他罩在里面,不仅堵死了他的呼吸,还堵死了星光的溢出,只能又重新流回季沧海的体内。 破坏,新生,破坏,新生。季沧海的身体在以最大的潜能爆发,对抗这种本应是奖励的劫难。比起这种重建与破坏并存的局面,上次在炼妖池中的历练,倒是变得小儿科起来。 季沧海的意识是清醒的,他这一年中经历过的痛苦比别人一辈子经历的都要多,此时此刻,他竟然有些麻木了,只能够控制着体内的星光流一点一点的流进丹田星云中,开始转化。要是换成别人,哪里还能集中精神?也只有季沧海这种“饱经风霜”的惨人,才能坚持下去,甚至是超水平发挥。 超频状态的季沧海,就像一台不知疲倦的制冰机,把水送进去,把冰送出来,真元开始逐渐占了上风,并且协助逐渐减少的熔岩意和极寒意修复着体内的伤势。 与此同时,他的真元水平也像绑在火箭上一样,从真一初境巅峰,一直拔高,一直拔高,一直突破了三重小境界。随之逐渐长大的,还有那颗伪固态真元。 直到蜕凡的那道门槛。 星云丹田内,中心处的那颗伪固态真元,好像有什么力量在推动它的旋转。它开始猛烈的转动,与周边的普通真元擦出了火花。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季沧海的体温逐渐回升,逐渐越过冰点。 一个只有季沧海能听到的声音从他的身体内部发出。 “蓬”的一下,一团火苗从星云中心的伪固态真元处冒出。 这是从大型的行星,到恒星的蜕变。 也是蜕凡境真正的标志。 第78章 全球性的异动 季沧海的晋级持续了大约一个时辰,就这一个时辰之内,整个世界又不知爆出了多少的新闻。 下面是美联社记者在阿拉斯加发来的报道: “死伤惨重!死伤惨重!就在昨天夜间,北太平洋突发了毫无预兆的飓风,这一飓风从北太平洋洋面生成,毫无预兆地便袭击了阿拉斯加州,”记者的表情十分凝重:“据专家称,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也是所有气象预报模型所不能解释的飓风,但它的强大让阿拉斯加州的人民感到吃不消。” 女孩坐在沙发上,转了个台。 下面是路透社记者发来的报道: “就在昨天夜间,康沃尔郡有人发现了一座巨湖,疑似神话传说中那位湖中女妖所居住的圣湖,但是当那位男子想要拿出摄像机拍摄圣湖时,只拍出了一张照片,湖水就忽然涌入地下消失了……” 女孩似乎对这些新闻不太感冒,又换了一个台。 下面是s省的晚间新闻。 “就在昨天夜间……” 女孩叹了口气,把电视关上了。作为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她更希望看到的不是这些神神秘秘的新闻,而是适合女性观看的肥皂剧。可现在全世界都在为这些千年以降之时发生的奇异事件做报道,就连她喜欢的肥皂剧都被暂时停播了。 “真是令人生气。”女孩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此起彼伏的烟火:“你说是吧,小卷子。” 在她的身后,那只本来面目狰狞,脾气暴躁的卷蛟,变成了一只抱枕样子,静静地躺在沙发上。 鬼知道这只原本汉堡一般圆润的卷蛟如何被拉成了方形…… …… 四散飞开的冰块就像戈壁滩上卷起飞沙走石的沙暴一般,席卷整个井底。齐齐平躺在地上的湖水和弱水也难免被袭击的命运,浑身一片狼藉。 不过这样也好,他们腿上的那枚银针终于被这冰屑击飞,恢复了行动力。 季沧海站在原地看着这两人,有点想笑。 “啊,”湖水的修为应该是真一巅峰,所以比弱水醒来的要快:“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看着季沧海,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怎么还换了衣服?难道你和那个女孩?” 季沧海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瞬间凝固。 喂喂喂,你不是修行者吗?怎么都在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弱水也爬了起来:“发生了什么?怎么感觉脑袋好像被锤过了一样。”她把目光投向了季沧海:“不是你为了和那个女孩卿卿我我,把我们打晕了吧。” 喂喂喂,季沧海的表情更加凝固了,怎么这师兄妹都是一个看法! “冷静,冷静,”不知什么时候,季沧海也学着石头的口头禅:“事情是这样的,之前这下面不是有一个上古异种吗?它当时释放了精神冲击,想把你们诱导下去当食物给吃掉,那个女孩看你们被迷惑了,就给你们来了一针,把你们暂停在原地。” “那你怎么没事呢?”湖水还是有些奇怪。 “我?”季沧海早就编好了借口:“那女孩和我认识嘛,她当时一开始就护住了我,没来得及帮你们挡住。” “哦。”湖水意味深长地一笑:“好手段啊。” 一看到湖水的表情,季沧海就知道他想歪了:“算了,由你们想吧。” 弱水忽然摸出了系在腰间的罗盘:“好像总部有发信息过来。” “是什么?”湖水毕竟是巴蜀市的总管,急忙问道。 “所有在s省的分部成员,迅速向天府市集合,时间是今晚十二点前。”弱水一五一十地念了出来。 “真是,今年压榨劳动力越来越严重了。”湖水摆了摆手:“即使我们是修行者,不像普通人那样需要过年过节的,也总得有点假期吧。” “就会贫嘴。”弱水显然是个工作狂:“现在走吧。我们离天府市还有百来公里呢。” “少来,你的车技,还有这辆车,至多半个多小时就到了。”湖水揉了揉有些酸麻的膝盖:“先缓缓。” “到车上缓去!”弱水下了命令。 季沧海和湖水这等泥做的骨肉只得维维诺诺,乖乖出洞上车。 此刻,已是夜晚八点。 所以,心下急切的弱水以每小时至少每小时一百五六十的速度,在这荒郊野岭上飞驰。要不是季沧海和湖水两人都是有一定水平的修行者,绝对会被这种神一样的驾驶给弄得七荤八素。 由于城市内部的信号灯问题,季沧海他们即使是凭借着国家机关工作人员的身份,也没办法把拥挤的人潮挤开,一直拖到九点,才到达了指定的会合地点。 一推开会议室的门,几股犹如实质的目光就投了过来。季沧海早在湖水和弱水醒来之前就给自己释放了敛息法,挡住了气息,但是还是在心里咯噔一下。 除了自己,好像还有好几道犹如火炬般的气息。 同为蜕凡境。 而且,坐在上首的那位不停咳嗽,仿佛油尽灯枯的老人,体内的气息虽然隐而不发,但是从直觉上看,绝对是更高等级的强者。 也就是金丹。 这仅仅是一个省的分部,就已经相当于一个大型门派的实力,未免有些恐怖。 更恐怖的是,这位老人把眼光投向了自己。季沧海低下头,三朵纯净无暇的白云把上中下三丹田以及仙骨都完美的遮蔽了起来。 但老人还是认出了些什么,他的嘴唇微动,向季沧海说了句什么。 季沧海的眼中突然冒出一丝精光。 看人差不多都到齐了,老者咳嗽了两声,让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了下来。 “诸位,新年好。”他用了一个老套得甚至有些搞笑的开场白:“相信诸位都很奇怪,为什么会突然把你们叫到这里。” 底下的修行者们即使再桀骜不驯,也都没有出声,静静地听着。 这是对一个踏上金丹大道的修行者,发自内心的尊重。 “天府市是s省的省会,也是s省最古老的城市之一。”老者缓缓道来:“数千年前,这里建城,就有一个目的。” “镇压位于底下的阴城。” 季沧海听不懂,但是还是很认真地听着。 “不过,到了今天,下面这座阴城已经被地府除名,因为混沌雾霭已经侵入了这座城。” 季沧海更听不懂了。虽说在场也没有几个听懂的。 “但当年地府组织阴魂撤退的时候,还有许多没来得及撤离的阴魂被困在了夜读城里。”老者又咳嗽了两声,似乎有些不支:“这些天天地异动,道则更迭,直接导致了底下的这座城的封印被消磨的十不余一了。” “换句话说,估计就在今夜阴气最盛之时,你们将要面对百鬼夜行。”老者给出了终极答案。 “或者是万鬼夜行。” 第79章 人斩,尸妖,魇卫 封易斜坐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之下,茂密的树冠把伊丽莎白港流露到此的绚烂灯光完美的阻挡,留下一片黑沉沉的阴影。 玉箫阁上的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并没有流露出让封易为难的真元波动,反而是某个向着榕树走来的佩刀男子,有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气息。 还是被发现了吗?封易嘴里叼着的那根草被他轻轻地拿在手上,狠狠地呸了几口口水。 横竖这里没有果果,不用担心被别人说没素质。 毕竟不能把草汁吞到肚子里啊! 佩刀男子走到离封易还有十步远的草坪上,席地而坐,就这么看着封易,没有做任何动作。只是他那眼神,时刻在封易的全身上下扫动着,很好的限制了封易的动作。 封易也乐得眼前这人不动手,反正他的任务不是亲手擒获那位叛逃者,而是拖着对方阵营里的修行者,好给特种部队的那帮兵哥哥创造机会。 不过那位佩刀男子虽然不动手,但是却开始动嘴了。 “你不好奇吗?做了这么隐蔽的伪装,依然没有逃过我们的眼睛?”他的眼睛依旧在寻找着封易的破绽。 “不好奇。”封易的话一如既往地简单。 “告诉你也无妨,这座山上今晚本不应该有醒着的人。”佩刀男子笑了笑,丝毫不因封易的敷衍而生气,话说的反而更来劲了:“就你一个人醒着,还坐在榕树下,如果来的人不是你,我都不好意思了。” “哦。”封易原本就没打算彻底藏好。只要他的人出现,就是对叛逃者方面修行者的一种震慑。 “看你的样子,应该还有同伴没到吧。”佩刀男子对着这个只会“嗯嗯啊啊”的少年,真是给出了常人所没有的极大耐心:“没有用的,这一整座山,今晚都不会有普通人能够到达。” “那你要被打脸了。”封易指着他的背后:“那些人不是来了吗?” 佩刀男子虽然慢了一拍,但是依旧听到山那边的脚步声。 “不应该啊,不是那帮阴阳师亲手制作的昏睡阵盘吗?”佩刀男子有点头疼:“难道真要我对这些普通人出手?” 现在轮到封易看着他了。 “等等,你至少得让我看看吧。”佩刀男子站起,转身看向山的那一边。 他的背后现在是空空如也,就这么简单地向着封易。 封易盯住了上面的三处大穴,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啊,很神奇啊。”佩刀男子重新转过身子,向着封易:“他们身上穿着那种有着繁重花纹的衣服,居然完美地阻止了阵盘法力的发挥。” 封易双手抱胸,就这样看着他。 “看来,还是要亲自出手呢。”佩刀男子一手握住刀柄,将长刀的刀鞘向左后方斜拉。 封易上身的真元成衣直接消失,露出身上精壮的肌肉。一双玉色的骨翼从他的背后缓缓伸出。 男子的刀似乎有种邪异的吸力,他的青筋纷纷暴起,却没有哪怕一丝的刀锋从刀鞘中露出来。 同样的,封易的骨翼在身后缓缓伸出,却一直没有完成全开的模式。 他们都在等,等到对方最强大,也是破绽最大的时期。 玉箫阁上的男子依旧将自己的半个身子暴露在夜风中,丝毫不在乎那些已经指着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 他凭什么如此镇定? …… 两道遁光划破小城安静的夜。在这种新春佳节的日子里,大部分的小城人都回到了位于乡下的老家里,故此城里的人并不多。稀稀疏疏的人烟,跟城里处处花团锦簇,红灯高挂的景象完全不符。 不费吹灰之力的,两人到达了封易在这个小城里的家。 租客们也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只有果果一个人住在这里。 孤零零的一盏灯在漆黑的住宅楼之间,非常好认。 “嗯?”徐白鲜前脚刚落地,立马就跳了起来。他退得很快,甚至比来的时候更快,只因为他的脚边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头。 随着这个头的出现,顺便还有几道符光,皆为土黄色,沉重而有力。 即使徐白鲜警觉性极强,却依旧被这符光打破了护体真元,伤到了左肩。 “嘿嘿嘿嘿,”一个黑影出现在黄衣男子的身旁,即使他正躲藏在楼板里:“你们是那个封易的朋友?” “可知他是我夜陵教预定的祭品?” 一听到这个阴恻恻的声音,黄土就已经有了猜测,现在再听这鬼影的话语,就清楚他的身份。 修行界里臭名昭着的三个亲卫队之一,魇卫。 “真是,”黄土也没急着和魇卫动手,他一下子跳出楼板:“流叔!有魇卫啊!” “我现在也没空啊!”流叔的声音从天空上传来:“妈的,那小子究竟是谁?居然把夜陵教的魇卫头领都惹来了!” “嘿嘿嘿嘿,”魇卫借着一旁的阴影浮起来,退回重新到来的徐白鲜老道身边:“你小子功法挺诡异的啊,似乎有点眼熟。” “不管眼不眼熟,现在你们是二打一的意思吗?”黄土的脸色很紧张。 “不不不,大家都是讲道义的人,”徐白鲜说:“我们通常都是单挑,而且给你选。” 黑暗的楼道中,黄土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难看,很黄很黄,就像焉萎了的黄花菜:“你下一句话是不是想说‘是选我单挑你们两个,还是你们两个单挑我一个?’” “答对了。”徐白鲜嘴角上扬,那双长眉不再低垂,妖冶的眼睛也开始迸发残忍的光芒。 他可是睚眦必报徐白鲜。 天空中,两个靠着自体浮空的人能够看到远方乡下爆发出的烟火,耀眼而美丽。 “这么光明正大的在我们九局的眼皮底下做这种事情,就不担心我们打到楼兰城去吗?”流叔的脸色同样难看,作为g省的九局总指挥,被魇卫首领给带人踩场,踩的就是他的脸啊! “我们也不搞事,算是很给面子了。”魇卫首领倒不像他的那些手下们那样阴恻恻的,相反像一个阳光的大男孩。他穿着一身宽松的运动服,就算马上去操场上跑步,也有人能把他当成高中生。 “我们只是想来拿回教主的祭品罢了,你让我们带走他,我们马上就走,甚至还能给你不少补偿。”魇卫首领露出有些腼腆的微笑:“比如你们突破元婴必备的玄天真水。” 流叔哈哈大笑:“你居然会觉得我们是因为没有材料才突破不了元婴的吗?” “谁知道呢?反正九局的福利一般。”魇卫首领把手一摊:“今天我也不动手,但我一定要知道那个祭品在哪,所以流离道长,你也不能动手啊!”以他相当于金丹期的修为,自然能知道封易到底在不在这里。 但下面这不有个小姑娘嘛,把她带走,那连问九局这帮人的口水都省了。 百分百的诱饵啊! “你这么肆无忌惮地对普通人出手,而且在这没摸清当今天道意识的情况下,不怕遭天谴吗?”流叔的声音很是严肃。 “当她决定跟祭品生活在一起时,她就不存在普通人的身份了。”魇卫首领终于露出了他冷漠的一面:“像祭品那种一辈子都没接触过情感的人,跟一个女子同居了那么久,绝对拥有难以想象的羁绊。” “因果成线,还普通人?” “如果要怪谁,只能怪祭品自己出逃,害得别人因他而死吧。”首领这句话几乎就可以为果果颁布了死刑判决书。 黄土一直死守的门口终于被撞开了。他狂喷着鲜血,但仍是为果果挡下了一道魇卫射出来的灰色烟柱。 “打不过,打不过。”他的牙齿都被打崩了两颗,说出来的话都已经不大清晰:“不行了,封易可不能怪老子我不出力了!” 他晕了过去。 徐白鲜和魇卫五号走了进来。他们的身上也狼狈不堪,尤其是魇卫,他被黄土重点照顾了,左手已经彻底断掉,不停有着灰黄两色的血液流下,若不是黄土的真元不够支撑巨灵符,倒下的就是他们两个了。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已经接近了果果,只要抓走她,封易就成了笼中雀。 绝无幸理。 第80章 暗红色的长发 果果一直都知道外面的动静,楼板都几乎被拆掉了,听不见是不可能的。 现在看到黄土倒在地上,又看到两个不认识的修士走进来。自己从来没有招惹过任何的修行者,那么他们的目标一定是封易。 果果是个挺固执的女孩,她不会因为恶人的恐怖,而吓得瑟瑟发抖。她静静地看着那两个向自己走过来的修士,心下已有决定。 一柄小小的刀就握在她的手中,并且以决绝的姿态,向自己的胸膛刺下去。 “哼!”徐白鲜轻哼一声,一道真元离体而动,虽然微小,但却牢牢地钳住了果果的手。 “死亡是注定会到来的事情,所以你不必着急。”魇卫笑笑:“至少要等到把祭品抓回来,你再死才有价值。” 果果的眼里,魇卫的笑异常冰冷。 “先让我尝试一下搜魂,能搜出些什么来。”徐白鲜的手中多出了一个灰白色的石球,被离体真元所控。 果果想反抗,却丝毫动弹不得。 灰色的气流如同寺庙香炉里的线香,散发着有些淡雅的檀香味,一直渗入果果的鼻腔中。 徐白鲜闭上了眼睛。作为一个蜕凡境的修士,要他来操控这种神识法宝,确实是有些艰难。不过由于他早年的经历以及功法问题,勉强搜魂,还是足够的。 徐白鲜分出一部分神识,轻轻地承在那两道灰白气流上,分出一股从果果的百会穴流入。百会穴是人体最高处,通天彻地,即是佛家所谓泥丸宫。 泥丸宫,即是识海所在之处。 乘着灰白之气,这分出来的一股神识流进了百会穴下一寸的神识之海。原以为会看到狭窄的普通人识海的徐白鲜却没有如愿。 百会穴下一寸什么都没有。 “什么!”那一缕神识在空空荡荡的识海中游荡了一会,徒劳无功正想离开时,却被阻住了。不仅如此,那一股神识与本体的联系也在一瞬间被什么强力阻断了。 他不是元神九分的元婴期修士,也不是神识圆满的金丹强者,遇上这种神魂被劫的情况,口中鲜血直喷,只能暂时强行炼气化神,补充空虚的识海。 徐白鲜,重伤。 “什么回事?”魇卫在一旁的阴影里等着,恢复伤势,冷不丁却看到了徐白鲜狂吐鲜血,一下有些惊吓。 更令他惊吓的还在后面。 原本被催眠的果果忽然坐了起来,整个瞳孔突然变得无比通红。与此同时,她的那头长发也在变化,从纯正的黑色,变得暗红暗红。 就像无数干涸的血。 如果此时封易能看到果果棉衣下遮盖的身体,那他一定会推翻自己先前的结论。那副原本就复杂的飞天夜叉纹身在此刻变得更加繁复,更加生动,好像要离开这具身体一般。 但果果的身体就像一个封印,不仅让这副纹身老老实实地连在身上,甚至还有将它吸入体内的趋向。 “这是?”魇卫藏在阴影中的脸明显出现了错愕的表情。 徐白鲜仍在尝试着炼气化神。 但是他们的动作,就到此为止了。 一团火焰从他们的丹田处开始燃烧,将相连的一切都烧成灰烬。尤其是全身大周天里流淌的真元,更是成为了最好的燃料,将火焰引到全身。 包括识海里的神魂。 没有痛苦,也没有别的什么负面影响,可以称得上是非常完美的一场……安乐死。 果果依旧坐在沙发上,黄土就躺在她的脚下。原本因为早年营养不良而有些面黄肌瘦的她,现在却拥有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 天空中,魇卫首领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与之相反的,流叔的脸色却非常得意。 “才派了两个蜕凡境,就以为能在这片土地上兴风作浪了?”流叔笑的非常得意:“莫不是,你们现在连多一位金丹期都派不出来吧!” “流离道长,我最后奉劝你一句。”魇卫首领没能完成任务,想到回去之后的境况,心中就起一股无名火:“这是我夜陵教内部的事,你们九局要是横插一脚,到时候在x省的分部,可就不会那么好过啊。” 流叔丝毫不惧,他背靠国家这棵大树,还能被一个邪派小头目给吓到? “这件事情我先揭过不提,可你找不到人,就不要再废无用功了。” “总之,我的底线是不能伤普通人。” 魇卫首领忽然在半空中消失了。 “她有一瞬杀死两个蜕凡境修士的能力,不算普通人了吧。”这是他留在半空中的一句话。 糟糕!流叔急速掠回,这魇卫首领的功法实在诡异,虽然自己已经尽力在盯着,但还是给他金蝉脱壳了! 能一瞬杀死两个蜕凡境,可不一定能够与金丹境抗衡。流叔清楚,一个金丹期,来多少蜕凡境都不够用,金丹期借助天地法则,形成了初步的领域,果果那种直接干涉修士内部的能力可不一定能起作用。 魇卫的潜行和暗杀功夫,在金丹境强者之中也是出了名的,但是他现在抛却了这些赖以成名的技巧,只求最快的速度。他的领域就是以速度见长,比起流叔这种正正经经的道家修士要快上许多。 流离那个道士已经比我慢了一拍,现在绝对追不上我。魇卫首领的领域催动到极致,千米距离一瞬而过。 那一盏孤灯异常好认,魇卫首领一下子就融入了周围的阴影之中,准备以天罗暗网将果果催眠后再带走。 一朵岩石,哦不,钢筋混凝土形成的花朵在果果所居住的这间出租屋里盛开。 “这是!”魇卫首领融进阴影里的身影被逼了出来。 “石中生莲。”混凝土花的形成速度比楼道里那个人影的声音还要快。原本十层高的楼房瞬间就只剩九层。 流叔也在下一刹那来到:“阴魇,你欺人太甚!”他手上一动,一柄飞剑就从腰间剑囊飞出。 大悲琉璃剑,虚空扶摇法。 这一剑比阴魇的领域更快,也更诡异。只是一下,就将阴魇的袍袖割去一大块。 “流离老儿,你这是要与夜陵教开战吗?”阴魇全身都由四散的烟雾组成,连袍袖也是身体的一部分。 “我们不首先对谁开战,只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华夏九局,我们要擒你正法,就是夜陵教,也保不住你!”流叔的伙计都到了,底气自然足了许多。 “好好好,”魇卫不怒反笑:“你们今天人多,我不便与你们纠缠。” “但你给我记住,那个祭品是教主指定的,我今天失败了,明天到这里的,说不定就是元婴级的强者。” “你们好自为之吧!”他一转头,将领域催动开来,飞快离去。 流叔看着阴魇远去的背影,暗松了一口气。这人的功法太过诡异,就算是自己和黄稳一起在场,也不敢大意,走了自然最好。至于来个元婴修士,流叔自然把他当做玩笑来听,说笑呢,x省的九局分部几乎是全国最精锐的分部,更恐怖的是有一尊虚空境大能坐镇。 想派元婴期过来?那不是逼着九局直接跟他们开战? 正想着,流叔从窗口走进内室。果果那种诡异的状态已经消失了,又变回了之前普普通通的模样。一个跟黄土有八分相似的男子正蹲在地上,拿巴掌扇着黄土的脸。 “起来!”黄稳看着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就来气:“一个三级异能者还打不过两个蜕凡境,真是丢你老子的脸!” 流叔老脸一抽,背过头去。 有这样的老子,黄土真是惨啊! 第81章 人在江湖飘 一抹耀眼的寒光在刀锋出鞘的瞬间占据了封易所有的视线。封易不闪不避,把眼一闭,背后的骨翼就像传说中的二刀流,斜斩而去。 叮当两声,两人蓄势已久的刀和翼撞在了一起,将周围的战场都毁灭得一片狼藉。原本美丽的草地在双翼掀起的风浪下消失殆尽,连底下的红壤都被翻了出来。 封易背后的榕树也没有逃过它悲惨的命运,只是刀光一抹,盘根错节的须茎就被拦腰斩断,刀口之平整,前所未见。 “在下尹天意。”佩刀男子斜握刀柄,做了自我介绍。从他眼中那抹骄傲的光来看,若不是封易接下了他这刀,他绝对不会对一个无名小卒说出自己的名字。 封易没说话,一直盯着玉箫阁那边的战场。 “战斗之中,走神可是会被杀掉的哦。”男子的身影就像鬼魅一般出现在封易的耳边,一刀离火撩天,从地底下斜劈而起。 封易骨翼一荡,直接离地而起,避过这一刀。刀气纵横,将封易的小腿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划痕。 “有点本事。”看到高高飞起的封易,尹天意的手紧紧地抓着刀柄。 “御!”尹天意的刀鞘就像陀螺一样,从他的腰间开始旋转,嗡鸣之声不绝于耳。封易的双翼拍动着,长长的指甲上泛起了幽蓝色的光芒。 “去!”随着尹天意的一声疾呼,那把不起眼的刀鞘离开他的腰间,直冲天际。 封易错愕了一下,看着飞上高空的刀鞘,手上的蓝芒都慢了半拍。 “你又走神了。”尹天意的刀明晃晃地,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下,极度影响视觉。 不过这没有关系,封易干脆就闭上了眼睛,直接以剩余的五感对敌。从一开始他就清楚,这个尹天意是个用眼的高手,自然也有很多限制对手视觉的办法。 刀气从他手上那把直刀上暴起,锋锐的气流把周围的虚空都给割裂开,发出诸多杂音。 这又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了封易的听觉。 “风云流。”尹天意的声音就像真正的风一般飘忽,手上的刀也在一瞬间化为了风中飘舞的落叶。落叶随风轻舞,连自己都不知道会落在哪里,他人又如何得知? 封易的身体虽然在天上,但是他明白,尹天意也是蜕凡境的修士,想要御器飞行,并不比自己艰难。 果不其然,在风儿吹拂过耳的那一刻,尹天意心中的风忽然变大,将他这片细小的落叶吹得高高的飘起来。 封易的手上已经萦绕了浓浓的蓝色尸气,并且逐渐蔓延到全身。 蜕凡期体修的常见手段,气与身合。 那阵风把尹天意吹了上来,却没有把他吹到封易身边。以封易为圆心,好像有一股龙卷风,将尹天意摄在封易身周不停地打转,不停地上下飘动。 就像一颗围绕在恒星外的行星。 真是难缠啊,封易心中叹了口气,原本以为不会再用上这种手段的。他散开了手上的蓝色尸气,像雾霭一样飘到四面八方。尸气一经稀释,那幽蓝的颜色就不好辨认,跟周围的空气混杂在了一起。 那片落叶已经数次接近了自己,却又被风儿吹开。 封易的獠牙渐渐伸出,骨翼渐渐拉长,在没有月亮的晚上就像只遮蔽天空的巨大蝙蝠。“倒置。”封易的口中吐出两个字,周围那些被释放出去的尸气猛然回归。 尹天意惊恐的发现,自己体内的真元似乎被尸气污染了一般,有一部分已经不再受自己掌控,向封易的方向流去,而且,就连他自己的身体,都在向那边不由自主地进发。 这是什么修技?尹天意的身体一路向封易飘去。 封易的样子已经完全化作了完全态的尸妖相,他的指甲修长,獠牙暴突,头发一直垂下到脚踝处,一双尸妖翼更是怒张,幽蓝色的尸气重新萦绕全身,双眼也化为一般颜色。 飞天夜叉相。 尹天意的身体难以控制地飘向了封易,他的左半边身子已经被尸气的毒液侵蚀,不再属于他自己,只能被动地前进。 封易没有看他,只是抬头。天空上什么都没有,但他的心里却有一种危险的感觉在时刻提醒着他。 那道高飞入云的刀鞘,还没有踪影。 尹天意离封易只剩三丈的距离,他右手握刀,猛然催动刀意。刀意与刀气只有一字之差,威力却天差地别。气是刀挥动时逸散的真元以及掀起的气流形成,对上封易这种体修,发挥的杀伤力或许只能伤到皮肉。 但刀意不同,意是一种虚无缥缈的力量,这种虚无缥缈的性质给了它无比强大的穿透力,即使封易的身体再强悍,皮肉筋骨再坚实,也护不住位于心脏部位的核心。 “不平则鸣。”尹天意的眼神里有了决然的意味,身为一名刀客,他的使命,就是在战斗中挥出更强的刀法,至于自身的伤损,倒还在其次。 封易终于把视线从天空上收了回来,尹天意的刀意一动,便注定了身体里再无他物,包括被尸气沾污的真元。 “一下子少了一半的真元,还能催发出怎样的刀意?”尹天意的眼里满是斗志。 “我很期待啊!” 话音未落,封易的四周出现了一道道的虚无刀意,像绞肉机一般将封易的上下四维统统锁住,然后继续搅动。 “有人跟我说过,”封易面对这些刀意时有些不紧不慢:“四面成网,既不道德,也不实用。” “你是想讲商汤吧,”回答封易的不是尹天意,而是这些刀意。刀意刀意,有刀就有意,既然有意,就能感知。 “我不知道这话是谁先说的,不过是我一个朋友告诉我的。”封易露出了罕见的微笑。 “你现在已经不敢动了。”尹天意的刀意一针见血:“你只能等待着被刀意锁困在内,慢慢被搅成没有生机的废弃肉壳。” “那可不一定。”封易的尸气一浓,开始往下拉扯着什么。 天边突然出现了一抹星光。 然后急坠而下。 “听说你们的物理书,挺难学的。”封易的笑在尹天意看来是那么地可恶:“算算它有多久到达吧。” 尹天意刀意一滞,封易看得很准,自己使出刀意,那是跨级的动作,根本不能有效地控制,只能任由它寻找目标。但封易这个诡异的尸妖,居然有什么法子锁闭了自己的气息,只能由自己去慢慢压制刀意绞杀封易。 “一般,没什么别的事情,还是别取名叫天意了。”封易说:“夭寿啊!” 刀鞘被封易用了什么诡异的手法直直拉下,带着霸烈的天火罡风,瞬间洞穿刀意网。 刀意被破,尹天意狂喷鲜血。原想着等到最后封易被彻底锁死再将刀鞘降临,却被封易打破。不过,就算封易用刀鞘破了刀意网,刀鞘的巨大冲力和天火罡风,也足够弄死他了。 不过换种死法而已嘛。 封易被刀鞘一击,再也保持不住飞行的状态,直接打入扯旗山的地底。天火和罡风的伤害还在其次,最难捱的反而是借助万有引力直接下坠的刀鞘本身。 这是星球的力量,还不是封易能抗衡的。 支撑着身体,尹天意走到封易砸出的大坑旁,往下一看。 封易保持着举手的姿势。刀鞘已经在从天而降的冲击中破碎,也击碎了封易手上那根金色的骨骼。感受到上面的视线,封易举起的手中飞出一根长长的指甲,把尹天意的脑袋洞穿了个透心凉。 顺手的,封易又甩出一根指甲,把玉箫阁中那位叛逃者身上的阵盘打碎。 随后这个大坑被填上,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第82章 雨点小 夜深了。 皑皑的白雪覆盖了周围的山地,给整座大山添上了一层雪白的地毯。 一共二十八位修行者,都在这皑皑的白雪上或站或坐,等待着那张封印的破碎。不破不立,不是一句吹出来的话,只有这一层的封印破碎,新的封印才能烙印在这个幽冥与人间的通道上。 九局的总部里已经有虚空境的大能开始制作封印阵盘了。不为什么,全国各地都出现了无数的联结通道口封印的破碎问题,放在古代,也就是修士们自己去慢慢修补的事,不过到了现代,人口暴涨,许多原来被划定为禁区的地方都成了景区,许多人就靠此开饭。 “所以说,在这种日子又得劳烦我们这些机关工作人员了。”湖水搓了搓手,他不是体修,也不是季沧海这种变态体质,自然会感觉有些冷。 “没办法,这里毕竟是山地,温度还是低了一点。”季沧海哈出一口白气,在空中凝成气剑,玩的不亦乐乎。他刚刚成就蜕凡,还需要这种玩耍般的动作来适应新获得的能力。 “你不休息一下,积攒点精力?”弱水微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上也沾到了不少雪花。 “不用了,我这两个月已经睡饱了。”季沧海说了句看似玩笑的大实话。 那位看起来风蚀残年的金丹老人在出发前就跟大家重申,这次的任务一直持续到虚空境大能将封印阵盘传输过来为止,所以说不准究竟要坚持多久。 言下之意便是让各位有点心理准备。 这是天府市市郊的一座小山,名叫青羊山。至于它为何叫青羊这个名字,自然有一段来历。 不过季沧海并不打算深究,他来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阴气,你现在可以尽量多收集一点阴气,就储存在银沙镯里。”月兔如是说。 “哪有阴气?拿来又有什么用?”季沧海一边喷着气剑,一边问。 “等到那层封印破裂之后,会冒出无数有意识无意识的阴魂,你们的任务就是击散他们,之后应该会有专门的人员来布阵散掉阴气,”月兔这次倒没有因为季沧海的刨根问底生气:“那个时候你就操控这银沙镯去吸就行了。” “至于用处,你在蜕凡的时候肯定不会走那些普通人的路子,”月兔说:“我们会带你到劫池,亲自训练,到时候需要这些阴气来做引子。” 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情。季沧海只是猜测了一下,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快开始了。”金丹老者的声音传进众人的耳朵里。 季沧海抬头看天:“这么准,真是午夜十二点?” “那是自然,”一个离他不远的粗豪汉子说道:“子夜之时,纯阳正气被削弱到极点,纯阴之气达到顶点,封印难以为继。” 老者和壮汉说完话后,季沧海敏锐地察觉到,一件巨大的东西正在被从某种意义上剥离。 这是一种很违和的感觉,好像是某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正在降临。 “多少年没见过鬼门大开了,”石头传来意识:“居然是在人间界的大年初一,神奇。” 五座闪烁着金光的巨大阵盘从地底下被逼出来,阵盘之间互相连接的线条随着阵盘的出土而越发淡薄,即将消失。似乎是感应到了些什么,在天上凝成了一片巨大的阴云。 “看起来惨绿惨绿的。”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五座阵盘终于流逝了最后一丝能量,连接其间的阵法正式告破。 “运真元于眼,按之前我传授给你们的方法,暂时打开通灵眼。”老者本人不知道在何方,只听声音,不见人影。 除了季沧海,其他人都依言而为。就算是修行者,也不能直接看到这些阴魂,得用一些法子才行。 季沧海瞳孔深处,电芒一闪。 天眼开。 他的眼中,天上的云真变得惨绿惨绿,地上出现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它存在,却又不实在,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两道巨大的獠牙从原来阵盘处的位置冒出,随后而至的是它庞大的身躯。臃肿,脏乱,满身长毛。 这是,一头早已灭绝的猛犸象。它身高约莫是两丈,长不到四丈,通体灰蒙蒙的颜色,在夜风中散发着一种难言的压迫感。 “太大了吧。”季沧海离洞口最近,握着铜片就冲了上去。 “猛犸鬼象,一般是用作鬼将的坐骑,还是那种最勇猛的类型。”月兔说道。 果不其然,那头猛犸象的背上,坐着一位将军般的人影。他的脸灰蒙蒙的,看不清容貌,手上挥舞着一把已经断裂的长枪,向季沧海猛地一刺。 无数鬼兵从逐渐扩大的洞口中冲出来,冲向各位修行者。蚁多咬死象,虽然各位都是九局的成员,至低也有真一境的修为,但对付起这种极为少见的鬼兵,还是有些难支。 “鬼兵不惧痛苦,要想杀死他们,必须以真元击碎他们的鬼灯。”金丹老者继续在场外加以指导。 普通的鬼兵全身阴气稀薄,一点火光在头脑处闪动着,便是所谓的鬼灯。 季沧海看着即将降临的长枪,手指微微一并。 归元拳,龟背式。 两手一并,两指一起,就成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小乌龟。一层银色的真元覆盖在手上,就像小乌龟的龟背,区区长枪刺击,完全不在话下。 “再来啊。”季沧海两手并着,不停地接住鬼将的刺杀,并且以此为炼。同样是真元,自己被强行灌注提升的真元还不算属于自己,即使已经完全转化,也是运转滞涩,此刻运起归元拳,让这些星辉在自己的手上不停被捶打,才真正属于自己。 鬼将加上猛犸象,其实也就是真一巅峰的水平,比起季沧海还有一段无法逾越的距离,不用多久,季沧海就把这两货解决,回头去干小兵了。 蜕凡境的修为,杀起小兵来那是得心应手,一团一团阴气就这样被季沧海控制着银沙镯,吸进中空的沙粒里。 “奇怪。”金丹老者坐在一张高高的木台,远远便能望见那处的战况:“怎么只有这些低级的鬼将与鬼兵?” “难道当时夜读城的高层,全部自爆了?” 第83章 堕入黄泉 不仅金丹老者疑惑,在场所有的蜕凡境强者也都很懵。古时候的修行者所设下的封印被破,本以为是好一场血战,没想到落得个雷声大雨点小的下场,别说有金丹境强者坐镇,就是只来两个蜕凡境,也能够把这些虾兵蟹将清理个干净。 事出反常必有妖。所有知情人的心中,都绷紧了根弦。 就先间歇泉一样,这座位于夜读城上空的通道口,只是喷涌了一段时间的鬼兵,就再无声息。 真一境的修士们都在练兵,除了挥起铜片到处救场的季沧海,所有的蜕凡境修士都在调息。他们清楚,之后肯定有一场强烈的大战。 这是直觉,也是必然。 所以,众人又等候了一个多小时。 “喂喂,怎么还没有新的鬼兵鬼将出现的?”湖水这帮真一境的修士也都早已把蚂蚁一般缠人的鬼兵们清理干净,只能看着黑黝黝的洞口干瞪眼。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也是提升修为的最快法门。 真元不懂怎么用最少的量运作出最大的威力?打。道法不知道怎么使用最为自然?打。有些天地道则体会不到?灵光迟迟不能闪现? 打就行了。 现在众人都只能坐在这干等,心下自然是有气的。 “我倒希望,它再不要冒出些什么别的东西。”一个蜕凡境的老者面无表情地回答了湖水的话。是的,这帮老家伙几乎都活了不知多久,自然不希望有变故突发。 可变故之所以叫变故,就是因为它的突然。 “那是什么?”季沧海一直离这个洞口很近,即使里面没有鬼兵鬼将冒出来,也有来自幽冥地府的阴气可以吸收。可是现在,这个黑黝黝的洞口边沿,流出了一些看起来需要打码的东西。 “死人的内脏,血水,还有动物的毛发混杂。”另一个艺高人胆大的蜕凡高手上前,众人都还开着通灵眼,自然能够看到这些诡异的东西。 “真恶心。”不少女性修士都扭过了头,不敢再看这个洞口。 “等等,这东西有点眼熟?”月兔忽然说:“好像是某种,不怎么出名的鬼怪?” “你说这玩意是鬼怪?”季沧海看着地上这些恶心巴拉的东西,皱起了眉头。 “好像,是吧?”月兔也不大敢确认:“它不怎么出名,我没看他的介绍。” 就在一瞬间,黑黝黝的洞口忽然变成了一座充满着秽物与血水的池子。这种诡异的混合物慢慢的冒出来,由高往低地流下。 “这玩意,既然不是实体,为什么还会遵守万有引力定律?”季沧海不懂。 “小心,有什么从里面冒出来了。”月兔提醒他。 季沧海定睛一看,从这堆污秽的混合物里,许多肉眼不可见的小虫子不停地上下浮动。旁边的人对这些小虫子熟视无睹,显然是没有发现。 季沧海定了定神,把真元缓慢地灌入天眼之中,催发天眼的功能。 小虫子的手脚逐渐清晰,连背上的花纹也清楚地落在了季沧海的眼中,这些小东西虽然细小,却有着与体积完全不相符的食量。 它们在飞快地吞噬着这些秽物,以资壮大自身。 “你在看什么?”弱水走近季沧海身边,她是场上唯一一个对秽物不那么反感的女性。 “我在看虫子。”季沧海看得聚精会神,这些虫子的吞咽之中不停地产生着花纹,就像自己所画的符文一样,有着神奇的魔力。 “虫子?”弱水定睛细看,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虫子?”远在千米之外的金丹境老者也听到了季沧海的话。他自言自语:“虫子,虫子,虫子……” “虫子!”他忽然想到了。 “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听到了金丹老者的那声惊呼。 “快,快退后!”金丹老者的飞剑以他毕生最快的速度冲向那个洞口。飞剑划破长空,产生了一团恐怖的音障云,千米距离只是一秒。 季沧海想退后,可是来不及了。他的双脚似乎被什么东西锁住,紧紧地绑在地上,不能动弹。 “快退!”飞剑上传来老者的意识,直直的插入了这黑黝黝的洞口上。飞剑是实体,黑洞是虚幻的,可它穿过黑洞,死死地钉在山地上,一圈圈的金光弥散开来,想要限制住这些秽物的扩散。 飞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朽坏,那层虚幻的力量在侵蚀着现实,将坚不可摧的飞剑都腐蚀殆尽。 季沧海一手抓住最近的弱水,将她硬生生从地上粘着的脚给拔起来。 “再见了。”季沧海自己没办法撼动自己,只能救出弱水。 他的眼神失去了光泽。 “我真是……”月兔一萝卜砸出去,把书桌空间的混沌砸出一个巨大无比的窟窿:“他妈的……” “不带这么玩的啊!一个小小的夜读鬼城,怎么可能有一个嗜?” 他的脑袋上冒出一阵阵烟气,若是仔细看,那是一枚又一枚小小的兔耳朵,那一枚枚兔耳朵又由无数符文组成,交相辉映之间,形成海市蜃楼般的景象。 锋利而灿烂的飞剑在被消磨掉最后一丝光辉之前,从中抽出。原本污秽不堪的嗜在半空中摇动了几下,失去了一开始的暗沉。 他沾染上飞剑的庚金之气,遭受到了恐怖的中和伤害。嗜是鬼物,本不惧飞剑的实质性物理伤害,可金丹老者不惜毁灭这柄难得一见的飞剑,也要重创他,才逆转了飞剑中的聚灵阵,将原本储藏的庚金之气释放,伤到了强悍的嗜。 下一刻,金丹老者一步踏出,降临到季沧海先前的位置上。 “别碰他的身体。”季沧海无神的双眼中突然出现了一抹谁也不认识的神光。 金丹老者的双手定在空中,不能落下半分。一层无形的场域从季沧海的双眼中弥漫出来,一直蔓延到整个幽冥通道旁。 当金丹老者的意识恢复时,季沧海的身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 就像极地周围大洋上的冰山一般,嗜的身体只在人间界出现了极微小的一部分。原本嗜就受到人间界法则的压制,再加上整整一柄飞剑的庚金之气,让他暂时失去了部分身体的控制权。 季沧海整个人被绑在嗜身上的一处充满液体的囊泡当中,双眼紧闭。 第84章 临时通知 最近军训,更新时间可能无法固定,只能慢慢来,随缘更新,望谅解。 第85章 一刹那的永恒 一团烈火在虚空之中生成。 它是季沧海。 无穷无尽,无边无际,是季沧海对这个地方的第一印象。绵延不知多少千里的树林,一片葱葱郁郁。 季沧海就“生长”在这一片参天巨木之中。 这里的感觉很熟悉,季沧海想,整个世界就像自己两个月前所在的地方。 横断妖界。 一根根参天巨木在遮蔽了大部分的天空,但季沧海还是能“看”到,那层灰蒙蒙的天际。这是横断妖界的壁障。 难道又是类似阴阳眼之类的奇异?季沧海看着那蒙查查的天际,心中生出一股荒谬感。 它开始尝试着移动身体。虽说是一团火,但是在脱离了身体的范畴之后,移动不仅没有变得困难,反而有种身轻如燕的感觉。 这是一种蜕变。 但是,这一移动,又让季沧海越发尴尬。只是轻轻靠近了一棵古木,整棵树就像被太阳接近一般,从葱绿变得枯黄,又从枯黄变得焦黑。 最后化为灰烬。 季沧海“看”着化为灰烬的巨树,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 这棵树似乎与他有某种联系,在它燃烧的同时,季沧海仿佛感同身受。 好像被烧的是他自己。 季沧海愣住了,开始往上升。虽然已经成为了蜕凡境的强者,也曾在对敌时短暂的悬浮,但这种肆意妄为的飞行,还是第一次。 他飞了起来,直上云霄。无数白色的云朵在他的周围缠绕着。 那是被蒸发的水蒸气。 他转头,看着身下的大地。 偌大一个蓝色的星球,只有部分区域是有颜色的。在那个雄鸡版图的东南面,有一点细小的彩色,剩下的一大块,就是在西南边陲。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明悟。 …… 烟雾弥漫的山上,“季沧海”站在一方池子上。说是一方池子,但实际上是一方浩渺的大湖。周边的古木虽然没有西南边陲的高黎山的葱郁,却别有一番雅致,盘根错节,根须紮结,分明是常年暴风的遗留。 季沧海的白衬衫在这风中吹得猎猎作响,若不是有一层薄如蝉翼的真元萦绕在周围,绝对落得个被暴风撕裂的下场。 这种风,完全不像x省那种被山地挡住的和煦风儿,反而像是海边热带气旋的狂暴。 但这风很干,很冷,也没有热带气旋那种带着海味儿的微苦味道。 反倒像是九天之上的罡风。 季沧海的表情很凝重,很像一个饱经风霜却不能淡然于世的老人。他的脑袋上长出一双白白的兔耳朵,暴露在罡风中,微微摇动。 就像一只小兔子。 “喂,你没事吧。”石头的意识传到此刻主导季沧海身体的月兔处:“有没有被‘它’感受到?” “暂时,应该没有。”季沧海的皮肤上已经出现了细小的裂痕。 就像一个脱水的人,皮肤上出现了干裂的沟壑。 “把他丢进去,你暂时就回来吧,不然即使在季沧海的身体里,你被发现的风险就越大。”石头说。 “我知道,”“季沧海”抬起头,看着天上黑暗的穹顶,无数灰暗的云朵在聚集,有散开:“不过那边的幽冥通道应该吸引了‘它’的注意力,一时半会理不到我们。” “小心无大错。”石头一直秉持安全第一的心态:“危险,是时时刻刻围在我们修士周围的。” “我们两个丧家之犬,还能算做修士?”月兔的嘴真的很欠。 但他真的把这口气憋了太久。 季沧海的皮肤上,裂痕又渐趋明显。 “搞定了吗?”石头催促。 “可以了。”月兔一跃而下,跳入这方从未有现代人来过的湖里。池水渐渐上升,渐渐离开这被无名阵法保卫着的山体。 山本来就高,离云朵不远,现在水体逐渐往上漫,往上升,就来到了云中。随着天空之上的云雾此起彼伏,消消涨涨。 雷霆在这云雾间消长,逐渐结成一道道符文。 这是天生而成,绝不是人力所为,狂野的雷霆,轰烈的声音,在云层中游弋。云朵在空中悠悠荡荡,却逐渐形成了一个大锅。 锅里有水。 锅下有雷。 是为劫池。 …… 金丹老者看着地上那个渐渐闭合的洞口,天上降下的阵法封印了幽冥与人间的通道。 但这些并不能让金丹老者展露出哪怕一丝的笑颜。他的寿元无多,就想着完成这最后一个任务之后,尝试突破那道元神关卡。 他的手颤颤巍巍的,拿出了那副墨镜,戴了上去。在场众人都能感觉到这位金丹强者的负面情绪。 原本还想托付的事情,现在都变成了梦幻泡影。 他猛一回头,看着东南方向,一口气叹去。 那柄黯淡无光的飞剑,跟佝偻的身形,无一不显出他的老态。 一个同样已经老态龙钟的蜕凡境修士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 一个狭窄的囊泡中,季沧海睁开了眼睛。 “恶心。”季沧海的手上燃烧了一缕细小的火焰。蜕凡道火,不仅点燃了季沧海的星空丹田,还燃烧了季沧海的道宫。 季沧海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所以他决定出去。 蜕凡道火点燃修士的身体,也点燃修士的生机之气和神魂。远古时期的神火,被后来的修士们改头换面,摒弃了原来的祭祀之意。 只留下精纯的燃烧之力。 不过季沧海的道火与普通修士的不同。蜕凡初境修士的火焰一般都是杂乱不堪的颜色,而季沧海却是纯净的暗红色。 颇为妖异。 季沧海倒觉得这火跟自己非常契合,暗红暗红的,就像一颗从大地深处冒出的玛瑙。 “恶心的东西,”季沧海身周那层薄薄的精神力壁障瞬间被蜕凡之火覆盖:“我得回去了!”只是一蹬腿,这锁困着季沧海的囊泡就被蜕凡之火燃烧殆尽,化为泡沫消失在空中。 季沧海一路高飞。他是精神体,根本不需要驾驭什么法器,什么飞剑,就这么用精神力催动着蜕凡之火,还不用担心被反噬。 因为周围全是浓郁的化不开的沉郁阴气。 “拜拜了。”季沧海看着被自己捅穿了一条长道的嗜,转头一冲。 一层比季沧海身上蜕凡之火更薄的屏障挡住了他。 “这是什么?”季沧海看着这连蜕凡之火都烧不掉的屏障,微微一愣。 那层薄薄的屏障在空中占的空间越来越少,直至消失。 季沧海只是一愣,失去了立刻归去的机会。 幽冥通道,愈合。 第86章 争斗 看着身下被贯穿了一个长长通道的不知名鬼物,季沧海心中无由来的生出一股戾气。就是眼前这个既古怪,又恶心的鬼物,把自己给吸了进来。 不用猜,这准是幽冥地府。季沧海差点就在头上冒出了无数黑线。 这鬼物不强,又没有什么特别强大的异能,但那种让身体与灵魂分离的力量,实在是诡异得紧。 现在好了,季沧海手上冒出一团精纯的火焰,狠狠地往下投掷。就因为这鬼东西,自己来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说不定还没办法回去。 嗜的“身体”在季沧海的心灵之火下,就像遇到滚水的白雪,逐渐融化。 “奇怪了。”季沧海自言自语:“这东西,怎么就没有一点反应呢?” 场面实在是诡异,这东西明明是化生体,就算没有意识,也应该有生物应有的反应能力,绝不是这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季沧海表面上平静地漂浮在空中,却暗暗适应着精神力。 他从未用这种力量对敌,若不是先前在梦中积蓄了那种经验,现在的他也只能呆在嗜的囊泡中苟延残喘。 嗜的身体渐渐融化,那些恶心的囊泡膜一点一点地消融在灰色的雾气间,将里面尚未消化完毕的鬼物尸体给流了出来。 “我滴个乖乖,”季沧海咋舌:“这种毫无攻击力的鬼怪,也能吃这么多?” “这究竟是个什么世界。” 确实,如季沧海所见,这些被嗜吞噬的鬼物之中不乏张牙舞爪,凶神恶煞之鬼,有些释放出来的威压,跟季沧海现在的威势也都旗鼓相当,可想而知其生前的威武。 好吧,虽然不清楚鬼物有没有生前。 灰色的雾气弥漫在这幽冥地府的山川之间,给这里原本就险恶的山势更添一股阴沉气息。 季沧海也落下了身形。 嗜的身体变成了雾气的一部分,只剩下一小部分留在原地。 准确地说,是一滩半凝固的,蛋液一般的东西。 “这是?”没有月兔在一旁解疑答惑的季沧海,只能像个初生的小宝宝一样,盲人摸象般探索着这个新世界。 正当季沧海围绕着这摊蛋液转圈圈的时候,他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动静。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能不能称之为“听”。 几道身着古装的人影从山后边翻了过来,掠过长着残枝败叶的山体,直直落到季沧海不远的地方。 季沧海伸直腰,敛息法瞬间就运转到了极致。 他现在就一个透明的灵体,只要敛息敛得好,没有人发现得了。 几个人(鬼)远远地站在山麓的边沿,看着这边被季沧海一怒之下烧掉的嗜。 三男一女。季沧海就浮在嗜的尸体上,在他们看着尸体的同时看着他们。 那位女子似乎是众人的领头,她定睛看了一会这摊蛋液,没发现什么异常,打了个手势,就带着众人轻轻一掠,越到蛋液前。 “这是嗜留下来的虚丹。”女子只是微皱琼鼻,就识别出了这地上躺着的尸体。 这东西原来叫嗜?季沧海在半空中听着。 “这东西可不会自己死掉。”旁边一个身材比较精悍的少年说道:“这应该是某位斩魄使所为吧。” “有可能。”女子撩起额前的刘海,露出一张俏丽的脸:“也只有斩魄使才会不稀罕嗜这种珍贵的材料。” 这东西?很珍贵?季沧海决定继续听。如果这东西对修行有益,就出来拿,如果没什么用,那就由着他去吧。 我就是这么务实。 季沧海又“听”到了一阵风声一样的动静。在另一侧的山脉褶皱处,又有一队人向这边掠来。 在幽冥地府,只要精神力达到了蜕凡境的水平,就可以御空飞行,而那些没有到达蜕凡境的灵修,就只能像普通修士一样施展类似凡间武者的轻功。 很显然,从季沧海的感知来说,这就是一群真一境左右的灵修。 不过,这帮人好像霸道不少,既不观察,也不试探,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冲了过来。“你们在干什么?”远远一个大汉就开始怒吼。 “无灯城的人?”古装女子皱眉。 一掠至此处,那位大汉就开腔了:“怎么,两位在我们的猎物旁虎视眈眈,是想强抢我们的成果吗?” “你们有点自知之明好吗?”女子身后那位清秀少年忍不住反讽:“你们那实力,就算是嗜站在这里让你们打,也不可能杀了他吧!” 大汉身后忽然站出了一个人,他的手上拿着一块赤红色的金属片:“拿这个,行不行呢?” 清秀少年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在他的感知中,这块金属片有一种浓浓的放射性能量,对灵修的身体有着强烈的刺激。 就跟放射性元素触碰到人类的身体一样。 “现在知道了?”大汉从腰间掏出了一个皮囊,开始准备装这些“蛋液”。 “说实在的,你们这个说法很蹩脚。”女子的声音依旧如先前一般冷静,丝毫没有因为大汉的同伴而发悚。 “你说你们有破魂兵碎片,可这嗜的身体明明留着冥火的气息,分明是斩魄使这些强者杀死的。”女子说:“按照各城共定的条例,斩魄使杀死被混沌之气污染的灵体,将由各城派出自己的人员回收。” “我没有说错吧。” 大汉看了一眼身后的男子,点了点头。 “既然被你们发现了,那么我们也不能强占了这个虚丹。”大汉摊了摊手。 “只能这样了。”大汉从手里丢出了一块跟同伴一样的金属片。在他的身后,他的两位同伴也丢出了金属片。 一片血红血红的阵文从地下升起,弥漫在两队人的周围。 “阳火阴符,落地成殇。”三人齐齐念诵咒文,将他们的法器链接起来。 俏丽女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手上流出一段绣满了咒语的红绫,连周围无处不在的灰色雾气都被逼开了两寸之多。 地上,血色的火焰直升。 手上,女子的红绫轻舞。 然而这些可能会决定两个寻觅小队生死的法术,只是刚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一双手从虚空中伸出,左手抓住红绫,右手虚按地下。 “你们在这里打,好歹问一下我的意见啊。”一个身着白衬衫的少年微笑着说。 第87章 通道 季沧海的手从虚空中伸出,一下子控制住局面。 “要是真打起来,打坏这东西,不就没有了?”季沧海是真搞不懂这两拨人,要是想抢,至少也要把战场远离嗜的虚丹啊。 女子的心思总是更加冰雪聪明,季沧海一出现,她就清楚了季沧海的身份。 至少她自以为。 “参见斩魄使大人。”女子微躬身子,露出一道堪称完美的曲线。 “参见斩魄使大人。”剩下众人虽慢了半拍,也赶紧恭敬见礼。无论是幽冥地府还是修真界,实力就是最大的道理。 “我不是斩魄使。”季沧海一向是有话直说的人。 几人身子颤了颤,尤其是大汉,几乎就要重新燃起魂力。 “不过这个鬼东西是我杀的。”季沧海的后半句话生生把大汉的魂力给压了回去,估计此时灵体震颤,极不好受。 季沧海其实也不怎么想出现干涉这场战斗,不过这两拨人一言不合就开打,既没有先赘叙一下嗜的虚丹有什么作用,也没有好好爱护一下这些即将入袋的战利品。 不能不出来啊!季沧海内心苦涩。 女子一直在偷偷观察着季沧海,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穿着一件从来没见过的衣服,实力是个未知的数字,只知道强的足以杀死靠腐蚀液纵横地府混沌区的嗜。 真是个谜一般的人物呢。 “那啥,这东西有什么用?”季沧海看着颇为恭敬的众人,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要是月兔还在的话,那还需要这么麻烦,季沧海想,身边就带着个万事通,可以说是万事不愁。 现在靠自己,还不知道别人说的是真是假。 “启禀大人,”大汉似乎平复了灵体震荡,恭恭敬敬地说:“这是嗜的虚丹,如果交给懂得炼制混沌丹的丹师,说不定能够练出一份小混沌凝胶。” “小混沌凝胶?这又是个什么东西?”季沧海丝毫不担心自己的不懂事会让别人嘲笑,反正这里是用实力说话,又不是比谁见多识广。 女子从腰间系着的锦囊中拿出一枚竹简般的物体:“大人请看。” 季沧海接过竹简,他现在是神识灵体,不需要探出神识,即可感知竹简里的内容。这是一份类似百宝书一般的东西,详细地记录了地府混沌区里的各种特产以及妖魔。 以季沧海蜕凡境的记忆力和观察力,不过短短几秒,就把这本书大致阅读完毕。 混沌凝胶,就是从高浓度的混沌废气中提炼出一丝丝的混沌魂气,并融入幽冥界特有的阴气晶体,服用之后对灵体有着极大的裨益。 可以说,这种混沌凝胶是真一境灵体最需要的灵丹妙药。 “这样的。”季沧海点了点头,伸手一抓,就在虚空之中抓来了嗜的虚丹。虚丹松散不凝,在季沧海的手上变幻出各种模样。 “你们很想要?”季沧海把手上的虚丹一抖,化作七份,这东西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卵用,现在肉体不在,也不需要那么浓郁的阴气来压制蜕凡之火。 可有可无,不如用来找个导游。 在场七人也都是混迹地府这种混乱环境不知多少年的老人精,一下子就知道眼前强者对虚丹不甚在意,一下子就摒弃了刚刚的争斗,齐声谢过季沧海。 不过内心深处有没有记仇,就不是季沧海所知的了。 女子心思活络,看季沧海连地府中的常识都不甚明白,抓住机会说道:“大人可是刚来此地?奴家可以为大人做些向导工作。” 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的感觉相当不错,就是奴家这个称呼让他这个现代人听起来有种违和感,季沧海想。 “可以,只是不知小姐芳名?”季沧海不太懂这些古代文化,也就学着电视剧里信口胡诌几句。 “小姐不敢当,奴家姓陈,名雨鱼。”古装女子陈雨鱼低头道了个万福:“公子可先随奴家回返明城中,再另寻他途?” 季沧海欣然规往。 …… 地府,原本是由上古洪荒时期的大神通者联手创立的世界。为了不让身下的星球将生灵死后的魂魄吸收殆尽,当时的大神通者联手,动用了无数不知名的秘宝,强行开界,成就幽冥地府。 但是这是逆天行事,与身下星球以及天外循环不息的道则都相违背,因此时常出现各种天灾人祸。 混沌废气的流入,便是地府的一大劫难。开界开界,就是从无到有,从原本的大世界稳定空间中撕裂出新的界面,相当于在天地的身上,开了一道口子。 谁被开了一道口子都不会开心的对不对? 原本,在上古时期,那些尚未离开的大神通者还能时常降临地府,轮流加固地府的界壁,但是到了今天,千年都见不到任何一个大神通者的神迹,地府就只靠着当初开天辟地时留下的秘宝支撑。 “所以,像这几天出现的那些,联结人间界的通道,其实是不怎么常见的事情?”季沧海收回手上的竹简,转头询问陈雨鱼。 陈雨鱼跪坐在一旁,手上持着一把团扇,正轻轻地为季沧海摇扇子,听闻问话,轻声回答:“大人兴许是一直在宗门里闭关的隐修之士,不怎么了解外界吧。” 面对这不留痕迹的试探,季沧海没说话,只是笑笑:“我的常识确实比较匮乏。” 陈雨鱼没听出什么,也不敢得寸进尺,也就实话实说:“要说幽冥通道的话,确实是有,而且,过上一旬左右就会出现几条。” “不过,”陈雨鱼抬起那双秋水般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季沧海:“地府的生灵,是没有办法到达人间界的。” “为什么?”季沧海问。 “因为地府里诞生的生灵,都会留下这个世界的烙印,而这个烙印与人间界的世界道则是冲突的,所以那些通道都没有人会傻傻的去闯。” “因为大家都想活着。” 季沧海沉默了一下:“那有人会进入其中一探究竟吗?” “这,奴家就不清楚了。”陈雨鱼只是一个普通的真一境散修,对于这些通道类的知识也不熟悉:“但是有一点是清楚的。” “通道的长短从外界是看不出来的,或许离人间界只有半寸,或许有千里之遥,开启与闭合的时间也没个准信,所以没人敢冒着被困死在界壁的风险进入探查。” “何况里边又没什么天材地宝,不值得那些大人们搜索。” 季沧海一手托腮,彻底沉默。 陈雨鱼是个很会处理气氛的女子,见季沧海不出声,也就不去打扰。 一时间,这间布局精致的雅居之内,寂静无声。 第88章 镜中人 季沧海的沉默是为了思考,不是为了别的那些有的没的。 通道不知长短,不知凶险,甚至不知道它是否只是界壁上裂开的一道口子,还是真正贯通两界的通道。 最严重的是,这些通道不知道开关的时间。以季沧海现在的实力,驾驭精神力破空飞行,一个小时估计能走上个两百千米。 但是界壁是没有厚薄之分,也没有长短之别的。或许你只是刚刚踏上通道口,界壁就将你锁在里边,然后像绞肉机一样将你搅碎在世间的边沿上。 绝对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 季沧海冒不了这个险,也没办法接受这种不受控制的结果。十年之约,这十年之内他必须迅速成长,而不是迅速凋零。 只有这样他才能拥有帮助父亲从业火的折磨中脱身的本钱。 按照季沧海的想法,由于天道变动的缘故,两个世界之间仍然会有无数通道在各地产生。防止那些被混沌废气污染之后拥有贯通两界能力的妖魔鬼怪冲入人间界。 可能季沧海刚刚冒出个头,便是无数把无眼的飞剑把他插个透心凉,或者是一道封印阵法把他卡在界壁上,变成渣渣。 最重要的是,只有在特殊的环境下,季沧海才能活下去。 他现在跟所有的地府阴魂一样,只是一个没有躯壳的灵体,没入元婴期,要想在人间界好好地活下去,必定需要一具身体。 最好是自己的身体。 可是现在,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那群九局的人员遵纪守法地丢进火葬场里火化了没有。 很是难搞啊!季沧海无论怎么想,都还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办法。 看着季沧海不断地皱眉,陈雨鱼把团扇轻摇,带去一股凉风。凉风习习,让季沧海几乎要沸腾的精神之火缓和了下来。 急是急不来的,石头曾经教导果季沧海,做事就要和修道一样,慢工出细活,水磨工夫,不漏滴水,方能成事。 现在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 三块看起来丢进水里都能把水煮沸的金属片浮在空中,互相之间传来似有若无的魂力连接,在空中组成一个阵法。 “不行,还是太慢,离一个呼吸的时间还太短。”大汉的神情极为认真,就像个上下求索的学者,丝毫看不出先前抢夺虚丹时的煞气。 “实在是有段距离。”那个一直站在大汉身后的男子也不得不承认,从混沌区的废墟中淘来的这三块金属片,很难被自己这些人控制。 每天定时定量给它喂**神碎片,好不容易建立了联系,想要操纵来组成阵法,却又是难如登天。虽说这些碎片同出一源,却与自己三人的功法不同,始终无法圆融如意。 “看今天那个年轻人,不过初入先天,若是我等能够完美操控这三块碎片,杀他还算什么难事?”一直没有出声的第三位满脸横肉的矮胖男子愤愤然。 “不能这么说。”大汉表面粗豪,实际上是个很冷静的人:“你看那人连小混沌凝胶都不懂,估计是从哪些古迹老宗里跑出来的行走。” “这种人最他妈难缠,总有些搞不懂的鬼招怪式。” …… 一个小茅庐内,一面有些年头的铜镜摆在墙壁上,有些不伦不类。一个小老头坐在一张矮马扎上,对着镜子搔首弄姿,为老不尊的气味浓烈的很。 铜镜自然不是一面普通的铜镜,老人也不是普通的老人。 谁见过这么骚的老人家? 谁见过这么大一面铜镜靠在草木搭建的墙壁上能够稳住? “这么久不见,你居然还是这样子。”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铜镜上,若影若现,就像某种小电影的画质一样。 “我不是这个样子,还能是什么样子?”老头儿拨弄了几下头发,对着铜镜继续搔首弄姿,不像个老头,倒像个坐台的小姐一般。 “过阴这么多年,我也清楚你不大好受。”浮动的人影露出一丝抱歉的笑意:“没哪个活人愿意在地府呆那么久。” “没有啊,我觉得很舒服,很开心。”老人眯起了眼睛,以手为梳,梳了梳头发,顾影自怜。 “再没有比这里更适合我生存的地方了。”老人身上冒出一股沉郁的灰色轨迹,在身周不断地盘旋舞动。 镜中人影不留痕迹地探出了一抹气机,无形无迹,却直接穿过了铜镜,来到了这幽冥地府之中。 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界壁界壁,就是世界的壁垒,这抹气机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过来,跟道则的平衡完全不符。 老人的灰色仪轨在身周流转,像是缠绕在星系之间的银河,流动不息,强大无匹。 “过阴过阴,真不知道是成就了你,还是毁灭了你。”镜中模糊的人影摇了摇头,将那抹气机缓缓收回。 老人的脸色还是那么玩世不恭。 “既然都到了这个时刻,那么我和你的约定应该履行了吧。”镜中人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可以。”老人把矮马扎挪了挪,让自己坐得舒服一些:“过两天,我就把东西送回去。” “只要你那边准备好,我这边绝无问题。” “好。”镜中人笑了笑,像是电视机的雪花一般消失。 老人停下了梳头的动作。一幅古朴的人像画挂在铜镜的背后,此刻就被老人拿出来,细细地端详着。 人像是一个撑着伞的女子,背景是一道长长的拱桥,夕阳半坠,风舞波纹,女子撑着一柄淡黄色的伞,伫立在桥上,微笑着,脸上洋溢着幸福和美满。 小腹微拱,显然是有了身孕。 老人的眼光异常的温柔,看着这幅人像,丝毫没有刚才搔首弄姿的鬼样。似乎只是轻轻的一眼,就能把他久未波动的感情之湖,都给掀动起来。 就像那天晚上,天上降下的那场疯狂的风暴。 “你等着吧。”老人抚摸着人像的脸,脸上更加温柔。 “我们会再见的。” “一定会。” 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低语,却有着天堂般的爱意。 第89章 阴师 即使是幽冥地府,也有着黑夜与白昼的区分。唯一不同的就是,阳间的日出日落,是依据宇宙规律,星球自转产生,而阴间的日月交替,则是由从阳间引来的日精月华所形成。 这并不是一个球形的星球世界。 一盏盏灰白色的纸灯笼被挂在这栋小楼的门廊上,点点橘红色的温暖光芒照亮着没有月光的夜晚。 “阴曹地府居然也有人过大年初一。”季沧海走出门,看着满街的各色各样灯笼,从心底发出了感慨。 “公子不曾在明城中走动过,自然不清楚这阴曹的规矩。”陈雨鱼笑道:“阴曹与人间,其实并无太大区别,不过是不愿转生的阴魂滞留之地。” 这里的阴魂们都把没被混沌侵蚀的城区称为明城,自然是有理由的。混沌区不受日精月华的照耀,只能一天到晚迷蒙着灰暗的混沌微光。 一个小朋友提着一版唐人,有些欢呼雀跃。 也不知道这看似三岁的小朋友究竟活了多少年。季沧海想。 季沧海抬起头,看着这阴曹的夜空。 天上没有星星。 果然还是不一样啊。季沧海表面风平浪静,内心却不怎么好受。以往这个时候,估计就是和老爹两个人在家里,吃着大年初一的煎堆,炸角什么的小零食,看着电视里重播的春晚,对小品相声什么的好好品头论足,过把嘴瘾。 现在? 只能无声苦笑。 然后便是继续前行。 …… 阴魂们为什么要住在明城里,除了物以类聚以外,还有别的原因。季沧海初入地府,就遇到了能够吞噬普通蜕凡境阴魂的嗜。 而这只是混沌区最安全的危险。 被混沌废气潜藏的深渊巨谷,被混沌迷惑的妖魔鬼怪,还有各种阳间异象的投影。 不一而足。 真一境的阴魂,虽说是明城中可以有一定地位的人物,但是到了混沌区,他们也只配给蜕凡乃至金丹的强者打打下手,捡捡漏什么的。 而现在,在一个疑似被混沌废气爆炸时炸出的巨湖上空,有一个老人站着。人不可能站在水面上,阴魂在阴间也同样不能。 如果能,那么他一定是强者。 老人自然就是那个老人,他孑然一身,看起来像个遗世独立的谪仙。 只要老人别老梳头发就行。 阴间有阴间的法则,远古的大神通者仿照阳间的一切,想要创造一个新的世界。不过误打误撞之下,弄出了个不伦不类的东西来。 这些都是闲话。老人把梳头的右手放下,周身的灰色仪轨一动,就汇聚在他的手上。手上的仪轨几下跳动,就化成一只小小的灰色球球。 这只球球跳了跳,往下面直坠而去。若是季沧海在这里看到球球入水,一定会说…… “水花太大。” 不过水花大归大,球球一入水,就没了踪影,好像稚童闲着无事从岸边投下的石子,除了激起一番涟漪,就再无声息。 老人却并不着急,闲散地站在水面上好似一切都与他无关。 就这么老神在在了一会之后,老人又开始梳自己的头发。只见他一边梳头,一边自言自语:“难道我记错位置了?” 巨湖很大,所以很深。这颗由灰色的仪轨所构成的球球比较轻,所以在水里沉得比较慢。 不过,只要它比水要重,就终有沉到水底的时候。 老人梳头发的时候,这颗灰色的球球便接触到了巨湖的水底。巨湖四面环山,几座不高但是很荒凉的山脉死死的把它裹在里面,就像包住肉馅的包子。 所以说,这里是聚气的最佳地点。 灰色仪轨就像一把钥匙,在接触到水底的那一刻,打开了某种封印阵法。一个巨大的洞穴缓缓打开,让巨湖的水流下,逐渐露出既无水草,也无卵石的水底。 数十万立方的水流下,依旧填不满那个黑色的洞口。完全黑色的洞穴,纯粹而令人恐惧,就像当初联结阳间与阴间的通道洞口一样。 长得一样的东西,多半都有着相近的性质。老者从半空中降下,手中拿着一根棍子,一扬手,丢进了黑漆漆的洞口中。 准确来说,他丢出的那根棍子,更像是个某种物品的支架。 棍子落进黑漆漆的洞口,转眼就到了另一边。它越飘越远,越飘越远,离地府的距离也逐渐加大,逐渐加大。 直到离界壁足足千里之遥。 一颗小小的球被固定在这个远离阴曹的空间里,一动不动。说他小,那是相对地府世界庞大的体积而言,它本身应该也有大概五六千立方米的空间,就像地球的同步卫星一样,与地府联结得紧密无比。 这根支架准确无误地落回了他本该在的位置。 这原本是一根支持空间稳固的支架,可偏偏是多出来的一根。所以说,被它接上的那根支架,就比原来的支架要长了一截。 如果一个三脚架中,有一个变得太长了,会怎么样? 答案是,会倒。 这个不过五六千平方米的空间小球,就在长支架的推动下,开始滚动起来。太空中,宇宙飞船返回,总是有一个返回舱,那么眼前这个东西,就是个特大号的返回舱,他每一次滚动,都要比原来快上一倍,直到地府世界的边沿,也没有一点点减速的迹象。 肯定是要撞车的。 返回舱挺大的,先前那个洞口,估摸着是不够用,黑洞洞的口子明显比返回舱要小上一号,界壁就是界壁,不是随便就能击破的。 返回舱在离地府界壁还有一尺距离时,开始了变动。 它在变大。 老者站在湖底,看着黑漆漆的洞口。返回舱一下变大,就开始了作死之旅。 它直挺挺地的撞在了界壁上,撞了个满天烟花。 只是没人看到,平添了寂寞如雪。 老人似乎察觉到了返回舱的作死行动,笑的像个八百斤的孩子。 “啊哈哈哈,”老人的笑声是真的搞笑:“你还是这么不靠谱。” 一阵硝烟从黑漆漆的洞口中冒出来,从中走出一个满身黛绿的男子,他手上提着一个同样碧绿的箱子, “我已经履行五十年的约定,按照约定,我现在恢复自由身。”碧绿碧绿的男子把箱子递给老人。 “可以可以,”老人笑眯眯的,接过了箱子。 一段灰黑色的仪轨在老者的手上递了过去。 碧绿碧绿的男子手上伸出一段藤蔓。 仪轨对上藤蔓,藤蔓就像遭受了霜冻的秋叶,骤然变得枯黄。碧绿碧绿的男子面如金纸,从碧绿变成浅绿。 “不是约定好的么?”男子只来得及说上一句,就再无声息。 “约定?你们有遵从我的约定?”老者笑的很开心,像是得偿所愿的孩子。 “当年动手的人,我们就一个一个的干掉好吗?”老者拿出那张美轮美奂的人像画。 “到时我们再见,好吗?” 他提起手上的箱子,轻轻一抖,把箱壁击破,露出里面成千上万的小人。 “去,给我打下至少大半地府,”老人的脸色冷的很:“如果这都做不到,你们就去陪着混沌长眠吧。” 无数小人齐齐飞出,逐渐变大变多,成为了庞大的军团。 第90章 痕 且不说那庞大的军团正在混沌区深处进发,阴曹地府从目前来看,还是十分平和而喜乐的。 “其实,能在地府留下的人,并不太多。”陈雨鱼跟在季沧海身后,缓缓道来:“大部分都是被黑白无常手下的勾魂使者直接送到六道轮回,转世为人,少有留在地府。” “哦?”季沧海也听过这些传说,不过总归没有地府本地人说出来的真实:“那为什么现在看到地府依旧有如此庞大的疆域与人口?” “其实,比起以前,地府已经缩小了太多。”陈雨鱼也是修士,听过的秘闻自然要比那些普通阴魂要多:“自从混沌劫与大神通者的相继退场,地府就只剩下十殿阎王与黑白无常大人在打理,很难有充足的力量去维护太大的疆域,所以就将幽冥界给缩小了。” “还能这么玩?”季沧海倒是第一次听:“一个世界,怎么可以自由放大缩小?” “三千世界,掌心佛国,都是随意而为。”陈雨鱼道出真相:“这本就不是完整的世界,自然不会像人间界那样维持原态。” 季沧海听到了熟悉的佛语,又沉默了。 “那么现在,该怎么做?”他喃喃道。 陈雨鱼低头,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她已经依稀猜出了季沧海的来历。 季沧海回头,看了看她:“你有没有纸?” …… 云下有雷,云中是水。 一个少年正盘腿坐在这朵云的中间,随着高空强大的气流一路,不知道飘向哪里。他身上衣衫尽去,整个的浸在云中罕见的一团黑色的,水晶一般剔透的水中,根本不需要呼吸。 “你用玄武重水去压抑失去主意识掌控的蜕凡之火,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至多半年,这具身体就会在两边的重压下,失去灵性,甚至是化为灰烬。” “那又如何?”月兔毫不在意:“现在除了用玄武重水,你还有别的办法压制这小子的身体?那是被熔岩意和蜕凡火双重炙烤的下场,除了玄武重水,你给我找来天一真水?” “但是你觉得他这半年能回来?”石头针锋相对:“不如散掉这具肉身,先让他化在劫池中,再重新凝练,反正这具身体没有强大的仙骨,也没有天生灵根,对季沧海而言意义不大。” “何况天眼也是在灵魂深处打开的,与他的身体没有半点关系。” “你有没有想过,季沧海那小子是为什么才这么努力的去修行?”月兔反问了一个看起来有些离奇古怪的问题。 “为了,去找到他的父亲?”石头终于想到了这个问题。 “这具身体是他父亲给他的,代表着他与他父亲的渊源因果,如果化去这具肉身,确实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季沧海会怎么想,你想过吗?”月兔的耳朵竖的高高的,显然是早就想到了。 “可如果季沧海一直不回来,他的这具肉身连天地烙印都留不下来。”石头说。 月兔沉默了一下,才说:“我们要相信他。” 他把感知投向季沧海的身体,在周身旋转,一瞬千里。无数细微的损伤被月兔一一找寻而出。 可他也毫无办法,它能够主导季沧海的肉身,不过是凭着他强大到地仙级别的精神力,可是想要医治季沧海的身体吗,那是痴人说梦。 只有自己,才能修补自己的道源。 感知到季沧海身体里不断增多的细微裂痕,月兔的心中就增添了无数燥意,就像大热天被抓去军训一样令人发躁。 他虽然嘴上说着相信季沧海,可这种事情又有哪个人敢说一定有底? 他只能相信,别无选择。 …… 季沧海拿过一张纸,心念一动,就把它削成了一张完整的正方形。他的手指翻飞,几道折痕瞬间完成,一只小小的千纸鹤就在他手上完成。 “公子折这千纸鹤,是有何意?”陈雨鱼寸步不离季沧海身边,看来是铁了心要当他的导游。 “那自然是有用的,再帮我拿支笔来好吗?”季沧海很满意自己的精神控制力。 “是,公子。”陈雨鱼得了季沧海赠送的嗜鬼内丹,自然是要劳心劳力地服务。 得了一支据说是清须兽毫的毛笔之后,季沧海提起笔,在千纸鹤的小翅膀上又画上了一双更加细小的翅膀,完美的覆盖在其上,看起来十分可爱。 然后,他就拿着毛笔,定在原地,好像被人施了定身咒。 陈雨鱼不敢打扰眼前这个年轻的蜕凡强者,只能收敛气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看看季沧海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夜渐渐深,凉风自窗外起,一直吹入陈雨鱼的小楼内,吹得季沧海身上的衬衫微微贴在身上,显示出完美的肌肉线条和身段。 陈雨鱼虽在一旁打盹,但是看季沧海被风吹出的好身材,心下也起了半分旖念。 “就是现在!”季沧海手中毛笔一动,几乎是一个刹那,就为千纸鹤点睛。不待陈雨鱼从那阵旖念中回过神来,季沧海的身形就像瞬间移动,从小楼里消失。 几道细小的裂痕出现在这座明城的城中心,季沧海只是两个眨眼,就到了裂缝旁。 “我找,季沧海。”季沧海说出了让自己都感觉有些荒谬的话语。然后把手指一咬,一滴殷红血液飞出,落入千纸鹤中。 千纸鹤身上出现了一阵红色的光芒,一下子冲入裂缝。 只是半根烟的时间,一道细小的裂缝旁,突出一只小小的,通体鲜红的鸟儿。它的飞行速度极快,已经达到了恐怖的地步。 它在天空中燃烧,留下一段同样艳红的轨迹。 它突出的地方,不偏不倚,正是小城。自小城出,欲往西北而去,是这只小鸟唯一的使命。 可它不被阳间的道则所承认,只是刚刚离开小城境内,就只剩下一点细小的光团,没人看得出这曾经是一只小鸟。 可它曾经来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一旦留下痕迹,就可以被人找到。 季沧海放出寻息鸟,便是这个道理,只要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灵魂之力回到阳间,回到他的身体,他就可以与现实世界重新建立一个联系。 即使这个联系极弱,极微小,但是只要存在,就有办法。 季沧海所在的劫池,本正随风漂流,却在那只小鸟出现在阳间的一瞬间,就化为一颗巨大的水滴,划过华夏大地的夜空。 “快,快!”月兔难得捉住那一丝一毫的灵魂之力的方向,也顾不得会不会被天道发现,把劫池当做飞行法器一般催动起来,直接跃升到平流层,开始了堪比火箭一般的追逐。 不,火箭也没有它快。 小鸟已经不成鸟形,只是凭着主人最后的那一道指令向劫池飞去。光点越来越小,越来越细,被阳间的道则压迫得即将消失。 高空上,一只巨大的水球急速下坠,把奄奄一息的小鸟儿裹在里面,让小鸟得到了一刹那的庇护。 一刹那能做很多事情,比如让那只奄奄一息的小鸟与季沧海的身体重归一处。 也可以让一道闪电从天而降。 如此强烈的催动地仙境的精神力,没理由不被发现,也没理由被新道则放过。 一颗石头突然出现在,哦不,是一直都呆在这朵水球的尾巴上吊着。闪电从天而降,首先就要经过石头,才能降落在劫池上。 “真是心疼啊。”石头要是有脸,那现在就是苦瓜色:“那原来是给我保命用的啊。” “保住了季沧海,你才能心安理得的活下去,”月兔操控着劫池,却能分神与石头说话:“只要季沧海能保住,我们才有机会找出当年那件事情的真相。” “只剩两颗了。”石头碎碎念,显然心疼得不行。 劫池是云,落地变成雨,也就流入大地,不留痕迹。季沧海的身体融入了那一丝近乎消失殆尽的灵魂碎片,却也没有任何的好转。 反而,在这疯狂的追赶中,他的身体遭受了更严重的破坏,连五脏六腑,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震动损伤。 他掉进了月兔用劫池轰出的一个大洞里,顺着地脉漂流。 道则雷霆瞬间就击中了石头带来的那颗石头,在空中炸开。漫天风雨,这颗石头的炸开,本不应该是吸引道则雷霆注意力的物件,可石头炸开后剩下的九块小石头,却突然爆发出强烈的精神波动。 雷霆九分,再度轰炸。 石头再九分。 雷霆再九分。 如是循环,最终把劫雷分化成无数细小的电蛇,疲于奔命,再无力追击月兔等人。 “这可是她从雷劫天宫中带回的石头啊。”石头不仅心疼这保命的物件,更是心疼她送的礼物。 “她还在呢。”月兔知道石头所想。 “还在啊。”石头这才想起来,心情又好上几分。 这人老了,记性就差了,越是牵涉到这些旧人旧物,就越不清醒。 第91章 阵 季沧海是精神体,但在这完美模拟了阳间的地府,他依旧能够将精神力化为精血,涂抹到寻息鸟上。 别看只是小小一滴鲜血,这是在不影响季沧海境界下,能够释放出的最大能量,再多,季沧海可能就要由已然开启的蜕凡之路,悲惨地掉回真一。 堕境,对于修行者而言,绝对是难以接受的重大打击。 陈雨鱼从小楼里急急忙忙地跑出来,季沧海没有可以掩藏气息,故而她也能循着季沧海的路径去寻找。她很着急,甚至都不顾明城内不得使用修行法的禁令,直接一掠,来到了季沧海所在的空域下。 无他,季沧海是她陈雨鱼带进明城的,若是季沧海在这里惹出些什么有的没的,她陈雨鱼不说提头谢罪,也得掉上好一层皮。 月近城的城卫军也不是吃素的,季沧海不管不顾地在城中施展身法飞行,早就引起这群刀口舔血的狂徒注意,不过几个呼吸之后,他们也由城中的屯所赶至。虽说这些城卫军不过是灵海境修为,但带着他们身上的地府制式鬼兵铠,人数一旦成了规模,哪怕是蜕凡境修士,也觉得难缠。 更别说里边还有几位鬼将带队,更能发挥出战阵的力量。 季沧海站在半空中,看着逐渐合拢的裂缝,微微一笑。 “请问,这位前辈,您在天上也待得够久了吧,是不是该回到地面了?” 季沧海低头,看着那位骑着八腿鬼马的披甲将军,缓缓降落身形:“这位将军,不知有何事得罪?” 将军这个称呼显然让这位只是个普通校尉的年轻军官很受用,不过任务在身,他也不好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姿态,仍是板起脸来。 “依据明城条例,修士在明城内禁止使用术法,包括飞行与探查。”这位鬼将把手上的长剑轻轻归鞘,解释道。 “这,我初次进入明城,对这些规矩不怎么熟悉。”季沧海降下来,神情略带歉意。 “依据条例,前辈需要交付一份小混沌凝胶,以资修复因法术而破坏的明城阵法。”那位校尉也不坑害初入地府的季沧海,只是照实说。 “这样啊。”季沧海对小混沌凝胶的珍贵程度实在是不怎么了解,转而问向在不远处候着的陈雨鱼:“一份小混沌凝胶,要多少钱?” 话一出口,他就发觉了不对。冥界的修行者,真不会以普通人流通的银钱来交易吧。 “一份混沌凝胶,约莫是一百份阴丝的价格。”陈雨鱼从墙角后转出,为季沧海答疑解惑。 阴丝?这是什么东东?季沧海不动声色,从口袋中掏出了个像是鳞片一样的东西:“这东西值多少钱?” 这是他从嗜的尸体中最大的那具鬼尸上取下来的,就在他的脖颈上。从外形上看,这块鳞片呈菱形,泛着幽幽的冷光。 校尉的眼睛一下就直了。 “用这块鳞片来抵债,也不是不行。”他咽了口口水。 “大人,这么做不太好吧。”陈雨鱼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出来:“这块鳞片要是交给了炼器师,至少可以做出一份蜕凡境的一次性灵宝。” 校尉的脸有些挂不住,右手轻轻在长剑的剑柄上抚摸了几下,没有说话。 “那就这么说好了。”季沧海对佩剑校尉微笑了一下:“反正我一时半会也用不上这东西,不如结个善缘。” 陈雨鱼还想说什么,又收回了嘴。季沧海做什么,她这个只是萍水相逢的女子,并没有太过重要的发言权。 校尉显然是个实干派,季沧海说给,他也敢接。虽说季沧海是个蜕凡境的修士,但是他李学玄也不是省油的灯。凭着真一境巅峰的修为,还能稳坐在这座明城的护卫队首领位置,除了对城主府的忠诚,他的手段自然也不一般。 地府轮回境,真一境前十的战阵师,就有他李学玄的一席之地。若不是性格上有缺陷,导致被某些人不喜,他甚至可以到更高一级的郡城中任职。 “那我就当认了你这个朋友了。”李学玄下马,来到季沧海面前,递出了一块令牌:“这是我李学玄在夜雨城的印信,有了这个,在整座夜雨城,除了城主府,没有人会对你的行为做出任何干涉。” 他说话的口气不小,但一联想到他的天赋,又显得再正常不过。 “那就谢过李将军了。”季沧海不是刻意要称呼李学玄为将军,而是实在不懂该如何称呼。他不是原住民,对这里的风土人情更是一窍不通,虽说知道这地方与古代规矩差不多,但他又不是历史学家,哪能这么清楚? 误打误撞,倒也没出岔子。 相互抱拳告别后,季沧海与陈雨鱼又一同走回宅子。舒舒服服地往蒲团上一坐,季沧海才得以把自己空虚的身体放松一下。 先前他将自己全身几乎一半的灵魂之力灌注进寻息鸟中,就为了一次功成,现在一放松下来,就被空虚的感觉充斥了全身。 季沧海不是天生道体,也没有强悍的仙骨,只能一点一滴地从虚空中吸取阴气,转化成自己需要的精神之火和魂力。 “是不是觉得我把那块鳞片给了那位李将军,有点败家。”季沧海一边恢复着魂力,一边笑着跟陈雨鱼闲谈。 “不敢。”陈雨鱼坐在季沧海身侧,也是静静修行:“公子行事,必有其道理。” “道理不说,这东西我不是很在意。”季沧海继续笑着说:“那个李将军,身上有种隐而不发的气势,肯定不是一般的真一境,拿这种对自己无甚用处的东西,换个自由活动的权利,对我来说更有用。” “公子可是要在这城中做些什么?”陈雨鱼心中一下咯噔,仍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实话告诉你也无妨,我不是本地人。”季沧海把话挑明:“我得回去才行,不过需要你帮我做点事情。” “事后,我可以把这个给你。”季沧海又从兜里掏出了一条像手绢一样的东西。 “你用红绫为兵,有了这个,既可以强化你的兵器,还可以吸收其中的体悟,很有好处的。” 陈雨鱼的表情没有一下子热切起来,反而更加冷静:“公子可是要我去做什么?” 见陈雨鱼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季沧海心下对这个女子更加欣赏。只有冷静的人,才更适合帮他做那件事。 一张模糊到几乎看不见的阵图在他的脑海中若隐若现。 第92章 顺逆 城中屯所。 李学玄手上拿着一块菱形的鳞片,另一只手提着自己的长剑。一位老者在他的身前坐定,微微笑着。 在这位老人面前,就连李学玄都没有坐下的资格。 “你说,我们城中新来了一位身份不明的蜕凡境修士?”老者须发皆白,神态雍容。 “是的,城主大人。”李学玄对这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有着由衷的敬意:“而且他似乎不怎么接触过地府的势力,对身外之物也不怎么看重。” “我也试了试他,他也没有任何恼火的感觉,城府绝对不浅。” 老人接过李学玄手上的鳞片,轻轻抚摸了几下:“蜕凡五重天上下,虽然被混沌雾气污染过,但是并不影响它用到你的符剑上。” “还有,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你我师徒相称就好。” 李学玄依旧一丝不苟地行礼:“是,师尊。” 这老人既是城主,又是李学玄这位战阵大家的老师,那么他的实力境界,绝对不可小觑。 就在这两师徒相谈之时,另外一位老人,正在赶来的路上。这位老人不修边幅,乱糟糟的胡子头发被急速前行时引起的罡风吹得更加夸张。 他提着一只箱子,握着一条卷轴,踏空而行。他不像其他的修行者,凭着自己的生命磁场飞行。 比起飞行,他更像是在走路。一步踏出,他的身形就像瞬间转移一般,横移出一里。就是这一步,他身下的气流就被硬生生踩出了一块板状的气流层。 这比凡间武者所谓一苇渡江的功夫还要高出不知多少万倍。 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季沧海所在的夜雨城。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气息,任由那层灰色的仪轨在身侧流动,离夜雨城十里,就像天王降临一样昭告天下。 虽然在房子里,但季沧海突然就觉得心中一悸。一股狂野的威压从天穹顶上压下,无差别地面向所有人。 季沧海往后一仰,平躺在地上,以免等会受不住跪下来就太丢脸了。 须发皆白的城主大人最先感应到这股威压,却失去了逃跑的先机。不修边幅的老人闻息望气,早已锁定这位夜雨城最强的男人。 金丹境老牌强者,夜雨城城主,梁正文。 “啧啧啧,儒家修士的味道。”灰色仪轨环绕在邋遢老人的身边,他双眼死鱼一般盯住这位城主,虽说嘴上饶有兴味,但眼神中的死寂是谁都看得出来的。 赤裸裸的轻蔑,或者说不在乎。 “在下,梁正文。”这位金丹境的老城主应该是此刻唯一能站着的人,他的得意弟子,战阵师李学玄,已经被极其接近的威压压得死死的,趴在地上无法动弹。 “这位前辈,不知道您驾临蔽地,有什么……”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已经很久没有动过手了。”邋遢老人看着眼前这个同样白发白眉的老城主,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 不过他这谎说的,实在是…… 明明刚刚才干死一个人。 “前辈的境界比我高出不知多少,为何要为难我这小辈呢。”须发皆白的老者面露难色,自称小辈。 总感觉有点诡异。 邋遢老人不再言语,轻描淡写地一拳击出。老人看起来邋遢,但这一拳击出,却没有丝毫烟火气,完全不符合他的形象。 城主大人眼神瞬间沉凝。能修炼到金丹境的,都是人精,一旦发现没有挽回的余地,就不再废话。 金丹期的强者与蜕凡境的最大区别,就是对道的领悟程度和金丹自带的领域。俗话说,一粒金丹天上成,方知我命由我不由天,就是这个道理。 一道水面上的涟漪从梁城主的身体里发出,与当日黑耀堂主的波纹极其类似,但性质却截然相反。黑耀堂主的波纹用于探查,而这道波纹,却是实打实的领域空间。 而且,这道涟漪的轨迹,不是一层层平面的同心圆,而是无数个平面的纵横交错。 战阵师,自体成阵。 纵使邋遢老者这般心如明镜的人,见了这道波纹,眼中也不再是一潭死水。能教导出轮回境年青一代前十的战阵师,梁正文的阵道,也绝对是金丹期中顶尖的水平。阵法符法都是相通的,都是以自身气机为饵,诱导天地间游弋的元气为自己所用,形成杀伤或是救援的作用。 而自体成阵,则是在自己的身体中,铭刻出无数阵纹,已到达自体与天地间更好的联系作用,相当于人工板的天人合一。 这是过去都不曾有人彻底成功过的事情。虽说梁正文也还在摸索之中,但他的自体成阵,已经摸索到了一个前人所没有窥探到的领域。 他把金丹与元神铭刻了截然相反的阵文,互相共鸣,以求达到极大的杀伤。 不过每用一次,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勾当,不为正统修道者所喜。 “有意思,有点意思。”邋遢老人不闪不避,直勾勾地向着那一层层纵横交错的涟漪直拳重击。若是换成一般人的一拳,那层层叠叠,互相交击之间变得犬牙差互的涟漪可以在接触的一瞬间,打成酱汁。 可这对邋遢老人没用。他的拳直勾勾地击出,把那看似天衣无缝的领域涟漪,只能在老人只剩下块老皮包裹的手臂上荡开。 就像一根深入海底的如意金箍棒,任他如何动荡,我自岿然不动。 梁正文的脸色不变,他的元神与金丹正在加速共鸣的频率,相当于机器在进入超频状态。修道者,修的不是武道,原不因行此霸烈之道,但在生死关头,谁还管得了那么多? 涟漪不断受挫,不断收缩,杀伤力已经被困在身周一尺之内,刚好笼罩了邋遢老人的前臂。 “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很急促的,梁正文口诵真言。 所有的涟漪瞬间回归体内,仿佛整座城市的空间都被梁正文一个人吃掉了。在他身边的李学玄更是不堪,一身真元被这吞天噬地的一下吸得一干二净,连精神波动都变得与普通人无异。 梁正文已经无力去保护自己这个弟子,只能用这种看似把他打成废人的方式企图换取一个活命的机会。从邋遢老人的眼中,梁正文只能看到死寂,与冰冷。他所有的外表,所有的伪装,在出拳的那一刻,尽数除去。 就像一条暴龙,挣脱了所困他的牢笼,准备拼死一击的暴戾。 自己绝无幸理。 “山无棱,天地合。”梁正文把金丹与元神一合,体内所有的阵文都在一瞬间破坏殆尽,就像天地相合时,被毁灭的山川,被击毁的城寨。 和断绝一切的生机。 “别人是一气天地分,你怎么就做出了一手天地合的愚蠢举动呢?”带着这句话,老人的拳头一拳打在这个同样的老人身上。 借着断去长生路的一口毁灭之气,梁正文双手抱腹,抵在老人的拳头上,竟然没有在接触之初就崩溃。 “您是大能,离长生路不过尺寸之遥,自然要做出一拳开天的壮举。”梁正文松开在小腹上摆着的双手,转而背至身后。 “我这一生,就是在阵文中度过的,就为了以阵成界,试图恢复当年地府六道轮回,与天地并行的盛况。” “为了这个,我不惜将自己都改造成满身阵文的变异体质,今天受您赐教,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地府本就是不和天道的鬼界,早该被毁灭殆尽,任何为他续命的举动,都是损耗自己的功德。” “果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逆转,天地一合,我居然也能挡住你的一拳。” “果然是顺天者胜,逆天者亡。” 邋遢老人摇了摇头:“你还是没成功,不然这个时候,你至少能多撑半个时辰,而不是凭一口气苟延残喘。” “还望前辈明示。”梁正文嘴上虽说请教,可双手依旧背在身后。 他不相信这个道理是错的。 “顺天,是得天之馈赠,好比你刚才自毁体内一界,暗合天亡地府之意,所以暂时拥有了虚空境的战力,直接跨过两个大境界。” “但是,为了顺天而顺天,最终也不过是当那狗屁神灵,屈居天下,当做走狗。”邋遢老人直视梁正文的眼睛:“修行,本就是修给自己的。” 梁正文摇了摇头。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动作。 阴风一过,便化尘归土。 “又教出个磕头鬼。”邋遢老人顺手一抹,把地上躺着的李学玄抹成灰烬。 “不过我这个走狗,又有什么资格教人顺心?”老人喃喃道。 他的手指上,一条淡淡的血痕若隐若现。 第93章 兴云布雨 季沧海平躺在地上,身体被威压压入了木板铺成的地面上,一动不动。 这是什么级别的强者?元婴?季沧海被威压死死的卡在地里,若不是他一感知到这股气息就停下,现在估计是狗吃屎的状况。 在这种级别的修士面前,你连跪下的机会都没有。 估计现在有无数人被压断了膝盖,死嵌进地里了吧。季沧海抬头望天。 屋顶已经被他倒下前的一击打穿,自然不会有什么塌下的木块洒在他的脸上。 刚刚的那场战斗,在风中传过杀戮与道则的气息,清晰地进入了季沧海的神识之中。虽然他只是个刚刚晋升蜕凡的小修士,但那场战斗的信息,也被他搜索了七七八八。不过,这里说的信息,仅仅只是两人外泄在城中的道则波动。 核心的秘密,即使是拥有天眼和天道转换时偷取了烙印的季沧海,也没办法监测。 他的双眼中有无数道光在闪动,在分析。 这是他修道的资粮。 邋遢老人站在已经被两人交战崩朽的城主府内,提着那箱子,四周看去。在刚刚那场战斗中,他从始至终就只用了一只拳头。 这一下,就将梁正文一生辛苦构造的体内阵界和道树一并毁去, 可他在抹去师徒二人之后,又定定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要干什么。箱子还是那个箱子,老人还是那个老人,可在出了这一拳之后,却好像换了一个人。 好像两个灵魂,在同一具身体里,切换了一样。 虽然这里只有灵魂,没有物质。 在立定了一会之后,老人开始了令人吃惊的转变,花白花白的头发开始向油光黑亮转变,满脸发皱的纹路在几秒之内被抹平,胜过高丽棒子的所有整容术。 他佝偻的腰变得笔直,身上邋邋遢遢的地方也被从体内冒出的火焰燃烧的干干净净。单从外表上看,摇身一变成为了二三十岁的小伙子。 他一身原本又绿又灰的脏道袍,一经魂火焚烧,便出现了原来的颜色,澄澈的蓝色,深邃的黑色,交错之间,尊贵与出尘之意显露无疑。 老人,哦不,现在应该说是青年,看着自己已经恢复白皙与肌肉的手臂,很欠揍地笑了起来:“啊哈哈哈。” 笑声回荡在夜雨城的上空,像是传说中的音波功,一圈圈地荡出去,所到之处,一条条生命就像割麦子一般倒下,即使是修士,也逃不过耳膜破损,道树震荡,失去战力的下场。 只有季沧海,整座城中,唯一清醒的,就只有季沧海一个人。 年轻人看了一眼箱子,笑声不减,他伸出一只手,手里握着钥匙,向箱子的钥匙口捅去。没错,年轻人只是一钥匙捅过去,完全没插在锁孔上。 以年轻人一拳干爆天意功德加持梁正文的力量来看,这看起来其貌不扬的箱子,就算是来上一百个,也得瞬间碎成无数木块,甚至是像梁正文那样化为烟气。 但这能在界壁空间中待上五十年的箱子显然不是简单货色,一层薄薄的光膜抵住年轻人的钥匙,像是肥皂泡那么易碎,却始终没碎。 只是薄膜轻颤,发出一阵令人担心的割裂声。 “武田信,你以为弄出个有仙气加持的箱子,我就没办法掌控了?”青年人把钥匙一抖,就像是提着大枪抖墙枪花那么大气。 螺狮壳里做道场,一柄钥匙当大枪。 “一团圆弧如满月,龙枪刺击碎天星!”年轻人念诵口诀,手中钥匙划出个太极半圆,在阳眼上一刺。 即便是有地仙仙气加持,这箱子的防御也再不能支持,被年轻人一刺,整个朽坏。 “蚀灵们,去寻找你们的饲主。”年轻人一甩头发,满头青丝就破碎成无数小点点,飞向那箱子里的无数小光点。 黑色的小点点与金色的小光点融合在一起,在城中各处寻找着自己的目标。光芒暗淡一点的,就自动寻找那些平民,光芒灿烂一点的,就自动去附身于修士。 夜雨城不大,只是地府中的中级城池,但也有成千上万个灵体在其中生活,这些被称作“蚀灵”的小东西便纷纷附体得手。 季沧海已经坐了起来,为了让这些蚀灵得以自由飞行,那股让季沧海动弹不得的波动已经消失殆尽。 不过,这些蚀灵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一粒两粒虽然小的可怜,但是面对这些比他们大上不知多少倍的灵体,丝毫不惧。他们像病毒一样,从灵体的体表潜入,开始了迅速地繁殖,不过一会,这些灵体包括修士,都统统变成了金黑两色。 妖异而死寂。 一粒最为璀璨的黑金光粒停在了季沧海的身前,似乎是在犹豫。季沧海看着这萤火虫一般的光粒,一动不动。 他不怕这个光粒,但是对光粒背后那位强的能击杀金丹城主的大能,不得不防。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位大能为什么要来这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击杀城主。 可看现在这样子,这位大能暂时还不会对城中剩余的人出手,只是派出了这种光粒,希图控制住剩下的灵体。 难道是想拉起一支大军?季沧海的脑海中无数个念头闪过。 光粒虽然有一定的判断能力,但却没有真正的智慧。季沧海是城中现存最强的生物,所以同样是箱子内最强光粒的它,便自动自觉地来到了季沧海的身边。 这就代表着,光粒必须附体季沧海。 一团小小的精神之火在光粒的四周燃起,像是一张火焰细线织成的网球,将这颗萤火虫大小的光粒包裹在里面,再把一团云雾裹在火球外面,彻底隔绝了光粒与外界的联系。 光粒开始骚动,黑色的部分重新变成一条条比头发丝更细的头发丝,在火球中四处周游,想要突出重围。 季沧海倒不大担心,精神之火有着蜕凡境特有的焚烧特质,别说是头发丝,就算是凡间最坚韧的特种丝线,对上这种由上古祭祀之火转化而成的蜕凡火,也得断裂。 但大能之所以会被称为大能,就是因为他们的不合常理。即使是由大能身上落下的头发,也不是季沧海这个等级的修士可以思虑的。这一根根从头发丝分裂出来的细小黑线,往火球中一插,就开始了他们的吸取。 随着吸取,这一个萤火虫大小的光粒突然就变成两个,再个个细分,直至细小到肉眼难以观察的地步。 就像一片黑金色的光雾。 季沧海再顾不得惊讶,这片黑金色光雾,就像被风吹起的雨帘,向他飞来。季沧海先前已经感知到其余灵体被附体后的下场。 他可不想这样。 他决定动手。 归元拳中十二式,唯有龙腾式,是季沧海到现在还没入门的一式。其余十一种拳术所代表的的动物,都是在人间界能够见到的实物,季沧海没吃过猪,也见过猪跑。 可这龙,是整个人间界都不曾见过的,自然也就无从下手。 可季沧海现在只能用龙腾式。龙飞九天外,控云布雨中,只有用龙腾式,才有可能把这片诡异的光雾移开。 他的双手一抖,体内所有的骨骼开始了微小的移位。 一股不属于蜕凡境的道则降临到季沧海的身上。 龙腾式,云龙布雨。 第94章 雷蛇 世上有无数种龙,金龙银龙,火龙水龙,天龙地龙,数也数不清。但是不管是哪种龙族,只要是手指上生出五爪,那就是一族之主,龙王级的存在。 季沧海是人类,天生有五指,一旦真正用出龙腾式,那便自然带有龙族之王的威严。修行者的战斗无非也只是法术势道四种方式的不同结合方法,季沧海在“势”这一块上便已经占了上风。 即使对方是诡异的黑金光雾,但是季沧海此时已经有了必胜的决心。 一族之王的威严,绝对不是闹着玩的。 对上了使出龙腾式的季沧海,黑金光雾也没有发悚,它们之中细细密密的粒子在天空中一阵转换,只是弹指之间,就化成了一张书页的样子。 金色的纸张为底,黑色的粒子为字,全是季沧海看不懂的。 不过,就是变成书页的一瞬间,季沧海的威压就不再有效。这只能说明一种情况,就这么一页普普通通的鬼画符一般的书纸,就拥有万灵之灵的同等威压。 这页纸究竟写了些什么? 书页一动,季沧海全身上下的云雾就凝在手上,成了纯净的白色爪子。 白龙探海。 纯白色的爪子在接触到书页的瞬间,一种极大的阻滞感涌上季沧海的心头,分明是薄薄的一页纸,季沧海却有种面对承重墙的感觉,又厚又重,根本打不穿。 要知道。龙腾式虽然不是归元十二拳中最重力道的熊抱式,但天生神力的龙族,如何对抗不了一页纸张? 一击不成,季沧海回手,手上爪子再凝,全身上下所有的力量同时发动,水火相济,把原本纯净的爪子变成红白相间的花哨模样。 一阵不似人声的龙吟从季沧海的胸腔中激荡而出,传遍整个夜雨城。锁困着季沧海的第一层凡躯枷锁,在这龙吟声的震荡下,发出丁零当啷的破碎声。 随后,一阵摧枯拉朽的整劲从季沧海的神魂核心中传出,将这第一层蜕凡壁垒彻底击碎。 季沧海,晋升蜕凡二重天。 …… 白米山之所以叫白米山,就是因为山下盛产白皙如雪的大米,在整个g省都算小有名气,若不是小城人不大会打造品牌,没能上下打点好,这座山下盛产的白米,早就变成了远销海内外的知名产品。 据说,这白米的种子,是五百年前一位仙人从彩云之南的大湖边带回小城,分发给村民种植。 不过到了现在,更多的人就把这当成神话来听,没谁会真的相信有仙人。 月兔当然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所谓仙人,不就是五百年前的采云道人季采云,从如今的东南亚部落里带回来的白米种。 据说那种种子是被那里的土着神灵加持过的好东西,若不是季采云当时对那个部落有大恩,那个部落估计就算是死,也不会把白米种子交给他的。 白米这么一代一代地种下来,又经过不知多少次杂交或者别的什么变故,现在已经不复当年的盛况。 不过月兔现在也顾不得它们还有当年的几分神韵,现在严重缺少营养的季沧海的身体,需要这些白米精华的滋润。 早在刚刚感知到季沧海神魂的时候,月兔就已经准备好了几张阵图,一张通过极微小的灵魂连接发送给季沧海,一张用来欺瞒天意,还有一张,便是用在这白米山上。劫池降临之后,白米山的水土都有了一种质的上升。雷电本就是生命之源,这一激发,小城白米山一带的地水就变得更加生机勃勃。 那样月兔取用这些白米精华的时候,就能更加心安理得,不用担心影响当地农民的收成。 只见一道道白线就像菌丝一样,从季沧海的身体各处穿插进入,给季沧海补充能量,和足够蜕凡境的身体消耗的必备地气。 忽然间,在白米山的大阵深处,季沧海的身体开始了一阵阵的颤抖。这是从丹田首先发出,一直传到全身。 随后,季沧海睁开了浑浊而无神的双眼,再张开嘴。 当天,有许多在白米山附近的人都说,听到了天龙的吟唱。 …… 蜕凡二重天,精神之火的精纯度和焚烧力,都有了质的飞跃。蜕凡九重天,一重之间就是天壤之别,二重天的季沧海,可以轻松吊打一重天的修士三个。 最重要的是,每进一重天,对道的感悟和身体的掌控,就不可同日而语。 晋升之后,季沧海终于敢在这栋已经失去天花板的小楼里动弹。不动,那么全身上下的破绽都能算计到,但是一动,不好意思,那就是一个漏洞百出的状况。 因为对手是无孔不入的光雾,不是普通的修士,只要你身上的漏洞到了一个界限,光雾对你的侵蚀,就是板上钉钉的一个事实。、 季沧海动,光雾也跟着动,,那页神奇的书纸开始转换文字的顺序,变得更加复杂。 一阵梵唱声从书页上传出,一直传到季沧海的心里。 是,就是心里。 季沧海只觉心脏一阵悸动,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血液靠心脏的搏动而运行,心脏一下悸动,便是一场全身漏洞的大灾难。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对于蜕凡境的修士,已经是足以致命的一刻。 光雾不假思索,就笼罩在了季沧海的身上,发出一阵烤肉般的“吱吱”声。不过一弹指,季沧海的皮肤就已经变了色,一半金红,一半黑紫。他的脸就像马戏团中最恐怖的小丑,长成阴阳两分的脸孔。 他的经脉中,黑金两色也像是世间最强大的染色剂,除了在经脉中畅行的,暗红色的精神之火,其他的一切,都化作了黑金两分。 仿佛要分裂出两个不同的季沧海。 黑金两色在季沧海的体内不断蔓延,终于到达了他的灵魂核心之处。一团精纯而美丽的蜕凡之火就这么在这里呆着,一动也不动,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看到了坏人,却不懂得逃跑。 黑金两色根本没有犹豫的心思,一拥而上。 那团暗红色的火焰仍然不动。 动的是火焰里隐藏的,黑色雷电。黑金色的光雾只是稍一接触,就开始败退。这细碎的电蛇虽小,但其中蕴藏的能量绝不是一名蜕凡修士所能拥有的,足足五十根电蛇,分出一根,就把季沧海整个灵体里的黑金光芒像撵狗一样撵出了外界。 “哦?”年轻人在远处一直观看着这场战斗,脸上首次出现了异色。 “上清派的人,总是会给我点惊喜啊。” 第95章 浴火 雷蛇就像月底赶着你加班的,那张透支了无数额度的信用卡,把季沧海灵体中的黑金光雾给驱逐出去。 黑金光雾对这种升仙劫中所代表的劫力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确实,这个箱子的主人拥有人间界近乎无解的手段,但是对上从三十三天之上落下的四象劫力,还未够班。 一阵风吹过,一位年轻的道士从天而降,落在这破了屋顶的漏风屋里。 其实说落下也不对,因为这位道士小哥根本就没有站到地上。 他的脚底离地面还有足足三寸高低,不多不少。黑金光雾被逼出之后,就重新化为光球,浮浮沉沉地落在这位年轻道士的手上,听话得像只摇头晃脑的哈士奇。 “见过前辈。”季沧海给这位“年轻”道士鞠了一躬。 “不必多礼,”道士点了点头,完全没有前辈高人的倨傲。即使这位道士离季沧海不过三尺,季沧海也没像一开始那样被威压压到躺在地上。 “是上清派内哪一宗的?”道士把玩着手里的光球,冷不丁抛出了这个问题。 这对季沧海来说无疑是一道惊天雷霆。从来,自己经历了如此之多的修行者,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发现自己的师承,而眼前这个似乎能够干死金丹强者的年轻道士,一眼就看出自己的师承,如何不令人惊讶? “晚辈是白云宗这一代的弟子。”季沧海没怎么犹豫,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季沧海做人做事,从来不是那些遮遮掩掩地小人行径,即使是面对敌友未分的前辈高人,他也依旧没有隐瞒。 这不是傻,也不是固执。 这是他季沧海的道。 “假的吧,”道士摇了摇头:“白云宗已经是历史了。” “不是历史,”季沧海一样摇头:“我们白云宗还存在,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也会一直存在。” 道人笑了:“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消息。”他把光球捞回袖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柄小小的飞剑:“你可认得这个?” 季沧海定睛一看,这是一柄云纹飞剑,边沿有一阵阵寒意冒出,在空气中凝成水雾。 “这是你白云宗的飞剑,”道人笑的很灿烂,手上的动作却很令季沧海绝望。他的手轻轻一紧,就把这柄品质不知有多高的飞剑给抹成碎片。 一种名叫悲伤的情绪涌上季沧海的心头,他听到一个声音在空中哭泣。 飞剑是物质,不可能降临地府。 但是剑灵可以。飞剑一旦通灵,那就是一位剑修最大的福分,这柄飞剑的品阶奇高,且养出剑灵,应该是某位白云宗高人留下的飞剑。 可在道士的手里,这柄飞剑就像超市里卖的干脆面,就这么一捏,一搓,就成了齑粉。 “当年,就是你们,用这些该死的飞剑杀了她,你的师长有没有跟你说过?”道士好像根本听不到剑灵的哭嚎,只是一味地在质问季沧海:“回去之后,问问你们师长,当年的那位剑仙,究竟是何等地残忍?” 他忽然一拍脑袋:“算了,你还是不要回去了。” “就先来还点利息吧。” 季沧海的灵体就在道士最后说话的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动作。虚空境大能的领域已经不同一般金丹元婴,只要他们愿意,在他们的领域之内,他们就是低阶修士的主宰。 因为低阶修士对天地的感悟,不如他们,因此除了天生与天地共鸣的各种仙骨,其余的低阶修士面对虚空境大能,就只有跪下叫爸爸的份。 或者连跪下的资格都没有。 季沧海是凡体,仙骨的资质也是刚刚足够储存灵力,连多余的一丝资质,都达不到。 “当年,就是像这柄飞剑一样的无数把飞剑,”道士不知是不是太久没说话,连语言都不能好好用上:“把她从头到脚,穿个通透。” “白云宗?” “还是彻底成为历史的好。”他手一拧,所有的剑灵碎片,就成为一团剑刃风暴,往季沧海的身体里狠狠地涌进去。与平和的黑金光雾不同,这剑刃风暴一旦发动,就是彻彻底底地破坏,不留余地地破坏。 剑灵在破碎之前的痛苦,以及破碎之后的碎片,一并灌注在季沧海的灵体中,带来堪比凌迟般的痛感。 “你感觉到了吗?”在剧烈的痛苦之中,季沧海的耳边传来道士的低语:“当年,她也是这样,被你们千百飞剑凝成的剑阵给刺穿。” “她明明什么也没做过。”道士的语气中满满的咬牙切齿。 “你感觉到了吗?” …… 季沧海的身体,被存放在白米山的大阵深处,以能够抵挡住元婴期的修为,为什么会突然崩坏? “灵魂的碎裂,也会传到身体上。”月兔没有做任何动作:“如果你相信自己死了,那么你就真的死了。” 月兔的话,不知能不能通过那一点点的灵魂连接传给季沧海,但是现在月兔也毫无办法,他不敢轻举妄动,就算出手,也只有三分钟的保护时间,一旦过了这个时效,哪怕是使用了从雷劫天宫中带出来的石头,月兔也只有身陨神消的下场。 哪怕是想兵解,也没有任何可能。 他只能把最简短的道理告诉季沧海,听不听得到,那是季沧海自己的造化。 命硬,就能挺过来。 如果命格不够,那么月兔也只能选择沉寂五百年,没的话讲。 …… 无穷无尽的痛苦,在季沧海的神识之海中摇曳着,搅动着那初具规模的海浪,泛出一团团白色的浪花。那团大海中央的神识之火,在这剑刃加身的情况下,一摇一摆,好像祭坛上被黄帝一手掐灭的蛮族之火。 “感同身受吗?”在先前被碧海银沙折磨过的季沧海,其实没有表面上那么毫无抵抗之力,他还有感知外界的能力。 道士更加恐怖,他与季沧海其实一同承受如此痛苦,仍能够微笑以待,而不是像季沧海这样苦苦煎熬,实在是令人发悚。 白云宗,为何会招惹上这种人物? 看着陷入煎熬的季沧海,道士的眉眼越发挑起,眼前这个白云宗的年轻人,究竟是什么人物?在仅仅蜕凡境的情况下,就能承受这种痛苦? 要不等会拔出他的道树,让他回去? 道士想着这种残忍的方法,心下一动。 士可杀,不可辱,这是他以前一贯的信条。他未曾侮辱过任何敌人,哪怕有血海深仇。 可这种仇不一样,他想。 然后他伸出了手。 第96章 深红之火 虚空境,法天象地,自然拥有许多匪夷所思的神通。虚空,其实就是寻常道家所言的练神返虚,将元神与亘古不变的那片太空相照,以观自身之不足,最终充盈全身,渡劫升仙。 可道人的虚空境与他人的虚空又略有不同,别人的虚空是观照自身,他的虚空境是观照他人。 即使身受千刀万剐之痛,道人依旧伸出手,搭在季沧海的腕脉上。 一道神念探入,一瞬穿透大小周天。 若是在现实之中,得到虚空境大能的神念一探,将大小周天冲开,那么就算这人毫无修行经验,也能瞬间完美筑基。 可这里不是现实,这里是冥府。 是只有魂灵的世界。 神念是灵魂之力,季沧海的灵体同样是,这道瞬间穿透大小周天的神念,就像我们平日里生病时照的胃镜一般,捅进了季沧海所有的经脉之中。 没谁的经脉会被一根胃镜给捅个通透吧。 本能的,静坐在精神之海的季沧海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虽然在极度的痛苦之中,但这股悚然之意依旧完完整整地流进了他的感知里。 这是修行者的直觉,最危险的直觉。 “天眼,开。”季沧海没办法等了,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有裂缝的机会。 可人算始终不如天算。 “真是一双美丽的眼睛。”道人丝毫不顾季沧海睁开的天眼,食指依旧紧紧地贴在季沧海的腕脉上。从大小周天开始,季沧海的经脉和灵魂核心一直被这股看似“润物细无声”的神念渗透着,没有丝毫的抵挡之力。 这是对季沧海道树最大的损伤。一个修行者可以被打残,可以被折磨,但是道树一定不能枯萎。 你可曾见过树根枯死的树还能活着? 但雄鹰是不会在乎地上的蚂蚁会怎么看他,即使这只蚂蚁有着闪亮的大眼睛,也还是一只脆弱的蚂蚁。 不过,这只蚂蚁的经脉还真是开发得挺不错的,道人的神识一路探,一路设置观照点。 一级经脉,二级经脉,三级经脉,一直到最小最细的七级经脉,层层叠叠而下,都被虚空境的道人用一丝微不足道的神识填满。 简直就是一粒沙可填沧海。 道人松开了搭在季沧海腕脉上的手指。 季沧海的行动能力在一瞬间恢复。 “劫雷五十方,送尔登天界!”季沧海的双眼一闪,一直蕴藏在灵魂核心中的劫雷狂放,在半空中开出了一道绚丽的雷火之花。 “火树银花千百座,暮雪千山落镜沉。”道人一动不动,念诵口诀。 雷电刚刚离开季沧海的身体,就消逝于左右。 一种剥骨吸髓的感觉从季沧海的身体内部传来,压制了他一切的行动。最细小的七级经脉从季沧海灵体的血肉中,一点点地脱落,成为一张看不见的蛛丝网。 一口鲜血从季沧海口中喷出。 稍大一些的六级经脉随后从身体里脱离。 季沧海喷出两口鲜血。 而后是五级…… 四级…… 三级。 二级。 直至肉眼可见的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 …… 不仅在幽冥,在现实之中,季沧海的身体里,所有的经脉都成了破碎的肉糜状,龟缩在身体里,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给碾碎。 若是换成常人,此刻只能落得个全身器官衰竭的下场。但哪怕是季沧海,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救治,也只能慢慢死去。 “灵魂与身体的同步反应吗?”月兔的本来就通红的双眼此刻更是透出血腥的意味。 他从没遇见过如此令人生气的事情。杀人不过头点地,而在地府里那个不知名的混蛋,居然像人间界的剥皮一般,把季沧海的所有经脉都给震断,碾碎。 这是何等的血海深仇?何等的手段恶毒? “若是他死了,我发誓,即使你转世为人,不,即使你举霞飞升,我也依旧要把你挫骨扬灰,锁在困魂炉内,烧个百八十万年!” “那是天蛛家的抽丝剥茧。”石头的声音也失去了平日里的抑扬顿挫,只剩下冰冷和肃杀。 “如果季沧海没回来,那么我们下一次寻找的人,就是他们的掘墓人。” 这是两个老东西以自身为名,发下的誓言。 …… 冥冥之中的波动,让年轻道人的神识有了一丝波动。 “看来白云宗还有不少老狗活着,想要对付我?”年轻道人对此嗤之以鼻。 “兴许你的师长在人间界还能呼风唤雨,想要飞升仙界也不是什么难事。”看着跪在地上,五升鲜血流了四升左右的季沧海,道人停止了剑刃风暴的侵蚀。 季沧海跪在地上,整个人看起来已经虚淡了许多,好像就要消失在天地间。 他的意识已经模糊,完全听不清道人的话。 “但是在地府啊,”道人似乎只是自说自话,完全不在乎季沧海能不能听见:“即使是地仙境的强者,在我面前也不够看啊。” 七副完完整整的经脉被摆放在地上,混杂了沙尘和泥土,或许还有不少的木屑。 有雨自天上来。 一滴,两滴,三滴。 “这雨,有点咸啊。”道人的感知很灵敏。 原本被摆放在地上的七副经脉,就在这场有些咸味的雨中悄然融掉了。一件物品会被融化掉,肯定有其原因,季沧海的经脉虽然不是什么强者遗蜕,可以做到与天不老,但是也不是几滴雨水就能轻松融化的。 一把羽扇出现在道人手里,他轻摇扇面,吹出一阵风。本来颜值就是出色的道人,由于这把通体云白色的羽扇,更显风度翩翩,仙气连连。 “有点热啊。”道人把扇子摇得急了些。 一团深红色的火焰从季沧海的身子底下燃起。季沧海的蜕凡之火与别人不同,别人的颜色是越进步,越鲜艳,他的火焰却是越高级,越暗淡。 这不符合常理。 “这是什么鬼?”道人看着从地上站起的季沧海,以为他召唤了某种鬼魂附身。 “我不是鬼。”活动了一下筋骨,“季沧海”才说出这句话。 “你既然不是鬼,那为何要装神弄鬼?”道人的口气十分揶揄。 “我不是神,也不是鬼。”季沧海摇了摇头。 “我是佛。” 第97章 血目金刚 出奇的,道人的脸上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感,眼前这个看起来完全尽在掌握的少年,似乎并不是那么好捏的柿子? “佛?”道人嗤笑一声:“哪怕是佛,来到地府这片土地,也不是你说了算。” “我从来没想说过谁的算。”季沧海的语速贼快,看起来非常急躁。 “你不想说谁的算,就要被谁说了算。”道人的灰色仪轨统统回到自己身前,化为一条灰色的异兽图腾,深深地印在道袍上。 “季沧海”低头,双手合十,口中却没诵吟佛号。 一股能令整座明城连带周周围的混沌区一并毁灭的能量在这小小的一栋屋子之间凝聚起来,把天上那层常年不化的阴云都给挤开。 一边是血红血红的火焰,另一边则是阴阴沉沉的灰雾。 木板上,一条深深的沟壑开始逐渐被两股气机的碰撞给撕裂开来,就像天地相合时出现的那一道地平线。 只不过这道地平线向下,深不见底。 一团暗红色的火焰在季沧海的右手缓缓燃起,每一根手指上,都有一道小小的万字符文。 “逝去的味道,真是腐朽啊。”道人的手上,几根长长的爪子伸了出来。 皆是黑色仪轨所组成。 由灰转黑。 “你不过一个已经失去果位的逝去之佛,也敢跟我来叫板?”道人把手一握,形成一个拳头。 “逝去了果位,我还有别的东西。”“季沧海”笑了笑,向道人勾了勾手。 “像你这样想盗取世界核心的人,我见过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通通都是暴毙的下场。”“季沧海”继续笑着:“你的力量得来就不正当,失去的时候更加痛苦。” “一个失去了果位的败佛,也有资格教训我?”道人开始出拳。 黑色的仪轨一重又一重,缠住了他的手,但无论怎么缠绕,都只有薄薄的一层膜覆盖其上。 “季沧海”的手上,十颗万字符纹亮起,他的手指上下翻飞,摆出了一副防守的架势。 一张火焰所形成的的巨网横亘在两人中间,好像难以逾越的天河。 “若是你果位在身,即使我真的得到了地府的主控权,还得掂量掂量,毕竟现在的地府已经不是当年的地府。” “但是现在……”道人没说完。 他用拳头挥出了自己的道理。 黑色的仪轨覆盖在他的拳头上,浓浓的死亡和污秽气息萦绕,即使面对好像万物皆焚的火焰巨网,也根本没有一丝停滞。 一只只朱雀一般的鸟儿在火网里上下翻飞,正是“季沧海”的手指所操控,虽说只是一张薄薄的网,但是与仪轨一样,这并不是肉眼能看出来的空间大小。 那是一个类似于半次元的小世界。 “连掌心佛国都用不出来了?”道人眼中的不屑之色更浓。他的拳头就像天庭之上的巨灵神,没有半点花哨和取巧,就这么直直的,没有意思回旋之地的,轰向这个火焰小世界。 千千万万的火鸦与朱雀在火焰小空间中聚集,化成一只巨大的,九条尾羽在火焰小世界中摇曳生姿。 “你们佛家不是讲究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吗?”道人突然反问:“那为什么现在这些鸟儿都是些独立的个体,连凡间的普通阵发都不如?” 凤凰发出一声高傲的鸣叫,向那只拳头冲去。九天之上,足足有千里大小的凤凰,带着比自己身体更长的尾羽,冲向在它眼中只有沙粒般大小的道人。 “古有天人乘龙,今有道爷屠凤。”道人一拳不闪不避,迎向凤凰毁天灭地的气息。 可这个愿望落空了。 在来到道人跟前一尺之时,这只凤凰突然分成两半,重新成为无数细小的火鸦或者朱雀儿。 “哼。”道人一声冷哼,拳头仍是冲出。宽阔的火焰小世界里,道人这蓄力的一拳生生打出了万里之遥,一直冲出小世界的范围。 “季沧海”手上动作急闪,身法也同时几个闪动,堪堪避过拳风。 但即使是这样,“季沧海”的身体也再次变得千疮百孔。 “果然,就算是你,也没办法真身降临。”道人更加没了顾忌:“你不过是将部分的精神意志从太空不知哪个角落里投过来,帮助这小子。” “连西方净土三界你都去不了,还真是被放逐了。”道人确定了“季沧海”的身份。 “季沧海”没说话,只是手上动作继续。 “这种不带脑子的小千世界,真是令人失望,”看着满天红炎的小世界,道人如是说:“还不如刚刚那个磕头虫。” “看我怎么打穿他。”道人说的多,动的更多。就在原地上,他开始打拳。一招一式,原本就像尘世公园里练太极养生的老大爷,慢的像是得了腰肌劳损。 可实际上,那层黑暗的仪轨就像有魔力一般,开始在这个属于“季沧海”的小世界中蔓延,就像融入血水中的毒液。 “一拳开界壁。”道人挥出一拳,小世界的边沿出现了无数黑色的裂痕。 “两拳破天地。”道人挥出第二拳,小世界的天与地开始出现无数扭曲的黑色洞穴。 “三拳世界灭。”道人挥出第三拳,这个充满了火焰与熔岩的小世界终于承受不住那种达到了极致的暴力,破灭开来。 那间看起来还有点雅致的小屋在这世界破灭的暴动下连一点烟雾都剩不下来。 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深得看不见底的圆锥形洞穴,却没有波及到周围那些被黑金粒子附体的可怜鬼。 “还真是我佛慈悲。”道人甩了甩手,那层黑色仪轨也被磨去了大半,更显轻薄:“那些弱小的灵魂,就让他去死不就好了?” “你为何总想支配他人?”季沧海的手指不再翻飞,而是合十双手,像个普通的僧人一样站定,双眼闭起。 就为了把这道毁灭波动压制在地下,“季沧海”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他的双眼在滴血。 “不支配他人,就是被他人支配。”道人挑眉:“你不也是争夺佛位时讲法失败?” “我没失败。”“季沧海”摇头:“我根本没有将佛果交给下一位。” “违背了佛门的戒律吗?”道人再次发问。 “那本来就有不对的地方。”“季沧海”就没停下摇头。 道人似乎失去了耐心,看似毫无章法的又是一拳。 却是必杀一招。 季沧海猛地睁眼。 金刚血目。 纵使道人的身体已经是地仙以下第一人,也抵不住“季沧海”这一下突如其来的无畏佛威。 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双臂的粉碎声。 他倒飞出去足足万里,一直到轮回境的另一边。 他扶着一棵古树,缓缓坐下。 他的七窍之中,无数黑色的血流出。 季沧海已经不见踪影。 第98章 沉眠 穿越了火焰与熔岩,也穿过了大海与人潮,经历了普通人哪怕是一生也不可能经历的故事,一寸寸崩塌的空间以及连带而来的幻境,让季沧海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不过最终,他看到了一道光。 季沧海醒来。 “痛痛痛痛,”连眼睛都没睁开,季沧海只是稍一动弹,整个人就痛得龇牙咧嘴。满满的血口子在他的身体上再度裂开,冒出一粒粒血珠子。 他忍不住睁开眼睛,想看看自己的身体,究竟被撕裂到了什么程度。 “我是被锁在洞穴里了吗?”季沧海睁开眼睛,却什么也没看见,只是眼皮上也传来同样的痛感。 “这里确实是洞穴,”月兔有些疲惫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不过,你看不见不是因为这里的缘故。” “你就是看不见了。” 季沧海一怔,摸了摸眼睛。湿漉漉的感觉,还有那传到鼻端上腥味儿,都在向季沧海传达这个信息。 我看不见了。 既然看不见,那我先用神念去感受下。 “痛痛痛痛。”一股更加强烈的痛感从大脑传来,泥丸宫处就像火烧一样,让季沧海跪在地上。 “你的神念,现在暂时不能用。”月兔摇了摇头。 他没说剩下的半句。 可能以后也没有用上神念的机会了。 “那我的真元,”季沧海咬牙问。 “你的经脉已经烂成肉糜了。”月兔一句话拦住了要把意志汇聚到丹田的季沧海。 “那我还剩下什么能用的?”季沧海欲哭无泪,跨过了山河大海,躲开了那个诡异到不行的道士,还昏迷不醒了那么长一段时间,居然还是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搞什么飞机啊! “现在让你醒来,是为了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月兔的语气很沉重:“如果你现在不好好记住你自己,可能下次醒来,你就会出事。” “我现在就有在出事好吗?”季沧海欲哭无泪。 “我们现在打算把你丢进这个残阵的阵眼里,回炉重练一下。”月兔和石头同时出口:“之前你被送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收到了一个消息。” “也就是那个道士的真实身份。” “他是谁?”季沧海的身体里突然有种强烈的虚弱感传来。 “现在还不能让你知道,知道了会有强大的因果上身的。”月兔给萎靡下来的季沧海解释:“你的时间也不多了。” “喂,别说的这么像我要死了一样。”季沧海好像完全没有被这些打击伤害到。 “如果我们失败了,你就死定了。”石头给季沧海的膝盖上插了一剑。 季沧海没听见这些话。 他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月兔和石头的灵魂体出现在洞穴中。在这个蒙蔽天道的残阵之中,他们拥有着相当有限的自由。 月兔所化的人形若是放到现在,那是绝对的超级流量,欣长的身形,软帅软帅的外貌,还有那双搭在脑袋上的兔耳朵,活脱脱一个爆款美少年好吧! “最讨厌这种骚包了。”石头所化的人形同样帅气,确实健硕英武的类型。 “准备上了。”月兔对石头说。 …… 七窍流血的道人坐在地上,盘腿修复。 一位身着蟒袍的男人出现在他身后。 “在孤的地盘上,还敢如此悠闲?” “哼哼哼,”道人冷笑几声:“孤?就你们这种三天两头换人的王,也配称孤?” “三天两头换,那是地府界令的问题。”这位蟒袍男子丝毫不以为忤:“可无论如何,我们这十人,依旧是地府的实际掌控者。” “哈哈哈哈!”听了蟒袍男子的话,道人笑得像个三百斤的胖子:“实际掌控者?别秀逗了,你们连六道轮回都修不好,还敢妄称实际掌控者?” “听起来你怨气挺大的啊。”蟒袍男子的脸上有着难掩的尊荣:“这就是你窃取地府核心的原因?” “窃取?”道人盘腿的姿势都没变:“谁告诉你,地府核心属于十殿阎王?” “也许以前不是,”蟒袍男子双手背到身后:“但是今天你被那位佛爷重伤,能不能保住鸿宇精,还是两说的事。” “看来你早就盯上我了?”道人身上冒出了无数黑色仪轨。 “不是我,”蟒袍男子的身后忽然又走出两人。 “是我们。” 道人的双眼中,冒出了强烈的光芒。 …… “师弟,师妹,你们两个继续在这里搜,一定要把那个尸妖给搜出来。”一位手持桃木剑的男子在扯旗山顶上四处游走。 自大年三十晚上起,这里就一直处于戒严状态。 “哪怕是掘地三尺,我等也不会让尸妖藏匿于此地害人。”这对师兄妹齐齐躬身,各自御剑而起,在扯旗山各处搜寻。。 一艘船正从伊丽莎白港驶出,向扶桑而去。 几位警官在船上搜寻了几次,无功而返。这两天由于扯旗山上的事件,整座鸿港的节日气氛都被冲淡了许多。被长指甲洞穿的刀客,玉箫阁上的闪光,都让崇信超自然力量的鸿港人津津乐道。 让许多人身死道消的大战,就只能成为这些民众茶余饭后的灵异怪谈,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几个假装老水手的船员其实并不是老水手,而是当日在玉箫阁上强攻的特种部队。整座船其实就是一艘运送海鲜的渔船,向着热爱吃鱼的扶桑国驶去。 运送海鲜,是因为海鲜需要有冰。 有冰,是因为要掩护在冰下的,更加冰冷的东西。 比如一位叛国者。 比如一位骨骼尽碎的尸妖。 …… 半年时间,对于一位普通人来说可以发生沧海桑田的转变,可对于寿命悠长的修行者,很多时候半年还不足闭关的一个呼吸长久。 今天是2001年,8月25日。 小城人开始过起了传承千年的乞巧节。很多农村的妇女今天也来到城中,不买东西,却来转卖传闻中可以包治百病的七月七水。 “七月七水,真有传说中说的那么神奇吗?”一个看起来有些憔悴的女孩在路上走着,看着这个长的颇似古代集市的庙会。 一声清咳传入了她的耳朵。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坐在墙角下,闭着眼睛。 第99章 故人相见不相识 少年坐在集市的边沿,又靠着墙角,无声无息,自然没什么注意到他,除了时不时的几声轻咳,好似不存在一般。 但果果究竟还是看到了他。 “你没事吧。”看着衣衫褴褛的少年,她突然间就想起了不知所踪的封易,心头涌起一股同情。 少年原本似乎在睡觉,被果果这一声问候惊醒:“啊,嗯。” 果果走到他的身旁,蹲了下来:“你真的没事吗?” “还好吧。”季沧海苦笑了一下:“谢谢姑娘关心。” 说实在的,虽说这半年来他一直都被不知名的液体泡着,衣服还没彻底损坏,但从卖相上看,实在是不敢恭维,也就是果果,才敢接近他。 “那就好。”果果突然很想封易,站起身来,一面出神,一面走开。 季沧海继续坐在灰尘慢慢的土地上歇息。他没有认出果果,是因为他的眼睛,依旧没有完全恢复,若是睁开,绝对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至于月兔没认出来,那自然是因为…… 月兔和石头也睡着了。这半年来,季沧海的治疗是极其精细的。一个人的身体本就是极为精密的结构,而季沧海的身体和灵魂,在联动影响下,已经被那个诡异的道人给弄得千疮百孔,甚至连身体里所有的经脉,都烂成了肉糜。 月兔和石头这半年来,根本就在疯狂地保持精神力的高度集中。 足足半年。 纵使这两位都拥有地仙境的精神力,但毕竟不是那些举手能造人的鸿蒙大能。 因此,季沧海现在就是个孤家寡人。 又在地上歇息了十来分钟,季沧海感觉身体好受了些,才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 根据方言,季沧海推测,这里应该是小城的西北角,属于信州县的范围,这里是山区,绵延数百里之遥,只要出了信州县的范围,就正式离开g省。 他现在正要做这件事。信州县虽然离小城的主城区比较远,但是毕竟还属于小城,若是被熟人看见,他甚至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况且,月兔在沉睡之前也给他留了个信息。 就在信州县的县界上,有件十分适合他状况的东西。 他得去拿过来,在现阶段保住条小命才好说。 …… 果果在信州集市上继续走着。虽然面前的都是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小玩意,但她还是没能高兴起来。 根据流叔的说法,封易现在不仅没事,而且还因祸得福,处在晋升的关键阶段,所以一时半会回不到小城陪她。 但是她已经习惯了封易在身边的日子,即使过了半年,但封易在时那种安心的感觉,还是没能忘却。 那或许就是我的喜欢吧。果果想道。 今天来信州县,是听流叔说,这边有一些零零散散的阴物在害人,希望她能来帮一把手。自从上次晕倒打退魇卫首领之后,她就感觉到自身的异处。 她体内有强大的火属性能量在沉淀,被激发出来之后,竟然也有了初步的控火能力。 黄叔说这是异能者的表现。 不过,封易没有加入九局,果果虽然没有真正嫁给他,但也打算夫唱妇随。 她没有加入九局,但和封易一样,偶尔接受一点任务赚点钱。 封易不在,她又不够年龄去打工,就只能靠这样维持生活。 “应该就是在这附近啊,”果果自言自语:“没道理啊?” 找了这么久,除了眼睛被各种各样的商品晃得花花的以外,就没有什么别的收获了。 “要是封易在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找出来吧。”果果索性鼓起小嘴,跑进旁边的一家糖水店去,好好休息一会。 她可能没想好,现在是白天,哪有什么杂七杂八的阴魂出来害人呢? …… 季沧海每走一步,身上的伤口就有种撕裂的痛。快好的伤,没好的伤,又痛又痒。 但他还在走。 林子前面,有一串袅袅的炊烟升起。 “说实在的,我自己都觉得惊讶,”季沧海自言自语地走过去:“没有神念,没有真元,没有视力,只有感知,我居然还能走到这里。” “真是太不容易了。”季沧海满嘴苦涩地笑了。 他不是不想坐车去,只是因为自己出现的地点已经没什么车可以到达。眼前这个村子,已经是最深入大山的村子。 再往前走,便是真正的山区。 “我也想回到城市里舒舒服服的吃一碗面啊。”季沧海呻吟了一下,走进村子。 “有人在吗?我是进山的驴友,有没有人肯给我装点水上山?”季沧海拿起别人丢在集市里的矿泉水瓶。 没有人回答他。 “有人吗?”季沧海没有视力,看不到具体情形,感知只能给他相对模糊的一个认知,不能告诉他他的眼前究竟有什么。 他竖起耳朵,仔细去听。这里的人家无甚肥沃田地,就靠贩卖漫山遍野的竹子为生。风飒飒地吹过,在整片竹林上起舞。穿林打叶的沙沙之声和地面竹叶的摩擦之声,纷纷传进季沧海的耳朵里。 但是这里没有鸟声,没有人声,甚至连那些被竹农最痛恨的竹虫噬咬声,都没有传入季沧海的耳朵里。 一股有些腐败的味道倒是半遮半掩地流进季沧海的鼻子里。 没有神念,他只能依赖这些平时未曾发掘过的五感。 风儿的温度好像比竹林外要更低。 季沧海循着味道缓缓走过去,一步一步,高高低低。村子里有用山上的大石头铺成的路,中间的间隙颇大,偶尔也将季沧海的脚步卡得踉跄几下。 摇摇晃晃的,季沧海终于到达了位于村子后方的水井旁。一股阴凉湿冷的气息就从水底一直传到季沧海的身上,把他激得鸡皮疙瘩都升起来。 村子里的水井原本应该有一只乌龟或是小蛇什么的浮游,以季沧海的耳朵,不会听不出这些小动物的游泳声。 可现在,整座水井都是死寂死寂的。 而死寂,不仅仅指无声无息,还有从水井中传来的阵阵轻微腐败气息。 那把竹林吹得像海浪一般摇摆的风儿突然停下。 季沧海觉得背后一凉。 果果手上那只手镯忽然闪出妖异的蓝光。 “救命啊!”季沧海仰头,向着集市的方向一吼。 第100章 繁思 “老板,一会我回来,你记得找我三块!”果果丢出五块钱,整个人像离弦之箭一样飚出糖水店,留下不知所措的老板和众人。 没出集市之前,她的速度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应有的速度,可一出集市,她整个人就变了。原本的旧伤,在季沧海开出的那张药方之后,已经渐渐被弥补回来。 就在那一次的激发之后,果果确实拥有了一些跟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身体。 同样是一步一步的奔跑,果果的速度要比普通人快上五倍不止,仅凭自身的力量,就能达到高级跑车的速度。 她与季沧海不同,季沧海是按部就班地上山,而她则是一溜烟地冲过去。漫山遍野的竹林里,这位娇小可爱的女生就像狂野的坦克一样撞开。 简直就是摩西分海啊。 …… 且不说果果还要段时间才能来到这里,季沧海倒是爆发了声浪。一层层的波动从季沧海的这声“救命”之中传播出去,打在墙上,打在竹叶上,打在水井边…… 一道道声浪来回震动,把周围的一切都传进了季沧海的脑海中。 虽然不能用神念,但是大脑的处理还是可以接受的。 整座村子的立体图在几秒钟之内冒出,呈现在季沧海的脑海中。结合感知,季沧海一下子就确定了这座村子的状况。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自己的家里晕倒,昏迷不醒。 就这么喜欢把人们弄得昏迷不醒吗?季沧海对这些阴物的品味相当不喜。 “坎离震兑,”季沧海一步一步地走,却在阴物来临之前赶到震位之上。阴物即使敢于在白天出现,也绝对无法在短时间内通过天光之下。 阴物们只能靠那些竹林阴翳和房屋阴影缓缓前行。 季沧海蹲下身,在这个村子的震位上,用手指在充满了青草香味的泥土上开始划拉起来。 数目不明的阴魂正在缓缓聚集。 一幕小小的,并不浓郁的水雾浮了起来。“以坎为引,以离为身,以坤为底,以震为令。” “敕令!”季沧海轻声道。 水雾似乎明亮了些,把季沧海周围的空间都微微照亮。 村口,一个娇小的身影冲了进来。阴魂们似乎没什么智商,只是一味地冲过来。 其实季沧海心里也没底,这个小阵法只是一时有感,借助天地之间游走的元气,聚集起少量的电。 能不能挡住阴魂,还真是两说的事。 “哈!”一个娇小的身影冲了过来,带着无与伦比的强烈气势。 “这是……”季沧海感觉到一阵熟悉感。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季沧海的耳中,虽然季沧海的神念不能用,但是对于阴魂的感知,还能有一二。 那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就是阴魂们退散的破碎声,至于最深处的鬼将,似乎也在一阵难以抵挡的力量之后被强力击退。 季沧海坐回地上,想起了刚刚蹲下来询问自己的少女。 居然是个这么强力的人吗? 少女消灭了所有的阴魂之后,终于回转身来,看着那一片不怎么浓郁的水雾。 居然是那个坐在墙角的落魄少年。 “怎么回事?”到了现在,就算果果再呆一点,都能看出季沧海不是个普通人。 况且她也不是真呆,要说人情世故,在那么大一个马戏团里呆了十年,她比谁都清楚人与人之间那点小心思。 “说来话长。”季沧海苦笑,他觉得这几天苦笑的时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苦味都快溢出到脸上了。因为刚刚的快步走,现在身体上又有不少伤口溢出了血珠,粘在衣服上 “你是什么人?”果果双手抱胸,装作气势汹汹的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季沧海。 这副光景可爱的紧,可惜季沧海看不见。 “我叫季沧海,四季的季,直挂云帆济沧海的沧海。”季沧海如实自我介绍。 果果抱胸的双手忽然间就紧了起来。 这个一直紧闭双眼的少年,就是封易一直挂在嘴边的那个人? 那个好像是封易最好兄弟的,季沧海? 她突然觉得世界真的很小。 …… 竹林深处,当然不是靠近这个小村子的地方,有一个穿着风衣的男子站在半山腰边的大石头上,远远地看着村子的方向。 “阴魂们果然都是些不靠谱的东西啊,”风衣男子自言自语。 他站的这个地方,其实就是信州县的县界,过了这里,打电话可就变成了长途,收费贵得很。 “不过也好,反正也是上头派下来的任务,我也不怎么想杀掉那么多人。” “会夭寿啊。” …… “你是季沧海?”果果收起了刚刚那副想要刑讯逼供的样子,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地绕着他转了一圈:“那你告诉我,你是在哪里把封易带出来的?” 嗯嗯?季沧海万万想不到这小女生居然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啊。 “找到他的地方,就在南诏市的附近山里,那时我还差点被他爸妈干掉了。”鬼使神差的,季沧海对眼前这个根本不认识的小女生吐露了当年的事。早在这个女生说出封易两字时,季沧海就彻底失去了戒心。 当年那个女孩啊。 说是当年,其实也不过一年之久。 而季沧海的心理,却好像已经经历了千百年。 这算什么呢?看不见的季沧海心中隐隐在嘲笑自己。 “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睛呢?”看着一直紧闭双眼的季沧海,果果有些疑惑。 “我的眼睛受伤了。”季沧海说:“你是当年被封易那家伙捡回来的女孩?” “什么叫做捡回来!”果果一下就生气了:“分明是他有眼光,一眼就看上我了。” 喂喂,什么叫做看上你啊!季沧海腹诽,当时你整个人脏兮兮的,要不是他突然有了那么一点同情心,你铁定是凉凉的下场。 当然,这肯定不能说出口。看果果的口气,她和封易之间,肯定已经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说不定以后这就是个弟妹级的人物了。 不敢得罪啊。 说起来,我还没谈过恋爱呢。季沧海真元未复,神念无动,心思倒是比之前实力境界都在时要更加像个普通人。 只有人普通,心才能普通。 第101章 古祭器 一间居酒屋里,有一老一少正在干活。 “老板,快来倒酒!”一位看起来像是落魄的白领一样的大叔把领带扯得开开的,喊叫着,让老板赶紧过来倒酒。 他用的是扶桑语。 “来了来了。”老板看起来倒像是个和蔼可亲的中年人,同样操着一口标准的关东腔,给这位看起来颇为“放荡不羁”的白领倒酒。 一位少年冷着脸,从柜子里拿出一瓶清酒,递给老板。 他不明白,明明这些白领都是些白日里风光无限的家伙,怎么到了这里变成了这种荒诞不经,行为不端的大叔呢? 这种事情他想了半年,都没想明白。 挂钟的指针一点一点地游走着,老板却始终带着和煦的笑容面对着各种刁难人的酒客,只有在一次偶尔经过少年面前时,这位和蔼可亲的中年人才对他说。 “这是修行。” 这里用的是中文。 夜渐渐深了,喝得醉醺醺的客人们纷纷离开,要不就耍泼赖账,想要躺下撒野,也被少年一一请了出去。 老板也终于有了休息的时间,坐在柜台后面的大班椅上,美美地点起一根烟,让灰白色的烟雾围绕自己的身边,显得异常的舒服。 “事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啊。”看着远远坐着,但却始终不让空气中烟雾靠近自己的少年,老板很遗憾地说。 屋外,一个个小小的,红色的灯笼在和式风格的建筑下,泛出些许的光芒,罩在这条街上,给黑洞洞的夜空增添了一丝暖色。 “老板,”少年用的不是扶桑语,而是中文:“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回国?”他的声音很小,就像蚊子在夏夜中嗡嗡的振翅声。 “你应该问的是,你什么时候能回国。”老板把这间和式居酒屋里的灯光调暗,嘴边叼着的烟头火光就异常的明亮。 “好吧,那就是我。”少年摆摆手:“在这里我足足呆了半年,既不能回国,也不能联系国内的亲人,这叫什么事啊。” “着急是做不成事的,你也不想想你现在的身份。”老板把烟从嘴边拿下,幽幽地喷出一口浓郁的烟雾:“袭击了国内叛逃的官员,给鸿港里各个国家的特工上了一堂搞笑的课程。” “所以说,这跟我不能回国,有什么关系?”封易的忍耐虽好,但也差不多到极限了。这半年来,他一天一天的在这里给这位来自国内的老板打工,足足打了半年。他很肯定,当时杀掉那位用刀的男子时没有任何人发现。 为什么不能回国? “你的动手,其实还算是各国的容忍范围之内。”男人把烟抽完,在那只被客人砸出一个豁口的烟灰缸里把烟头摁灭。 那点还算明亮的火光,在挤出无数细碎的烟灰之后,黑暗了下来。 “当时你们的战斗,其实被某些大能遥空感应到了,并且,”老板站起身,把门帘放下,挂出打烊的标志:“当然,这次是对方首先使用了修行者的力量,我们这边稍后出动也不算坏了规矩。” “所以?”封易的意思清楚明白。 “明天。”老板把双手背到脖子上:“完成你在这里的第一项,也是最后一项任务,你就可以回去了。” 所以?封易表示自己还是不明白,究竟自己为什么要等上半年。 …… 无论季沧海说什么,果果都不肯把他留在村子里:“这样是不行的,你现在不说真一境的对手打不过,哪怕是有一队普通的鬼兵出现,你也会被干掉的。” “哎哟我的姑奶奶,”季沧海很无奈,你从哪看出我连一队鬼兵都打不过了?虽然我确实是受了伤,但也不至于弱成这样子啊:“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在山里啊。” “你不知道,这里最近闹鬼闹得很凶的。”果果死活不肯放人:“你是封易的好朋友,我怎么可能让你到山里冒险呢?” 所以…… “你走快点啊,不是说自己完全没问题吗?”果果走在季沧海的前面,下午的阳光照在山道上,把这些草草木木的影子打在地上,拉出好看的影痕。 “姑奶奶,怎么说我也是个伤员诶,”季沧海一步一步地上山,看似缓慢,实际上其实已经比普通人更加迅速,只是比起果果这位新觉醒的“异能者”,实在是慢了一大截。 再说了,这姑奶奶不是封易的好朋友吗?甚至是更加好的关系,可现在怎么…… 好像对自己不太友好啊! 其实连果果自己也没有发现,在没发现季沧海的真实身份之前,她对季沧海只是满满的同情,善良的很,可是到了发现季沧海的身份之后,她与季沧海相处的状态,就变得有点诡异起来。 虽然照自己与封易那心照不宣的关系,自己理当对他最好的朋友好一点,可是…… 怎么就感觉看着这家伙,莫名就有股火气呢? …… 信州县,其实在古代,并不是汉族人的居住地。这里的山势险恶,常年有山洪泥流等自然灾害,台风也不会给这片看似美丽的土地什么好脸色。 这里居住的是一只饶族的支脉,全盛时期有数千人之多,不过后来清朝的地方大员不放心这一大波的山民做大,派兵南进,最后据说是屠戮了这一支饶族的全族。 但是这一波如此之大的饶民,好像从来没人发现过他们生活的遗址。 一个男子站在山巅,任由夏天也不酷热的山风吹过自己的脸庞。他的黑色风衣就像一面旗帜,被风吹得向后飘出。 在他的眼中,整座山并不是普通人眼里的郁郁葱葱,而是黑白两色交错的样子。而且,与普通的黑白照片也不一样,男子的眼中,有些光秃秃还泛着阳光的岩石,反而比浓绿而肥厚的夏日树叶更加黑。 “真黑啊。”男子心神一动,整个世界又恢复了颜色。“为了从这波饶民手中夺得古祭器,那位大人物居然就这么屠戮了整支饶族。” “结果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的话里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 第102章 先天道源 “我又不是九局的人,为什么要做任务?”封易对老板这个决定感觉非常不妥。 “就当是在我这里半年的房租费吧。”老板摆了摆手,走上了二楼的房间。 听着老板拉开橱柜躺进去的声音,封易一个人坐在这间不算太大的小酒屋里,看着老板原先座位后那条被明月照映得波光粼粼的小河,久久不语。 良久,他终于低声地说:“打工的钱,你也还没给我啊!” …… 虽说季沧海的速度相对较慢,但是一步一步地走,不曾停歇的话,还是能赶在月上中天之前来到山顶的。 “喂,季沧海。”果果在手上点起一团小小的火焰,然后把它放到山路前方,充当指路明灯:“你还行不行?” 季沧海此刻的样子确实是有些狼狈,汗水混着丝丝缕缕的血水,粘在他的衣服上,又被山风吹干,贴在背后,时常发出既刺痛又麻痒的感觉。 不过这对季沧海来说是件好事。他的身体和灵魂已经分离了太久,那半年的沉睡几乎又是把他的六识彻底封印,无法做到与身体完美契合,现在不断地损伤与修复,其实就是灵魂与身体产生的排异反应。 不过,这毕竟就是季沧海自己的身体,若是换了夺舍之人,怕就是没有这么简单。 “还好,”季沧海离自己感知的方向越来越近:“应该就在这座山的山后面了。” “那就行,”虽说果果的嘴上不怎么客气,但是看着季沧海的样子,她其实也有些担心,若不是季沧海执意要求,她绝对不会让季沧海冒险上山。 他的状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面色蜡黄,双眼失去视力,还感觉不到他身上的能量波动,肯定是受了难以解决的重伤,才会如此着急。 “这两个人都一个样,真是不让人省心啊。”果果嘟哝着。 跨过山梁子,两人就感觉到了夜间山风的的威力,之前被群山笼罩,山风被很大程度上削弱了,故而只是微风拂面的清凉之感。 而眼前是一片长长的山谷,从东南方一直蔓延到西北,由于狭管效应,从东南方的大海上呼啸而来的东南季风在这一条廊道里加速,化为狂暴的风浪。 “是不是感觉到什么东西了?”季沧海微笑着,虽然没睁开眼睛,但却比果果更先一步感受到那层屏障的存在。 也是季沧海手上拿出了一块铜片,他俩才得以通过这层屏障。 “这是哪?”果果虽说也觉醒了那种火焰的异能,但对于修真者的世界,其实比普通人知道的并不多,只有偶尔流叔或者黄土这两个活宝跟她说说。 “这里是祭灵界。”季沧海把手中的铜片放回兜里:“由上古部族的祭祀之道创造而出,相当于修真者的小千世界。” 这下轮到果果感到震惊了:“我听流叔说过,只有虚空境的大能才可以独自创造小千世界,而且范围还受修为限制,创造出一片这么大的山谷,得要多强的修士才能做到?” “这个不同,”季沧海给她解释:“这个祭灵界其实原本应该是不存在的,只是由于当年清朝有人想要夺取这个部族的祭器,屠杀了这个部族所有的族人,才使得祭器变异,流露出此界。” 想到这里,季沧海未免也叹了口气,那些隐藏在那两广总督身后的修行者,才是真正心狠手辣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行此有伤天和之事,最后估计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这是月兔沉睡前亲口跟他说的故事,据说是季采云最后亲自出手,把那两广总督身后的修行者打散真元,废去修为才罢休。 如果天意一时没能惩罚恶人,那么修行者亲自出手,也绝不应该害怕这种因果。 白云宗一直就是这么过来的。 “也不知道这里的那些饶族遗民,是融入现代社会了,还是一直龟缩在这里。”季沧海说。 “你说什么?”果果听不懂。 “我的意思是,这里很可能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桃花源啊。” 果果还是听不懂。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季沧海来这里是找什么的了。没别的原因,只是因为那东西实在是显眼。 一棵散发着青铜光芒的大树被种在山谷的中央,以果果的眼光,也能看出这棵树是整座祭灵界的界灵。 “好好看!”果果双眼中冒出了那棵青铜树的倒影:“圣诞树什么的跟它比起来都弱爆了!” 圣圣圣,圣诞树?季沧海的嘴角挂出了一抹尴尬的笑容。 这小姑娘的联想能力实在是丰富啊。 季沧海这边还没有过去,一道绿莹莹的光芒首先就投射了过来,把季沧海笼罩在内。季沧海也没有反抗,任由这绿莹莹的光芒把自己从地上托起,一直飞到青铜古树的身边。 “是采云道长的徒弟吗?”这棵高有十米的青铜古树没有嘴巴,却能发出浑厚而深邃的声音。 “应该算是吧,不过他是我太祖。”季沧海也不知道季采云对自己来说究竟该如何称呼。 “……”青铜古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种关系好像很复杂。 “你的状况,好像不是很妙的样子。”青铜古树转移了话题。 “嗯,之前过阴的时候被别人伤到了根本,现在被宗门里的长辈修复了框架,但是还缺一口先天道源,长辈们就让我来这里找您。”季沧海也不添油加醋,如实道来。 “过阴?”青铜古树的声音稍微讶异:“就你这个层次,也能做到元神分离?” “额,其实我也是被迫的,”季沧海说:“我被一种叫做嗜的异鬼强行剥离了灵魂,被丢进了地府。” 一边说,青铜古树一边抛出了自己的一口先天道源,一面跟他聊天。 果果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 “祭灵界……”风衣男子在山巅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对古祭器没什么想法,但是对这里面剩下的那些被屠戮得七七八八的魂灵与残血很有想法。 他为此而来。 第103章 古都 扶桑国,古都。 封易穿着在店里的那身服务生一般的装束,在这片据说是千年前遍地妖魔的土地上行走着。妖魔们自古以来,无论是在哪个国家,都不会受到什么好的待遇,经过阴阳师们一代一代艰苦而卓绝的努力,这里终于恢复了宁静。 不过,这里新出现的“妖魔”,确实不少。 在这片区域的最外围,一个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站在各自的店门前,摆出各种引人遐想的姿势,勾引着每一个从这里经过的大叔们,把他们带进或是酒馆,或是别的什么寻欢之所。 更里面的一层呢,姑娘们就已经不再站在店门前,而是在店里面坐着,或嬉笑或打闹,声声娇笑从内室里传出来,再配上店内昏黄的灯光,一种淫靡的气氛就此传出。 封易就像个瞎子和聋子,他一步步地,走过那些挂着灯笼的酒吧,走过那些寻花问柳之所,一直往这片不夜城的最深处走去。 原本,凭他的身份,连中层都没办法进来,可这一路之上,连一个来拦他的人都没有。 他就这么走到了这片不夜城的最深处。 这是古都内费用最高昂的声色之所,也是最考究人身份的地方,寻常富豪不管有多么富有,都休想踏入这里一步。 曾经有一位富二代想要强闯,带着一般不知天高地厚的黑帮,想要进去强行见一位女子,结果第二天被摆在了他父亲的办公室里,全身被捅了十三个洞口。说是洞口,那自然是因为被捅穿,还用一根管子插进去,阻止伤口的愈合。 富二代从此成为残废,一辈子都不再能从床上爬起来。 那个黑帮更是被从整个扶桑国除名。 自此,再无任何一人,敢于挑战这里的规则。 封易抬头,看着眼前这一片堪比天皇居所的宫殿群,脸上没有别的表情。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群身着黑色夜行衣的忍者正在紧张的待命。 上头下来的命令是,放这个人进来,却不能让他到除了目的地以外任何地方。 甚至连一直坐在幕帘后的那位大供奉都被唤醒,观察着这个少年。 封易依然是目不斜视地看着眼前这片宫殿群,他要来的地方早就已经被一群隐藏得极深的人保护着。 那你还要我来干什么?封易心念一转,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他再次抬起脚步,走向这座宫殿群的中间。 廊柱下,屋檐上,暗室中,屏风后,全都有人。封易一边走,一边把自己的感知放出去,除了最中心的宫殿里有一处他的感知不得入,其余地方多半拦不住他的感知。 他是尸妖,没有神念,却有着比一般修士要强上无数倍的感知。 他开始上楼。 门口那两位侍女有着相当于真一境的力量波动,但是隐藏得就像千米水下的一道热泉一般深。 封易没有停留,或者说不在乎。 他这次来只有一个目的,把那个女子的安全保护好,就这一晚。 整座宫殿群,有修真者实力的绝对不下于五十人,真是让封易以为自己来到了扶桑的修行者总部。 他再上一层楼。 华丽的浮世绘成了这层楼的主色调,不过光线昏暗,导致这浮世绘上的樱花色调都变得暗沉,看起来略有种阴沉的气氛,完全不像供人取乐的声色之所。 倒像是长春宫一类的冷宫。 走过一条长长的走道,封易再上一层。 这是象征着死亡的一层楼,平时都是以屏风和玄关遮掩着厅堂,可今天反常地打开所有屏障,让封易能够一览这里的环境。 黑暗和光明就是这里的主色调,两色的交错让人恍若进入了无间地狱。 真不知道在这里安装这种祸乱气氛的四层有什么意思。 封易最后绕过一个弯,走到五楼。 这是最后一层楼,也是封易此行的目的地。 这里没有亮灯,只有其他宫殿里的灯光与天上那道弯月的光华笼罩着这里。 这层很窄,但是很长。 封易抬头往前看,一个跪坐在地上的女人背向着他。那位女子身着一身月白色的和服,在整层楼唯一的窗户面前坐着。 从背后看去,即使是尸妖一族的封易,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女子的身段实在是婀娜多姿,甚至是接近妖类一般的魅惑气息。 偏偏她身上那袭月白色的和服又给她增添了不可侵犯的神圣气息。 只有这种将邪恶与神圣融于一身的女子,才能成为这个古都里最出色的花朵。 古宫花魁,清泉樱。 …… 黑风衣男子一直等到月上中天。他的耐心不错,但他身上那件衣服却好像有些不耐烦,不停地卷起衣角又放下。 两个身影从祭灵界里出来。 受某种气机牵引,季沧海抬起头,“看”向山巅。 那位黑色风衣的男子也看着他。 果果的感知稍弱,但随着季沧海的视线看去,也同样发现了那位身着黑色风衣的男子。 他的身子背对着那道弯月,抬起手。 月华从虚幻变为实质,落在他的手上,化为一柄小小的弯月刀。他再一抬手,往下一撒。这一柄小小的月牙弯刀就从一柄,化作无数弯月,从天而降。 就像天边洒落的樱花雨。 “真不友善。”果果挡在季沧海的身前,轻叱一声。 无数火球随着这声轻叱从果果的身周燃起,就像古时蚩尤氏反抗黄帝时摇撼天柱洒下的天火。 只不过这次是往上游。 月白色的弯刀与这一颗颗火焰凝成的花朵相撞,在半空中折射出瑰丽的光芒,照亮了这片山谷。 “有点意思。”男子没有出声,他身上那件衣服却是按耐不住了。他从男子身上剥离,像一只巨大的蝙蝠一般划破长空,也划破那一道道绚烂的烟花,一直扑向果果。 “喂,你又不听话了。”男子无奈地摊手,往前一跳。 烟花绚烂,却阻挡了果果的视线,那件黑衣化作的蝙蝠在空中借助阴影袭来,居然瞒过了果果,一直到了身前,果果才反应过来。 一只手从果果的身后递出,捏住黑衣的角,就像一条巨蟒,死死地咬住了黑衣的一角。 随后,黑衣被当成飞镖一般被那只手丢了出去。 男子重新接住黑衣,披回身上。 “有意思。”男子把风衣穿上,看着果果身后的季沧海。 第104章 酒吞童子 幽深而逼仄的廊道尽头,坐着的就是那位古宫之中最美丽的花朵。 清泉樱。 她没有回头,但是不用回头,封易也能想象出那种沉鱼落雁的容颜。但是他想不明白,虽然这女子拥有着比修行者都要罕见的多的美丽,但是就因为这件事就要动用自己来保护,究竟是为了什么? 想不明白的东西,真是越来越多了。封易几步走过,坐在清泉樱的身旁,一口流利的扶桑语流出:“你是谁?” 清泉樱那张精致的不似凡人的侧颜对着封易:“我是清泉樱。” 她没有用那种专属于风尘女子的用语,而是像一个普通人一般用“我”自称。 “我问的不是这个,你应该知道的。”封易看着天边那勾月:“我问的是你的身份。” “我是这座宫殿的主人。”清泉樱也如封易一样,看着那轮勾月:“从初生地那一刻,就注定了我要成为这片宫殿的主人。” “那我懂了。”封易说。 他懂了清泉樱的意思,却仍旧没有理解老板的意思。 清泉樱却突然转头,对着封易:“劳烦您了。” 封易“嗯”了一声,不再出声。他的双眼紧闭,将感知投射在这一整座搂中,外围的嬉闹和热闹与内里的清幽,与封易已经成为两个世界。 一种道则波动从封易身周释放,抗拒任何生灵靠近。 整栋楼里潜伏的忍者与侍女等人,统统被封易的力量给排斥出宫,远离清泉樱。这是很放肆的举动,尤其是当一位修行者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敢这样做,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但封易不介意,他把这件事情办完之后,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来扶桑了,怎么得罪都是一下子的事。 再者,你们要我来守卫,就要遵守我的规则。封易的力量只释放到小楼边沿,没有在继续赶尽杀绝。 那位在主楼的大供奉冷哼了一声,散去了聚集在手上的剑气。 所有的人都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安静得就像另外一个世界。 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也是博弈的开始。 …… 没有寒暄,没有自我介绍,黑衣男子毫不犹豫地出手。灰沉沉的真气从他的身体九窍中冒出,都汇集于那件黑衣上。 “我见过修剑的,也见过修刀的,就是没见过修衣服的。”季沧海从果果身后走出,身体里的真元悍然而出,附在他从口袋里拿出的纸张上,开始缓缓变形。 “你是裁缝吗?”季沧海忍不住笑。 那件黑风衣颤了颤,就要冲出去,却被男子按住:“修器之人,修的就是一个心意相通,血乳交融。” “有什么能比的上衣服在你的身边更久,更加熟悉?” 果果的火焰已经重新出现,像一排士兵列队,守护在女王身前。 “借我用用。”季沧海突然对果果说。 “借什么?”果果没明白。 然后她就看见,自己的那几团火焰脱离自己的掌控,开始围绕在季沧海折好的那几张纸上。 “天雷地火,融汇一炉。”季沧海手一并指,从天上召下几道细小的雷蛇,同样降临到纸上。那明明只是一张普通的a4稿纸,被这一雷一火铭刻在上,却没有发生被焚毁的惨剧。 “道修?”黑衣男子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明所以的光芒:“现在还有人修这个?” “当然有啊。”季沧海把手一扬,蜕凡境的御器能力就此发动。虽说这几张纸不是季沧海的本命法器,但是就这种重量,完全不成问题。 这几张被折成飞镖的a4稿纸,就顺着主人的心意,往黑衣男子的栖身之所凌空飞驰,开始了凌厉的杀伐。 与此同时,古宫。 一个普通人完全无法察觉的身影从远空飞来。要说飞,其实也不对,他只是那么随意的在天上一站,就像有什么东西托住一样,往古宫的方向飘来。 数百支苦无就像古代战争中的箭雨,从这片陆地各个阴暗的角落中发出,迎向天空中的那个身影。足足数百支带着忍者们全身真元的蓄力一击,就像从天而降的雨滴,无论你的身法再高明,总有被滴到的那一刻。 那个身影好像毫不在乎这一波凶猛至极的苦无雨,他的身周,一个青色的圆环浮现,开始旋转。 青色的圆环不转则已,一转,就像太阳系中的土星环,有着强大无比的引力。那些原本瞄准了人身体各个要害之处的苦无就像受到了无可匹敌的吸力,纷纷附在高速旋转的青色圆环上,化作一道青黑色的王座。 随后,这些苦无就被旋转的王座施加了强大的斥力,纷纷落回发出的角落。 无数苦无入肉的声音传来,却没有一个忍者痛呼出声。 连闷哼都没有,可见这群人的专业性。 “虽然只是用金钱买来的忠诚,”清泉樱的脸上也有不忍之色,不知是装出还是确有其事:“但是他们的力量还是古宫很重要的一部分。” 封易盯着天空中那个欣长的身影,没有说话。 御空飞行,明显的金丹境实力,但是不知道究竟到了哪个层次。在这里住了半年,他当然知道这里的忍者只是被雇佣的打手,但战力确实不俗。 换做普通的修行者,单对单,估计只有饮恨的份吧。 欣长的身影逐渐靠近,脸庞的轮廓也显现出来。一双勾魂夺魄的丹凤眼,却又有着英气与妖冶并存的英俊面容,足以让任何女子神魂颠倒。 当然,身边这位同样倾国倾城的花朵除外。 “他就是这一代的,酒吞童子。”清泉樱看着那位男子,没有普通女子眼中的花痴。 “这一代?”封易没太懂。 “酒吞童子其实只是一个传承,哪一位恶鬼得到了他的传承,就能化为鬼妖,成就酒吞童子之位。”清泉樱解释道:“但是这些后代的酒吞童子,都没有之前那位初代强大。” 封易眨了眨眼。 他的眼底泛起了幽蓝的火光。 “那我就知道,为什么要我来这里了。”封易站起身来,活动一下身子。 这一代的酒吞童子原本把目光盯紧大供奉所在的阁楼,却在封易站起身的那一刻转移了目标。 在他的感知里,一位更加危险的存在,忽然冒出了头。 …… “雕虫小技。”黑衣男子嗤笑,把风衣一张,挡住身前。这些纸折的飞镖就像一颗颗手榴弹,在那件黑风衣上炸开,把男子轰得节节后退。他的双脚死死的撑在地上,犁出两条长长的划痕。 黑风衣一颤一颤地,被灰色真元裹住,鼓成一个圆球,却很好的阻挡了爆炸的正面冲击,把多余的力量卸去。 “很精纯的星辉真元啊,”男子的语气略微有些诧异:“没想到在这蛮荒之地还能看见正统的道门中人。” “你是哪一派的?”男子把风衣一震,震开了剩余的飞镖。 “上清派,白云宗,季沧海。”季沧海的回应很简短,很有力。 第105章 童子肉林 “那个已经沦亡的宗派?”男子怔了怔:“居然还有活人嘛。” 怎么每个遇见我自报家门的人都这么说。季沧海心下想着,月兔他们也从来没说过宗门的问题,真是令人操蛋。 等他们醒了,一定要好好问个清楚。 “算了,你们门派都没了,我也不跟你打了。”男子突然卸去真元,顺便一巴掌拍在蠢蠢欲动的黑衣上,把他摁下来。 喂喂,这算什么事?季沧海完全搞不懂,说不打就不打了?这些邪派众人这么扯的吗? “其实我今天过来,是为了寻找这一片土地上曾经被屠杀的那一族饶民的土地。”黑衣男子想了下,终于想起自己当初的目的:“现在看来,你能进去嘛。” “这不可能。”季沧海摇头:“那相当于别人的子民,你要想做这件事,只有一个死字送给你。” “我们是邪派中人,自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男子虽然好像神经有点问题,但是不打架的时候还是挺好说话的:“找不到就算了。” “刚刚进来的时候,那个村子里的阴魂是不是你放的?”果果突然问。 “对,是我。”男子很大方的承认:“那是不至死的阴魂,只不过我奉宗门之命,总得带一些阳气回去。” “这也是邪派的无奈,我们修行的功法一般不是偏阴就是偏阳,”男子好像诉苦一般:“在世人乃至普通修行者看来,我们都是十恶不赦该死十万次的人,但是这其实是功法的问题,跟我们关系不大。” “况且我也算是派里出名的好人了。”男子说:“我出任务从来不害无辜人命,也从不采补男**阳。” “怎么感觉你反倒成了个圣人呢?”果果实在是无法理解面前这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絮絮叨叨的男子。 季沧海却没怎么说话。 “就此别过。”男子叨叨叨地说了一大摞,转身架起黑风衣,像一只大蝙蝠一样飞走,看起来倒像倚天屠龙记里的青翼蝠王。 “这些邪派中人,都是这么神神化化的吗?”果果把这个问题抛向季沧海,她觉得季沧海经验丰富。 “或许他自己也不想当被人唾弃的邪修吧。”季沧海也只是推测。 …… 当封易站起来,与酒吞童子四目相对之时,还是不禁感慨,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没错,眼前这位虽说是位品行不端的妖类,但这副皮囊在人间界里,也绝对是一等一的帅哥。即使是放在华夏修真界,估计有不少女修冒着被其采补的风险,也要跟这人结成道侣。 浑身上下都冒着一股妖邪气息的酒吞童子也在观察着封易。 冷漠,酷烈,以及那种潜藏在骨子里的危险气息,是无论如何都隐藏不起来的。 还有,这个少年其实…… 也是一位大妖吧。 着一身青色的和服,酒吞童子就这么大大咧咧地从天而降,落在封易与清泉樱的前上方,有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人。 “一朵美丽的鲜花,就是要在最美丽的时候采下,才能保持它最完美的一刻。”酒吞童子念诵着这个道理,好像最温柔的黄鹂在吟唱。 分外勾人。 “花朵就不该从枝头被摘下。”封易反唇相讥:“你妈妈难道没有好好教过你,公园里的花朵是不能随便采摘的吗?” 清泉樱在旁边笑着,连带着异样的波动从笑容里渗出。那种妖媚与神圣相结合的神秘气息,在这子时到来的一刻,开始氤氲开来。 “我也算是给了你一个提醒呢。”酒吞童子的笑容甚至比月亮更加光辉,他看着清泉樱,笑吟吟地说:“若不是我提醒你,你恐怕还不知道自己觉醒的时间究竟是何时吧。” 清泉樱的诱惑力随着那种神秘气息的弥漫,而更加明显。在封易的感知里,就连那些潜藏在各种阴暗角落里的忍者,都不由自主地加速了呼吸。 这是何等恐怖的诱惑力。 “不愧是我第一次要采颉的花朵。”酒吞童子的那双眼睛里露出罕见的迷醉感:“这坚定了我的决心。” “去死了。”封易实在是忍不住这个骚包货色,他低声骂了一句g省方言,随后高高跃起。一双庞大的骨翼在身后张开。幽蓝色的尸气在封易的身旁左右环绕,化作两条长蛇,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酒吞童子身上的那圈青色的光圈率先护主,猛然分割成两件无柄弯刀,从封易的左右两旁袭来。 封易默不作声,只有两条长蛇遁入虚空,与那青色的光圈相斗。 金丹期的速度实在是太快,无论是长蛇还是光圈,都不是普通人的视野能够看清的。哪怕是那些已经摸到蜕凡境边沿的忍者,用尽全身力量发动瞳术,也不过能看见夜空中从各处冒起的火光。 仅仅是一个弹指的时间,两人的尸蛇与光圈就互相交错了足足有数百击,在天空几乎是同时冒出火光。 就像流星雨散落在半空各处。 封易扇动着翅膀,缓缓上升,直至与酒吞童子的高度平齐。 “想要跟我平起平坐吗?”酒吞童子收回了光圈,再一手抹去了封易释放的一条长蛇:“那你可得比现在表现得更强才行啊。” 封易不说话。 他从来不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分神。 酒吞童子看了一眼正在蜕变的清泉樱,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果然是花朵盛放之前的香气,真是美妙。” 一阵领域波动从他的身周传开,在半空中铭刻下无形的阵文。 远处从未开口的大供奉终于传音封易:“那是酒吞童子一脉的传承领域。” “肉林。” 封易就站在这个领域的边上,扇动着翅膀,聆听着大供奉的分析。 “你在想什么?”封易的耳边传来酒吞童子的声音。 眼前的景色一变,无数被酷刑折磨之后的女子躺在地上呻吟,在哭嚎,在哀怨。一声声的音浪在这个领域中传开,蒙蔽了封易那恐怖的感知。 “传承领域,就是从初代酒吞童子开始,每一代人的领域相叠加。”大供奉先前如是说:“一旦进入,你面对的不仅是这一代的童子,还有先前的所有。” 所有的意思,就是每一代的酒吞童子,以及被每一代酒吞童子所杀戮和折磨的受难者。 好吧,虽然有点不伦不类。封易看着眼前修罗场一般的景象,在心里想。 看我净化掉你们这些真正的,妖邪! 第106章 濒死之魂 “传承领域啊。”大供奉不知何时也召唤出自己的领域,站到了清泉樱的身旁,为她护法。这个看起来行将就木的老人,即使是面对魅惑力冠绝古今的清泉樱,也没有做出什么逾矩之事。 虽说没人看到被清泉樱捏在手上的一盏青铜灯盏。 “那个男人,可以吗?”清泉樱看着天空上弥漫的黑色雾霭,询问着大供奉。 她的语气很平常,很随意,根本不像是面对一位金丹期强者。 按常理来说,大供奉这样一位金丹期的强者,面对清泉樱这种没有一丝力量的普通人,本应是高高在上。 可大供奉不仅没有遵从内心深处那种越来越强大的欲望,反而竭力压抑,毕恭毕敬地对清泉樱说:“樱小姐,那位少年是酒鬼送来的人,应该有过人之处才对。” “你这么说也对,”清泉樱的目光并没有因此松懈,依旧紧紧地盯着半空,甚至都没有时间去感知自己身上越来越浓郁的异种力量。 大供奉拦在清泉樱的身前,手一直按在腰间的刀柄上,既是为了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也是借助这个老伙计稳定自己的心神。 鲜花开放的时候,所有的蜂蝶,都会为之倾倒,为之疯狂。 清泉樱就是那朵绝美的仙葩。 …… 一只小小的瓷杯被摆在古朴的红木桌上,窗口处传来的微风,把杯中的清酒吹起了涟漪。 一只温润如玉的手把这杯子拿起,倾进喉咙中。 月光照在瓷杯上,泛着月白色的光芒。能泛出这种光芒的瓷器,只有着名的汝窑。本应成为顶端藏品的杯子被他的主人如此随意的摆在桌上,若是有意识,定然不知如何自处。 “果然,还是放不下吗。”男人坐在窗边,看着那条小河上粼粼的月光,长叹一口气。 “封易啊封易,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 “你很强。”这一代的酒吞童子忽然出现在封易的身前,露出那祸国殃民的笑容:“但是还是没能打破华夏人说的那句定律啊。” “哪句?”封易对陌生人从来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冷冰冰的表情却有种异样的酷炫,即使在酒吞童子那英俊得近乎妖异的相貌面前,也不落下风。 这就是实力带来的气势。 “英雄难过美人关呐。”酒吞童子用扶桑语说出了这句千古名句。 封易没出声,清泉樱确实是千古难遇的美人,但是对于他这个尸妖来说,并没有太过强烈的吸引力。 看来酒吞童子把自己当成了鲜花旁的蜂蝶啊。 “不说话吗?”酒吞童子似乎也没想要封易回答,像他这种大妖,一旦确定了某件事情,就完全不会考虑其他人的想法。 “现在向我低头,我还能考虑放你一马。”酒吞童子的笑容越发的灿烂:“这个女人确实很美,但是她不属于你。” “无论是谁,都没有从我们这一脉抢过女人。” 封易已经不屑于再回答他的问题,眼前这人除了有一副好皮囊,有一身不算弱的实力以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自恋狂。 要是果果见了他,还不得抢着一脚踹在他的脸上! “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了。”酒吞童子看着沉默的封易,渐渐融入周边的领域之中。 忽然,他看见这个冰冰冷冷的像一条冰棍一般的少年,翻了个白眼。 虽说只是一瞬间,但是这一代的酒吞童子表示自己并没有近视,刚刚封易确实翻了个白眼。 “哼!”酒吞童子一声冷哼,那些在领域里呻吟哀嚎的鬼魂们,都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一声声哀嚎与呻吟,就是一道神念,它们有的大,有的小,有的甚至微小得几乎感觉不到。但是必须要承认的是,这一整座领域里,收集的濒死之魂实在是太多太杂了。 神念是一种精神,一种意志,这每一道细小的神念,就是一枚钥匙。 准确来说是一个频段的钥匙。 修道者的神念虽然广阔,但是神念频段千千万万,总有一个地方没有防御。 只要从这一个没有防御的地方侵入,即使你其余的神念再强大,也没办法阻挡。而只要酒吞童子能在他人的识海打开一条口子,胜利的天平几乎就要完全倾斜。 封易此刻就站在这肉林的中央,承受着古往今来所有被酒吞童子杀死的灵魂,那绝望的嘶吼。 封易的表情丝毫没变,也丝毫没有识海被侵入的痛苦。这无数的神念,无数的钥匙,都在尝试着打开他的识海。一波又一波的声浪此起彼伏,既相互影响,又相互独立。 酒吞童子不知隐藏在这领域的哪里,静静地蹲守着。他是由人化妖的新一代大妖,虽说还在成长之中,但他依旧拥有不输其他大妖的精神力。酒吞童子一向以来就以精神修为着称,在影响精神的法门上,它可以说是扶桑三大妖之中的至强者。 只要能打开一道口子。酒吞童子站在领域的边沿。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封易其实并不了解这个领域,他一动不动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没感觉到危险,二是在寻找酒吞童子的位置。 但在酒吞童子眼里,封易是在精神层面,建立了强大的防御体系,正全力抵御着自己这边的精神侵蚀。 荒谬!酒吞童子全力催动领域,将所有的濒死之魂催动到极致。我还不信,你的精神领域能够抵挡全频段的轰炸! 酒吞童子的力量瞬间加强,甚至已经不限于领域之内,这股强大的,不对,这无数强大的精神密钥从领域中渗透出来,向整个古宫弥散开,降临到所有人的头上。 无差别的精神侵蚀,将整座古宫笼罩。 除了站在主殿顶楼上的大供奉与清泉樱,所有的人,甚至包括那些经历过残酷训练的忍者,都无一例外的落入了梦魇之中。 他们的识海在这种级别的轰炸面前,就像不设防的金库,只能任由匪徒烧杀抢掠。 片刻之后,在一声只有精神能感知到的破碎声后,大供奉屈下了他的膝盖。他搭在刀柄上的那只手,轻轻放下。 他的神识也失陷了。 清泉樱的身边,同样有无数的濒死之魂噬咬,却始终无法穿过那层没有具象化的气息。 不过,这层尚未具象化的气息,并不能阻止大供奉的手从中穿过。大供奉此刻失去自我意识,只剩下属于生物的本能。 它驱使着大供奉朝那最吸引自己的女性,伸出手。 清泉樱的眼神很冷静,似乎完全没有在意那即将到达自己酥胸的,老得只剩下一层皱皮的手。 肉林领域中,酒吞童子自然不会任由自己的禁脔被人捷足先登。他伸手一指,把一道魂力化作灵剑,飞向大供奉。 大供奉的防御在灵剑面前就像不堪一击的朽木,被瞬间击毁。 他的手定在了半空中。 酒吞童子满意地把视线从那处移回来,准备发动更加强大的攻势。 但原地已经没有了封易的身影。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脖子被什么强有力的东西禁锢住了。 一只密布幽蓝色鳞片的手,捏住了酒吞童子的喉咙,无视掉他所有的精神攻势。下一刻,他就感觉自己的后背传来不可承受之痛。 “找到你了。”封易在天空上悬浮着,看着死狗一般躺在地下三十米的酒吞童子,再次翻了一个白眼。 第107章 重铸 比起肉体上的痛苦,酒吞童子在精神上受到的冲击反而更大。他是这一代的酒吞童子,是扶桑三大妖中最擅长精神力的大妖。 可他就算借助了传承领域,使用了全频段的精神轰炸,也依旧没能奈何到封易。 这让他的道心产生了怀疑。 “我就跟你说过嘛,”一个声音从他身后发出:“不要以为自己的精神力举世无双,就可以放弃真元与体能的训练了。”一个穿着运动服的青年男子从地底深处走出。 封易的身前忽然出现一道连虚空的都被吞噬的撕裂口,像是从空间里探出的娑婆巨口,准备吞噬封易。 “这个人就是你最好的试刀石。”运动服青年手上摆出一个奇怪的手势,操控着那个虚空之中探出的撕裂口,准备吞噬封易。 封易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哦不,妖。他眼中的幽蓝色火焰开始疯狂的燃烧,并一直蔓延到他的身体上,展现出一种惊人的变化。 一层幽蓝色的鳞片从封易的身体表面延展出去,一直将全身上下都包裹上一层甲胄,坚固而冷冽。 他的獠牙开始延长,一直长到双唇之外。 他的骨翼开始收缩,在月光下泛出冰冷的光辉,一直收缩到他的身周一丈。 他的翅膀不再拍打,只是自由地悬空。 金丹境,毫无疑问。 “这个国家,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生物了。”运动服青年从“井”底看向高悬于月下的封易,伸手一握。 无数虚空裂痕瞬间将封易包围,又瞬间交错切割。 清泉樱在楼上往封易的方向看去,一层幽蓝的雾气死死地包裹住那方,抗拒着虚空的交错。 封易的领域。 “真羡慕啊。”清泉樱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她凭栏远眺,看着封易和那处虚空裂缝的交错,还有心情感慨。 “你这丫头。”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清泉樱的身后,抚摸着她的头发,就像在帮一只可爱的小猫顺毛。 清泉樱没有感到不适,反而把头靠在那个男人的胸前,仰头看着男人:“那个少年是你推荐来的吗?” “当然啊。”面对着少女娇俏玲珑的脸庞,男人依旧维持着那副温和的表情,绝不是大供奉那种表面功夫,而是真真正正没被那倾城绝世的诱惑力所影响。:“他在我那住了半年,总得交房租才行啊。” “你又在剥削下属了,”清泉樱撒娇:“每次到你那打工的都没工资,还得帮你干着干那的。” “你这小丫头,”男人宠溺地揉着清泉樱的头发:“我这么做不还是为了你能够顺利地长大成人?” “哦哦。”清泉樱乖乖地低下头:“但他快坚持不住了!” “你还会担心别人了?”男人把目光看向封易与虚空裂缝的战场:“不用着急,他的力量远比你想象的要强大。” “再强大,他也只是个上人啊,”清泉樱不太理解男人的话:“但是他的那个对手,绝对是半神之下最强的那一列人。” “如果境界能当饭吃,那我们从来就没办法打赢更高境界的大能。”男人笑着说:“那家伙的血脉,可不一般。” “血脉?”清泉樱又忍不住抬起头看向封易的位置:“血脉能够让一个普通的上人去对付一个顶尖真人吗?” “打不打得过,这个还没打过。”男人伸手,挡住清泉樱的视线:“你现在不适合分心领悟那边的战况,只需要好好感受自己的蜕变就行。” “哦哦。”清泉樱又乖乖地低下了头。 …… 真是难受啊。封易把两张骨翼一合,咬牙在虚空裂痕中支撑。经过了金甲尸尸骨的融合之后,封易的身体已经到达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地,即使是面对虚空裂痕,也不至于一败涂地。 一种灰色的气机在他的体内各处流转,做着查漏补缺的工作,全身上下的身体,并没有被淬炼的一般强大,而是有强有弱。 所以有些地方已经开始预警了。 “再坚持一会,一会就好了。”封易自言自语,让那层幽蓝色的火焰在外围抵住虚空裂缝。 那是他的领域,也是他的,某种重要的东西。 “真是顽强啊。”运动服青年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楼阁上的男人,只是一味地对封易发动进攻:“童子,你还需要好好锻炼啊。” 酒吞童子此刻恢复了盘坐的姿态,开始引气入体,缓缓修补自身的损伤。封易的那一下锁喉强杀,让他整个背部的骨骼与经脉都丧失了控制力。 若非师叔出现,拦住了封易渡进体内的那一抹尸气,自己绝对要得到一个极大的教训。 “把他弄回去,我们还可以借他的血脉用一下,”被这一代酒吞童子成为师叔的运动服青年想到了个捷径:“从他的骨骼里,我们可以锻炼出阎摩晶,给你好好强化一下体魄完全不是问题。” 酒吞童子点了点头。 “那我就不保留全尸了。”运动服青年失去了耐心,手上的力量一下提升到元婴级别,那层虚空裂缝一下子加强到蜂巢的级别。 虚空裂缝不再是裂缝,而是一个个破碎点。 封易那层幽蓝色的领域不再能支持,瞬间破碎。这直接导致封易的鳞片被破碎点搅碎。 骨翼的表面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裂痕。 那层灰色的气机即使一瞬千里,也没能在经脉中修补自己的身体。 “啊!”封易的口中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嘶吼。 “爸爸!”清泉樱再不能低着头。 “再等一下。”老板站在楼阁上,仍然不见动作:“他在执行一个不可逆的程序。” “可他快不行了!”清泉樱能听出人声之中的痛苦与危险。 “他必须行,那是他自己选的。”老板的声音很冷静:“如果他不行,那我就帮他收尸,顺便帮他报仇。” 清泉樱听出了父亲口中的决定。 她无法改变父亲他的决定。 “给我碎!”运动服青年原本懒洋洋的脸庞忽然就变得兴奋起来。 那是猎手在杀死猎物之时的兴奋。 灰气,幽蓝之气,还有蕴藏在骨骼之中的紫金之气,都在这破碎点集中的一刻混杂在了一起。 “想想都痛啊!”运动服青年露出了一个灿烂至极的微笑。 封易从半空中坠下,没有血液飞出,只有一副破败至极的躯体。 “送你回去吧。”一个声音出现在封易耳边。 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听到。 “去!”男人抓住封易的脖子,往上一送。封易的躯体就像火箭一般,螺旋升天。 向着华夏的方向。 “怎么没掉下来?”运动服青年感到了一丝不对:“快撤!” 他一手提起酒吞童子那已经破破烂烂的后领,瞬间离开地底。 “地发杀机,龙蛇起陆。”紧跟着运动服青年的身后,由砂石所组成的一龙一蛇,从地底一路追杀出去。 那一龙一蛇的双眼炯炯有神,绝对不是那种只会执行死命令的死法。 “活法?”青年玩命飞遁,被这只是法术所化的一龙一蛇追杀得不敢停顿。 一路从本周杀到了北海。 狼狈不堪。 第108章 入南越 一个小男孩站在小院里,一板一眼地打着拳。虽说小孩的年纪不大,但是拳势打得虎虎生风,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强势。 引气,收气,聚气,释气。 这就是修真拳术的四大基础。 一声汽车开门声传来,小男孩便收拳,回气,跑过去开门。他的时间掐的很准,就在那位客人来到门前的前一刻,把门打开:“是霍叔叔吗?” 名镇小城的霍峰云在这小男孩面前倒是很平易近人:“是,这不带着佟老说的那些药材来了吗?” “师傅还没回来吗?”小男孩晶亮晶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显出期待之色。 霍峰云有些尴尬,自从佟老离开之后,就在没有回过任何信息,当然人也没有回来。 “这个,你师父或许是去办什么重要的事去了,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这样啊,”小男孩的脸上难掩的失望,不过还是很礼貌地把霍峰云请进家里,奉上香茶。 霍峰云原先是小城黑道上最负盛名的大哥,但是这一年以来,由于上头维稳的命令,整座小城的黑道都只能从地下一层转到地下二层活动。 简单来说就是夹着尾巴做人。 要是想向白色的方向发展,那身边那些奇人异士绝对不能怠慢。霍峰云喝着小男孩呈上来的茶,虽说品质一般,但还是得装作欣赏。 佟老是之前他接触过最强大的奇人异士,虽说现在佟老离开了自己,但是毕竟还留下个徒弟来“辅佐”,绝不能因为这小男孩年纪小而看轻了他。 小男孩也像模像样地跟他聊些家常,说些有的没的,顺便帮他看了一下准备买下的地皮。虽说小男孩的修为或许还不大够,但是凭借孩童天生的直觉,这块土地有无什么风水禁忌,比那些在风水之道上浸淫个二三十年的水货大师还要来的靠谱。 毕竟别人有个已经得证金丹大道的老师。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以后,霍峰云满意地坐着他那辆整个小城独一无二的劳斯莱斯幻影离去,一路扬起万千尘土。 小男孩站在门口挥了挥手,算是告别。他想着老师当年的评语:“霍峰云此人,锋芒太盛,算是地头毒龙,若是没有师傅压制着他,这小城说不定会出些乱子。” 现在师傅才走了多久啊。小男孩看着被满天尘土弥漫的路面,以及在一旁田地里摇着头的农民伯伯,慢悠悠地踱回了房子里。 “迟早要出岔子。”小男孩准备把茶具放好,却忽然肉眼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 两根细小的微针从他的拇指与食指间擦出,犹如电光火石般向房门后方飞去,虽无声无息,但迅猛至极。 做完这一路之后,小男孩继续把茶具放进篮子里,准备带到厨房去洗。师傅曾经说过,若是那两道飞针奏效,那么自己不需要做任何接下来的动作。 若是飞针不奏效,自己同样不需要做任何的动作。 水花哗哗的响着,小男孩认真地擦洗着茶杯与茶壶,一丝不苟的动作让人总觉得这小孩身子里的灵魂是个大人。 “洗完了?”一声略有些疲惫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出。 “嗯。”小男孩头也没回,用手上的白布把茶杯茶壶擦干净。 “自带灭魂化尸效果的飞针,你师父给你的东西真是够阴狠的。”一个身着白衬衫的少年挠着头,推了推戴在鼻梁上的墨镜:“他跟我说起你时可不是这样。” “是师傅让你来见我的?”小男孩终于回头,眼中还是不大相信。 季沧海举起手上的一本书:“你师父跟我说用这个做信物的说。” 是的,少年就是季沧海。佟老最终选择突入q省,希望借助当年密宗欠下的人情突破金丹境。 成功的话,也要十年左右才能重新出关。 失败的话…… 这些季沧海都没跟小男孩说,这种生离死别对他来说还太早。 不过,佟老还欠着季家的情分,这倒是令季沧海有点惊奇。照佟老的说法,整座小城原来既不是洞天福地,也不是仙家之所,唯一的修行门派还在南岭的中心,离小城太远。 但是季采云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他建设的那座用于对抗天劫的大阵功效极为恐怖,直接从距离小城最近的南海洋盘抽取地心元气,虽说逸散出来的量不多,但是也足以让一批资质不差的人踏入修行路。 佟老就是在两百年前小城天地元力积攒到一定层次之后才得以筑基,走上接下来的修行之路,所以对季家,还欠着一份引路的香火情。 不仅是他,这两百年在小城的所有修行者,都欠了季家的一份情。 这算是启蒙之恩。 所以,佟老选择让季沧海带走小男孩,一方面是出于私心,希望有个同乡照顾,另一方面也是想要报恩。 小男孩真正强大的地方不在修为,而在于直觉。在佟老寄存在九局的档案中,明明白白的写了这点。 不过,一想到当年那位为老不尊的道士,居然是九局驻g省的总负责人,季沧海就有点牙痒痒。那个自称流叔的道士打马虎眼的功夫真是一等一的好,初见自己的时候还想保持神秘的世外高人形象,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真是,强大的修士们都各有个性啊。 不知道季沧海与小男孩之间谈了些什么,就在当天下午,这两人就从小城消失了,只留下闻讯赶来失望之极的霍峰云。 …… 小男孩是第一次飞上天空,感受着俯瞰大地的观感。这对于一个小孩来说本应是极为震撼的感受,而小男孩却正襟危坐于这个报纸叠成的巨大千纸鹤上,不敢往下看。 “怎么,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景色哦。”季沧海对小男孩打趣:“难道你有恐高症?” “胡说,我没有,别瞎搞啊!”小男孩色厉内茬,抬头望天,身子晃了晃,差点就从这百米高空落到地面上。 “别老仰着脖子看天啊,血液循环不畅,会晕倒的。”季沧海好气又好笑:“我折的这千纸鹤周围还有一层真元护罩,不用担心会掉下去。” “而且,想要修行,必须要破除心障才行啊!”季沧海鼓励他。 “真真真,真的吗?”小男孩其实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这高天之上四下无阻的,光是坐着就已经吓出一身冷汗了。 他把目光勉强往下看,一阵空虚的感觉从他的小腹内生出,似乎全身辛苦修炼得出的真气都开始倒悬。 这一滞一停,直接就催发了小男孩体内的反应。 “真是……”季沧海摇了摇头,伸出手一压,瞬间疏通了小男孩的经脉,压抑了他的突破:“别看我,别想着太着急突破,若是突破太快,根基不稳,以后有的你后悔的。” 这古怪的二人组,就在这没营养的对话中飞向此行的目的地。 南越城。 第109章 借他十年又何妨 看着季沧海从路边摊买了个墨镜戴上,小男孩的眼神顿了顿,好久之后才问出来:“难道,前辈你也是?” “是啊,我现在也看不见。”季沧海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视力。” 小男孩似乎是想起了佟老,眼神有些暗淡:“为什么不能告诉我,老师究竟去了哪呢?” “我要是告诉你,你不得立马逃跑去找老师?”季沧海有些好笑:“好好修炼,你老师还指望着你继承衣钵呢。” 小男孩“哦”了一声,显然兴致缺缺。 两人是直接“驾鹤”飞到南越城的,自然也没有经过车站什么的,而是直接来到了这里最繁华的地段。 反正季沧海是看着哪里的楼比较高,比较好看就直接降落的,哪里管他究竟是哪呢? “小余啊,”季沧海回头看了看跟着的小男孩:“知道我带你来这里,是要干什么吗?” “不知道。”小男孩余庆显然还在为了季沧海不肯告诉他老师的位置而在赌气。 “你师父告诉我,”季沧海失去视力之后,感知反而变得更加敏锐:“你有一种神奇的直觉,可以识别出一件事情的吉凶和物品气息的酷烈与温和。” “嗯?”余庆有些惊讶:“老师这都跟你说了?” “是啊,他说你有这个能力,不管是遇到什么事情,都能有一丝回旋的余地。”季沧海语气悠悠:“但是你今天早上遇到我的时候,显然是处于一种暴躁的状态下。” “暴躁是最损伤神觉的情绪,一旦陷入了这种情绪,你的灵台就会蒙尘,你最依赖的直觉,就会大打折扣。”季沧海说:“若是今天来的不是我,而是真一境的修士,说不定就得被你那两飞针射死在当场,酿成大错。” 余庆心底下肯定也知道这行为的对错与否,但嘴上还是不服输:“我可没听老师说过哪个正经的修行者会偷偷潜进别人的家里。” “你该不会是在为今天早上那两针怄气吧?”余庆斜睨着季沧海,似乎在嘲笑他的度量。 季沧海笑了笑,在他脑袋上锤了一下:“你这没大没小的孩子。” “别打我!”小男孩就像个炸了毛的刺猬一般:“这样我会长不高的!” 看着余庆那鼓鼓的腮帮,季沧海终于没忍住,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笑出了声,惹得不少路人侧目。 这里是南越城的购物天堂,无数高档中档低档的店铺云集于此,所以三教九流的人物都会来此,鱼龙混杂之间又有着难言的热闹。 季沧海此行的目的地就是这里的一家玉器商城。 仍旧是中西结合的装饰,整个店面虽然不大,但依然有着纵深感与神秘感。 这很能吸引那些被店面摄住了魂魄的顾客,乖乖去买上一两块玉器。 “看出来了吗?”戴着墨镜的季沧海回头询问余庆。 “看出来了,布置这个店面的人一定是个高手,”余庆说:“这里的纵深感和神秘感能够很好地满足客人们对玉石的渴求,而且还有四方摆设的几块好玉,组成了一个简单的阵法,能够培养这里的玉石。” “果然是天赋异禀,”季沧海耸了耸肩:“我像你这种修为的时候,根本看不出这个格局有什么意义。” 余庆昂起了头,一脸骄傲。 季沧海本来长得就不差,现在戴着墨镜,身上还有修行者特有的那种奇异气质,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服务员争着介绍玉器。 “我来这里是找人的。”季沧海对其中一个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少女说:“带我们去见一下你们的老板可以吗?” “你是……秦阿姨说的那位?”少女仔细端详了一下:“可我没察觉出你的……” “去吧。”季沧海简短的一句话却令她没有兴起再深究的意愿,乖乖地回到了后台。 “前辈你现在究竟是什么境界?”余庆看着眼前这位显然修为不弱的少女被季沧海一句话摄住了心神,不禁好奇。 “蜕凡。”季沧海回答得简单明了。 “你是从小开始修炼的吗?”余庆有些惊讶:“还是说前辈你其实已经七老八十,只是装成少年的形象?” “去,你这小子。”季沧海笑骂了一声:“我像这么骚包的人吗?” “不是像,就是。”余庆故作认真地点头。 季沧海忍不住再锤了他的脑袋一下。这小鬼,太不会做人了。 片刻之后,一位身着黑白双色衣裙的女子从旋梯上来到楼下,她的气质高雅,举止端庄,脸上也没有多少皱纹,让人看不出真实的年龄。 “秦阿姨。”季沧海迎过去,轻声唤了一句。 “沧海。”秦钰晨无论如何没想到季沧海这么快就从小城来到南越:“上去再说。” 季沧海回头招呼了一下余庆,示意他跟上。 …… 在秦钰晨的办公室里,季沧海终于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在软软的沙发上不想动弹。余庆倒很好奇于这里的装潢,四处看看。 “怎么,你早上才说下午来,这才三点多你就到了?”秦钰晨也坐在沙发上,问着懒洋洋的季沧海。 “报告秦阿姨,我是飞过来的,比较快。”季沧海说道。 “就算是坐飞机,也没这么快啊。”秦钰晨还是很疑惑。 “不是坐飞机,是我自己飞过来的。”季沧海解释道。 “自己飞?”秦钰晨也算是刚刚从华池下来,对这些修行者也算是有些了解,但还是雾里看花:“能够自己飞的修行者,能有多强?” 季沧海没回答这句话,倒是说起了有些沉重的话题:“老爹说了,他大概要九年之后才能回来。” “九年?”秦钰晨眼神有些暗淡,她并没有深究季沧海是如何得知,反而有些神伤:“九年之后,我怕是已经人老珠黄了。” 这句话说得很轻,但季沧海还是清晰地听出了其中的落寞。 “你们父子俩都是修行者,寿命应该会比普通人长上许多吧。”秦钰晨接着说:“像我们这些普通人,活不过百年,就要尘归尘土归土。” “就算他十年后回来,还能接受我吗?” 季沧海开始仔细端详秦钰晨的脸,虽说岁月流逝的痕迹很轻,但是在季沧海的感知下,各种身体内该退化的功能,也都在不可抗力的因素之下执行着。 “不一定。”季沧海忽然说。 他划破了自己的手指,流出一滴鲜血。 血液呈淡金色,一直飞入秦钰晨的嘴里。 “十年,不过是个小数目。”秦钰晨一时无法接受这一股强大的气血,被激得直接昏迷过去,但朦胧之间她还是听到了季沧海的话语:“我就向天借个十年,又有何难?” 她似乎看到了季越的影子。 真好。她想。 第110章 金乌羽 季沧海只留下一张纸条,和一个小男孩,就离开了南越。 对他来说,修行路是件挺着急的事情,尽管他一路上都在告诫余庆不要着急,但恰恰相反,他才是最着急的那个。 其实在到达南越的前一天,他才打电话给秦钰晨,让秦钰晨从华池派回来。 只要有了余庆在她的旁边,即使是之前紫薇宫的人袭来,也还有得周旋。况且,季沧海已经询问过流离道人,紫薇宫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出现于g省了。 因为在楼兰城里,将会开始百年一度的封魔大会。 坐在报纸鸟上,季沧海俯下身子,像只乌龟一样趴在并不大的鸟背上,几缕若有若无的云雾裹在报纸鸟上,隔绝开普通人的视线,以免被当做ufo报道。 天上云卷云舒,地上草木丰美,季沧海把报纸鸟随手一抛,只身落入一个巨大的湖中。 这个大湖呈现出一种优雅的天蓝色,形态弯曲,被当地人亲切地称之为…… 月亮湾。 天蓝色的湖面上,一尾尾渔船投放着鱼饵,等待着鱼儿上钩。扑通一下的投入湖中,季沧海借助着身周的些微真元推动,一直落到湖底,这片湖据说是大江古时的河道,后来被山神一击断山,方才改道,留下一个堰塞湖。 山神的传说,原来季沧海只当是神话,但今时今日,他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都有所保留。 谁人说凡躯不得飞天遁地?谁人言嫦娥奔月乃是妄语? 足足五六十平方公里的湖,在寻常人的眼里算是巨大无比,就是穷尽一生,也未必能探寻到整座湖的真面目。但在季沧海这种蜕凡境的修士眼中,即使是如此大湖,只需三天,便可粗略地看个究竟。 妈祖阁肯定是出了事,但是究竟问题大到什么地步,还不清楚。季沧海也仔细地分析过这个问题,能被一个夺舍的妖人代替弟子来寻找自己,还没有后续的动作,妈祖阁内部若不是被攻陷,就是有内鬼。 在月兔和石头长期安全第一的教育下,季沧海不敢亲身涉险,只能先来月亮湾寻找之前天成子提到过的那根金乌羽。 “符以天然,咒以吾令,叱!”季沧海在水里蠕动嘴唇,念诵咒文。当初天成子交与季沧海的那幅刻印在地摊上的咒文亮起,指向正东方向。 兴许是季沧海今年水运大发,每一次有所获,几乎都是在水里,只是走了不到百米,符咒就定位下来。 季沧海感知着脚下的湖底软泥,却发现这个地方天然就有隔绝神念的效果。 “说不定真是由山神一指截山。”季沧海自言自语。 他胸口戴着的源质石内,一阵光华散出。 虽然他看不见。 …… 一团蓝色的圆球从扶桑国上空开始上升,一直到东海中央时到达顶端。随后,这团蓝色的圆球开始逐步下降,从十万米的高天之上逐渐下降。 空气在这团蓝色的圆球边摩擦,就像那从外太空回归的返回舱一般,在边沿露出一道燃烧所形成的火焰圈。 “妈妈快看!有流星!”一个在小城的广场上散步的小朋友伸长了手,指着天边的一道弧光。 “真的!快许愿!”这个妈妈一看就是童心未泯之人,立马就跟着小孩一起双手抱拳,闭上眼睛许起愿来。 当然,不止一个人,只要在这个华灯初上时节抬头看的小城人,都看到了天边划过的那一抹弧光。 甚至还有当时为数不多的陨石收藏者急匆匆驱车,花了两个小时敢往被推算出的落地点。 结果那里只有一个大坑。 …… 就在这些陨石收藏者赶到的两小时前。 一个身着红色衣裙的女孩站在山野里,看着天边。一道弧光自东北方而来,速度极快。 “哈!”女孩全力一动,两袖之中生出火龙,狠狠地轰向了眼前的地面。这火焰无根无源,自虚空而生,但却凶猛至极,只是一瞬间,整座山头的泥土和岩石都软化了下来,像是泥浆一般。 远空而来的蓝色光球就在片刻之后砸在这山头上。 “轰”地一下,整座山头似乎都被那蓝色光球的落地而震撼,无数枯枝败叶窸窸窣窣地落下,回归大地母亲的怀抱。 “好惨啊。”果果露出一丝不忍之色:“流叔说你回来了,可没想到你是以这种方式回来的。” “我回去一定要狠狠地锤他们一顿!”果果心疼得跳脚。 “嗯?”一声古怪的声音从被果果火焰化开的熔岩火泥中冒出,丝毫不见有受伤的中气不足的感觉:“果果你?” “我我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果果听到封易的话,忽然有些紧张起来,半年不见,本来她心里藏了很多话想说,但是现在…… 好像什么也说不出来,明明话都到了嘴边。 封易的身影从火泥中冒出来,穿着一身由法力化成的白衬衫。受季沧海的影响,封易一直都穿白衬衫。 他一步踏出,身上原本能引起火焰的高温瞬间被尸气打灭:“你怎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是封易过于紧张,而是他实在是被果果的力量所吓到了。之前在南诏城时,封易和季沧海就曾经在果果的背上发现过飞天夜叉的纹身,当时封易就推断,果果的身份绝对和尸妖一族脱不开干系。 现在,果果忽然就觉醒了操控火焰的能力,封易才感觉有些不对。 可怎么跟果果说呢? …… “在水里折纸,我算不算是个傻子?”季沧海左手从口袋里找出一张纸,开始折叠,不用多久,一只小螃蟹就活灵活现地出现在季沧海的眼前。 “好像也不算太麻烦。”季沧海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圆珠笔,伸手在水里一搅,就隔绝了水波。 “一点,通灵。”季沧海喃喃道。 这只螃蟹的眼睛被点了起来,忽然就有了灵性,它从季沧海的手上一跳,泛着幽幽的灵光,就钻进了泥土之中。 道家有撒豆成兵之说,季沧海没能到达这个地步,倒是在拟态符篆的造诣上提升甚速。 螃蟹越钻越深,一直落到岩石的隙缝之中。如此深的地方,还被无数泥土岩石水波迷惑,即使是金丹期的修士,也难以将神念投到此处。 一根金色的羽毛就在那里。 第111章 切实可行的办法 “这张符篆,有点东西。”季沧海重新审视自己手上这张出自天成子之手的符篆,开始了第一次认真的研究。 圆润而顺滑的笔触,即使在季沧海的感知之下,也没有出现像普通符篆中常有的回路中断,即使因为跟随季沧海左跑右跑,被水泡过,也被风沙吹袭过,这张符篆依旧保持着完好的性能和外观。 “引天地之气成符是入门级别,化天地之气养符,就已经算是登堂入室的造诣了。”季沧海身上的真元逼开湖底的水波,留下一处由星辉真元所成就的圆球。 可惜天眼打不开,要是能用天眼观察,估计就能好好了解一下,这张符篆的真正用法了。 “呲呲,呲呲。”在季沧海不经意间,那只螃蟹已经从数百米深的地下将那根金乌羽毛取了出来。 这根羽毛虽说是金乌的羽毛,但是颜色却跟金黄色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完全全是黑不溜秋的,在水底没有一丝光线的情况下,就跟隐身一样。 然后,在季沧海震惊的表情下,这根黑不溜秋的羽毛猛然就碎裂了,化作无数微尘漂浮在季沧海挤出的圆球里。 “这可怎么办才好啊。”季沧海算是见识到了时间的威力:“难不成这几年里羽毛在地下碳化了?拿起来就崩掉了?” “碳化你个死人头。”那片微尘突然一凝,化作一只一寸高的小乌鸦:“终于有人筑基了?” 季沧海:“对不起啊……你是谁啊?” “我?这说来就话长了。”这只黑不溜秋的小鸟看起来是要准备长篇大论的节奏:“你可能不清楚,本鸦乃是钟天地之灵秀,汇日月之精华,才诞生出的神鸦——金乌!” “好长的前缀。”季沧海几乎立刻就想起了以前老师上课讲的孔子:“春秋时期着名教育家,思想家,活动家,儒家思想的创始人。” 都是这种该死的超长前缀! “所以,前辈你是白云宗的吧?”季沧海有点小心翼翼地问。如果还是月兔那种神奇的性格,那可得多多注意。 “是啊,你就是这一代的弟子?”金乌看着季沧海戴着的墨镜,伸手摇了摇,把身上的羽毛摇了点出来,化作一副墨镜:“这年头的装扮都变得这么酷了吗?” 季沧海:“……” “诶对了,为什么这次你都金丹境了我才出来?”金乌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平时不是筑基期就轮到我登场了吗?” “难道坏了?”这只一寸高矮的小金乌悬停在空中,轻轻敲打着源质石,还把耳朵放上去测听:“没坏啊?还很结实啊?” 季沧海:“……其实月兔前辈之前最先出来了。” 金乌忽然沉默了,站回季沧海的肩上。 “前辈?前辈?”季沧海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试着询问。 “完蛋了,本鸦一世英名,就毁在这上面了。”金乌拿手,哦不,拿翅膀挡住脸:“完蛋了完蛋了,他刚刚要是看到我这种神情,我就完蛋了啊!” 想起月兔提及过金乌时露出的那副严肃的表情,季沧海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影帝!真实的影帝!能把假人设经营那么多年,你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不过前辈啊,”季沧海很好奇的同时也很苦恼:“你怎么能出来呢?月兔和石头前辈都出不来的啊!” “这就是我为什么会被放在第一个出现的原因了!”金乌应该是发现月兔的沉睡,放下心来:“我是源质石里唯一还有肉身在世的妖!可以自由地出入源质石,所以一般是作为首席护道人出现的。” “不过?石头是谁?”金乌显然还没搞清楚。 “诺,石头前辈在这呢。”季沧海从腰间拿出那块不规则的,比金乌还要黑的石头。 “诶诶诶!这货怎么跑出来了?”金乌惊得墨镜都往下掉,好在他眼疾手快,一翅膀就捞住了墨镜:“他不是说好了一辈子呆在他那堆收藏品里边的吗?” “我也不知道月兔前辈到底跟他说了什么,反正我当时昏迷了啥也不知道。”季沧海这么一想,好像也搞不清楚。 “那我们就剩下一个妖就齐妖了。”金乌把墨镜推了推。 “冒昧的问一句,石头前辈是什么妖啊?”季沧海一直很奇怪,石头从来都不以本体出现,他也就没办法知道。 “他?”金乌的表情有些古怪:“他没跟你说吗?” 季沧海点头如捣蒜。 “那我也不能告诉你了。”金乌摇了摇头,露出一副我爱莫能助的表情。 “这难道是什么惊天大秘密?”人就是这样,越不清楚的事情就越好奇:“难道石头前辈是从天界降临的大妖?” 金乌忍住笑:“不是不是,等到时候他会告诉你的。” 季沧海:“……”z 这些前辈啊!怎么个个都这么奇怪的? “不过,前辈啊,”季沧海突然就想起了自己此次真正的来意:“前辈啊,你把这根羽毛收回去了,我可就难受了啊!” “怎么,本鸦出来了你很不爽?我可告诉你,月兔那个傻大愣可还在沉睡,你现在最可靠最可爱的前辈,就只剩下本鸦了!” 季沧海:“……不是,前辈,事情是这样的……” 如此这般之后,金乌推了推墨镜:“这样的。” 季沧海点头点头。 “这么说的话,这根羽毛,不是月兔那家伙叫你来找的?”金乌接着说。 季沧海点头。 “那也好办,你找出一根新的羽毛还给他们不就行了?”金乌约莫是觉得这墨镜好玩,一直翻来覆去地推来搡去。 “前辈啊,”季沧海苦着脸:“这东西又不是大白菜,您想想,您都是快成仙的人物了,这些羽毛在整个人间界都是至宝来的也。” “哦哦,好像是。”金乌显然是太多年没思考了,显得有些笨拙。 “而且,前辈啊,那个宗门现在好像有些问题了,之前他们的人被替换了都没发觉。”季沧海说。 “那就简单了!”金乌翅膀一拍:“你去解决那个宗门的问题不就行了!” 季沧海一拍额头,这个前辈…… 说出来的办法怎么这么切实可行呢! 第112章 掠杀 f省,位于华夏的东南沿海,盛产名茶武夷茶,深受海内外华夏同胞所喜爱。 季沧海手上端着一小碗不知是否真货的武夷茶,轻轻吹开水面漂浮的几片茶屑,抿了一口。 金乌也有五百年没从沉睡中醒来,现在终于苏醒,自然不会死死地站在季沧海的肩上。就这一路,金乌就已经问了季沧海无数个问题。 “什么时候凡人也能建设出如此高大的建筑?”金乌用翅膀指着摩天大楼问。 “什么时候凡人还能给事物留影了?”金乌用翅膀指着电视机问。 “什么时候凡人还能飞了?”金乌用翅膀指着飞机问。 …… 月兔也许是为了维护前辈形象,没有拉下脸皮去骚扰季沧海;而石头则是跟着月兔,有什么都能靠月兔解释。 但是金乌……季沧海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个前辈的性格,似乎,似乎有点脱线。 比月兔和石头加起来,都要脱线。 季沧海来到这里当然不是为了喝茶,也不是为了给金乌前辈见见世面,而是来这里解决掉因果的。 妈祖阁不仅仅是f省的一大宗门,更是有名的古建筑,是全国四大古神庙群之一。妈祖是东南沿海人民信奉的保护神之一,早在数百年前就是如此,自然也衍生出来一整座的神庙群。 后来,这个神庙群中的神官,就变成了妈祖阁这个宗门的创始人。 “所以,金乌前辈,妈祖阁以前很强盛吗?”季沧海走到买票处,买了一张门票。 “二十五块,谢谢。”这里的售票员可没有被妈祖阁里的香火熏成普度众生的圣人,还是凡夫俗子。 “这么贵的吗?”季沧海想着自己家卖的面也不过三块一碗,心下有些难受。 “爱看不看。”虽说现在不是工作日,游人不多,但这售票员还丝毫不惧季沧海看不看。 捏着鼻子,季沧海肉痛地甩出二十五块,买了张做工粗劣的门票:“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有钱人愿意花上一大堆钱来逛这样一个烟雾缭绕的地方。” “我也想不明白。”金乌不过重新现世一天,哪里能搞得懂现代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所以,这里就是妈祖阁?”季沧海和金乌同时推了推墨镜:“没感觉到什么灵力波动啊?” “你见过有哪个宗门会把修行暴露在世人的眼光之下的?”金乌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当然是藏起来了啊!” “可是我翻遍了整座省城的地图,就只有这个地方叫妈祖阁啊!”季沧海拿出刚刚喝茶时花五毛钱买来的地图,又翻了一遍。 看不见的感觉就是不好。季沧海把手伸近地图,用神念细细地扫,还是没能翻出另一个妈祖阁究竟是哪里。 “有点意思。”金乌忽然从季沧海的肩头上飞起,只是一闪,就在季沧海的感知中消失了。 “这么强的吗?”季沧海心中一凛,这些老前辈,真是没一个省油的灯。 下一刻,金乌飞了出来,重新落在季沧海的肩头上:“小海,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七七八八吧,”季沧海正腹诽着金乌的称呼:“去找那古祭灵的时候他还是很讲信用地给了我一整道先天道源,足够粘合回我的经脉与道树。” “那行,”金乌说:“你先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季沧海把感知散布出去,刺探了一下刚才金乌最后消失的那个方位。 忽然,季沧海消失在原地。 一根冰冷的骨箭钉在地底,将三寸厚的青石板钉穿仍未罢休,一直钉进地下深处。 “我就说为什么,刚刚好像有只蚊子飞过,”一个身穿紫衣的男子手托玉盘,从一片空气中走出,看着妈祖阁一栋不起眼的小阁楼。 季沧海站在檐角后,把刚刚高速移动时快要脱落的墨镜收回口袋里。 “差点。”季沧海揉了揉鼻梁:“以后不能把墨镜戴到鼻子上跑步了,差点就把鼻子都给压坏了。” 那根骨箭从地底摇了摇,刹那间又折返屋檐,直奔季沧海脚底涌泉而去。 “都说不吠的狗咬死人。”季沧海的身形好似鬼魅一般,完全无惧那根只懂得直来直往的骨箭:“你真是又吠又凶啊!” “哼。”随着紫衣男子一身冷哼,一柄骨刀从他腰袢飞出,直取季沧海头颅。 季沧海脚下就像加了火箭推进器,只是轻轻一点,就往后直退,顺便还折了根树枝,把那根从天而降的骨箭往身旁一拨。 归元拳,蛇缠身。 归元拳,鹤升羽。 随着季沧海的实力愈发精进,对于这套画在坐忘心经首页的归元拳法,就更加精通,明明只是一张简单的图片,季沧海硬是用出了各种各样的招式。 偏偏月兔还没说这些是错的。 随着紫衣男子的气机越发强盛,季沧海再不能轻松写意地划水。他轻舒猿臂,款扭狼腰,整个人从倒退转换成前奔。 没错,是从倒退转换为前奔。四柄强盛至极的魔兵在千钧一发之际,从上到下,在虚空中滑出无数道可能的轨迹。 因为没有发生,所以有无限的可能。 季沧海忽然一手插进口袋,丢出了几只小东西。 那是几只小兔子,用纸折成,在虚空中摇晃着耳朵,散发着灵性的光芒。那几柄骨兵乃是通灵之物,虽说那些兔子不是真正的生灵,但是在那一瞬之间的灵性,就足以迷惑这些微微通灵的骨兵。 四下周旋,四柄骨兵在上下左右四个方向同时螺旋,形成一个强悍的场域。 但毕竟有了破绽。 季沧海身形一缩,化作猿猴绕耳之势,终于破除重围。 在晋升蜕凡境之后,季沧海第一次在城市之中开启自己的速度。四柄骨兵分散开来,就像四枚小型火箭,在季沧海的身后死死地坠着。 季沧海鹤羽式全开,瞬间从门口遁出妈祖阁。无所事事的售票员只是眼睛一花,就看到一个幻影。 “难道是最近睡得少了?”售票员有些困惑。 “刺啦。”季沧海的身影就是一道白色的闪电,从妈祖阁遁出,在闽州城中疯狂飞掠,一条条笔直如剑的街道,一栋栋高矮不一的房顶,一片片无人的空地,都留下了季沧海的足迹。 一直到闽州城的城后山坡。 随着季沧海的步子越来越慢,几柄骨兵的速度也没有继续加快,而是如跗骨之蛆一般浮在季沧海的身后。 “一直离我一里远近,就是为了好好控制这些骨兵?”季沧海重新站定,根本没有如临大敌的样子。 骨兵不会说话,没办法用语言回答。 他们能用的语言只有杀意。 季沧海在城中不敢动手,那是怕伤及无辜,就算是跑,也绝对不波及有人居住的区域。 但是现在,季沧海手中燃起了一团诡异的深红火焰。 三个黑影从季沧海身后远近不一地冒出,一出手就是杀手锏。别的修士释放法术时的光华都是炫目至极,而这三个人只是有淡淡气机流转。 气机越是内敛,攻势就越发凌厉。 三个蜕凡境的强者,不知为何统统抛弃尊严,在此处围杀他一个同阶修士。 绝险。 第113章 接天地 “真是好大的手笔,”把墨镜重新戴上鼻梁,季沧海不无揶揄地说。 “对付一个拿到了命灯,还在这么短时间内成长为蜕凡境的修士,出来几个蜕凡修士,不算多吧。”从一里开外的地方悠悠赶来的紫衣男子手上摆着一只玉盘,缓缓说道。 “我倒是很好奇,你们是如何知道我的修道速度的?”季沧海冷笑道。 “妈祖阁这地方,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有一半属于我们紫薇宫了。”紫衣男子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傲然之色。 “有内鬼啊,”季沧海喃喃道:“难怪当年天成子前辈已经找到了那个东西,依旧没人来驰援。” “天成子那个老东西,最后落得个自投星湖的下场,你又想怎么死?”紫衣男子与周围三位鬼魂般的蜕凡强者隐隐相通,组成了一个恐怖的四人连阵。 “我?”季沧海笑了笑:“现在说出来,有点不妥。” “我们虽然是邪修,但是大发慈悲的话,说不定能应允你的遗愿呢。”紫衣男子手托玉盘,身上的气势正层层叠加,神念已经锁定了季沧海。 另外三人也没有拖后腿,前前后后都锁定了季沧海。 “真有点后悔啊,”季沧海挠了挠头:“我来之前就应该通知这里九局的同志们出来增援我的。” “这个世界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的。”紫衣男子的耐性终于消磨干净,又或者是气势终于蓄积到巅峰:“去跟阎王爷痛哭流涕吧!” 四位蜕凡强者齐齐出手,一道阴魔泄底阵法笼罩住这个山头,不让任何气机波动传出。 显然,这些紫薇宫的人偷偷到来,也还不大敢让九局的人发现这里的动静。 “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很好奇,”紫衣男子的脚步忽然停顿:“为什么刚刚在我们围截住你的时候,你没有通知九局。” “如果侥幸成功了,你至少还有一个来帮你收尸的人。” 季沧海摆了摆手,从原地躲过一个魇卫的幽暗突击,又闪过一把从地底冲出的骨刀,最后和第三位魇卫硬碰硬地对冲了一记,击打得两人同时后退出二十丈。 “我最近一直在研究一样东西,”季沧海抬头看着紫衣男子:“能不能尽量少用自己的真元,而是借助天地元气来帮助自己对敌呢?” “笑话,天地元气是天地的,又不是你的,你怎么可能用天地元气来与人相争呢?”紫衣男子一边说,一边让五柄骨兵尽数齐出,轰杀季沧海。 “最后我发现了,好像可以。”季沧海手上重新燃起那团火焰。 一个魇卫无声无息地走到他的身后,却被一层壁障阻挡了前进的兵刀。 “虽然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但是你是老爹送回来的,总不能不听话吧!”季沧海握着手上那团火焰,墨镜上隐隐投射出整座闽州城的各个角落。 那些个被季沧海用脚步踩过的地方,都不约而同的长出了一团小小的,深红色的火焰。他们的燃烧都不借助于任何的火源,而是自顾自地在虚空中燃烧。 “怎么可能?”紫衣男子的视力没有问题,脑子更是清醒的很,但他分明没感觉到季沧海的身上有多少真元波动,而是与远方的闽州城隐隐约约地有种和谐的共振感。 “那些东西都不是你的,你怎么能用?”紫衣男子虽是邪修,也不敢对天地这般不敬:“你不怕遭天谴吗?” “为什么会遭天谴?”季沧海有点搞不懂:“我只是燃烧那方天地的元气来换取我的力量提升,又没有把这方天地的元气全部掠夺走,烧完了不还是还给天地?” “快上!”一直没有出声的第二位魇卫终于无法抑制内心深处那种杀机:“再不上,等他彻底与这方天地有过融合之后,你们面对的,也许就是一位伪金丹境!” 不用他说,所有人都感知到了。 三位魇卫第一时间动手,三人在自己的手腕上齐齐一划,流出无数黑紫色的血液,他们半人半鬼的身躯猛然爆发出一种强烈的阴气,一下子灌注在鬼兵之上。他们齐齐举手,举刀竖劈。 紫衣男子身边突然浮出了足足四十九件骨兵,紫气在其中流转,不断环行,流动,最终形成一只巨大的凶兽。 “原来是你。”季沧海看着那只深紫色的凶兽,想起了当初小城外工厂的那一条紫色长蛇。 那是他第一次与真正的修士争斗。 一个巨大的篆字“水”,被季沧海从手中迅速写出。三把长刀的劈斩斩在那巨大的“水”字上,就像f1赛车忽然陷进了泥潭。 三把长刀再斩,刀势从凌厉转向阴柔,一下突破那巨大的“水”字。 季沧海接着写。在南诏城的那段日子里,他每天都要写啊写啊写,一遍又一遍,还都要把内心深处的感悟灌注在内,哪天不是精疲力竭,连冥想的力气都耗的一干二净。 从此,就连平时发呆的空隙,他的眼前都有着满满的字影,闪烁流动,好似走马灯。 “山”字写出。 三道阴柔的刀气落在山上,被分化开,形成不了杀伤力。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即使是能够逆转乾坤的修行者,也没办法打破这个规律。 更何况这三位原本是暗中出击的杀手和死士型人物,正面攻击威力虽大,但绝不是持久的战士。 “嗡嗡嗡”的声音从三位魇卫的鬼刀中传出,高速的震荡在空气中传播,将整个阴魔泄底阵法都激得颤抖不已。三大魇卫这最后一刀,是凝聚了他们精气神的最终一刀。以往他们谁不是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的杀手?谁又能把这三位联手逼进绝地? 金丹之下,唯有季沧海。 季沧海终于开始凝重起来,他的手指自主破开,流出一缕暗红色的鲜血。 血书,自古是骨鲠之臣上奏时的首选之书,那股子精气神在这种血书的仪式之下,被强化到了极点。 现在也一样。 季沧海的字写的很慢,但是虚空却比原来任何一个时候都要颤抖。 双方的力量尚未交锋,大阵就已经破碎。 天上的云彩都被撕裂开来。露出一抹浓郁的阳光。 季沧海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就是刀锋接触到篆字的一刻。 季沧海写的是“火”。一时间,整座闽州城的老百姓,都感觉到一个字。 热。 火克金,符阵破刀锋。 整座山并不是名山大川,也不是灵气充裕的洞天福地。这整座山连同闽州城的天地元气,就在季沧海这几下挥霍间消耗掉十之八九。 而紫衣男子头上的凶兽,终于露出獠牙。 第114章 连人世 伪金丹境,终究不是真正的,与天地相通,有自己一方话语权的金丹强者。 季沧海即使前一刻还是举手投足之间挥动整座城市元气的强者,在这元气挥霍得七七八八的时候,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紫衣男子收起了他那张不怎么讨喜的嘴。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他根本就没有说话的力气,全副心神,统统在那组成阵法的骨兵阵图之中。 那紫气所构成的凶兽,似象非象,有鱼鳞,有豚尾,有牛蹄,还有一张酷似三角龙的大脸。这只四不像的凶兽,在虚空中踏着步子,全身的鳞片随着呼吸一开一合,有着绝不下于季沧海刚刚符篆的威力。 甚至还犹有过之。 终于成功了。紫衣男子的心头只剩下这个念头,用自身精血和他人血肉孕养骨兵已经五十载,到了今天,终于被他徐旸使出一直以来最希望见到的道术。 阵成真灵,天波兽。 季沧海把手上的火焰摆了摆,散去在虚空中,不曾有一丝痕迹。他虽然看不见,但是双眼一直向着那只阵成真灵的方向。 很强,确实很强。季沧海摸了摸胸口的源质石,询问金乌前辈:“前辈,如果我不用那个,胜算有多少。” “我怎么知道?”金乌的声音很古怪:“你打架之前还要问前辈赢面多大的吗?” “你多大了?” “不是的,前辈。”季沧海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其实在问别人的时候,人的心里就已经出现想要听到的答案了。” “而我们修道者,修的不就是自己的心道?” 经过三位魇卫的刀刀出鞘,季沧海前进的脚步被阻挡了三秒钟。 就是这三秒,季沧海失去了打断徐旸道术的最好时机,也失去了听由自己指挥的大半天地元气,更失去了这场生死战的先机。 不过,季沧海感受了一下体内的先天道源,嘴角勾起更加灿烂的笑容。 一只阵成真灵?季沧海想了想自己初次使用寻息鸟,就能激活符篆的经历,其实还真不是太在意。 他在意的,是那构成阵成真灵力量来源的四十九柄骨兵,以及徐旸手上托着的玉盘。 那是破局的关键。 虽说自己已经是蜕凡境的修为,但是之前受到的伤势实在是太过严重,即使是有一口古祭灵百年积蓄的先天道源,也不是说修复就修复得来的。 天波兽终于开始发起进攻。它微微一吸,就将周边的空气吸入了一大块,几乎将周边的气压下降了一个大档次。 在平原地区,造成这种效果,绝对是已经有号令部分规则的威能。 随后,这头巨大的凶兽狠狠一吐,那些个空气都统统从他的牙缝之中喷出,形成一道庞大的气剑网,完全笼罩了季沧海所在的那片区域。 季沧海甚至能看到空气剑尾端微微的紫气。 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手上摆出一个小乌龟一般的手势,季沧海浑身气机纷纷聚集到身前,形成一道并不巨大的堡垒,厚重之中不失移动力。 无数气剑就在半空中与这口龟型盾牌碰撞,发出仿佛实物对撞一般的金铁交击声,震颤着周围虚空。 当龟型盾牌终于没办法抵挡这波气剑,在空中消散于无形的时候,盾牌后的季沧海已经消失无踪。 他在天波兽的正上方。 仿佛是被亵渎,天波兽的眼中冒出一种人性化的光芒。它不能忍受这种羞辱。 徐旸也不行。 “敕令,天波逆鳞!”几乎是嘶吼着,徐旸喊出了咒令。 仿佛是金丹强者的御空悬浮,季沧海没有任何的法器随身,就这么直接地站在天波兽的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它,就像在看一只…… 猪。 随着徐旸咒令的出口,天波兽的愤怒就更加到了极点。它的身子就像一个刺猬,将全身的鳞片统统翻起来,然后,激射而出。 “豪猪吗这是。”季沧海随口吐出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语,就在天空上开始行走。鹤羽式之所以成为归元拳中速度最快的拳势,并不是没有道理的。鹤羽是一片轻轻悠悠的羽毛,在天空中漂浮,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剩下那一二成天地元气,在季沧海的驾驭下,也依旧足以成为一层薄薄的,可供站立的屏障。借助这层屏障,季沧海就可以在天空上使出鹤羽式。 随波逐流。 天波兽的攻击确实是强大,足足五十柄骨兵积蓄了五十年,磨合了五十年的阵法,圆融无比,每一道鳞片的飞出,都相当于蜕凡期强者全力一击。 而除了体修以外的修士,攻击力总是溢出的。 也就是说,一位蜕凡境的全力一击,如果没有足够的阻挡,可以直接让另一位蜕凡境强者身死道消。 而这只天波兽身上密密麻麻的鳞片,虽然不至于全部倒射,但是季沧海估计至少能有三十片能够形成攻击力。 那就是三十个蜕凡境强者,同时释放最强道术。 鳞片飞到空中之后,就不再保持着鳞片的形状,而是化为一柄柄紫色的骨兵影子,向季沧海发动轰击。 徐旸的想法很简单,也很有力。没别的东西,就是一柄柄相当于真实蜕凡境本命道器的轰击,铺天盖地。 你能怎么办?徐旸几乎要为自己的一力降十会而喝彩。 如果此时他还有余力的话。 人毕竟比一柄小小的,三寸长短的骨兵来的要大只几十倍,那么要把人的速度加到与三寸大小的骨兵同样,需要的能量与承受的压力都远远不止。 所以季沧海的移动速度即使已经冠绝蜕凡修士,也依旧比不上那几十柄骨兵。 几乎是一瞬间,一只小骨钟就撞到了季沧海的身上,把他撞得倒飞出去。紫气就像无孔不入的藤蔓,就在击中季沧海的一瞬间开始向他的体内蔓延。 就像当日,封易所受到的伤害一样。 不过,封易是尸妖,没有血液可供污染,季沧海就没有这么好运。他的血液在一瞬间就已经被紫气所熏染,全身的细胞活性一瞬间就下降了一成有多。 这还只是开始。 被这柄骨兵带着,季沧海化作一抹璀璨的流华,划过闽州城的上空。随后几柄骨兵也都纷纷跟上,齐齐撞在季沧海身上。 顿时,季沧海的身影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连浮空都难以维持,只能无力地落在妈祖阁的地上。 地上的三位魇卫同时传出真元,落到徐旸身上,供给他即将耗竭的紫府,也让他有了再战一程的力量。 他终于站在天波兽的兽首之上,俯瞰着整个闽州城。 即使闽州城里没人看的见他,他还是有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他驾着天波兽,落在季沧海的跟前。这里是妈祖阁的阁前广场,兴许是紫薇宫的人发力了,虽然今天有人很少,但现在却是一个都看不见。 只有一个躺在地上望天的季沧海,和站在天波兽兽首之上的徐旸。 “再见。”看着脸上青紫之色密布的季沧海,徐旸只觉得心头一阵快意,好似幼时夏天长辈把水井里泡了半天的西瓜拿出来,分给自己这些馋嘴猫。 “再见?”季沧海的脸色很诡异,所以笑容看起来也同样难看:“那就再见吧。” 随着季沧海的话语越来越顺,他脸上的青紫之色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消退,直至恢复红润。 徐旸的脸色一瞬之间变得很难看。 一盏如豆青灯火,一道随风剑气来。 第115章 镜之边缘 天波兽很大,也很强,甚至已经逼近了蜕凡巅峰的实力。 没几个修士能真正修炼到蜕凡巅峰,多半是蜕凡四五重就已经冲击金丹境。蜕凡境蜕变多少重,其实与真正的大道关系不大,但是如果遇上争斗,蜕变得比较完整的那位修士,灵力恢复速度与身体强度,都不是一般修士能够比拟的。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接近蜕凡巅峰的阵成真灵,在季沧海这一道小小的剑气之下,居然就这么瓦解开来,在天空中化作盛大的紫气烟火。 徐旸重重地落在地上,眼睛里透着不甘。 “为什么?你不过是个不起眼的道修?”徐旸很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这样一个只懂得躲避和偷袭的小子,怎么就能够一下子打倒自己半生修炼得来的天波兽? “难道你是传说中的异种仙骨?”徐旸为自己的失败找理由。 “不,我不是异种仙骨,”季沧海看着像死狗一般摊在地上的徐旸,轻轻摇了摇头:“不过,你有一点错了,才被我侥幸胜之。” “哪一点?”徐旸艰难地把脖子抬起来,仰望着季沧海并不高大的身影。 “累赘太多。”季沧海看着散落一地的骨兵:“阵法不是越繁复就越好用的,像你这样,连金丹期都没到的修士,很难有足够的精神力去控制如此庞大而繁复的阵法。” “所以只要我撑过第一波攻击,你的破绽就出来了。”季沧海感知到远处正在到来的修行者的气息,心下松开几分。 “难道你能免疫我们紫薇宫最负盛名的紫气东来?”徐旸还是心有不甘。 “不能啊,”季沧海把一团小小的精神之火释放出来:“不过我点着了天成子前辈的命灯,与妈祖阁的天地元气做了个小小的沟通,然后让天地元气在我的身子里洗了一遍。” “算是帮他报仇了吧。”季沧海屈指一弹,一团精神之火落到徐旸的天灵盖上。 紫薇宫徐旸,身死道消。 随之而去的,就只有季沧海从口中吐出的那口淡紫色的鲜血。 三位气息庞大的修行者也在此时降落,为首一人手持一柄弯刀,背在身后。可如果季沧海有异动,相信那把锋锐无匹的弯刀,会毫不犹豫的出手斩落。 “闽州城九局副局长,千岛派苏豫望。”弯刀男子首先自我介绍。 “g省小城九局专员,季沧海。”季沧海拿出一张证章,上面附有九局特有的符文。 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在看到这张证章时,弯刀男子三人的脸色一下子放松下来。不管眼前这人来闽州城有什么事情,总归是自己这些人的同事,同受契约节制,不担心这人弄出些什么祸事来。 “那这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苏豫望身后的一位男子不禁问道。 “你问这个?”季沧海的笑容有些古怪:“紫薇宫的人,已经入侵到妈祖阁的领地上了。” 这个消息无疑是重磅冲击,之前在小城,紫薇宫的人就已经公然挑衅了九局的尊严,现在所有地区的九局成员,都是严密监控着紫薇宫的动向,现在被他们的人入侵到闽州城而不自知,实在是这个分部的失职。 苏豫望伸出手指,远远地点了一下徐旸失去生命的身体:“果然是紫薇宫的紫气通天诀,不知季道友是如何发现这群人的呢?” “这个……”季沧海刚要解释,一阵微不可查的震动波就从地下传来。 仅仅是一个弹指,季沧海等人身处的天地,骤然转换。 翻天覆地,不过如是。 季沧海等人一下子发现,自己站在了云朵之上,头上顶着一片宏伟而壮美的宫殿。 正是妈祖阁。 “在闽州城这么多年,我还真从来没见过妈祖阁的本部在哪,至多就是来到他们的别有洞天,来本部那还真是第一次。”一个看起来相对年轻的道人看着这幅景象,不禁道。 两尊巨大的法相在倒立的云海上伫立,相对无言。 “这是……”那位年轻的道人惊讶得无可复加:“元婴期,法天象地?” “不,不是。”季沧海摇了摇头:“这里最高的真元波动,也只是金丹期。” “但那分明……”道人显然还没服气。 苏豫望打断了道人的话:“那确实不是元婴期的法相元婴,那是妈祖阁的护宗阵法。” “阵成真灵。” 正当四人不知所措间,一道身影从远空飘来,空灵而秀气的身姿甚至能令世间女子都为之自惭形秽。 但四人的关注点都不在这。 因为那个女子御空而来,双足不落剑上。 是为金丹境。 …… 陪着果果,封易在小城的上空开始了游玩。小城不大,但好歹也是g省排得上名号的地级市,自然也不至于太过寒酸。封易不在的这半年,果果也没什么心情去游山玩水,这等到他回来,才得以一起放松一下。 封易明显能感觉到,果果的心绪,在见到自己那一刻,才终于放下来。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封易从来没感受过,但是他很喜欢。 所以他决定带果果去看看,小城里最负盛名的景点,碧海银沙。 21世纪初期,小城的旅游业还没有今天这般发达,只是棵刚刚起步的萌芽,故而后来人满为患的碧海银沙,现在不过是一片美丽的,相对原始的海滩。一棵棵椰子树挂着青翠的大片叶子,在海风的吹拂下左摇右摆;细细的沙子被海浪卷起又放下,在海岸上积起一条长长的贝壳堤,在日光下泛着光。 但是封易觉得最美的,并不是这些。 果果赤着脚,露出雪白的小脚丫,在同样洁白的沙滩上奔跑时,他才感觉到自己是个人。 而不是那在传统修道界人人喊打的尸妖。 他很喜欢,所以珍惜。 …… 就在华夏这条海岸线一路往北,同样也有一位少女,在沙滩边上游玩。与果果在沙滩上奔跑不同,这位小姐姐所处的地方,是那繁华的沪上。 一张张打着遮阳伞的长长躺椅躺在沙滩上,又被人躺在自己身上。 这位少女便躺在其中一张躺椅之上,戴着大大的遮阳镜,穿着火辣的泳装。虽说她的面容并非倾国倾城,身材也不是蜂腰蜜桃,但偏偏就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这绝不仅仅是因为少女身上的泳装太辣,只是她的身上有种让人离不开目光的气质。 她躺在这舒服的躺椅上,微微侧头,看向南边闽州城的方向。 “那个有趣的家伙,可别就这样死了啊。”她喃呢着谁也听不见的话语:“这样生活的乐趣会少很多呢。” 第116章 对视 眼前这位凌空而来的女子,四人皆是如临大敌。蜕凡蜕凡,没有彻底蜕变之前,就是凡人,与踏上金丹大道的大修士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可以说,普通的蜕凡境修士,在金丹境的领域之下,光是站着,能撑上一炷香,就是一等一的刚直。 这还是金丹期强者什么也不做的情况。 眼前这位女子踏空而来,却什么也不做,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四人。不知道是惊吓还是金丹期强者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威压,那两位连蜕凡期都没到的年轻道士,身上一滴滴汗逐渐浸湿了衣衫。 季沧海和苏豫望虽然不至于吓得冒汗,但心下也绝不敢放松警惕。 天上两尊法相也是像这边一样,静静地对望着,谁也没有动手。 没人知道这个情况维持了多久,也没人知道还将持续多久。 “请问,这位阁下,您召唤我们进来,究竟所为何事?”苏豫望实在不想再承受这难言的压力,缓缓开口。随着他每一个字的出口,他带来那两位年轻道人身上的压力就减去三分,直至终于能伸一伸不知不觉间佝偻下去的腰。 “别动。”女子没有回答苏豫望恭敬中带着一丝质疑的问话,而是把视线盯住了鱼纹道袍青年的手。不用她如何动作,青年握紧的右拳,就在他不甘的表情里摊开,露出一块小小的木牌。 “八风吹不动?”女子把那块刻印着亭子的木牌夺到手上。 苏豫望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冷峻下来。他身后这个青年,虽说只是真一境的修士,但身份绝不是一个普通修士能比拟的。 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这是h省第一人,八风亭主人刘丰道的评语。 能拥有八风亭的木牌,苏豫望身后那位鱼纹道人,绝不一般。 “有趣。”季沧海突然发问:“请问这位前辈,你为何不将木牌收进口袋里呢?” 女子将目光看向了从未在意的季沧海。 季沧海戴着墨镜,同样看着女子,没有丝毫避退。 “拿在手上,就算您是金丹境的强者,也有可能会被这位鱼纹道袍的小哥重新找到空隙,使用道器。” “我需要在乎这个吗?”女子把手背到身后,从内而外释放出一股强大的气势。其气机之盛,远远比季沧海等蜕凡境强者雄浑,更不用说那两位真一境的道人。 “你如果不需要,”季沧海的话语依旧平静,却让苏豫望和那两位真一境道士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要是同属蜕凡境的强者,即使是九重,苏豫望也有自信不至于死亡。 可这是金丹境强者,是那用出领域就能让蜕凡境强者连腰都伸不直的大修士,由不得他不慌。 况且,他微不可查地瞥了鱼纹道袍的道士一眼,若是这位哥出了什么事…… “那你为什么要拿走这块木牌呢?”季沧海摊开手。 女子一滞,随后便是更加锋利的眼神。她的双眼之中忽然出现了一道模糊而混浊的白影,就像那些凡间的白内障病人一样。 但没人敢把这双正在变化的眼睛当成真正的白内障。虽说这双眼睛仅仅是看着季沧海,但是没有抑制住好奇心的两位真一境道人以及苏豫望,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金丹境强者的厉害。一瞥,仅仅是一瞥,那位八风亭的鱼纹袍道人便好像喝了世界上最浓烈的醇酒,在喉咙与食道上感受到了刀割般的痛苦。 他“哇”地吐了出来。 另一位云纹袍的道人就更加不堪,他本来身体就弱,才选择了剑修的路子,现在受到这白内障般的一瞥,更是当场跪下。 苏豫望双眼紧闭,全身气机一刹内敛,只留下极少数一部分放在鱼纹道袍的年轻人身上。若非如此,只要轻轻一动,他体内的气机就要面临爆炸的风险。 可季沧海不同,季沧海戴着墨镜,根本看不到那双白内障似的眼睛,自然就无所谓之神之一伤动本源。 “我知道,你不是真的瞎。”女子丝毫没有把其余三人放在眼里,一双眼睛里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在季沧海的双眼上。 甚至,借助着金丹期强者对道则的特有理解,她甚至将这双眼眸强行投影到季沧海的精神之海上空。 “真是烦人,”季沧海把墨镜一摘,塞进口袋里,想了想之后,又把它丢在风中。 “估计以后,就不会再用上它了。” 他紧闭的双眼对向金丹期的女子,看起来就像两个斗鸡在对瞪。季沧海在这紧要关头,居然还有心思胡思乱想。都是高高在上的修行者,谁还会像两个小孩赌气一样看谁的眼睛睁的大,谁的眼睛撑得久? 估计独此一家,别无分号了吧。 其实女子的仪态也不算太过失礼,只是季沧海想象之中罢了。作为金丹期的强者,即使季沧海因为在地府和离魂数次养成了相对普通蜕凡境要强许多,但想要光靠神魂与感知去锁定金丹期强者的所有信息,还是一种奢望。 “把眼睛,给我睁开。”金丹期女子一字一句地说出这句话,却好像传说中的言灵一般,强迫着在场所有的人将双眼睁开。 苏豫望的体表忽然就爆出几朵血花,那是真元强行停滞所带来的经脉破损。 就以这个代价,他竭力护住了身后那两位年轻道人,没有让身后两人被那双白色眼眸的光芒正面击中。 他的身上继续爆出血花,每爆一朵,他的面色就苍白几分。 白眸女子回头看了苏豫望一眼:“倒是头不错的狗。” 苏豫望根本没办法反驳,他施展出道术将自己死限在当场,暂时已经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不是苏豫望不想动,而是他一旦有行动能力,绝对会压抑不住内心深处的逃跑念头,抛下身后那两位年轻道士。 人总有些不得不为之的事情。 哪怕被辱骂,被羞侮。苏豫望感受着身体不断加重的伤势,眼眉低垂,却有无数血丝在其中冒出。 既是身伤,更是神伤。 白眸女子重新把眼眸对准了季沧海的双眼。 “你还能撑多久?”她的语气高高在上。 “你很想看?”季沧海逐渐松开眉头。 身下的云海逐渐化成灰黑色,有些微响动震荡。 第117章 座上宾 “接天地之雷威,连人世之愤火。”季沧海睁开双眼,终于再一次用双眼看到这个世界。他银色的双眸与那位金丹女子的白眸也对视在一起。 “如果你不这么高高在上,还有点看头。”季沧海的双眼丝毫没有受到白眸灵力的影响,该眨眼的时候眨眼,该看的时候看。 “你的眼睛是……”金丹女子的表情首次出现了一丝的不安。 她想说出些什么。 季沧海身下的云海猛然放电,与真实天地中的雷霆几乎是一前一后地到达。 只是一刹那,金丹女子就在雷海中化为烟雾消散。 苏豫望的身子终于支持不住,双膝酸软,就要像之前那位身子骨不够硬的道人一般跪下。但下一刻,他的身体连同着那两位年轻道人一起被一股强大而不失稳固的力量捞起,向着镜之边缘的上方冲出。 那两尊法相忽然有一尊摇摆了一下,虽然只是小小的一下,甚至只是一点点的颤动。对面那尊妈祖相瞬间就放出了万丈光芒,一道虹光直直地穿刺,指向对面那尊紫气天女相的眉心。 天女相的身周,忽然出现无数庆云与璎珞,灯坠,一阵阵的琴音同时发动,欲要阻挡那道虹光以及周围的法相光辉。 季沧海用真元隔空御物,拉着那三位比丧家之犬更加丧家之犬的九局同僚,在空中回头看着那两尊法相,心下却没有当年那种崇敬感。 终有一天……季沧海心里想。 “敢问道友。”鲜血流出,已经浸润了苏豫望一身:“可是已经晋升到金丹境?” 听着苏豫望比之前要尊敬得多的语气,季沧海笑笑:“还没有。” “可是道友先前将那位金丹期的修士打倒之时,分明是动用了领域的力量。”苏豫望说:“那位修士虽然没有用领域抵挡,但是道友确实已经将周遭的天地元气摄为己用……” 他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没有继续自己的话。 季沧海也没什么避讳:“这个是我修炼的一种道术,并不是金丹期的领域,而且,刚刚那位金丹境的女子,其实根本不具备金丹期的实力,甚至连领域都使不出来。” “虚有其表罢了。” 那位先前已经被逼得跪倒的道士抬头:“敢问道友师承?” 季沧海在他的眼中没看出挫败与被羞辱后的仇恨感,也没看出那种膏粱子弟特有的跋扈感,自然也不会太反感:“我啊。” “师承上清派,白云宗。” …… 镜之边缘结界的边沿上,云海舒卷卷舒,在虚空中生灭,一步以内是云海,一步踏出,就可能是另一片天地。 云海之上,那尊巨大的天女相已经千疮百孔,虽然她的容颜还是如原来一般无可挑剔,但经过虹光的左穿右插,整座法相已经不复当年模样。 一位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下的诡异人影,恭谨地跟在一位女子身后。那位女子的容颜极美,与天空上那尊天女相一模一样。显然,天上这尊天女相,就是以这位站在云海边沿的女子为原型所显化。 虽然那位笼罩在黑袍内的人影也绝对是个金丹境的强者,但是在这位绝美女子的身后,连话都不敢说一声。 “你养的那些魇卫,就是这样办事的吗?”女子站在生灭云海的边沿上,只需半步,就可离开这个结界。 魇卫首领的腰弯的更低了。 “不敢说话了吗?”女子绝美的脸蹦的紧紧的:“回去之后,把你剩下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清减一下,至少也要有点战斗力才行。” 魇卫首领的腰几乎与地面成九十度:“是。” 在天女相破灭的一瞬间,妈祖相也同时消减,出现一位妇人。她姿态雍容,举止华贵,却自有一股亲民气度。 她也是一步踏出,走到云海边沿,看着那两位诡异的主仆。 “紫薇宫所为之事,我妈祖阁记下了。”那位妇人穿着素白色的古装,完全没有面对弟子时的和颜悦色。 女子轻笑两声:“你妈祖阁,有什么资格和我紫薇宫叫板?” 她的语气与意思都很明显的表示出对妈祖阁的轻蔑。 妇人没笑:“我妈祖阁的弟子,虽然修为不及顶尖大宗,但以后只要碰到紫薇宫所属,绝不留情。” “我等着你的报复。”女子笑弯了腰,却在看到结界另一边的季沧海时脸色变坏了。 季沧海看着她的眼睛,摆出一个手势。 那是再见的手势。 女子脸色一冷,袖子一挥,便是一道气剑。 妇人随手一划,便挡住了气剑,随后,妇人一手砸出,就像匠人挥锤。这是妈祖阁,是她午言的道场,在这里,她才是最强的金丹境。 即使是天资卓绝的紫薇宫女子,也不能抗衡。 季沧海再次挥了挥手,算是对这位紫薇宫女子的告别。 …… 坐在妈祖阁专门用来迎接尊贵客人的阁楼里,季沧海捧着香茶,放眼望出窗外。镜之边缘是妈祖阁最大的依仗,也是一道极为美丽的风景。 这里与真实的天地是倒转的,但房间里的摆设,却与这方天地不同,是与天地相逆的。。 滚滚长江东逝水,修仙大道逆行之。 把目光投向窗外,那舒卷自如的浮云生灭,恰恰就象征了修道之无常。 之前与妈祖阁阁主寒暄一番,季沧海也算是将那盏独属于天成子的命灯归还给妈祖阁,算是了却了与天成子的因果。 因果如线,在整个世间牵牵扯扯,构成无数生命与非生命的牵连。作为一个追寻大道的修真者,要么就是以心中慧剑,斩断与自己相连的恶缘。 要么就是堕入魔道,无视掉所有因果之线,甚至化因果为己用,甘愿承受恶缘的侵袭。 季沧海站起身,走出这个迎客的阁楼,踏空而去。 当季沧海消失在镜之边缘结界的界壁之后,这位姓路名肆的女阁主看着结界的边界,同样是云卷云舒,可这位金丹境巅峰的强者,一点也看不出松静自然的愉悦感。 她的心,并不像她的话语那般强硬。 “阁主。”一位年轻的披甲男子从阁楼下走出,站在路肆的身后。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路肆的气机一收一放,将力量弥漫在这小结界之中,驱逐掉那尊紫气天女相留在结界内诡异而难缠的紫气。 “可阁主你……”披甲男子欲言又止。 路肆终于把目光从云海中移回来,看着披甲男子,她的头发在一根一根地变得灰白,从头顶泥丸宫开始。她好像浑然不觉,对披甲男子说:“我将去往云墓。” 披甲男子的表情一下子变得苦恼起来:“阁主,你这样……” “你出生在这里,自然就有这里赋予你的责任。”不过多久,路肆的头发就变得阴阳两分:“重新蓄发,是你的选择。既然你选择了归来,就要承担起归来的责任。” 披甲男子眼眉低垂,就像画像之中慈悲的佛祖。 是日,妈祖阁阁主路肆自入云墓,路千星继任阁主。 第118章 一波又起 夏天,太阳总是那么早露出它的脸庞。 当然,比太阳出来的更早的,是菜市场上,公园里,和厨房中的老人家。浮沉了大半辈子,这些老人家们对睡眠已经不像年轻人那般渴求。 毕竟再过不久,想不睡也得睡了,现在还不如趁还能动弹,多做点事情,别等到最后再来后悔。 端木屠苏就是这样一位老人家,每天早上起床,先是蹑手蹑脚地为长期卧床的老伴和那经常熬夜的孙子准备好早饭,然后在武夷城公园里舒舒服服地打上一套太极拳。用他的话来说,这辈子高不成低不就,能开开心心的把下半辈子过完,就是最大的幸福。 现在他又在公园里打拳,虽说拳势软绵绵的,却并不妨碍老人家打得一身大汗,畅快淋漓。 忽然,树上有惊鸟飞起,在天上留下鸣声。 老人浑不在意,收拳站好,一吐一纳,完成这最后的功夫。 树上的鸟儿被惊起,自然是有人为之。一位面色阴骘的年轻人从树后走出,径直向老人家走来。 青年的气质就像结了冰的火炭,又黑又冷,这样的人即使什么也不做,单是走在大街上,就已经足以令人起鸡皮疙瘩。 可这里的人依旧是该干啥干啥,没人在意他,这就是一大怪。 唯一的解释就是,在场这些各干各事的人,没一个看的见他。 “端木屠苏,”青年人的话语就跟他长的一样不客气,丝毫没有对老人的尊敬:“当年我们交给你的那样东西,现在能不能还给我们?” “我一直将它带在身上,就是为了等你们来拿。”老人也没有在意这年轻人话里的冷漠:“你们要的烟牙,就在这里。” 青年人将手一举,一枚黑色的,似乎被微生物蛀蚀过的牙齿就从端木屠苏这位老人家的胸前飞出,落到他的手上。 似乎是完成了心愿,老人缓缓闭上眼睛。 他身体后仰,摔在地上,停止了呼吸。 这是他这一生,最后一次打拳。 …… 上清宗是道家正统宗派,也是天下道门的领袖,分支极多极广。至于季沧海所称的来自白云宗,其实在场没人听过,只当是一处不知名的分支罢了。 季沧海也乐得没人刨根问底。他自己都还没搞懂自己的宗门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自然也没法跟别人说。 再说了,看月兔这种前辈的种种神通,季沧海也不敢乱讲。 “你们的意思是,你们现在根本没见过你们的老大?”季沧海看着脸色苍白的苏豫望,以及另一位正好留守闽州城总部的蜕凡境修士:“怎么会呢?作为局长,那位前辈不是应该一直管理这个省的修行者事务吗?” 苏豫望刚刚服下一枚丹药,镇压住伤势,才勉强保住修为不至于堕境。他轻咳两声说道:“季道友你有所不知,其实各省分部的局长,经常出现的寥寥无几。那些经常管事的,要么是修行到了瓶颈期,需要在凡俗间走动获取契机;要么是急需稳固心境,摄取功德,没几个是把全副精力投在这里面的。” “修行修的是个静,如果长期被这些凡俗之事所困扰,那还修什么道。”另一位来自千岛湖的修行者,名叫付无垠的蜕凡修士也如是说。 季沧海正要说话,忽然付无垠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是付无垠,有什么事吗?”付无垠看了一眼来电人,也没有避开季沧海。 “付局,出事了。”对面的声音听起来很稚嫩,也很焦急:“我们灵部的检测仪中,检测到武夷城那边传来不明的能量波动。” “那便通知武夷城分部前去处理。”付无垠在这个岗位也待了五六年,绝不会因为这样一件突发事件就冲昏了头脑。 “不是,付局,”对面那位少年显然着急了:“之前武夷城分部也有反馈过信息,说是出动了三位真一境的修士去处理,但是现在……” “整个分部,无一人再次发出信息。” 付无垠看了眼脸色苍白的苏豫望,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你先继续保持监测,若是有新情况,立刻汇报。” “是。”少年的声音有些沉重。 付无垠将电话挂断,深深地看了季沧海一眼:“季道友,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是否答应。” 季沧海抬起头:“如果是让我去帮忙,那么义不容辞。” 付无垠对季沧海做了一揖:“我f省分部欠你一个人情,若是到时候年终评定,必然给季道友报上一功。” 季沧海摆了摆手。以战养战,那是月兔沉睡前亲自给他定下的战略,虽说他以前总是推三阻四的,但是内心比谁都清楚。 只是他有些好奇,都到了一个市的分部解决不了的时候了,付无垠和苏豫望这两位副局长,居然还不肯请出那位金丹境的前辈? 看来像流叔和小男孩师傅那种局长,还是少。 …… 到了像季沧海这样的境界,想要不被普通人看到,已经不需要刻意去给自己施加一个咒术,来屏蔽周围群众的视野,普通的敛息法可以收敛一个人的气息,而障眼法却是让自己暴露在其他修行者的感知底下,除了骗骗普通人,并没什么卵用。 f省的总部仅仅是出动了付无垠和季沧海两人,留下苏豫望与另一位正在闭关的蜕凡境修士留守。 “武夷城的分部,论起实力来,在f省里面应该是仅次于我们总部的。”付无垠驾着一柄飞剑,与季沧海并肩站在高空上,向武夷城飞去:“因为武夷城所在的地方其实也是天地元力的一个集中点,所以有不少修行界出来九局的人,都喜欢往那边挤。” “那么他们具体的实力有多强呢?”季沧海问。 “一个蜕凡二重,三个真一巅峰,还有几个真一初境。”付无垠的双眼始终盯紧了武夷城的方向:“毫无疑问的是,那个地方出现的危险,绝对能威胁到蜕凡境的修士。” “这么恐怖的力量,之前一直潜伏,你们都找不出来?”季沧海有些纳闷。 “我们之前甚至不清楚妈祖阁的总部究竟有什么实力,更不知道紫薇宫甚至已经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渗透进妈祖阁。”付无垠一想起这事,就有种后怕感:“若是老苏说的那种力量直接在闽州城里爆发,我们估计得饮鸠自尽。” “你的意思是怀疑,这里的事情也是紫薇宫那群人搞出来的?”一想起连紫薇宫这种大牛都渗透进f省,而那位局长居然还没出现,季沧海又是一阵不解。 “难说。”付无垠皱起了眉头:“我将情况上报之后,据说已经立刻有人出面南下,现在估计在追寻那两个势单力孤的紫薇宫修士的下落。” “若是这种情况下,金丹境强者再出手就是找死,就算来最高也只是蜕凡。” “希望如此。”季沧海开始下降。 武夷山到了。 第119章 牛鬼蛇神 九局,有一套非常完整,非常精确的灵气波动检测系统,由各大宗门中那些阵法大师与虚空境渡劫期的强者联手创制,给九局以最安全的防火墙。 武夷城中,季沧海正在街上闲逛,企图借助感知寻找那些灵力波动的来源。就在这一天里,居然有足足十来位或年轻或老朽的武夷城民众遭受了毒手。所有人的死相都出奇的一致,皆是脸色青黑,中毒而死。 “如果是脸色青黑,那么下手的人应该就不会是紫微宫,”季沧海走在街上,自言自语:“如果不是紫微宫,那会是谁?” 在这个年代,网络和媒体都没有十多年后这么泛滥,即使是死了十来个人,居然还没有被大肆传扬,显然是警方与九局两个庞然大物出手,将消息牢牢地封锁在小范围内。 就像这个公园,季沧海绕进这间靠近武夷山山脚的小公园里,看着那处已经被完全处理干净的草坪,闭上了眼睛。 随后睁开。 在彻底恢复之后,季沧海再次使用天眼的视觉,将整个草坪所有的细节都摄入眼中。天眼是个神奇的东西,哪怕有些人的修为如天高,如海深,也没有打开天眼的能力。唯有儒释道三家正宗的传人,才能打开天眼。 红花绿叶白莲藕,三教原来本一家。 季沧海的神识之中,忽然就感觉到一阵像是炭火灼烧的意味,虽说比起他的精神之火,这种灼烧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但落在普通人的神念上,就是灭顶之灾。 “就这点火焰,就能抹杀掉一整个分部的九局修士?”季沧海可是见过巴蜀市九局严密的防御的,普通的蜕凡境修士要是强攻,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付无垠的遁光从远空飞来,落在季沧海的身旁:“武夷城的分部,不见了。” “什么意思?”季沧海还没听懂:“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整个消失。”付无垠第一次没把握起来:“武夷城的分部是建立在武夷山脉的山腹中,原本稳固无比,甚至能抵挡金丹期修士约莫一柱香的时间。” “但现在那处被阵法隐蔽的山腹,已经彻底消失了。”付无垠的眼中有种不知名的光芒:“一个巨大的洞口在那个山腰上被凿出来,生生凿空了那座山。” “叫局长吧,这个我们确实没搞不定,”季沧海收起天眼:“就算不是金丹修士,也绝对是蜕凡之上的人物或武器干预了此事。” 付无垠点头:“当前之计,唯有如此。”他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位局长的电话。 “正在为您转接,请稍候。”一个机械的女声传来。 电话接通。 “请问是余前辈吗?”付无垠的语气很恭谨。 “你们是f省分部吗?”一声女子的轻笑声传来:“我不是你们余前辈,不过你们余前辈曾经拜托过我,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出来帮你们一次忙。” “那就先谢过前辈了。”付无垠完全没有因为女子年轻的轻笑声而看轻对方,在修行界里,活个三五百岁还是年轻人外貌的,比比皆是。 “我也不算你们前辈。”女子哼了一声,显然不是很感冒付无垠的说法:“我还未必有你的年纪大呢。” 季沧海在一旁听得有些好笑,真是,这世间女子,无论多大年纪,都没有一个可以随意谈论年纪的。 “你们先等个一两个小时,我过会就到。”女子以这个承诺作为对话的终结。 “喂,看起来的话,”季沧海挠头:“这说不定是个年轻妹子啊。” “真的假的,”付无垠也没有把握:“说不定是在山中修行,不谙世事吧。” …… 两个小时后。 “准时吧。”女子提着个行李箱,从飞机场出来。她穿着一身清凉的打扮,小吊带加上牛仔短裤,活脱脱一位前卫少女的模样,哪里能看出来修行者的模样? “你们好啊。”少女笑眯眯地看着在机场接机的两人,不用两人举接机牌,挥手示意。 确实,季沧海这两人确实不需要举什么接机牌,只要稍稍将自身气机泄露出一丝,自然就能让同为修行者的女子察觉到。 不过,在季沧海看到这位女子之后,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付无垠没功夫注意季沧海,只是把眼光看向这位欠了余局长人情的女子。只是平均值之上的颜值,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身上的气质也没有让人飘飘欲仙的感觉,就像个普通少女。 但越是这样,付无垠就越不敢小看眼前少女。要知道,化神先化凡,作为一位修行者,要想拥有与自己境界匹配的道心,最好的也是最常用的办法,便是红尘历练。 眼前这女子,估计就是红尘历练中的大宗门弟子。付无垠如此推测。 少女礼貌性地跟付无垠打了声招呼,就把箱子塞给了季沧海:“帮我拿着。” “大小姐,有这么见面礼的吗。”季沧海很无奈地接过箱子:“我们也算是好久不见了。” “帮女生提行李,难道不是男生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少女那双很有灵性的双眉一挑,看着季沧海。 季沧海天不怕地不怕,就是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况,乖乖提起行李。 付无垠脸上的肌肉抖了抖,不知道该说什么。上清派,白云宗?付无垠看着这两个青年男女并肩走出机场,有种如梦似幻般的怪异。 “这年头,”联想到苏豫望所说的那些事,付无垠摇了摇头:“谁都不能小看啊。” …… 在饭馆里,季沧海和少女两个人对坐着,狠狠得解决着自己面前的食物。少女虽然修为相当的高,但是吃相就一点没有世外高人的风范了,怎么舒服怎么来,花生酱沾着饺子,一口一个,把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就像一只小青蛙。 可爱是可爱了,季沧海一边吃,一边偶尔用余光瞥她两眼,就是那月兔只言片语中偷出来的身份,让人难以把她当成个普通的女生。 风卷残云之后,少女拿起放在一旁的面巾纸,细细地擦了擦嘴,又变回了最初那副干干净净的样子。 付无垠那可怜的副局长,被少女随口一个指示,就给丢到武夷山脉中装备几个阵盘,用以解决那股消灭了武夷分部的力量。 至于季沧海,就被少女留了下来,陪着她一起吃饭。 “问你个问题哈,”少女吃饱之后,终于转入了正题:“你是如何在蜕凡期就实现不带地府通行证的分魂的?” “这个你都知道。”季沧海愣了愣:“我是被嗜的规则影响了,被迫分魂过阴的。” “这么惨吗。”女子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还扯了扯他的脸:“遇上了那种诡异都还能回来,真是福大命大。” “老姐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季沧海感觉自己在她面前几乎就没有秘密可言了:“你都知道了,还要问我。” “确认一下嘛,这些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少女重新坐回椅子上。 “你还真是神通广大。”季沧海笑笑:“其实我也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你的名字是?” 少女用一种没有感情的眼光看着他:“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季沧海一看不妙,心想老姐我才见过你几次,你又神出鬼没的,想问都问不出来啊。 “我叫姬若离,记住了哦。”少女姬将离把变成个背包模样的卷蛟倒转过来,从它的嘴里取出来个小珠子:“去!” 这颗小珠子飞上中天钧位,与付无垠设置的几个阵盘产生一种神奇的联系。 一团黑气在季沧海的感知中隐隐显现。 “共享给你看的。”姬若离回头看着季沧海,走出饭馆。 “记得结账哦。” 第120章 冰封之火 背着个包,姬若离走在路上,却好像在飞。街上人来人往,她的身子就像一道亦真亦幻的影子,从人们身旁流过。 季沧海可没有这种心情。他驾着那片得自高黎族的金属片,在远离人群的天空上飞行。 刚刚他看得很清楚,那团青黑色的气息,不在武夷山中,而在武夷山与城区的交界处。那里可不仅不是个荒无人烟的地儿,还是着名的旅游景点。 世界物质文化遗产嘛,自然有许多人喜欢来逛逛。 他架起遁光,一下冲过武夷城的城南,落在那团青黑之气的南方。南方有火名离,季沧海的手上拿出一张白纸,手指一动,简直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折成了一只灵巧的鸟儿。随后,他用红色圆珠笔一勾,又是一只完整的寻息鸟现世。 “去!”季沧海没说要找谁,只是简单地将寻息鸟往前一扔。 带着红色小翅膀的寻息鸟自南方起,借离火之气,行雷霆之威。是的,这不是普通的寻息鸟,而是季沧海在地府时就改良出来的升级版——飞鸟。 名字是俗气了点,但是季沧海很满意它的功能。首先,这只鸟儿要比原先的寻息鸟快大约三倍,相当于一只尖尾雨燕的速度全开。第二,在极有限的时间里,他可以临时共享一段信息给季沧海。 寻常人的眼光根本看不见这么一个小东西,可它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这只飞鸟刷的一下就飞进了景区旁的小别墅内,给季沧海传回了这样一个信息。 一老一少坐在沙发上,浑身冒出一种阴冷而黑暗的气息。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话。 “都长这么大了,还玩折纸。”就是以飞鸟恐怖的速度,也被一抹瞬间蔓延的黑暗所笼罩,一道道掌纹清晰可见地出现在季沧海的神识中。 下一刻,那抹黑暗就从那几栋别墅区里,好似空间跳跃一般来到季沧海面前。 依旧是清晰可见的掌纹,无论是角度还是大小,都跟自己在神识中感受到的一模一样。季沧海的精神被这恍若梦境的黑暗震慑住一瞬间。 随后,那手掌就直勾勾的拍在自己的胸前,将自己抛得高高飞起,像一只被箭雨打折了翅膀的大雁。 若不是季沧海在被摄神的一瞬间无意识地向后上方挪动了那么一小段距离,这只巨大的巴掌就是落在他的脸上。从胸口已经失去知觉的感受来看,若是这是手掌落在自己的脸上,那么脑袋估计就跟个从摩天大楼上落下的西瓜没什么两样。 都是稀巴烂。 心念转的快,不代表身体能够跟上。季沧海的神识急速回转,可那抹黑暗却像是他的影子一般跟随着,准备拍下第二掌。 “叫你别走那么快啦。”这个声音比黑暗蔓延的速度要快,声音的主人也更比手掌的主人要快。明明是那么恐怖的黑暗,却因为姬若离的到来增添了一抹亮色。 那件鹅黄色的小吊带衫挡在季沧海不断下坠的眼前,就让那仿佛无法抵抗的黑暗生生停滞在半空中。 “好玩。”姬若离的声音很好听:“我还没见过这种功法。” “我给你个把他放下的机会,”一个仿佛枯柴折断的声音从对面传来:“省的你们这些人死得不明不白。” 季沧海被姬若离提在半空中,不至于摔得太惨。 “不必了,你过来吧。”姬若离一手提着季沧海,另一只手向前勾了勾。 那个枯柴声音的主人丝毫没有怜香惜玉,说上就上。就如同被冰封的炭火一样,他的手掌上充斥着浓浓的寒意,好像从极北冰原吹来的烈风,却内蕴酷烈炎煞的毒火。 即使没有正面碰撞,季沧海也知道,即使自己全力以赴去抵挡这个笼罩在黑暗中的老人,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才刚刚觉得自己有点斗志啊,想起在妈祖阁里见到两尊法相时自己心中的豪情,季沧海有点小忧伤。 老人的所有动作,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黑暗,举手投足间都能让蜕凡境的修士神魂失手,可对上姬若离,这些旁枝末节的东西可不奏效。只见她以指代剑,将老者眼花缭乱的攻势统统格挡开来。 她的出手没有一丝的烟火气,也没有像对付卷蛟一样用出诸多上古秘术,只是简简单单的格挡。 你来我往。 “你认不认识这人的功法?”一边打,姬若离一边低下头问季沧海:“看起来很新奇哦。” “不认识,但绝对不是正统的修行法。”季沧海看着那与老者仿佛融为一体的黑暗:“这更像是一种天生的能力。” “血裔吗?”姬若离依然并指如剑,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道残影,都快叠成一张网了:“怎么变得这么弱势了?” 季沧海很识趣地闭嘴,然后把胸口垫着的那张铁片取了出来,随手往地上一丢。 姬若离回头对季沧海笑了下,然后松开了手。 季沧海抬头仰望天空,然后开始下坠。刚刚那块金属片挡住了老者黑暗大手的九成力,所以这点伤以蜕凡境修士的体魄,不过一会就能补全。 铁片落到地上,弹了起来。 季沧海也落到地上,接住铁片。 “我也想靠自己的修为来啊,”看着被姬若离压着打得老者,季沧海的双眼忽然变得明亮起来。 “请,天地之精英。”季沧海反握铁片,将手横放至胸前。 “劫至!”他手上青筋一紧,爆发出相当于体修的强势挥击。说起来,季沧海现在也不清楚自己的力量到底有多大,他只清楚,自己这枚铁片丢的很快很快,甚至已经快要超出他自己的反应速度。 晴天霹雳降下,吓得某些来这里瞎逛的游客吓得缩头缩脑。 “切,没意思。”姬若离把卷蛟一丢,丢进被劈得散去了七八分的黑暗里。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付无垠从武夷山中赶回来,就只看到这一幕。 “当真……”他刚想感慨一下,脖子就被某种东西抓住了。 “你再动,百年修行就毁于一旦。”一个枯柴折断般的声音从他身后传出,把他将要释放出的真元生生压回体内。 完全无法匹敌。付无垠感到一阵不知多少年不见的窒息感。 这是什么样的怪物啊! 第121章 来自幽冥的问候 浓郁得像是实质般的黑暗就像水流一样,把付无垠困在里面,逐渐窒息。这种被季沧海感知得像是天生就有的黑暗从年轻人的身上渐渐弥散开,充斥着整个别墅区。 那里面一个两个普通人都像喝醉了酒似的,倒在了地上。 “付无垠他危险了。”季沧海把金属片遥遥摄回,对站在自己身旁的姬若离说。 姬若离收回卷蛟化成的包包,重新背回身后,就像个刚下课的女生一样:“无妨,有你们余局长在,不用担心付无垠的安危问题。” “什么意思?”季沧海没太听懂。 可姬若离没有再去理会季沧海,她一步踏出,便落在了别墅区的边沿上。 黑暗就在她脚趾尖前一寸,不长也不短。 她伸出手指,轻轻触摸了一下那层在边沿已经淡化得像雾气一样的黑暗,闻了闻。 季沧海就像个小跟班一样跟在她身后,不明白她在做什么。 只听姬若离喃呢了两声,一柄青色的厚重大剑就出现在空中,一面烙印山川大泽,一面烙印日月星辰。 然后,这柄剑被姬若离握在手里,向前缓缓推去。 黑暗的空间就像遭遇到无数天雷轰炸一般,在青色的长剑旁,撕裂出无数像是枯木遭火一般的灼烧声。 长剑稳稳地推进,速度只是微微减缓,但并未停下脚步。 付无垠被年轻男子丢在一旁,生死不知。但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一股凌驾于整个人间的意志正在像这边缓缓靠近。 就像自己第一次见到余局长那种上位者的威压一般,甚至还要更重。 年轻男子没有像道修一样念诵咒语,也没有像器修一样拿出武器,更不是那种摆出一双拳头应敌的体修。 他就那么大喇喇地站在原地,双眼虽不见黑暗背后的长剑,却一直盯着它的方向。 姬若离背后的卷蛟忽然跳下来,大嘴一张,几乎能够笼罩整个天空。它大口一吸,笼罩着整座别墅区的黑暗就像饮料一般升起,落进它的嘴里。 冰可乐喝完之后一般还会剩下几块冰,这黑暗背后也还留下一个孤零零站在窗前的年轻男子。长剑、年轻男子和姬若离的位置,是一条长长的直线。在推出长剑之后,姬若离没有动,年轻男子没有动,就连那把长剑也一直保持着平直的飞行。 但落在季沧海的眼中,无论那位年轻男子的身影落在何处,长剑和姬若离都会与他保持着一个三点直线的状态。 这就是规则。他的心中涌起一阵明悟。 …… 黑色的仪轨从道人的身上冒出来,再次与那支总沾惹着洗不净的墨水的毛笔交击在一起,狠狠地碰撞,然后分开。 同样是黑暗,道人身上的黑暗比那只墨笔上的纯粹得多,也干净得多,就是纯纯粹粹的一抹黑暗。 就像从夜穹上撕下的一片暗影。 墨笔上的黑暗可不仅仅是那么简单,在那永远都无法风干的墨水之下,无数纤细得不应该存在于世间的细毫不停地摩擦与交错,将墨水向外挥出。 墨水与黑暗交汇在一处,本该同流合污,却偏偏如泾渭一般分明。 然后,那些好似夜穹上撕下的黑暗,又多了一片。在这片黑暗的前面,却是一道充斥着无数符文的转轮。它的转动极为缓慢,像是软弱无力的小孩推着村中最大的磨盘。 可那些符文的契合度高得简直是浑然天成,无论黑色仪轨如何交击,也没办法在这道转轮上留下一丝一毫的印记。 唯一的作用,就是将转轮挡在身周三尺之外。 两根像是黑白双龙一般的棍子忽然从道人的身侧冒出,带着一阵好听的铃铛声。一阵阵的铃铛声从虚空中冒出,却让道人心烦意乱。 心一烦,意一乱,就收束不住那股一直潜藏的力量。 “咄!”道人长吟一声,身周的黑色仪轨好似不要钱一般统统飞出,将黑白两色的棍子,浑然天成的转轮以及永远不干的墨笔击开。 他一纵身,扶摇直上九万里。 …… 年轻男子的双眼忽然无神,又忽然亮起。长剑虽慢,可距离他,也不过三丈远。他嗤笑一声,手上忽然冒出一道盘旋不定的陀螺。 陀螺就像农村小孩小时候自己手作的木陀螺一样做工不精,却又有它独特的魅力。一圈又一圈黑色的仪轨缠缠绕绕,随着陀螺的旋转摇摇晃晃,根本没办法做到平衡。 然后,年轻男子将它抛起,屈指一弹。 长剑很慢,也很稳重,但陀螺很快,一点都不平衡,光是会瞎转。 下一刻它们就碰撞在一起,剑尖抵在陀螺的外身,开始摩擦。 明明是极端的黑暗,可在与长剑碰撞的时候,却发出了难以演绎的光辉与灿烂,在别墅区间多出了一个小太阳。 幸亏这里的人都被先前的黑暗摄住魂魄晕了过去,不然今天武夷城的新闻就得传遍全华夏,又要劳动无数专家去解释。 季沧海的双眼中又是无数电蛇闪动,盯住陀螺与长剑,像是在盯住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 是的,季沧海的神情是迷醉,而不是紧张。 但姬若离首次出现了认真之色。明明是带着规则之力的长剑,被她以极为精妙的手法推出,本应是无物不至,无坚不摧的神器,哪怕对上虚空器修的武器,也绝对不虚。 可在这个不停旋转的陀螺面前,长剑的剑尖不再坚不可摧,而是与陀螺的外围发生磨损,互有胜负。 胜负不久,就是三秒,长剑最终还是破开了陀螺,向年轻男子飞去。 年轻男子没有躲避,他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捏住长剑。可这规则之意不容人亵渎,岂能让男子如意? 它继续向前。 男子脸色一冷,松开双指,一手捏住已经磨损了大半的长剑,用力一抓。 长剑与它所携带的规则一起,被抓成了粉碎。 姬若离的神情还是那副认真的样子,她紧紧地盯着男子的眼睛,想看出些什么,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就跟她看季沧海一样。 年轻男子也看着她,一种莫名的厌恶感从心底冒出。他再看向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世界,却发现一点都找不到家的感觉。 只有浓浓的厌恶感。 最后他看到了季沧海,看到了那熟悉的眉宇和五官,还有那双讨厌的眼睛。 他彻底对这个世界无爱了。 姬若离的手边忽然出现了另一柄长剑,以及接下来的很多柄长剑。卷蛟很识趣地回到了她的背后,老老实实地当一个背包。 浑圆太极先天剑阵,出自古道德宗的护宗阵法,却被姬若离这么一个不过金丹期的修士随手使了出来。 别墅区里也忽然有三个不同的人站了起来。他们都有同样的特征,那就是双眼的瞳孔不再有颜色,取而代之是虚空的黑暗。 他们的衣饰和发色也随之转变,手边多出了那么一件兵器。 一个人拿的是支墨水永远不干的毛笔。 一个人拿的是一轮缓慢却自然的转轮。 一个人拿着一根黑白两色的铃铛棍子。 他们的双眼都透过了墙壁,盯住了放出黑色陀螺的年轻男子。 就像盯住了最美味的猎物。 第122章 大混战 黑色仪轨从这位年轻男子的身上逐渐冒出来,互相连接,逐渐形成一袭玄色的道袍。穿着道袍,年轻男子的气质一下子就改变了。 那种潜藏在冰霜底下的火焰,终于露出端倪。 “又是你。”他嘴皮子没动,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这句话是对季沧海说的。 季沧海终于回过神来,看向那位像是忽然换了个人的年轻人。那从身上冒出的黑色仪轨,那从骨子里渗出的傲慢之意。 就是那位,在地府中遇见的道人。 一道黑炎从季沧海身侧突兀地出现,火舌喷吐之间,几乎要将季沧海整个人化成灰烬。 “真是没礼貌。”一道清脆悦耳的铃铛声从季沧海的耳畔响起,荡出一阵阵波纹,把那片火舌的空气挤开。 连带着火焰一起。 一位看起来就像地中海大叔一样的人就在季沧海的身旁站定,手上拿着根棍子,黑白两色,还系着两颗铃铛。 他或许原来真的只是一个地中海的大叔,但是现在,他体内的灵魂已经悄然更换。 另外那两位手持转轮与墨笔的人也一样,也许原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游客,但现在…… 铺天盖地一般的压力,一波接一波地碾压着道人,直欲将他连换气的机会都剥夺。 “你们,连同这个世界,我都不喜欢。”携带着所谓鸿宇精的道人在这滚滚的压力之中,非但没有弯下他的腰,反而把腰杆变得更加挺拔。 “不喜欢这个世界,那么这个世界也不欢迎你。”姬若离身周的长剑一柄接一柄地出现,将她的身影都挡在了长剑后面:“同理,你身后那个世界,也不会喜欢你。” 道人的身后,一个漩涡若隐若现。 “你既没有融入那个世界,又抛弃了这个世界的身份,”手持转轮的男子将它丢到空中,缓慢地旋转着,向下压盖:“那你现在就是个弃儿了。” “弃儿吗?”道人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跟五十年前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又看了看这片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天地,最后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那黑洞洞的漩涡。 “原来就是个弃儿啊。”他喃呢道。 “被抛弃的人,是没资格在世界里生存的。”手持墨笔的那位男子轻甩手腕,在天空中勾勒出一个“葬”字。 “不过,你如果仅仅是想要葬在这里,我可以给你留一块墓地。” “房价可很紧凑啊。”姬若离踏前一步:“现在的人,生也生不起,活也活不下,连死都死不了啊。” “您的意思是……”站在季沧海身旁的男子对姬若离有种隐隐的尊敬。 “我们没钱给他买墓地,”姬若离的声音从层层叠叠的长剑后传来,却带有之前根本没有的冷冽:“因为这个世界的席位是不知道多少年多少人争取来的,不是他一个连地仙都不到的小道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去!”姬若离伸手一推,这多得几乎数不清的长剑就像先前的一柄长剑一样,向前推进,厚重得就像一面青色的城墙。 不过这城墙的砖瓦,足以将元婴期的护体真元戳成漏气的皮球罢了。 转轮上的阵文一点一点地亮起,然后整个近似圆形的别墅区内,也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呼应。地府的“地”字,不是白写的,整个地壳深处,一阵律动流出,上下一合。 整个别墅区都开始摇动起来,还真不知道接下来它们还要经受些什么破坏。 三位不能以常理度之的强者,齐齐向道人使出了自己的全力一击,哪怕面前是一位虚空境甚至渡劫境的强者,也不免粉身碎骨神魂破碎的凄惨下场。 因为这几个人的身份,随便挑一个说出来,也是让人间抖三抖的恐怖角色。 可道人的眼中只有遗憾,没有恐惧。“原来是我想错了。”道人微微仰头看了一眼即将到达的各种攻击,声音微微有些懊恼。 “可是我既然走出了这条路,就没有走不通的说法。”道人的声音从小变大,逐渐有力起来。 “既然这个世界能有如今的身份地位,那么我也可以做到。”他抬了抬手,就是无数黑暗被释放出来。 只有恒星才能不停地释放着光芒而不需要补给,哪怕道人的境界已经摸到甚至打穿了那道门槛,他也不能无条件地释放着力量。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神却越来越明亮。 转轮的天与地都完成了共鸣,开始向下旋转。天与地的律动从和谐的自然,忽然就转化成了一个双面的磨盘,要将处于其间的道人给碾压成齑粉。 这半年的追杀,转轮王第一次用出完整的冥轮天象,一出手,就是化天地为磨盘的霸道战法。 黑暗也抵不过这片天地的压力,都说杞人忧天,可当天地同力的那一刻,又有谁能面不改色? 一个“葬”字不带半点烟火气地浮现在道人的额头上,给他整个人都带来一种浓浓的暮气。墨笔是判官笔,持笔人是范无救,大笔一挥便是一生一世。 那好似一道城墙般的剑阵最后到来。它没有天地同力的那种压力,也没有生死之间的那种血腥,有的只是一种道理。 是的,这组剑阵,名字就叫“道理”。 这是她姬若离前世今生都在遵守的道理,更是这个天地承认的一道。 这才是一个正统的修道人,真正的力量所在。 被天与地同时压迫的道人腰板依旧挺直,身上的肌肉却纷纷紧绷起来,好似力士与人搏斗的至暗时刻。黑暗被破碎,被碾压,被那诡异的生死道则化去,却始终不肯低头,仍然是飞蛾扑火一般扑向那三道象征着世界的力量。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站在季沧海身旁的持棍男子摇了摇头,对道人的行为下了定义。 可季沧海的心底却忽然对他产生了一种同情,无端端的,他觉得那位背负着黑暗的道人很可怜。 就像没有妈妈的孩子。 无尽的能量潮汐在这个天地的角落聚集过来。对付一个背叛者,这新晋的天道,毫不犹豫地把力量交给了代表它意志的姬若离。 一柄青色长剑就已经可以完全破碎一道仪轨,那么这千千万万把飞剑,对付起道人来,简直是屠杀。 道人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他体内的力量确实已经油尽灯枯。足足半年,他在转轮王,黑白无常两人的追杀下,连一口喘气的时间都没有,更不用说利用鸿宇精汲取地府的灵力缓冲。 这半年没有得到地府力量的鸿宇精,与地府的联系,逐渐也就断去了联系,今日他纵身一跳,跳入自己在人间准备好的躯体,不是预谋好的。 而是不得不为之。 可他没想到,这个人间的躯体,已经彻底脱离了自己当年的掌控,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群人动了手脚。 现在,他只剩下一口气,就是那纵腾九万里的一口气,将他支撑到现在。 黑暗逐渐变薄,那些锋利的长剑甚至已经插穿了他的身体,流出不知道应该用什么颜色去形容的血液。 鸿宇精现在没有和任何一个世界订立联系,对他来说就是块无用的宝石。 一条极细的裂口在他身后冒出,无声无息。所有人都没发现这个漏洞,因为它出现的位置实在是巧妙无匹。 那个黑黝黝的漩涡边沿,与现实世界相连的边沿,出现了一道裂口。 道人身体一震,全力以赴。 那些血液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勉强抵住那些长剑一瞬。 姬若离一皱眉,手掌向前一推。 青色长剑组成的城墙没入道人的身体,不留一丝痕迹。 他被抹去了。 第123章 槐树下,起清秋 季沧海怔怔地站在原地,好像对这场时间虽短,形势却凶险无比的战斗无动于衷。 那手持黑白长棍的地中海男子,轻轻摇了摇铃铛,好像是在为这个走错了路的道人献上挽歌。虽然遭受到世界规则的限制,他们无论是在阳间还是阴间,都难以使出超出渡劫期的力量,但是对于这种敢于挑战世界规则的人,也不能说毫无敬意。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与世界为敌的勇气。 姬若离释放的“道理”剑阵随风消散,在虚空中留下一道道留影,青莹莹的就像从树上飘下的叶子。 当然,季沧海也不知道有哪种树叶长的像长剑的。 姬若离打完这场并不算艰难的战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的表情有些烦躁,有些无聊,但最多的还是放空。 她挥了挥手,那三位男子身上的异状瞬间就消失无踪,然后被轻轻地托起,送回他们原来该在的地方。 季沧海走到她身边,一屁股坐下,也不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肩并肩地看着即将落到武夷山脉里面去的太阳,直到季沧海觉得脖子有些酸。 “你到底是谁?”姬若离忽然转头,盯住季沧海的眼睛。她本应是这个人间这个时代最强大的人物之一,但是面对季沧海那双蕴含了在她看来并非什么恐怖的劫雷,她什么也看不穿。 没人会对一个完全搞不懂的存在不抱有戒心,包括根本看不清深浅的姬若离。 “他好可怜啊。”季沧海下意识的说出自己心底所想的东西。 姬若离嗤之以鼻:“那还不是他自找的?明明有个属于自己的家,却偏偏要想着别的世界,要是放在以前,哪会让他成长到这个地步?” “没谁会主动离开家的吧。”季沧海今天吸收了太多的经验和记忆,神情还有些恍惚:“那不是离家出走吗?” “离家出走的人还少了?”姬若离这一年多半呆在沪上,看多了叛逆少年离家出走翻盘父母的戏码:“什么理由不能让他们出走?家里给的钱不够,家里的饭不够好吃,甚至是妈妈长的不够漂亮?” “想走的人,我们这个家从来都不会挽留。”姬若离低头捏起一根青草杆子,叼在嘴里,颇有种大姐大的感觉。 “反正我们不缺人。” “那你还去杀他?”季沧海体内的虚丹开始摇动,不知不觉间已经突破了三重天的界限,身体里的血液开始加速循环,逐渐冲过十二重楼,一点点地冲到心脉里去。 蜕凡三重天,一般的修士到了这个关卡,基本就没有再上一步的可能了。这三重天的修为就是把普通修士的任督二脉彻底地接通,无论是从物质上还是精神上。 这已经是一个完整的循环,再想打破它重新建立循环就是一个痛苦而凶险的过程。感受着经脉里像是夏季满水时江河的真元流,他轻呼了一口气。 可这个动作落到姬若离眼里,却有种无视感。 “杀他,那自然是因为他威胁到我们这个世界了。”她的声音有些低沉:“他拿着的那种东西,有着偷天换日的力量,不杀了他,这个世界本来就已经坏坏的本源就更建难以维系。” “我听不懂啊。”季沧海说:“但你也一定有你的道理,毕竟你身份不一般嘛。” “是啊,所以我活得挺不痛快的。”她嚼着那根青草杆子,丝毫不在乎有没有泥土沾染在上面。 季沧海看了她一眼。 “怎么,觉得我好看?”姬若离伸出手指勾着季沧海的下巴:“你还真是挺大胆的。” “喂喂喂,”季沧海看着姬若离再次凑近的脸:“说说就好了啊,别动手啊!” “很慌张嘛。”姬若离的嘴角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你的心跳加快了哦。” “我说,那个是晋级才加快的啊,”季沧海向后挪头,却始终离不开那根纤纤玉指:“你那么厉害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就是因为我厉害,我才能看出来啊!”姬若离嘴角还叼着那青草杆子,红唇与青草相衬,更是性感:“你敢说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 远处,一只黑漆漆的小鸟站在树上,眼珠子滴溜溜转。 “这年头,怎么女子这般自觉了?” …… 大院里,一栋栋的楼房彼此掩映,斑驳的树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摇曳,使整个大院有种古朴而宁静的氛围。 一个老者坐在树下,扑着扇子,拿起放大镜,一点点看着今天报纸上的国际新闻,眉眼间慈祥之色尽显。 “小余都动手了?”他自言自语道。 “是的,估计是修真界内部的动荡,不过所幸目前人员伤亡已经被控制住了,那位罪魁祸首也已被斩杀。” 老者点了点头,示意那位站在他身前的军装青年退下,继续一字一字地看着报纸。 夕阳只剩一缕余晖之时,老者终于将今天的晚报看完,满意地合上报纸,从身旁的桌子上拿起一杯茶,轻抿一口。 茶有点凉,黄昏时的风也有些微寒。火烧云在天边燃烧,好像天宫上落下的霓裳一般,却没办法温暖老人从骨子里隐约察觉到的秋寒。 老人这辈子就没离开过京城,从小时候战乱时期,到现在约莫八十年,一步也没离开过,也不想离开,只是这些年来,想着京城的刺骨秋风,还是有些希冀南方的暖冬。 “爷爷。”一个小女孩脆生生的声音把他从想象中的椰林阳光中拉出来:“妈妈喊你回去吃饭呢,说再不回去饭就凉了。” “好好好,你先回去,爷爷就到。”老人把报纸夹到腋下,从那张老槐树下的躺椅上站起来,揉了揉有些劳累的老腰。 “爷爷赶快了。”小女孩显然没有相信爷爷的说辞:“每次叫你,你都拖拖拉拉地,就来都要就个半小时。” “爷爷有工作要做嘛。”老人的话语总是那么的慢条斯理。 “切,不就是和那些兵哥哥说点事嘛,至于那么着急吗?”小女孩嘟起嘴,显然不开心。 “你妈妈不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总是让你提前来吗。”老人摸了摸孙女的头发,不像她那些坏坏的男同学一样把她的头发揉成鸡窝,反而还帮她理顺一些不羁的刺发。 她记得自己曾经问过爷爷,为什么他眼睛看不清了还能帮自己梳头呢? 爷爷当时说,有些东西不是用眼睛去看的。 就像他现在看着门外,立刻就进来两个兵哥哥一样。 老人轻轻把孙女推开,示意她先回家等着,然后把那两位兵哥哥请进槐树旁的房子里,分宾主坐定。 “慕容先生,”其中一位兵哥哥喝了口春茶,开口道:“是不是已经看出些什么了?”他的脸很干净,表情却天生有些欠揍地感觉。 正是之前一直跟在流叔身旁的黄土。 “看到什么?”这位姓慕容的老人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黄土:“若不是那位袁先生看出什么,会把你重新踢回这里。” 黄土笑了笑,显然与慕容老人是旧识,笑的相当猥琐。 “大体上的东西,老袁肯定看到了,我只是补充点细节。”慕容老人拿出一只小小的玉坠,递给黄土。 “只能老袁看,他看完之后跟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慕容老人笑着说:“懂了吗?” “是!”两位兵哥哥都站起来,齐齐对老人敬礼。 整个国家高层,知道老人在干什么的,只有不过一掌之数。 但知道他的人,都恨不得派出一支机械化师来护卫他。 所以他一辈子都没踏出京城,他的后人也没有。 虽说他看得比整个天下都遥远。 第124章 沧海一粟 飞机稳稳地停在跑道上,打开了扶梯,供给所有飞机上的乘客离开。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一个背着旅行包,像是年轻驴友的少年像是混进大海里的一滴水,一点也不起眼。 他微微眯起眼睛,看了看酷烈如火的太阳,身子微微在人群里游弋几下,躲开那些汗涟涟的身子,不让他们的汗水浸湿自己的白衬衫。 本来就没带几件衣服,现在湿了,剩下那几件怕也是不大够用。季沧海如是想。 “你不是还有真元成衣嘛。”一只黑漆漆的小鸟站在他的肩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却没有一个人发觉异状。 “总感觉那不是衣服。”季沧海的表情有些古怪:“更像是披在身上的一层塑料薄膜。” “随你怎么想咯。”金乌从季沧海的左肩上飞到右肩,两只小爪子抓紧季沧海的肩膀,双眼闭起,开始睡觉。 此时,距离告别姬若离,只有十六个小时。 琼州岛是华夏的最南的省份,这里的椰林和沙滩,总是成为北地人在寒意卷席大地时的念想。不过,像季沧海这种从小就生活在沿海小城的少年,对大海和椰林,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向往。 反正都是从小看到大的东西,没什么好稀罕的。 琼州岛的地形,在高中的地理课本里也说的清清楚楚。中间高,四周低的地形代表着他的中心有一座高耸的山脉。 五指山。 “前辈啊,”季沧海背着包走在路上,顶着阳光,侧头问金乌:“我们这次进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用?” “那里有个老王八留下来的一点东西。”金乌用嘴巴和爪子梳理着自己黑不溜秋的羽毛:“反正那老王八现在也不在了,你继承他的遗产,也不算什么。” “前辈您说的那位,也是白云宗的前辈?”从金乌随意的语气中,季沧海听出了些许不同的意味。 “是啊,”金乌说:“有好些年都没见过他了。” “不知道他现在在上面过的好不好。” “那位前辈成仙了?”季沧海第一次听到除了季采云之外的同门成仙者。 “是啊。”金乌兴致缺缺:“不过他那东西挺难拿的,当初季采云还在的时候也没成功,不然也没不会留给你。” 季沧海看着路边一望无际的菠萝田,仿佛嗅到了浓郁而香甜的菠萝味。 “小伙子,小伙子?”路旁一间小屋里,一个稍显苍老的声音响起:“这么热的天气,我们这些农民都回家了,你个小伙子怎么还顶这么烈的日头?” 季沧海看了看四周,确定老人家是在叫自己,也就走向小屋:“我这不是来这边旅游吗?不想去做那些野鸡车,只能自己在路上走咯。” “快进来休息休息吧。”老人家转身示意季沧海进屋,并给他腾出了一张椅子。 季沧海走进这间不怎么宽阔的小屋,顺老人的意思坐下,看着老人拿着抹布左擦右擦,想让季沧海留下个好印象。老人家不是季沧海这种寒暑不侵的修行者,在这种天气,即使是微微活动一下,也是汗流浃背。 “老人家,老人家,”季沧海叫住了老人,从他手上麻利地接过抹布,上上下下地擦拭起这间小小的屋子。季沧海本就是面馆里打杂的,对于这些稍显枯燥的工作,可以说是相当擅长。 看着季沧海麻利的身手,老人家也不强争,只是呵呵地笑着,走进厨房里准备点凉粉草,准备给季沧海下下火。 五分钟后。 季沧海端着这碗被井水浸得凉飕飕的凉粉草,愉快地喝起来:“谢了,老人家。” 老人微笑地看着季沧海,就像看着自家的子侄一般:“谢什么谢,你冒着这么热的天气帮我打扫卫生,我才应该谢你呢。”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季沧海摆了摆手:“老人家你是在这里看菠萝的吗?” “是啊,”老人家抬头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菠萝田,就像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出的孩子:“我这是被人雇来看守菠萝田的,一年到头没几个钱,就是包吃包住。” “哦哦。”季沧海大口一吞,咕噜噜地喝掉剩下的凉粉:“那还真是挺清苦的。” “早习惯了。”老人笑着,露出一口已经残缺的黄板牙:“以前我刚来这边的时候,比现在苦得多呢,还不是咬牙坚持过来了?” “也对。”季沧海其实进来这间屋子也不仅仅是为了与老人闲聊,他手指轻轻一并,一道小小的精神之火从指间落下。 正如一朵落花入流水。 季沧海的抹布擦过,让这个小屋的墙壁与家具变得干干净净,而那朵小小的精神之火就让整个小屋的阳气一下子炽盛起来。 很显然,这位老人家是当年第一批支援琼崖建设的老人,给整个华夏献出了自己的青春与热血,现在被人请到这个小屋里看菠萝,其实不仅仅是守贼。 这是一种风水学意义上的守宫人。偌大一片菠萝田之中,除了这条横穿的公路,就只剩下这间小小的屋子。 这就是天地之间,唯此一粟的聚气之法。琼州岛是古代的蛮夷荒苦之地,尤以热气与湿毒着称,而在这片菠萝田的平原地区上,这种热毒与湿毒就更加浓郁。老人家是大陆方面的支援者,根子并不在这片土地上,年轻时能凭着身体熬过去,但是到这把年纪,再这样苦熬,绝对会出问题。 季沧海这一手精神之火,正是把这种天地之中冥冥之间的聚气之法破去,想要再聚集起来至少要十年时间。 这十年里,老人家绝不会再受湿热之苦,算是季沧海对老人一碗凉粉和一份善心的回报。 随后,季沧海背起行囊,迎着琼州岛特有的充裕阳光,继续前进的步伐。 老人在他身后挥着手,以示告别。 当季沧海的身影消失在公路的尽头之后,老人打了个哈欠:“又该去看那些菠萝了。” 他丝毫没想起来,那只盛着凉粉草的豁口碗还在桌上。 也记不得刚刚来过的少年。 …… 天坛公园里,一个跟这位老人长得七八分相似的唐装老者坐在长椅上,把玩着手上的玉佩。 “慕容啊慕容,你这辈子最擅长的,果然还是这种查漏补缺的工作。”老者轻轻一抖,把玉佩送进袋子里。 “要不是你,我还真不一定看得清这个一直游弋在边沿的变数。” 老人嘿嘿笑道。 第125章 祖树 一个很大的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树。这棵树长在院子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硕大的树冠足足遮蔽了数百平方,有四五层楼高,给这里所有的人们都带来了清凉。 树下,是一栋庙宇,被野蛮生长的树根包在里边,更像是个树洞。庙宇是何家的祖庙,常年有香烛的烟火萦绕,今日也不例外,甚至更加浓郁。 不为什么,只因为今天是何氏家族的祭祖之日,在这一天,只要有能力,无论有多远,何氏家族的族人都会赶回来,在这片家族的祖地上拜祭祖先,交流感情。 四百年前,何氏家族的先祖从大陆渡海而来,据说是为了追寻观音菩萨的步伐,一直从大陆追到了这里。 都说南海紫竹林,观世音于此,但是琼州岛开发了那么多年,愣是没人发现这座紫竹林在哪,但包括何家先祖在内的所有人,都相信观世音菩萨确实在这南海的孤岛上留下过遗迹。 于是他们就落地生根,在此地繁衍生息,子孙又散布到各地,逐渐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家族。或许是由于心诚,又或者是天高皇帝远何氏家族在近代这无数次斗争之中都没有受到什么大的损伤,直到今日。 这棵古树出现了黄叶。 从何家先祖渡海落地生根开始,这棵树就一直长青,无论是地震还是台风,天灾人祸无数次,就连雷霆都来凑过热闹,却仍然苍劲有力地站在这里。 可今天,已经成为琼州岛十大隐性富豪的何家家主何悟望着微微泛黄的树叶,心中不知为何泛起一种心悸的感觉。 不只是他,所有回来祭祖的何家人,无论男女老幼,都在看到那棵夏季黄叶的老树时,揪起了心。这棵古树与何家这几百年来的命运如出一辙,每当古树遭劫,何家也会受到牵连,卷入各种各样的风波之中。 可以说,老树挺过来了,何家就能挺过来。 “齐先生,”何悟在将各位族人送回客房之后,与一位老人家并肩站在一起,看着这棵树。晚风吹拂下,这些泛黄的树叶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听得何悟一阵发慌:“你看我族的古树,究竟有出了些什么问题?” 那被称为齐先生的男人已经很老了,他抚着花白的胡须,摇晃着脑袋,看着这棵遮天蔽日的大树:“要说何悟你家里这棵树,其实是先天异种,我也认不出这到底是什么树。但是物美至极天必妒之,这棵树与你家的气数牵牵连连,这次恐怕他是遇上大问题了。” 何悟别的听不懂,但他知道齐先生是他爷爷辈的人物,是他爷爷最好的朋友,更是远近闻名的命理大师。从他小时候开始,齐先生就在帮着何家设计宅院,安排各种红白事宜,可以说得上是他何家最信任的人。 “齐爷爷。”何悟虽然在商海沉浮多年,但是听到气数两字,还是心中打抖:“您神通广大,又是我爷爷最好的朋友,您一定有办法的对吗?” 听着何悟在他面前的真情流露,齐久冲叹了口气:“很难。其实这棵大树出了问题,很大的还是你何家内部的问题。” “我们家族内部?”何悟开始思考起整个家族中的事情,还真的回想起几件不怎么愉快的事情。何家家大业大,有些人便凭峙家族的威势,在外作威作福,就何悟这位大家长所知的,便有许多。 更何况,虽说他不喜这些事情,但念在同族的情分上,很多都是他亲手摆平的。 “齐爷爷,”何悟几乎就要给齐久冲跪下:“万望齐爷爷救救祖树!” “若单只是你家族内部那些腌臜事,以你祖上积的福分,还没那么容易把这棵树弄倒。”齐久冲跟何悟说:“但是恐怕此树横立天地间四百年,庇佑你家一方,早已遭受无数外邪侵体,现在可能只是厚积薄发,病来山倒。” 何悟也不是不学无术之人,对这些风水堪舆,命理阴阳之术,他也有所涉猎,先前隐隐约约地猜测竟然成真,不禁令他心里一紧。 “现在,我也没有办法。”齐久冲也很无奈,自己与何家也早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纠缠不清,可他毕竟不是神仙中人,连修行都只是刚刚入门,延年益寿而已。 “这可,怎么办才好?”何悟伸手拨掉夏夜里落在他头顶上的枯黄叶子,有些颓然地坐在庙宇外边。 …… 更多的何氏家族没有何悟这种直系成员的感应强烈,只是心念微动,也就算过去了。这一年都难得一见的家族盛会,在不那么炎热的夏夜,才算是真正的开始。 那些各家各户带来的小朋友们,开始选孩子王,玩着猫捉老鼠这种不知流传了多少年的古老游戏,互相追逐之间,嬉戏不断;稍长一些的少年少女们,则挥舞着手上的小网兜,捕捉着夏夜的流萤;而大人们则三三两两与相熟之人坐在一起,一边看着那些玩得有些过火的小屁孩,一边聊着家长里短。 好一幅夏夜族会图。 不过,正如在阳光下必有阴影,热闹的地方也少不了孤独的人。何唯文与这些家族中人实在是没什么共同语言,除了小时候跟着父亲回过这边一次的经历,他对这里就是一无所知。更何况,那时候还有个弟弟相陪,不像今天这样孤单寂寞。 想到弟弟,他不禁想起了那个阿姨家的孩子,那个看起来特别乖,但其实内心深处充满了自由精神的表弟。 他现在在哪呢?很久没见了吧。何唯文少见的不去想自己那几乎一周一换的女朋友,而是挂念起不知何处的季沧海。 也许,在人孤独的时候,下意识想起的,都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吧。 …… 告别了那一望无际的菠萝田,季沧海用脚步丈量着华夏的第二大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儒家讲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万里路之重,犹在万卷书之上。季沧海的修道年龄尚短,在积累上本就不如那些修炼了几十上百年的老东西,只能用这种笨办法去积累自己的底蕴。 他走的不快,就是普通人的速度,但随着脚下的鞋底越磨越薄,心底的那层感悟就越发浑厚。 他已经不眠不休地走了两天两夜,看过了两次太阳的升落,月轮的起伏。 所以他要在这五指山脉的山脚下休息一晚。 琼州岛是华夏着名的旅游胜地,季沧海根本不担心有没有住店,只是担心会不会被痛宰一笔。毕竟自己是个外地人,还是独身一人,被叫高个一百两百的自己也只得吃哑巴亏。 总不能真元一放,把桌子掀了吧。季沧海想想就觉得好笑,他又不是乌鸦哥,不做这种事。 走到村口的小店,他正想问问这里旅店究竟在哪,却见到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位“御女无数”的表哥,他舅舅的儿子。 何唯文。 第126章 重生 何唯文“咔吧”一下咬开啤酒瓶的盖子,往嘴里一口灌下,刚从冰箱里取出的冰冷啤酒一下灌进食道里,比什么都过瘾。 “你这样子,又会胃痛的。”一个有些无奈的声音从何唯文耳边响起,吓得他一下连酒瓶都拿不稳,手腕一抖,才刚喝了一口的啤酒就飞上天空。 一只手从他耳旁穿过,一下子接住了那被水珠打湿的酒瓶。 何唯文回过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季沧海!” …… “所以你这两年就是这么过来的?”何唯文听了季沧海真真假假的述说,对季沧海竖起了个大大的拇指:“真是精彩的人生啊!” “能有你精彩?”季沧海翻了个白眼,从桌旁拿起白开水灌了一口:“周周换女友,红颜满地走,谁能有你精彩?” “再这样下去,怕是你过个三五年腰都直不起来了!” 何唯文可不跟季沧海一样,他买回一扎冰啤,咕嘟嘟地灌进嘴里,就是图个舒爽:“我可是走心的,从来不走肾的啊,你可别污蔑好人。” “那些女孩啊,都是爱上我的才高八斗,剑眉星目,才跟我在一起的,我从来都没做什么坏事的啊!” 季沧海神识一探,微微扫了扫何唯文的身子,确定他只是因为熬夜和喝酒使得身体微微亏损,不是精华外泄过多的颓废,才放下心来:“你这样一周一换,不会让那些女孩黯然神伤?多积点德啊。” 何唯文眉毛一挑:“这种事情本就是你情我愿,我又没逼她们,怎么能这样说。” 季沧海摆了摆手,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行吧行吧,你总是有道理。” 何唯文也没死缠烂打,显然心里有点数:“那这次呢?你为什么来琼州?又是你那老爹想跟你阿姨过二人世界,把你赶出来了?” “哈哈,哈哈,差不多。”季沧海打着哈哈:“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在这,你不是一天都离不开你那些小女朋友的吗?” “谁让我弟不在家,老爸又没空。”何唯文摊开手:“只能我来咯。” “这是你老家?”季沧海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妈妈究竟来自哪里,老爹也从没提过。 “是啊,不过我们家早就已经搬到g省生活,只是偶尔回来参加族会,”何唯文叹了口气:“老弟又被我爸逼到军队里去了,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也对,”季沧海想了想就知道为什么何唯文得跑到村口喝闷酒,还不是因为这里连个熟人都没有:“出去逛逛算了,也算是帮你熟悉熟悉这边的环境,以后你接过你爸的担子,肯定还得来这里。” 何唯文提起酒瓶,他也早不想在这里干坐着了,跟个熟人走走还是挺不错的。 何家是琼州岛历史悠久的大家族,各种手段之下,这个家族的庄园也是相当宽阔,以家族祖庙为核心,呈放射状蔓延到整个村子。 “这里最好看的地方,应该就是庄子中心那棵被树木包围的祖庙了,”何唯文相当话痨,一路像个导游一样给季沧海哔哔个不停:“我带你去看看,别靠太近就没人会说什么。” 季沧海就像个不懂事的小孩一样给何唯文带着走,一如当年兄弟三人共创鬼屋之时,又或者更早的时候,三人一起野外探险。 檐角交错之后,终于露出一丝树荫。 季沧海看到了那棵树,以及天眼之下它内部的一道道把年轮都剖得细碎细碎的裂痕。 触目惊心。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何唯文看着“呆若木鸡”的季沧海,挺奇怪的,把他摇了几下,一点反应都没有。 随后,一股柔和但不容抗拒的力量从季沧海的身体里延伸出来,轻轻附在何唯文身上,将他向后推出去。 他看见季沧海的衣角违反重力地浮起,然后一步踏出。 然后他就被那股力量丢到了原来的房间里,沉沉地睡着了。 …… 精神的世界里感觉不到夜风,即使是这棵老得已经连年轮都出现裂痕的老树之灵,也不会觉得今天的夜风格外的凉爽。四百年的风风雨雨,电闪雷鸣在他的生命之轮上留下过太多的痕迹,在这天道轮回的一年里几乎全然释放出来。 直到一盏孤灯,不,一团火焰重新唤醒沉沉欲睡的他。 这团悠悠飘荡的火焰穿透了他四百年来连雷霆都无法击断的树干,一直来到树心,“看”着他濒临破碎的真灵。 “有点惨啊。”季沧海探进来的那一缕灵魂之火看到这场面,要是能呼吸,绝对倒吸一口冷气:“这居然还能活下去?” “活不久了。”看着这团火焰,祖树真灵出奇地没兴起厌恶之心:“你是何家人吧,没想到何明溪的后人居然还有能修行的。” “额,我母亲是何家的。”季沧海微微一动,勉强化出人身,只是五官稍显稚气,就像孩子一样。 “那也算是了。”祖树之灵淡淡地说:“你是被请过来救治我的?” “额,虽然说出来有点奇怪,但我其实是路过。”季沧海挠了挠头。 真灵沉默了一下:“你身上有种熟悉的味道,就像当初把我种下的那个女人一样。” 季沧海不知道他说的女人是谁,他只是感觉到这棵数百年树龄的老树快要过世了,能孕育出真灵的树必定不是凡物,才过来打算看看有没有什么遗物可以继承,顺便帮他带点遗愿啥的。 可这树分明已经在数百年的时间尘埃中被摧残得不成样子,现在只靠树木本身积攒的营养所消耗,根本做不到吸收天地元气了。 而且,隐隐约约地,季沧海有种感觉,这棵树和何家的气数,跟他也有冥冥之间的联系,即使是轻微的联系,可也是一根因果线。 仙人讲究断因果,从心而动,如果季沧海见到了这棵树却没处理好,对他日后的修行或许会有那么一点半点的影响。 有时候,一点半点就是永远跨不过的鸿沟。 “如果我在您这里布下一道聚灵符阵,您能不能渡过去?”季沧海试探着问。 “至多再多苟延残喘半年,也是油尽灯枯的下场。”真灵似乎早已做好了决定:“我会孕育出下一代的树种,你把它种下去,再吩咐何家十年内不要毁坏树苗,就可以了。” “这个,修行者不能在世俗之间现形,我世俗身份就是个普通人,没办法跟何家家主说上话啊。”季沧海有点无奈。 “无妨,我给他托个梦即可。”真灵早已想好后路:“你只需要帮我种下,再刻一个小型的聚灵阵即可。” 季沧海点了点头,默默退离。 真灵伸出一点点的可怜真元,捕捉着季沧海留下来的些许气息。 “真像。” 第127章 异国他乡的拳头 正如一部十多年后拍摄的纪录片对这里的描述一样,五指山脉,自古以来就是一个人类生命的禁区,除了边沿少数地带有人烟以外,谁敢进入到内部,就是一个死字。 何家算是在五指山脉的山脚下扎根多年的老势力,根深蒂固的同时也惹上过不少仇家。 例如何家出山口外那片平原上的楚家,跟何家就一直不大对付。 与何家一样,楚家同样也不是本地的家族,不过是祖先从陆上飘来,在此定居的移民。甚至连到来的理由,都一样是有神迹指引。 不过指引何家到来的是观世音菩萨,指引楚家到来的,却是一尊不知名的八臂神人。因为这个信仰的问题,何家与楚家一直不对付,结下了不少糊涂账,不过到了现代,这些信仰问题便一步步转变成了经济上的纠葛。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经济利益上的冲突,楚家更加厌憎与政府都搭上关系的何家。 “刘老先生,”一位中年胖子顶着油光闪亮的光头,小心翼翼地陪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家在自家的临水宅院上散着步:“您看,这次我们做的,您可还满意?” 面对这个中年胖子的曲意逢迎,这位刘老先生瞥了他一眼,顿时就让胖子汗如雨下:“那个,先生,如果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请您指正。” 看着胖子诚惶诚恐的认错,这位刘老先生忽然又眉开眼笑起来:“你们这次做的不错,不仅仅完成了组织里交给你们的任务,还给了我一个意外之喜。” “那是先生福运昌隆。”胖子连头上的汗水都不敢擦,似乎眼前这位瘦的能看见骨头,一张皮包着骨头的老先生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恐怖。 “那也要感谢楚家主你啊。”刘老先生总是这样皮笑肉不笑的,更显出他的高深莫测。 “不敢,不敢。”胖子低下头,等候着这位刘老先生的下一步指示。 只是他等得脖子都有些发酸之后,终于忍不住微微抬头。 刘老先生的身影早已鸿飞冥冥,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 何悟一早醒来,连一直重视的仪容都不曾打理,一下子就冲到那棵祖树下,面对祖先灵位,重重地叩了三个头。 当他抬起头时,那三根早已被家中轮值的小辈插好的香,就像被剧烈的火焰焚烧一般,迅速化作道道紫烟消散。 那棵遮蔽了何家足足四百年之久的古树,就在这一瞬齐齐落叶,被山间忽然猛烈起来的清风吹起,高高地飘到天上,又洋洋洒洒地落下。 好像何悟在北方旅行时所见的雪花一般。 也正是这个时候,一颗约莫两寸高的小果子在古树最高的那个枝头冒出来,以超越自然规律的速度迅速成熟。 一道肉眼难见的波纹从何家宅院外袭来,就在果实成熟的一瞬间,欲要将其摘下。 何悟刚刚抬起的头也被这股强大的力量给重新压下,结结实实地来了个五体投地。 一声闷哼从晚一步赶来的齐久冲口中吐出,随之而出的还有一口浓浓的鲜血。他毕竟是个读《易》有成的读书人,胸中正气一阵鼓荡,勉强没有像何悟一样倒地不起,却也因为死死地支撑而受到更重的伤害。 他双眼圆睁,青筋毕露,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这辈子该跪的人都跪了,即使是一命呜呼,也绝不想再跪下面对一个不知名的敌人。 何悟的头被死死地压在地上,鼻孔中也有鲜血流出。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祖树托梦给他时所说的那位家族后辈怎么还没出现? “你快出来啊!”几乎是咬着牙地,何悟双手撑地,想要摆脱这股束缚。 一股柔和的波动从古树最高的那根树枝上传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蔓延到这棵虽死而不倒的古树上下,稳定住了摇撼的何家庙宇。 “哪来的碍事之徒。”那个刚刚还在平原,现在已经到达山脚的刘老先生面无表情地说。 “墙倒众人推,鼓破众人锤。”一个好似从来都没有存在过的身影出现在那根最高的枝丫上,却没有把那根纤细得枝丫折断:“若是换在十年前,给你十个胆子,敢靠近这棵树十里之内?” “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说话。”刘老先生眼睛一眯,听到了宅院里传来的声音。如此年轻的声音,真是令人讨厌啊。他一边想,一边把脚踏在地上,把何家大院的门口踩出一个一丈宽,两尺深的陷坑。 季沧海也没想着一直坐在树上。下一刻他就站在齐久冲的身后,给老人受伤的身躯度入一道绵绵如蜜的真元,再拉起老人的手,轻轻一扭。 刘老先生那道垂垂老矣的身影突然像吹了气一般,变得年轻和强壮。一脚踩破地面,给他的身体带来了难以想象的推力。他连续撞破了三栋大房子的墙壁,直接以最短的路程到达季沧海眼前。 可季沧海比他快上一线。只是一瞬,齐久冲与季沧海便从完全相反的方向飞出,堪堪避过刘老先生的一拳。 这位原先皮包骨头,现在却状如金刚的老人看着飞掠至屋顶上的季沧海,悠悠吐出一句。 “有点道行。” 季沧海看着那被洞穿的何家大门,以及几栋穿了大洞粉砂飞扬的楼房,眼皮微微跳了跳。 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还没人醒来,那自然是季沧海的手笔,除了住在主间里的何悟和一夜未眠的齐久冲被季沧海主动屏蔽,其他的人都被一层淡的看不见的黑雾所迷住,根本没办法从梦中醒来。 “小子,你准备好了吗?”那位魔神般的老人用那双透露着残忍的眼睛看着季沧海:“如果你是何家人,那么你现在应该后悔一下,为什么会出生在这里。” “因为过一会,你可能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老人的口音不太标准,却不妨碍季沧海感受其间的杀意。 这个老人,似乎根本就不在乎人的死活。“腾”的一下,老人的右脚上忽然冒出无数青筋,就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整条小腿包在里面,然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发力方式往地上狠狠地踏下。 整个何家宅院就像地震了一般,连屋檐上栖息的燕巢,都被震得摇摇欲坠。 结果就是,老人的速度已经攀升到了某个极限,只是眨眼,就来到了季沧海面前,将手上的拳头“送”到了季沧海的胸口。 这个速度,已经跟上次在武夷山的交锋不差多少,甚至由于身边没有姬若离压阵,更恐怖几分。 季沧海只来得及举起了双臂交错放在胸前。 “咚”一声过后,季沧海整个人就像炮弹一般斜向下飞出,将何家宅院屋顶上做工精致的瓦片犁出一条毁灭性的伤痕,一直到他砸到地上。 在老人的拳头里,季沧海感受到一种与华夏修士常修的真元迥然不同的属性。 季沧海的心念被逼到了最快的速度,极速思考。这种力量,更像是当时在y省面对巫师时…… 一个黑漆漆的脚板已经来到了季沧海的身前。 狠狠踩下。 第128章 归元龙拳 一道长长的沟槽在山道上被铲了出来,没有铲子,只有一个躺在地上、衣衫破碎的少年,和一个缓缓走来的老人。 此时的刘老先生,只穿着一条类似古代的下裳,上身赤裸,露出精壮而有力的肌肉,随着汗水在清晨的阳光里熠熠生辉。 季沧海仿佛一条死狗一般躺在地上,两眼望天。 “快不行了吧。”老人自顾自地说:“一个蜕凡境的小家伙,挨了老夫一拳一腿,现在还有气,真是令人惊讶。” 季沧海没工夫,也没力气去理他。他的胸口被老人两次击中十二重楼的位置,整个人离阎王爷就只剩一步,此时真元运转不畅,气血紊乱,还能醒着都是一种大幸,别提说话了。 “所以老夫跟你说过了,只有活着的人才能说话。”老人摇了摇头:“太多所谓年轻俊彦,都是死于话多。” “下辈子可要牢记这一点,别再说些没把握的话。”老人抬起脚,第三次踩下。 依旧是季沧海的胸口,依旧是那已经遭受重创的十二重楼。 可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老人的脚迟迟没有踏到实处,反而被一层软软的东西阻住去路, 季沧海一点一点地坐起来,顶开老人力敌千军的一脚,然后坐在地上,仰头向天,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这口气吸得很快,很迅疾,但是吸入的量却足足将季沧海的胸口撑得鼓了起来。 老人被季沧海顶得后退了两步,一时间却没有再度进攻。 一种只属于金丹强者的异象出现在季沧海身上。那肉眼不可见的天地元气正如洗车店里的高压水枪一般,从季沧海的头上冲下,一下将他整个人灌得通通透透。 “金丹境?”老人虽有疑惑,但是脚步却丝毫不退:“就这濒死的身躯,突破了又有何用?” 季沧海的双脚逐渐离地,一直悬浮到三寸高低,双眼睁开,好像有电光在闪。 连续的一拳两脚,就像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攻城锤,往季沧海经脉上已经定死的循环上,硬生生开出了一个缺口。而季沧海乘胜追击,以那团业力之火从天地间引来元气,一下灌体,在身体里重新创造出一个新的循环。 老人就站在原地,既不去搭理季沧海的晋升,也不去阻断天地间的元气,就这么饶有兴味地看着季沧海身前那道小小的深红色火焰。 “这东西不错,”看着逐渐缩小的火焰,老人的眼睛又眯了起来。不过显然,这次他的眯眼是欣喜的:“刚好可以拿来给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用用。” 季沧海的眼睛一开一合,逐渐把忽闪忽闪的雷光收回瞳孔深处。、 “准备好了?”老人虽然从头到尾都在告诫季沧海要少说话,可他说的话不知道比季沧海多多少。 “破。”简简单单的一句口令,老人的手臂就像古时马战的长枪一般捅出,在空气中擦出一团水雾。 那是音障云。 所以说,在季沧海的耳朵感知到声音之前,老人的拳头就已经到达了季沧海的面前,挟不世之威,欲毕其功于一记。 这种情况,季沧海没办法召唤天生与己相合的雷霆,也没办法抬手格挡。 但他的精神,要比老人的拳头更快,各加迅捷。随着他的神念探出,一直戴在他手上那只由淡金色沙子所构成的手镯就此散开,好像街边那些易碎的工艺品。 然后,在拳头到达季沧海的胸口之前,这片沙子几乎是在瞬间,就组成了一个古怪的结构,就像不懂事的儿童搭起的积木。 但就是这么个乱来的积木搭建,老人已经逼出音障云的拳头,却硬是不得再越雷池一步,被迫停在了离沙子还有一寸的地方。 这或许就是“不得寸进”?季沧海对着老人笑了一下。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停滞只是一瞬间,那股破坏性的力量绝不可能永生永世呆在那沙堡前一寸上。比眨眼还短的时间内,一声手雷爆炸的声响轰隆传出,两人身前的地面上,出现一个巨大无比的坑洞,和无数道蔓延的裂纹。 两人同时倒飞出百米之外,分别站定。 “半步金丹?”季沧海抹了抹嘴角渗出的鲜血,将那片沙子收回面前,如一面流沙盾牌,护住了季沧海的胸前。 老人的身份虽然未明,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修炼的功法类似于华夏修士的体修,只是更加诡异。“半步金丹?”他冷笑了一声:“我们可不像你们这群中原人,死活要弄出一颗结石丢在体内。” “我们是八臂天主坚实的拥护者,他赐予我们这个世界最顶尖的功法,让我们为他的归来铺平道路。” 季沧海嘴角抽了抽,看来这人还是个虔诚的教徒不成? “废话不多说了,你小子身上古怪的东西越多,等我拿回祭坛,奉献给天主的好东西就越多,天主的归来,就指日可待。”老人的脸上露出敬仰之色。 季沧海深吸一口气,暂时将身体那些破损的经脉用元气流代替:“就靠你了。” 那片沙子就像听到命令一样,在空中再次组合,凝成一条发着荧光的小龙,环绕在季沧海的身边。 “哈!”老人也深吸一口气,却不是季沧海一样的接天地之力。拳法中也有“哼哈”二气,老人这是借哼哈之音,再度聚集起足够的血气,缓解刚刚与季沧海对碰的伤害。 下一刻,老人的身形就出现在季沧海身旁。这一次他不再用那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自杀式打法,而是毫无烟火气地在地上一借力,就如人间轻功高手一般飘飞,颇有种踏雪无痕的意味。 季沧海站在原地,手指一动,将原本并拢的五指微分,食指稍稍上提。 那条围绕在季沧海身边的小龙就这么动了,它相对起老者拳头来说有些渺小的爪子毫不避退地拍了过去,轻轻交错而过。 这次两人的角力没有一丝外泄,老人的脚甚至没有因此激起地上的些许灰尘。可是其中的凶险,又如何能为外人道? 一击不中,老人没有远遁千里,而是把腰一扭,如鬼魅般转到季沧海的后方,一拳砸在季沧海的后心。 季沧海依旧没动,甚至连脑袋的姿势都没有摇动一下,只是左手尾指一翘。 小龙的动作就由季沧海的手势所控,龙头一摇,便又是双爪齐上,打在老人的指关节上,发出金铁交击声。 两人的动作都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视觉范畴。季沧海在原地站着还好,可老人几乎就跟地府里的阴魂差不多,前一刻拳头还在季沧海的太阳穴旁,下一刻就已经如地老鼠般从下三路挥出。 季沧海的手指也毫不逊色,老人是全身在动,他只需要微微动指,就能让那条小龙按他的心意行事。一时间季沧海的身边三尺就是黄黑两色的光影在闪动,看久了甚至分不出两种光芒的颜色,好似给季沧海增添了一抹神光。 不过十个呼吸,两人再度分开。 老人站在季沧海左前方三丈远近,如长鲸喷水一般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此气黑红两色,一呼便是常人三五个呼吸时间,神妙异常。 季沧海就这么看着他吸气,手指微微抽搐,一抖一抖的,好像那些帕金森病人一样。 那条小黄龙乖巧地围绕在他身边,没有趁着老者换气的时间冲上去突袭。 老人心下大叹,若是这年轻人趁着自己一气刚去,一气未生之时出手,自己绝对能凭着那生死一线的小神通将他杀死。 可这年轻人,还真沉得住气。 看着老人重新充盈起来的气机,季沧海的手指依旧颤抖。先前仅仅是十个呼吸,他的手指就已经做出了不知多少个精确的微操,即使他有着不下于蜕凡体修的体魄,也依旧不能保持手上的稳定。 毕竟是归元龙拳,即使用在手上,那也不是盖的。 “真不错。”老人的口音一如既往的不标准:“若你是我们天主的庇护者,那该多好?” 季沧海不吭声,迅速恢复着真元。正如在武夷城一样,他先前急速使用此地的天地元气,已经使得这边的天地元气暂时耗竭,打出去的那些只能叫废气,不能再用。 他此时就只剩下体内那不足五成的真元,再想操控银沙之龙,绝无可能。 “下辈子投胎可要记清楚了。”老人再次握紧拳头,他知道,季沧海此时只不过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只要发挥自己相当于半步金丹境的体魄,结果毫无悬念。 但他的手臂忽然失去了力量,软软的垂下。 正如他屈下的膝盖一样。 他用尽全力也无法改变自己身体的麻痹状态,唯一能做的就是抬起头,看着季沧海。 他忽然忘记了这个少年的容颜,也忘记了这个少年的身形,只能想起那双原先只是比普通人明亮一些的眼睛。 可现在,那双明亮的眼睛深处,有一道银色的光芒充斥自己的整个世界。 随后熄灭。 老人的头颅无力地低下,被一片锈迹斑斑的铁片削开头盖骨泥丸宫,流下红白之物。 世上再无刘老先生。 一缕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气流混着黑气,从刘老先生的七窍中流出,将他坚不可摧的身体逐渐磨成齑粉。然后,这些包裹着淡金色的烟气一包,将黑水包住,重新落回季沧海的手上。 “玄武重水还真不是一个好的导体。”季沧海摇了摇头,将一直从空气中绵延到刘老先生肺中的碧海银沙和玄武重水重新聚集,一步步走回何家大宅。 他一直走到那棵已经逝去的古树旁,手一挥,便摘下了树上的果实,在何悟与齐久冲两个面露惊色的长辈面前狠狠地一口咬到嘴里,把果肉吃了个一干二净,然后把种子丢回土里。 那片锈迹斑斑的铁片从季沧海的身上落下,潜进土里,片刻后回返。 季沧海伸出舌头,把果汁和先前流出的血渍舔净。 “我先去睡个觉,别来打扰我。” 说完,他走回何唯文的房间,一路上无数黑雾飞出,重新落回他的身上,结合那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衫,实在是给人一种杀神般的感觉。 而季沧海的心里却只想着一句话。 “我们两清了。” 第129章 菠萝的海 当太阳渐渐落到山下,黑漆漆的乌鸦站在树上与夜空融为一体之时,一个全身抽搐着的胖子躺在地上,汗水浸透整件衣衫。 “你们就是这样帮助刘先生的?”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男子看着地上那团抽搐着的肥肉,眼中的嫌恶之色难掩至极。 胖子兴许是好不容易歇回口气:“大爷,祖宗!我们实在是不知道刘老先生究竟去了哪里啊,他只说自己有意外之喜,也没跟我们说要去哪里。” 男人也没真想弄死这胖子,毕竟这人还是琼州岛上着名的隐形富豪,干掉了很大可能会引起那帮多管闲事的九局人的注意。 “那你们这次执行的任务是对付哪一家?”男子想了想问。 “是,是那五指山脚下的何家。”胖子虽然承受了一段难以言说的痛苦,但严重却是连一丝怨毒之色都不敢有。 他整个家族的势力,都比不过人家一句话,又怎么敢…… “何家?在哪?”男人的声音有种难掩的魅惑力,让原本已经有些精神恍惚的胖子一下回了神:“在琼崖乡,观音桥村。” “观音桥村?”男人低头思考了一下,随后离开阁楼。 胖子在地上继续抽搐着,眼中流出几滴泪水。 …… 季沧海起床,顺手给何唯文多释放了一道真元,将他的神魂压抑住,继续保持睡眠。今早一口吃下那颗果子,虽然不比传说中的仙丹,一口成仙,但是体内原本一直没有充盈的真元几乎要将季沧海重新开辟的经脉和星云丹田充满。 要知道,这可是比普通的蜕凡三重天修士多出一倍的真元容量,被这一颗小小的果实就充满,还顺便洗练了全身的旧伤。 真是……季沧海伸了个懒腰,走出房门。 天边有几颗残星。 他脚步一动,像灵猫坠地,没有声响,却一掠数十米。在他的神识感知内,整个何家大宅里都没剩下多少人,与昨天晚上满满的客房完全不一样。 他没有刻意掩藏自己的气息,自然流露,吸引了这里唯一一个修行者的注意。 齐久冲老先生从那间柴房里走出来,看着落在桃树上的季沧海,深揖一礼。季沧海脸皮可没有厚到坐定定接受一位老人家的行礼,他一个闪身,就落在了老人家身后。 “今日之事,还要谢过小哥了。”齐久冲见季沧海不愿受礼,也没勉强。 “说什么谢,大家都是一家人。”季沧海坐在地上,看着灿烂的月光。 这位老人家也不是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也有样学样地坐在季沧海不远处:“你是何苗的儿子吧。” “妈妈?”季沧海神情一动,想起那已经有些模糊的面容:“是啊。” “真没想到,当年远嫁他乡的小苗,居然能生出这么个好儿子。”齐久冲显然当年也经常来何家办事,对何苗这个何家嫡女也蛮熟悉的。 “我妈妈,当年就是在这里长大的?”环视着周围,季沧海张开手,试图感受一下妈妈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一丝气息。 他当然找不到,但却感到一点点温暖。 “当年小苗嫁到那边去,我们其实不赞同。”齐久冲眯起眼睛,开始回忆往事:“跟一个做拉面的人在一起,能有多大前途?” 季沧海呵呵一笑,没接话。 “还真是没想到。”齐久冲话中情绪复杂。 “对了,今早我搞出那些漏子,最后怎么办?”季沧海忽然想起早上被自己和那位老者的激斗所破坏的建筑。 “我虽然不是跟你们一样的神仙人物,但弄点障眼法还是不难的。”齐久冲抚了抚胡须,笑道。 …… 一片一望无际的菠萝田中,有一条长长的水泥路贯穿而过。而在这条长长的水泥路中央,有一间孤零零的小屋子,伫立在菠萝田中,鹤立鸡群。 一个老人家在躺椅上打着盹,用葵树叶子所制的扇子轻轻地扑打着身边的蚊子,半梦半醒。 一个浑身被黑袍罩住的男子突兀地出现在房间里,好像从地狱里爬出的鬼魂。 他看着那位第一批从大陆到琼州岛支援的老人,不动声色地挥了挥手。一股无形无相的诡异气机从他长长的指甲上流出,在空中打了几个卷,流进老人的鼻子里。 老人的呼吸逐渐平缓,逐渐变弱,直至停止。 男子这才感觉到舒心,从那宽大的袖子中拿出一根短木杖,挥动起来。周天之间无数属于阴邪一面的气息汇聚至此,一直在短木杖的顶端上凝成一团黑漆漆的圆珠。 他的嘴里吐出些细碎而无意识地话语,就像从无数个人格同时聚合到男子身上。 在这原本就是隐隐有聚集地肺阴气的房子周围,顿时充斥了满满的阴邪之力,连季沧海留在这里镇邪的精神之火都被浇得熄灭掉。 那位似乎已经被杀死的老人忽然睁开了眼睛,无视掉黑袍男子身旁的那些阴鬼怨气,轻轻点出一指。 这一指很轻,也很静,所以全身心都在召唤阴气的男子根本没有发觉。 所以这一根已经老得有些颤抖的手指,稳稳地点在了男子背后玉枕穴上。一阵龟裂的声音传进男子的脑中。 他踉跄着回头,有些惊骇地看了一眼垂垂老矣的援琼人士。 “我借过他的手来做一些事,所以自然也不能一点回报也不给。”老人微笑着,很有礼貌的说出一句很有道理的话。 “你是谁?”男子手上的短木杖轰然炸开,把黑袍都炸的破破烂烂,却不能伤到老人分毫。 “老夫姓袁,住在京城,欢迎来找。”老人摆了摆手,就像一阵十九级的飓风,把黑袍男子吹出房子,吹过菠萝田,一路吹到海峡上。 菠萝田里的菠萝苗被这股风吹过,一浪一浪地被压下,就像真正的海浪一样。 “真好看。”老人借着月光,看了一眼菠萝田的美妙景色,便躺会躺椅上。 一声声均匀的鼾声想起,老人终于告别了一日的劳累,进入了梦乡。 管他个闰土和猹。 第130章 落难船主的野望 一株清翠的车前草在小溪流旁边摇曳着,散发着清香的气息。 季沧海沿着这条不知起源的小溪流一路向上,走着古时采药人的小道上山。琼州岛的五指山脉虽然是最为蛮荒,最为恐怖之地,但是对于山民而言,只要有山在,不可能放着在旁边什么也不做。 所以在这座山脉的边沿,还是有不少采药人小径,以供山民们采药之用。 想起昨天夜里的会面,季沧海心里总有种怪怪的感觉,明明是自己帮助他们破坏了外来人员的计划,他们却一副臭脸,真是令人不爽。 算了,谁叫我老是会碰上这些人呢?季沧海踏着轻快的脚步,在山间徐徐而行。一只黑漆漆的小鸟从远处飞来,双爪一动,落在他的肩上。 “金乌前辈,你有看见啥了?”季沧海侧头问。 “没看见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是些普通药材。”金乌有些郁闷:“放在以前,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不说药草遍地,至少也是偶然能发现个几株有用的药草,现在像是被人挖空一样。” “时代不同了嘛。”季沧海解释道:“先不说那些工业污染,人口都这么多了,采药客们你一株我一株,也得见底不是。” “不过,确实是少了。”金乌认真地说:“这片天地的灵气,比起之前那个懒货还在的时候稀薄得多了,连一条小灵气矿脉都支撑不起来。” “人多了,气就杂了。”季沧海也很无奈:“现在人人秉持天地之气而出,灵力或多或少都会被削去一丝,留给我们修行者的就更少了。” “这个世道。”金乌摇了摇头,用嘴巴梳理自己身上的羽毛。 “不好过啊。” …… 一男一女肩并肩,手拉手地走进山谷,雾气弥漫,遮住了他们的脸庞。这里的雾气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能到哪去,就一直停留在这山谷之中,永恒不散。 隐隐约约的,在山腰上,一块块好似板岩的柱状物体悬挂其间,色泽玄黑,与山色融为一体,不见哪怕一抹绿意。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呢?”那位身形娇小的女孩抬头问少年。 “我想要知道,我到底是怎么来的。”少年的生意很冷,很沉静,却总让女孩感到安心。 “你,不是你爸妈生下来的吗?”女孩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我不知道。”少年摇了摇头,眼光始终盯住山间那一条条柱状物。疑惑,困扰,疲累,等等等等的情绪在他的眼里变换。 他的身形摇了摇,靠在了女孩身上。 “你,你没事吧?”女孩虽然看起来娇小可爱,但却有着不符合身材的怪力,她轻轻一扶,稳住了少年的身形。 “没事,我只是有点晕。”少年虽然说着示弱的话,语气却好像那陌生人一般。 这不是他对女孩不好,只能说这么多年来习惯如此。 “可是你,”女孩的语气还是很担心:“真不是之前在扶桑时被别人下了某种咒印吗?” “不是。”少年的回答依旧简短。 他强提一口气,身周无数尸气从体表泄露,完全不似金丹期的无漏之意。尸气弥漫,将他从地上托起,缓缓上升,一直飞到那一条条柱子之上。 终于看清了。 那是一只只崖壁上的悬棺。 果果从山崖下几次跳跃,也一并落到了封易身旁。那一只只悬棺经年累月地挂在山崖上,本应破破烂烂,青苔满布。 可现在,这几只悬棺与山色融为一体,阵阵阴气从中透出,给人以阴冷枯寂的感觉。 可是封易完全没被这阵阵的阴气所摄,他伸出手,把棺盖一揭,回头道:“果果,我们一年后再见好吗?” 果果咬着下嘴唇,点了点头。 封易往下一躺,准备把棺盖合上,可最后一瞬间,一团温热软滑的躯体落入他的怀中。 “嘘!”果果嘘了一声,把棺盖最后的那一丝隙缝牢牢地进上。 “我怎么会放你一个人在这呢?”在没有一丝光亮的大棺材里,果果没笑:“你可不能再离开我那么久了。” …… 南海上,大雾弥漫。一个光溜溜的人在水里狠命的划着,像一条剑鱼,将水波向两边分开,颇有大船劈波斩浪的意味。 可这是就是个人。 不远处就是岸,安南国的泥泞海滩。他挥动着那看起来纤细的胳膊,再加了把劲,终于在下一次退潮之前游上了岸。 这位只剩下一条裤衩在身的男人是个渔船的船主,在海面上忽然遇上了船体漏水,硬生生游了五公里才回到岸上,可谓是死里逃生。 就像一条喘息着的死鱼,船主也不大想活了,自己全副家当都在船上,船死了,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 那些往自己家里泼红油漆的混蛋,终于要得逞了。 忽然,一阵狂风吹过,将岸边混浊的海水卷了起来,掀起两三米高的巨浪,往他脸上扑来。这股风来得极其妖异,前一刻海面还是相对平静,后一刻却浊浪滔天。 “怎么回事。”船主操着一口安南语,连滚带爬地向安全的方向爬去。一道又一道的巨浪接连到来,把海边的沙子卷进海里,一次次拖慢船主前进的脚步。 “难道今天我真的要命丧此地?”船主更加绝望了。 海浪如此之大,如此之高,力量自然不是人力所能抗。即使船主的求生欲再次被激发,也无力回天。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脚下流过的泥沙,把整个人往海中拖去。 他闭上了双眼。 “起来。”明明在海浪呼啸的环境下,这声低沉的律令还是传进了他的耳中。随着言灵般的效果,他被海浪拖曳的身体就像一只摇摇摆摆的氢气球,慢慢漂浮起来。 难道是做梦?哦不,是死前的幻觉?船主只觉得是天堂在召唤自己。 或许,自己已经去世了。船主如是想。 “如果你还不睁开眼睛,我就把你送到水里。”冰冷的话语如刀锋般锐利地戳在他的神经上,吓得他把眼睛闭得更紧了。 “三,二,一。”更加冰冷的倒计时响起。 船主睁开眼睛。 随后,再看不到什么。 第131章 塔林 随着季沧海的真元流进这截长满了蘑菇和青苔的树桩,细微的变化就开始产生了。那截枯朽的树桩开始渐渐焕发生机,然后顶落覆盖其上的地衣和青苔。 当然,最重要的是那几棵大大的蘑菇。 “吃掉它。”金乌说:“放心吧,不仅没毒,还很好吃,你放心吃吧。” 季沧海:“……” 你都这样说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吃?季沧海把蘑菇捡起,扫了扫上面的灰尘,一颗颗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一阵混着青草和浆果的清香渗进季沧海的味蕾之中,完全不像是一个合格的蘑菇。季沧海如是想着,把剩余的浆汁吞进肚子里。 想了想,他还是有点不放心:“金乌前辈,我不会变成马里奥吧。” “马里奥是什么?”金乌拿翅膀挠挠脑袋。 “当我没说。”季沧海叹了口气:“那接下来呢?我该做什么?” “你该坐下。”金乌拍拍翅膀,飞到树枝上,不再言语。 季沧海盘腿坐下,海底轮与大地相贴。 然后他倚着树桩,睡了过去。 …… 一栋栋建筑物就像没有重力一般,坐落在云海之上,完全不担心它们下坠。宫殿群式的建筑众星捧月,将最中心那座高耸的宝塔衬得越发不似人间之物。 季沧海站在这座宫殿群的护城河外,睁开眼睛。 这是他见过的最为庞大的宫殿群,除了在季采云飞升那次见到的天宫,无论是之前在地府所见还是妈祖阁的建筑群,都远无法与这座宫殿群相媲美。 这并不是说这片宫殿群的占地面积有多广,又或者是多么精美。这里的每一栋建筑好像都有一种虚幻和现实结合的感觉,每一层的楼阁,每一个飞出的檐角,好像都有白云在其间缭绕。 季沧海情不自禁迈出了自己的脚步。这座宫殿群有三道环绕其间的护城河,更有八条好似通体透亮的云桥横跨天河。 直通那中心宫殿群。 云桥很软,也很坚固,季沧海轻轻一跳,就能蹦的老高。他索性放开身心,开始在这片云海上滚来滚去,身体在云朵上滚动,比人世间一切的天鹅绒被都要舒服。 他就像个发现了新玩具的小孩一般,一路滚过了三座云桥,还有些恋恋不舍地回望。 青铜色的大门伫立在第三座云桥的终点处,一颗颗铜钉向外,不过没有寻常古代城门那种尖锐和威严感,反而有些软萌。圆圆的银色钉子与其说是钉子,还不如说是个铜球。 最关键的是,这些铜钉不是固定在门上,而是在门板上游走,相互碰撞又散开,好像公园里的碰碰车。 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音从门上传出,就像一首韵律优美的曲子。 “芝麻开门!”季沧海还没从刚刚的角色中清醒过来,指着大门喊。 门开了。一条青石板所铺设的路一直延伸到宫殿群里,其间又有无数岔路和楼阁,就像一座巨大的迷宫。 季沧海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就像回家一样。他自由自在地荡过青石路,又荡到宫殿间细小的岔道上。偌大一座宫殿群,不过两个时辰左右,就被季沧海上上下下摸了个通透。 当然只是外城,他也没傻到跑进大门紧闭的房间里一探究竟。 于是他走进了内城。 如果说外城的楼阁是各司其职的四大部分,那么内城的建筑就相对单一许多。八座巨大的,泛着冷光的平台围绕着内城,好像八张大圆饼。再接下来就是一座座塔林,反倒像是给过世的僧人盛放舍利的佛塔。 这些塔一栋接一栋,从外围不过三四层的低矮小塔一直到最中心的参天巨塔,密密麻麻地像是春天雨后飚出的竹笋。 季沧海穿行在其间,感觉自己就是一只在树林里漫游的蚂蚁,从低矮的草地一直走到参天巨木的跟前。 这些塔结构很相似,都是八角玲珑的古塔,绝不是什么乱入的电视塔什么的。而且,他们也都有着同一个特点。 没有门。 无论季沧海怎么敲敲打打,查找机关,都看不出这些塔有一丝的隙缝。他上蹿下跳,一直爬到塔尖,摁着塔顶的珠子,还是没能爬进这些塔的内部。 就好像这些塔不过是装饰品一样。 季沧海气不过,就一路走到那座最高的塔前,开始练拳。他开始从头到尾打着坐忘经中记述的归元拳。猛虎下山,灵蛇出洞,龟寿延年,鹤羽漫天,神龙见首……一招一式他打得很用心,很用力,就按着归元拳的标准打法,一板一眼得像个老拳师。 一套归元拳下来之后,他开始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沓纸,学着小时候母亲和父亲教给自己的各种折法,什么小兔子,千纸鹤,小螃蟹,大笨象层出不穷。他的手速奇快,别人还没开始对折呢,他就已经完美的把整只小动物或是什么小工具做了出来。 随后他又拿出了那支常用的圆珠笔,开始令人眼花缭乱的绘画。那些好像天书一般难懂的线条,落在他的手上,完全就不是个事。 最后,他轻吹一口气,一阵真元就从他体内漫出,流到这些画满了符文的纸玩意上。顿时,整个宫殿群里的元气就好像被谁用力一扯,统统聚集到这些小玩意身上。 千纸鹤飞了。 小螃蟹爬了。 大笨象一脚把青石板都踩得震荡起来。 老鹰开始追逐纸鹤。 纸做的飞剑也流露出不容忽视的剑意,把它周围那些小玩意都割裂开来,看得季沧海一阵心疼。 一时间,这里就像个菜市场一般热闹。 当一切平息下来之后,季沧海开始掐诀。他学过的,见过的法术,都在这一刻奇迹般地同时发动,好像有无数个季沧海在施法。 塔林在这种类繁多的法术之下,轻轻震荡了几下,有几扇小塔的正前方,都开了门。 季沧海好像还不满足。他开始盘坐于地,轻叩牙关,呼出三口浊气之后,从外界取一缕清气入体,吐纳炼化。 这一手比之前所有动作引起的动静都大,有些相对较高的塔楼,都对季沧海敞开了大门。 可季沧海好像没察觉这些大门的开启,忽然同时开放了泥丸宫与海底轮。 天地间的元气似乎瞬间与他共鸣起来,化作燃料,供给到季沧海体内的那团火焰处,助它熊熊燃烧。 一刹那,几座仅次于中央巨塔的大门迅速打开,开门的声音能多大有多大,恨不得季沧海立刻走进去。其中南方那扇大门更是反复敲打了三次墙壁,好像在埋怨季沧海怎么还不进来。 中央巨塔也摇晃了一下,把大门轻轻开了一线。 季沧海忽然一手指天,睁开双眼。 一阵超越人间界法则的力量从天而降,落在这片塔林的所有塔顶上,绵延成一张巨大的雷霆巨网,一下子将整座云海巨宫唤醒。 季沧海抬脚,走进那大门敞开的中央巨塔之中。 第132章 临渊 一副扑克牌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桌上,也不知有多少人打过它,边边角角都已经被磨损得厉害,连牌面上的花纹都有些暗淡。 把那个可怜的遇上风浪的船主丢到一旁的房间,让两个拳奴看住以后,黑袍男子走到那张桌子旁,一屁股坐在同样陈旧的沙发上,把杀发压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你似乎对我很不满。”黑袍对面沙发上的男子微笑着说。 “是。”黑袍毫不避讳地说:“琼州岛计划是你提出来的,现在呢?” “刘先生被一个年轻人活活打死,我被一位散仙级的人物引来天地之动赶出琼州,甚至我身上还被留下了印记,永生永世都别想再踏足琼州岛一步。” “而你呢?你阮齐午就坐在这里,什么也不做,还实施个屁的琼州岛计划!” 阮齐午坐在沙发上,动也不动,任由黑袍说得天花乱坠,口干舌燥,连喷到脸上的唾沫都不擦一下。 “骂完了?”等到黑袍男子连最粗俗,最侮辱人的词语都说完之后,阮齐午依旧是那副微笑的表情:“那就继续执行计划吧。” “怎么执行!”黑袍刚刚有些泄去的火气瞬间又上了头:“我们的人都死了那么多,你就没个交代?” “我只对天主有交代,不需要对你们有任何说明。”阮齐午的微笑简直就是刻在脸上的脸谱,撕都撕不下来:“而且,你似乎有个女徒弟?” 黑袍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不再多嘴,好像被浇了一头冷水:“怎么执行?” 如果说刚刚他的问题是质问,那么现在就是下级对上级的请示。 “你不刚刚带了那个渔夫回来吗,”阮齐午的安南语说的很好听,可落在黑袍的耳中就是刺耳:“我觉得他很有前途,因为他身上有些可以利用的东西。” “我应该怎么做?”黑袍整个人都瘫在了沙发上,好像被人卸去了精气神。 “帮助他,帮他走出生活的困境,帮他发展跨国贸易。”阮齐午的眼睛因为微笑眯得很好看:“然后让他把产业发展到琼州岛上。” “不难吧?”最后这一句他稍稍用了疑问句。 “我这就去办。”黑袍不愿意再和这个笑面虎待下去,连忙告退。 看着黑袍萧索中又有些颤抖的背影,阮齐午的嘴角更加上扬了一些。他拿起桌上的扑克牌,开始刷刷地洗起来。在洗牌的时候,阮齐午手指一颤,把大小王抽了出来,丢到桌上,再把其余的牌分发成堆。 三个面无表情的人从后室走出来,两女一男。他们坐在沙发上,拿起扑克,迅速整牌。 阮齐午则慢吞吞地把牌拿起来,整也不整,直接开打。 一阵精神上的战争过后,阮齐午丢出最后一张牌。 “我赢了。”他说。 致胜牌从空中落到桌上,轻轻打了个旋。 那是,黑桃a。 …… 一个身穿西装的男子坐在一辆加长的林肯上,闭目养神。他的身旁,戴着白手套的司机一丝不苟地看着前方,训练有素而又优雅。 “先生,到了。”把车停在路边,司机微微偏头,用字正腔圆的英文提醒身边这位真正的大人物。 “嗯。”男子皱着的眉头也异常威严,显然有着长期的上位者经历。他挺直身子,并没有下车的打算,而是摇下车窗,看着窗外。 窗外是一片脏乱的街区,别说是林肯这种豪车,就连最便宜的小轿车,也不会来这种地方。垃圾与碎玻璃渣子在地上扮演着高贵的地毡,散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味道。 司机悄悄看了一眼那位尊贵的大人物,只见他没有一丝不适,心中不免敬佩。只有像这样的大人物,才不会被周遭的环境所困扰。在这垃圾遍地的境况下,这个男人依旧有着难以比拟的雍容气质,真不愧是安南新晋的商业巨子。 男人却丝毫没有被敬仰的自觉,他只是看着那昏暗的街角,不发一言。 不多时,同样西装革履的几个人从巷尾出现,赶着几个在地上匍匐前进的可怜人。他们走得不快,却有着一种难言的诡异感。 走得近些,这些细碎的声音才传进司机的耳朵里。他看清了,那一个个在地上匍匐的人,嘴上都被绑了厚厚的黑胶布,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在鼻子里哼哼。一粒又一粒的碎玻璃渣子扎进他们本就血迹斑斑的身子,留下新的伤痕。 那几位西装革履的大汉站在他们身后,一脚一脚地踢在他们身上,赶着他们向前行进,赶得他们痛苦不堪,赶得他们伤痕累累。 直到他们离那辆林肯还有两米远时,西装男子停下不停踢出的脚步,齐齐一脚踏出,踩在匍匐者的脚踝上,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他们痛苦得抬起了头,看着挡住了昏黄路灯的林肯,以及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庞。 西装男子们踩断了他们的脚踝之后,走上前去,将紧紧裹在他们嘴上的黑色胶布撕去。他们的动作极为粗暴,就像对待牲口那般,只管扯落胶布,丝毫不在乎那粘性极强的胶布有没有撕扯下他们的胡子或是皮肤。 而且,这胶布粘性强,不好撕,即使是训练有素的西装男子,也只能一点点地撕下。在这漫长的过程中,这几位匍匐者,就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皮肤与肌肉本是紧密相连,硬生生被剥去…… 那位商界新晋巨子面对着如此人间惨状,没有丝毫动容。 “你,你是……”地上最中间,也是被折磨得最惨的那位男子抬起头,再次看着车里的男人。虽然他的眼睛已经被泪水和污垢遮蔽了大半,但这个人,他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我是?”车里的男人忽然笑了:“你记不记得,曾经有个打鱼人?” 男人双眼圆睁,欲要说话。 车里的男人给了个眼神,最靠近匍匐者的西装男子一脚踏下。 这次踏的是他的咽喉。 不轻不重的一脚下去,男人没死,却暂时说不出任何语句,当然也可能是永远。他的眼神中,愤恨,恐惧,后悔……可谓是五味杂陈。 这位商界巨子看着地上瘫倒的几位混混,忽然失去了看下去的动力,他摆了摆手,摇上车窗。 举止优雅的司机看了这一幕,双手渗出的汗珠几乎浸湿了白手套。他不敢忤逆这位露出獠牙的巨子,发动了汽车。 林肯轿车的发动机低沉地吼叫起来,在这逼仄而脏乱的环境下依旧平稳迅猛。 看着一路上划过的路灯,这位曾经是个渔夫的商界巨子有些疲惫。 又该去和那帮道貌岸然的老东西们谈判了。 只是不知道,李先生的那些货物,有没有送进船里? …… 第三卷蜕凡之路完。 第133章 特务迷城 又是一个大雾迷蒙的夜晚。 迷蒙的月光被雾气弥漫之下更加梦幻,就像一盏孤单的灯火,独自在黑暗而孤寂的海面上空照耀。 几艘在夜色下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货船从西南方向的海面驶来,在水面上拉出几条长长的波纹。这是安南横界远洋运输集团的船舶,运送着安南特有的棕榈油等货物来到琼州岛,与华夏贸易,赚取外汇。 在这雾蒙蒙的夜晚,这几艘货船到达港口,只有寥寥几位工作人员检查,剩下都是些长期在码头上讨生活的搬运工。 货船的阴影投射在海面上,把原本粼粼的波光隐去,只留下一个个好像怪物一般的巨影。 欲要择人而噬。 一点火光在这港口深处的集装箱出亮起。由于它的微小,就注定了它不会被人注意。 那是一根香烟。 “呼。”男人用两根手指夹着香烟,长长地吐出一口烟气,与空气中湿润的雾气混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横界远洋运输集团?”他低声自言自语,好似蚊子般嗡嗡作响:“难道是这几艘船里有东西?” 琼州东,世界级的运输码头,每天都有无数的船舶在此停靠,即使是夜晚,那盏高达百米的灯塔依旧能让十海里外的船舶看到归途。 一件件的货物从船上卸下来,又被装进货车里,开始发往各地。 有一辆车在接了货物之后,开了出去。这是一辆西风大货车,能够荷载大约八十吨的货物,在琼州岛并不宽敞的道路上行驶着。 忽然,一条警戒线出现在司机的视线中。司机是地地道道的琼州本地人,因为之前赌债欠的有点多,现在被逼的恨不得一天有个二十五小时工作。 看到这条警戒线在前方拦着,司机有些心烦,但还是被迫停下。 “请问……”他摇下车窗,刚要问话。 一根冰冷的金属物体顶在了他的额头之上,差点把他吓尿。 “检查。”他的余光看到一枚证章。那些早已待命多时的黑衣警察迅速动手,用工具迅速撬开货柜,开始检查。 司机大哥表示这一辈子虽然开了十五年车,但是这种被枪指着检查的情况,绝对还是第一次。这些黑衣警察比起原先路上穿着荧光背心的交警,猛了不是一个档次, 从十六岁那年开车以来,我什么没见过?司机硬起头皮,往黑衣警察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看一眼,肯定崩不掉我的脑袋。他如是想。 但他抬起头那一刻,忽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冲力。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脚踩在了油门上,而且是狠狠地,一脚踩落。那几位训练有素的警察第一时间就跳下车厢,眼睁睁看着车厢离去。 “不用追。”那位一开始用枪指着司机头颅的黑衣警察叫住了已经发动了车辆的树下:“有别的部门负责了。” 车辆瞬间熄火。 看着手下们迅疾的动作,这位黑衣警察的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你们今天遇到这种情况,没有拦住,怎么办?” “加练!”几乎是同时,这些年轻警察齐齐出声。 黑衣警察的嘴角露出一抹看得见的笑意。 …… 这辆车已经驶入了山林中,在林木交错的野地里游走。这位从十六岁就开始当司机至今开了十五年车的老哥,已经彻底任命。 他的身体好像提线木偶一般,完全不属于自己,那手,那脚,做出的动作,比车王舒马赫的操作还要更加地骚气,开着一百二十公里的时速,简直是在跟藤原拓海决斗一样。 一个急刹之后。 这位司机躺在车前头,昏迷不醒,连脑袋都被磕出了道道血痕。 月色之下,一个少女坐在这辆货车的车厢上,百无聊赖地打着游戏机。黑白屏幕上,俄罗斯方块迅速地落下,又被清掉,动作显然娴熟无比。 看车停了下来,她揉了揉眉心:“停了?那快点出来啊?我还要回去继续打游戏呢。” 副驾驶座上,一条幽暗的阴影显现出来,不知他在车上呆了多久。这条阴影身形极为修长,甚至已经有两米之高,头顶几乎顶过大货车的天花板。 “我就说怎么这么久都看不见你。”少女从货车顶上跳下,来到副驾驶座旁:“原来你是一只鬼。” 这条阴影把脸庞转向了少女,脸上的五官若隐若现,一层层淡灰色的阴气在他的身周弥漫着,远比雾气更加浓郁。 这些阴气带着这位半透明鬼修的信息,贴近了少女。 “急急如律令。”少女口中轻吟,三枚铜钱就从她的袖中飞出,在空气中燃烧。铜钱被千万人接触过,带着人类特有的人气。 阴阳殊途,两者相接,就是互相销蚀的下场。 鬼修半透明的脸,有些诡异。他缓缓伸手,那只手就像月光一样的颜色。月亮古称太阴星,反射阳光在其上逆转为软和的阴元,最适宜鬼修吸收。 而这位半透明的鬼修,居然能够自体释放月光。 “宝月光明王。”少女终于收起了手上的游戏机,开始正视这只鬼魂。 …… 巨舰将货物卸完,驶离港口。船舶就是这样,一辈子不是在海上漂泊,就是在海上停泊。自出生之日起,它跟陆地的关系,就等于…… 又走神了。男子再次从包里抽出一根香烟点上,美美地抽了一口,倚靠在背后的集装箱上,完全不顾那些日晒雨淋的集装箱上究竟有多脏。 一辆辆车从港口装满了巨轮运送的货物,然后离开。除了刚刚那辆货车里有着令九局监控系统启动的诡异,他总感觉这里隐隐约约有点不对劲。 没有哪个傻子会直接在华夏境内直接动用任何超自然力量。 因为有九局。 一台小铲车最后离开。在这个整个华夏都排的上号的港口,这些一台台小铲车就是最基础的单位,每一艘巨轮的卸货,都需要小铲车的参与。 在旁人的眼里,这就是一台普普通通的小铲车,但在他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在黑夜中,他的视野只有一点微弱的灰色光亮。 光亮在小铲车上。 第134章 重出江湖 绕过一个集装箱,小铲车停了下来。在这个集装箱遍地的码头上,这辆小铲车就像是大海里的一滴水,实在是难以引起人们的注意。 除了悄然出现在铲车后面的男子。 “要我动手你才肯下来吗?”男人把烟头往地上一扔,踩了踩。 小铲车的发动机渐渐停歇,就像偃旗息鼓的败仗之兵。 “还不下来?”男子抽出腰间的刀,却不小心把烟盒给落在地上。这只小烟盒里也不剩两根烟了,却被男子当宝贝一样捞起来。 一道寒光从小铲车里一闪而逝,与男子持在右手上的唐刀相撞,冒出一阵刺眼的火花。 “有点意思。”男子把刀一撇,将与之相持的那把小飞刀击飞:“原先还不敢确定,现在我可以肯定了。” “是罂粟的人?” 小铲车的骨架上,一道长长的裂痕冒出来,却是刚刚那枚小飞刀的刀气所摄。一只白玉般的手掌从里面伸出,把铲车的骨架扯断。 “你们真是一帮烦人的苍蝇。”一个面色苍白,头发蓬乱的中年人从铲车的驾驶座上站起来,与抽烟的男子对视。 “是,我们就是苍蝇,但是无缝的蛋我们也不钉。”男子把烟盒重新放回口袋:“你们都越境了,还不让我们这群苍蝇好好钉一钉?” “哼!”中年人一脚踩在铲车里,高高跃起,跳上旁边的起重机上,一路上窜,直欲冲上云霄。 九局男子嘴角一抹冷笑,迅速跟上。 一声爆响升起,震动整个琼州东港。 …… 好些个文学家都形容过月光的美妙,月华如水,月影如壁,都是他们爱用的形容词。 但是少女知道,这些不仅仅是形容词。所谓鬼修,如果在成为阴灵时侥幸不被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等勾走,留在人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吸收星辉月华,那还真有可能成就鬼仙。 眼前这位鬼修,很显然就是一位修为深厚的阴灵,只是不知究竟到了何等境界。 “我说话其实很困难,所以长话短说。”阴灵没有五官,自然也无所谓用嘴巴说话。 他直接以灵识传输意念进入少女的识海内。 “谢琪琪,华池派内门弟子,还是第一天才,我说的可有错漏?”阴灵直接以神识入侵谢芊姗的识海,根本没有让少女有反抗的机会。 “啧啧,若我还是个人,你这样天真的少女,早就已经被我骗了无数次了。”感知着眼前在修真者里算是个孩子的谢琪琪,鬼修嘿嘿笑道。 那浓郁的月华好像真正的水雾,从谢琪琪全身十万八千个孔窍渗进去,将她的真元死死地限制在丹田外围,不得出入。 对于修行者来说,真元不得运行,就会渐渐失去活性。 而失去活性,就等于常人的窒息。 谢琪琪的精神境界还达不到外放的层次,更不用说像某些变态一般离体而行。她的意识也被面前这阴灵逼得逐渐衰弱,维持生机的那一口气也已经摇摇欲坠。 她的手还握着那只游戏机。 这里已经算是深山老林,除了自己,不会再有别人来到这里。谢琪琪握着游戏机的手没有一丝力气。真元的沉寂使得她的手跟瘫痪一样,一动不得动。 如果能动一下!少女的内心实在是不甘。 这成了她最后支持下去的一个信念。 阴灵也一动不动的漂浮在原地,吸收着并不浓郁的月光,补充着刚才与少女激斗时的消耗。他实在是没想到,就这样一个看起来不到十五岁的小女孩,居然有那等怪力。 那拳罡就像当初祭坛上的花粉,谁沾到谁倒霉。 不过,作为一个接近了蜕凡境的鬼修,他已经足够使出某些阴灵特有的天赋,刚刚最后一刻的摄魂魔音,让谢琪琪在一瞬间失神,才最终被月影沉壁锁住真元。 那枚小巧的半月形玉佩,就这么漂浮在空中,只需要足够的月华注入,就可释放真元锁。 这已经算是半个法宝了吧。谢琪琪的意识又模糊了一重。 阴灵持续为月影沉璧输入真元,强势地维持着真元锁的运作,在他的判断里,大约再锁个半时辰,这位少女就将像自己当年那样,痛苦的死去。 想到这,他就想笑。 可惜他没有嘴巴。 …… 树桩上的蘑菇没有再长出来,因为这棵老树桩活了,并且在这个春天抽出来新芽。 季沧海身上的衣服过了一年,却没有像普通的衣服一样变得脏臭不堪,反而就像当初刚来那样,亮洁如新。 他的睫毛不停地颤动着,好像快要醒来。 盘坐了一年多,哪怕是以季沧海蜕凡体修强度的身体,也已经积累了无数的杂质与疲累,所以,在季沧海醒来的一刻,他不自觉地开始吐纳。 一口长长的浊气从季沧海的口鼻之中吐出,向高空飘去。 然后便是这一年多来的第一次纳气。随着体内那团火苗的重新燃烧,季沧海的肺好像无底洞一样,无论如何吸气,都满足不了消耗。 周边二十里,天地元气就好像听到了号令一般,向季沧海的身边聚集过来。草木,蛇虫,还有各种各样的生灵,都同时被那股好像自然之神一样的波动摄住。 元气一动,万物皆寂。 阴灵正在输出的月华也难免召唤,在季沧海的纳气下,被牵引而走。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就被阴灵夺回主控权,可毕竟是断去了一霎。 而按下游戏机的开关,也只需要一霎。 随着那个按钮的接触,那台大货车所有的金属组件就像遭受轰炸一般,四散飞开。一块块带着怒火的金属块就如下雨一般在整片树林里洒下,然后归于平静。 阴灵躺在地上,被一根金属杆子穿过头颅。可他的生命力实在是顽强,被戳穿了魂核,仍是未死。 “为……什么?”他问道。 少女瘫坐在地上,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 “我可不仅仅是真一境的修士,”她虽然连说话的力气都欠奉,可还是咬紧牙关解释:“姑奶奶我还是二级异能者!” “这样啊。”阴灵好像给自己的失败找了个借口,终于消逝于夜风中。 女孩终于可以躺在地上,好好休息一会。 望着夜风中逐渐散去的浓雾,谢琪琪扭头,看着群山内部的方向,稍微有些疑惑。 “难道有什么天材地宝出世了?”她从心底里感谢那忽然出现的元气波动,此时更是想爬起来,往群山中去看看。 可惜无论是真元还是精神,都经不起她如此挥霍了。 …… 季沧海终于将那种空虚感填满之时,两道强盛的真元波动已经来到了山下。 居然还在斗法?季沧海挠了挠头,又摸了摸下巴,把这不知多久以来长出的头发胡子修整成正常的样子,一跃而出。 看看热闹去! 第135章 渎神 季沧海的身法本就高妙,在这次沉睡之后就更加缥缈。分明一个鹤羽式,真如一片羽毛在天空中飘舞。对元气的掌控,使得季沧海可以自由地操纵小范围内的风,把自己托起,衬得更像一位谪仙人。 空域中,一切都是上帝视角,哪怕季沧海只是稍微把注意力放在地上,也很快发现了那两个人的踪迹。 树林中,两个飞速奔跑的人彼此相对,分别向对方挥出了自己的武器。九局的唐武华把唐刀高抬起,借助助跑时超越了猎豹的速度,狠狠劈下。 中年男子却不同,他手上只有一把不足一尺长的匕首,即使在月光下也暗淡无比,他一个缩身,将匕首从下往上一撩,呈斩天之势。 明明是一把小巧的匕首,被中年男子握在手上时,就像一柄裂天的战刀,那种气势,几乎要盖过从天而降的唐武华。 “当!”一声巨响,在这两人身边,一道道刀气和真元泄出,在周边的树林里肆虐着,在树上划出一条条深深的伤痕。 两人擦肩而过,分别站定。 在季沧海的感知里,这两个人体内的真元实际上已经濒临枯竭,这硬碰硬的一记对斩,应该是最后一击。 该分胜负了。 唐武华转过头,收刀入鞘。他抽出一根烟,颤颤巍巍地点着,再看着面色苍白的中年男子:“都说一寸长一寸强,那为什么你用一把小匕首,就能打出长刀的效果?” “因为天主曾经眷顾过我。”中年男子的面皮裂开了几道口子,便被他毫不犹豫的撕了下来。 那张假面皮下,是一张精致得吹弹可破的女子脸庞。 “真可悲,我居然被这些伪神的信徒所伤。”唐武华捂住胸口,那里只穿了一个细小的洞口,却有鲜血汨汨流出。 “真元枯竭,终于控制不住你身体的肌肉和血管了?”褪去了面皮的女子面无表情,看着左胸流血不止的唐武华,完全没有一丝怜悯。 一只手忽然抵住唐武华的后心。 唐武华没有反抗,闭上眼睛,准备接受失败者应受的屠戮。 但是迎接他的不是死亡,而是一道精纯得超乎想象的真元,这股真元比他曾经遇到过的所有真元都要更加精纯,更加浓郁,仅仅是一道,就弥补了他本源上逐渐产生的裂痕,还封住了他胸口上的伤口。 “只能暂时保住你不死,要想活下去,还得赶紧送去做手术。”季沧海走到唐武华身前,对他的胸口轻轻一抚。 一团真元便裹住那根破碎的肋骨,暂时恢复原状。 “走吧。”季沧海从口袋里拿出一只被压得扁扁的千纸鹤,轻吹一口气。一条线出现在千纸鹤与唐武华之间,把他吊到空中,缓缓飞走。 唐武华看着渐渐变小的季沧海,心下的感情有些复杂。 一年多前,自己还和柯老大一起给他脸色看,现在看来,好像给错了啊! …… “你怎么不走呢?”季沧海送走重伤的唐武华,看着那假扮成中年男子的绝色少女,嘴边带上了一丝微笑。 “走不了啊。”少女虽然是安南人,却把普通话说得字正腔圆:“有您这么一位大修士在,即使是跑,也跑不过您啊。” 真是赤裸裸的实力至上,季沧海心下叹息,明明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子,居然要用“您”字称呼自己。 他似乎忘记了,不是每一个蜕凡境的修士都像自己一样年轻。 “不过,您似乎跟那人不太对路呢。”少女忽然掩嘴笑道:“莫不是他依仗什么人跟您有过节吧。” 这女人,季沧海表情不变,心底却增添了许多警惕。 “以您的实力,若是能加入我们,天主一定会给予您符合身份的位置,不至于被这样一个小修士就能使脸色。”少女接着说,好像成了八臂天主的代言人。 随着她的话语,她的身后出现了一尊萦绕着火焰与祥云的神像。神像有八尺高,身周甲胄覆盖着,有种摄人心魄的压迫感。 尤其是那双漠然的眼眸,给所有仙阶以下的生物,都带来一种难言的威压。 可季沧海站在原地,做出那副思考的模样之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尤其是在当他装模作样地思考完之后,假装刚刚才注意到八臂天主那副模样,更让少女的银牙都要咬碎。 居然敢亵渎天主!少女下定决心,若是他不肯皈依天主,那么绝对要让他尝到神罚的愤怒。 “天主能给我什么?”季沧海根本不跟少女对视,而是看着那身高八尺的天主,饶有兴味地问道。 “你想要什么?”借着少女的口,八臂天主分出一丝神魂来处理季沧海这里的事情。 “我想要?我想要去仙界。”季沧海如是说。 八臂天主一口应下:“完全没有问题,等我从界中界出来,定然带着你们登临仙界。” “另外,我要破除业力的方法。”季沧海接着提要求。 八臂天主沉默了一段时间:“可以。” “最后,我要补天石。”季沧海说。 八臂天主的双眼瞬间就冷了下来,让整座树林的叶子都染上了冰霜的颜色。少女没听说过补天石,更不理解天主的愤怒为何突如其来。 难道面前这个少年,对天主做出了什么不敬的事? “修为不高,口气却撑破天际。”八臂天主下了定论:“我不需要你这样的信徒。” “你去死吧。” 季沧海哈哈了两声:“不用说你在仙界能占到什么便宜,单单是破除业力,我就不相信你能做到。” “为何?”八臂天主身周的火焰瞬间分化,龙蛇虎豹,熊鹰鼋麝,无数在现实中和神话中的生物纷纷出现。 所有的所有,加起来甚至堆满了足足整个山谷。 “仅仅是一丝神魂,便能有如此威势,真是强悍啊。”季沧海挠了挠头,看着八臂天主显化出的无数火焰生灵,赞叹道。 “死。”借着少女的口,八臂天主对季沧海下了格杀令。 无数神话生灵从四面八方冲出,将整片天空染成金红色,恍若梦幻。 “你问我为什么?”季沧海看着迅速逼近自己的兽潮,打了个响指。 一缕暗红得好像血迹一般的火焰出现在季沧海的指尖,微微跳动着。 “不过是八部神灵,就想反抗老东家了?”季沧海嗤笑地看着即将突破护体真元罩的兽潮,将火焰一口吞下。 “我说不行,那就是不行啊!”季沧海的瞳孔瞬间变得通红,五根手指忽然有无限火焰化作凤凰鸟飞出。 都是火焰,可八臂天主化出的火焰生灵,就像卑微的食物,被凤凰鸟的尾羽一扇,就无奈地化为点点闪光。 就像烧剩得只余几缕纸灰的烟花。 “啊!”季沧海跪倒在地,向着八臂天主。 凤凰鸟疾飞而出,穿过八臂天主神魂所化的幻影。天主的虚影瞬间破碎,就好像被季沧海的命格一跪而碎。 少女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而季沧海的身上,诡异地燃起浓郁的暗红色火焰。 一如他眼中的血泪。 第136章 四方无量虚空 早晨,一场雨过后,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清新,无论是路边的草叶还是海边的椰林,都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 少女从睡梦中醒来,却完全没有舒服的清新,只有湿漉漉的衣服紧贴着她的身体,给予她难受的黏腻感。 “好难受。”琪琪从地上爬起来,用真元逼出身上的水汽,一瘸一拐地站起来,捡起昨天掉在地上的游戏机,准备回去复命。 但她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那场元气异动。 “如果,如果那真的是一个宝贝?”琪琪自言自语。 “那我还是去看看好!”她暂时抛却了回去复命兼洗澡的想法。 …… 失去了神意附体兼且真元枯竭的少女躺在树下,免受了风雨的侵袭。她此时逐渐醒来,一双勾人魂魄的大眼睛还有些无神。 季沧海坐在不远处,倚靠着大石头,一如这一年来倚着树桩的坐姿。习惯是种很可怕的东西,一旦形成了,可能这一辈子都改不掉。 他身上有不少昨晚残余的水痕,积在身上,也不知道他怎么还睡得着。 少女站起来,拿起匕首。虽然她的丹田空空如也,但是凭借这把匕首的锋锐和短时间的激发潜能,杀掉一个完全没有防备的蜕凡修士,应该不算太过艰难。 她走到季沧海身边,准备把这个渎神者的生命收割。她的匕首已经淬好了身上带来的准备用于自杀的毒药,即将在季沧海的脖子上划过。 一根尖锐的物体忽然破空而来,将原本就虚弱的少女击飞,倒在地上。 一位可爱的少女从山坡上跑下来,一直跑到季沧海身边。 “这不是,沧海哥哥?”这个曾经在秦钰晨家里让季沧海做牛做马的小姑娘,一下子就认出了季沧海的身份。 她一扭头,看着不远处躺倒的少女,眼神中喷出怒火:“是你想杀他?” 少女躺在地上,摆出一副认命的样子。 琪琪手中几根小金属刺浮起,准备钉死女孩几个穴窍时,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 “没事,她杀不了我。”季沧海咳嗽两声,阻止了琪琪的金属刺齐飞:“留着她还有点用。” 琪琪转头,看着两年多不见的季沧海,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两年多前,季沧海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筑基期修士,现在的气势却与以前完全不同。 有种,怎么说呢?琪琪想,就像宗里那种流传了不知几千几百年的古神像,由内而外地散发出肃穆的神气。 这让她有些不适应。 “不过,”季沧海下一刻就软了腿,一屁股坐回地上:“能不能先把我叫辆出租车?把那安南妹子抓回去先?” 人设崩塌啊。琪琪忽然感觉失去了梦想。 …… 坐在九局的院子里,季沧海舒服地喝着琼州岛的特产椰汁,晒着十月份舒服的阳光,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琪琪可没有他这么闲情逸致,虽说她不需要负责后台的审讯,可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啊,作为一个优秀的九局探员,她不仅仅要做战斗人员,处理九局日常的监察也是必要的。 可看着舒舒服服的季沧海,就让她很窝火。 “你就不能帮帮我吗!”小姑娘叉着腰,从那座尖尖的塔楼上跳下来,气鼓鼓地指着季沧海。 “我受伤了啊。”季沧海摊开手:“现在站都站不起来,走完那段山路已经彻底不行了。” “你是不是男生啊。”琪琪更生气了,那一路都是自己把那个安南少女背出来,难受的要死,还以为能看到宝物。 谁知道…… “好吧好吧,我就再休息三十分钟。”季沧海把椰子壳轻轻敲碎,取出里面的椰肉,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琪琪恨得牙痒痒。 …… 看着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石,季沧海有些蒙圈:“琪琪啊,这个东西到底是怎么用的?” “你不是比我还早加入九局吗?连这个都不会?”琪琪狐疑的看着季沧海,一副你是不是傻子的表情:“你从来没有值过班吗?” “好像真没有。”季沧海想了一下这两年,感觉沉睡的时间都比醒着多:“我一直就是纯粹的战斗人员,无论去到哪里都是跟人打架。” “我甚至见都没见过这个。” 琪琪瘪起了嘴:“你真是……把手放上去。” 季沧海依言而为。 “这东西呢,是九局的前辈造出来的,据说是总部那里一位前辈去西方,跟一位老占卜师交易了一份秘术。” “然后跟我国本来就有的窥天算命之术结合,搞出了这么个东西。” “然后呢,怎么用?”季沧海伸手轻柔地抚过水晶球光滑的表面,把它摸得左摇右摆。 “你都是蜕凡境的修士了。”琪琪一本正经地说:“还不会催动法器有点说不过去啊。” 季沧海低下头,有些懊恼。被一个小女孩鄙视了。 他将神识和真元按一个特定的频率导入水晶球,闭上眼睛。 这里是琼州岛儋崖分部,监控系统覆盖整个儋州市,按理来说一个蜕凡境的修士的神识根本做不到全覆盖,甚至金丹期都不行。 可当季沧海把那一缕微小的神识探入水晶球后,他看到了一整片天地。 …… 依旧是那间小房子,也仍然是那么几个人。扑克牌比原先的旧了许多,但在阮齐午手上,依旧能做出比所有的魔术师都要神奇的动作。 胜者也没变,还是阮齐午,可这次的制胜牌却换成了梅花5. 他陷入沉思,甚至没有注意到三位冷脸牌友的离开,以及黑袍青年的到来。 “两年了,你执行这个计划已经两年了。”黑袍青年这次情况很不对劲:“我倒是想问问你,成果在哪里?” “稍安勿躁。”被打断了思绪的阮齐午也没有生气,不过却没有了上一次两人见面时那种智珠在握的笑容。 “我徒弟被抓了。”黑袍撂下这句话。 “我知道。”阮齐午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头发比原来乱了无数倍,就像个爆炸头。 “那你知不知道?天主重新降下意志?”黑袍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我知道。”阮齐午依旧是这句话。 “那你可知错?”黑袍不再是黑袍,而是那位尚在铁围山外无量虚空中锁困着的八臂天主。 “天主息怒。”阮齐午跪倒在地:“请容罪人再秉上这段时间的战果。” “五指山脉雷鸣涧,已埋下火炼玉。” “天涯海角乱石崖,已埋下通天石。” “疑似紫竹林原址,已埋下五光幡。” …… 听着阮齐午事无巨细地汇报,八臂天主一直没有再出声。虽然跪倒在尘埃中,阮齐午依旧能够谦卑而不失冷静地回复自己这个神灵,已经是凡人中的极致。 有这样的信徒,无疑是自己的气运。 可是不知为什么,看着跪倒在地的阮齐午,他忽然想起昨日夜间被那一跪破去的法身。 一团团的烈火散布开来,弥漫于四方上下的无量虚空中,烧的真空都凹陷下去。 “八王,你为何忽然动怒?”另一方不知多高的巨神跨越虚空而来,停在八臂天主的身侧。 “我忽然想到了天人五衰。”八臂天主直言。 此言一出,两个法力已然超越人间地仙不知多少的巨神,竟然一同沉默。 就像当初面对释迦的绝望。 第137章 天才少女的疲惫 京城的天气可不像琼州岛那般温暖。在这金秋十月的时节,香山公园的叶子就变得多姿多彩,常有小学老师带着学生们去采颉尚未干枯的黄叶,用以制作书签或是贴叶画什么的手工作品。 而今天,香山公园就好像戒严了一般,空无一人,独留满园风景,做给瞎子看。 虽然风景从来都不是为人看才出现的,但袁正的心里还是感到可惜。 所以说,空无一人只是个形容词,实际上有那么两个人在园子里游荡,好像不知从那个疙瘩误入大观园的土鳖一般,伸着脑袋,一晃一晃地看着满园金红相间的叶子。 “袁先生。”袁正身边站着的那位中年男子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我们今天封禁香山公园,可是顶着很大的压力的。” “那些头上顶着不知多少荣耀的老人家们,可是最喜欢来这里晃荡的啊。” “稍安勿躁。”袁正比那位一看就知道久居高位的中年男子要淡定得多:“少走一天香山公园,不会憋伤他们那些老骨头的。” 中年男子一脸无奈,腹诽着。 您老人家的岁数,还不比那些老将军老参谋们要更大? 袁正转过头,微妙的看了中年男子一眼,好像把他整个人都看得通通透透。 “人老了,不是什么优势,但关键是见的东西就比年轻人多。”袁正抚摸着身边一棵元宝枫褶皱满布的树干,感叹道。 中年男子低下了头。 您是老资格,您说的都对。 虽然整个京城都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说,袁先生今天封禁香山公园,究竟要做什么?”中年男子陪了那么久,还是没从袁正这老狐狸口中套出话来,只能直接问了。 “这不正在等人嘛。”袁正丝毫不慌,香山公园在北京西郊,正好等待那个人从西方弄回来的东西。 至于封禁香山公园嘛,自然是不希望被那些叱方术为牛鬼蛇神的老顽固参上几本。 中年男子干脆就跑到一旁没人的地方抽烟。满园落叶的香山公园里,抽烟本来是绝对禁止的,因为稍稍一点火光,也有可能把满园枯枝黄叶点燃。 可中年男子哪会在乎这些?作为一个敢于当面硬杠军部二号人物的鹰派,他除了害怕那几位真正站立于权力巅峰的老人家,就只对九局那帮子人青眼相加。 因为,当年他就是被这帮人救回来的。 袁正独自站在香山公园的最高处,一眼望去,满目苍黄。 一道光华自遥远的西方起,从那些个势力的隙缝之中升起,一直向东方飞来。 袁正眯起眼睛,可他的眼前跟原来的景色完全没变。明明没有看到,他的眼中却出现了一道深邃而威严的倒影。 鲜红色的旗帜裹住一枚更加鲜艳的石头,划破长空。 石头很硬,也很重,一路加速,穿过北欧,穿过东欧,一直到鄂罗斯境内。然后便是西西伯利亚平原,中西伯利亚高原…… 只有那些坐在修道院最深处的老怪物,和潜藏在深刻黑暗之中的阴影感受到升入电离层的元气异动。 但没有一个人出手。 石头到达蒙古高原。 一道试探性的弧光自一间喇嘛庙中击出,与石头接触到一起。 弧光消却于无形,而石头的势头恰好被阻滞了一下,落到豫州。 袁正伸手一招,将那面被红旗所包裹的势头从百里之外招来,好像最精确的制导导弹。 那是一张红色的旗帜,上面印刻了一个所有欧洲国家都恐惧而又痛恨的符号。 而里面的石头,更是恐怖。只是单纯的捧着它,袁正的双眼深处就有一团团火焰在烧。 烧在他的心头。 …… “值班结束啦!”琪琪在季沧海耳边喊了一声。 “嗯嗯。”季沧海好像还有些不舍,缓缓结束神魂在水晶球内部的搜索。刚刚那几个小时的探索,让季沧海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神识的妙用。 在那颗小小的水晶球里,潜藏着这些普通九局成员完全想不到的秘密。 那是一种,未完成的世界架构。季沧海不知道水晶球内部结构的具体叫法,但是能够确定一件事。 这颗在每个九局分部都有设置的水晶球,绝对不是人间界应有的技术。 自创世界,而不是虚空境的半次元空间,百分百是是仙家手段。季沧海心下思虑着,实在是想不明白这水晶球的来路。 “走啦走啦,值个班多辛苦啊!”琪琪看季沧海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再度催促:“怎么这么婆婆妈妈像个娘们似的?” 多好的小萝莉啊,怎么来这边不到半年就变成了一副姑奶奶的样子呢?季沧海挠了挠头,跟着琪琪走出监控室。 他可能忘记了,自己当初被这小姑奶奶使唤时心甘情愿的样子。 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天边只剩下一点点暗红色的辉光。海边的风渐渐大了起来,吹起了陆风。琪琪带着季沧海走在沙滩上,看着海面的遥远船家灯火,手上尖刺一挥,就带回了两只大椰子。 “你这异能是真的实用。”季沧海捧着椰子,熟练地敲出一个小孔,轻轻一吸,就把一大口椰汁喝到嘴里:“在真一境的时候就能操纵法器,真是让别人羡慕死。” “其实我对普通金属操纵不大好。”琪琪的眼睛忽闪忽闪的,长长的睫毛轻颤:“只有师父给我的三根特殊金属才能收放自如。” “那也很不错了。”季沧海整个人躺在沙滩上,舒服地躺成一个大字型,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形象毁灭。 “你到底是怎么修炼的?”琪琪看着远方的船火:“才两年多,你就从一个大龄筑基境变成了年轻的蜕凡修士?” 季沧海也没有避讳:“我差点死了几次,所以修为上来的比较快。” 琪琪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沉默了一会:“我有点累了。” “来到这边之后,完全跟以前的师门不一样,所有的管理都近似军事化,”琪琪双腿屈起,把头埋进双手抱膝形成的空间里:“好累啊。” 季沧海微微偏头,看着这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小萝莉,才有些像当年在秦钰晨别墅中见到的那个小女孩,真实而可爱。他坐起来,摸了摸琪琪的头。 “你还没长大,所以很多东西你还不懂。” “有些东西,即使你不喜欢,也要去做,因为那些是你的责任,虽然你还小,但是你进了九局,自然有你需要承担的义务。” “而且,以你的修炼速度,一定是宗门中的天才弟子吧。” “华池派的未来,其实就在你身上,不然你的师父也不会那么早把你丢出来,丢到九局这种实战部门历练。” “不过琼州岛的九局分部气氛确实不大好。” “我会申请让你转到g省分部的。” 琪琪猛地抬头:“真的?” 季沧海从她眼中看到了惊喜与释然。他忍不住伸手再摸了摸琪琪的头发。 “真的。” 第138章 流浪者 这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一人捧着一个椰子,就走回了九局驻地。 两人跟下一班交接的修士打了声招呼,就叫了辆的士,去往椰城。椰城是琼州省的省会,九局的琼州总基地就在椰城。 夜晚的琼州岛,褪去日间灼热的火气,换上了滨海环境特有的清凉。 椰城的分部在一座大工厂的地下,琪琪带着季沧海,一路乘坐着被漆成玄黑色的电梯,降落到地底深处。 “每个省份的九局分部都是这么防守严密的吗?”季沧海伸手敲了敲电梯的箱壁,确定了是炼金材质之后由衷感慨。 “那可不是?”琪琪颇有些骄傲感:“这可是整个九局在琼州岛的中枢机构,怎么可能会粗制滥造?” “也对。”季沧海推开停止的电梯门,走了出去。 迎接他的却是面色苍白的唐武华:“季道友,你来了?” “哦?你怎么知道?”季沧海一脸蒙圈,自己并没有跟九局报备过行程啊。 “我帮你报备了。”琪琪小萝莉从后面走出来:“如果不帮你报备一下,你以为自己能进来?” 季沧海:“……” 唐武华看出来季沧海的无语,赶紧换了个话题:“季道友上回出手相助,实在是拯救我唐某人于水火之中啊。” “侥幸侥幸。”季沧海笑了笑:“若不是唐道友消耗了那个安南修士的法力,我也没办法这么轻松地解决她。” “季道友说笑了。”唐武华一脸笑意:“以季道友的修为,哪怕是面对千军万马,也有的一战。” “哈哈,哈哈。”季沧海笑了笑,不再说话。 唐武华领着两人来到一间办公室前:“里面就是郑局长,听说你们想要办理转接手续,就得先来这里走个程序。” “嗯嗯。”季沧海应了一声,轻轻敲门。 “是季道友啊,进来吧。”里面传出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季沧海推门进去,一个正在斟茶的老人笑盈盈地坐在沙发上,示意季沧海和琪琪坐下。 季沧海也不客气,一把子坐到沙发上,看着这位郑姓老人的手法。明明是很普通的茶具,很普通的茶叶,却偏偏让这位老人家挥出了一种仙气。 “好手法。”季沧海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谬赞谬赞,”郑姓老人笑容可掬,看起来慈祥可亲。得到季沧海的赞赏,他手上的动作越发飘逸,淡金色的茶液在空中流淌,一粒粒地像是珍珠一般。 “请用茶。”当这些茶液统统落到茶杯中,郑姓老人推出两杯茶,递给季沧海和琪琪。 “谢谢。”季沧海和琪琪同时感谢,端起茶杯,尝着清香飘逸的茶。 待得两人从余味中回过神来,郑姓老人才开口:“如何?” “好喝。”季沧海不是什么文化人,对茶也没什么很深的研究,但这杯茶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好喝。 琪琪可跟季沧海这没见识的麻瓜不同,她细细地品味着唇齿间的余香:“前辈,这是琼崖上的留香?” “有见识。”郑姓老人对琪琪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华池派的高徒。” 琪琪微笑着点头,以示感谢。 “所以,季道友今天过来,是想把琪琪小同志带回g省?”郑姓老人不愧是老道人,这养气功夫就已经一等一的厉害,寒暄了大半天,才移到点子上。 “确有此意。”季沧海也不怯场:“相信前辈您也看见了,最近琼州不大太平,自从一年前我亲手除去那个安南来的教徒之后,又有许多方面的力量渗入。” “我断定,过不了多久,这里可能会成为我们九局跟安南那股不知名修士群体的主战场,实在是不适合再将经验不足的年轻修士留在这里。” 郑姓老人轻抿一口茶:“那琪琪呢?你是怎么想的?” 琪琪低垂下眼帘:“我听季沧海的。” “实际上,这半年确实是辛苦你了。”郑姓老人从黄花梨木的沙发上站起来,转过身看着强上挂着的那幅巨大的地图。 那是整个南海的海图,以及许多被标记出来的点位。 “不过,你也不要感到被区别对待。”郑姓老人嘴角挂起一抹微笑:“因为这是你的师门特意嘱咐我,要把你丢到最辛苦的岗位上去工作。” 琪琪的眼睛几乎是在一瞬间睁大,看着老人的背影。 “惊奇吗?其实不应该惊奇的。”老人的眼光从琼州岛一路往南看下去,那些许许多多的点位并不是真正被标出来的岛礁,而是一些别的东西。 “如果你现在回到华池派,你可能会发现,整座山门已经变得空空落落,寂寂寥寥。” “不仅仅是华池派,所有的中层以上门派,现在都不能继续舒舒服服地修炼,自由自在地用双脚丈量华夏的山川。” “因为天道轮回的缘故,所有老牌的在渡劫期以上的老前辈们,化道的化道,飞升的飞升,真正留在人间界的力量,其实非常有限,” “所以,那些一直就蠢蠢欲动的黑暗和外道,绝对会抓住修真界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刻搞事,使劲地搞事。” “最好是把我们通通搞死,就是他们最希望的结果。” “现在,已经开始了。”老人伸手摸到琼州与安南交界的一个点上。 …… 一道光华穿破夜空,像是流星一般,从穹顶飞过。 “距离目标点位,还有三十里。”季沧海站在一柄小小的纸剑上,真如那飘逸的剑仙,即将斩妖除魔。 “很好,按预定计划进行。”郑姓老人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这次借用了一颗卫星,几乎动用了整个南方战区最大的面子,就交给你了。” “我尽力而为。”季沧海把耳麦扶正一点,继续飞行。 高空的风呼啸着,拦在季沧海的身前。 在那个巨大的地下基地里,琪琪一个人坐在局长办公室里,捧着那杯冷茶,久久不曾放下。 为了带走自己,季沧海执行了这个本该由老人亲自出马的任务,一方面是流离道人的支持,另一方面是郑姓老人的计划。 季沧海这个人,在九局内部的资料里,已经被秘密标注了一个新的标签。 代号“流浪者”。 郑姓老人看着季沧海的档案,把目光穿透厚达百米的地层,看着季沧海的方向。 “隐遁起来连局里的监察系统都找不出来的人物,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的弟子?” “他去,比我去更加适合。”回头,对着南方九局总负责人的投影,郑姓老人如是说。 第139章 朝圣 海面上,波光粼粼。 一处正在建设的巨型石油钻井平台坐落在其上,比那些一般的岛礁还要大得多。 “是这里了吧。”季沧海悬浮在空中,通过耳麦将信息反馈到琼州分部。 “是的。”耳麦里传来郑姓老人的声音:“这里就是目前标注的一号点位。” “我应该做什么?”季沧海的神情很平静。 “等待。”郑姓老人的声音却有些许颤抖:“只要等到把那个东西抽取上来,你把它护送回来就行。”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季沧海身上有敛息法的效果,所以即使钻井平台上有人在了望,也没办法发现他的身影:“为什么九局在执行重要任务的时候,不能直接派遣金丹期以上的修行者执行?” 郑姓老人顿了顿,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 “因为全球范围的修行界早就已经签订过协议。”一个听不出性别的声音忽然传进季沧海的耳中:“不允许任何金丹期以上强者插手世俗。” “也就是说,华夏的金丹期,扶桑的上人,还有欧美相当于金丹境的圣灵境之类的,都被强迫订立了这个契约。” “怎么可能做的到这种事情?”季沧海悬停在纸剑上,满脸不信:“能接触到天地道则的修行者,哪个不是发自骨子里的桀骜不驯?” “这个规则是直接跟天地订立的。”那个神秘的声音只是说了这一句,就再无声息。 石油钻井平台之下,油井之中,伴随着石油上升的,是一团体积庞大的半固体。在漆黑色的石油之中,这团半固体的胶状物却依旧保持了洁白的颜色。 出淤泥而不染。 季沧海盯着石油钻井平台,开启了天眼。到了他这个层次,仅仅是百来米深的海水,已经无法阻挡天眼的探查。 水这种东西,虽然可以阻拦神识,却无法抵挡光线,不得不说是一个bug。 油井之中,那团洁白的半固体已经到了三十米的深度,即将被钻井平台的工作人员抽取出来。 究竟是什么东西,需要动用到南方战区真正的大人物耗费力气,借用卫星来辅助?季沧海的身体开始慢慢发热,准备进入战斗状态。他的骨骼在缓缓移动,精确地转移到一个最适合战斗的位置,开始颤抖。 星辉漩涡中,那颗象征着恒星的伪固态真元旋转速度加快了几分。在它周围,三颗如果不是认真观察就根本注意不到的,更小的固态真元不知什么时候生了出来,围绕着中央恒星公转。 季沧海的面皮逐渐红润,又恢复到正常情况。 他很少有这么长的时间来准备战斗。 但现在不得不认真对待。 如果只是为了带回那么大一团东西,随便叫一艘军舰,也就搞定了。季沧海不是傻子,既然能叫到自己这个专务于战斗的浪人,肯定是有架打。 既满足了九局的任务,又执行了月兔沉睡前叮嘱的以战养战,何乐而不为? …… 一只通体黑色的小乌鸦飞过三道云桥,也飞过外城各式各样的小房子,一路飞进中央巨塔。云海天宫的禁空阵法对于这只小乌鸦来说,就好像是摆设一样,完全发挥不出作用。 因为金乌也是这座巨城的主人之一。 巨塔很高,也很庞大,就是内部空旷了点,只有五个残残破破的蒲团摆在正中央。塔顶虽高,可留下了一道浑圆的缺口,让天光洒下,为塔内提供照明。 “真没想到,那小子能进到这里。”金乌小小只的,坐在常人坐的蒲团上,就显得格外别扭:“就是那惊才艳艳的季采云,当年也只能在五行塔中鬼混两个。” 抬头,望着那巨塔顶端的缺口,金乌的眼中流露出向往之色。 却只能在片刻后无奈低头,口中喃喃些听不懂的古话。 像是一曲挽歌。 …… 一种奇异的歌声在季沧海耳畔响起,高亢而唯美。这是季沧海第一次听到这种特殊的歌声,他不禁往周围看过去。 在海浪的掩映下,一群体积庞大的鲸鱼在摇动着它们有力的尾鳍,奋力前行。在这群鲸鱼的身后,无数各种各样的海族就像受到召唤一样,组成了一个庞大的鱼群。鲨鱼,金枪鱼,还有各种各样的大鱼小鱼混在一起,不仅没有发生捕猎的盛况,反而相处甚安。 就像森林里的小动物们在水边,即使遇到了豹子老虎,也能安安静静地把水喝完。 季沧海看着那群在蔚蓝大海中遨游的庞大鱼群,心想难道自己这次的任务是打鱼? 鱼群就像朝圣一般,开始绕着钻井平台转悠,这里的鱼群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方圆百里,只要还能动的鱼,都通通受到了发自血脉的感召,到达这个人工建筑旁。 季沧海甚至还见到了几只已经垂垂老矣的大海龟,晃动着他们早已年老力衰的爪子,无力的游着,游着。 当然还有水母,龙虾,不仅仅是鱼。这些疯狂的水生动物,已经将整个平台所在的水域包围起来,把整片海都搞成了逼仄的鱼池。 一艘油轮载着石油,以及那团汤圆似的东西离开钻井平台,向琼州岛的方向驶去。那几只老乌龟望着船尾,不甘地划动着水波,渴望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但是它们已经老得过分了,老得甚至连游泳都是一种折磨。 所有的海洋生物都发了疯似的追上油轮,跟在油轮后面游荡。甚至,几条大胆的金枪鱼凭借着短期爆发力极强的肌肉,狠狠地冲向螺旋桨。 虽然被打得筋断骨折,但它们的同伴似乎没有一点后怕,继续前仆后继地向前。 季沧海看不下去了,随手挥出一道真元,阻隔住船与鱼群的接触。 再这样下去,别说鱼群,就是螺旋桨本身也会被打坏的。 鱼群里,忽然出现一只鸟。 季沧海的神识几乎一瞬间就锁定了这只“鸟”。轻轻一踢,那根a4纸折叠而成的纸剑就好像火箭一般,疾飞而出。 许多只鸟也同时在海中出现,前仆后继地飞向与原先的大鸟不同的方向。 它们迎上了纸剑。 季沧海心念一动,纸剑就从这几只鸟儿的身边擦过,仅仅是划开它们几片鱼鳞。以他的眼力,怎么可能看不出这几只“鸟儿”的真实身份? 这是飞鱼。 那只首先起头的飞鱼此刻已经飞到了甲板上方。它比所有跳出阻挡的同类都要矫健,身上的肌肉纤维似乎是高强度材料造就,若是被它整个打在甲板上,还真不指定会发生什么事。 “海妖吗?”季沧海拇指一提,纸剑就像寻常的修士飞剑,爆发出一道惊人的剑气,抽向那条越上甲板的飞鱼。 剑气纵横,却钝而无锋,只是把飞鱼抽回海中。 而此刻,一只巨大的头颅从海中探出。 第140章 跨界杀 海中,一头巨大无比的鱼抬起头来。虽说古时候有过“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的传说,可季沧海也一直当做笑话来看。 哪里有一条鱼能够纵横半个地球长短?就算有,最深处也不过十千米的海水能够盖过这条大鱼的头?更不用说引力的问题。 可这条大鱼,确实是远远超出了季沧海的想象。作为一个在海边长大的少年,他见过的鱼不可谓不多。 可这仅仅一个鱼头就有水缸大小的鱼,他还真没见过。 这条大鱼没有搭理空中的季沧海,微微探头露出水面,又潜了回去。它奋力一撞,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了季沧海操纵的真元壁垒上,仅仅是一下,就让真元壁障摇撼起来。 “虽然没什么智商,但这鱼不错。”季沧海从空中落下,在水面三寸悬停。 他轻轻招手,水中的天地元力就像他的手指一般听话。“出来。”他话音一出,整片水域的压力就转了方向,压在那条六七米长的大鱼身上。 大鱼扭动着身躯,却抵挡不住这庞大的水压,给生生压到了水面上。 季沧海一屁股坐在鱼背上,轻轻给大鱼敲了三下。一下是真元入体,帮大鱼清洗杂志。一下是轻敲骨骼,让大鱼全身响起一阵嗡鸣,再一下,就是神魂入体,像是一束光,留在大鱼的灵台上。 大鱼忽然就不扭了,乖乖给季沧海坐着。 这就是所谓的“点化”。季沧海坐在鱼背上,回忆起巨塔中所学的“修真基础五项原则”。 与人为善嘛。 …… “奇了怪了,”郑副局长坐在指挥台上,身前摆着只比其余分部都要大只的水晶球,全身心投入,甚至都没发现南方总负责人的离去:“这么久都没个像样的强者到来,算什么事?” “再不来,就已经进入安全范围了。” “好像这样比较好哦。” …… 季沧海坐在大鱼背上,大约再走了五十海里。再往前十海里,便是琼州南港。 “就到了。”季沧海把神识释放到四周,庇护住整艘轮船。换做他是个普通人时,怎么能想到,单凭人的思想,就能干涉到如此多的环境? 没有一丝预兆,轮船忽然停下。 季沧海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疏忽。确实,由于那个神秘声音所说的契约在,无论是哪方势力,都不能用金丹期以上的强者干涉世俗运转。 但是,这并不代表,这里不能有超越蜕凡境修为的…… 阵法。 季沧海轻拍大鱼,高高跃起,纵腾到高空之上,俯瞰那艘没有任何工作人员在甲板上的轮船。 轮船很平静,但就是失去所有前进的动力,以及前进所需的海水。 整个海面上,逐渐出现了一个空洞。一个大的足以吞噬一艘轮船的大空洞。 这是,搞什么飞机?季沧海毫不犹豫地从背包里取出那块废铁,一下掷出。充满了铁锈的废铁片,向来是季沧海手上无往不利的破阵神器,无论遇到什么阵法壁垒,都能割裂开来。 季沧海研究了很久,也弄不出个所以然,干脆就把它当做小刀用。 但这次,铁片没成功。带着飞溅出去的铁锈,铁片在阵法壁垒上交错,拉出一长串爆裂的火星,却没办法割破阵法的壁垒。 季沧海当机立断,一拉耳麦:“郑局,支援!” 之前事先在琼州南港摆下的阵法,完全失去了作用,真真正正成了个摆设。 郑副局长把放在水晶球上的手一松,身影一闪而逝。 十九艘快艇从琼州南港冲出,直奔十海里之外的阵法。 但是此刻真正面对这个诡异阵法的人,还是只有季沧海一个人。他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并指,招向天空。 一团暗红色的火焰从他手指割破后的豁口泄出,跳动着优美的舞蹈。 天地元气,加持。 满天雷云,加持。 星辉真元,加持。 “三重,爆雷天星!”季沧海嘶吼,将那块铁片招回手边:“给我上啊!” 那团空洞中,除了位于中央的轮船,其余的水都被逐渐抽干。这是一片过去很繁盛的珊瑚池,虽然随着海陆变迁,越发沉落,但也还有些许遗迹。 而此时,这片被抽干了水的池底,被人用莫大法力划出几道又深又宽的凹槽。寥寥几笔,一个环形巨眼被勾勒出来。 在这些深邃的凹槽中,现在是满满的浆液。这些浆液有红有绿,混杂其间,恶心至极。从那些前来朝圣的海洋生物身上来。水被抽走了,这些靠着水源而生的海洋生物都被一股难明的力量,一点点拖到凹槽之中。 那些大如鲸鱼,小如虾米的生物,它们身上的每一滴血,都被一股诡异的法则给从身体里逼出来,落在凹槽中,开始发生效用。 季沧海出离地愤怒起来。作为一个正统的修道者,一个九局的专员,一个佛修的儿子,他从小到大,包括修真之后被灌输的理论都是爱惜生命,天人和谐。 可现在,这个有着八道纹路的阵法,生生吸收了满满一海盆的血液。 “给我破!”火焰,雷霆,星辉,三者同一时间在铁片上出现。 这片锈迹斑斑的铁片,在季沧海全力施为下,终于唤出了某种不一样的东西。 一尊铜炉虚影骤然出现在阵法上方,倒悬着,从小变大。原本只是一只巴掌大小的小铜炉,迎风就长,海面上呼啸的风儿灌进铜炉中,好像被铜炉虚影吞噬,使得他一点一点地长大。 铜炉倒悬,一点点长大,一点点地变得真实。当初在高黎山口见到的那尊铜炉,由于年久锈蚀,已经无法窥见无尽岁月前的模样。但眼前这尊虚影,却真真切切地展现出焚天毁地之姿。 由于这并不是中原华夏族的祭器,故而覆盖其上的图腾并非常见的龙纹。 九张巨大的人脸刻印在铜炉的外,双翼卷起,包裹住整座铜炉,一片片泛着金属光泽的羽毛井然有序,将整座铜炉映衬得怪异而恐怖。 原本血气奔涌的季沧海,在铜炉虚影出现之后,整个人的脸色骤然苍白。 “滴血降灾,摄人魂气。”季沧海无意识地念诵这句话。 “去吧,姑获鸟。” 第141章 蛋碎 那些凹槽上平缓流淌的血液,一瞬间开始沸腾起来。 那只被雷火激发的铜炉虚影上,不知怎么的拥有了姑获鸟这一个符文,自然也与姑获鸟的特质有关。 姑获鸟,又称鬼车,足足有九头十八翼。宋人周密着《齐东野语》,就有提到过这种鸟“身圆如箕,十脰环簇,其头有九,其一独无,而鲜血点滴,如世所传每脰各生两翅,当飞时,十八翼霍霍竟进,不相为用,至有争拗折伤者。” 如此凶残而恐怖的生灵,居然会成为一方符文庇佑高黎族,也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今日,这片残缺铜片上的姑获鸟虚影苏醒,绝对是季沧海破阵的一方利器。 只是一口,铜炉从天而降,将整个空海之阵包在里面。随后,一个大盖子从海底浮现,盖住了整座庞大的阵法。 “我滴个乖乖。”坐着快艇,摩托艇的九局支援修士即使离得还远,可这通天的倒挂铜炉,即使站在琼州南港上,也能依稀辨认出模样。 快艇破水,急速前进,所有的九局成员都迫切地想要向前,看看到底谁才是这宗法术的施术者。 脸色苍白的季沧海看着那光华内敛的符文,落回海面上。那头大鱼被季沧海一点,整条鱼从浑浑噩噩的朝圣状态摆脱出来,没有像其他海洋生物一样贸贸然跟着轮船前冲。 季沧海躺在鱼背上,绕着巨大的铜炉虚影转圈圈。 他本来只是想要以铜炉碎片击穿阵法空域,进入阵法内部,再凭借体内那团业火沟通天地,打破这个显然违背了本界法则的阵法。 所有符合天道的阵法,都是借助天地元气本身的力量,或是修真者的真元发生作用。如果是通过吸收生灵的生命力或是通过异种手段,都要遭到天罚。 而拥有业火和劫雷之眼的季沧海,冥冥之中能够感受到天罚究竟有没有落下。 在这个阵法展开之时,季沧海根本没有一丝感应。再联系一直在琼州岛有所动作的八臂天主。 季沧海有八成把握,这就是个由八臂天主那边的人搞出的东西。 暗度陈仓啊。季沧海的脸色依旧凝重。 …… 安南的一座寺庙中,此刻是灯火通明。所谓的灯火通明,可不是指人们日常意义上的电气灯,而是真真正正的千盏油灯。 整座寺庙规模非常庞大,供奉的神像也很多。每尊神像之前,都有无数盏信徒供奉的油灯长明着,在这白日之间有种神圣的观感。 无数细碎而统一的祈祷之声在寺庙中回荡,汇合起来,便显得异常的宏大。这里的每一名信徒都以一个标准的盘坐姿态坐在地上,虽然装束各异,高矮不一,却都异常的虔诚。 如果季沧海在旁边,他一定会看到,在这些信徒的泥丸宫处,各有一枚细小而精致的叶子。这些叶子的纹路随着他们每一个人的祈祷,变得更加清晰。 而每十个人之中,就有一个身上散发着阵阵波动的修行者,作为领头羊。他们身上的力量正在逸散,一直流到那些灯盏之中,燃烧起来。 中央那尊八臂神像越发庄严,好像再次镀上了24k的纯金。 …… 铜炉上的姑获鸟虚影开始变得真实。这尊铜炉与普通的青铜,黄铜都不一样,通体都是鲜艳的红色,就如同茶马古道上那些商人们贩卖的红铜瓶一般。 只是季沧海清楚,那通体的鲜红,就是那些前来朝圣的海洋生物所流出的血液。 真刺眼啊。季沧海握紧了拳头。 忽而,那尊巨大的铜炉,开始龟裂。浓浓的黑烟从铜炉的裂口中冒出,就像不懂事的小媳妇在厨房里乱来搞出的黑暗料理。 那些快艇已经能够看见那只巨大铜炉的全貌。 “别过来。”季沧海的声浪一出,震得周围的海水掀起波涛,一路传到四里外。似乎是他的声音太过浑厚,整座铜炉虚影越发崩坏。 在黑烟之下,一团神圣的金光在焕发,在生长,就像一株缠绕生长的藤蔓,洞穿铜炉的屏障,一点点夺回空域的主控权。 那些原本在业火的努力下成为铜炉资粮的天地元气,在这株藤蔓的的生长之下,都被窃取。 撕拉之后,铜炉与其上的姑获鸟都化作碎片,散在空中。 季沧海身边,无数根纸剑齐齐飞出,化作一道城墙一般的剑阵,一直向前推出。他背后包中所有的a4纸都被折成纸剑,借助当时偷师的天地元气轨迹,模拟出了当初姬若离的仙家剑阵。 伪?道理剑阵。 金光藤蔓忽然收回,化作璎珞,回归到那尊八臂神像身上。庆云盖顶,璎珞,宝珠,仙枝纷纷随身,一派神主景象。 “死亡。”八臂神像的话语震动诸天,好似晴天霹雳,却不是季沧海能够听懂的语言。仙家高手在人间自有法相随身,言出便是法随。 季沧海听不懂没关系,这个天地听懂了。一种来自冥界的吸引力开始自动收取季沧海的神魂。 就像当日遇上突破界壁的嗜一样,季沧海的神魂又要离开身体,即将落入幽冥地府。 而这次的剥离,是将他寿元从本源处一并剥离。 他的身后,一柄勾镰伸出,即将收割他逐渐剥离的灵魂。 八臂天主的眼眸没有感情,甚至都没有多留一丝注意在季沧海身上。这样一个连金丹都没有摸到的小修士,在他的眼中就跟尘埃没多少差别。 不过是嫉妒太阳太过光辉,不敢正视自身卑微的虫子。 漫长的生命中,见多了这种人,就没什么兴趣了。 一柄长剑上,头发花白的老人全力以赴,发际线都被吹高了三分。在他的身边,几道朦朦胧胧的虚影笼罩在雾气中,隐而不发。 他已经看到了破碎的铜炉与八臂天主的真身。 袍袖一挥,他解除了对身周虚影的掩饰。 五枚秋风24f型战略弹道导弹,在离开郑局长的控制之后,全力发动,搭载不知何种弹头,以接近二十马赫的速度直射金身法相。 “轰!”恐怖的火焰与气浪在金身法相上炸开,将这里的空域变成死亡真空。无数在九局科研人员和修行者的不懈努力下发明的“忌惮”弹头,在阵法的边沿炸开,将周边二十公里的云朵都撕裂开。 好像在天空上开出一朵烟火。 季沧海在导弹射击的另外一面,受到的仅仅是气浪的不断吹袭,而不是那对于元婴期修士来说也是致命的“忌惮”弹头。 他整个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路被刮走,刮到远海。 那些停留在海面上的快艇,更是无力地被高达二三十米的海浪掀起,区区真一境,在这种堪比海啸的人造灾难面前,还是太过弱小。 若非郑局长瞬间落下,将所有人都带到海下深处,绝对会出现严重的伤亡。 硝烟与海浪散去,金身法相虽然暗淡,却没有彻底毁灭。他托着那艘载着洁白胶状物的轮船,开始由实转虚。 一个御剑女子在远空飞来,竟要比刚刚的导弹更快。 可毕竟是来不及了。 金身法相像是将这一切都预算好了,身影的转虚不急不缓,刚刚好足够安然离开。作为在梵空界苦修大半纪元的神灵,在算计之道上,实在是炉火纯青。 可他的手忽然被一道漆黑的影子勾住,一掠而过。 连带着轮船,那只逐渐化虚的手被“忌惮”留下的余威风压吹落,一直飞到海上,随着高高涌起的浪头继续行驶。 虽说是驶向远海,但毕竟离开了传送到范围。 是的,金身法相虽然还在,但是围绕着他的阵法,已然在五枚秋风24f的轰击之下破碎,这一道漆黑的刀影,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个原本联通冥界的漆黑洞口,一个全身笼罩在阴影里的身影收回勾镰,打了个响指,坐上那台同样漆黑的轿车。 “随随便便就叫出阴司,真以为阴司是你家开的?” “傻13。” 车子开走,连尾气都不留下一点,完整消失。 金身法相也完成了转虚,消失在天地间。 但刚刚睁开眼睛的季沧海,绝对忘不掉他那一刻抽搐的眼皮。 第142章 重见天日 “所以说,每次我吃瘪的时候都会见到你,是怎么回事啊。”季沧海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整个人就像当初从深山老林里出来的封易一样。 “应该说,为什么每次我见到你的时候,都在界壁破碎的时候?”姬若离坐在床边,笨拙地削着苹果。 季沧海:“……” 谁知道这叫什么事啊,每次九局有这种任务都会把自己叫到,关我什么事? “呐。”姬若离削好了一只苹果,摆在床边的洁白瓷盘上。 “谢了,等我什么时候爬起来再吃吧。”季沧海翻了个身,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仍然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血气眼中亏损,还差点被阴司索了魂,我见过的现代人,也就你一个能够像这样赌气似的捱过去。”姬若离坐在床边,也没见她有要走的意思。 “你怎么还在这?”季沧海瞥看了姬若离一眼:“大小姐你不是有要事在身的吗?” “怎么,有要事在身就得天天围着要事转圈啊。”姬若离的姑奶奶脾气大得很:“就不能有点休息时间啊。” “是是是,”季沧海小鸡啄米式的点头:“姑奶奶你说的全都是对的。” 姬若离瞪了季沧海一眼,马上逼得季沧海老老实实地躺好,目不斜视地看向窗外。 但实际上,季沧海的目光只能看到桌上那只被削得丑丑的苹果,窗外不管有什么风光,都被挡在了窗下的墙上。 这个姑奶奶,在这里坐那么久,万一被她看出些什么端倪,保管完蛋。季沧海虽说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着实在打鼓。 他还是有那么一点小秘密,不想让姬若离这个明显代表天意的修士发现。 可姬若离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就是死死地赖在他的病床旁边。她也不说话,也不问别的乱七八糟的问题,就是一手托腮,静静地看着那面白白的墙壁。 真不知道这位身份尊贵至极的姑奶奶在想啥。季沧海心中叹气。 “呼啦”一声,病房的门被推开,一只未成年小萝莉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却一眼看到了坐在床边发呆的姬若离。 “不好意思,打扰了。”小萝莉琪琪很有礼貌,把门掩上,心想自己是不是走得太急认错病房了。 片刻之后。 琪琪敲门,在外边问道:“请问这里是季沧海的病房吗?” “是,进来吧。”季沧海有气无力地在床上说。 琪琪再次推开门,姬若离依旧是那一副呆呆的出神模样,琪琪进进出出两趟,一点都没打扰到她。 “这位是?”琪琪小小声地问季沧海。 “这位是个姑奶奶。”季沧海在床上行动不便,艰难得像个乌龟。 “你没事吧。”琪琪看着翻个身都艰难的季沧海,问得有些小意。若是季沧海因为帮她办理个手续还弄得重伤,她的心里是真的过意不去。 “还好,就是被当时那场大海啸给搞的够呛。”季沧海避重就轻,只字不提八臂天主,秋风导弹什么的。 “海啸?”琪琪也不是真的天然呆,狐疑地看着季沧海:“你怎么说也是个蜕凡境的大修士了,怎么会被海啸打伤?” “没办法啊,跟那帮安南恐怖分子交手,打得我都脱力了,被海啸打到海底,在礁石上撞他个七荤八素的。”季沧海信口开河,反正唯一能给他作证的那位现在在神游呢。 “不管怎么说,这次都非常感谢你了。”琪琪小萝莉自然还是不信的,但也没太往深处想,只道是签了保密协议什么的,不方便说。 她一揖到底,向季沧海表示感谢。 季沧海的眼神很宁静,没有多说什么。 “小朋友,你在这干什么捏?”姬若离忽然醒来,看着在给季沧海鞠躬的琪琪,冷不丁地爆出一句话。 小朋友?琪琪有些面色不善。虽说自己已经长得很快了,但是稚嫩的脸庞和娇小的身材还是难掩她未成年少女的身份。 但自己怎么说也是个少女了好吧,怎么还会被人叫…… 小朋友。 “阿姨好。”琪琪的脸色一下子就多云转晴,甜甜的叫了姬若离一声阿姨。 坏事!季沧海在床上都感觉到空气突然安静。 “我可不是阿姨哦。”姬若离也展现出了漂亮的笑容,简直就像电视里的牙膏广告一样无懈可击:“我今年也才刚刚成年。” 年年十八吗?季沧海都不敢继续看着这两位小姑奶奶,只能把目光看向窗外,假装置身事外。 这种只属于女生之间的战斗,谁掺和进去,谁就是那个被凌虐的可怜人。季沧海至今都没忘当年高中时那个可怜的妇女之友。 他可不想当这种倒霉人。 “该换药了,无关人等先出去一下。”一个身穿白大褂的护士推着车子走进来,对床边的两位女生说道。 救星啊!季沧海心中怒吼。 两个女生一愣,也都乖乖听话地走了出去。 她们很有礼貌地带上了门,虽说不知到底是谁。 “不对啊。”季沧海忽然想起来,自己受的是内伤,换什么药? 护士把口罩和帽子一脱,露出一张精致得不似人类的俏脸。 “额嗯,请问你是?”感受着护士小姐姐那种清冷的气质,季沧海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身子,问道。 “不是说了么,我是来给你换药的。”护士小姐姐从推车中拿出一管绿莹莹的药水,一手就把季沧海翻过来,拉开他背上的衣服。 季沧海那种不对的感觉更加强烈了。虽说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总觉得有种难以言表的怪异感,就好像,好像…… 自己在做梦?还是一次性梦到好多好多美女的那种? 季沧海忽的睁开了天眼。 整个世界在一瞬间崩坏,回归他本初的面目。一片几乎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出现在季沧海的四面八方,虽然未知,但是一点都不令人恐惧。 就好像自己家里一样。 “不赖嘛,只沉睡了三个时辰,寻常人还阳没个十二时辰,休想苏醒。”一个好像在哪听过的声音破开浓郁的黑暗,一直流到季沧海的耳中。 “这是哪?”季沧海有些迷糊。 “这是海底。”那个声音的主人也破开黑暗,来到季沧海身前。如果不是季沧海开了天眼,能够辨认出极其微小的色差,还真认不出眼前这人。一身黑色的斗篷笼罩,这人的身影就像融入了黑暗。 “我的海底?”季沧海问道。 “是啊。”黑衣人笑笑:“之前你跟那个傻大个打架的时候,他把我给召唤了出来,准备把你给收了。” “可谁让你已经踏上修真路,不在生死簿上了呢?”黑衣人摊了摊手,摆出一副无奈模样:“即使他把我召唤出来,我也不好意思帮着别的世界的神灵来杀自己人不是?” “非常感谢。”季沧海作了一揖:“前辈可是阴司使者?” “算是吧。”黑衣人啪了个响指,一台黑色的轿车从远方驶来。他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上:“既然你还阳了,那我也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先走一步。” 不等季沧海说告别,轿车启动,一直开到黑暗中去。 可是,季沧海刚刚才想说。 驾驶座上怎么没人? 他再次闭上眼睛,睁开。 重见天日。 第143章 大汤圆 又一次睁开眼睛,终于是真真切切的病房。 两个妹子都坐在床边,尤其是那只可爱的小萝莉琪琪,看到季沧海苏醒,激动得不得了。 “醒了醒了!”琪琪看着季沧海缓缓睁开的双眼,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别太大声。”姬若离也坐在床边,敲了敲琪琪的小脑袋,提醒她。 “哦哦。”琪琪这才意识到季沧海是个伤病员,被这么吼上一嗓子,肯定又得气血震荡一会:“对不起啊,沧海师兄。” “没事。”季沧海出声才发现,他的情况比想象中的更加麻烦,身体上的气血亏损还在其次,关键是神魂在多次离体之后终于是出了大问题。 就像人的关节多次脱臼,会养成习惯性脱臼一样。季沧海的神魂多次离体,现在已经没办法老老实实地呆在泥丸宫里。尤其是,这一年多来,季沧海的身体强度增长,远远比不上神魂的增长速度。 这就造就了现在季沧海的脑壳,只是稍稍说话,就有一阵阵嗡嗡的疼痛。 不过他丝毫没有表现在脸上。 疼痛什么的,疼的多了,就已经有种抗性了。从一开始被沙粒们折磨得死去活来,再到之后的生剥本源,再到昨天的业火焚身。 但还是会痛啊。季沧海坐起身来,一下子就龇牙咧嘴。 “痛痛痛。”季沧海摸着脑袋,想通过抚摸来缓解疼痛。 “你这人真是,”相比起琪琪现在的自责与紧张,姬若离就显得尤为处变不惊:“每次跟这些大能级别的人打架,你都在场,不受伤才真是假的。” “哈哈,哈哈。”季沧海适应了一下那种脑海里的震荡感,学着一动不动地说话:“谁让每次九局都安排我来做这种诡异的任务呢?我也不想的。” “与其说九局安排你来做这些任务,倒不如说是你自己每次都恰好在场吧。”姬若离笑笑,抛出了一个连季沧海都没想明白的事情。 “哈哈,哈哈。”季沧海打哈哈,打算就这么混过去。 再说了,就算他想回答,也回答不出来啊。 “算了,不管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现在的情况可不大好啊。”姬若离出奇的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追究下去:“看你这个状况,别说继续战斗了,就连走路都会震得你脑壳疼吧。” “对。”季沧海也不掩饰:“现在跟你们说话,脑壳也疼。” “哈,沧海师兄你不会是落下后遗症了吧。”琪琪先前一直不说话,现在听到季沧海和姬若离两个人讨论伤势,开始有点害怕。 “后遗症说不上。”季沧海虽然在说话,但是把整个身体的震荡都锁在极小的范围内,以免出现那种难以忍受的脑壳疼:“就是需要一段时间修养。” “真有这么简单吗?”琪琪和姬若离同时说,但表达的意思完全不同。 “应该,是吧。”季沧海也不敢说有百分百的把握,月兔在沉睡,金乌留在云宫里,石头也还没醒,他可以说是失去了最重要的智囊团。 难受啊。 琪琪不笨,一下子就听出姬若离的语气不对:“若离姐姐,沧海师兄他到底怎么了?” 季沧海眼神示意姬若离,示意她别说。 “你这人。”姬若离给了季沧海一个白眼,还是一五一十地把季沧海的情况告诉琪琪:“你沧海师兄,现在关键是神魂和身体达不到完整的契合度,而且震荡的不轻。” “总而言之,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伤势,却不好治。”似乎是怕吓到小萝莉,姬若离认真地补充这最后一句。 “这样,这样,”琪琪有些不安地搓着衣角。季沧海想的没错,无论是在梦境还是现实中,她都对季沧海有种浓重的愧疚感。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沧海师兄也不会……琪琪捏紧了衣角。 “要不你现在先出去吧,我来跟你沧海师兄谈谈,到底该怎么治吧。”姬若离对琪琪的语气可比对季沧海温柔多了。 “好的。”似乎是怕出去晚了,影响到季沧海的治疗,小萝莉腾地站起,一下子跳出病房,还顺手带回了门。 季沧海这才注意到,穿着一身素净花裙子的琪琪,比平日更加可爱。 真想生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孩啊。季沧海想起了以前的梦想。 “回神了回神了。”姬若离拿手在季沧海面前晃晃:“还在看人家小妹妹啊。” 季沧海回过头,慢慢躺回床上。琪琪不在,就没必要装出一副还好的样子,横竖姬若离都能看出来。 把头缓缓放在枕头上,免得被震动的季沧海说道:“哎,要是你再早个几分钟到,这件事不就了了吗,也不用我在那里打生打死,还被一尊大能耍着玩。” “你可不是被耍着玩,你至少还困住了那尊大能跨界传送阵法半分钟时间。”姬若离的神情变得很肃穆:“作为一个蜕凡境的修士,你可以说是创了前无古人的记录了。” “算了吧,我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季沧海双眼直视天花板,也不管那里白花花一片会不会耀花了眼睛:“那尊大能传送过来的法力,估计没有百万分之一,仅仅是想要偷走那团大汤圆。” “多来一点,我估计现在就得成块废铁了。” “你以为破界是捅窗户纸吗?”姬若离笑了笑,话音里难得没有那股微嘲的意味:“那些大能就算找到若隐若现的世界坐标,也没办法传送过多的能量,不然准得被天地排斥出去,还得承受因果法则的反噬。” 季沧海听不懂,但也能猜个大概。 “也不知道这一代的华夏修真界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还能碰到那团东西出世。”姬若离接着说:“虽然大部分都已经被通过虚空境的九局长老拖回去了,但还留下了这点。” 她素手一挥,一根闪烁着白色光芒的试管就从口袋里飞出来。 “喝了,能缓解不少,剩下恢复也给你指条明路。”姬若离随手打开试管盖子,给季沧海灌下去:“好好提升一下你那身体素质,再多点修炼点冥想法,重新想办法让你这重铸过的灵魂与身体同位。” “事不宜迟,你开始吧。”姬若离走出病房,轻轻关上门。 季沧海微抬的眼睛只能看到这位仙子的窈窕身段,以及如瀑的秀发。 真好看,就是喂人吃东西的手段,太不温柔了。 他又睡了过去。 …… 寺院里,一片死寂。过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有信徒悠悠从昏迷中醒来。一醒来,整个人身上都有种腰酸背痛的感觉,身上感觉还多了不少污垢。 “怎么回事?”刚刚醒来的人总是有那么点迷糊,实在是搞不清楚。 “神主向世人展现了他的神迹,你们便是在神主降临之后面见的第一批信徒。”一位手持法杖的光头僧侣对醒来的人们如是说。 即使这些信徒有意无意贡献出了部分本源,以致污垢流泻,他们也不会说。 为了神主,一切都是可以牺牲的。僧侣低头,开始与同伴们送走这批昏迷了一整天的信徒。 虽说这些人本源有所遗泄,但是当听到神主曾经见过自己时,整个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所有人都想到,身上浓浓的污垢。 是不是神主在给自己这些人一个洗刷自我的机会? “神主慈悲。”无论男女老幼,都齐齐念诵这句话。他们是八臂天主最虔诚的信徒,自然也心甘情愿的见识了神迹。 僧侣们齐齐回礼。 “神主慈悲。” 第144章 奇兵 琪琪坐在池塘边上,捡起一片薄薄的铁皮罐头盖子,打起了水漂。盖子轻而薄,又是金属,在琪琪的手上被控制得好好的,一下一下,如蜻蜓点水。 “怎么,感觉自己拖累了季沧海?”一个清晰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 “若离姐姐!”琪琪回头,看着姬若离在自己身边坐下。虽然只是今天才见过姬若离,但是不知为什么,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别太自责啊。”姬若离看着在水面上漂浮的罐头盖子:“他应受此劫,怪不得你。” 琪琪的双眼有些微红,显然不太相信。 “你想想啊,季沧海本来就在这里,就算你不在,他也得先到琼州九局分部报备,才能顺利回到大陆。” 琪琪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这个人,有点奇怪。”姬若离一副大姐姐的样子:“普通的九局成员都是老实安分地呆在本地不动,修炼清净观,就是这个人,没事到处跑。” “关键是,他每次都会跑到界壁破裂的地方,谁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巧合。” 琪琪一怔,有些错愕。她也是在琼州岛才重新见到季沧海,自然不会像季沧海见过数面的若离小姐姐一样了解。 “你的意思是,沧海师兄他,是自找的?”琪琪捋了捋逻辑,问道。 “啊哈?我没这么说。”姬若离宠溺地笑了笑:“季沧海这个人,身上有点小秘密,也有点跟别的修行者不一样的东西。” “所以说,他啊,是个很有趣的人呢。” …… “真是搞不懂,现在的天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坐在高楼上举着琥珀杯子,这位大boss模样的轻摇杯中如血般的酒液,迎着大漠的西风感慨。 “没人知道它是怎么想的。”一道影子般的人影在老板样的男子身后站着,看起来就是个忠实的管家。 “连黎叔你也不知道啊。”老板样的男子实际上还很年轻,对于这位在家族里服侍了不知多少年的老管家心存尊敬:“那还真是奇怪。” “只要还在这里,就没人能够真正看透它。”黎叔的礼数很周到,令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这么说也对。”老板打了个哈哈:“那黎叔你有没有摆好那张符阵啊?” “早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交货。”黎叔微微一笑。 “ok。”老板打了个响指,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一跃而下。一袭黑衣不知何时披在他的肩上,化作一双翅膀,带着他飞向远方。 黎叔看着黑衣渐渐化成一粒小点,转头打开电梯,开始往下。 往下约莫二十米的地方,是一个宽大的平台。比起真正的那一个不对外开放的塔顶,这里可谓是最佳的观景圣地。放眼望去,无论东南西北,都是一片茫茫的大漠,黄沙滚滚之中,偶有几从小树点缀,更显得生命的可贵。 今日塔顶只有两人,一位是刚刚从真正塔顶下来的管家,另一位便是坐在塔边看风景的道士。 “徐道长。”黎叔远远拱了拱手。 “黎真人。”那位坐着的道士转头,长须在风中飘荡,脸上的沟壑可谓是纵横交错,不知究竟经历了多少的岁月。 “修罗碎灵大阵已经布好在这里了。”黎叔从袖中拿出一块小小的八卦镜:“这便是符阵的阵眼。” “贵府做事的效率果然是高。”这位老得似乎随时就会被阴司勾魂的道士,颤巍巍地伸出同样发皱的手,接过八卦镜,再递上一条薄薄的丝巾。 “这是之前约定好的报酬。”道士如是说。 黎叔收下,笼到袖子里。 “不过呢,贵府有没有兴趣和我们继续做一门生意?”徐道士嘴角微微上扬,笑容要多慈祥有多慈祥。 “可以。”黎叔微笑,没有一点瑕疵。 “帮我们找个人,行不行?”徐道士拿出一片指甲盖。 “报酬?”黎叔在西风吹拂下,没有丝毫褶皱。 “一片青天叶?”徐道士如是说。 “两片。”黎叔笑容依旧,给出的条件却丝毫不低。 “成交。”徐道士的脸笑成一朵菊花:“两片的话,得加个条件。” “三年内找到,怎么样?” “可以。” …… 如果说流沙能够汇成一条河,那么这条流沙河,恐怕是人间界最长的流沙河。在这片世界最大的沙漠里,比刚果河更宽阔,支流更多的流沙河缓缓流淌。 “在这种世界上最干的地方,总是会有点不一样的东西。”一个乞丐模样的老人搓了搓手,有点紧张地看着流沙河里的浮标。 “扑通”一声,一条鱼从流沙河中跳起来,一口咬在浮标上。 “给爷爷过来。”乞丐模样的老人把鱼竿一抖,本想跳回河里的鱼就像被点了穴,一下子筋骨酥软,乖乖地落在乞丐的手中。 小鱼不长,也就三寸长短,放在海边就是丢回海里继续养大的命,都没人愿意吃。 可乞丐把这鱼宝贝得不得了。他轻轻抚摸着这条不停抽搐的小鱼,就像看着价值连城的法宝灵药。 “就是条土鱼,至于这么宝贝?”一个身着伊及传统服装的青年出现在乞丐身后,有些不屑地看了那条土黄色的小鱼一眼。 “没见识的东西。”乞丐用华夏语笑骂一声:“这东西可不是什么土鱼,而是流沙玉骨鱼,拿回华夏卖给炼丹师,能换你足足一仓库的灵石。” 青年不禁咂舌:“这么值钱?” 看着话语惊讶,实际眼神没有丝毫波动的青年,乞丐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富家子弟,还真是不懂得珍惜家产。” “这不是家里还有些余钱嘛。”青年用的是伊及语,却能自如地与明显来自华夏的乞丐对话。 “算了算了,你败家就败家吧,反正不是老子的种。”乞丐嘟哝两声:“说吧,现在来找我有什么事?” “不是我来找老师有事,是有人给老师你送了封信。”青年拿出一封贴了国际邮票的信件,递给乞丐。 “什么时候那帮人习惯用国际邮路寄信了?”乞丐有些惊讶,但还是把信封接过,舔了舔手指,拂过封皮,拿出信件。 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灵力弥漫开来,将封面的灵气锁化作虚无。 “嗯嗯,原来是这么个事。”乞丐粗略地看了一遍,顿感索然无味,把信封一扔,丢进流沙河中。 流沙的密度远大于纸张,按理来说,这封信本应浮在沙面上流动。青年看着被流沙吞没的信件,心下有些惊惧。 自己家在这的历史怎么说也有五千年了,居然还让这么个外来人发现这种地方,还真是…… “完全不理好像也不太好,”乞丐握着鱼想了想:“胡烈,你想不想去华夏逛逛?” “用华夏的话来说,是不是这个时候我应该说‘谨尊师命’?”青年的华夏语听起来别扭得不行,有种怪怪的搞笑感。 “那你就去吧,帮帮我一个老朋友。”乞丐手指一点,将信息隔空传到青年识海中,就不再理会青年,继续钓鱼。 胡烈对着乞丐矮小的背影鞠了一躬,踩着黄沙离去。 “这天道,当真奇怪。”乞丐低声念叨了一句。 第145章 地铁轨道维修艺术 “不要挤不要挤,留够空间给车上的乘客下来。”身着淡黄色制服的乘务人员在人流涌涌的月台上指挥着秩序。 由于前面的铁路稍稍出了点问题,这一批人被堵在月台上,进退不得。 “哎呀搞什么嘛,怎么这投资了几亿元的铁路还是豆腐渣工程不成?” “都不知道你们搞什么!还在挤,还在挤,急你妹啊!” “啊!别挤我!” 一声声或刺耳,或低沉的声音在这地铁站里响个不停,汇成一曲称不上音乐的噪音乐章,搅得人心烦意乱。 这股声音沿着铁道,一直向前,传到这条铁路发生故障的地方。 几位工人正提着铁锤,一锤锤地敲到铁轨上。 “诶,老张。”虽然隔了一层玻璃,但是那帮迫不及待乘客的声音,仍是传到了他们耳中:“刚刚才发现这里的铁路有点凸起,怎么现在就不见了?” “老齐,你不会是出现幻觉了吧。”被称为老张的工人戴着黄色的安全帽,俯下身子,轻敲铁轨。 “螺丝没问题,铁轨没问题,好像别的东西,也都没问题。”老张站起来,摇了摇头:“那帮乘客等急了,可真的会把你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一顿的。” “嘿,谁又知道呢?”老齐嗤笑一声,语气颇为愤愤不平:“咱们啊,天天在这铁轨上巡来巡去,还不是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 “再说了,谁会知道是我们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阻断了这条价值数亿的地铁停运?” “被骂的,总是大人物。”老张叹了口气。,把锤子扛到肩上,打开一旁的工人专用通道,走了上去。 “轰隆隆隆”地声音传来,地铁缓缓驶近月台。 “保持秩序!保持秩序!先上后下!”乘务员举着大公鸡一般的扩音器,向乘客们无力地传递着命令。 事实上,没谁会在意他的话。门都还没彻底打开呢,这些在这里等得一肚子火的人们,就像工厂里挤沙丁鱼罐头一样,挤进车厢。 人头攒动的车厢里,听不到别的东西,只有阵阵噪音灌耳。 列车发动引擎,开始加速。平均每小时60到80公里的速度,让铁道里的灯光好像走马灯一样流过。 直到那一个转弯。 后来,也没人知道为什么,原本好好的铁路,为什么会在那天出现裂痕。 当然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在那个时刻,地铁的紧急制动,还能起到作用。 由于那沙丁鱼一样的罐头车厢,每个人都挤得紧紧的,就连摔倒的机会都没有。那几个受伤的,也不过是因为被挤到边沿擦伤了皮肤罢了。 …… 山谷里,雾气浓郁。一位身穿黑色风衣的少年走了进来。原本修长帅气的风衣,此刻却多出了一道长长的车轴印。 “真痛。”季沧海手上真元一扫,那道灰黄色的车轴印便逐渐淡去,再看不出被车碾过的倒霉样子。 三道身影从季沧海头上落下,不闪不避,当头那位一脚便要直踏季沧海头顶。 季沧海一脚斜踩地面,滑进雾气中。 “跟了我一路了,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啊。”季沧海的声音从雾气里传出,就变得有些若隐若现了。 三道身影落在地上,震起一地尘土。 “你们看起来爱干净得要命,在地铁上都跟别人保持寸许的距离,觉得我是瞎子?”季沧海的声音继续传来,不过现在就更缥缈:“要想跟踪别人,就好好去看看港片,看看别人差人是如何跟踪的,真不要给这个职业丢脸。” 尘土落下,一道身着黑风衣的身影显露出来:“你个病恹恹的道门中人,就喜欢故弄玄虚。”他一眼看向山上的悬棺。 “可别妨碍我做生意啊。” 这个声音如此熟悉,总感觉在哪里听过一样。季沧海落在半山腰悬棺墓葬群其中一具上,看向山下跟来的三人。 这些人是来找封易的。季沧海不用猜就能知道。那股来自紫薇宫的气息,这两年来他接触了太多,这三个人身上,有那种独属于紫薇宫的味道。 “怎么,才过了两年,就不认识我了?”那袭黑风衣划破长空,一直来到季沧海身前,才停下。他的身上,除了与季沧海一般无二的白衬衫,条纹领带,还有那件妖异得有些古怪的黑色风衣。 风衣的衣角不停地打着卷,又松开,就像常人握拳一样。 “这么记仇的吗?”季沧海看着那件显然灵气十足的黑风衣,有些咂舌。 “是啊,我都劝过他,他都不听。”黑衣的主人,赫然就是之前季沧海在古祭器外见过的紫薇宫修士。 “你是来找封易的?”季沧海开门见山。 “我也不知道是找谁。”黑衣男子把风衣的衣角狠狠地捏了捏,遏制住它蠢蠢欲动的攻势:“有人跟我家做了个生意,要我找到这根指甲的主人。”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玉色的指甲。 季沧海眼神一凝,身影一闪,离开了这具悬棺。 两个一直跟随在黑衣人身边的仆人悍然出手,两掌捅出,指尖向前,就如长枪的枪尖,要把季沧海的头颅和胸口捅出两个窟窿。 虽然季沧海的肉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到了什么境界,但是在这两根手掌前面,他还是本能地运起身法,躲过这两掌。 “说不过就要动手,你们这些人真是……”季沧海下一刻就落在了下方的一具悬棺上。 “喂喂,起来了,该干活了。”季沧海敲了敲棺盖。 两个仆人从天而降,四掌齐出,就如倚天屠龙记中的玄冥二老,两人一起出售,就连绝顶高手,都得退避三舍。 季沧海把棺盖一翻:“动手!” 一团巨大的火球从悬棺里飞腾而出,直指两个凶悍仆人的指尖。这两个人或许境界不高,但是那一双手就好像传说中的如来神掌,淬炼得极为恐怖。 微微泛出银色的手掌穿过大火球,一直往下钉去。 一位早已脱离面黄肌瘦范畴的少女由于久久不见天日,白了许多。她此刻就躺在这具悬棺里,有些不满地看着天上的四根如枪般的手掌。 “小易易,解决他们。”她檀口微张,如是说。 “能不能别在季沧海面前这么说,他还一直单身呢。”封易的生意虽然依旧冰冷,但对着果果时还是极力显得温柔。 他的手穿过果果如瀑黑发,迎向那两位如同高山滚石一般的仆人。 只余无尽碎裂声。 第146章 蛇信 两个仆人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在这只呈爪状的淡金色手掌下,化为漫天粉尘。就在于封易接触的一刹那,他们身上的骨骼寸寸破碎,直接把修炼不俗的肉体,炸成粉末。 吸收金尸骨后,获得的变异之一。 钟碎。 黑风衣男子站在最高的那具悬棺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季沧海,果果与封易。 你们怕是没搞懂这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黑衣人像蝙蝠侠一样把风衣撑开,一直往上飞去,在季沧海和封易这两个战魔一般的存在攻击到来之前离去。 这里的天空,不像地球那样无穷无尽。 它有一个顶点。 黑衣人的身影刚走,季沧海就来到了这个顶点处。“想走?”季沧海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千纸鹤。 “去!”他两指并拢,脑海中瞬间烙印下黑衣人的形象。 千纸鹤的双翼上燃起浓郁的火焰,疾飞而上,甚至比季沧海本体御空飞行的速度更快。纸鹤个头不大,阻力自然也小,故而用来追踪,最为好用。 浓郁的天地元气在这片山谷,更给纸鹤加持。 然后……纸鹤就掉了下来。 天空的顶点下,季沧海看着被撕扯成碎片的纸鹤,都来不及伤心哪怕一秒。一根双叉长矛从顶点落下,疾如雷电,直击季沧海天灵盖。 季沧海腰身一弓,就如一条最灵活的竹叶青,将整个身体从原地“拉”开,落在那群悬棺上。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外国佬说过‘谁扰乱了法老的安眠,死神将张开翅膀降临他的头上。’”诡异的黑衣男子声音悠远,从苍穹之上传来:“你们还真不知道这里是哪?” 季沧海和封易并肩站着,身后就是一身红衣的果果。 “这里是哪?”季沧海转头问封易。 “我只知道这里的阴气极浓,究竟是什么地方,别问我。”封易耸了耸肩。 季沧海:“……” 那杆足足有两丈长的双叉矛忽然缩了回去。看它的质地,一下子变得柔软,季沧海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 这哪里是什么双叉矛? 这分明是,巨蛇的蛇信啊! …… 站在下水道里,黑衣男子挥手,挡住头上倾泻而下的脏污粪水。那件诡异的黑衣就像一把撑开的大伞,延展出去,在表面上散发出一股莹莹的光泽。 “伙计你也别太着急,一时半会被人打了,有点愤慨是正常的。”这位脱下黑衣就变成老板的男子伸手,摸了摸微微有些傲娇的黑衣:“但是他们的发展没我们好啊。” “我们可是百分百的契合。” “别生气啊,如果他死了,那么你的仇就报了。” “如果他没死,那么我们就有机会,堂堂正正地把那个道门传人,打成鸡儿!” …… 一条足足有百米长短的巨蛇,从穹顶之上落下,那蛇信吞吐之间,一股腥气从中而出,让人顿觉恶心无比。 “你妹的,”季沧海的眼中倒映出巨蛇扭动的身躯,面色青白:“这么大一条蛇,平时吃什么?” 封易低头,开始擦拭着手上的爪子。他的身子微微颤抖,一片片紫色的鳞片从皮下弹出,覆盖在身上,形成类似于古代武将的龙麟甲。 “你不是说过,在没有必胜的把握之前,别多废话吗?”封易看了眼季沧海,整个人弹射出去,手上被摩擦得锋锐至极的指甲瞬间弹出,再碎成无数细碎的弹片,轰向巨蛇的颈部。 这一手碎甲用的极好,简直就顶得上别人几枚高爆手雷。 巨蛇比脸盘还大的眼睛瞪着封易,显然对这个与自己一般有着鳞片的小东西很不满。作为守护陵园的圣灵,它的责任就是将入侵者给搅成粉碎。 高爆手雷般的指甲碎片在巨蛇的颈部炸开,却没能给巨蛇造成足够的伤害。那层褐色的鳞片不知究竟是什么材质,根本不科学,遭受如此强大的打击,仍旧破碎不得。 “拿好这个。”季沧海把手中的镯子轻轻一掰,掰成了两分:“拿着它,我去给你男旁友助个阵!” 果果俏脸一红,接了过去。 季沧海把剩下的沙子手镯一扬,一条土黄色的五爪金龙就此现世。正如当初在天园酒店里一样。季沧海不知不觉就把眼睛闭上。 有时候,把事情看得太清楚,反而失去了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气。 归元龙拳。季沧海的胸中忽有一股气升起,逼得他去吟啸。 他的身影从原地消失,身上的骨骼也在发生位移。作为一个体质堪比体修的蜕凡境修士,季沧海最强的地方不是身体强度,而是那种旺盛至极的生命力。 他的所有筋膜和骨骼都舒展到了最大的地步,整个人的身高都到了两米来高,好似被拉长了。那条土黄色的小龙正在一点点地发光围绕着季沧海打着转。 一人一龙,身周云雾缭绕,缓慢接近大蛇。 封易跟季沧海的战斗风格还真不一样,他与人交手,向来拳拳到肉,而不是像季沧海那般磨叽。他背后骨翼一张,就是游掠九天。金丹境的领域被他死死地限制在身周一尺之内,完全不外放,只求尽量降低消耗。 封易不是傻子,他修炼到金丹期的境界,其实若是打开领域,那条巨蛇恐怖的速度,绝对会被严重限制,自己从金尸骨上获得的三个变异,也有动用的机会。 可是,那片灰雾,简直就是金丹期的噩梦。封易骨翼再涨,足足有八米宽,都快比得上小型飞机的翼展了。 巨蛇被碎甲击中,眼中反而露出一种得逞的意味。 只是一刹,它的几片鳞甲就如封易的指甲一般飞出,比什么手里剑都要强上太多。在扶桑时,封易不是没有见过忍者们全力以赴的手里剑,但也都没有今天的鳞片这般凶残。 一道道的寒光从灰雾中聚集,流到鳞片上,就像电磁炮之前的蓄能。 巨蛇看着急速避退的封易,吐了吐蛇信。 剧烈的爆炸开始连环响起,震荡整座坟山。 …… 走在湿哒哒,臭烘烘的下水道里,不知道哪里就会窜出一只老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天顶上落下几滴脏水。 一步一踏地,黑衣人走到一个井盖下。 他擦着了手上的火柴,一跃而起。积蓄了不知多久的沼气瞬间爆炸,将他鞋底都给炸的裂纹无数,一直把他炸到了高天之上。 他的身体不停地流血,却在片刻之后愈合。 几滴血滴落在他随手用来擦鼻血的一张白纸上,汇成了无规律的图案。 “给我报个信,”他上升的速度逐渐减慢,刚好与一只南飞的大雁擦肩而过。他的手速相当快,想必单身了有些年头,双手一拂,就把这只肥肥大大的雁儿掉转过头,再把擦血的纸巾丢在大雁羽毛里夹紧。 然后……他开始往下坠。 第147章 寇来 正如三国鼎立一般,西北大漠中那座深埋于地下的楼兰城,一共有三个主人。 焚轮殿,夜陵教,紫薇宫。 虽说这些被中原正派修士斥之为“邪修”的修士并不怎么受人待见,但在这片边境地带,他们活得还是相当滋润。 一只瘦骨伶仃的大雁在这深秋时节,冒着落雪,一路飞到这漠北之地,就再也支持不住,一头坠在地上,气绝身亡。 “诶!这里好像有只冻伤的大雁!”一个身着黑色棉衣的小朋友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不如我们把它吃了吧!” 马上就有一个头戴厨师帽的中年肥胖男子走出来,把大雁拿走。 “等下?”小男孩忽然叫停了厨师:“这只大雁身上好像夹了什么东西?” “容属下看一下。”一个胡须都快长到脚底的老伯从厨师手上拿过大雁,轻轻一翻。一张带着血迹的纸巾从大雁已经干枯脱落的羽毛中掉了出来,被这位老伯招到手上。 一份像素极高的图片出现在纸巾上方。 两个少年并肩而站,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图片底下有一行小字:“拿去交给夜陵教的人,他们会给我们满意的报酬的。” “大哥真恶心。”小男孩看着那片沾满了血迹的纸巾,鼻子皱了皱:“怎么搞些这么脏的东西?” “搞的我都没食欲了。” 这一下随行的人员慌得不行,尤其是那位厨师,双腿都快都成筛糠样了。这小祖宗要是不吃东西,就得出事。那位老伯急忙把纸巾焚毁,只留下烙印在上的那幅图片。 “小主人啊,这饭,可一定得吃啊,你不吃饭,那可得死上不少人啊!”老伯顾不得立刻向长老报告大少爷的情况,赶紧劝阻小男孩。 “死人和我有什么关系?”小男孩翻了个白眼:“要怪就怪老哥咯,谁让他给我看这个。” 厨师的腿抖得更厉害了。 “拿大雁回去,给我煮一锅汤。”小男孩不露痕迹地勾了勾嘴角,再次向厨师发号施令。 “是嘞,小主人。”厨师好像得到了宽恕,提起大雁就跑,好像在害怕小男孩反悔一般。 “再把那张图片给我看看,刚刚把我恶心到了,没看清楚。”小男孩向老伯招了招手。 “是的,小主人。”老伯的胡须一颤一颤地,看起来搞笑至极。他摸了摸胡须,双眼一翻,露出眼白。 小男孩心里叹了口气。阿大想让自己吃东西的想法不错,但阿大派到自己身边的净是些歪瓜裂枣,哪来的食欲? 那张两个少年并肩站在一起的照片再次出现在天空中。 “让我看看,这两个人是什么来路。”小男孩不知从哪里摸出根棒棒糖,吮了起来:“左边那个穿白衬衫的有点眼熟,右边那个好像从来没见过啊。” “为什么会眼熟呢?”小男孩吮着棒棒糖,好好地想了想。 “我想起来了,鹦鹉姐姐好像提到过这人。” “是叫什么来着?”小男孩的记忆力似乎一般,又好好地想了想:“对了,这人叫季沧海。” “小主人,这季沧海是谁?”看着小男孩眼中饶有兴趣的光芒,老伯一下子凑了过去。 这小主子一天到晚厌世情节严重,作为“太傅”一般的老伯可提心吊胆得很,如今看到小主子破天荒对这人有兴趣,还不得查清楚他祖宗十八代? “这人啊,曾经在妈祖阁让鹦鹉姐姐吃过大水鱼。”小男孩的话挺幽默的:“她闭关之前还有些耿耿于怀,想去找回场子,不过被阿大拦住了。” “那小主子你的意思是?”老伯隐约猜到了小男孩的想法。 “不单单只是夜陵教有人南下嘛,”小男孩的话语老气横秋:“我这不刚刚拿到那玩意,不如就去试试手,给鹦鹉姐姐找回场子?” 虽说小男孩是商量的语气,但老伯可不敢有一丝地违逆:“就依小主子说的办。” …… 一家奶茶店里。 “老板,来两杯珍珠奶茶,一杯冰水!”季沧海找了家“上一站”,用真元化了身还算周正的衣服,买了三杯饮料,招呼着封易和果果坐下。 封易和果果都面色古怪地看着季沧海。 “怎么这样看着我?”季沧海回头看着这对小情侣:“坐啊!”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果果第一个开口:“那可是小世界呢,你就这么轻轻一划,就出来了?” “我一开始只是想试试能不能跟那条大蛇过过招嘛,又不是要跟它分个生死,大家无冤无仇的对吧。”季沧海点完了单子,也坐到两人对面。 “这不是重点。”封易言简意赅。 “对对对,不是重点。”季沧海哈哈一笑:“今晚吃什么才是人生哲学嘛。” “两年不见,你墨迹了很多啊!”果果不满地撅起嘴:“以前问你什么都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的。” “不是我不想回答啊,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季沧海摊开手:“我之前修炼出了点状况,现在有些东西想不起来了。” 封易眼神一凝:“修炼?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 感受着封易难得的感情波动,季沧海有些感动:“不,不是,不过我来找你其实是有原因的。” “我得找你借点东西,才能治好自己。” “你要什么?”封易没有多说。 “一滴血。”季沧海说。 “没问题。”封易点头:“今晚给你。” “你们到底在聊些什么?”果果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地,听着这两个家伙打哑谜一样。 “其实这个我也忘了为什么,就是记得要有这么一个东西。”季沧海挠了挠头:“我现在能想起来的东西不多,尤其是修炼上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 果果心想,忘得差不多了都有这么恐怖的战力,要是想起来,那还得了? 就在半小时前,季沧海的那条黄龙和他本人就像飞蛾扑火一般撞在蛇头上,把人家蛇信都给撞成了两截。 封易还没来得及给巨蛇造成伤害,就被季沧海拉着赶紧逃跑,划破那层不稳定的界壁,逃回铁路,然后又被撵了一次。 只不过他们是跟地铁比谁快。 谁能想到,就在南越城的地底深处,还会有这么个埋了无数棺材的小世界?封易拿起那被冰水,一口灌了个透心凉,看着近在身边的季沧海和果果,脸上的表情终于不再是一贯的冰冷。 像他这种冷面,想要让嘴角稍稍挂起,都得八十台东风大卡车来拉脸皮吧。 …… 大雁到达漠北,已经是次日清晨。 有两批本不统属,却抱着相同目的南下的人们,浩浩荡荡地合成了一股队伍,以喷气式飞机的速度。 南来。 第148章 陨星(求收藏,求加群!) “了不起,”站在这艘大船的船头,历青抚摸着舰舷:“你们紫薇宫是哪位大人物亲自出动了?还动用了这么贵重的云舟。” “不该问的就别问。”历吉给这个心直口快的侄儿赏了一个爆栗:“你老师没教过你魔教中人应该如何行事吗?” “该乖戾的时候乖戾,该闭嘴的时候闭嘴。”历青一五一十地说。 “光说不练假把戏。”历吉可没有露出笑容,似乎这一辈子都不会扬起嘴角。 大船的船心处,那位胡须都快被踩到脚底下的老者眼神古怪。 “夜陵教花了那么大力气搞到的消息,就派这两个活宝过来?”那个原本头戴厨师帽的肥胖男子此刻站在老者身后,一脸不屑。 “肯定不止。”老者虽说看这两个活宝不大靠谱,但是大家都是楼兰城的老大,总不是吃干饭的:“傅辽源,你可不要总是轻敌,不管夜陵教的人追杀谁,我们都不管。” “我们要找的,是那个穿白衬衫的少年。” “知道,小主人要找的嘛。”肥胖的傅辽源笑起来并不好看,脸上的肥肉堆堆蝶蝶,简直就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老者不以为意:“三分钟后,自己跳船,先去试试那少年的实力。” 傅辽源领命,便要离开。 老者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叮嘱了一句:“别打死了。” “是。”傅辽源的笑容被阴影遮盖,更显得像朵败菊。 …… 就像很多年后特别流行的一款枪战求生游戏一样,在这艘云海上的大船,有几颗小点从上面落下,张开双手,开始滑翔。 其中两位,在离地五百米时开始滑翔,向商业街而去。 另一位大颗一点的影子,则是不闪不避地向下,好像彗星撞地球一般,一直落到一家不大起眼的宾馆里。 三百多公里的时速下降,带来的冲击力可以说是毁灭性的。不要说是普通的宾馆,就是钢筋混凝土堆叠而成的掩体,也得给轰个稀烂。 仅仅是一瞬间,整个宾馆的楼顶就像被老鹰从天上丢下的乌龟一般,从中心龟裂,一直蔓延到各个楼层。 这栋一共有十五楼的宾馆,在一瞬间被打出了一个穿透式的大洞。 “啊!”无数尖叫声从宾馆里发出来,有老人,有孩童,更多的是***愉之后的情侣。这些荷尔蒙旺盛的年轻人,才刚刚从睡梦之中醒来,就遭遇了人生以来最大的变故。 一个人影开始在楼道中闪动。 他的速度奇快,就像传说中的蜘蛛侠,一下子丢出无数根丝线,连在宾馆与各栋周边大楼之间。只要是有人的房间,他都会破门而入,再用一根丝线连紧宾馆和其余大楼。 一时间,这栋十五层的宾馆,就好像那些跨海大桥桥塔,延展出了无数钢索,紧连着紧挨的其他建筑。 已经落到地下三四层的那道影子,拍了拍有些灰尘的膝盖,站了起来,看向自己砸开的大洞,无声地笑。 在灰暗的地底下,他笑得就像一朵烂菊花。 可能是延迟了那么一刹,这栋大楼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声。 所有的房间都给断了电,因为电缆在楼板开裂时统统断裂。 桌上摆放的高脚杯倾斜着落下,摔成一地齑粉。 有的人还没意识到究竟有什么事情发生,就已经落在空处。 所有的丝线上,都有一团球状物落下。 每个球状物,就是一个人。 季沧海站在顶楼上,看着被自己紧急送出去的人们,脑门上的汗珠如豆,点点落下。他不是快银,更不是闪电侠,要达到刚刚那种在三秒内把整栋宾馆巡逻一遍的速度,还是太过勉强。 看他关节处隐隐的变形,就能了解一二。 要知道,这可是突破了蜕凡三重天,晋入不知名境界的肉体,单从力量上看,即使是金丹道修,也比不上。 阴影中那朵菊花可不希望让季沧海成功。他敛起笑容,跺了跺脚。 季沧海脚下的楼板再支持不住,从龟裂化为了粉碎。 大厦已倾。 丝线失去了支持,从空中滑落。那一个个人影就如同下饺子一般,从空中落到地上。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还是年轻力壮的情侣们,都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变化实在太快,比八级地震的震动还要猛烈,造成的伤害也是显而易见,连思考时间都不给一刻。 但是季沧海知道,如果这些“饺子”不加防范地落到地上,那就是一个字。 死。 “起!”季沧海整个人以更快的速度落下,一脚踏在尚未完全解体的宾馆之中。 无数道荧光从“饺子”们的身上亮起,延缓了他们下降的时间。不过,与其说是延缓,不如说是滑翔。这百来号人就如同忽然坐上了滑翔机,分别滑到安全区域。 这些荧光的来源,就在一张张薄薄的,刚刚才折好的纸飞机上发出。 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台燃烧的纸飞机。 而尘埃里,突然有一道黑影高高地飞起,速度比下落的季沧海更快,一直上飞,一直飞到一旁百来米高的高塔上。 缘木塔,南越市的地标建筑之一,cbd的边沿地带。 砸穿一层厚厚的钢化玻璃,季沧海站起来,抹开了嘴边的血迹,看着下方化为废墟的宾馆,双眼中只剩冰冷。 一颗大球忽然从废墟中升起,同样飞上了缘木塔。这个肥胖男人的体重相当恐怖,踩在地上,把破碎的钢化玻璃都踩得更加细碎。 “刚刚那一脚,舒不舒服?”看着季沧海衣襟上的脚印,肥胖男子的皱脸笑开了花。 季沧海抽了抽鼻子,闻到了一股暴戾的味道。 “邪修?” “那是当然,”肥胖男子一步步逼近季沧海:“要不要趁现在还能动弹,向那个什么什么长翅膀的鸟人忏悔一下?” “天使?”季沧海脸色变得比封易还要冰冷,扭了扭左手上的镯子。 “诶对对对,就是那东西。”傅辽源因为胖脸而被挤得细小的眼睛露出戏虐的光芒:“如果你信那个十字教的话。” “我自然是不信的。”季沧海摆出归元虎拳的起手式。 “那,开始了?”傅辽源双腿一跨,身后就起了一尊巨像。 伪?元婴法相。 …… “买这个!”果果指着一旁摆着的大菠萝说:“好久没吃过这东西了!” “嗯嗯。”封易被果果拖着在南越市的商业街里乱逛,即使是不买东西的他,在人类世界混了那么久,也知道商业街里的东西都是骗外来旅游人的。 但架不住果果高兴嘛。封易兜着刚从银行取出来的一大沓薪水。 之前在九局干的钱,都在这了。封易看着到处转悠的果果,丝毫没有寻常男人的惜钱。 反正他对钱这种东西没什么概念。 “啊哈!”果果把刚刚买到的大菠萝丢进封易的小拖车里:“再去下一个地方!” “好。”封易没有丝毫不耐烦,推着小拖车跟着果果一路向前。 一股异样的味道忽然传到封易的鼻子里,浓郁而……令人憎恶。 果果的身子摇了摇,忽然就倒在了小推车上。 封易的身子也是摇摇欲坠,他从来没有如此憎恶过这么一个味道。那种毫无刺激性却又挥之不去的气味,在他的肺部流转,给予他沉睡的指令。 “诶呀,怎么先倒下来的是那个女的?”一个青年人从巷尾走出:“不是那个男的才是我们的目标吗?” “记住,物以类聚。”一个中年人也转出街角,脸上的表情就像道凿斧刻,冷峻至极。 “你们……”封易摇摇欲坠的身子紧贴在小推车上,眼睛里幽蓝的火焰闪烁不定。 “带回去交差吧。”中年人身后走出一个与他一样面无表情的高壮男子。 “我知道了。”封易的眼皮耷拉下来。 他的指甲弹出,锋芒毕露。 第149章 并肩作战 又是一道白影子从天而降,重重摔在封易的脚下,连青砖铺成的步行街都给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季沧海从里面爬起来,轻轻扭了扭身子,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 “就这点程度,还打不死我啊。”他紧盯着缘木塔上那个缺口,甚至都来不及擦干嘴边的血。 那高壮的肌肉男走近了封易,传来一阵腥臭的气息。 季沧海没有回头,放心地把后背交给封易。 “赶尸人。”封易完全不顾步行街上行人的慌乱,也不管那些凑热闹的民众:“没想到现在还有。” “为什么会没有?”历青手指一动,高壮男子就向前扑去,准备抓住封易:“传承这种东西,总是有难以言喻的生命力……” “要背书回去背。”历吉却皱起了眉头:“赶紧先把他弄回去,好交差。” “哦哦,知道了。”历青操纵着高壮男子,把已经昏迷的封易夹了起来,向后走。 历吉虽说看起来风平浪静,注意力却有百分之九十都留在季沧海身上。明明只是个蜕凡境的修士,却意外地给他一种压迫感。 而且,这个尸妖,很明显是他的朋友,他为什么连头也不回? 高壮男子夹着封易,一步步走回巷角。 而周边已经聚集起了足足四五层的围观群众。 “你们都退开。”季沧海的话语中带有迷惑神魂的古怪,仅仅是轻轻说话,这些群众就好像看到鬼一样恐惧,逃得远远的。 受此感召,季沧海抬头,发现天空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黑点。 “又避开了我的感知?”季沧海的天眼大开,很容易能看清楚那个胖子烂菊花一样的笑容……以及飞快下落的身影。 “老师曾经说过,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季沧海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阵笑容:“我想起来了。”随着他的话,手镯上流动的沙子开始重组,形成了一层蛋壳。 哦,不对,是两层流沙硬壳包上一层玄武重水。 带着摩擦所产生的火焰,傅辽源肥胖的身影就像陨石一样砸在季沧海造出的蛋壳上,声音之大,简直穿透了整片商业区。 许多就近的商铺老板,甚至耳鸣到了呕吐的惨相。 “这都不碎?倒是有点道行。”傅辽源肥胖的身子灵活得很,一击不中,马上跳开。 “你要去哪?”一个压抑得极深的声音响起:“要不给我留下一两条腿?” “哟!”傅辽源嘴里夸张地说:“好小子!” “小子你全家啊!”季沧海的水沙散去,化为一只千纸鹤状的大鸟:“撞他!” 那只黑黄相间的大鸟点了点头,一层暗红色的火焰就此燃烧。 “撞我?”傅辽源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那就来啊!” 他双腿一跨,就此助跑。他的脚步一跨,踏地声,风声,衣衫声,统统消失。季沧海能看清这个胖子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下肌肉的颤抖,却无法估量出那厚厚脂肪下潜藏的力量。 听不到声音,自然是因为,胖子的动作,远远比声音要快。那一下好似轻如鸿毛般的踏脚,一下子就化作恐怖的推动力。 一层音障云在胖子的身前出现,然后被他穿过。 两人就像陨星撞地球一般相遇,然后错开。 季沧海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胖子居然也神奇的刹住了车,就停在季沧海身后不到十米的地方。 “这是什么手法?”胖子讶异地回头。 “我也不记得叫什么了。”季沧海微微抖了下身上的尘土,转头道。 “我想我有点明白了。”胖子看着腹部被大开的血洞:“你不是体修对不对?” “你是道修!”他的声音因为膈肌的撕裂,而变得漏风,听起来有种小丑般的可笑感。 “抱歉,我也记不清了。”季沧海眼中流露着三分歉意,剩下的七分却只是冰冷。虽然他忘掉了许多东西,但是在潜意识的最深处,对这种草菅人命的邪修,他有种难以容忍的愤怒感。 无论是当年对付离夜,还是化佛时对付的黑白道人,亦或是今天眼前这位一击毁楼的大胖子,他都有种难以压抑的杀意。 可能是从自己那位全身冒火的老爹身上继承而来的意志吧。 “不过,就你一位蜕凡境修士,居然能做到这种层次的伤害。”胖子轻轻拢了拢伤口,把被洞穿的血肉合拢。一阵紫色的光芒在他的腹中闪动,将血肉都融合回来。 季沧海这才注意到,胖子的腹部被他以忘了名字的道法打穿,,却没有流出哪怕一滴血。 胖子从腰间摸出了被夹得扁扁的厨师帽,慢慢地戴到头上:“这之前还担心你太嫩了,不经玩,现在我可见识到了。” 一阵领域波动开始弥漫,从厨师帽上泛出。 “来吧,季沧海。”他身上的肌肉和精气终于开始真正进入…… 战斗状态。 …… 高壮的男子夹着封易,在南越市复杂的下水道管网中穿行。他的身躯实在是过于高大,在许多细小的通道处难以前行。 这个时候人们便会听到,在几米深的地底下,发出一阵微弱的震颤声。 “大叔你真是,”历青小声嘀咕:“怎么不换个小巧玲珑点的僵尸呢,这大家伙太引人注目了。” 历吉大半的注意力都留在先前季沧海那个战场上:“不把他带过来,我实在是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历青的声音大了些:“我们去捉僵尸,有哪次不是马到功成?只是对付个蓝眼尸妖,也不至于如此紧张啊。” “你是傻子吗?”历吉又赏给他一个爆栗:“如果是刚刚那个与紫微宫道友相搏的那个少年向我们动手,你有几成把握拦住他?” “他可是真人,不是尸妖。” 历青一时语塞。 这四个劫匪加人质走到一个下水道井口旁时,忽然闻到一股腥味。历吉的反应极快,一下子就回头,盯住了高壮男子手上的封易。 可那里空空如也。 “快追!”历吉听到了水道里踉踉跄跄的脚步声,马上拉着侄子回头。 可高壮男子挡在了两人面前。 “动啊!”历吉催动法诀,不再用大块头简单的智商行事。 可当真元流入大块头内部后,历吉后悔了。 一阵幽蓝色的火焰点燃了大块头体内的尸油。 历吉与历青周围的空间忽然出现一层白骨屏障。 “修技,白骨观。”封易默念。 轰!一阵爆炸声响彻云霄,将正好从外面经过的一台小轿车都给炸翻到墙边。 一股风浪将封易吹起,一路往回送。 “一定要撑住啊!”封易乘风而起,破壁而归。 第150章 一道划破城市的剑痕 就像某部米国漫画中的反派一般,季沧海的身上附上了无数的沙子,构成一幅强悍的战甲,一下子把季沧海撑成三米高的巨人。一粒粒沙子的流动,从头到脚包起了季沧海。 “裹成粽子,也逃不过死亡的命运。”胖子扭了扭手腕,开始出拳。 如果你曾经见过暴风雨,那么你一定会知道,在暴风雨来临之时,整条大街上的垃圾杂物,便会如同落叶一般随风而起,化为最狂暴的武器。 傅辽源的拳头,就如这暴风中被吹起的杂物,狂乱地落到季沧海身上各处大穴。风这种东西,最是无形无迹,即使是亲近自然如季沧海,也难以获得这拳头的轨迹。 虽然速度比之前的突破音障慢了,但是对于季沧海来说,真正的威胁才刚刚到来。这以每秒超过百米的拳速袭来的拳头,在季沧海的视野中就是一个个硕大的圆盘。 这些沙子瞬间隆起,化作一个个大包,阻挡住拳头的冲击。 细小的沙粒均匀地化开了这几百个拳头的力量,一阵阵涟漪从盔甲处弹开,散到空气中。 “来啊来啊。”傅辽源打得过瘾,拳拳到肉,整个人就像在敲打潮汕牛肉丸一般用力:“我倒要看看你一个血肉之躯,能够抗住我多久的铁拳?” 季沧海就一直挨着打,没有还手,也还不了手。他的手臂处已经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挨了不知多少拳,即使是抬起手,也是一个难题。 他就这么站在这条青石板铺成的街上,一步一步地后腿,踉踉跄跄地,就好像是喝醉了酒的巨人。 一个胆子大些的老板从窗户里探出头,只看到一团幻影敲打着一只不成人样的沙团,已经锤成了史莱姆的样子。 他一下子就晕了过去,因为那外泄的狂乱气机。 “真是,还没倒的?”傅辽源忽然收回拳头,让季沧海在风中摇摇摆摆:“虽然我一直把拳力尽量锁在蜕凡境的范畴内,但你都挨了千把拳了,理应倒下才对啊?” 季沧海没有回复,身上的沙甲已经从三米高变成两米,也从人形变成了一团面团。 沙子的塑性很好,挨了如此多拳,仍旧没出现边角料崩坏的情况,只是溶成了一团不知名的东西。 “那要不……”傅辽源的领域弥漫出来,准备动手。 他忽然想起了小主子的交代,一下子从酣畅淋漓的打沙包中醒来。 如果真一不小心把面前这个小子打倒了。他心里一凉,那自己,不,自己所有的…… 青石板下,一根细长的西洋剑冒出,从傅辽源的下三路而至。 “哼!”傅辽源从恐惧中醒来,双脚一滑,堪堪避过西洋剑的刺杀。千钧一发之间,若飞他身经百战,神经敏感,早已在这西洋剑下被划掉男人最重要的部位了。 但是,能够瞒过金丹期感知的西洋剑,如果仅仅只是这样一下刺杀,实在是太过掉价。无论傅辽源这个胖子如何退后,这把纤长的西洋剑始终就跟着他,如影随形。 傅辽源一步一步地后退,一步一步地后退,好像一辆加足了马力的兰博基尼,踩在地上的脚步声就如鼓点般密集。 南京路,行人如织,一道白影闪过。 中山四路,一道裂缝无声无息划过马路,顺带还划破了一台奔驰600的车胎。 财政局,左边的破窗声刚刚响起,右边的墙壁就多了个洞。当然,那把西洋剑很绅士地躲开了不少淑女的鞋子,划出了一道波浪线。 白影跟这根纤长的西洋剑从商业区绕出来,一直在奔驰。足足二十公里,这两个影子般的团子已经跨过了半个南越市,跨过了一条岭南第一大河——西江。 傅辽源踏水而行,那把西洋剑依旧是跟在他胯下,连距离都不曾改变。 领域与领域之间,一般来说没有相容的可能,傅辽源的眼睛一直紧盯着身下,却看不到一点点痕迹。 被领域蒙蔽的脸,仅仅有这样一柄能够抵住领域的西洋剑,谁tm地能够辨认出身份?傅辽源心中除了骂娘,就是骂娘。 怎么这个季沧海身边有这么多难缠的人?傅辽源几乎就想从平地上跃起,却不敢如此。 那把西洋剑一直落在他胯下三寸的地方,根本没有移开的意思,但如果他要获得能够跃起摆脱攻击的速度,一定要把身子俯下,借助腿部肌肉的弹力。 可现在,谁能够给他这个机会? …… 高天之上,一个小男孩坐在船舷上,看着下方。高达三千米的天空,他视力再好,也看不见那几位比蚂蚁还要小的修士。 但他还是饶有兴味地在看。 “小主子?您看要不要把船挪开一点?”胡须到地的老者看着从头顶擦过的大型客机,再担心的看着远方的省政府:“这里不仅是各种飞机的航道,还是省城的中心,很容易被那些九局的人找上来。” “没事,你要相信阿大的技术。”小男孩丝毫不慌,即使头发被喷气式飞机的气流给重新塑形了一遍:“这艘船要是能被虚空境以下的人找出来,我回去就把阿大给打一顿。” 长须老者嘴角抽搐,却又不敢反驳这小主子。 “看来那两个小东西玩得挺溜的,傅辽源那个大肥猪都抓不住他们。” “让我去看看。”他一跃而下。 …… 一切的一切,都会归于原点。在追击了二十多公里之后,这两团影子再次回到了南京路上的商业街。 傅辽源的领域虽然颤抖,但是依旧稳稳地保持。可西洋剑的主人,就差了那么一星半点。 他的剑后退了一寸。 “哈!”傅辽源抓住机会,也不管是不是陷阱,双腿微屈,以强悍到非人级别的肌肉启动跳跃。 西洋剑终究还是离他的胯下远了一些,即使尽力出击,也再难得手。 白影子一闪,又回到了那青石板铺就的道路。 这是一条商业街,也是步行街,更是现在空空如也的巷子。 当然,这就是个比喻,因为在步行街的中间,还有一团史莱姆一样的沙子。 傅辽源将心一横,心中的戾气一下子迸发,直挺挺地撞在那团一动不动地沙子上。 然后,他被吞了进去。 第151章 天净沙 傅辽源是一位金丹境的修士,但不是永动机。二十多公里的追逐,躲闪,让他的体力与心力都受到了严重的损耗。 但如果仅仅是这样,他依旧是所有蜕凡修士的噩梦。 “想吃我?给我爆!”这位常年给别人做饭的厨子内心戾气闪动,领域全开。 他的领域是紫薇宫修士特有的紫气东来境,辽远而开阔,完全释放的时候可以遮蔽方圆百米之地。 但在这堆沙子之中,他的领域仍旧局限在身周,甚至连皮肤外一寸都走不出去。 “怎么回事?”傅辽源竭力挣扎,掌控的修技一项项地使出。 可是,就像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无论在水里多么努力地划,都找不到离开水域的方法。 领域仅仅能够保证他不会被那些蠕动的沙子流进七窍里。 那把西洋剑渐渐缩短,被收回了地里。 一个发型奇特的少年从地里爬了出来,正是封易。土遁加水遁加领域全开二十公里,使得身体内还有潜藏威胁的他,几乎要晕倒。 那团沙子不停的蠕动,恐怕就是那个胖子的挣扎吧。封易颤颤巍巍地走到墙边,压抑不住的幽蓝尸妖火,将他长长的头发烤成了爆炸头。 他抬起眼皮,却没有在原本那架小推车的地方看见果果。 火焰更加压抑不住,高高的燃烧起来。 一个小男孩从巷尾走出,身后跟着两个奇形怪状的人。 “你是不是再找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小男孩的笑容天真无邪。 “是。”封易如此说。 “她在那呢!”小男孩有些兴奋,指了指天空。 封易抬头,双目中幽蓝的光芒闪动,似乎要看穿整个苍穹。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你为什么要抓她?”封易低头,双目中的幽蓝光芒再不能掩饰。 “好玩啊。”小男孩随手把长须老者的胡须抓下一把,疼的老者脸上的皱纹都在打颤,却没办法反抗。 “原来是个熊孩子。”封易全身都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神智却模糊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小男孩的目光变得戏谑而冰冷:“但是那种药的药效应该要发作了吧。” “来自湘西的赶尸符水。” “大概是吧。”封易虽然神智不清,但是神情坦然。果果落在了眼前这个男孩的手上,如果要救回来,绝对不应该向眼前之人卑躬屈膝。 而是应该释放内心深处的战斗本能,将眼前这三个碍眼的东西通通擒下,再说其他。 在这个瞬间,幽蓝的尸妖火中,多出了一抹浅浅的红色。 长须老者的瞳孔微微一缩。 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声音从封易的喉咙中发出,声音不大,却有难掩的暴乱从周围显示出来。 “这药不行啊,不仅没有把这妖精放倒,反而还激发了他的血性。”小男孩丝毫不慌:“差评。” 封易的身上,出现了一片片巨大的鳞甲,包裹住整个人,就好像天庭镇守的四大天王法相直接附体。宽阔的尸妖翼在日光下泛着幽蓝的冷光,锋锐至极。 最重要的是,封易重新睁开的眼睛。 是红色的。 尸妖帝皇,红眼金尸! …… “啊!啊!”傅辽源的真元终于开始报警,无论他如何防御,这些该死的沙子就像磨盘一般,围着他不停地摩擦。沙子不会别的动作,就只能这么转,可这已经给了傅辽源难以接受的痛苦。 他也是一号人物,当年蜕凡火经身的时候,一声不吭,愣是给他突破了三重天,获得超凡的躯体修复能力。 这帮助他度过了无数难关,最终能够到达“太子近臣”这种地位。 可是今天,他恨不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有这种能力。 沙子一点点地磨,把他的护体真元磨穿之后,就开始直面他强悍的肉体。一粒粒的沙子将他的皮肤磨破,嵌进肉里,仍然不放手。 可他的皮肤表面很快就愈合了,把这些沙子锁在身体里。 他尝试过用肌肉挤出沙子,可只能让沙子越渗越深。由外而内,这种酷刑开始磨蚀他的肉体。四肢的防御首先破开,修复力再强,也没办法再阻挡沙子们的摩擦。 逐渐的,他的手脚只剩下白骨。 从四肢里,这些沙子就像病毒一样前行,顺着血管和经脉,流到了他的五脏六腑之中。 什么叫做五内俱焚?傅辽源感受着这远远大于蜕凡火燃烧的痛苦,嘶吼着,却发不出声音。 沙子已经流进了他的声带,将它撕碎。 他连发出“呜呜”声,都是一个奢望。 “痛吗?”季沧海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他的耳边,那么的缥缈:“很痛吧。” 他原本想说,你承受的这一切,我都承受过,你算什么东西? 可他不是阿q。 傅辽源哼哼两声,更加虚弱。现在的他只剩下被动的防御,以及那突破了蜕凡三重天之后所带来的修复力。 “待宰羔羊。”季沧海冷哼一声,再无声息。 傅辽源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苟延残喘而已。 小男孩对封易这个红眼金尸无感,反正有长须老者和那位侍者在,他也不担心这样一个金丹期的“尸王”能够干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情。 他倒是对这堆沙子很感兴趣。 一团醇厚的紫气拢上他的右手,形成一片片细小的紫水晶甲胄,将右手包裹得严严实实。他一伸手,在沙子中掂量了几下,在甲胄被消磨完毕之前,就把手抽了出来。 与此同时流出的还有一条半生不死的肥硕人体。 “呕,”小男孩忽然后悔了自己的举动,将紫气散去。 一片片晶莹的甲胄落在这具肥硕的躯体上,几下游移。 躯体便成了尸体,继而被完整的磨成了粉末。 小男孩不再理睬,将所有精力都放回新晋的红眼金尸身上。 “不动吗?长毛,去干他。”小男孩嘴边一缕看戏的笑容。 长须老者摇摇头,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玉箫,搭在嘴边。 一直只像雕像一样傻站着的封易,终于开始眨眼睛。一阵红色领域开始铺开,笼罩在他身周三尺之内。 曾有剑仙称,三尺之内,就连天地都不得入。 今日的封易,收敛了所有的异象,只剩下一双红红的双眼,却没人觉得他像兔子一样可笑。 只因为,他整个人连带领域,就像一块纯粹的玛瑙。 倒映天地。 “真有趣。”小男孩拍手,看着红玛瑙般的封易,挥手示意长须老者动手。 “用你平时那些大道理教教他,什么叫做丛林法则。” 第152章 玉箫书生 长须老者的胡须很长,自然是因为他不肯修剪。 不肯修剪胡须是为什么呢?自然是因为要蓄须明志。 玉箫搭上唇边,长须老者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柔和,绝非邪道中人猖獗疯狂的表情。 “赶紧滴。”小男孩催促道。 老者轻吸口气,开始吹奏。玉箫的音律非常整齐,就像前朝教授乐理的老夫子般,工整无趣。 封易的身周却出现了码放整齐的符文,一层层像是筑墙样建起。这些符文就如长须老者本人一样死气沉沉,有种从历史中带来的厚重感。 封易的双眼虽然通红,却因为主体意识的丧失而显得有些呆滞。他伸出手,摸了摸这些符文。符文在空中若隐若现,却有着难以估量的重量。仅仅是托起一片,封易的手指就已经发出了吱呀吱呀声。 而这整片虚空中,拥有的符文,已经足足上千,而且还在增加。 如铁桶一般。 把玩了一下符文,封易的手指不为人知地颤了颤。 食指的指甲就如虎爪,轻轻一弹,又轻轻缩回。那块板砖一样大的符文在这一探一缩之间,就出现了一道难以忽视的裂痕。 封易一笑,整个人化为虚影。 当他聚合唯一的时候,那座犹如铁桶一般的符文大阵,伴着箫声散去。 长须老者的箫声一转,变得高亢而激奋。这些音符在半空中实质化,就已经变得锋利无比。 小男孩捂了捂耳朵。 侍者挡在他面前,托起一个餐盘,化作一只盾牌,不仅抵挡了符文外泄的法力,就连穿透力极强的声音都阻挡在外。 那杆玉箫在如此高亢的声音之下,依旧没有破碎,甚至连震颤的幅度都只是普普通通,距离受损的程度还差了老远。 声音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哪怕是金丹期强者,也不敢一直保持这种速度。无论是对于身体的伤害,还是对真元的损耗速度,都太过恐怖。 可声音本身,哪里会受到限制?一道道音符化作连绵不绝的大河,攻向封易的心脉。 封易是尸妖不假,可是尸妖既然有尸气在体内,就绝对不是简单的死物,一样与普通人有着真气运动的经脉,只是不大一样。 心脉属火,最是上头。此刻没什么智商的封易伸手摸了摸心脏的部位,表情有些痛苦。 然后爆发。 看着一下子暗红下来的视界,小男孩咂舌:“啧啧,这就是尸妖王的力量吗?还真是不一般。” “你说胡子叔搞不搞的定它?” “回小主人,长须能不能挡住他我不知道,”侍者恭敬地说:“但是属下能把他大卸八块。” “那如果胡子淑搞不定,就轮到你上咯。” “是。” …… “为什么现在不让九局成员出动?”流离就差没指着姬若离的鼻子开骂:“你让季沧海跟封易两个半步金丹境打什么?那对面的两个人,虽然压制了气息,但是很明显绝对是金丹境中的强者,你让他们怎么打!” “提醒你一下,对面那两位不是金丹境,而是元婴期。”姬若离的语气清冷至极:“若不是他们为了尽量不引起九局的注意,可以压制了气息而已。” “可是季沧海已经放出了两次求援信号了!”流离道人一拍桌子:“虽然这次监控系统确实没有及时反应,可有人求援我们九局分部不去救援,算什么?” “卖队友吗!” 一个虚淡的影子忽然出现在姬若离身侧:“流离,不得逾矩。” “赵前辈。”流离道人就像老鼠遇到猫一样低下头:“是属下唐突了。” 这位曾经出现在琼州分部,而如今出现在岭南分部的赵前辈,就是整个南方九局系统的最大人物,真正的掌权者。 南岭真人,赵不衰。 “可是,请问这位道友是谁,为什么能对我们九局系统指手画脚?”流离道人见赵不衰没有责罚,硬着脖子去提问。 “这位道友,现在是九局摩云部的长老。”赵不衰的表情很难看出来,因为他的投影实在是太过虚幻,简直比鬼影还要鬼影。 流离的语气忽然变得悲伤:“那我现在就坐在这里看着他们战死?” “看不到。”赵不衰摇了摇头:“他们在那一片布下了隔绝阵法,我们九局分部的系统只能抓瞎。” 姬若离忽然插嘴:“搞定了吗?” “确定了,他之前去的那个地方,确实有一些不大一样的东西。”赵不衰的投影中,忽然多出一样奇怪的石头。这块石头很奇怪,就像由无数细小的砾石聚合在一起的砂岩。 姬若离的瞳孔骤然放大,又变回原样。 “确定了。”姬若离忽然叹了口气:“如果他能够活着离开,那……” “算了,让我们期待他不要在活着出来。” “你什么意思!”流离道人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修为比他高上一大截的人,究竟在聊些什么,但这并不干扰他的感知。 他觉得不妙。 “撤掉包围河株区的九局成员。”姬若离转头,对流离道人说。 “从现在开始,由姬道友全权负责本次事件。另外,本次事件不用上报京城,我亲自去说。”赵不衰的投影闪了闪,消失在原地。 流离道人的眼神阴郁,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 “不要想着自己去救援,”姬若离离开监控室,随手一抖。 一根细细的草杆在空中摇晃了两下,化作一道青色的小剑。 “来到此界,本剑杀金丹期0人,元婴期0人,虚空期0人。”这柄由一根不再新鲜的草杆所化的小剑居然能说话。 “渡劫期1人。” …… 血红色的领域中,一团团尸妖火就像有灵性一般,覆盖在封易原本幽蓝的盔甲上,逐渐把整副铠甲都染成血红色。 长须老者的胡须已经被这火焰烧光,露出那张实际上并不丑陋的脸庞。 那是一张坚毅而棱角分明的脸。 封易的麟甲已经破碎了大半,但在火焰的焚烧下又逐渐愈合。 “咳咳,”无须老者咳嗽了几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一个大洞在那里,虽然没有多少血流出,但是失去了心脏的老者,实在是没有多少力气去恢复这具苍老而残破的躯体。 “真可惜,最后还是没能陪着紫青长大,教他更多与魔教中人不太一样的道理。”老者的脸色越苍白,就越发年轻。 “有意义吗?他的身份就决定了,他不可能去学习你那些真正的道理。”封易身后,季沧海走出。 他手上提着一杆玉箫。 “那你以为我一个家破人亡的老东西,为什么还要死皮赖脸的留在紫薇宫?”已经变成个白面书生一般的老者翻了个白眼。 季沧海的身影瞬间消失。 一个侍者走进了封易的领域。 “听说你们体魄出众,”侍者捏了捏拳头:“要不让我来跟你过过招?” 封易无知无觉地点了点头。 第153章 乘龙 穿着一身黑色马甲,手托餐盘的侍者,走进封易的领域,丝毫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气机。 元婴期的法天象地,在这个服务生一般的人身后,浮现。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侍者高声吟诵者太白酒仙的诗篇,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只水晶高脚杯。 仿佛是小次元空间,这只空空如也的酒杯里,一道鲜红如血的酒液流出,浇在封易的领域里。 封易看着落下的酒液,两眼除了越发鲜红,再无变化。 不是封易不想动,也不是他自大,敢于像某些大师一样讲究什么后发先至。 而是侍者那只穿着黑皮鞋的脚,一脚踩住了封易血与火的领域。明明是虚化的领域,居然能被一个实体化的脚踩住,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侍者背后虚淡的法相,与他本身暗暗相合,流下同样鲜红的酒液。 金丹期的领域,硬碰元婴期的法相。 原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东西,居然能够一起相提并论,封易的情况,绝对不妙。 …… “看得爽不爽?”紫青看得开开心心的时候,季沧海从他背后走出,眼神不善。 “当然爽啊。”小男孩不假思索地回答。 “虽然不知道你的具体年龄,但是我觉得,你不是一个小孩对吧。”季沧海眼神中探询的光芒愈盛:“甚至说,连着具身体,都不是你本人的?” “有点见识。”紫青第一次正视季沧海:“道门的传人,都对灵魂这么有研究的吗?” 他这句话,便是承认了季沧海的猜测。 紫青,自然不是大家所以为的小少主,更不是一个老老实实修习魔道功法的人。 虽然感知中很模糊,但是季沧海打开天眼之后,仍然能够看出这具身体的不同寻常。 谁见过那么大的细胞?季沧海看着那一粒粒小突起,更加确定了自己的认知。这不仅不是一个小孩,还不是一个…… 人。 “其实呢,”小男孩看着手边逐渐凝起光华的季沧海,淡定之意显露无疑:“我比我那个老哥出生得要早,还要早很多。” “不过是因为阿大当年一个操作失误,搞得我差点要回炉重练。” “所以呢,所有人都以为我才是那个老二。” 季沧海听不懂他说什么,但既然对方给自己蓄力的时间,何乐而不为? “明明我才是嫡长子啊,”紫青脸上露出愤愤的表情:“整个紫薇宫,整个楼兰三殿,都应该是我的才对!” “凭什么由于失误,我的一切就要给那个吊儿郎当,天马行空的老哥?” 季沧海默然,继续蓄力,听到这儿他已经大概清楚,又是一场双龙夺嫡的戏码。 可这跟我一个独生子有什么关系? “好了,说完了。”紫青用随身的手帕擦了擦手:“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季沧海摇摇头。 “那就可惜了。”紫青把手帕放回口袋:“连遗言都没有,你会不会后悔?” 季沧海全身光华一闪,而逝。花费了好大一会功夫聚集起来的真元,就像山泥倾泻,全数流回虚空中,化作天地元气的一部分。 他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因为这是一片虚空,一片真空。 紫青转头,似乎是不忍心看到人体爆裂的残忍状况。 可他的嘴角分明在笑。 “影响我看戏的人,都该死啊。”紫青装摸做样地说着一窍不通的歪理,一面假装云淡风轻地看着一片通红的街道。 一道道恐怖的气浪从中射出,打烂了周围仿古的琉璃玉瓦,打碎了做工精致的雕花窗棂,也打得许多长在路边的小草没了叶子。 “真是激烈啊,我都不太相信侍者你能取得胜利了呢。”紫青为封易的顽强鼓着掌。 一只手忽然搭在了小男孩的肩膀上。 “喂,你是不是太自大了点?”季沧海的气还没有喘顺,但他的话语里透出浓浓的血腥味。 小男孩的头以一个常人不可能达到的角度回转,露出一副诡异的恐怖表情。 季沧海嘴角渗血,盯住了小男孩的眼睛。 “给老子进来!” 然后,然后这两个人就以这个姿势定格在大街上。 “这是你的识海?”小男孩摆脱了季沧海的千斤坠,把肩膀扭了扭,舒缓那难忍的疼痛。 “算是吧。”季沧海看着这一望无际的界域,笑了笑。 “那你还是死定了。”紫青稚嫩的脸庞上露出一丝残忍的表情,然后抬起小手,在半空中一捏。 真空界域! 季沧海的脸色一点没变,也学着紫青模样抬起手来,狠狠一捏。 一道火焰自两人脚下这座巨塔之中燃起,在紫青的身周流动。 “原本我都不太敢在外面用这个东西了。”季沧海苦笑两声:“没想到这个天地这么精明,差点把我整个人给排斥出去。” “这是?”紫青的虚空界域与火焰一碰,顿时委顿。 虚空是虚空,但是虚空也不是虚空。 因为虚空不是空 “源火?”紫青眼看着虚空界域被一点点侵蚀:“那我确实是小看了你。” “不过你现在要是动手,我保证你会后悔。”紫青胸有成竹:“要不你看看头上?” 这里说的头上,自然不会是季沧海识海化形的头顶。 而是那降临于南越城的飞碟。 “感觉到了?”紫青的脸上露出欠揍的坏笑:“那要不我们谈谈?” 业火一直烧,并没有停下。 “我为什么要在乎这艘烂破船?”季沧海一脸冷漠:“就那艘船能对我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蠢材!”紫青露出一副看乡巴佬的表情:“这是小世界舰,相当于虚空强者的舰艇。” “就算再来两百个你,在这艘船面前就是个屁!” 没料想季沧海摇了摇头:“本来我还有点顾忌,但是你都说得这么清楚了,我反而觉得无趣。” “你这是在找死不成?”紫青一脸不理解。 “不劳您费心了。”季沧海摇了摇手,就像给天空中的火焰扇风。 紫青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然后被焚化为精神点滴,落到季沧海手上。 下一刻,季沧海重新回到现实世界,手上还拿着那一滴精神之魄。 “原来只是一魂。”季沧海摇了摇头。 “聚合!”他向着被遮蔽的天空高喊。 一道道法则转换成一股可以被季沧海理解的力量,缠绕到他身上。整片河株区,只要是稍稍有道行的人,都知晓了这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突破金丹。 作为道门正统的传人,季沧海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不能突破金丹。 他只想过用什么方法对自己的晋升最有好处。 可是现在……季沧海心中微凉,却没有什么后悔之意。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普通蜕凡期修士那个古怪的瓶颈,因为他本来就有金丹期修士的标配。 伪固态真元。 高高在上的飞艇,有一个小男孩从舱内站了起来,脸上的阴郁神情简直要滴出水来。 “把那个女人送到船舷上!”他的命令就是这艘飞船上最大的道理。 而足足十多平方公里的河株区内,一条条道则开始缠绕,开始变化,开始扭曲,变得越来越适应季沧海的身体。 他的气息越发绵长,越发悠久。 呼吸间,无尽时代之前的历史在道则间若隐若现。透过道则,季沧海看到了不知多少万年前在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事情。一缕缕片段般的记忆,从这片土地上流出,一直落到他的识海。 但到头来,西江水也还是一直在流。 “季沧海,你给我听着!”紫青的声音在飞碟样的战舰上传出:“要么,你就自尽,要么,就是她死!” 季沧海抬头,看着一脸暴戾的紫青。 “你不说这艘船可以直接把我碾成粉碎的吗?”季沧海没说话,却对上方的紫青做了个嘴型。 “我看你不只是身体是小孩,连脑子都是小孩吧。”季沧海接着说。 紫青忽然笑了,他伸手,捏住了果果的脖颈。 “要不这样吧,我先把这个女人的脖子捏断,然后强行唤醒那位尸王?”他的语气值得玩味:“我可不想随便浪费能量,灵石也是要钱的。” 季沧海忽然吸气。 他原本就已经是吐纳而纳满的境地,如果再度吸气,那就是水满而溢的下场。 可这真元偏偏没有逸散,反而以疯狂的速度流入季沧海的身体。 那一团星云之中,几颗伪固态真元一颤。 “加速成丹?”紫青的一只小手捏在果果的脖子上,有些滑稽。即使果果只是个不足一米六的小女生,但被一个小孩这么捏着,终归是不伦不类。 整个河株区,连带着那条不知流淌着几千几万年的西江,忽然动了一下。 这个震动极轻,只相当于一个呼吸间的一个颤抖。 但这是天地的呼吸。 一条条细幼的纹路从地底下依次亮起,从最初傅辽源跌倒的地方,再到沙堆,再到季沧海所经过的每一个地方。 他在地底下走的路,不比封易追着傅辽源跑的路少。 “请跟我,一起呼吸。”季沧海说。 天人合一之境,金丹初成之时。 西江水的潮汐微涨,虽然时间很短,但这整座城市,已经成为了季沧海的同伴。 借道境,云雾生,滚滚西江水为龙。 第154章 天黑了 西江水滚滚东流,也不知道究竟流了多少年。 作为华夏国流量常年位居第二的大江河,西江的水面既宽又阔,能供给无数游船在上转悠。而此刻,这些优哉游哉的游船就像被驱逐一般,被江水自动排开,赶到了岸上。 此时已经是二十一世纪,再无多少人相信所谓的鬼神之说,只当是地质变动,导致这水流的异常。胆子小的人,就在船舱里躲着,口里念念有词地吟诵者观音菩萨玉皇大帝保佑之类的,即使他平日根本没去礼敬过别人。 胆子大的嘛,自然就不想错过这种壮观场面,他们冒着被大浪卷入水中的危险,踏出船舱,一手紧紧抓住船舷,开始放眼远眺。 只见西江水从中间开始隆起,向两边分开三尺高的浪头,一次次地拍击着长堤,将游船统统挤到两边。 但这不是重点。 在这些游人惊骇欲绝的眼光中,河株区一带的西江水,开始隆起,从水中冒出了一个巨大的头颅。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当年刘禹锡不知道见没见过神仙中人,但今天的游客们却真真切切地看见了,让他们毕生难忘的景象。 那个从水中抬起的巨大头颅,便是碧绿色的巨龙头颅。 紫青捏在果果脖子上的手不自觉地松了松,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古怪无比。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个未成仙修行者,可以乘龙而起。 但季沧海就这么站在逐渐盘旋升空的龙头上,手上握着一根夺自书生的玉箫。 “不好意思,现在我想问问,你放不放人。”季沧海站在龙头上,昂首向天,看着紫青那张稚嫩却又邪恶的脸庞。 他未曾如此恣意张扬过,似乎都快要忘记自己只是一个刚刚二十岁的年轻人。 “放不放!”随着他的言辞,他脚下这条巨龙躯体一震,给予他无与伦比的法力加持。 “放。”紫青一扬手,松开了果果的脖子。 如同一片落下的红色花瓣,昏迷的果果从天而降,落在季沧海的身边。 “叫你们放啊!”紫青一扭头,似乎看穿了层层的舱甲,一路将指令传到了舰炮的指挥室。 舰炮指挥室的人就差没骂娘,谁知道你喊的是放什么? 不过没人敢违逆这位小主子,哪怕是标配给这艘飞碟的驾驶员。 舰炮主炮手都不用点瞄准,因为一直就在瞄。 他按下了发射键。 天突然黑了下来,越来越暗,不是那种风雨欲来的乌云蔽日,而是天狗食日一般的真正黑暗。这飞碟战舰的主炮,似乎有种了不得的道则内蕴。 光线,被吸收了。 …… 血红色的领域内,封易收回了外放的感知。虽然没什么智商,但是身体的本能告诉他,外面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等着自己。 而现在,那样东西好像安全了。封易收回了懵懂的目光,转而看向那尊一直在倒酒的侍者法相。 侍者的脸色很宁静,一点都不像初来乍到时大喊的那么嚣张。 他是元婴期,封易是金丹期。他对上封易,有着难以逾越的境界压迫。即使封易已经有了许多媲美元婴期的特质,但是境界毕竟不如。 他既不需要像玉箫书生那样在乎气息的泄露,也不需要学傅辽源那样与一位尸妖王肉搏。 他是最懂经营的侍者。 所以他只需要用秘法钉死封易的领域,就不需要做别的事情,只要一直拖,就能拖到封易被生生耗死。 事实上,封易也确实被耗得差不多了。原本在领域内炽盛燃烧的血红尸妖火,现在已经是风中残烛,微微摇曳而已。 而缩小到与本人一般大小的元婴法相,消耗根本没有旁人想象中那么大,在支持个三天三夜也无妨。 “若不是你是这尸妖的怪异体质,你早就该死了。”看着封易向自己投过来的懵懂视线,侍者的脸上露出了难掩的厌恶:“不过也快了。” 封易歪着头,盯着那一身黑色马甲的侍者,好像是在笑。 被这么一个没智商的低贱物种对着笑,自视甚高的侍者显然难以忍受,就要出言讽刺,哪怕眼前之妖根本听不懂,但他的心里就是会觉得一阵舒爽。 也许是在紫青身边待得太久,被压抑得太惨,侍者的脾性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邪修,不像玉箫书生那般沉静。 封易听不懂嘛,也就无所谓生气。他只是看了看脚下摆着的那颗血淋淋的肉块,用仅剩的本能想了想。 很容易能够得出结果。封易捡起肉块,点起一团尸妖火。 侍者的眼皮跳了跳,他知道封易之前的对手只有一个,那么这个肉块自然就是…… 玉箫书生的心脏。 尸妖火,尤其是这种通红的尸妖火,拥有难以想象的焚烧力。即使是元婴期强者的心脏,在这团火面前也没能称多久,便被化为精纯的尸气。 “长须那个混蛋,就算是死了,还来给我添麻烦!”侍者脚下的皮鞋踩得紧了些,以免被封易趁机脱困。 然后他看见了不符常理的一幕。 忽然出现了两个封易。 那么他踩着的,只是其中一个的领域。 还有一个……侍者抬起盘子,开始对周围的领域开始绞杀。 但其中一个封易抬脚,一步踏过虚空,一拳砸在了那个托盘上。 托盘就像普通的瓷盘一样龟裂破碎,没能为侍者争取一丝时间。 侍者终于知道,为什么玉箫书生那样一个老牌的元婴强者,会倒在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少年的尸妖脚下。 那种突破了极限的肉体力量,本身就是一种道则。 侍者松开了一直踩着的领域,把酒液往身前一洒,不再是借助杯中美酒消磨封易的领域。只要让我出去,侍者的心中还是没有惊慌,只要他离开这个诡异的血狱,能自如地开启法天象地,那么封易也还是瓮中之鳖。 这该死的破领域!侍者眼神一闪,身体已在虚空中。 不管你小子有什么古怪,只要在绝对的力量之下…… 一种莫可沛御的力量作用在他的背上,就像熟透的苹果从枝头落下砸在地上,变成一地果浆与烂肉。 他不明白,为什么封易的速度能比他快。 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封易的法则能够如此诡异的锁困住他的法天象地。 还有自己刚刚没说完的话。 在绝对的力量之下……肯定是粉身碎骨啊。 他合上了双眼。 血狱缓缓散去,两个封易也合二为一。 借助再次破碎金尸骨和一颗元婴心脏的代价,封易以气化形,接连击毙两个元婴强者。 但他现在确实是累了。 恢复了意识的他抬头,想要寻找果果与季沧海的身影。为此,他丝毫不顾这个动作会不会给自己濒临破碎的身体加重伤势。 但他什么也看不到。 因为天黑了。 第155章 在那部着名的小说之中,猴子曾经上过天庭,借了北方玄武大帝的一面旗子。 再之后便是满天黑暗,连妖怪们都看不到一丝光亮。 现在也一样。 方圆两平方公里的人们,紧急刹车,不知造成了多长的连坏追尾事故,整个城市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开灯,开灯啊!” “啊!看不见了!” …… 季沧海站在龙头上。他有天眼,如果能够能够有视觉供给使用的话,会增加胜算。可现在他也看不见任何光亮,甚至看不到任何东西。 “这小世界也忒半成品了些。”季沧海只能通过触觉感受脚下那条西江水龙。 声音在这个至暗时刻倒是完全无妨。 “季沧海,你还有说遗言的机会。”紫青如是说。 “遗言,估计没有机会说了。”季沧海回到。 同样是讲遗言,两个人的意志却显露无疑。 “龙是光明之物,也是神圣之物,在这至暗时刻,还能剩下几分神力?”紫青虽然嘴上嚣张,但实际也没有几分自信。 飞碟下那条巨龙,可是要比那些不成器的蛟龙要恐怖的多啊! 既然看不见,那就算了。季沧海闭起双眼,将心神投入丹田,与外界那浓郁得难以呼吸的灵力贯通,与脚下那条西江的联系打得更加通透。 一颗滴溜溜的金丹在季沧海的星云丹田中飞速旋转,不用说都知道是超负荷运转。 这种状态,撑不了多久。季沧海心里清楚。 实际上,他根本没办法操控脚下这条夭矫的巨龙。西江是多少万年的水道积蓄之灵,别说他一个初初结成金丹的修行者,就算是渡劫期修士想要借力,怕时也要废上好大一番功夫。 不过,一团火焰幽幽的闪现,在季沧海胸前停泊。在这层由于突破金丹境而暂时扰乱的道则场内,不用担心被天地那双毫不掩饰的探查之眼窥探。 就等他放炮了。季沧海身边浑厚的真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削减,变淡。 只是他看不见,紫青也看不见。 所以炮还是来了。 一道纤细的光束在这一片黑暗中忽然亮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数万名处于黑暗中不敢动弹的群众,都在看着那道细小的光束。 光束的终点就在季沧海的丹田中央,金丹之内。 可它没能到达目的地。 一道龙息从巨龙的鼻孔中喷出,就像那火车头的锅炉中喷出的黑烟,将光束挡在季沧海初成的领域外。 但季沧海还是支持不住,掉进龙头中。 那本来就是一团江水,季沧海能够站在上面完全靠法力,现在一道龙息吐出,哪里还能支撑得住? 天色渐渐变亮,显然是那一道纤细的光柱耗尽了小世界的世界壁障,被收回到飞碟中。 可季沧海的算盘落了空。龙息强是强,甚至已经把相当于虚空境大能的全力一击挡了回去,完全是个大能的样子。 可关键是没打到飞碟,也没打到紫青和他那堆强的变态的属下! 冰凉的江水洗刷着他的身体,却没办法洗刷他的不甘。业火自然是不敢再拿出来用,金丹期所营造的道则乱场与小世界壁障都消失,再拿出来就是被流放乱虚空的下场。 至于劫雷之眼。季沧海看着天上一直不动的飞碟战舰,收回了并起的手指。 那是真正的洞天法宝,以自己这点劫雷,能顶个鬼用。 “原来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货色。”紫青从船舷后探出头,小脑袋一晃一晃地甚至有点搞笑:“现在还有什么妙招要拿出来用?” “上清宗的传人?” 季沧海平躺在巨龙的脑袋中,透过粼粼的水光,还是能看到紫青那双令人讨厌的眼睛。 水里说不出话,但他可以做口型。 “白痴!”季沧海动了动嘴唇。 “动不了了?那你就去死吧!”紫青这个小屁孩模样的邪修,有着与外表极端不符的性格。那种跋扈与嗜杀,是季沧海从来没见过的。 一道紫气从天而降,一直落到巨龙的头颅上。 没了季沧海的真元支持,这次没有龙息,也没有别的变故。 紫气一透,穿过了季沧海。 龙头开始从晶莹变得血红。 “沧海!”一声近乎嘶吼的咆哮从江边响起,丝毫不顾有没有干扰到正常的市民生活。 就在这些市民还没从至暗时刻的惊悚中回过神时,一道鲜红的血光就拔地而起,一路飞到江面那头巨龙之上。 “又来一个臭虫。”紫青拍拍手,战舰就像一个刺猬一样,释放出无数尖利的空气炮。 无形无质,却又暴戾至极。比起什么加特林的连扫,这些仅由空气组成的气剑,杀伤力要高上不知多少个几何量级。 地水火风小世界舰,风雨封王气。 “沧海,你借过我的血,今天我就借你的血一用。”看着那团已经被鲜红包裹的龙头,封易抬手,将所有的鲜血集中到手上。 他一仰头,獠牙伸出两寸,将所有的鲜血吸入喉中。 这是他第一次吸食新鲜人类的鲜血,也是他第一次完全释放自己作为尸妖的本能。 他再次张开那双鲜红的蝠翼,双眼中充斥着死去兄弟的鲜血。 “你们去死吧。”封易开始了他冷静的疯狂。 修技,裂牙天风。 张开的蝠翼只是抖了一下,就是同样凌厉的无数气剑飞出,将世界舰上释放的风法则打得节节败退。 因为这是,独属于三界外的法则。 不统属于天人,不屈服于神佛。 “就凭你区区一个尸妖,能在世界舰面前翻出什么大浪?”同样掌握着风法则的紫青嗤笑一声,释放了第二轮攻击。 世界舰上的储存的天火骤然释放,就像在大白天放了无数的烟花。 …… 再不顾那把所谓杀过蜕凡期强者的草杆剑,流离道人站了起来,大踏步地走出监控室。 在世界壁障被破之后,流离道人就能自如地使用水晶球观察战场。自然,那道阴邪的紫气穿过季沧海那一幕,他也看在眼里。 他甚至看到那道紫气从季沧海的左胸穿出。 不知道为什么,那把草杆剑没去阻拦流离道人,也许是因为和水晶球中那个少年并肩作战过的缘故。 姬若离就站在门外,没有去任何地方。 “你满意了?”流离道人指着姬若离的鼻子,口中唾沫乱飞:“就算是季沧海他真的犯了什么事,我们也不应该让他被那些邪道修士杀死,老老实实地把他先救回来,之后有什么说什么,要审判也可以交由签订法庭去审判。” “那你呢!你就这么让他窝囊地死在一群喽啰手里!”愤怒至极的流离显然不待见这个所谓的长老。 姬若离就这么听着他骂,甚至连道人的唾沫落在脸上也没有去擦。 “你有没有想过,被签订法庭审判,然后失去所有真元,被囚禁在昆仑山府中了却残生,是什么感觉?”姬若离忽然开口。 “那也不是你抛弃战友的理由!”流离道人的语气更加火爆:“再说了,你凭什么肯定是季沧海有罪?” “叛国算不算有罪?”姬若离忽然说。 “放屁!季沧海他怎么会叛国!”流离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女人撕成几大块,之前还不是有人传说季沧海和她关系很好,根本就是个假象! “你先回答我这个问题。”姬若离的神情很恬淡,甚至称得上三分悲哀,就像在给朋友送终一般。 “有罪。”流离道人也没办法巧舌如簧,有罪就是有罪。但看着姬若离这副猫哭耗子假慈悲的神色,他心中的气越发压抑不住。 “那如果是背叛这个世界,又该算什么?”姬若离说了让流离道人听不懂的话,就摆了摆手让他离开。 “你先去,我随后就到,就算是给他报仇送终了。” 流离道人的身子被一股难以反抗的力量弹出发射井,一直被喷到了高天之上,一眼就能看到那释放了蹩脚障眼法的飞碟战舰。 他的双眼血红。 “你等着,我给你找出个清白来!”流离道人咬牙切齿:“但现在,我先给你收回点利息,好不好!” 他的身后,一尊巨大的法相显现。 月宫有仙人,手托琉璃盏。 从今天开始,再也没有好说话的九局局长流离道人。 只有元婴修士,流离真人。 第156章 重启 叶子是个女大学生,现在就读于南越市最高学府,宜山大学。 作为家里的独苗苗,其实考到这离家千来公里远的地方,家里人并不同意,只是拗不过性格坚毅的她。 江南水乡里出来的姑娘,却又有西北大漠风沙刮出来的意志。这是她前男友给她的评语。 是的,就在昨天晚上,亲密无间的男朋友,忽然就成了自己的前男友,就连她这样坚定的意志,都没办法立刻接受。 男友最后拒绝了她的挽留,背过身去。昏黄的路灯把他的身影打得很长很长,他背着叶子挥了挥手:“你适合更好的人。” 所以她决定就像影视剧中的女角色一般,来到酒吧,彻夜不归。 直到现在十一点多,她才从昨夜的酒劲中醒来,离开临时下榻的快捷酒店,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往租住的屋子走去。 一夜时间,已经让她想明白了一些道理,虽然心中仍是不舍,但理智让她当机立断。 该回去让房东阿姨煮点凉茶喝,好像有些上火了。感受着喉咙里火辣辣的疼痛,叶子想到了南越的特产凉茶。 五分钟后,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阿姨什么都好,就是太热情。”叶子关上房门,还能听到房东阿姨叮叮当当的下厨声,想来是给自己做饭去了。 只是一晚没回来,阿姨可就紧张得不得了,就差没报警。叶子想着阿姨的好,一下子就觉得自己的那段感情有些啼笑皆非。 不过自己的被子,似乎有些乱。 好像还有个人。 …… 叶子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女孩,虽然出自江南水乡,但是天生坚强的性格给了她强悍的内心,只是愣了一下,她马上就想退出门口,去找阿姨报警。 可门口上有一张纸条,让她挪不开眼睛。 “帮帮我。”纸条上只有三个字,可叶子好像听到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她没管这些花里胡哨的,猛地推开门。纸条不是封条,自然没有封住门口的力量,但上面的字符却不断变化,生生吸引了叶子的视线。 “救救他!”还是三个字,稚嫩的声音也更加着急了。 叶子慢慢掩上了房门,开始往床上看。 一个身着白衬衣的少年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阵清淡的血腥味流进她的鼻子里,让这个大学生皱了皱眉头。 她转回头对着纸条问:“怎么帮忙?” 纸条上的字符变了变:“玉坠,脖子上,左胸。” 这么长的字符似乎让纸条上的墨水变淡了,让人有些难以看清。 叶子听懂了纸条上的话,强行压抑住内心的不安,走到床前,将男子的玉坠摘下,放到他的左胸上。 当她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她才发现,眼前这个男子,既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就像一个……就是一个死人。 但在纸条上遗留的魔力影响下,以逻辑严谨着称的她,居然没有马上报警。 “谢谢你。”一个稚嫩的声音最后在她耳边想起,便随着白纸一点点消散在风中,好像从来没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 肾上腺素的激增让叶子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不客气。” …… “笃笃笃笃。”一声声菜刀与砧板相撞的声音,将季沧海从深度昏迷中逐渐唤醒。浓浓的骨头汤味从季沧海的笔端传来,勾起了他的馋虫。 他没能一下子醒来,而是又做了个梦。 梦到自己端着个小板凳坐在厨房里,等着母亲热好那一大锅的骨头汤。 “啊……”一阵与眼皮地斗争之后,季沧海终于彻底醒来,眼中却布满了泪水。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个已经二十出头的男人,还会为小时候这样一件小事落泪。 “你醒了。”一个有些淡漠的声音忽然从季沧海耳边响起,却不像是上次醒来时遇见的姬若离。 “你是?”季沧海睁着迷蒙的双眼,尽力想从床上坐起来。 “我是叶子。” 叶子?季沧海挣扎着,终于从床上起身,身上却没有太多的疼痛,只是有种难言的疲惫感。他环视了四周,看着完全不熟悉的环境,眼中的疑惑之色更加浓郁。 一张独属于江南秀水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啊?是你救了我?”季沧海拍了拍混混沌沌的脑袋:“你是九局的人吧。” “九局?九局是什么?”叶子迷茫了一下,从一种状态中苏醒过来,再度正视眼前的青年。那张纸条施加在叶子身上的魔力,从现在就彻底消失。 “啊,不好意思。”季沧海不用感知,也能够确定,眼前这位应该是个普通人无异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救了自己。 “……” 屋子里一阵压抑的沉默,尤其是当季沧海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一切修行者应有的能力之后。 “虽然我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你,但你应该不是一般人。”叶子开始分析道:“我没见过一般人能够用一张神奇的纸条影响别人的行动。” “那个是符啦。”季沧海一下子就说了出来。 “符?”叶子眼中的光芒更盛:“你是个道士?” “道士倒不是,就是懂些奇奇怪怪的门道。”季沧海知道这是个普通人之后,就不打算说些有关修行的事情。 “……” 又是一阵沉默。 “不知道为什么懂些门道的人,怎么会被人搞成这样,再丢到我的床上,弄张纸条让我帮忙呢?”叶子显然不想再被糊弄。 “就是因为懂些门道,所以才会有些难免的受伤啊。”季沧海失去了修为在身时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特质,变得更加谨慎。 “我小时候,有一个游方道人曾经想把我带走,但我爸妈始终不肯同意。”叶子忽然说:“那个游方道人有点木讷,但是向我们展现了一些超乎想象的东西。” 超乎想象的东西?季沧海再次试图用神念探查丹田,结果还是连神念都无法调动。 “看你之前起死回生的样子,应该也跟那位游方道人一样,有些我们难以想象的东西吧。” 季沧海沉默着,打算拿出手机打电话给流叔,让他接走自己。 “别。”一个虚弱的稚嫩声音从源质石中传来:“别叫。” 季沧海的手冷在了空中。 “月,月兔前辈?” “是我。”月兔的声音完全就是风中残烛:“我这次醒来的时间很短暂,赶紧告诉你。” “别回九局,也别联系你那个老乡或者是别的修行者。” “最重要的是,别让姬若离发现你还活着。” “为什么?”季沧海问。 “你偷天的秘密已经被发现了。”月兔的声音越来越小:“九局的那道契约已经在你假死后消失了,从今天起,你就是个完全的新人。”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季沧海实在是对未来没有一个方向感。 “一切随缘……”月兔的声音变得缥缈,一向洒脱的他都用出了最讨厌的和尚们的机锋,估计他也没啥想法。 季沧海的手愣在空中没动,才想起自己忘了问一个问题。 自己的修为似乎没了。 该怎么办? 第157章 寻找 一片龟板出现在季沧海的身前,被他一手抓住。 突如其来的一片龟甲,让叶子有些惊讶,但还是一眼不眨地盯住他。 这片龟甲上,满满的都是占卜后留下来的小小凹坑。刚一握住,几片像是奶酪切片一般,细碎且多孔的信息流进了季沧海的识海。 九局同在南越成员的见死不救,自己等人信息的泄露,以及当初在山洞中偷天换日的天地印记,还有那团被天地所排斥的业火…… “终于到了被发现的时候。”季沧海喃喃道。 “难道,懂点门道的人全是神神叨叨的傻子?”叶子看着怔怔出神的季沧海,不禁反唇相讥。 “抱歉。”季沧海猛然醒神,意识到自己才是个私闯民宅的“客人”。 “没什么好抱歉的,当初那个道士也是像你这样,时不时地就出一下神。”叶子叹了口气:“你刚刚不是还说了一个什么‘九局’的玩意吗,需不需要我帮你联系他们?” “暂时不用了。”季沧海摆了摆手:“再说你就算想联系,也联系不上。” “哦?还真有那种坊间传言的特殊部门?”叶子只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季沧海这么直截了当地就承认了下来。 “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连我死而复生你都见过了嘛。”季沧海躺在床上,两只手撑着脖子:“只不过这两天你们都没有听说有什么大新闻发生吗?” “没有。”叶子摇了摇头,她昨晚先是在酒吧里high了一晚,然后又一头倒在旅馆里睡到中午,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如果有什么大新闻,房东阿姨一般都会来跟我说的。” 这就奇了怪了。季沧海神情一怔,自己等人的战斗不说惊天动地,但是引起的异象绝对能够让整整一个城市的人都看到,可为什么没有丝毫消息传出呢? 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季沧海的脑海中。 难道是她亲自出的手? ……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流离道人的脸上仿佛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寒霜,再没有两天前那种嬉笑怒骂的模样。 “整条西江都找遍了啊。”一个真一境的修士在流离道人面前有些战战兢兢,面对元婴期的大能,即使是个收敛了所有威势的老人家,还是令他有些难以接受:“着实是什么都没有。” “那封易和果果呢?有人知道他们都去了哪吗?”流离道人再问。 那名修士脸色有些黯然:“这个,也没找到。” 流离道人抬起手,又重重地放下。 “算了,这不赖你们。”他摆了摆手,让这位被吓得不轻的小修士离开,独自坐在那间总监控室里发呆。 他这么大动肝火,对自己的道心和修行都没有任何好处,只是觉得心湖难平,嗔毒难解。不仅仅是因为季沧海的莫名被定位叛逃,还有那种对上位者的无力感。 他原本以为这种情绪一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自己身上的。 那个女人。他咬了咬牙,平静心神,再次将手覆在水晶球上。 …… “你看连那流离道人都还在这么卖力的去找一具尸体,你为什么不去找?”那缕虚淡至极的身影又在姬若离身边出现,无声无息的就像个鬼魂。 “他的契约已经被毁灭,应该是死了。”姬若离在季沧海“死后”,似乎也没什么好心情。 “那可说不好。”赵不衰这位总负责人在姬若离一个人身边的时候,是那么的谄媚:“不是您让我去找到那块雷劫天石的吗,如果他还有这个,说不定可以用来做替身代死。” “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姬若离瞥了他一眼,那冰冷的眼神直教人灵魂都要结冰:“老老实实去探查遗迹,听从袁先生的指挥就好。” 赵不衰纵使是虚空境大能,也不由得内心颤抖。 “是。”他的语气有些恍神。 “别太分神,这样在遗迹里面,很可能会身死道消。”姬若离平静道。 …… “所以,你现在打算赖在我家不走了?”叶子看着把床当成自家一样的季沧海,拿起了床头边的座机:“是不是啊?” “我暂时也无路可去。”季沧海腆着脸:“要不我先在你这住两天,等我找到同伴再离开?” 叶子缓缓放下电话:“租金呢?” 季沧海想了想自己那张不知有多少钱的卡,却摇了摇头。要是用那张卡,估计这小楼马上就会被几十个修士同时围住,到时候说不得有多剑气纵横。 “没钱?”叶子又重新拿起了电话。 季沧海看着她,又看了看电话:“我现在确实是没有钱,不过我可以给你教些门道,就当房租行不?” 叶子想了想,把电话放下:“可以,不过你得睡地板。” “成交。”季沧海伸出手。 叶子却不理他,走出房门:“阿姨,这两天有点降温了,能不能先借我张毯子呢?” …… “我先说好啊,我会教你,但是能不能学会完全看你啊。”季沧海在干掉了整整一大盘米饭之后,抬起头,擦了擦嘴说。 叶子看着那起码够五个人吃的饭被他一个人干掉,有些咂舌,开始对自己的投资有了那么点自信。 季沧海也知道这小姐姐就是想学些门道,才把自己留下。不过现在这无论到哪都有可能被监控到的情况,还不如一动不动地呆在这里安全。 修行界的手段被月兔施展手段化去,可那现实之中还有无数监控摄像头摆着呢。 季沧海可不认为自己现在这情况能逃到哪去。 “给我张纸,最好是宣纸之类的。”季沧海不认为叶子会在家里屯些黄州芽纸之类的符纸,有一两片宣纸都算不错了。 “没问题,你等一下。”叶子回房拿出了一叠宣纸:“这些行不行?” “可以。”季沧海抬手,正准备虚空画符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没了虚空摄元的能力,有些错愕。 “差点忘了,给我支毛笔吧。” 片刻之后,季沧海提起毛笔,闭上眼睛,拿出一张宣纸,指甲翻飞,裁成一张薄薄的符纸。只见他提笔如龙,点如高峰落石,行笔流畅而不卖弄,一气呵成了一个字。 却是个静字无疑了。 “这是什么?”叶子看着这片成符后微微泛黄的纸片,好奇得很。 “给你,握在手上试试。”季沧海看着纸片开始泛黄,知道自己至少还留下了一手画符的能力。 叶子依言而为。 然后她就想起了自己那位前男友,在路灯下挥了挥手,走得无比的潇洒。一想到这,一股无名火就从叶子的心中燃起。 原本下一步就是愤怒的她,手上却流过一阵冰凉的气息。沿着手太阴肺经,这股冰凉的气息流进心脉,将那股无名火压住,让她得以直面这两天以来都不愿想起的见面。 她忽然发现,自己虽然已经尽量淡忘,但是那段感情对自己的重要,还是深藏在心底,只是稍稍触及,就是一阵惊涛骇浪。 逃避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面对才是。她心中默念。 然后她便想起了与男友的快乐时光。她喜欢的一位导演曾经说过,在悲剧中,所有的快乐都是为最后的悲伤更加深刻,所做的铺垫。 的确如此。她的心中又泛起一阵苦涩。 手中符微微一闪,又是一股暖意流入,温和她的心。 不过几分钟里,叶子就回味了她这一场感情所有的风风雨雨,暖阳热火。 她睁开眼睛时,看到季沧海那双漆黑而深邃的眼睛。 “谢谢你。”她如是说。 “小事,”季沧海咧嘴一笑,一下子就把那种世外高人的气势给丢到九天外。 “感受过,你就可以开始学了。” …… “封易,你还好吗?”果果坐在一张大风幡上,身旁便是封易。 “我还好。”封易的双眼里还是有着难以褪去的深红。 “可是季沧海他……”果果的眼睛里有着同样深沉的悲伤。 “他还没死。”封易缓缓道:“他脱身的那一刻跟我说了一句话。” “找到他。” “什么意思?”果果不太明白。 “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见到的季沧海,好像跟以前不是一个人吗?”封易说。 “你是说?”果果有些明白了。 “总之,先找到他。”封易站在风帆顶上,看着身下绵延千里的云海,如是说。 第158章 感知 看着窗口外面仍旧郁郁青青的桃花心木,季沧海的心思却到了别处。 季沧海还不知道,究竟外面对他的追捕力度大不大。要是说追踪手段的话,他季沧海“假死”了一遍,估计把所有的线索都给硬生生砍断了,连一直牵挂在心中的九局契约,都已经消失无踪。 可是自己的“尸体”本应该出现在西江底……季沧海长呼一口气,结束这一短暂的吐纳。 季沧海可是见识过姬若离的手段。那个道人的手段不可谓不厉害,可是最后呢,还不是被姬若离联合那几个充满冥界气息的修士给做掉了? “喂喂?”叶子拍了他肩膀一下:“我画完了!” 季沧海回头,看向台上。 就这么一出神,现实世界中就过了两个小时。 “真是,我问你你又不应我。”叶子摆了摆手上的符纸:“你看看,我画的怎么样?” 季沧海:“……好吧,我看看。”他接过叶子手上的符纸,想要投入一份真元。 可惜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季沧海捏住自己的纸符,叶子心里有些好奇,自己花了两个小时画了那么多东西,究竟能不能有一点传说中的神奇? “画的很好看,不,应该说你写得很好看。”季沧海看着手上的“静”字纸符,上面的笔画婉转而又有力,两者之间融合的很好,没有那种空有血肉无风骨的软弱之风。 这让季沧海眼前一亮。 “关键是它究竟有没有用呢?”叶子显然是个实用主义者。 “我得想个办法试试。”季沧海探出感知,试图寻找一直潜藏在自己身体里的那团业火。 感知与神念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神念是精神力的释放,是修士独有的手段,也是无形无质的探查波。 而感知,则是每一个普通人都拥有的能力。眼耳鼻舌身意,没有这六感的,都可以笼统地称之为残疾人。 季沧海毕竟也是曾经沧海的人物,用起感知来自然不像普通人那般迷迷糊糊,不知所措。所谓得道,被不少修道人说成是“长生久视”,耳目不衰,自然也是其中奥妙。 季沧海的感知流过五脏六腑,一直向丹田流去。他很清楚,自己的真元如果还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残余,一定是落在丹田之中。而业火的寻找,绝对是需要真元帮助的。 感知是一样玄之又玄的东西,因为你所感知到的一切,都有可能只是你的主观臆断。这一点在内视的时候表现的最明显。 季沧海的感知就像秦王绕柱一般,在自己的丹田周围绕了三圈,摸清楚所有已经被他遗忘的结构之后,像一根细针一般从督脉的开口缓缓进入。 原本已经有一个小湖般大小的丹田星云池,现在就像旱季到来时的小池塘,被干旱勒出一条又一条冰裂纹一般的裂缝,而且看情况,这些裂痕还在不断地增加,不断地深入。 都干成这样,星云池的表面,就只剩下中心的那几片残余的小水洼,还在维持着一点点像样的真元运转。 至于金丹。 早就已经消失无踪,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果然是堕境了呢。”季沧海睁开眼睛,捏住符咒的两指微微一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一团清光亮起。 季沧海轰然倒地,差点把梳妆台上的镜子都给砸个稀巴烂。 “怎么回事?”叶子急忙上前,看着烟尘中的季沧海。 “咳咳咳。”季沧海干咳几声,把手一挥,驱散自己面前朦胧的烟雾。 叶子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古怪,想笑又不敢笑出来。 “你这人真是,老老实实按照我说的来画啊,”季沧海抚了抚额:“虽说你做的这张符能够吸收天地之间的灵气,但是却因为轨迹的偏移导致了吸入灵气的不稳定性,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像现在这样爆炸。” “噗哈哈哈哈哈。”听着季沧海一本正经地给自己讲课,叶子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笑意,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怎么,我这么好笑吗?”季沧海摸了摸脸,没看出什么来。他转头,对上了镜子,定睛一看。 自己的额头上,被炸出了一个……月亮。 …… “总而言之,你可得小心点。”把头上的黑灰洗干净之后,季沧海再次指导叶子画符:“爆炸了还是好事,要是像我以前那样画出一张不知有什么古怪的符咒,那可就害人不浅了。” “嗯嗯。”叶子点头答应。 季沧海又回到窗前,开始思考。不知为什么,当他的实力退化到普通人的水平时,他的感知反而越发的真实。本想闭上眼睛好好思考的他,只不过无意间将自己的意弥漫出去,反馈就立刻回归,相较于神念这种还需要回收才能察觉到的探查波,还要好上许多。 “这倒是个稀奇事。”季沧海一下子就发现了新大陆,将自己的感知完整的释放在空中,开始漫无边际地探索。一节节楼道,一片片瓷砖,一条条复杂的水电煤气管道,把整栋楼房搞得更像一片蛛网。 他感知到了正在勤奋学习的小朋友,也感知到了辛苦劳碌的学生家长。房东阿姨正在煮饭,还很奇怪为什么叶子这姑娘今天就忽然间变得毛手毛脚,一下子就打翻了一大锅饭? “有趣,真是有趣。”季沧海忘却了自己修为全失的迷惘,一心一意地开始锻炼自己的感知。 不仅仅是“意”,他的眼耳鼻舌身也都通通动用。就像他之前一直开启的天眼,就是“意”与“眼”这两种感知的结合体,各种复杂的法则就从两个简单的配合之中流出,最终通往那高的没有边际的大道之上。 耳朵可以听到周围的动静,摄入的其实是人类最需要的信息,因为普通人的意念不够强大,眼睛也没能遍布全身。 身体能够感知到风的流动,空气的振动,还有热量与光线的变化,可以给修道人以极微小的调整空间。 鼻子的嗅觉可以摄入空气中细微的气味分子,以判断呼吸时需要的力度与频率。 舌……季沧海还想不到怎么用舌头来修行,他又不是五谷道的修行者。 不过,感知的好处虽然大,但是有一点很重要。 它所过之处,会留下感应。 就像现在,一个身着工装的中年男子错愕地看着位于三楼的,叶子的家。 第159章 出海 工装男子头戴个鸭舌帽,走进了隔壁的大院。 那是他在这个城市里的“家”。 从钥匙包里翻找出钥匙,再插进钥匙孔,他的一整颗心都像吊在嗓子眼上,迟迟放不下来。 先前在大院门口处,那毫不掩饰的感知,就像一道冬日烈风,从他的头上刮过。 就像被死神的镰刀在剃头。 什么时候那个女孩家里有修行者出没了?工装男子脱下鸭舌帽,也不开灯,把自己整个人窝在沙发里,一动不动。 他相当不俗的体重压在沙发上,压出了一圈深深的凹陷,傍晚的斜阳背向他的窗户,没办法给他的“家”带来一丝一毫的光芒。 弄得这里好像是一间鬼屋。 忽然,一道感知又掠过自己的身上,那种在大能面前全身赤裸的羞耻感再度出现,逼得他把头埋在了两股之间。 很明显,这不是同一位修士释放的感知。 “妈的,究竟最近怎么了?”他保持着这鸵鸟般的姿势,一动不动:“怎么忽然间就来了这么多惹不起的存在?莫不是当年那件事情已经被发现了?” …… 季沧海表情瞬间冰冷,他出手如风,一下子从叶子手上夺过毛笔,拿起一张宣纸,开始在上面作画。他的手很快,也很稳定,落在纸张上的线条也比用飘柔洗过的头发更加顺滑。 “急急如律令,隐!”季沧海身形一抖。 丹田里那一丝一毫的灵气水洼泄出更细的一厘,开始作为引子。 叶子甚至还没从惊愕中反应过来。 “如果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超乎预料的事情,千万别慌张,一切有我。”季沧海把宣纸一放,又提起笔,在自己的头上作画。 “怎么了?”叶子不是修行者,自然没办法发现那道掠空而过的感知。 “有麻烦。”季沧海一面画,一面说:“估计是冲着我来的。” “是你的仇家?”叶子眨了眨眼睛,表情上却没有多少害怕。在她看来,这是彻头彻尾的现代社会,不是古时候杀人放火往山里一逃就一劳永逸的时代,即使有仇家,那也还有谈判的余地。 “总而言之,你不要离开这幅画。”季沧海在自己的额头上继续作画,仅仅是一滴墨水,居然能化成如此精妙的线条:“我暂时先离开这里,估计他也没办法立刻确定我的位置,只能大概锁定在这一片区。” “那你怎么办?直接出去跟你的仇家们火拼?”叶子估计看了不少武侠小说,对这些术语老练得很。 “不是仇家。”季沧海也不敢确定:“但我更希望是仇家。” 他把笔一拍,刚好用到墨近笔枯:“白云佑我。” 一团水雾般的迷蒙感出现在季沧海的身上,就连叶子坐的这么近都看不清他的脸庞。 “果然是有点门道。”叶子忽然笑了:“可别死了,这你也得教我。” “真是心大。”季沧海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摇了摇头,脚底肌肉轻轻弹动,就从窗口弹射出去。 虽说他失去修为,但是这具身体的力量,跟普通人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即使缺少了真元的加持,那也是让普通修行者绝望的存在。 他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虚影,就落在了对面的防盗网上。 “道友你好,麻烦开下窗好吗。”他敲了敲窗户。 鸵鸟抱面的中年工装男子一阵颤抖,把头埋得更低了。 “道友?。”季沧海再问。 工装男子依旧不理。 “那我进来了。”季沧海一手攀在防盗网上,另一手扒住逃生门,轻轻一扣,就露出了一个可通人行的洞口。 他从窗口跳进来,一路走到客厅。 天色更暗,沙发上的颤抖更甚,近看就像一个趴着的大灰熊在沉睡。 季沧海看着颤颤巍巍的沙发,就知道面前这个修行者误会了自己,虽然自己进来的手段确实有些不光明正大,但那也是为了避免楼下的监控探头嘛。 “道友,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季沧海尽量把语气放好一些:“我是来请你帮个忙的。” “帮忙?”中年男子忽然抬起头:“哪个修行者会从窗口爬进来叫别人帮忙?” 看着忽然扭头满脸狰狞的工装男子,季沧海脸上有些尴尬的笑意:“实在是不好意思,但是事出有因,我不是清白之身,不大敢走正道进来,还望见谅。” “不是什么清白之身?”工装男子似乎是豁出去了:“那你怎么敢叫我来帮忙,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就算是修行也绝对没有妨碍过世俗!” “得了吧。”季沧海看着脸上带有三分悲愤,三分恐惧的工装男子,决定换个方式:“若是没有什么仇家,你至于吓得这么抖如筛糠吗。” “看你的修为应该是真一初境吧,想来你的仇人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帮我解决了这事,我帮你解决你的问题。” “当然,你要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物,那我就另觅他人了,反正整个南越城不止你一个修行者。” 工装男子看了看季沧海,悄咪咪地释放出一丝神念。 他什么也探查不出。 “既然前辈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在不帮忙就显得在下太过寒碜。”工装男子内心中有了决断,决定赌一把:“前辈应是信人。” “那好,”季沧海微微一笑,在工装男子的眼中却是高深莫测:“应该不久之后就会有人过来,我就站在你旁边三丈之内,你不要声张即可。” 工装男子咽了口口水:“前辈,之后来的人,是您的敌人吗?” “敌人算不上。”季沧海的眼神中有些感伤:“只是暂时不想再见到他们。” 工装男子识趣闭嘴,不再多问。 …… 修行者的动作永远比普通人要快,只是季沧海与工装男子对话结束了三分钟,马上就有人来敲门。 工装男子依季沧海之言,把注意力尽量离开季沧海所在的地方,走去开门。 一个身高不过一米五的女孩站在门外:“我是九局专员,带搜查令而来。” 工装男子打开门户:“道友请进。” 女孩走进房间,手上托起一个小罗盘,随手一拨,就把指针转的滴溜溜地响。青铜的勺子与方形的底座摩擦,释放出微微的火光,照亮了这窄小的空间。 季沧海就站在门后,即使来的人是自己熟悉的琪琪,都不能暴露一丝一毫的气息,他身上那层薄薄的雾气就是上清宗独有的敛息法,也是他最擅长的法术之一。 任由罗盘滴溜溜地转,季沧海的身影还是隐蔽在阴暗中。 明明离得这么近,却好像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琪琪似乎不死心,划破指肚,滴下一滴鲜红的灵血,让罗盘旋转的更加疯狂。 火星四射。 工装男子一直就站在门边,看着琪琪的动作。说实在的,就他这个修为,面对着琪琪疯狂的催动灵力,心下的忐忑还是在敲着不安的鼓点。 虽然大家的境界差不远,但是那种本源上的压制,真令人心惊。 而且,工装男子虽然不敢看着季沧海,却依稀感觉到来人与这位神秘前辈的关系,非同一般。 谁会没事耗费自身精血去催动法器? 罗盘慢慢地停下,指针依旧向北。 琪琪的手缓缓放下,眼眉低垂,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工装男子自是不敢出声。 琪琪握着手中的罗盘,越捏越紧,骨节有些发白。 “季沧海!”她的眼角有些莹莹的光芒:“你是死是活,倒是吱个声啊!我跟流离道长都不眠不休地找你,要是你真的死了,为什么你没有在西江底下好好躺着!” “如果你还活着,为什么你不出来跟我们说一声呢!” 工装男子想要扭头,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已经被一股强有力的手拦住。 “不要动。”季沧海的声音很小,很细,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 但他听出季沧海话语中潜藏的燥意,当即就老老实实地继续倚在门边,保持着那一副不敢说话却又有些许不耐的表情。 不得不说,在恐怖的力量面前,人人都是影帝。 琪琪一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狠狠地带上了门。 见琪琪没有问自己其他问题,工装男子明显松了一口气,就地坐下,靠在门边,擦了擦头上被那股压力挤出的汗水。 “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尽量简短,我赶时间。”季沧海面无表情。 …… “琪琪,你有找到线索吗?”流离道人的表情在见到琪琪时罕见的破了冰,温言相问。 “没有。”琪琪拿着手上不知什么时候顺过来的一粒细小的碎片:“那里只有一块细小的碎片,应该是当天大战之后沧海师兄他破碎的武器之类的。” 流离道人接过那块小碎片,眼中精光一闪。 “琪琪你也不要太累了,尽快去休息一下吧。”流离道人露出一副长辈的样子:“如果他真的想躲起来,那么能找到他的人还真不多。” 琪琪点了点头,往后走出。她的脚步有些虚浮,看来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对她的冲击真的不小。 流离道人握着碎片,心下另有计较。 …… 笼罩在一阵云雾之中,季沧海坐在一艘渔船的救生圈上,没人看的见他,他也不想看见别人。 “看来下次,绝对不能这么自大了。”季沧海抚摸着手上的源质石,夜晚天穹上的秋季大三角格外明亮。 “不是每一次,都有前辈们救我。” 驶入深海,渔船上的灯光亮起,一下子将漆黑的海面照得明亮起来。 第160章 爪哇 一个泛着浓雾的清晨,一支船队登陆了。 坐了两天三夜船的季沧海终于在这一刻下船。失去了真元的他,单纯就靠那一套归元拳傍身。鹤羽式一纵,季沧海的身形就如同天马流星,在这片野码头上几下纵腾。 他的身影在浓雾中就如同一片淡白色的海鸥,几下滑动就离开了码头。 一些在海边贩卖海鱼的小贩甚至还能感觉到一阵清凉的风。 几年之后,在季沧海飞升之前,月兔问了他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当年会想到要去东南亚。 季沧海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他的发尾在烧。 …… 爪哇岛是一个雨林密布的大岛,即使是在这十一月份的深秋,也不会有什么冷雨冷霜,反而是一派郁郁青青的景象。 太阳渐渐升起,雾气也逐渐散去,集市中的小贩们一个两个都开始了自己的吆喝。 季沧海走在集市中,不知什么时候把一直随身的那件白衬衫换成了件当地人常穿的两件套。爪哇的华人不少,所以季沧海走在其中,也不至于太过鹤立鸡群。 一声声自己听不懂的话语传来,季沧海独自一人走在这异国他乡的路上,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集市很大,卖的东西也是千奇百怪,什么动物骨头,什么山上采下的神器草药,季沧海不用看,也知道这些大概是个什么东西。 世界上有很多东西,都是相通的。 季沧海抬起食指,让业火在手指上舞动,跳跃,摇曳出只有他自己才能看见的舞蹈。 是的,他会来这里,完全是受到业火的感召。虽然自己身上这些业火只不过是无意识的死火,但是留在上面的信息依旧能够给季沧海很大的帮助。 季越在离开之前,早就想到业火这个并非本界的东西,肯定会给儿子带来麻烦,故而早留下一道信息。 “天地生道,道非天地。” 实际上,在这地球人间界内,确实有那么几处“混乱之地”,而离季沧海最近的,自然就是这位于火山地震带上的爪哇岛。 “现在我该去哪?”季沧海抬头望天,太阳闪耀耀的,却没办法给他指示。 但瞌睡时总有人送枕头。 他看到了正在买笋干的两个少女。 修炼到了季沧海这个层次,即使是失去修为的季沧海,也能感知到一些冥冥之中的信息。这两个买笋干的少女,跟自己身上的血脉,似乎同出一源。 华夏人。 …… “小七,你说今天老师会给我们做什么菜呢?”穿着浆洗得清清白白衣衫的少女问道。 “哎呀,小琳你整天就想着吃吃吃,别到时候嫁不出去啊。”扎着马尾的小七刮了刮小琳的鼻子,取笑她。 “搞什么嘛。”小七拍开了小琳的手,走快了两步:“快走了,再不回去就赶不上老师的下一节课了。” 这里居然还有老师给上课?站在土路旁的季沧海有些惊讶。 是的,季沧海现在扮演的就是传说中的“跟踪狂”,跟着这两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女孩儿。 他现在是一种没有目标,没有方向的状态,需要静修沉淀一下,寻找心的方向。 那或许是他恢复修为的最好办法。 爪哇岛的路,除了那几条主要干道,都是泥泞而坎坷的。在这片土地上,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那些生长在地上的杂草灌木,只要一场雨落下,不用几天就是满地葱郁。 两女一路走,一路有说有笑,不一会就能看见村子里袅袅的炊烟。 在这岛上,成规模的城市实际上并不多,只有少数几个大城市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现代都市,其余的地方多是以乡镇为主。 腾地一下,一个手持棍棒的男子忽然从茂密的草丛中冲出,看他的样子,像是被人追逐的猎物一般,狼狈不堪。 两女身体一滞,脚步往后稍退。 谁曾想,那个与少女们擦肩而过的男人,手中棍棒轻轻一回,就像有灵性的响尾蛇,在空中抽出一道轻微的响声,直取小七腰间。 小七将腰一扭,柔弱无骨的身体往小琳身上一倾,堪堪避过一棍。 男子嘴边露出一丝邪笑,手中短棒得势不饶人,轻轻一抖,又攻向小七手腕。 小七倚在小琳身上,一手正伸向菜篮子里,被这一棍袭击,只能抽手后撤,另一只手抱住小琳纤腰,轻轻一转。 小琳身子一转,正面迎向黑瘦男子,没看清她如何动作,一条如风腿影就离地而起,抽向男子手腕。 黑瘦男子并没有因为这两个人是女子而小看她们,而是将棍一回,格挡住小琳抽出风声的腿影,连步后撤。 小七也抛却了那副树袋熊般的样子,成功从菜篮中抽出了金属短棍,对准黑瘦男子。 嗖嗖两道风声响起,两女的身后飞来两根细细的银针,黯淡无光,是暗器无疑了。 小七的反应稍快,衣袖一拂,将银针挡在身外。小琳可就没有那么幸运,手中菜篮让她的动作那么一滞,就被那根足足两三寸的银针刺进肩头。 两个同样黑瘦的男子呵呵笑着走出,与原先持棍男子呈合围之势。 小七扶着中了暗器的小琳,一手持棍,环视三人。爪哇岛上向来是法外狂徒,雇佣兵们聚集的地方,这些男子显然身上都有不俗的战力,即使自己身上有些功夫,也不够这三个人打的。 小琳的身子渐渐软倒,瘫在地上。那银针上显然淬了当地人自配的药物,仅仅是这几秒钟,就能把一个功夫不俗的少女药倒,真是霸道。 三个男子的笑容上透出一抹淫邪之意,离着村子不到五百米,这三个人却不担心有人出来帮忙,显然是早做了准备。 “急急如律令。”不大的声音从林中传出,带来一阵弥漫的雾气,笼罩了这片地方。小七只听得几声低沉的闷哼,就再无声息。 “走吧,出去再说。”一个少年从雾气中走来,示意小七抱起地上的小琳。 村子就在前方。 第161章 种莲 在村子的中央,有一间小屋。 季沧海就坐在这,与一个年轻的僧人面对面而坐。 “烦问施主可是从大陆来?”僧人双手合十,如是问道。 “对。”季沧海点了点头。 “大陆,现在是什么样子?”僧人眨了眨眼。 “现在啊,大陆已经彻底开发了。”季沧海抬头望天,天井上的太阳光耀四方,照在僧人的光头上光芒四射:“至少比起这里,要先进得多。” 僧人低眉说:“如梦幻泡影。” 季沧海抿了抿嘴,决定不去反驳僧人的话。 好在僧人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只是清清浅浅地说道:“施主救了村民,本来应当重礼报答,奈何村中物资匮乏……” “我不是那样人。”季沧海摇了摇手,没让僧人再说下去:“我倒是有些好奇,大师您怎么会想到来爪哇呢?” “看你的样子,不像是生长于这里的华人啊?” 僧人微微一笑:“这是小僧曾经发下的誓愿,愿普渡一方众生。” 季沧海不禁高看了僧人几分,即使他根本不了解佛家的修行,也知道这所谓的普渡,是极其劳心劳力之事,心下敬佩。 “大师此行,功德无量。”他的心里依稀猜出了僧人的来历。 “不说功德。”僧人抬起手,接住从天而降的几滴雨水:“在这里过了三年,只知众生确苦,尚需方便法门过海。” 季沧海清楚,眼前这个僧人并不是那些佛宗修行者,他的修行,跟那些修士不同,修士们是性命交修,眼前这僧人则是只修性,不修命。 只修性,不修命,形体枯朽难回天;只修命,不修性,心火焚身无止息。 …… “李大婶,要帮忙收衣服吗,看这天气快下雨了。”季沧海扬起已经有些古铜色的脸,一手提着一个大桶,走路虎虎生风,三步并作两步就提回来两桶厚厚的塘泥。 “诶,麻烦沧海了。”在爪哇生活了多年的李大婶甩了甩农忙一日已经有些疲累的手臂,看着季沧海收衣服。 季沧海在饮食之家长大,虽然不能说顿顿大鱼大肉,但是身体发育的也还不错,一米七几的高个,手长脚长的,干起活来麻利的很。 “不用太急,慢慢来。”看着季沧海上窜下跳地帮忙,李大婶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带笑。这个小子,自从来到村子之后,也没占用什么资源,也就在永玉和尚的小院旁搭了个小棚子住下,平时就帮着各家各户干些活计,每个月到时间就去村中领些粮食而已。 但就这些小小的报酬,这小子也是干得极其卖力,谁家的大人有个头疼脑热,他去帮忙干活,干得比别人两三个人一起都要快。 就这个手脚麻利,干什么找不到口饭吃。李大婶想到这些,笑容越发温柔。勤劳简朴的华夏子民,最欣赏的就是同样勤俭的人们。 这是华夏的民族精神,即使他们或主动或被动的在海外生活下来,这种精神也没有流失,而是化作他们在逆境中前行的路上。 而且,这小子似乎还有些把式傍身。李大婶想起季沧海刚来时救的两个女孩,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怪异。 似乎有些有趣的故事正在发生呢。 季沧海可没有李大婶想得这么多。自从上次醒来发现修行上出了问题,他就一直在想办法解决,其他的事情倒是不怎么在意。业火这东西里的信息也就那点,指引着他来到这片道则混乱的地方之后,就不再动弹,甚至彻底消失在季沧海的体内。 若不是季沧海偶尔会察觉到身体某处忽然爆发的一阵暖流,他还真以为业火是不是烧光光了。 “呐,大婶,衣服给你。”季沧海把叠得高高的一堆衣服交给李大婶,才开始擦拭头上的汗水。李大婶不留痕迹地摸摸衣服边沿,发现没有一丝汗水的濡湿,对季沧海又高看一眼。宁可选择更加劳累的托着衣服,也不肯把衣服抱在怀里让汗水沾湿,品行还真不错。 就是可惜自己家没有闺女好嫁,不然还真得考虑考虑这小子。 “沧海,沧海!”人未到,声先达,却是小七跑来找季沧海:“校场那边的陈师傅想请你去给他看看,说上次你给的药粉用完了。” “好好,我把这两桶泥先搬回家里再说。”季沧海再次提起这两桶泥,往家里走去。满满两桶塘泥相当之重,季沧海的手臂上微微用力,不经意间展露出的肌肉线条就让后面这小姑娘红了脸。 偏偏李大婶还在一旁笑。 …… “陈师傅。”跟着小七,季沧海来到村子中的校场。陈师傅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眼眉如剑,偶尔的挑起就显露了他的性格。 侵略如火。 “是小季啊,来,坐坐坐。”陈师傅是个练习洪拳的拳师,也是村子里最好的武师。在爪哇这种地方,华人总处在劣势地位,即使他们是最勤劳勇敢的。就像当日在村外,那几个强梁联手伏击小七小琳她们,在这种地方根本就是常态,要没点把式,男女都不敢出门。 陈师傅就是村子里教授把式的武师了。他当年也算是地下拳场混得有声有色的人物,只因后来意外受伤,只能退出地下拳场,回到这个生他养他的村子。 只是那伤势,这么多年来,一到阴雨连绵之日,必然发作,直到季沧海给了他一包外敷的药粉。 “坐就不必了,打扰陈师傅练功也挺不好意思的,”季沧海拿出一包药粉:“事先配好了的药粉,每天三次,一次热敷二十分钟即可。” “谢谢谢谢。”从陈师傅变得有些温柔的眼眉就能看出来,这个性子激烈的男人是真的感谢季沧海。毕竟,他的腿伤都持续了十几年,如今骤然听到有恢复的机会,还真该好好感谢季沧海:“不如留下来吃个饭再走?今天我那婆娘做了不少好菜,就是等着你来呢。” “真不巧,”季沧海有些抱歉地告诉陈师傅:“要是平时我肯定得留下搓一顿,可今天有些事得立马回去办好。” “什么事情能比吃饭重要?”陈师傅剑眉一挑,装作有些不悦的样子:“你这样子,可就不够痛快了啊!” “真不好意思,”季沧海挠了挠头:“想必陈师傅也知道我是学道的,今天真有些要紧事去处理下。” 季沧海的话都说到这份上,陈师傅自然也不好反驳,只得让季沧海先离去:“真是,你们这帮小牛鼻子的事情还真不少,不如跟我练练武算了,一样强身健体,还没那么多禁忌。” 他转头对小七说:“小七,去送送季沧海。” “嗯嗯。”小七用力地点了点头呀。 …… “沧海,你今晚到底要做什么呢?”小七有些好奇,季沧海来到这里那么久,既不像永玉和尚那样天天诵经,为众人讲解佛法,又不像师傅那样天天打拳练武,教授村民武艺防身。 虽说初见时季沧海那一手迷雾用出来有点吓人,但来到这里这么久,还真没看出他哪里像个道士了。 “你感兴趣吗?”季沧海看了看小七,脸上带笑。 小七没有来地红了红脸,点了点头。这半年来,小七已经十七岁半了,不用女大十八变,就已经够出挑了,在村子里都算是最好看的女孩子。 可季沧海除了头发长了又剪,剪了又长以外,一点变化都没有,就是那副少年模样。 “那你可以来看看。”季沧海如是说。 …… 夜幕逐渐降临,水汽充足的爪哇起了夜雾。密林里,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笼罩了一切,各种毒虫怪宠,就在这黑暗的掩映下开始自己的夜生活。 一队人在夜幕的遮掩下逐渐靠近村子后,分头散开,呈现出包围之态。 只是,以十来个人包围一个大村子,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领头那位看着天上的雾气渐浓,开始等候时机。 村里的灯光一盏盏灭掉,一方面是为了节电,另一方面是生活作息真的早。 夜黑风高夜,杀人正当时。 第162章 十相 季沧海回到家的时候,那两桶塘泥还是湿湿润润的。 说是家,实际上季沧海的房子也就那样,用几根大木棍支起四角,然后在外面用木条和各种各样的草皮封好,放在华夏那就是五保户都不会住的地方,在这里也不算太过惊世骇俗。 毕竟,这地方雨水多得就像七大姑八大婆嘴里的口水那样,四季不断,做了太坚固的房子也放不久。 “你先在这坐坐,我先把东西扛进来。”季沧海从门后拿出一张自己做的板凳,让小七坐着,走出门外抱进一只大水缸。 那是他用一只大得出奇的燕鸥从张大叔手上换过来的。 “你不是说今晚有什么要紧的事吗?就是搬这个大缸?”小七看着季沧海搬进房子里的大缸,心中的疑惑更浓。 “我今晚就要搞这个。”季沧海敲了敲大缸,把水桶抬起,将塘泥倾泻下去。两桶满满的塘泥倒进水缸里,只堪堪填满小半的水缸。 再然后,季沧海又走出去,提回两桶清水,一口气倒进缸里。 水缸中水没过半。 小七站了起来,看了看水缸,傍晚微微的亮光将水缸里的水照的清亮清亮的,在季沧海的摆动下微微打着旋。 “我今晚要种一棵莲花。”季沧海终于揭开谜底,从口袋里拿出一粒小小的种子,放在木板桌上。 小七放眼望去,这就是一粒未经处理过的莲子,看样子从莲蓬上拔下久之后就再没动过。 “我这颗莲子是去年刚到这里的时候,从村外那片池塘那里拔的。”季沧海捏起莲子。轻轻破去那层放久了已经风干的壳。 只是轻轻一捏,莲子的壳就破了个豁口,被季沧海丢进水里。 在小七的视角下,这颗破了壳的莲子缓缓沉入水中,就像一个沉入水中的人。莲子开了的壳上冒了几个泡泡,缓缓浮到水面上。 季沧海的神情从莲子入水的那一刻开始就变得呆滞,只懂得呆呆的看着水缸,像个呆立着的木桩。 小七是那次拯救事件中唯一感知到季沧海神秘的人,如果说换一个人来丢个莲子给她看,她可能理都不理,但是到了季沧海这,她也就耐着性子,慢慢看下去。 种子沉入水底,却不似普通种子一般停下,而是再往深处嵌入了一寸左右,彻底隔绝了小七的目光。 季沧海就像忽然回魂了一样,似笑非笑地看了小七一眼:“看好了,能不能接到,就看你的。” “接什么?”小七还有些搞不清楚。 季沧海却不再说话,开始吐纳。小七看到,从他的呼吸之间,渐渐多出一道白龙般的气柱,与水缸的水面相连。 水缸的表面开始旋转,开始一点点变得浑浊起来,却是缸底的塘泥被整缸水的游动给卷了起来。 小七的注意力一直留在水缸上,看到水缸的水面开始旋转,开始浑浊,眼神也变得暗淡下来。以季沧海为中心,一阵阵无形的涟漪释放出去,却在他身周三尺之内就缩了回来,逐渐开始回环往复,形成神奇的风墙圆环。 小七的意识好像变成了水缸里的水,被季沧海的风墙圆环共振所带动,飘飘欲仙。 季沧海的丹田之中,那只剩下最后一片水洼的真元液,渐渐渗入那片已经干涸的土地中。 那片干涸到干裂的土地之下,是一片燃烧的火海。 而现在,那里有一颗小小的种子,正在努力的破土而出。 …… 永玉和尚坐在蒲团上,修炼着佛家的禅定。他的师承是汉传的禅宗,修的是传统的四禅八定。作为一个只修性不修命的和尚,永玉的禅定自然不比修命的和尚一般,从天地大势中找出那隐隐约约的业力回环。 一根黑洞洞的枪口指着窗内的永玉禅师,似乎是在考虑着要不要一枪置于死地。对于窗外的人来说,永玉禅师的死亡已经是注定要到来的结果。 只是看能不能在永玉禅师临死前,发挥些余热罢了。 永玉和尚的表情很安详,很平静。在这种四大皆空的状态下,永玉禅师的感官已经是不存在的,只有那无形无质的“空”是唯一的存在。 枪声划破夜空,也划破了这个村子久已到来的平静。 在空中螺旋前进的子弹毫无意外的射进了永玉禅师的胸口,将那条穿了不知多少年的袈裟打了个洞。 永玉禅师没从沉睡中醒来,也没在沉睡中死去,只有他微微起伏的胸口在证明,这是个活人。 难道自己打了哑弹?窗外的黑衣人不管渐渐升起的喧嚣,只是头一次对自己的任务产生了一丝动摇。 “砰,砰,砰”三声枪响,枪手对着端坐的永玉禅师连开三枪,分别瞄准了他的额头,心脏,和脖子。 他决定不再旁生枝节,解决掉禅师就走,村子的劫掠就尽快解决,以免被雇主那边的敌人找上门来。 他的眼睛忽然一凝,看到了这一生中最不可思议的画面。 射进心脏的那枚子弹他看不到,但是射向脖子和额头的那两枚子弹,就像被什么极其粘稠的液体裹住,缓慢地旋转,直至暂停。 可子弹依旧被停留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一只手忽然搭在了枪手的左肩,轻轻一敲。原本多年持枪已经练就的肌肉就像豆腐一样软,被捏得酸软。 沉重的手枪掉到地上,咔哒一声。 枪手猛一回头,却没看到任何东西,而左肩上,依旧有一只手搭着。 他嘴里开始喊些华夏人听不懂的话语,估计是请神驱邪的咒语。 而这些咒语相当有效,他念诵一段之后,终于发现自己肩头的手轻了些,渐渐松开。 他长舒了一口气,抖了抖肩,准备捡起枪。 可另一只手比他更快,更迅捷,他的手指都已经触及了冰冷的枪腹,却在下一刻被人抽走。 “蹦!”季沧海的嘴里吐出小时候玩耍时伪装的枪声,随后扣下扳机。 一团血花从枪手的左胸爆出,却从季沧海的身体里穿过,一直落在地上。 季沧海微微一笑,散在空中,随手将手枪抛于空中。 一个圆滑的抛物线过后,手枪就砸在枪手的心脏旁,被他的鲜血浸得濡湿。 与此同时,几团血花在各处爆开,十个黑衣人统统毙命,一并死绝。 而在水缸中,一粒嫩芽,从莲子破开的裂缝中,慢慢挤出。 第163章 山上有座庙 “其实我想不明白,”季沧海家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为什么你不去阻拦那个枪手,而是在我被唤醒之后才过去横插一脚?” 小七倚着墙壁睡着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进入房间的永玉禅师。 “我觉得,你如果只修性,会比我想象中还要可怕。”季沧海转过头来,看着那颗大光头:“所以我不去阻拦那位枪手,让你压抑了不知多久的神通释放出来,自动修命。” “还有,你现在不以贫僧自称,而是用我,其中的意味你自己也未必想通,那么我来告诉你。” “你的三毒重了。” 永玉禅师低头口诵佛号:“确实是重了。” 季沧海看了看水缸,又看了看禅师:“别沉到底去就好。” …… “你说,全死了?”一个同样是光头的男子坐在房间里,即使是再华美的袈裟,也没能将他的眉眼变得柔顺些。 “是,全死了。”一个身着黑色战斗服的男子站在光头男不远处,低声汇报。 “怎么死的?”光头男的眉眼中尽显一股凶暴之气。 “被子弹打死。” 光头男的眉头一挑,事情的发展,有些超乎他的意料:“你说说看,你手下这些所谓‘精锐’,是如何死在子弹下的?” “哒哒”的敲门声响。 “进来。”光头男皱了皱眉。 一位身着东南亚民族服装的男子走进房门,盘腿坐在光头男的对面:“他并不清楚,因为他手下的那些人死光光了,没人能回来告诉他真相。”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那是因为我告诉了他。”这个男子面色黝黑,讲的华夏语断断续续,颇为难听,显然是个外国人。 光头男子一笑:“班伽,我们是合作伙伴对吧。” 班伽点点头:“没错。” “那么合作伙伴之间,是不是应该好好交流一下信息呢?”光头男的意思很明显。 “那是当然。”班伽将自己的腰带抽下来,拿出腰带中夹着的一片纸张。 上面是一幅潦草的素描,不过很有水平,不用几笔,就能将一个少年的侧脸特征完美地表现出来,放在华夏那是能上艺术院校的水平了。 “笔仙大人就是这么画的。”班伽似笑非笑地看着光头男子:“破坏你计划的,就是这个人。” 光头男接过白纸,仔细地认了认上面的人脸。 “你上次要的那块玉,拿去吧。”光头男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交给班伽。 “禅师不愧修习不贪金钱戒,果然视外物如粪土。”班伽接过玉,嘿嘿笑道。 光头男不再理他,只是想起自己师傅过世前跟自己说的话,有些沉默。 …… “禅师你不是个和尚吗,为什么要跟着我来这里?”季沧海故作惊讶地看着永玉禅师,缓步走进一栋显然不是什么正经场所的小楼里。 昏黄的灯光,若隐若现的帷帐,还有那种华夏传统的雕廊画柱,无一不显示出这是一处有着华夏背景的…… 窑子。 “哎呀,有贵客来了。”一个化着浓妆的中年妇女“轻”摇莲步,走进穿着价值不菲的季沧海:“不知贵客想来玩些什么?” 季沧海往身后挑了挑眉:“不是我想来玩,是这位大师傅思凡,想来你们这逛逛,我才带他来的。” 老鸨这才注意到身后黑黑瘦瘦的永玉禅师,他今日穿了一身浅褐色的衣服,又脚步轻盈,不注意他的话甚至都看不见这个人。 “哎呀,贵客你真是会说笑,”老鸨是什么样人,丝毫就不为季沧海的言辞所动,不过脚步却移到了永玉和尚旁边:“不知您想要什么口味的姑娘呢?” 永玉禅师虽然佛法精深,但毕竟不是半路出家经验丰富的和尚,遇上这些事情真心不知所措,只能低头念佛。 “居然还真是个和尚。”老鸨有些惊讶。她转过头,想要问询季沧海时,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只有空荡荡的大堂。 …… “咔哒”一声,门锁被人从外面打开。 一个少年从门口走进,两手空空地看着盘坐的两位:“你们好,今天来的有点赶,没有给你们带上点礼物,真有些抱歉。” “你是谁!”光头男的双眼忽然变化,瞳孔中出现两个相反的漩涡。 “别跟我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是谁。”季沧海随意地摆摆手,两人眼光几次相遇都没发生任何反应,让光头男的心往下一沉。 门后忽然出现第二个身影,同样是光头的永玉禅师走进了房间。 他抬眼一望,马上就发现了另一个光头。 两人对上了眼。 “我就说怎么忽然有种不对的感觉。”季沧海盯住了一身民族服饰的班伽,眼神玩味:“怎么,你们的手都伸到这边来了?这边的势力就没有好好管管你们?任由你们这帮外来汉在这里耀武扬威?” 班伽的脑门上渐渐渗出了汗珠,他拿出那幅画的时候,早就已经跟总部的教友们说过了情况,本来是意外之喜的发现,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少年打断。 那种隐隐约约的威压,压得他根本没办法抽出腰间缠绕的软剑,更别提起身反抗了。 明明在预言中,这个人已经被神主的力量击垮,畏罪遁逃了啊,怎么还会? “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呢?”季沧海好似有些不耐烦,身上释放出的威压更加浓郁,直直落在班伽的背上,好像一座大山。 班伽闷哼一声,整个人的身子被压到地上,跟一条被人强行拉直的虾公没什么区别。 就你这个态度,像是想让我说话的态度吗?他微微抬起头,却发现整个人被压得太死,下巴蒙的磕到地上,砸出牙龈里的血,砸得头昏脑涨。 季沧海摸了摸下巴,心想看来这里真没有他的教友了,都被羞辱成这个样子还没人出来,真是可怜。 在楼下,老鸨痴迷地看着一根柱子,好像那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伴侣,抱着他倾诉衷肠,什么话都说的出口,就连闻讯赶至的姑娘们都感到面上红红的。 …… 踏踏,踏踏。季沧海与永玉禅师走在路上,两人的步伐出奇的一致。 明明这里是赤道地带,分布的植被应该都是热带雨林植被,可在这条弯弯曲曲的石阶两旁,却是奇怪无比的落叶阔叶林。 如此高耸入云的山峰,从来没有被记录在某一份地图上,只是单纯的耸立在这里,直到两个不速之客踏破这里的阵法。 “你是怎么做到的?”永玉禅师头也没斜,只是问季沧海:“什么也没做,就能穿破一片阵法的障碍?” 季沧海指肚上一滴血液一闪而逝:“秘密。” 石径被层层叠叠的林木挡住前方,看不见尽头,而季沧海和永玉禅师都很清楚。 山上有座庙。 第164章 死亡倒计时 季沧海手掌一挥,蜕凡境修士特有的御物之力发动,一下子将大门掀开。 他的手法粗暴,可以说是不讲礼貌到了极点。 永玉禅师原本跟在他后面,却在此时抢先踏入门内。 一尊丈许来高的八臂天主神像伫立在大殿中间,神意非凡,一看就是大师之作。 “你们两教之间究竟斗了多久?”季沧海随意地拍了拍永玉禅师的肩膀:“看你的样子,戾气又见长嘛。” 永玉禅师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不耐,却又恢复原样:“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手段,但你的观气之法,确实是高妙。” 顾左右而言他的秃驴。季沧海撇了撇嘴。 “这个信奉八臂天主的教派还真是有够厉害的,在这里生生布置出一个大阵,把一整座山都给隔绝处人类社会。”季沧海开始绕着大殿转圈。 “你又跟这个教派有什么仇恨,我都没说话你就拖着我过来?”永玉禅师回头看了一眼转圈的季沧海,眼中的不愉之色越来越明显。 “哈哈,哈哈,当然有仇恨了。”季沧海不怎么想搭理永玉禅师,要不是有些特殊的理由,跟这个光头别说是同行,连说话都觉得不爽。 因为这个永玉禅师,来自瀛洲岛,避世宗。 一个妄图将瀛洲岛变成独立自治国家的门派。 …… 沙漠里,正午的炙烤让金黄色的沙砾成了最好的烤箱,要是真把脚板放在上面,怕是能活生生烤成烧猪蹄。 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在这种高温环境下行走,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汗水从额头上渗出。 他没有背包,也没带水囊,唯独在腰上系了一块穿了孔的小石头。 一阵风吹来,滚滚的热浪就像赢面泼来的开水,令人难以接受。 但他不是人。 他是尸妖,更是尸妖中的皇族。 红眼尸妖。 面对铺面的热浪,他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取下来腰间那枚小小的石子,拿着穿孔的系带,迎着热浪开始打转,就像古人捕猎时挥动的流星锤。 沙漠里的风很大,尤其是在这片世界上最大的沙漠之中,更是如此。说不定你现在面对的风沙,就是从地中海之畔一路向南,吹到红海边的。 封易懂得这一点,所以他适时地举起了手中的石子,开始晃动。 石子在风中摇曳,打着旋,忽然弥漫出一丝丝莫名的气息。 封易眼神一闪,通红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情绪的变动。作为一个没有神念可用的尸妖,想要寻找一些东西,就只能依赖自己的感知。 可感知的范围始终有限,哪怕是封易这般敏锐的人,吸收周围一公里之内的信息,就已经有些吃不消,更别说方圆十里无数的干扰信息了。 他只能依赖那种通过血液产生的些许感应,寻找到一块大概的地方,然后用当初炸成碎片的雷劫天石,感应季沧海的存在。 作为季沧海的替身,雷劫天石代他受死,上面自然会留下他的印记。 两个月了,封易抬头看着那永不停熄的太阳,心中涌起一种新的力量。任他是常人眼中绝情灭性的尸妖,两个月马不停蹄地寻找,也足以让他产生浓浓的疲惫与挫败。 而现在,他终于要找到季沧海了。 这令他天生冰冷的心都燃起了新的火焰。 …… 兜兜转转的季沧海在整座山顶绕来绕去,一点点地观察着这里阵法的符文。他们两个人冲上山头,本来以为会有一场强烈的火拼,没想到这里几乎算是一个废弃的神庙,也不知道那帮原来的信徒究竟去了哪里。 这一块地方的阵文,按季沧海的看法,并不是八臂天主一脉的阵法,甚至连这栋建筑,都是早年别门别派在这里留下的传承。 符阵不分家,既然找不到人来杀,能看看别家的阵文给点灵感也好。 …… “准备好了没?”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用纯正的华夏语说道:“今天我们就要夺回这里的阵法控制权,重新找回我们的传承,明白没有?” “明白!”他座下的弟子们纷纷举起手中法器,一个个斗志昂扬。 “很好。”老道欣慰的一笑,手中拂尘一挥,指着面前空无一物的一片沼泽般的密林:“念诵本门阵法口诀,一起唤起先祖炉火,将里面的蛮人统统烧光!” “是!”弟子们纷纷盘膝而坐,开始念诵咒语。 老道点着头,手上的拂尘也跟随着弟子们的咒语声高高低低地摇动,显然是在勾引天地元气,开始重掌阵法的控制权。 …… 永玉禅师一直站在那尊八臂天主面前,口中念念有词。世人都言贪官污吏以言杀人,实际上还真有被“话杀”的案例。 道门的真言,佛家的狮子吼,儒家的论语,都是出口杀人的法术。 所以现在他也在延续这个优良的“话杀”传统。 “如是我闻……”他念经的样子很沉静,虽然面容年轻,但若是只听声音,可能还真有那么几分年老德勋的高僧大德的态势。 阵法忽然动了,季沧海抬头,目光穿越大殿顶部,一直看到天穹顶上阵法的运转上。无形的阵文在这座半球形的阵法上流转,条条道则动荡,抽取着四面八方的元气,将整座山头一下子丢进火炉中。 “有趣。”季沧海身形一闪,就出现在大殿的檐角上。看着这座阵法的运转。 一个阵法真正的力量,绝不是就这么绕着阵文看看就成,要是能承受阵法的攻击,才能知道阵法真正的精髓所在。 如果不死的话。 永玉禅师则没有这么幸运,他站在神像三尺之外,又念诵经文,跟神像里遗留的神性对抗,渐渐成了平衡之势,谁也奈何不了谁。 可这阵法忽然运转,就多出了另一个力量来源,跟神像和他本人产生了奇妙的共振。 他就像站在了天体之间的拉格朗日点一般,动弹不得,进而还成为神性全开神像与阵法力量的聚焦点。 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突破他的护体神通,一下子灌进他那颗即将成型的舍利中,开始旋转,扭曲。 季沧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观察着他的情况。 永玉禅师艰难地扭过头,却说不出话来。 季沧海当然知道永玉禅师想要求自己相救,但他偏偏没动。 大殿内的温度越来越高,永玉禅师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脸色越来越潮红。他的皮肤开始逐渐发胀,整个人开始变得浮肿,就像那些饿了许多年的病人一样。 他的眼神逐渐从恳求变成了绝望,再变成了心如死灰的平静。 季沧海还是没有出手。 明明他只要出手就能有用。 “很热哦。”季沧海说。 和尚把头转回去,转到正中,迎面对着那位神像。他的心里开始涌出愤懑,涌出一股修习佛法多年以来再也没有出现过的负面情绪。 是季沧海,永玉禅师的心中涌起了恨,涌起了愤,涌起了各种各样的怨毒。 若不是这个人的出现,自己不会破去多年修性的道行,也不会突然接到方丈空投过来的任务,更不会重染三毒,至不济也不会死在今日。 人快死的时候都会回顾过去,虽然永玉禅师已经是个半步舍利的高手,但依旧没办法逃脱这个樊笼。 他清楚自己的死亡,正在到来。 就在这逼近沸点的大殿里。 第165章 悟空 人生至此廿九年,回首一望如梦连。 季沧海的手指搭在了永玉和尚的肩井穴上,把他从那个点上拉开,拉到自己的身边。 一圈无形风墙开始围绕着季沧海打转,将滚滚的热浪隔绝在自己的周围。 永玉和尚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就像一条刚刚落在岸上的鱼儿,时不时抽搐两下,证明自己还活着。 “真是,就这悟性,还搞什么修性不修命。”季沧海的手镯摇曳几下,化作一地散沙。借着阵法的隔绝,季沧海从手指中轻轻“滴”下几粒小小的火焰,落在沙子上。 顿时,一股淡黑色的雾气开始弥漫起来,混进季沧海发动的风墙之中,开始跟着一起旋转。 是的,现在的玄武重水,就只剩下这么点了。失去真元的季沧海,体内原本洪水滔天的经脉,失去了真元的滋养,一方面是没有了洪水决堤的危险,另一方面却让经脉的活性渐渐丧失。 如果季沧海没有玄武重水的话。 作为季沧海自己已知修行最快的修士,他自己的体质,绝对不仅仅是初始时那么平凡。确实,他没有那些天才修士特有的神奇仙骨但却人工生造了一副极度符合修行的根骨。 在琼州岛上,从他一口吞噬了无主业火开始,他的体质,就已经不能与正常人类相提并论。一般的蜕凡修士该有的修复力,他有;一般蜕凡修士所有的力量,他有;一般蜕凡修士所有的感知,他也有。 但他没有修为。 …… 拂尘在空中旋转,看老道潮红的脸色,还以为他吃了什么蓝色小药丸不成。 “烈阳派弟子听令,迎化雪铜炉!”老道拂尘指天。 “迎化雪铜炉!”烈阳派的弟子们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齐齐举起手中法器向天。 所有的有形真元,无形意志,落在季沧海的眼里,都不过是一般修士所有的手段,并无什么好奇的地方。在中央巨塔苦修一年的他,已经不再是当年初出茅庐的修行小白,而是一个实打实的修士。 真正的上清宗传人。 季沧海的眼睛里没有爆发出以往闪烁不已的电光,也没有什么别的乱七八糟的符文流动。没有真元的支持,想要发动心灵之眼的力量那是白日做梦。 不过,季沧海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有种嘲讽之意,过去的自己,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一双能够看到符文的眼睛,我居然用他来战斗……当真是暴殄天物。 大阵的锁困效用在第一时间便发动,剩下的时候只是在慢慢加温,让接下来恐怖的阵法攻击能够有孕育的空间,确实是一件高妙的好阵法。 “但,还不够啊,如果仅仅是这样,那我就白等这么久了。”季沧海身周的玄武重水蒸气越来越少,竟是被他吸进体内,化作体液的一部分。 大阵的中央处,一只巨大的盖子出现在空中,开始往下走。一种冥冥之中的波动告诉季沧海,无论他走到哪里,这片盖子都会准时地降临到他的头上。 “扭曲空间?”季沧海看了看身边死鱼一样的永玉和尚,最终还是把手镯上的沙子洒在他的身上。 “死不死就看你了。”季沧海砖头望着盖子,右手小拇指微微一抖。 随后是无名指。 中指。 …… 每一根手指的抖动,就有一滴鲜血飞出,落在空中。一滴又一滴的鲜血在半空中化作连珠状,最上空便是那盖子。 不知道为什么,季沧海今天的话特别多:“真是的,看这大庙里的符文那么好看,还以为有什么特别神奇的阵法会出现呢,没想到又是这种老套的铜炉什么的。” “是不是之后我还得看到什么钟啊,塔啊,刀啊,剑啊什么的,多无聊啊!” “看看人家上次在琼州那边丢出的大导弹,连神性都能被击碎,多厉害,多有新意?” “就这些旧时代的破烂,能把我这个新时代的好少年打倒?” “做梦吧你!”季沧海身周的风轮停下,直面铜炉盖子。 忽然季沧海发现,好像自己一直忘了一件事情,失去了永玉和尚的经文念诵,那尊八臂天主的神像,就失去了控制。 所以……季沧海猛吸一口气,背上的肌肉和筋络瞬间进入能发动的最大状态。 业火燃烧。 劫雷借力。 一个巨大的铜炉从季沧海脚下出现,连带着那尊丈余高的神像,一起撞在季沧海的脚板下。 天上那个盖子一并落下,将季沧海锁在这大炉子里。 “真是……”季沧海最后一句话传到空中:“一报还一报吗?” …… “师尊,那邪神已经被困在铜炉之中,我等是否除之?”一名显然地位较高的弟子询问红脸老道。 “杀!一定要杀!”红脸老道的语气不容置疑:“那异界妖神,赶我等离开祖地,让师祖们蒙羞。” “启灭妖却神大阵!”老道拂尘一举,所有真元一并使出,领域振动阵法,起到加持之用。 …… “你说,这像不像过去那孙猴子被太上锁进八卦炉的故事?”无穷无尽的弥漫虚空中,八臂天主对身边那尊看不清面容的神像说。 “如果这像吴仙君写的故事那样,那人类可一定会逃出来。”看不清面容的神像如是说。 “所以说,我们给他加把料?”八臂天主嘴角带笑,把季沧海当成了消磨岁月最好的玩具。 当然,他加的料,可不是说说而已。 …… “这么烫的地板,连坐下去都难吧。”季沧海悬浮在空中,头不顶天,脚不着地。哪怕以他的体质,在这不知多少度还在继续加温的炉子里,也有些受不了。 “真是个精巧的炉子。”季沧海看着这个纯粹由符文构成的炉子,嘴上赞叹不停:“跟我以前那个炉子相比,确实是更正宗一点。” 一股突如其来的热浪从地上冒出,差点把季沧海的身形冲到那温度恐怖的炉壁上。 “怎么回事?”季沧海强行停住身形,感觉最贴近炉子的皮肤都干裂了。 他一回头,却看到那尊丈余高的神像缓缓融化成了金汁。 落在地上成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第166章 人鱼 季沧海的面容,在这铜炉中被熏得有些扭曲,他盘坐在空中,双眼中黑白分明,细细的观察着铜炉内壁的符纹。 这分明是一只符纹所化的法则铜炉,在经历了金身神像融化之后,却有种从虚到实的趋势。 在季沧海有些迷醉的眼神当中,铜炉壁上的符纹,温度的升高,而逐渐展现出各种各样不同的颜色。 铜炉底下是通红的符纹,再往上便是淡橙色的火纹,一路向上,还有黄白蓝三色,中间的交错处更是瑰丽至极,绝非凡间工匠能够做出的东西。 季沧海的汗水一滴滴地流下,眼神却变得越发入迷。在云上天宫的高塔之中,他对于符咒的学习,已经达到了痴迷的状态。足足一年半,他学习了三大传统符纹,以及各种各样的“旁门左道”。 现在他好像看到了些不大一样的东西。 在这些所有的纹路之下,暗淡的金色符纹就像传说中的仙篆,笼罩了整个铜炉。也就是这个,让季沧海放弃了使用姑获鸟纹逃离符阵的打算。 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行。 姑获鸟的符纹确实有着穿越界壁的力量,但是面对这种法则高度上升到一定层次的符纹,实在是无能为力。 铜炉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它开始缩小。 而季沧海,只能凭借被业火和玄武重水同时洗礼的肉身,硬抗这一下。 …… 火辣辣的太阳已经到了正中央,整个大沙漠中,失去了阴影的存在。在如此酷烈的光明与热浪之下,没有任何阴邪之物光明正大地存在。 除了已经不算阴邪的封易,没有什么傻子探险家会出现在这里。 他轻甩手上的石头,微微地打着旋,于空中与烟尘相触,发出好听的破空声。 “小哥,你来这里,是想找什么吗?”一个穿着本地特色服装的老者提着条吊杆,忽然从他的脚边露出个头来,看起来就像一个土地公公。 封易的脚步骤然停下,在沙尘滚滚的地面上狠狠地一脚踏下,把烟尘震得飞起。 “咳咳咳,”老者又从沙子里多伸出一只手,捂着嘴巴咳嗽:“你搞什么,乱鸡儿踩沙,老人家我可受不了。” “我可没见过能在撒哈拉沙漠中潜行的普通老人。”封易眼神冰冷。 “别急着生气嘛小哥,”提着吊杆的老者整个人冒出来,身材佝偻,眼神却格外灵动:“一般来这里找东西的人,都会遇到我的。” “我可是他们的人生导师。” “那好。”封易眼神闪烁了一下:“我来找个人。” “这里没有人。”老人家把不小心掉出来的鱼线捡了回去:“这里只有鱼。” 封易掉头就走,继续甩着他的小石子。你开玩笑呢?在这一个遍地沙子的地方跟我说鱼?哪来的水你告诉我? 老人快步赶上封易的步伐:“诶诶诶,别急着走啊,有话好好说嘛,这里真的只有鱼,没什么人啊鬼啊的。” 封易的脚步没有一丝停滞,一味地甩着手上的石子,一步一步地走向他感觉上的目的地。 老人家也没逼他,一直跟在他的身旁,脑袋一倾一倾地,看起来滑稽得像个小丑。 走过一个沙丘,再走出一两公里地,封易忽然停下了步伐。 石头上给他的感觉已经到了尽头。 “你看我有跟你说嘛,这里没有什么人啊鬼啊的。”老人家一屁股坐在地上,把手上的鱼线一甩,丢进身前这片沙地之中。 封易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疑惑,虽然在人类世界中待了几年,也看了点书,算是知道这“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典故。 可人家好歹有个鱼钩。 这个看起来滑稽小丑一般的老人家,居然只丢出一条鱼线? 有点东西。封易想着,便坐回地上,看着这片看似普通的沙地。 黄沙漫漫的大漠之中,偶尔有一阵风起,将地表那层薄薄的沙子吹起,终于露出这片地形的真面貌。从东方的地平线上,一条宽阔的大河出现在封易的眼里,一路延伸到自己面前,再一路往西,流到地平线的尽头。 河里流的不是水。 是一颗颗细细的黄沙。 “小哥你看,这里的鱼挺少的,你来看看,哪个是你要找的人。”小老头把鱼线在水里打着旋,根本不像是个正经钓鱼的钓客。 封易的眼睛就是普通的眼睛,除了瞳孔红了点,看得远了点,也跟普通人类没有本质上的差别,让他看穿这厚厚的流沙,实在是强人所难。 “看不见怎么办?”封易问。 “这些东西都没关系的。”小老头把鱼线在水里甩啊甩啊,就像小孩子一样。都说人老成精,返老还童,这小老头的性格确实如此:“你看就行了。” 封易跟季沧海有个共同点,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去多想,因为没用。 他依言而为,往水里看去。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开始看鱼的时候,这片厚重的流沙,化作纯净的流水,再不能阻隔他的视线。足足数百米宽的河道中,不要说什么石头淤泥,就连水草都没有一根,如此浩瀚的水域,就只得一片空虚。 忽然,几条结伴而行的小鱼不知从何处游出,逆着水流,一路往上。 封易的视力很好,好到能看清那些小鱼身上的鳞片和花纹。 所以他也看到了那条为首小鱼逆行而上的努力。 “你看,找你的来了。”小老头丢开吊杆,拍着手。 封易腾地站起,看着那条奋力前行的小鱼。 鱼儿没有眼睑,永远闭不上眼睛,所以鱼儿的眼神总是那么木木的,不然也不会被人称为“死鱼眼”。 但这条小鱼不是。 他虽然跟别的鱼一样没有眼睑,但却有着不一样的眼神。他的眼睛晶亮晶亮的,在这条横贯南北的大河里,散发着罕见的灵性光芒,只见他舞动着鱼鳍,扭动着身体,一条条肌肉加足了马力,在暴烈的水流中艰难前行。 封易不禁想要出手。 “别去,”一条鱼线搭在封易的右手上:“你没看出来吗?他现在在关键时刻。” “能不能完成蜕变,完全就看他能不能来到你旁边。” 封易轻轻放下了手。 你要加油啊! 第167章 我跨过山河大海 小鱼越出水面,黑亮的眼珠子看了封易一眼,就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掠走,一路飞上高天,往东方疾驰而去。 封易吊着的那口气终于松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这里有你要找的鱼。”小老头把鱼线重新卷回来:“看你根骨清奇,要不要来跟我学习学习?” 封易摇了摇头。他挺感谢老人家给他的帮助,也清楚面前这个老人确是华夏某位高人,但他现在确实没空留在这里。 他得去找季沧海。 “哎呀,小哥真是关心则乱了。”小老头重新一屁股坐在地上,把鱼线丢回流沙河中,让鱼线在水里摇曳:“你看看你找到鱼儿之后,又能有什么用?” “我至少能保证他在回去之前,不被别的有心人伤害到。”封易抬脚欲走,却因为小老头的话停了一停:“谢谢了,如果以后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定当在所不辞。” 失去老者法力的加持,那原本在封易眼里的一片碧蓝的大河,又重新变回了一道流沙。 “其实按照我们华夏人的说法,”小老头笑呵呵地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看你要找的人不少,能一一找到吗?” “找不到也得找啊。”封易指了指自己:“我这条命就是被他救回来的,我当然要保住他的命。”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志者之为。”小老头依旧脸上带笑,他忽然抬起头,把眼睛对准了封易。 一双通红的眸子,出现在封易的眼中。 那是尸妖王的象征。 …… 季沧海看完了整个铜炉的符纹,整个身体已经蜷缩成团。原本几丈高的大铜炉,在一次次地坍缩之后,变得越来越小,所有的符纹也都变成了蓝色。 炉火纯青,即是如此。 不知究竟多高的温度,直接作用在季沧海的体表和内腑,让他整个人都沾染上一层蒙蒙的青光,变得有些透明。 一道光跨过山河大海,也跨过人山人海,最后在一群牛鼻子的惊诧眼神中,突入阵法。 吞贼魄,归位。 所有的阵法都有一个必要的前提,便是各种力量之间的平衡。原本季沧海在铜炉之中,已经成了一个稳定的结构,不把季沧海生生在一时三刻内炼成浓水,是决不罢休的。 但忽然有个东西穿过了阵法。 那已经远远超越了第三宇宙速度的吞贼魄,就像一颗子弹,穿破了一层钢化玻璃。钢化玻璃是个整体,如果打破了一角,就会泄气变成一块普通的玻璃。 这个阵法的“气”,也在吞贼魄的瞬间到来时,泄去。 当初孙悟空没把老君炉打碎,季沧海今天一样没有。失去平衡的铜炉在空中抖了两下,就化作袅袅青烟,散在空中。 点点金水落地,滑入地中不见。 季沧海从蜷缩状态解脱,双脚再一次稳稳地踩在大地上,依靠着大殿的廊柱缓缓滑落到地,轻轻地打起了呼噜。 只见道道奇怪的阴风从他的身体里飞出来,散到空中。 吞贼魄,主除风,祛除身体中有的没的阴邪之气。 …… “师尊,你看刚刚飞过的那个,究竟是什么?”还是那位手持长剑的弟子当先走出,询问脸色潮红的老道。 老道有些恍神,被弟子这么一问,才终于回过神来:“我不知道。” 弟子间虽未哗然,但隐约间能听到些窃窃私语。 老道看着手上的拂尘,心中的惊骇和意外实在是出乎意外。在三个月前,老道还在那美丽的塞纳河畔修行,不理世事,哪个弟子都找不到。 这次刚出现,才知道连山门都被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异端抢走,实在是丢光了整个烈阳宗上下祖宗的脸面,这才急急忙忙带着弟子们回来重掌阵法,想要祛除整个宗门里的入侵者。 却没想到这一物西来,将他这一生见过最强的阵法,彻底打破。 这如何能让老道不心神摇曳? 不过,毕竟是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烈阳宗老道很快就平复下自己的心情,率先御剑飞向山门。被暂时打破的阵法阻拦不了金丹强者的步伐,只是一下,他就落在了自己居住了多年的雅山居。 没人。 他又闪身,到了藏经阁。 没人。 然后他到了丹房,百兵楼……整个烈阳宗内有价值的地方,他都走了一遍,连条人毛都没看见。 最后他到了大殿,才终于在一根柱子下,发现了一个倚靠在柱子上睡着的少年。 …… 封易是第一次,见到自己以外的尸妖。这个手提钓竿的老者,虽然说话花里胡哨不着调的,但出手之诡异,实在是前所未见。 他是在邪教堆里长大的人,虽然一直没有接触到权力中心,但是来到他家拜访的夜陵教徒,也不在少数。 但是出手出的这么没有烟火气的尸妖,他当真是第一次见。 一根鱼线不知什么时候轻轻的靠在了自己的脚边,没有鱼钩的它只是纯粹地靠着,无法对自己的身体构成任何伤害。 可它定住了自己。 “我还是跟你讲一个故事吧。”分明是尸妖王的小老头一手按住钓竿,一边开始讲他自己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当我从漫长的睡眠中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所认识的那些人已经消失不见,那些生来就可以拥有通天彻地之能的长生者,就像从地上蒸发的水珠一样,彻底地消失在我的家乡。” 封易动不了,就连表情都没办法做出任何变化,比刚刚从水里越出的鱼儿更加死鱼眼。 可任谁都能看出他逐渐涨红的脸。 小老头不在意,继续说道:“所以我满世界的去找他们,一个一个的找,本着找到一个算一个的心态,开始了漫长的寻人之旅。” 封易做不出表情,也无心去听,但是话音总归不是他能控制的,依旧一字不落地落在了他的耳中。 “我一直找,一直找,就这样找了很多年吧。”小老头的脸上完全没有缅怀过去的表情:“甚至比他们活过的时间都久远,最后只能无奈放弃。” “放弃了在我本人所处世界的寻找。” 封易现在不仅是脸超红,连整个身体都开始发热。尸妖火在他的体内极速循环,一道道经脉被他冲开,丝毫不顾那是不是正确的行功路线。 “后来我来到了这个世界。”小老头说:“既然找不到人,那么我至少可以试图重新创造我们这个种族。为此我传下我们世界的修行法,交给部分适合的人。” “比如现在天道意志的那个庇佑者的妹妹,就是我第一代的传承者。” 封易全身一震,尸妖翼猛地张开,却被小老头的眼睛轻轻地盯了一下,又给强行收了回去。 “而那位初代的传承者,现在就在你的身边?”小老头的眼中忽然有更强烈的光芒。 红中带金。 第168章 运雷 烈阳宗宗主,跟那些中原身居高位,气势凌人的宗派长老不一样。他年轻时是个愣头青的性子,到了现在就变成了为老不尊。若不是当年临危受命,他才不愿意当这个所谓的宗主。 今天也一样。他看着坐在柱子下的少年,不像其他宗派上位者那样,管他是敌是友,先杀了再说。 他走过去,敲了敲少年的肩膀:“喂,你是哪家的后生,怎么在这里睡觉?” 季沧海没醒,轻微的呼噜声继续冒着。 老人讪讪地收回手,有些尴尬。面前这个少年,身上连一丝真元的气息都没有,除了身体上的精元相对普通人强大不少,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老人决定先不管他,身形一闪,又回到了弟子们所在的矮山上。 …… 季沧海缓缓睁开眼睛,却有种近乎虚脱的感觉。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欠奉。 “师兄,师兄,你看他醒了啊。”迷迷糊糊间,他听见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莫急,我看着他,你先去通知下师傅。”一个男子接着说。 难受啊,季沧海把头换了个姿势,让自己不至于太紧张。这大殿里不是空空如也吗,怎么忽然间多出了两个人。 “不用通知了。”一位老人忽然出现在原地,跟两人说:“我来看看这个少年。” 什么东西,季沧海再次撑开眼皮,看到一个身着月白色道袍的老人家站在面前:“前辈你好,能不能给张床睡一下。” 看到季沧海的脸上并无惊讶表情,老人心中了然,眼前这个年轻人,虽说不知道怎么出现在大殿里,但至少是修士一脉。 兴许是被之前那些邪派人士给擒回的?老人家心思还是很活络的。 季沧海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青羊,带他到雅山居,选个无主单间,先把他在那放着。”老人摸了摸胡子,笑着说。 青羊想的还是很周到,不敢一下子放松警惕:“师尊,这少年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万一是那些邪派人士的卧底,对我等会否不利?” 老人不比某些一言堂里的大哥大,很是欣慰地听完青羊的说法,才给他解释:“青羊你想得很周到,修士行事需周密,这点你做的不错。” “但这小道友身上,刚刚流露出一丝星辉真元,绝非邪派人士所有的特征,我估计是被之前那些邪派人士所擒的可怜人,你先把他带回雅山居好好休息一下,我们才好问他。” “是。”青羊终于放下介怀,一把背起季沧海,走回雅山居。 这一觉,季沧海就睡到了晚上。 他从床上缓缓爬起,身体终于不再是铅块般沉重,至少眼皮不会再掉下来。修士门派里的人也还是人,不是武侠小说中睡石头的过儿,故而季沧海身下这张床好歹也是有被席的。 “呼。”季沧海长出一口气,开始每天醒来时必行的三段呼吸。修行就是这样,谁懈怠了,就得饱尝散功之苦。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季沧海吐纳完这天光三气,缓缓低下头。在他的感应中,自己身上的真元水平已经退步到了筑基期的水准,想要回到之前金丹期那浩浩荡荡的景象,还不知道要重修多少年。 好在境界还在。季沧海内观自己的本源,发现那九颗星辰中,最外围的那颗星星,终于重新点亮。 一个修长的身影推门而入,却是一个身着普通衣衫的少女。 “醒了?”少女看着坐在床上发呆的季沧海,把手上的水放下:“那你先喝杯水吧,我一会再来喊你去吃饭。” 季沧海愣了愣,道了声谢,但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个,这里的人都这么自来熟的吗?既不认识我,又跟我非亲非故地,怎么一来就喊我去吃饭? 不是应该先丢到阵法封禁的房间里,先去十大酷刑伺候着审问个三天三夜吗? 结果。 “小友是第一次来到这边吧,我们这边的菜品比中原不同,更加天然,贴近原味,小友你来多试试。”老者给季沧海介绍着桌上的种种菜品,言语中的热情绝不是作出来的。 季沧海也顺着主人的意思,反正有的饭吃,他也不急着搞清楚老人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先吃先吃。 不过,他倒是听到了门外些许别的声音。 “说是要招待一下从中原来的小友,实际上是自己想吃吧。”一个上菜的小道童在门外低声与同伴们说。 好吧,不管他是自己想吃还是真想请我吃饭,我都能吃是不是? 小山堆大小的黄姜饭当做主食,还有各式各样的海陆空三鲜,季沧海这一顿饭吃得真是舌头都要掉下来。 多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季沧海想起来都是泪,这几年来奔波劳碌,不是打架就是修行,这些但凡生活稍微过得去的普通人能做到的事,他反而没办法享受。 他的道心中,一种微妙的变化逐渐展开。 “小友啊,”身为烈阳宗宗主的老人家不顾形象地用手擦了擦嘴,又摸出了一把牙签,放在桌子上,自己先剔为敬:“这酒饱饭足了,来说说你怎么会出现在我们这里的?” 季沧海就开始一五一十地说。从带着永玉禅师进来开始,一直讲到破阵而出,当然在讲到破阵的时候他也是给烈阳宗留足了面子。 “当时真叫那个危险……” 老人一开始听得很认真,但表情逐渐逐渐就崩坏了,尤其是在听到季沧海破炉而出的时候,连牙签都给剔断了。 但他还是忍着心中百般情绪听完了季沧海的话,因为季沧海的表情很认真,有些细节的地方还说得特别好,一点都不像作伪。 实在是让人不忍心打断他的话。 “小友啊,你说你是被打伤了,可是我观你的气息,根本不像一个曾经摸到金丹境的人啊?”老人表示疑惑:“你现在无论是从气息还是体魄,都只像一个普通的筑基期修士。” 季沧海也知道这有点令人难以接受:“前辈,我真的只是受伤,不过还有点手段不受影响。” “比如这个。”季沧海指诀一掐。 爪哇是个岛,水泽众多,所以水汽极为充足,组成云雾也是分分钟的事。原本晴朗的夜空,在季沧海这一掐诀之后,短短几秒内,就聚起了一片不大的云。 老者走出门口,看着天空。单靠这份远距离的控制力,老者心里就已经信了七八分。 接下来的一幕更令整个烈阳宗在野外的弟子感到惊惧。 几道电蛇划破长空,尽数劈在护宗阵法上空,一粒粒符文在空中被照亮,被点燃,在天空上闪耀着阵符特有的光芒,瑰丽无比,绝不是什么凡间工匠所能比拟的。 “放心吧前辈,我这手雷诀不会碰到阵法关键点的,我都是选着地方劈的。”季沧海拍着胸脯保证。 老人转头,眼神中带着难掩的惊异:“你到底是谁?” “我叫季沧海,师从上清派白云宗。”季沧海挠了挠头,九分得意地笑了。 第169章 诸界轮回 “你以为,这个世界就像你们这些本界土着想的那么简单?”小老头定住封易后,身上的气势就如同大漠上升起的狼烟,直入云霄。 “我现在的境界,无意探求世界真相,只是想去找自己的好朋友。”封易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对于这些满嘴跑火车的大炮王,他的态度一直都很坚决。 我不懂的事,以后会懂。但现在要做的事,才是关键。 小老头的气势一泄,刚刚升到近乎地仙的力量也戛然而止。他的语气变得有些近乎于哀求:“我不会耽误你找朋友太多时间的,只要几天你学会了就成行不行?” 封易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老儿在面对自己这样一个菜鸡的时候,能有这么多的好处,能这么容忍自己的冒犯。 从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封易一向是不信的。 “要不一边找我一边教行不行?”小老头几乎就要把脸给腆上来:“只要你学,包你学会,大家都是同宗同族的,血脉肯定是相通的,你修习我的功法,绝对事半功倍。” 封易:“……” 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不成给小老儿劈个叉? “放心吧。”小老儿很自然地就搭上了他的肩:“难得见着个这么相像的人,我可得好好看看。” “走吧,你带我去找人。”小老儿一倾脑袋,解除掉封易的禁锢,拍拍屁股上的沙子,扬长而去。 …… “你有所不知,”穿得像个普通非洲老汉的小老头把钓竿放到机场里先托运好,才来告诉封易:“这一次轮回的天道有点古怪,有点说不清楚。” “我现在还不知道天道是什么。”封易把到巴黎的机票拿好,跟小老头说。 “天道,说得高大上,但其实就是你们这颗星球的意志,不过他的想法实在是转的太慢,大约需要一千年才能把决议好好地落实一次。” “你们这里纪元的开始,不就是两千年前吗。”小老头把双肩包一跨,就像个准备上城里找孩子的普通老头。 封易跟上小老头,一步步走上飞机。 在这个伊及的机场上,飞向那个欧罗巴洲的繁华都市。 “看你的样子,估计是没坐过飞机吧。”小老头看着封易笨拙地扣着安全带,张嘴大笑,惹得整个飞机的人都给看过来。 “对,但别吵。”封易的话一如既往地冷。 “诶呀你个小哥怎么这么多事?”小老头压低了声音,生怕他不高兴就不学了:“不吵就不吵好吧,你先看看这个?” 他拿出了一条咸鱼。 “不好意思先生,”一位空姐正好走过,用纯正的英语告诉小老头:“这里不可以吃这些具有浓烈气味的食品。” “不好意思,一下就好。”小老头笑嘻嘻地剐了一眼空姐高耸的胸脯,回头就是一巴掌。 这一手巴掌不用力,却是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封易的牙关上,一下子把他的嘴打开,另一只手里的咸鱼往里边一捅。 封易冷不丁被塞进一口咸鱼,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完事了。”小老头向空姐摆摆手,觉得解气得很。就这么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小家伙,还敢给自己使脸色?现在给你点颜色瞧瞧。假装不在意地瞥了几眼空姐,老头儿故作清高地闭目养神起来。 空姐有些目瞪口呆,但下一刻好像就想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离开了机舱,回到驾驶舱。 “机长,我怀疑之前坐在那个位置上的老头携带毒品。”空姐指着监控给机长看:“我怀疑他为了掩饰,直接把毒品塞进了同伴的嘴里。” 机长正在做起飞前最后的准备,但听到这个也得回头看一眼。 不过他就只看了一眼。 “这个人是军方那边直接来定的票,别说是运毒品了。”机长没继续看那气的波涛汹涌的空姐:“就是拿着炸弹上飞机,我们也没有任何权利去管。” “明白?” …… 季沧海手上没有鸡蛋,不然现在就给眼前这老宗主塞上一颗。 我跟你说这个不是为了看你的大嘴巴的! 宗主大人看着天上突兀横生的雷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小友之修为,已经到了御天地之气的境界了吗?” “还没。”季沧海知道那是元婴期以及少数强势金丹才能拥有的境界:“我只是比较熟稔雷法和水法,如果让我引动其他力量,也得累的够呛。” 宗主:“……” 我是不是该考虑下退隐?现在的小辈都这么恐怖的吗? “对了前辈,你们这里之前是怎么被侵占的?”季沧海想起那尊金身八臂天主神像,心下警意顿生:“看前辈的修为,绝对已经臻至化境,对付这一两尊小神像应该完全不成问题才对啊?” “你有所不知。”这位宗主大人总算回过神来:“现在这个时代,有点古怪。” “到底是什么这么古怪?”季沧海挠了挠头:“我也听很多人说过一样的话,但是从来没人跟我解释过。” 老人想了想,跟季沧海说:“既然你也是修士,那么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像普通人看起来那么简单吧。” 正确的废话。季沧海腹诽。 “既然知道这个世界,那么知不知道其他的世界呢?”老者又问? “知道,我有过阴的经历。”季沧海如是说。 老者沉默了一下,再接着说:“其实这件事情,能够追溯到几千年前,我们这个世界的修行者还没那么多的时候。” “五千年前,黄帝乘龙飞升,一剑斩断天地通这个神话,你应该听过吧。” 季沧海点头。 “其实现在我们这些人修炼飞升,远比五千年前要困难得多。”老人叹了口气:“在那个时候‘一粒金丹天上成,方知我命由我不由天’,就已经足够升上仙界。” “您的意思是金丹期吧。”季沧海感觉,老人家们好像都好喜欢把一个简单的东西复杂化来讲。 “对,那是我们修行者的黄金时代,也是对这个世界最好的时代。”老人说:“因为金丹期之上的力量,实在是太强,只需要一个人,就可以灭掉整整一个城市。” 季沧海同意这个说法。他也曾经短暂的在金丹期立足过,看过那壮阔的风景,自然清楚。 那种打开领域之后通天彻地的成就感,以及道则随身的力量,当真是一人屠城。 “但是现在不同了。”老人摇摇头:“自从那时候斩断天地通开始,金丹期想要上天,就成了一个梦想。” “别说金丹期,”老者的眼神中满满的向往:“就连虚空境,只要过不了天劫,一样就是尘归尘土归土的命。” “他没给我们留下通天路,却又自身成圣,我是真搞不懂。” “其实我也搞不懂。”季沧海举手发问:“为什么古时候金丹期就能成仙?” “其实金丹境本身就是仙人境。”老人抓起一块菠萝,一口吃下去:“只不过留在这个世界上,会被法则限制,不能拥有悠久的寿命。” “所以……”季沧海正想问,这东西和八臂天主有什么关系的时候,一阵阵热浪就开始袭来。 从他们的脚下开始。 第170章 八门金锁 爪哇多火山。 一下下的震动,外加那一阵阵的热浪,让老人确定了一点。 “撤离。”他的声音严肃而急促:“烈阳宗各部,迅速离开山门。” 不用他说,这些弟子也是生于斯长于斯,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火山要爆发了。 “不对啊。”季沧海很奇怪:“贵派在这里驻扎应该也有很多年了,看这些建筑年头也不短了,难道没有阵法去处理地底下的火山?” 老人笑笑:“当然有,不过只能保持上面这些建筑和别的东西不至于被烧坏,大部分普通弟子还是得先行离开,以免不必要的伤亡。” “当然,蜕凡境以上的人留下来就没什么问题,甚至还可以当做与天威相抗的历练。” 季沧海点头,与老人一起浮空而起,看着烈阳宗各部弟子井然有序地撤退,就像蚂蚁搬家一般。 “贵派弟子还真是训练有素。”季沧海看着这整齐度,几乎跟九局那帮专门服从命令的专员们不相上下。 “功多手熟嘛。”老人哈哈大笑。 但很快他的笑声就戛然而止。 “宗主,我们这边不知道为什么,出不去!”一个弟子已经被蒸得脸色发红,再蒸下去恐怕就得跟熟透的大虾公一样了。 老人手中拂尘一动,第二次尝试解除护山阵法。 刚刚明明已经解除了的。 拂尘只是刚刚施法,阵法上就是一阵金光打落。老人虽然看起来已经花甲之貌,但手上的功夫还是令人敬畏。他将拂尘一扫,正面迎击阵法上降下的金光,完全不虚。 护山阵法久居一地,就已经结合了当地的天时地利。 以一人,战一方天地。 这便是金丹强者。 金光破去,拂尘上落下几缕白丝。 高天之上,阵法之中,八道巨大的金门伫立在四方,就像锁住宗门的一个大箱子。 季沧海清楚,不知道为什么,兴许是在金身神像溶化后落入地中之后,这座庞大而精巧的护山阵法,已经不再听从老人和烈阳宗的指使,而是归属于另一方诡异的势力。 那金光如此眼熟。季沧海盯住阵法的外相,心下有了计较。 八臂天主。 就如上一次阵法全开时一样,这里的温度正在逐渐上涨,逐渐涨到了一个常人无法承受的点上。 烈阳宗弟子们虽然主修的火法,但毕竟不是火之精灵,谁也做不到在这地发杀机面前面不改色。 老人却不像弟子们一样惊慌失措,他淡定地发号施令:“烈阳宗各部,齐聚演武场。”他转头问季沧海:“小友,要不要一起?” “不用了。”季沧海站在天空中感受着越来越强的热浪:“我之前就面对过这个,这对我来说伤害不大。” “那好,小友自己保重。”老人深深地看了季沧海一眼:“我先去庇护本宗弟子。” “前辈慢走。”季沧海目送老人落到山腰平台上,却把手上的沙镯子轻轻一抖。一粒粒碧海银沙在这滚滚热浪中越发晶莹,围绕着季沧海,形成了一层透明的护罩。 “去。”季沧海随手抽出一张纸,手指上下翻动,一只小老鼠就从他的手上跳下去,身上附着一层薄薄的沙甲。 一跃而入大地中。 随着小老鼠钻得越来越深,季沧海的脸色就越发难看,最后甚至直接把那层薄薄的沙甲从小老鼠身上撤去。 纸老鼠化为灰灰。 季沧海一步踏出,借着天地元力,来到老人的旁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老人的脸色变了变,很快恢复常态:“应该,问题不大,只要能撑过第一波,就可以想办法离开了。” 季沧海点头,一跃而上阵法穹顶:“我试试能不能拆了它。” 老人点头:“今次之事过去后,小友就是我烈阳宗永远的上宾。” 季沧海已经没工夫搞这些交际,他伸出手指,接近阵法穹顶,与那些微弱的金光开始缓缓接触,却没有发出什么排异的反应。 他的双眼中,又有电光闪动。搞这种细微的东西,开启天眼,绝对事半功倍。 换在常人眼里,就只能看到季沧海的手指对天,不停地颤动,眼睛眨也不眨,就像一尊蜡像馆里的暖场蜡像。 …… 在第一名弟子终于抵挡不住那越发提升的温度之后,一阵道则的波动终于出现。 老人的身体忽然就离地三寸,踏在虚空之中,声响明显。 一阵常人难以看见的波动从他的身上开始,四面八方的释放开来,到刚刚笼罩住所有弟子的圈为止。 一个飞碟状的无形领域,在这半山演武场展开。 季沧海整个身体都开始颤动,就像癫痫晚期的病人,就差没抖出白沫在嘴边沾着了。 他的神魂不满,本来动用天眼这种从心之技,就已经力有不逮,再在此基础上破阵,更耗精神。 但他的眼睛越发明亮,越发莹润。 他渐渐喜欢上了这种研究符文和脉络的东西。 地底下,阵法上的那个巨大的破洞,终于抵挡不住那喷发的熔岩。压抑得越久,爆发得就越剧烈,被烈阳宗镇压百年的火山,终于迎来了百年一遇的疯狂喷发。 那高温到融化岩石的蒸汽首先爆炸,把烈阳宗传承百年的宫殿给掀翻,化作各种各样的土石木屑,在空中燃烧融化,为下一步的熔岩喷发,创造了条件。 飞碟型的领域上,真元骤然加强,甚至压得弟子们有些难以呼吸。 “轰”地一声巨响,整个爪哇岛都能看到,一道金红相间的气柱从未见过的高山上喷出,黑烟随之隆起,弥漫整个爪哇岛的天空,连太阳的光辉都被掩盖。 季沧海正在黑烟火柱的正中心,这火山喷发的一下,就将他整个人吞噬掉,消散在风中。 老人甚至能看到他唯一暴露在外的衣角,在恐怖的火柱下,化作青烟。 狂暴的熔岩流从火山口流下,以相当高的速度一直往山下流淌。 “各部准备。”老人挥了挥手,身周的圆盘领域猛地一震,化作一张碟子,开始逆着岩浆,向山巅滚去。 通红的岩浆在弟子们的脚下流淌,却被阻隔在深紫色的领域外,看得人目眩神迷。 阵法在第一波黑烟火柱的冲击下,就已经被破,但火柱流的汇集,完全是因为季沧海的存在。 他没能在最后关头破开阵法,只来得及修改了阵法下方的破洞,才不至于让这一整座山被压力奇大的岩浆给挤爆。 相当于以自己一个人的生命保住了一整个烈阳宗的人。 “他日,有缘再会。”季沧海的声音从辽远的高空上传下,却清楚地传入了烈阳宗众人的耳中。 他们抬头,目光穿透厚厚的火山灰云层,看到一道火红的流光划破云层。 一路西行。 第171章 古怪搭档 通红的流光在平流层上急速飞行,比之波音公司出产的大飞机也毫不逊色。 本来以季沧海的力量,是不足以支持这种高速飞行的,只不过他体内的业火吸收了火山爆发那一刻强大的黑烟火柱,现在在借着季沧海的身体喷发呢。 当季沧海重新拿回吞贼魄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现在的目标是什么。 在自己先前快被暴涨的精神力撑爆之时,那种习自云上天宫的秘法,自然而然的发动护主。自己一身的三魂七魄,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投影到了世界各地,分散开来。 而身体就只剩下一些无关紧要的记忆,以及一颗维持生命的天心印记。这种状态下的季沧海,不要说得证大道,能不能像平常人那样活过百年,都是一个问题。 所以在爆炸之前,季沧海想到了封易。 只有暂时借助封易的尸妖血,自己才能暂时抵挡住幽冥地府的勾魂使者,或者说不让他们有正当的理由勾走自己,并且稳固那摇摇欲坠的生命之火。 现在三魂七魄,正回其一,季沧海自然就明白,自己现阶段应该修行什么。 正己身,全魂魄,再证金丹方不堕。 就在这里,季沧海感受到下方的另一个“自己”,往下一冲,穿过厚厚的云层,却敛去身上那绚烂如朱雀羽翼的火光,只留下一层薄薄的真元罩作为降落伞。 一栋栋哥特式风格的建筑,都以石材建成,粗糙的石面上,岁月的风尘飘洒,留下一道道或深或浅的痕迹。尖塔上,小小的老虎窗给人一种中世纪公主居室的感觉,透过这些建筑,仿佛能看到数百年前的欧罗巴。 季沧海知道,这座城市在哪了。 法兰西。 可关键是,季沧海现在身上只有一道吞贼魄,对其他的魂魄没办法形成自然而然的吸收力,只能依稀辨认出位置,没办法将他找出来。 可魂魄这种东西又是无形无质的,谁也不知道它会附在哪里,就是附在一只老鼠身上,都不是不可能。 那我该怎么找?季沧海倚靠在这座哥特式建筑的墙壁上,低头沉思。 他站在墙边,一个个行色匆匆的游人从他跟前走过,却没人能发现他的存在。他没有往自己身上释放任何法术,只是单纯地不去理睬他们。 我若不注视世间,世间亦无人能见我。 他就像一尊不起眼的石像,从早上一直站,站到了晚上。 这是一片繁华的商业区,到了晚上游人更多。欧罗巴美女的风情与中原不同,一个两个在这春夏交接之际,穿着类似于奥黛丽赫本的长裙,带着复古风的宽檐帽,随着身边的男伴来往。 季沧海没想出来,但却又回避不了这个问题。尸狗魄在这一天内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气息都没泄露,季沧海连寻找的机会都没有。 为什么,他好像在躲避我?季沧海抬起头,看着被灯光耀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星空,有些惆怅。 “神的孩子啊,你在寻找什么?”一位身着西装的金发男子走近了季沧海,微微点头示意。 季沧海扭头,看着这位比自己还要高一个头的西洋帅哥,回了一句。 “对不起,我英语不好。” 当然他用的是英文。 “没关系。”这位穿着西装的金发帅哥也就这么站在季沧海旁边,学着他的样子,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空无一物的星空。 也不算空无一物,一架航班两侧的航迹灯即使在灯火辉煌的城市夜空,也不至于被抹去了光芒。 “这里是哪?”季沧海虽然猜出这是法兰西的领土,却并不知道到底是那一座城市,故此虽然他的英文蹩脚,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问人。 “这里是塞纳河畔。”金发帅哥见季沧海主动发问,也热情地给季沧海指路。在他的眼里,季沧海就是一个迷路的东方旅人,作为一个优雅的绅士,给外国人指路那是义务:“那边就是着名的埃菲尔铁塔。” 季沧海顺着他的手指向前看去,发现了那掩映在各种建筑物后的一截塔尖。 原来是巴黎。季沧海暗暗嘲笑自己,真是个没见识的乡下人。 远处的巴洛特利大桥上,几辆不起眼的黑色大众轿车缓缓停下,从上面走下几位绅士。 “那就是您说的,来自东方的力量?”他指着远方的飞机,询问身边的男子。 “是的。”那位站在领导位置的男子,看着远方的飞机:“很强大,也很……邪恶。” “阿门。”身后四人齐齐在胸口画出十字。 …… 飞机上,封易站在舷窗旁,俯瞰整个巴黎城:“就是这里了。” “你看我说的准吧。”小老头看着一直背过身去的封易,笑得前仰后合:“怎么样,咸鱼好吃吗?” 封易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愤懑,但很快就泄去。虽然被喂鱼的时候有些羞辱,但这位老人确确实实是自己的祖师爷。跟着季沧海来到人类世界之后,封易的三观正在向着普通的人类靠拢,不再动不动就想着用暴力解决问题。 不过他还是有着自己的骄傲。 “有人在看。”封易忽然收敛气息。 “不用怕,就是些不成器的十字教徒,没什么影响。”小老头毫不在意:“你就来这里找你的东西就好。” “那不是我的‘东西’,是我的朋友。”封易难得地多说了几个字。 “你以为我不清楚,我们怎么可能会有朋友这种东西。”小老头摊开手:“就是在我那些徒子徒孙,我看到的也只有恐惧和敬畏,哪来的亲密关系,你怕不是活在梦里。” “放眼过去,有哪个尸妖能获得修行者的友谊?他们不怕被整个修行界给弄死?” “你过时了。”封易说。 小老头:“……” 难道这世道变了?小老头看着背向自己的封易,有些羡慕。 至少这个小兄弟还有真正的朋友,自己沉睡那么多年之后,别说朋友,连一个生灵都没办法找到。 偌大一个世界,当年怎么会一下子就消逝呢?小老头根本想不通,想了几千年,更加想不懂。 别人的世界为什么那么繁盛,好像永远都不会陨落,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是……他清楚一点,即使封易能在这个世界获得友谊,但是这个世界的天道,还真不一定会放过他。 比如通告全世界的这一刻。 封易的身上忽然燃起一道尸妖火,难以抑止。 封易一回头,就盯住了小老头,在他看来,这个来路不明的小老头,手段诡异的很。 “不要出了什么事就来找我,这事不是我搞的。”小老儿挥了挥手,把这里所有的乘客都暂时性地迷昏:“不过是你被这方天地的道发现了。” “我父母从未被天地排斥。”封易如是说。 “你不同,我看过你的记忆,你的父母确实是普通尸妖不假,但你的出生原本是不可能的。”小老儿的眼中金光闪动:“但是你居然出生了。” “还带着我界特有的法则。”小老儿身影一闪,就消逝在飞机里。 “我不是把鱼儿留给你了嘛,你靠着它,应该不会被这些十字教徒弄死,好好挨几顿打,真正把我传给你的功法练好,再去想别的东西吧。” 封易有些无措地看着飞机外的地面上,所有的飞机都被清空,只剩下一个巨大且无人的机场。 全球的修士联盟都出现了一个通缉,现在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不知道。 “十字教的大阵欢迎你。”小老儿的身体就好像鬼魅一样,穿越了那无物可穿的大阵,把封易留在里面:“你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劫持人质……” 封易的身影忽然消失不见。 原来是被拖到了地上。 飞机的机头猛一抬升,一下子穿过了大阵打开的洞口。 “哦豁,完蛋,还有这种空间位移效果,看来他们的大阵这一千年进步不少啊。”小老儿飞到云层中,饶有兴味地看着封易的困境。 一道道红金色的阵法轨迹,在地上延展开,将封易锁在中间。 穿着红色教袍的神父们分别站在距封易百米开外的阵点上。 手捧经文,手持十字,开始诵经。 第172章 突如其来的审判 机场上,手捧十字教经书的神父们站好,分别站在十八个方向上,形成一个奇妙的阵法。 封易正在中心。 “你不是神的子民,你是魔鬼。”当首一位神父手捧经书,胸前戴着一条金十字项链,义正辞严地控诉封易:“魔鬼应该被消灭。” 封易落在地上,一声不吭。 如果是季沧海的话,应该就是先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吧。封易身上燃起的尸妖火浓烈至极,就是一个至大至明显的靶子。 不过,封易眼眉低垂,身上的鳞片在火焰的掩饰下,开始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演变。 立体而锋锐。 就像一个松果。 …… 提竿小老头站在天上,看着下面那个三人一组的巨大六芒星,所有的金红光芒比之英国的巨石阵,绝对要更加浩瀚。 “果然现代人搞出的东西比几千年前强多了。”小老头津津有味地看着下面的战斗,一片片光芒就像不要钱一样闪耀,比之塞纳河畔的灯光都要光亮。 只是有个罩子罩住,凡人无缘得见。 当然只限于凡人。 季沧海不在此列。 “什么时候,西方又开始流行这种斩妖除魔的把戏了?”季沧海看着远方不时爆出的光亮,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体系在碰撞,在爆燃。 “放烟花了。”季沧海指着那边,对身边这位高自己一个头的金发帅哥说道。 “那里有什么?”金发男子用英语说。 “那里有一些神奇的东西。”季沧海英文确实烂,连烟火的单词都给忘了,想说点什么绚烂的形容词,都做不到。 “神奇的东西?”金发男子看着远处的夜空,只看到黑漆漆一片。 桥上正远眺的领头人忽然看到陆上的一团金黄的光,放眼过来。 只见一个东方男子指着大阵的方向,跟身旁的金发男子打着手势,还一边用蹩脚的英语解释,看起来滑稽得不行。 他眯起了眼睛,开始往桥下走去。 在这个暮春之夜里,季沧海独自一人在这异国他乡,听着塞纳河潺潺的流水声,风吹过法国梧桐叶子的飒飒声,真的很令人放松心神。 而危险往往出现在这一刻。 “神祝福所有的子民。”季沧海只听到最开头这一句,身边那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就好像一下子镀了金,化作一尊伫立不动的人像。 一位身着西装的男子向季沧海走来。他每走一步,身边的环境就开始定格。仿佛一层无形的波纹释放出去,把他身边所有的东西都定住。 季沧海的脸上露出一种无奈的神色。 他的身子倚靠在墙上,一点一点地被压进石质墙壁中,越嵌越深,一直打穿了整座墙壁。 这层波纹缓缓推进,一路向前,究竟有多强,季沧海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回头。 绝对不能。 他紧贴着这层波纹的边沿,一步一步地后退,步伐之散乱,比之小学生初学格斗还不如。踉踉跄跄地,他一步退,步步退,压破了两座电话亭之后,终于停了下来。 距离波纹的正中心,已经有百丈之遥。 季沧海的脸色好像被人忽然打了一巴掌,变得潮红无比。只见他轻咬舌尖,一滴鲜血从中渗出,却迅速化形。 一只小小的朱雀迅速向前,突破了那层诡异的波纹,直接冲进了波纹中心,荡出一道又一道的涟漪。 “神的子民,将永远受到眷顾。”波纹中心的男子如是说。 朱雀哀啼一声,前冲的势头一滞,距离中心男子还有一丈上下。 季沧海双手往后一拉,又往前一推。三柄不知道什么时候完成的纸剑飞出,就像古代着名的连珠箭,一根接一根地飞向中心。 朱雀最后前进两尺,化为飞灰。 三根飞剑继续前仆后继,也在所谓的神眷面前,化作满天纸屑。 季沧海听不懂西装男子的吟唱,因为那是拉丁文。 “神说,要有审判世人的圣刃。”西装男子继续吟唱经文。 一柄弧度稍微夸张的纯银色刀刃,从中劈出。 季沧海一抖手腕,沙镯瞬间化作两柄沙盾,护住手臂。 洪钟大吕一般的声音响彻整个塞纳河畔,荡得人们心神摇曳,荡得某些身材娇弱的小姐们软倒在男伴的怀里。 就在他们恍神的一刻,一个身着白衬衫的少年从天而降,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之后以平沙落雁式摔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阵阵青烟从这个少年的身上冒出,就好像被绑在柴堆上准备献祭给神灵的以撒一般。 还没来得及尖叫,这些身份高贵的太太小姐,便在一层波纹下被压垮,定格在原地。 西装男子身上的西装不知何时化为一身教袍,红得耀眼。 “来自东方的外道。”他终于以季沧海稍微听得懂的华夏语开口:“为何要在我们审判异端的时候前来,莫非是要来拯救异端?” 季沧海擦了嘴边的血,缓缓从狗啃泥的坑里爬起:“没想到你们西方,也时兴斩妖除魔这一套。” “审判异端是我们的责任,不需要你们这些东方人插手,所以,根据教廷审判条例,你们应该好好地退出五十里外,而不是站在旁边看热闹。”教袍男子如是说。 “真拽啊,如果我说不呢?”季沧海身上的青烟冒的越发剧烈,都快要赶上以前游戏里的草薙京了。 “那,你就算是异端了。”教袍男子不知道是在教廷里呆了多少年的老古董,思想守旧得很,用的还是中世纪那一套:“审判火柱。” 季沧海的身下迅速起一六芒星,升一十字架。 “开始审判。”教袍男子举起手上的小十字架:“你可愿意向天父忏悔?” 季沧海已经失去了与这个老古董交流的兴趣。 “吞贼魄,出!”季沧海默念:“请七杀星煞,化形!” 光的速度是一样的,不过在不同的介质之中,可能会有稍稍的削减。 在遥远的星宇之间,那些七杀星宿的光芒,在季沧海的吞贼魄召唤下,迅速拧成一股绳,往地球这颗星辰奔来。 而在教袍男子的吟唱下,从遥远的地心深处,一道光芒升起。 那是所谓“天父”审判世人的光柱。 银芒自高空下落,金光从地底起,季沧海便站在这两者的中央。 教袍男子毫不在意天上降下的星光,只是虔诚地看着地底下升起的审判火柱。 无数异端曾在这条火柱下痛苦地忏悔,他并不觉得,这个东方年轻人能够突破这个定律。当年教廷登陆华夏的时候,无数的民间强者,山间道士,都在这条火柱下,化为飞灰。 就凭这个连签证都没拿到的小子,能够翻出什么浪来? 第173章 道高一筹压死人 天上没有云,地上没有草。 就算有,在这条从地心到达地面的火柱前,也只能是化为灰烬的下场。与之前季沧海在爪哇岛上见到的火山喷发不同,这条金黄色的火柱,就像最纯正的金子,即使在月光下,也丝毫不改色。 而那从穹顶上落下的星光柱,在这条巨无霸版的金光柱面前,既纤细,又暗淡。 任谁也不会相信,这么纤细的银光柱,能够与下方那条仿佛神明之剑的火柱相抗衡。 火柱如火山喷发,虽然环保了些,没什么火山灰混杂在里面,但是依旧持续不了多久,不过短短十来秒钟,这条黄金火柱,就在空气中消散于无形。 教袍男子站在原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地表,感到很满意。这次的驱邪行动,算是二战以来最为盛大的一次驱邪,也是让天主光辉照耀更多罪人的一个好机会。 几位跟随在教袍男子身旁的神父站在桥上,看着那条渐渐消散的火柱,心中对神明的信仰又增强了几分。 人家凯德神父,只是入教不过三年,虔诚就已经感动了上帝,被赐予了审判者的神力,自己这些自小成长在教廷里的孩子,居然还达不到半路出家的层次。 是因为跟现代社会太过接轨了吗?里奇神父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想着是不是把这个东西丢到水里,老死不相往来要好呢? 他想了想,把手机往塞纳河中投出。 “原来你们这些自诩文明的欧罗巴人,也喜欢乱扔垃圾。”手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被一只从虚空中伸出的手接住。 这只手从虚空里慢慢又长出了身体和头颅,在里奇神父看来,就好像从另一个世界爬出的恶魔一般。 凯德的目光忽然一凝,把视线转到这座中世纪就已经建好的着名大桥上。 这座于十五世纪建成的美丽桥梁,在经过几个世纪的大修之后,从修女们的专用桥梁,逐渐变成了滑板少年们玩乐的地方,若不是今天凯德神父要负责在远处压阵,说不定又要给那些不知忏悔的罪人们在上面嬉戏。 季沧海落在这青灰色的桥上,双手倒背在身后,透过那个自己身体砸出的洞口,与凯德神父对视。 在里奇这些人不知所措的时候,凯德神父却清楚地看到,在自己这些随从的头顶三尺处,都有一根细细长长的纸剑,在半空中漂浮。 纸做的剑柄在夜风中摇曳,可剑尖却像是被固定在虚空中,永远都指着他们的头顶。 “我叫他们‘达摩克利斯之剑’。”季沧海摊开手,对远在百米外的凯德神父说。 他的声音很轻,却一点也不担心凯德听不见。 笑话,一个能够召唤地火神助的男人,要是听不清自己的话,季沧海第一个不信。 “神明会让他们上天堂的。”凯德神父的眼中逐渐浮现出一层蒙蒙的信仰光芒,在季沧海看来有些刺眼:“我不相信你敢于杀死他们,除非你不想活着离开这里。” 季沧海仰起头:“你动用地火神助都杀不死我,凭什么说这种话。” “十字教很大,很大。”凯德神父做出一个张开手臂拥抱天下的手势,在里奇等人看去,只能看到一个小点在动。 可落在季沧海的眼中,却突然感觉一种难言的压抑。 这个凯德神父的信仰之坚定,远远要比他那些还定不下心神的下属要强。季沧海不清楚十字教的修行原理,但是也听过“狂信徒”这个说法。 信仰越坚定,力量就越强,对吧。季沧海握着胸前的源质石,重新化出血液和所有的身体结构。 一个人,总是由三魂七魄组成的,三魂化为精神,七魄则衍生出身体。季沧海现在的身体,根本就不能说是一个完整的人类躯体,很多该有的灵性,他根本就不具备。 但是这也让他有了保命的本事。 引天星之光,化魂魄于内。 “而且,我很强。”凯德把张开的手重新放回,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就在他这个十字画出的时候,季沧海的胸口忽然感到一阵憋闷。 “妈的,怎么跟那些降头师咒杀的手段那么像?”季沧海想起在爪哇岛上那几个月里,干掉的两个降头师。 这真的是西方最正宗的教门?真不是那些东南亚不入流的巫师一类? 不管季沧海怎么想,他的身后再次出现一个巨大的虚空十字,再次把他钉在正中心。当初天主的儿子是如何受难的,凯德就要让这个罪人承受同样的痛苦。 希望在遭受痛苦的洗礼之后,这个罪人能够体会到主的苦心,皈依到主的怀抱。 季沧海的身形就像塞纳河蒸起的雾气一般散开。 “就你这些水平,我杀了也不止一个两个了。”季沧海早不是当年那个纯良少年,再纯良的人,满世界跑的锻炼了三年多,也绝对不简单。 “想杀人,首先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季沧海把手一招,那几柄“达摩克利斯之剑”就回到了他的身前。 “剑阵,道理。”季沧海指诀一动,就用出了这个偷师自姬若离的剑阵。 四柄小小的纸剑上,一层水雾和一团火焰分踞剑身两侧,中间一缕银光分开阴阳,已经算得上不可多得的四品符器。 符分九品,符器也分九品。一般街头道士微微学了些本事弄出来的便是九品符咒,只能稍微影响到些许不入流的阴灵。 八品符咒便是那些有师承,学到门道的人方能做出,算是凡人中的“大师”,驱鬼辟邪那是不在话下,甚至放在家中还能改善风水,盖因有些微聚灵之效。 七品是第一个坎,是“凡”与“修”的第一道坎,往上之后便分别对应筑基到渡劫各个境界。 四品符器,便是能够重创蜕凡修士的金丹符。 四柄a4纸折成的剑在空中旋转,开始连成一体。原先的季沧海,要用上整整一包的纸剑,才堪堪组成一道伪造的剑阵。可现在,季沧海一手四剑,剑阵的雏形就已经不可抑止地收敛住爆发的剑气。 道理从来不是用剑说话的。 道理从来就是一面墙。 第174章 初地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当季沧海这一道剑阵刺出之后,他的境界就已经彻底稳固在了金丹符师的水平,算是不再需要担心退转了。 禅宗的顿悟功夫往往能一下子拔高人的修为,却提倡多读经书,就是因为没有基础支撑的境界只是空中楼阁。 季沧海原本的基础跟正统出身的修士,也就差了十万八千里,却在高塔中的一年多里狠命地通过了填鸭式充塞,给补了回来。 符道,剑道,五行自然……各种各样的经文,他一页一页地看,从早上看到晚上,又从晚上看到早上,看得他头昏脑涨,却根本停不下来。 因为……真的很好看啊! …… 凯德神父的眼神锐利,正如百年太平天国时期别人形容西洋人“洋人好比一只鹰,黄毛高鼻绿眼睛”,他的眼神就如同秃鹫一般,散发着幽蓝的光。 作为神的子民,天主在人间的代言人,他觉得,这个东方人即使不是魔鬼的朋友,也绝对不能放回东方。 他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够逃离神明的审判。 这个东方人……他看着缓缓推动的“道理”,手上的十字架捏得更紧了。 “愿主保佑。”他从脖子上解下那条纯金的十字架项链,握在手心。 神明审判一天只能使用一次,那么接下来,就只能用些审判者的手段了。凯德神父手上的十字架逐渐化形,化作一柄金色的长剑。 “即使魔鬼一时离开了主的视野,也有我们这些信徒,替主行使他的意志。”凯德神父高声宣誓,手上这柄典型的西洋剑,就挑出了一个剑花。 他是个半路出家的神父,剑术耍得甚至还不如站在桥上像只傻鹅一样的里奇他们。但是他的眼神从锐利变成虔诚的那一刻,身上的气势就越发不同。 季沧海见过八臂天主,也见过紫薇宫那位神奇的金丹法相修士,甚至还直面过人间地仙,跨界魔人道士,却在此刻见到了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那绚丽的光芒,那象征着唯一真理的原罪十字,让季沧海眯起了眼睛。 这种让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种颜色的东西,都很讨厌。季沧海指诀再动,彻底放弃了对“道理”的控制。 四柄剑循着一个既定的轨迹,逼近凯德的三尺之内,跟他手上那柄好似世间唯一的十字架剑相交,爆发出灿烂的光芒。 里奇神父连眼睛都睁不开,以手覆眼,一颗心居然完全无惧。 那是主的光辉,是主的神迹,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来岁的东方人所抗衡的。 但他可能忘记了,刚刚那条震撼人心的火柱,是如何被打破的。 作为四品符器,原本应该有着极其浓厚剑气的纸剑,在空中飞行时慢悠悠地,甚至都比不上普通人挥手的速度。 纸剑本身没有季沧海驾驭天地元气的能力,他的飞行完全依赖于自身所自带的真元,以及从符文中激发出的剑气。 飞的越慢,就代表它泄露的剑气越少,越发内敛。 爆炸的时候也就越强烈。 七星纹,铜钱纹,云纹,龙凤纹。四种截然不同的纹路在这四柄纸剑上依次亮起,被一股既定的轨迹糅合在一起,导向十字架剑。 首先发难的是七星纹。南斗注生,北斗注死。被纹上七星纹的纸剑,是“道理”剑阵真正的剑尖,它的所有符文,就为了追求一个恐怖的锋锐和杀伤,为此它抛却了所有的韧性和防御,只求有一截剑气。 事实上它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这一截不过三寸的剑气狠狠地撞在十字架上,把本就纤细的西洋剑给弯折了上去,逐渐将那层象征世间唯一的金光磨去一寸。 铜钱纹跟上,一点点地嵌进那层唯一金光内,死死地卡住了那层金光的自我修复。 云纹不甘落后,丝丝缕缕的剑气就好像缠丝劲,一点点地穿过铜钱纹,好像串起铜钱的贯线,开始从内部解剖金光。 最后是龙凤纹。 …… “神佑世人。”十八位站在阵法边沿的神父,以一种低沉的声音打开了这简单阵法的大门。 西方的阵法虽然也有繁复的,但是基本都有迹可循,不像东方阵法那样,在仅有的几道大流阵轨之上还另加了无数复杂的无迹可寻的符纹,让一张符咒变得奇怪无比。 现在封易所在的机场,很大也很宽,但那个阵法封易不用看也清楚,不过是无数个几何图形的重复。 就相当于一个大型的法力放大器。封易全身就像一只真正的松果,无数鳞片怒张,吞吐着稀少的灵气,实际上就是调整站前状态。 “神佑世人。”遥远的机场边沿,一颗航标灯亮起。 封易视力很好,他清楚地看见,那颗破裂的航标灯下,有一点细小的火花落下,落在下方一条画好的轨迹上。 阵法所有的线条,都是一体的。 当这点火星落在地上时,就点燃了整个阵法。 “神佑世人。”神父们第三次虔诚地祈祷。 封易站在阵法的中心,看着所有的线条逐一亮起,怒张的鳞片一下子收回,看起来就像普通人的皮肤一样光润亮泽。 收心于体。他开始运行小老头交给他的功法,将所有的力量归于心脏。 他从来不了解,为什么要把力量转移到心脏,只想过能不能模拟像季沧海这种传统修真者一样的金丹。 但实际上,尸妖从来就没有金丹,只有坚不可摧的身体和附着的真灵。 神父们忽然齐齐跪倒在地,在同一个点上向不同的方向跪拜。 一个,两个,三个……封易看到从那些线条交错上最闪亮的点位上,一个个赤裸着身体的女子从地面走出,身后背着或大或小的翅膀,纯金色的长发遮蔽住洁白无瑕的胴体,明**人。 封易的心脏开始急剧地跳动,就像一台火箭发动机,接近超频状态的边沿。 天使们站在各个点位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封易这个“罪大恶极”的恶魔,冰冷的话语从她们的口中吐出,不过封易听不懂。 神父们却把头埋得更低,更有甚者全身筛糠般颤抖。 封易实在想不明白,这种放弃自己独立人格的人还修什么炼,不如回家面对神像好好跪拜算了。 可想不清楚归想不清楚,天使们可不是下凡来拍电影的。 她们是来审判恶魔的。 随着为首大天使手上圣剑一挥,无数道流星从天而降,划出一道道足以割裂虚空的道痕,开始第一波攻击。 但看强度来看,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波。封易看着那比自己的头还要大得多的陨石,全身的肌肉和骨骼都整合到至高状态。 那颗心脏跳动的声音,从低微的震动,变成莫斯肯漩涡一般的水流声。 那曾经吸食到身体中的血液,终于完全被他在巨大压力下炼成一炉,化作己身最大的助力。 尸妖血神域。 全力出击。 第175章 主教纷争 初凉宜夜透衣罗,时见流星渡绛河。 春夜里,在那些灯红酒绿的掩饰下,数百颗近地面的太空垃圾,在赤裸天使们圣剑的挥舞下,产生了某种独特的变轨,一下子给拉回生他养他的地面上来。 曾经,在鸿港那栋小阁楼的夜空里,封易也见过类似的场面。 但那时尹天照丢到天上的那把刀鞘,可远没有天上坠下这些个诡异的东西迅速。 能在外层空间漂浮那么久还没被击碎的航空材料,即使在经历了跟大气层摩擦的燃烧之后,也依然留下了大量的残骸。 尤其是有那层莹润白光护住之后。封易整个身子都压缩成了一团压缩饼干,双眼紧盯着天空上落下的那几百颗陨石。 要上了。他告诉自己。 一阵道则波动从他身体内部产生,永远不可能动用法术这个限制,在他身上完全起不到效果。 他的心脏搏动很快,达到了一分钟千次上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本功法还在动用心脏这个原始的动力器官,但封易现在只能选择相信提竿老头。 他原来所有的手段,都没办法应付这种恐怖至极的天威,唯有照着那条咸鱼留给自己的运功路线,开始由内而外地封闭自己的所有能量出口。 尸妖这种生物本来就拥有极强的身体,在这个所有能量都留在身体里难以发泄的时候,更是让封易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爆裂肌肉。 现在的他,可要比所有的健美先生都要更加雄壮,更加有力。 他决定迎难而上。 随着心脏搏动速度的再次加快,那些跪在机场上的神父好像真的听到一台涡轮发动机在自己耳边响起,完全盖过了自己口中念诵的经文。 一层暗红色的血膜从封易的鳞片中渗出,盖住了他身体上所有的部位,包括眼睛鼻子嘴巴这些孔窍。 这层薄膜将他最后一丝发泄在外的力量也彻底封住。 但他仍然在呼吸,只是呼吸的气体逐渐把身上那层血膜撑开,化作一道暗红色的椭圆护罩。 天上那些个陨石已经穿过了最后一层云雾,距离封易不到两千米,可以说是转瞬即逝。 这个铭刻在机场上的阵法,有着难以想象的伟力。 它对所有在机场上的神父和天使们造不成半点伤害,同时也不会压制封易的力量。 它仅仅负责将封易困在原地。 是的,封易的双腿,现在根本没办法脱离大地的束缚,就像被一根强度爆表的绳子锁在整个地球上,谅你是天仙下凡,也抵不住整个大地的重量。 那可是个要用科学计数法才能说出的数字。 不能上,也要上啊。封易的双脚被紧紧的束缚在地面上,却将腿屈下。这种发力姿势如果是用于跳跃,那么肯定是事半功倍,可用在完全只能正面硬抗伤害的身上,实在不能说是一个好战略。 要知道,这种半蹲的姿势,给膝盖带来的伤害,要比寻常站着的时候高上两倍不止。 他要硬抗的可是陨石,不是那柄简简单单的刀鞘。 天使们的面庞神圣,身上却一丝不挂,正像十字教传说中未曾偷吃禁果的人类一般,不知羞耻,只在伊甸园里戏耍。 她们高举着手上的圣剑,冰冷的面容中只有纯粹的神圣感。 纯粹的东西虽好,封易想,可是要是太纯粹,只剩天地唯一,那真是…… 令人生厌。 …… 凯德神父跪在地上,手上的西洋剑变回了普普通通的十字架,甚至连原本黄金绚烂的颜色都消失不见,暗淡而失落。 “原来是个镀金货色。”季沧海把手摊开,完全不介意让眼前这位斗败的公鸡看到自己的伤口:“按照法兰西的法律,故意用管制刀具砍伤别人,那也是要赔偿的吧。” 凯奇神父的双眼中不再闪烁着那层唯一的金光,恢复了西方人普遍的碧蓝眼瞳。这个在三年前亲历神迹加入教廷的神父,流出了茫然的泪水。 神不是能拯救他的信徒吗?自己被这个邪魔外道殴伤,主在哪里? “喂,我问你话呢?”季沧海有些不耐烦,把手在他面前扬个不停:“你砍伤我,赔钱啊!” “赔钱啊”几个字在凯德的脑中旋转,却没办法让他的神经受到触动。他就这么呆呆木木地跪着,比里奇那些不明所以的神父还要像只鹅。 两道光芒划破长空。 “凯德神父!”这两位身着紫色教袍的男子一落地,便拿出佩戴的十字架,指着面前的季沧海:“神佑世人!” 季沧海连摇都不晃一下,站在原地还有空吊儿郎当地看戏。 “凯德神父。”左边那位主教冲上前来,扶住跪着的凯德:“你怎么对着这东方人下跪?” 他的话语中,虽然用着关心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可能令凯德在教廷里的名声一落千丈。 右边那位主教迅速上前,扶着凯德神父:“凯德,你是好样的,你坚持到我们到来,现在我们将审判眼前这个恶魔。” 季沧海听不懂这么复杂的外语,若是听得懂,又免不得一番嘲讽。 临阵对敌,居然还有闲工夫搞什么内斗,这教廷也是足够搞笑。 “喂喂,你们听不听得懂华夏语?”季沧海操着一口标准的华夏语上前:“听得懂的话,我们来商量一下赔偿的事情。” “赔偿?”左边那位主教显然是听得懂华夏语的:“你说什么赔偿?” “等一下,我们先回那边,再慢慢说好不好。”季沧海指着身旁这些被定格的行人:“我在那边有个证人。” “霍夫!”右边那位主教用法语喊道:“莫非你也要受这个恶魔的蛊惑?” “我可没有看到什么恶魔,我只见到一个受了伤的外国友人。”霍夫主教摊开手,向季沧海递过一个友善的眼神:“倒是弗里斯主教,你属下的凯德神父,不知道怎么跪在地上,还让眼前这位东方人受了伤。” 季沧海听不懂,却也知道眼前这两人出现了分歧。 他最乐意自己的对手中出现分歧了。 “霍夫主教,你是什么意思?”弗里斯的称呼变得正式起来:“现在是教廷审判恶魔的关键时刻,你居然要袒护一个来历不明的东方人?” “我可没发觉这位东方人有什么来历不明的,我只知道你手下凯德神父在这片最为繁华的地段擅自动用神通,还伤害到这位客人。”霍夫的话语中,季沧海不仅不再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东方人,更成了“客人”。 这无论如何让弗里斯大为恼火。 看着眼前这两人的分歧越来越大,季沧海更加是一副耍泼的模样,手上的血也不去止,反正也没伤到根本。 刚才用吞贼魄自体神通,生生击断了十字架剑,他的手掌只是伤到了肌肉和部分筋络。 看来水火相济的道体,快要真正成型了。 第176章 一拳威震九重天 “这位东方客人,”霍夫却不和弗里斯一般见识;“你来到我们教区,有何指教?” 季沧海挠了挠头,露出一副憨厚的表情:“我是被火山爆发击中,给生生炸过来的。” 他生怕霍夫主教听不懂他的话,还用手比出了一个火山喷发的手势。 霍夫主教露出一副怜悯的表情:“我可怜的孩子,居然经受如此大难。”他转过头,走到凯德神父的身边:“凯德神父,你有没有先搞清楚这位东方客人的身份?” 凯德神父此刻神思恍惚,越发晕眩,根本没办法回答霍夫的话。 “弗里斯!凯德他现在气息不稳,显然是受了重伤,你还要逼问他?”弗里斯主教大概猜测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先把他送回教区医院,再说别的。” “另外,”他伸手指着季沧海:“这个人的身份,在还没有确认之前,总是……” 他的言外之意,显露无疑。 “我不这么认为。”霍夫摇了摇头:“好好动用你的脑子吧,主不是你这样傻傻地侍奉的,若是要跟这次的除魔扯上关系,谁还会到这里去袭击一个不知名教区的不知名神父?” 弗里斯却不再理会霍夫。不同教区的主教之间,虽然互有限制,但却没有谁统帅谁的道理。 只有在自己之上的红衣主教和教皇,才有资格号令这些主教们。 弗里斯知道凯德的脾气,自知理亏,不再继续与霍夫这个油嘴滑舌的人纠缠,伸手招来那几只桥上的呆头鹅,把凯德往车上一抱,扬长而去。 “居然没有撂狠话。”季沧海用小城方言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霍夫主教没听懂。 “没啥。”季沧海正欲离去,却被霍夫主教叫住了。 “看你现在手也受伤了,不如先回我们教区吧,来都来了,不来看看怪可惜的。”霍夫主教盛情邀请。 “也好。”季沧海想着自己的二魄还没回来,也得在这住一会,有个地方歇脚自然不错:“那就先谢过您了。” “没事,叫我霍夫就行。”主教大人脸上笑容洋溢。 可不能这么快就让这个东方人离开。他扭过头,嘴角挂起一抹狐狸般的微笑。如果这个东方人是真的被凯德那莽货误会,那么靠着他自己能有弹劾弗里斯的机会。 如果不是……他眯起眼睛。 那就有立功的机会。 …… 第一颗焦黑的陨石终于在圣光的包裹中落下,狠狠地砸在被血膜困住的尸妖血神域上,撞出一种浑厚的钟声。 地上的神父们纷纷吐出鲜血,双耳中只有阵阵嗡鸣,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所有的陨石在天空中被一股奇异的道则拧成一股绳,一颗接一颗地砸下来,仿佛是不要钱的小石子。 仅仅是接下第一颗,封易的双脚就陷入地中一点。经过阵法强化的地面,哪怕是以他百炼成金的身体,也抗不过这恐怖的伤害。 他的关节处发出难以抑止的吱呀声,那是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的意志未曾松懈,可身体在这第一波冲击下就已经撑不住了。 这可怎么办? “陈主教,为什么这一次教皇令会对这个人颁发通缉?还要我们这些人在这里看着?”一名皮肤黝黑的红袍人物站在航站楼的顶端,与另一位黄皮肤的男子并肩而立。 一眼望去,每一座航站楼上,都有那么三三两两的人在站着,肤色各异,神情也不一,只不过有一个特征是相通的。 皆着红衣。 “您是那几千万人的主教,又在不久之前面见教宗,应该有些风声听说吧。”这位来自秘鲁的枢机主教,有些讨好地对眼前这位看起来明显是华夏人的主教问道。 这位陈主教面容不过四十岁上下,面容收拾得一丝不苟,一股威严之气不容分说地洒向四方。 说实话的,这位秘鲁主教甚至觉得,陈主教有竞争下一任教宗的资格,就算没有,也是教内前三的人物。 毕竟他的身后站着的是那几千万华夏人。 “我只知道,这是临时任务。”陈牧道:“而且是教皇令本身颁布的任务。” 布鲁斯主教神情一敛,不再与陈牧多说,而是把精神全数放在这战场上。 教廷内部,派系众多,有些人根本就不是现任教宗一派的,跟教宗貌合神离,比如眼前这位布鲁斯主教。陈牧的眼光也放在战场上,却略微分心在布鲁斯身上。 但是教皇令本身,却是所有十字教高层人员无条件服从的。 因为那是来自上面的东西。 …… 虽说陈牧他们在一旁只是简短地聊了两句,但陨石却已经落下了七八颗。 封易此时的双腿呈马步姿势,那团暗红的血膜裹在他的身上,又重新变成了贴身的保甲。 八颗陨石,从不知道多高的外层空间落下,还被圣光包裹着超越了空气阻力,所产生的能量真不是个人可以对抗的。 哪怕他是封易。 他的膝盖已经严重地变形,只剩余一层皮肉黏连在上,内部的骨骼破碎的破碎,筋膜也已经支离。 他的脊椎已经有部分液体渗出,黏在血膜上,看着就有些毛骨悚然。 一道道陨石的下坠,将整个机场的环境变得昏暗,浮尘在空中四处飘荡,还有不少被击打上高空的碎石再次落下。 仿佛一个大型的采石场。 一下。 两下。 三下。 越来越大块的陨石从天而降,把封易一点一点地往地下锤。他的鞋子早在那股高温高压之下化作灰烬,只留一双光脚在地上踩着。 他一生中从来未遇到过这种战斗。无论是对战尸妖夫妻,还是跟酒吞童子在古宫之上的战斗,他都游刃有余。 只是……只剩一口气的封易抬起头,双手高举,再次挡住一块不知是引流器还是什么东西的坠落,双肘的皮肤龟裂开来,只是有血膜裹住。 这次的攻击,实在是太强大了啊。 …… 一道仿佛洲际导弹一样的物件从远空飞驰而来。 拖着火红色的长尾,这赤火流星一下子就撞在提竿老儿的身上,把他一直往西撞飞。纵使提竿老儿是身经百战的老人,这一刻也不免恍一恍神,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落在了什么东西上。 直到那股冰冷的杀意降临,他才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天地异象,而是实实在在的敌人。 把杆子往身前一横,小老儿感知放开,试图寻找刚刚袭击自己的敌人。 一只鲜艳的拳头由下而上,正好打在小老儿吊杆的尾巴上。 在大西洋的上空,一团厚达数千米的积雨云给生生轰开了一个大洞,一直给通到平流层。 给摔得七荤八素的小老儿依旧没有发现究竟是谁,只能有些无助地看着天,任由自己的身子在平流层上飘荡。 一张精致得不似凡人的脸庞出现在小老儿的身前,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 “我们要不提早算算总账?”一阵冰冷的杀意掠出,在这无天无地的辽阔空域,毫不掩饰地爆发。 第177章 一袭红衣天际来 提竿老儿就这么躺在天空上,大有我让你打的架势。 “徒弟啊,你这人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小老儿仰头看着一袭红衣的果果:“有了男人就不管师傅了,太令人伤心了。” “谁有你这个师傅?”果果的脸比平流层里暴走的罡风还要冷:“当年你想要嫁接的时候,若不是我父亲及时出手,我估计就得死在你手下了。” “谁见过培养一个弟子就送他去死的师傅?” 提竿老儿依然是笑嘻嘻地:“这次不同,现在的天道已经由盛转衰,彻底由人道主宰世间,所以现在世界壁障已经脆的令人发指,要不你以为你能回来?” “我能回来自有我的办法,可是你为什么要对他下手?”果果的红衣上,一阵阵热浪冲袭而出,把这冰冷孤寂的高空也给煮热。 “他啊,资质很好。”提竿老儿看着下方其实根本就看不清的战场,却能看到无数远方的宇宙垃圾流星一般落下:“所以才要好好锻炼,争取离开这个小牢笼。” “你若是想走,谁拦得住你?”果果愤愤地捏起了拳头。纵使是暂时恢复了顶尖的天仙战力,她也不能在这一片天地使出。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所有超过了天地规定界限之上的力量,可都是要被惩罚的。 即使天地意志已经有所削减,依旧不是她能够承担的。 毕竟回到这里的时候,并不是完整的她。 “我要走确实没人能拦得住。”提竿老儿就算在说着霸气无双的话语,可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可是我不想走的话……” “天地又能奈我何?” “轰”的一下,果果的拳头终于来到他的面前,往他的面门上狠狠地招呼过去。作为一个从洪荒时期野蛮生长起来的少女,她的拳头可不像21世纪那些娇滴滴的小姐姐,可是真真正正杀出来的拳头。 这是她第一次对小老儿使出杀拳。 徒弟的杀拳啊。小老儿终于微微直起了腰板,两脚跨开,等着自己阔别五千年的徒弟。 只有这时候,他才像一个真正的师傅,等着考量徒弟的水平。 满天星宿的光芒洒落在这两人之上,一人白衣,一人红衣。被击穿了个大窟窿的云海之下,又有无数华灯闪烁,同耀二人。 罡风很烈,也很冷,可冷不丁,从里面钻出了几只怪模怪样的玩意。 羊角马身,通体纯白,独眼孤高,监察万鬼,隐有九鼎之光随身,是为白泽。 硕头尖尾,腹大如壶,环纹玄黑,威慑天下,却无凡物之懵懂气,是为玄蜂。 巨角怪状,黑毛护身,以铁为食,勇不可当,为四大异兽之魁首,是为呲铁。 人脸猴身,一手一足,面色可喜,隐于西荒,自有七十二般变化,是为山臊。 一拳之间,四大异兽隐现世间,守护当年追随的主人。 “不错不错,你们姬家人真了不起,什么死去的属下,故去的伙伴,都能在今天重新召唤出来帮自己战斗,真是不错。”小老儿跨立在空中,迎着罡风大笑,却被大风刮起乱糟糟的头发,露出里边几根银白。 果果当然知道这个小老儿是在嘲讽自己的拳势招魂,却不恼怒。 她的拳头从来不如当年的应龙等大将那般酷烈,不仅仅因为她是个女子,还因她自身习练功法的原因。 她的双眼逐渐化作赤金色,与小老儿漫不经心的眼光对视,终于将拳头挥向了那根吊杆。 那根曾经借给姜小儿钓鱼的杆。 小老儿轻轻一笑,跨立的脚步开始倒退。 就像某个着名的歌星一样,他的步伐不快,但是却在罡风流中找到了真正安稳的落脚点,一步一滑地踏在这些虚空点上,走的飞快。 果果拳威中的四大异兽,将罡风流硬生生地撕开,给果果创造更加通畅的空中通道。在风中摇曳的红衣,令人目眩神迷。 一追一逃地,两人就已经横跨了半个大西洋。 …… “哈利路亚……” 今天是礼拜天。教堂里聚集了许多豆蔻年华的少女,正在高声唱着圣诗。 “你看。”霍夫主教热情地对季沧海说:“这就是我们教廷的光辉。” 季沧海微笑点头,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暗地里却将感知四处放出去。尸狗魄的位置,就在这个城里,只要勤加寻找,肯定就能找到。 霍夫主教的神觉敏锐,可毕竟不熟悉季沧海的东方道术,即使季沧海正在使用感知四处游掠,他也找不出证据。 只是看他的样子,似乎也想不到把自己放在哪里。季沧海想:“霍夫主教。” “嗯?” “我现在刚刚从东方过来,人生地不熟,现在能不能暂时寄住在你这?”季沧海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实在是难以令人生出戒备之心。 “那当然没问题。”霍夫主教答应着:“内堂那边有给客人住的房间,我这就带你去。” “不用麻烦您了。”季沧海连连摆手:“我现在正想出去逛逛,要不等会回来再找一位修士带我去就成了。” 霍夫主教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行,巴黎风景不错,你大可去好好观光一下,不然来了这里可惜。迟些回来之后到那边灵修堂找我就行。” 季沧海没想到,霍夫主教这么好说话。像自己这样来路不明的东方人,不是应该好言好语地软禁下来吗? “谢谢您。”季沧海拱了拱手,做出一副东方修士传统的礼仪,随后转身离去。 季沧海缓缓走出这哥特式的大教堂,就像一个从光明中走进黑暗的旅者。 霍夫主教站在教堂的圣经旁,怔怔地看着季沧海的背影,有些恍惚。夜晚的教堂,有唱诗班,有不熄的明灯,还有无数虔诚的信徒。 可外面就是一团黑暗,因为这毕竟不是巴黎的市中心。 “跟着他。”霍夫主教说道。 哥特式教堂的阁楼顶,一个蝙蝠似的人影得到了指令,从那阴湿的阁楼顶窜出,在黑暗中张开翅膀。 今天没有月亮。季沧海往回一看,光明闪耀的大教堂,散发着一种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气息。 可不够纯粹。他搓了搓手,在夜风中狂奔起来。 身后跟着一只蝙蝠。 第178章 悠扬梧桐叶,断灭流觞符 法兰西的乡村夜晚很宁静,季沧海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大规模的教堂,会处在这种乡下。 不过,这里离巴黎城区也不远,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就能到达巴黎城。 直觉告诉他,如果要寻找尸狗魄,最大的可能性,就在巴黎城区。 …… “一个很可能是刚刚从宗门里被炸出来的小子,能翻起什么浪来?”手按在十字经上,霍夫那双小眼睛谨慎地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男子。 “哦我亲爱的伙伴,”脸色苍白的男子穿着剪裁合身的燕尾服,半悬在空中,笑意吟吟地,就像最精明的生意人:“我不过是保证他不会对我们的计划产生什么意料之外的影响嘛,别在意。” “再者,被我们袭击之后,他不是更能被证明清白吗?”这位白面男子如是说道。 “雷切斯,你应该清楚你那位后辈的性格。”霍夫的脸很长,现在阴沉下来就拉得更长,像张马脸一样:“上次不是说好了让守夜老人常驻吗?怎么突然就换成他了?” “真不好意思,守夜老人有更加重要的任务,被家族紧急召回了。”雷切斯伸出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天:“你那些同僚们,追我们追得太紧了。” “现在我们大半的枢机主教都聚在这里,真不知道为什么鉴灵师大人要挑这个时候动手。”霍夫的脸色仍然阴沉:“我敢打赌,有三件以上的圣器被调来这边,甚至还有几百年不曾再次出现的蔷薇重骑。” “那些都是旧时代的产物了,在今天的力量毕竟有限。”雷切斯摸出了一把手枪,从弹夹里掏出了一颗子弹:“你看,专门对付你们教廷人员的神眷子弹,就要投入战场了。” “蔷薇重骑?”雷切斯的笑里轻蔑得很:“那种中世纪的重甲,连我们一族的利爪都防不住,还想着挡住这种子弹?” 霍夫没由来地颤抖了一下,他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接过子弹,却又失态地丢开:“我的神啊,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削弱神的光芒?” “没想到吧,我们和米国的科学家一起研究,终于从自身的血脉之中找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雷切斯轻轻招手,那枚丢到角落里的子弹就回到了他的手中:“为你郑重介绍,这是该隐一号子弹。” “对低级神父,秒杀。” “对普通主教,重伤。” “对枢机主教,可以限制他们的领域,也可以在关键时刻打断他们的圣术。” 霍夫听得一愣一愣地,似乎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一直以来,这些黑暗势力在教廷的光辉下,就像巴黎下水道里的地老鼠一样,只能四处逃窜,不得安生。 到了今天,这些地老鼠,似乎个个的手上都抓住了一把马克星机枪,准备将巴黎街上的人类给通通屠杀干净? 他有些不能接受。 “时代在进步,谁踌躇不前,谁就要成为新王铁血王座下的枯骨。”雷切斯恢复了那副笑意吟吟的样子,向他伸出手掌:“祝贺你加入了我们这批进步者的同盟,你应该感到荣幸。” 霍夫无知无觉地伸出手,仍然沉浸在这些子弹噩梦般的恐怖之中。 雷切斯无声无息地离开,从教堂顶部的天井退走。他把玩着手上的子弹,重新将他装入手枪弹夹之中。这柄看起来像是左轮枪一样的旧式手枪,实际上经过了魔改和科改,子弹的初速甚至可以达到四倍音速。 而且。雷切斯的嘴边露出一抹深沉的笑意。 这枚子弹最大的作用,不是杀灭可以随时填补的神职人员。 他要对付的最终目标,是那些供奉在梵天岗两千年之久,散发着天主意旨的…… 圣器。 …… 黎明前总有黑夜。在到达巴黎城区之前,这一段城乡结合部并不比华夏要整洁多少。从来不会有游客到达的地方,卫生条件估计跟十八世纪的都市相差不远。 四处堆放的城市垃圾,私自接轨的无数黑色电线,还有那阴森逼仄的小巷,绝不会让任何游客产生向往之意。 住在这里的,都是“北漂”一类的追梦者和失意者们,既没办法担负起巴黎高昂的房价,还得在城区里苦苦打拼,就只能住在这里。 季沧海在这停滞了一下,花了三十秒好好地伤春悲秋了一会。 这种环境,跟自己小时候的成长环境,相差无几,都是那么的原汁原味,透着社会底层人民的无奈。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动一个“新巴黎公社”起义而已。 不知是什么东西划过,几根包裹着厚厚胶皮的电线忽然破损,露出里边的交缠的铜线。 在这唯一的一点光芒也就消失,只留下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重黑暗。城市的边沿处,几栋早已经废弃的办公大楼不带半点灯光,却好好地掩住了从主城区里散发的灯光,将这里的环境好好地笼罩起来。 只剩下街边几盏侥幸未被流浪汉击碎的路灯,在顽强地执行着他们的使命。 季沧海没有说话,他伸手捞起一片梧桐叶子,抚摸着上面还没有彻底干枯的叶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后,他抬起手,任由夜风吹起这片随遇而安的梧桐叶子。 微微打着卷的夜风,将叶子托在半空中,慢慢地漂浮着,正如塞纳河畔悠扬的午后茶会一般,恬静而优雅。 一道身影却不能再隐藏于黑暗之中,被这片轻如鸿毛的叶子击中,落在季沧海对面的房顶上,不能动弹。 他的胸前,那片未曾干枯也来不及腐朽的梧桐叶子,就像一枚胸针,钉在他西服的衣襟上,牢不可破。“怎么,原来是吸血鬼?”季沧海轻轻一跃,落在西服男子所处的楼顶:“居然还真有这种生物?” 以季沧海的眼力,轻轻一看,就知道眼前的男子不过是化形,真正的身体乃是吸血蝙蝠。 “不过你们吸血鬼一族不是自幼就可以化形了吗?还要像华夏妖兽那般渡过金丹化形劫吗?”季沧海抬手准备将梧桐叶子拿开,巨变陡生。 梧桐叶子化作飞灰。 一只小蝙蝠一跃飞天,溶于黑暗。 第179章 一气开山 一只小蝙蝠在天空上急速飞行,甚至超过了声音的速度,把空气裂开一道道恐怖的纹路,就像武侠小说中的燃木刀法,在空气中割裂,发出火红的光芒。 季沧海在小蝙蝠的身后,紧紧地跟随着。与小蝙蝠急速前进的迅疾不同,他的脚步在天空中一步步地踩踏虚空,既没有遵循空气流体动力学,也没有遵循什么物理法则,就这么一步步地跟着。 他每一步就是百丈远,跟着小蝙蝠,根本不是个事。 小蝙蝠的速度奇快无比,显然是吸血鬼一族的天赋技能。烈风狠狠地在他的耳边吹过,把他脑门上的绒毛都吹飞起来,像是人类的大背头。 吸血鬼之所以能从远古被圣灵追杀的时代传承到现在,除了本身血脉的强大以外,速度和感知这两大天赋也是他们保命的大法宝。 他一刻不停地飞,已经飞出了巴黎城的境内,一直到了西欧平原的上空。 他就像沾染上火焰的飞蛾,被身后死亡的阴影追逐着,在大片金黄的麦田上扑向大地。 这是一个小集镇。季沧海却停下脚步,在半空中驻步不前。 小蝙蝠却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下子落到集镇中,消失不见。 作为已经掌握了四品符咒制作能力的修士,获得了部分天地元气操控权限的修士,他在这片天地间,已经不算是炮灰,而是真正踏上修行路的强者。 能打败他的人或许不少,但是能够杀死他的人…… 能从跨界者的手下活下来,季沧海要是真想跑,能追杀他的人,似乎还真不多。 而作为一个这么牛叉的人物,季沧海还是踌躇不前,那么肯定是有令他极为忌惮的东西存在。 …… 小蝙蝠一跃而下,把一间小酒馆的屋顶都给击穿,一下子打在那瓶镇馆之宝的康帝上,把鲜红的葡萄酒液打得满天飞舞。 看着这一滴滴飞溅的酒液,正在用白布擦拭玻璃杯的少女店长,眼中的震惊和惋惜之色都快要化作水滴出来。 “我们酒馆的珍藏就这么被你打碎了,你应该怎么补偿?”少女放下手上擦好的玻璃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斜躺在地上的西斯。 西斯的状态可不怎么好。他原本一丝不苟的金黄色卷发在急速地飞行下,已经变成了焦黄色,好似炒焦的糖块。身上的西装也是一样,有着不少烧焦的痕迹,混着康帝鲜红的酒液,就像流血一般。 西斯抬起头,再不去介意什么贵族风度:“通知长老,有一个恐怖的东方人。” 他头一歪,就此昏迷。 在他的身上,一条条鲜绿色的纹路缓缓生长,就在少女的眼皮底下,长出一片她从小到大都熟悉的梧桐叶子。 从叶子之中,一道朦胧的人影从越发清晰的肥厚叶面中露出。这个人的出现,好像抽干了西斯整个人的元气,把他原本就青白的脸庞变得更加苍白,甚至连生命气息都不剩多少。 少女手上的白布微微颤抖。 从来都只有吸血鬼吸别人的血,从来没见过有人能从吸血鬼身体里抽取本源。她掩住嘴巴,连通报长老都忘了。 叶脉逐渐枯黄,所有的灵力流到那个人形虚影中,让虚影一下子变得凝实起来。若不是看到了这个人影从虚到实,少女还真看不出这是个灵体。 “嗯,有点像,但又不是同一种东西。”季沧海的灵体握了握拳,又甩了甩手,一不小心就把酒柜上几支名贵的红酒打得稀烂:“果然不能信那些都市怪谈,尸妖和吸血鬼,根本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 季沧海的身影没有少女见过的狼人那么高大,也没有魔法师那般阴森鬼气,更没有吸血鬼那种挥之不去的高贵感。 但她很害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害怕。 因为她利用召灵法从地狱中唤醒灵魂来帮助自己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灵魂敢于响应自己。 那个人的身上,有一种,甚至是几种能令幽魂都不敢靠近的东西在。 他究竟是谁? …… 当所有天使的虚影消失之后,封易的身边,已经堆起了一座高达十米的大山。这座大山把封易紧紧地锁在里面,应该是化成几缕青烟了。 所有的枢机主教都在等待,等待着教皇令重新诏令世界。 在他们看来,任是什么来自异世界的妖魔鬼怪,还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怨灵,没人能在主的威严下撑着。 当年东征的时候,虽然没有正面与东方道门和佛门开战,但是那些东方大妖,还有几个曾经出手拦截过他们这些西方力量。 其中有一个甚至是虚空境的玄元灵龟,却被请下神罚打成几缕青烟。 那时候的神罚甚至还只是一个简单的天雷,而不是这种火土烈岩的狂暴。 此人绝无幸理。这是所有枢机主教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陈牧的视线不像其他枢机主教那般放松,而是继续紧盯。作为这些枢机主教中唯一的东方人,他的地位自然不是其他小教区的主教能比,不然也不会被人视为下任教宗的有力争夺者。 有趣的是,这样一位掌控夷洲教区数百万教徒的主教,居然在教廷内部没有一个明显的派系势力,不由得让人不上心。 无论在哪里,站队都是存在的,实力强大的人自立山头,实力弱小的人归附山头,这是全世界通用的法则。 谁不遵守这个法则,谁就是异类。 宗教审判的异端,同样是异类。 可陈牧偏偏没有站到任何一座山头,也没有加入任何一座山头。 这在整个教廷中,独一无二。 布鲁斯主教原本也全神贯注地盯着战场,可现在却不由得把视线转向陈牧。 他的身上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气势在吞吐,却又说不清是什么。布鲁斯心下好奇,却又不敢打扰他的专注。 那股吞吐的气势,令布鲁斯心惊的同时又令他钦佩。如此醇厚的修为,哪怕是米国主教中最虔诚的奥利弗,也不过如此吧。 可惜没有势力傍身。布鲁斯想着自己投靠的雷顿派,有些微微黯然。虽说自己的教区有人数众多,可自己的修为,却死死地卡在那个门槛上,已经十多年不得进一步。 若不是自己不能彻底打开那扇大门,也不至于以枢机主教之尊,还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陈牧的气息忽然一泄。 那座小山轰然倒塌。 第180章 向死而生 小山一塌,众人皆惊。 在经历了无数道陨石的轰炸之后,里面这只恶魔居然还有能力动弹? 布鲁斯终于忍不住发问:“陈主教,你也是东方来的人物,知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怪胎?天使已降神罚,这东西居然还能活着?” 陈牧那股气势一缩,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如果是之前,我还不确定,但是现在应该知道了。” “是什么?”布鲁斯问。 “尸妖王。” 布鲁斯刚想继续问,却被一阵惊呼声打断。只见英国主教菲利普一下从航站楼上跳下,来到机场旁边,一手圣灵探查术的光辉闪耀四方。 即使隔了那么远,布鲁斯也能看到他的脸色铁青:“该死,不见了。” “怎么回事?”扶桑国主教第二个到达场心,伸手抵地,一阵阵淡淡的波纹从他的身体中释放开来,一直蔓延到十公里开外。 他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 “有原罪的气息!”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对众人道。 陈牧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小山后面,把手轻轻地放在了小山的岩壁上。这座小山的构造很独特,应该是整座地球上独一无二的。 纯粹由太空阴阳二气养育的外层物质,降落到地球上,那就是瑰宝。 陈牧想,如果自己日后真能成为教宗,那么至少要好好地找到一个国家的航空部门合作,每年释放几颗卫星去创造特殊物质。 不过现在。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插进了这座小山包中一寸。 先把这里面的阴阳气给吸出来,才是当务之急。 “陈主教?陈主教?”布鲁斯就好像个跟班一般紧紧地跟着他,形影不离:“现在怎么办?那尸妖王可能是被罪则会救走了。” 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这两人。 陈牧置若罔闻,依然把一根手指放在小山里,还在慢慢地搅动着,好像小时候吃酸奶吃不完还得用舌头舔干净一样。 十来米高的山包,在他这几下搅动之后,轰然倒塌。 主教们身形往后一飘,避过倒塌的烟尘与落石。 尘埃落定之后,陈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之前,身上没有沾染一丝一毫的灰尘,简直就像当年的圣徒一般纯净。 另一个身影却落在地上,像条死鱼一样一动不动。 布鲁斯就站在陈牧旁边,于是他第一个看到那条“尸体”。 “是魔鬼!”他高声叫道。 所有的主教不顾身姿染尘,纷纷上前,看着那条“尸体”,神情中的惊愕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 所有人都是修行有成的圣灵之体,感知和神魂那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最菜的也相当于东方修炼体系的金丹巅峰,甚至是半步元婴。 可他们刚才在小山裂开之后,却没办法感知到任何有关于面前这个“尸体”的信息,只能干瞪眼。 若不是陈牧及时发现,以十字教的德行,肯定会把这座小山给搬回去,好好地供在圣堂之中,就当做新的神罚圣器。 所有人看陈牧的眼光都有些变化。 有的崇敬,有的佩服,有的……有些阴沉。 人生百态,即使是宗教里的高级神职人员,也无法避免。 他们毕竟不是无欲无求的天使一族,只懂得在上帝的身边飞舞着,有事无事吟唱圣歌。 整个世界一半的枢机主教都汇集于此,他们是整个教廷最高层的人员之一,也是真正掌控了权力的人们。 他们的力量加起来,足以解决五常之外的任何一个国家,哪怕是与他们的高科技武器相抗衡。 可他们现在没有一个人敢于上前去触碰那具“尸体”。 那具全身焦黑的尸体躺在地上,没有任何的气息,就跟刚刚的山石差不多。这些主教们如果闭上眼睛,就没人能够感知到。 所以他们一眼不眨,生怕这具尸体离开视线,就拔翼而飞。 最后,他们把目光投向了陈牧。 陈牧在众多视线之下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走了出去。他举起手,指尖一点金芒亮起,逐渐延伸成一柄细长的光剑,向下一捅。 “钉”的一声。 …… 这个由虚向实的虚影从脸色苍白的吸血鬼躯体上站起来,友好地笑笑:“你好啊。” 少女无知无觉地站着,既不说话,也不动弹。 那是在承受召灵失败的痛苦呢。 几条阴恻恻的虚影从虚空中走出,一把将少女扯了回来,也不管撞坏了多少酒杯桌椅。 季沧海坐在吧台边上,静静地看着这几条虚影的动作。他当然知道在少女被拖走的同时,身后的吸血鬼西斯也被拖到了阴影中不见。 可他并不在乎这些,只是像个蜡像馆中摆设的塑像一般坐着。 等到一切准备工作就绪,终于有个话事人走了出来。 “你好,我是盖伊。”一个面容俊美的少年开门走进这个小吧,在挨着季沧海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他纯正的华夏语,连季沧海这个纯正的华夏人都有些汗颜。 后台,一个身材火爆的妖冶少女走出,摆着细若柳条的腰肢,一双雪白的长腿在开叉旗袍的空隙中若隐若现。在高跟鞋的踢踏声中,这个妖冶得足以让男人骨头都为之酥软的少女开始调配着鸡尾酒,连看都不看两个男人一眼。 “可真是个尤物。”盖伊微笑着,看着少女涂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滑过玲珑剔透的调酒壶,眼神有些迷醉:“不知阁下前来我们这小地方,所为何事?” “我也不是故意来这里。”季沧海也把目光放在少女身上,不过与礼貌的盖伊不同,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放在少女旗袍掩映下轻摇慢摆的腰肢和雪白高耸的峰峦上:“我是跟着那只小蝙蝠过来的。” “你说的是西斯吧。”盖伊的眼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却被他很好的用低头掩饰过去:“是他得罪你了?” “无缘无故地袭击我,依你之见算不算得罪呢?”季沧海接过从少女手上送来的琉璃杯盏,还顺手从少女玉手上滑过。 盖伊手指轻敲桌面,把台面敲出了个小小的凹坑。 为了阵法不被打扰……盖伊压下心中火气。 只能再忍忍了。 第181章 虎啸 西欧平原面积非常大,地势低平,一片片广袤的麦田点连成线,线连成面,像是给地球上增添了一颗绿色的明珠。 这小镇,显然就是一个以农业为主的小镇,可现在却变成了这些罪则会成员的聚集地,还真不清楚究竟有什么东西。 在小镇的东北方向,一条条凹槽从麦田里被勾画出来,线条平直简约,却奇阔无比,一直蔓延了百来平方公里,等到明天早上,就会有新闻出来报道本世纪最大麦田怪圈。 “李先生功参造化,不愧是华夏首席风水师,居然能够创造出这样一个夺天人造化的阵法。”倒提长枪立于马上的男子神思一动,便开阔百里,一下子就察觉到这块土地的不同之处。 “那还得归结于公爵阁下您的功劳。”看起来像个驼背老农的李淳雨站在地上,比之高高在上的黑甲公爵,要矮了不知多少,却没人敢因此而小看他。 他的威望不是光靠布布阵就自动冒头的。 那是靠杀人杀出来的。 黑甲公爵把长枪举起:“李先生,我何时需要动用法力轰击?” “不急,等到时间到了再说,那十字教的阵法可恐怖的紧,光靠这个阵法,只能够拖延一炷香的时间。” “这么短?”黑甲公爵虽然不知道一炷香究竟是多久,但是绝不太长:“以这一块膏腴之地作为献祭,居然就只够拖延一炷香的时间吗?未免太过玄幻了。” “你不要忘记,他们带来了什么。”李淳雨的眼神阴暗,竟是个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瞎子:“除了那几十位枢机主教,其中应该还有两个得到教皇亲自授意的人,把那恶心的东西带来了。” “可李先生您不是才从米国带回子弹吗?”黑甲公爵眼神中透出些须不愉,却没有在话语中表现出来。 “你以为,这东西真能污染圣器?”李淳雨瞥了他一眼。 他明明是个瞎子,可为什么好像能够看到我的眼神?黑甲公爵心下一震,不敢再兴起别的心思,只好按着魔子的命令。 “一切之事,全听李先生指挥,不得违逆!” 那个嘶哑的声音,他绝不敢忘。 …… “就这么说吧,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一样东西的。”已经完全看不出是灵体的季沧海仰头,把少女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一边看着少女调酒时上下翻飞的金发和俏脸,一边说:“我也不是为了来找你们麻烦。” 他的话语乍一听挺有礼貌的,可细想之下却是霸道至极。 不管你们要做什么,我就是来找我的东西,你们别找我的麻烦,我也不会去寻你的晦气。 作为罪则会里年青一代的天才,盖伊的心中有着天才必然会有的骄傲。 “请前辈指点。”盖伊站起身,活动开筋骨,两只与尸妖相像的牙齿瞬间冒出,青面獠牙之像尽显。 季沧海转过头,也不摆出架势,就这么大马金刀地坐着:“请吧。” 一条血红色的丝线从盖伊的左手一抖,就伸向了季沧海的身体。无声无息的红线好像月老的红绳,想要在自己与季沧海之间搭建一道桥梁。 “我可不喜欢男人。”季沧海看着那来势汹汹的红线,屈指一弹。 原本无往不利的红线,在接触到季沧海手指的时候,根本没办法像往常一样深入吸血,哪怕是穿破一层薄薄的表皮,都做不到。 盖伊的手中顿时出现了一柄薄如蝉翼的小刀,欺身上来。 柔道中的舍身技,传武里的进膛,就是这种打法。 不过没有任何凡间武者,能够达到盖伊这种速度。吸血鬼本来就以速度着称,哪怕是号称净化世间的十字圣光,也难以欺近吸血鬼那黑夜般的翅膀。 “你以为你很快吗?”季沧海一闪而逝。 一柄小刀被季沧海捏在手中,而盖伊却紧紧地贴在墙上。 他没有受伤,只是看着季沧海的身体瞬间穿过了自己,然后回手一拉,把自己狠狠地按在墙上。 在按到墙上之前嘛,季沧海猛地一滞,贴着墙停下,把他按在了上面,却不受伤。 羞辱!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他从墙上跳下来,全身变得雪白无比。 “明明是吸血的人,为什么打架的时候不变红,而是变白呢?真搞不懂。”季沧海抬起手,将食指翘起。 “贵族,是不可以被侮辱的。”盖伊的双眼通红,正应了季沧海的话。 他身上的衣衫无风自动,下一刻就消失在小酒馆中。 季沧海依旧坐在那张吧台椅上,还顺手再拿了一杯酒。 “你的身体强度很大,那么血液一定也很鲜美。”一个残忍的声音从上空传来,有些悠远。 看起来他飞的很高啊。季沧海抬头望天,就刚好从那个小蝙蝠西斯撞出的孔中看到了星空。 有一点小星星迅速变大,变红。 “还能变肥的吗,有点意思。”季沧海看着天空上快变成一轮红月的盖伊,啧啧称奇。 一道血光从天而降,连带着无数餐刀餐叉,甚至还有几根铁勺子。在血光的加持下,他们都好好地认清楚了自己的目标,老老实实地向着季沧海而去。 “堂堂贵族,连把趁手的兵器都没有,不知羞。”季沧海刮了刮脸,示意盖伊。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一柄柄餐刀餐叉好像乐团中的打击乐手,在用力地敲着三角铁,发出叮叮当当的好听声音。 就是节奏快了些。 季沧海右手食指翘起,正是归元鼋形。一层无形的龟甲挡在季沧海的头上,就像雨伞一般挡住了所有的餐具和血光,甚至没能给他带来一点点的伤害。 还能让他悠闲地喝酒。 “谢谢。”他把手伸出龟壳外,像金发小姐姐示意。 又是一杯倒满。 当血光最盛的时候,从季沧海的身后柜台下,冒出了一柄长矛。 “特拉古特。”一声低语从长矛后传来。 却是盖伊。 迎接矛尖的,是一个拳头。 归元虎形,兽王咆哮。 季沧海没有选择用拳头硬接这长矛,因为他觉得有些诡异。这银身红纹的长矛,好像有生命一般,远比盖伊这个人本身要恐怖。 所以他选择用别的办法。 空心的拳头猛然一紧,将手中的空气好像海中的枪虾一般,猛然合紧,最高能达到太阳表面的温度。 他的拳头可比枪虾的硬多了。 一声爆响。 盖伊整个人凄惨地被炸断了一根手臂,飞出酒馆,一直落到田里的壕沟中,再也不能动弹。 季沧海的拳头,却还是抵在了这根长矛之上。 阵法也在这一刻启动。 “来了。”李淳雨低声道。 第182章 枯木 在那些事先就已经设定好的轨道中,黑色的光芒从各个点位亮起。 黑色的光芒,这个形容可能不是很恰当,但绝对够形象。黑甲公爵以及其他等候在关键点上的罪则会强者纷纷发力,五颜六色的能量柱射入节点之中。 不知道是谁说过一句话,当所有的颜色混合之后,就会变成黑色。 这句话对不对另说,却是眼前场景的最好写照。这些关键节点的能量柱在一瞬间黑暗起来,开始抽取这片土地的能量。 与季沧海当初在白米山抽取五谷之灵不同,这次李淳雨布置的阵法,完全没有顾忌这里的地力会不会被消耗殆尽。 不计成本地抽取地力,让方圆十公里的麦田都开始摇晃。 仿佛被北大西洋上卷席而过的飓风吹过,这些已经成熟,还没来得及收割的麦子,开始了肉眼可见的变化。麦芒开始慢慢地落下,叶子变得枯黄,麦穗逐渐干瘪。 一阵真正的风过后,这片麦田的生命,彻底消逝。 包括那几只安家在地里的老鼠,以及夜晚偷偷走来走去偷吃麦穗的鸟儿。 一切随风。 黑暗的能量在轨道中流转,开始急剧地奔涌,却没有一丝一毫能够脱轨。要是渣男们的女朋友有这种能力,可一定会好好利用。 流转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奔涌,在几个关键点的交汇之后,已经达到了恐怖的速度。所谓千里一瞬,万里追风,正是这种能量柱的写照。 当速度达到一定的层次,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一个深邃的大门在半空中打开。 同时打开的还有“钉”一声之后的机场大地。 两个截然不同的阵法开始相互交融,就像孩子走进了妈妈的怀抱,一扑而入,不分彼此。陈牧刺下的那一件没有给封易带去任何伤害,只是钉在了被圣光天使阵法加持过的机场大地上,只能含恨收剑。 一个身材高大的白人一步而出,手上一柄已经生锈的长剑无声垂下。 百里之外的黑甲公爵,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眼中忽然多出一抹光辉。 没有任何一个罪则会会员愿意被这抹光辉缠上。 “天得一以宁。”站在黑甲公爵身后的李淳雨轻轻走出,手上一阵无形无相的真气涌动,轻轻度入公爵的后腰里。 他长的不高,手却比想象中的要长,一下子就抵在了骑马的公爵身上,轻轻一抽。 公爵浑身颤抖一下,就像某种运动过后的一下舒爽。 那抹令罪则会会员避之不及的光辉,此时就已经老老实实地落在了李淳雨的手里,像是传说中漂浮的太岁娃娃。 “其他人就惨咯。”李淳雨把手一扬,光辉就化作无形。 这股力量对于黑暗地域里出现的罪责会员作用诡异,可对于他这个修习玄门功法的老人来说,并没有多少作用。 一个浑身冒火的蝙蝠从天而降,带着焦糊的臭味。 “吸血鬼的动作,果然都很快啊。”黑甲公爵放弃挣扎,直接从马背上滚下来,把目光对着星星。 但实际上在光辉之后,他什么也看不见。 应该是暂时的,他心想。 如果是平时,这个爱面子的老蝙蝠一定会为了他的绅士风度,而对黑甲公爵大加嘲讽一番,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姑息。 可他确实是到了油尽灯枯的边沿,直到李淳雨的手落到他的身上。 “呼。”他长出一口气,化成人形,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哪里能看出什么绅士风度? 一块枯木一般的东西从空中落下,掉在干枯的大地上,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哎呦,怎么好像都坏成这样了,还能不能用是两说的事。”李淳雨走向那块“枯木”,看着已经焦黑的封易:“这干燥程度,都快赶得上曲奇饼了。” 他伸出手,在空中施符,化作雨水,滴在他的身上。 “死了的可不能用。”他喃喃道。 水滴落在干枯的封易身上,一下子就被吸了进去,逐渐从干瘪变得湿润饱满。 这才像个人。 …… “你把盖伊锤了一顿,满意了吗?”少女看这缓缓收手的季沧海,终于第一次正视他。 从少女碧绿色的眼中,季沧海看到了旋转不停的月痕道则。 是个狼人。 “能够不跟那些粗人,而是跟一个美丽的小姐姐谈事情,我很高兴。”季沧海再次将手中的美酒一仰而尽。 “你就不怕这酒里有毒?”少女转过头来,惊人的曲线在季沧海面前展露无疑。 不愧是个狼人。季沧海如是想。 “你们这一族若是也用这种下作的手段,那我自己认栽。”季沧海很认真地说:“刚刚那小子太臭屁了,看着就不爽,我们来商量一下,帮我找一样东西。” “找什么?”少女附身趴在吧台上:“如果价格合适,我不是不能帮你找。” “这个行不行?”季沧海从口袋里拿出一截断了的十字架:“之前从一个神父手上拿过来的。” 少女的眼中透出一股不愉之色:“你觉得,我们会要这些东西?” “我得想想,现在我身上带了什么。”季沧海把手往包里探去,毕竟他的三魂七魄离开了不少,记忆有些紊乱:“看看,你们到底想要些什么?” “你是东方人嘛,我们自然是要拿点有东方特色的东西。”少女很俏皮地笑了笑,将之前季沧海对她高冷妖冶的印象打碎不少:“有什么东方的修炼功法或是法器、宝物之类的都行。” “只要他们的价值比得上我们花费的精力。” 季沧海从背包里淘来掏去,实在是掏不出个什么来,不免有些泄气:“我这次来得匆匆忙忙,什么都来不及带。” “功法也行啊!”少女有些无辜地睁着大眼睛。 “这个,抱歉。”季沧海摊了摊手:“能用别的东西来抵债吗?” “你这个人也行,加入我们,我们自然会帮你调动一部分资源寻找你想要的东西。”少女的的金发碧眼实在是太过精致,有着勾人心魄的魅力,即使是心如平湖的季沧海,多看几眼之后也不想移开眼睛。 虽然他本身的计划就是掩盖自己的本心。 “要不,我给你们现场制作一张符?”季沧海忽然想到了这点。 自己,可是一位符师呢。 “可以,不过要看看成色。”金发少女伸出手:“我叫黛丝。” “我叫季沧海。”少年伸出手,与黛丝握在一起。 真有力啊。 第183章 解释 退后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提着钓竿的小老儿始终躲不过果果含怒一拳,被轰了个正着,连那根可以在裂谷中钓鱼的竿子,都被四大凶兽的暴戾一击,给弯折成一个恐怖的角度。 原本云遮雾绕的天空,已经不剩下任何的云雾,只有一片清明。 那完全是果果含怒一拳的后果。 “咳咳,”小老头重新抬起头,把弯折的钓竿背到身后:“你我师徒一场,就真的要苦苦相逼?” “是谁逼谁?”果果的眉梢上都有火:“你明明知道,我就在他身边,你还硬是要他来试?” “第一,尸妖一族的命运是不会被算计的。”小老儿抬起一根手指:“即使是高踞在三界外的命运之轮,也没办法转动尸妖的命运。” “第二,我们这一族,必须有一个人真正崛起,不然根本不需要命运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就连随便一个下凡天仙或是乱流生物都能把我们一族毁灭于此界。” “第三,我们这三个人,已经是最后的纯血尸妖了。”小老儿有些痛苦地表情还是让果果心中有些苦涩:“你当年错过了涅盘之机,我被乱流生物打成重伤,苟延残喘。” “现在能拯救我们一族的,唯有他一个人。” “他是不可复制的奇迹,也是我亲自动手之后的结果。” 果果的怒气稍稍平复一些,开始理解他的话。 按照小老儿的意思……果果身上的红衣在天空海上猎猎作响,将她的霸道之美展现无遗:“你的意思是,他是你的孩子?” “不是。”小老儿摇了摇头:“他是大家的孩子。” “什么?”果果眉头一皱。 “他是我从出生界带来的种子,也是我界最后一颗种子。”小老儿的神情肃穆,再不嬉皮笑脸:“你是当年救不过来之后才被父亲交由我救治,最后转化为尸妖之体的,所以你对原始尸妖的出生并不清楚。” “我们所有的初代尸妖,都是从世界树上长出来的。” 果果从来没听过这个小老头讲述他的世界,今天是第一次。 “能有世界树的世界,就是十二真界级别,你居然从那种地方来?” “有用吗?还不是说没就没?”小老儿神色悲戚:“当年若不是我侥幸被埋起来,重新接触时间,我也得死得彻底。” “那你让封易他觉醒,究竟有什么用?”果果想不明白:“你的世界已经毁灭了啊?” “没有毁灭,只是枯萎。”小老儿摇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我当年离开本界的时候,世界树并没有被人折断,她还活着。” “再说,没人能折断一棵生长在十二真界的世界树,哪怕是终点的人也不行。” 果果沉默了。 她就是从终点回来的人。 “你能保证封易没事吗?”果果最后发问,其余的事情她并不关心。什么界灭,什么千古谜团,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单纯地喜欢着一个男孩的女孩,别的都在其次。 重活一世,前世所背负的东西就已经烟消云散,谁还要去在意这些? “不能。”小老儿摊开手:“没人能够推算出一个尸妖的命途,因为本来就是三界之外的生物,不能由界内之人推算。” “我原来不想那么快直面我的姐姐,你要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毕竟若不是我去救封易,我姐姐下一个目标,一定是你。”果果面无表情。 “算我欠你的。”小老儿脸上带笑:“他应该也快完成蜕变了,终于不再是个人。” 果果冷哼一声。 “你可能不想做人,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到底是想做人还是想当尸妖?”她留下这句话,衣袖轻舞,便架起一道鲜红的遁光,走得无比迅速。 小老儿咧开嘴无声笑笑。 “你不也在害怕?”他自言自语:“如果不是,你第一时间就应该去面对你那姐姐,而不是来找我的麻烦。” …… 封易的身体逐渐恢复了水分饱满,却没有一丝生命气息,跟座蜡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快没时间了,先生!”黑甲公爵和月蝙蝠都已经恢复了行动力:“您不是说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吗?” 李淳雨瞥了黑甲公爵一眼,抱起封易:“准备好了没?” “准备好了。”黑蝙蝠身上的衣衫不知什么时候又恢复了整洁,再次展现那副贵族的风度:“先生请。” 真不知道李淳雨以前做过什么,竟然能令这两个在罪则会里面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如此礼待。 “走吧。”李淳雨抬起手,在封易的头颅上空轻轻一拂,就把他所有气息锁死。 地底下,忽然多出了一辆流线型的跑车。推开浮土,四人一下就落到了开了敞篷的跑车上,安全带一下弹出,把这几人紧紧地锁在座位上。 舱盖缓缓合上,黑色的车漆在暗淡的星光下熠熠生辉,美丽非凡。 数十颗光点从远空疾驰而来,最前面一柄锈蚀的铁剑已经离他们不过二十丈。 李淳雨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井”上那些闪闪的星星,轻蔑一笑。 “走吧!”他摆了摆手。 在这个被浮土掩盖的坑洞前方,忽然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打开了一个洞口,一直通往幽深的地下。 “圣裁!”虽然已经有些脱力,保罗扬起手中重剑,往下重重一劈。 一道如月华般纯净的剑气从重剑中爆发,将整片麦田完整地切割成两半,沟壑之深,甚至已经穿透了七八十米的岩石层。 至于跑车,剑气逼近之前,已经从那八条类似矢量喷管的东西中,喷出颜色各异的美丽尾焰,往前方幽深不可知的隧道中飞遁,终究不被剑气砍中。 陈牧站在保罗身后,他是第二个到达现场的人。 那喷管,分明就是魔改加科改双重结合的东西,再加上罪则会其他人在前面开路,想要再追上那辆跑车,已经成为了幻想。 保罗一击不中,并未暴怒,而是站到陈牧的身边。 “看来,不知道为什么,风声早就走漏出去了。”保罗感叹道。 “这本来也不是一个保密的行动,我们这么多人都来了,还能瞒得过谁?”陈牧也是这样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是有一点不明白,他们怎么能这么快推算出我们的具体位置,还布置出这等恶阵。” 保罗深深地看了陈牧一眼,心照不宣。 陈牧当时作为终结封易的那个人,没有立刻杀死他,回到教廷之后会受到怎样的弹劾,还真不好说。 一道火红流光落下,正落在那团闪耀星星的中间。 “你们,有谁知道他去哪了?” 第184章 相见 面对着从天而降的火红流星,这些枢机主教们展现了符合自己身份的反应速度。 几乎是在一瞬间,这些找不到猎物的猎人,就组成了一个阵势,即使他们从来没有排练过一次。 果果站在半空中,像是雁群里孤高的雄鹰,冷眼而视。 在这个世界,她忌惮的人已经很少了。 各种不同的语言吟唱起来,就像一个多民族的唱诗班,大合唱之中唱出了和谐的韵律。 “主斩断了巴别塔……”这是一首从来不再大众领域流传的圣诗,也不知道是谁编写的,拥有着一种凝练所有人力量的效果。 这天空中一点点闪耀的星辉,就像忽然间联动起来的星球轨道炮,一下子将所有枢机主教的力量都链接起来,以暗中的三四个人为阵眼,忽而膨胀,忽而收缩。 果果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你们知道那帮人把他送到哪里去了吗?” 没人搭理她,只是暗暗提升了能量的强度。 “圣剑裁决!”保罗第一个发起进攻,手中的圣剑就好像从天国取下的权杖,燃烧着浓烈的圣辉,在世间就是无敌的存在。 果果抬起手,一点火星弹出。 这数十位十字教的高层,所聚集的力量能召唤的圣光,已经到达了某一个境界的零界点,按理来说这个世间已经无人能够抵抗。 可那粒细小的火星却像是超越了某种层次,一下子划过这个空域,落在圣剑的剑锋上。 猛烈的火光一下子将方圆十里所有的干枯小麦点燃,即使是在易北河畔,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传承了两千年的圣剑上,一片片锈蚀的痕迹开始融化,露出坑坑洼洼的剑体,看起来又老又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把剑能用“又丑又老”来称呼,但这确实就是它的真实写照。 在这超越了凡间的火焰面前,又老又丑的圣剑依旧展现出了法器无可比拟的能力。它微微颤抖,从枢机主教们的大阵中抽取着能量,开始蓄力。 火焰灼烧的越久,圣剑上的光辉就越炽盛,甚至将那些火焰的红芒都掩盖过去。坑坑洼洼的剑身上,开始有圣耀流转,填补了不光滑的剑身。 当所有的坑洼都被填补之后,这柄圣剑,就已经真真正正地恢复了当初在圣子手上的光辉。 代价就是,这些枢机主教的脸都白得像纸一样。 果果站在半空中,眼神有些恍惚。 圣剑带着风声斩下,也没能吵醒她。 所以剑锋毫不意外地落在了她的身上,一下子爆发出比刚刚浓烈十余倍的神芒。 红色的火焰是果果的,金色的流光是圣剑的。 陈牧眼瞳一缩,把瞳孔缩到最小,忍住那股令自己不齿的懦弱,硬是定定地看着那些绚烂的光华。 圣剑并没有落在果果的身上,只能在她身前三尺的地方停住,再不能前进一步。 之间她伸出手掌,凌空抵住圣剑,圣剑就真的没办法向前。 他知道自己应该出手了。 一根长长的钉子从他的手心飞出,颇似封神榜里面的钻心钉,长有七寸五分,放出华光,火焰夺目,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飞向果果。 依旧是在她的身前三寸,这件曾经钉穿过圣子身体的长钉,被阻在了领域之外,不得寸进 东方某颗星辰微微一亮,一点银芒忽闪。 果果一扭头,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与那两件圣器的僵持,双手成锤,往半空中一锤。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下,两件在圣堂中供奉了千年的圣器,就在阵阵波纹之中,被逼得不断后退,简直是把圣子的脸都给丢光了。 枢机主教们脸色更白,都快赶得上罪则会里那些常年不见天日的吸血鬼们了。 远方的星辰更亮,开始逐渐变大。 那是一个衣裙雪白的女子。 果果将领域一收,挥了挥手,那柄倒退的圣剑就一下子落到了她的手上,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耻辱!所有的枢机主教都感到了耻辱。与封易同出一源的力量,让他们误以为这是一个可以捕捉的猎物,可没想到这是一个连自己主上都不愿招惹的狠角色。 本来还想着捉住果果逼问封易下落的保罗主教,更是满口喷血,再也保持不了那种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神情,不断倒退。 所有的枢机主教都在不断倒退,逐渐滑落大地,就好像折翼的鸟儿。 但是阵法本身仍然存在,甚至还在束缚着果果。 果果理都没理这帮眼中的跳梁小丑,只是伸手一拂,就像拍苍蝇一样地拂过。 “撕拉”一下,这闪耀这圣光的翻版轨道炮阵,就成为几片碎裂的纸扎,被从果果身上散发的气势吹走。 陈牧接回钉子,定了定心神,记下了果果的背影。随后,他一扬手,把钉子往前一抛,带着这帮残兵败将离开。 天星终于落下,一下子落到了果果的身前,平视着她。 “你回来了?”姬若离云淡风轻地问。 “我回来了。”果果点了点头。 “姐姐。” …… 抓起那柄锁困自己精神一瞬的长矛,季沧海随意拿起一柄餐刀,把真元灌注进去,开始了雕刻。他从来没有试过在兵器上雕刻阵纹,但并不代表他不会。 用纸张画符,和用铁块画符,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只不过是与天地元气融合的效率高低不一罢了。 阵纹在薄薄的黄州芽纸上,就能与天地元气充分的接触,用铁块则艰难得多。 不过在一件已经成型的法器上雕刻,则不用在乎这种问题。 本身就是灵物的兵器,假如顺从了雕刻者,一般就不会再反抗,而是任由雕刻者摆布。 但这跟长矛显然不愿意屈服于季沧海的“淫威”,而是选择了反抗。它蕴藏在内的精神扰乱效果发动,想要故技重施,再度迷晕季沧海。 季沧海笑了笑。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能耍一次,还能耍第二次? 他干脆地将自己的精神侵入长矛内,化作无数神念剑气,开始锤炼。 他的精神层次已经高到连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地步,只是由于神魂不全,没办法施展太过高妙的法术与符阵。 不过要制服这样一个小小的长矛,那也是小菜一碟。 片刻之后,原本剧烈颤抖的长矛,就顺服地像一只小羔羊。在季沧海的手上一动不动的,任君摆布。 就像被生活强奸的人们。 不多时,一道道沟壑在季沧海手上流出,在这杆单调的长矛上划出了繁复而恐怖的花纹。 是的,就是恐怖。 九个硕大的头颅被压缩到扁平的柱体,还附带了大小不一的翅膀,令看者一阵恶寒。 季沧海擦去头上的汗水,感受着体内几乎消耗一空的真元,轻轻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长矛,感觉很满意。 第一次嘛,虽然不免有小瑕疵,但总体还是挺不错的。 “这东西嘛,功能不多,第一就是硬。”季沧海抬起手上的长矛,用尾部往地上狠狠一杵。 正杵在偷偷摸摸的盖伊脸上。 季沧海再轻描淡写地一挥,像扫地一般把盖伊一扫而出,展露出连黛丝这个狼人都难以比拟的肉体力量。 “然后呢?”黛丝可不满足于一个单纯的硬度。 “第二就是快。”季沧海轻轻一掷,这根长矛就像希腊运动员的标枪一般飞出,飞得远远的。 一只纸鹤跟着飞出,把铁矛重新带回来。 “这样可不够呢,这种速度连我们都比不上,更不用说拿去对付那些防御奇高的神父了。”黛丝摇了摇头,表示不满。 “最后一点,是爆炸。”季沧海说着,一把捉住了黛丝的手。 黛丝挣脱不开,只能任他牵着。 只见季沧海把铁矛一横,往酒馆外一划。 这栋坚固的墙壁轰然倒下。 再一投,这杆铁矛就如火箭般飞出,一瞬间就到达了十里开外。 然后炸出一个直径三十米,深二十米的大坑。 至于黛丝为什么能看见,自然是因为被季沧海牵着,一步跨出十里。 “可是……”黛丝眼波流转:“这杆铁矛呢?” “在这里啊。”季沧海抬起手,把铁矛重新放在吧台上。 黛丝眼中神光一闪,这酒馆的墙壁,分明还完好的存在,也没有什么十里之外的大坑。 只有季沧海丢在吧台上的铁矛,以及牵着她的手。 第185章 乱流激斗 “好久不见,妹妹。”姬若离的眼神复杂,既有重逢的喜悦,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 “可是你为什么要回来呢?”姬若离歪着头,表情有些不解:“我明明都看到你走进了终点的大门,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你知道的,我本身还没有圆满。”果果身上的红衣胜血:“我必须要再重活一世,才能把当时失去的源气补回来。” “你不该回来的。”姬若离摇了摇头:“这个世界已经不是我们原来那个世界了,我早该告诉你的。” “哪里不一样了?”果果眨了眨眼睛。 “哪里都不一样。”姬若离指着天空,脚踩大地:“这一片世界,已经不再适合成道者生存,你回来虽然能够弥补当时失去的本源,却会沾染上不可知的因果。” “姐姐你什么时候开始相信这些了?我们踏上了修行路的人,命数不再固定不变,这不是父亲当时教给我们的第一课吗?”果果的疑惑渐深。 她原本以为姬若离只是代表天地意志行事,可未曾想另有隐情。 “我确实是在代天地意志行事,却不仅仅是代天地意志行事。”姬若离看着阔别多年的果果,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能说。 “我说不了那么多,只盼望你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开始悄悄变化,很多原来没有的东西,和原来藏起来的东西,都会在这个地方出现,然后重回终点。”姬若离的话里充满了梦呓的意味,让果果有些害怕。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姐姐。 当年的姬若离,那可是轩辕部落真正的女战神,连父亲都称赞不已,决定传承帝位的女帝,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笃信天命,投身神秘的巫女样子? 果果的表情没有掩藏,都一一落到了姬若离的眼里。 她眼神微暗,摆了摆手:“你走吧,什么时候攒够了本源之气,我就什么时候开天门送你回去。” “加快速度。”姬若离一个错身,就要与果果擦肩而过。 果果伸手,把姬若离拦在了半路上。 “姐姐,你是不是要去找封易?”果果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不认识谁叫封易,不过我现在确实要去找一个人,他刚刚的气息就出现在这里。”姬若离没有奇怪为什么果果拦住自己,只是略微有些冷淡地回答了果果的问话。 “为什么要找他?”果果问。 “他是劫数之一,却是独立于命运之外的存在,我要把它找出来,看到背后出手的人。”姬若离如是说。 “你要怎么看?” “指南书。”姬若离回答简短,似乎已经料到了些什么。 其实在果果出现在她身前的时候,她就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大概。 毕竟她女战神的名号,真不是因为是首领的女儿就能拿到的。在那种命理易数还没完善的时候,她就已经摸到了命运的脉络,绝不是一般只会修力的庸人。 这是命运对她的宠幸,也是她自身的悲哀。 谁的想法和未来,对她来说都是可以窥见的已知,而想要把未来诉诸于口的时候,却会被那诡异的法则死死遏制。 她能胜人,却不自胜,只能不断寻找命运的秘密,希图走到真正的彼岸。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还在妨碍我的动作,我已经察觉到好几个本该死去的人,又重新活过来的气息。”姬若离的长发无风自动,一直背在身后的大戈也握到了手上。 “你当年赢不了我,现在也赢不了。”姬若离的眉头一挑,露出无比自信的笑容:“乖乖听我的话,回到终点待着,等我找到真正的路时,我会回到你们身边的。” “我一直都不敢相信,你是为了找那什么路,才把父亲打伤的,可现在我信了。”果果一下退开,留出一大片空域。 地下的麦田还在燃烧,却没有任何的消防车能到这里。 一个巨大的结界默契地出现在两人交战的空域中,包裹着一大片被抽干灵力的废土,逐渐从这片空间剥离。 虚空境,小界域战场。 “还不够。”两人同时出声,掐出一模一样的手诀:“大断离天书!” 两人中间形成的小界域战场,在这个手诀的催动下,开始了更加剧烈的剥离,直至独立于地球这个三维空间。 “虚空界,真是好久不见的地方。”果果看着小界域战场外流动的碎片和不可见的乱流,有些感慨。 “这个世界不比终点,有着极端稳固的空间,不过比起其他中千世界,已经算是不差了。”姬若离轻敲铁戈,发出一阵沉重的嗡鸣声,震荡整个小界域战场,甚至把虚空乱流中那些流动的碎片都给排斥到更远的地方。 不知究竟有多大的空间里,果果把那把被圣光暂时补全的重剑抬起:“你占了兵器之力,那么我就先出手了。” “可以,我看看你这么多年进步了多少。”姬若离点了点头,把大戈斜握着,眼神中有期待,也有女帝般的俾睨。 虽然姬若离的样貌只算得上清秀,可在那股宰执天下的气势出现之后,就比那些庸俗脂粉的忸怩作态,要高上无数倍。 相由心生,只有当本心不再蒙尘的时候,一个人的相貌才会真正展露出来。 果果圣剑前指,身上的尸妖火一点点地蔓延到剑身上,将那个位面之子的意志彻底抹除,然后,人剑合一。 即便她是一个真正的尸妖,可在姬若离这种几乎无视防御的恐怖战神面前,所有的花哨都是多余,只有在一击之间让她的伤害达到她的期待值之上,她才会停下。 节制战神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你的战斗意识,又提升了不少,看来在终点也没少争斗,终于彻底凝成了旱魃焚天意吗?”姬若离斜握的铁戈化作横握,正是传统武术中的“中四平”。 想不到五千年前就有这种战法。 “一剑,断生死。”果果的声音在剑身后传来,竟是将全身所有的精气神完全投入这一剑,不留半点退路。 即使面前是她的姐姐,她也没有一丝一毫地犹豫,就像是碰到了杀父仇人一般。 “生死只能我断,你回去吧。” 姬若离铁戈一横,终于划出一个大圆。 戈与剑相撞,小界域战场只撑住了三个刹那。 空间乱流疯狂涌入,却被更加狂暴的战斗波纹打碎,化作池塘中的涟漪,荡到各处的空间中。 不过是立体的涟漪。 片刻之后,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形态各异的异形生物,开始沿着波纹的方向游来。 空间乱流中没有严格的距离划分,时而膨胀,时而收缩,故而距离这种东西很难确定。 不过保守估计,这几只忒快的异形生物,距离两姐妹的战场,足足有几光分的距离。 可见战斗余波之烈。 剑与戈在微观的界面上挑出无数的剑花和戈芒,就像两个秀气女子在比赛这绣花,却凶险过寻常修士的争斗不知多少。 微米级的仙器圣器微操,任你是什么真仙圣贤,也得手忙脚乱。 异形生物像是没有脑子的暴食兽,从几光分外撕裂了无数层空间乱流来到这里,只花了不足十秒。 它们是空间乱流中最恐怖的威胁之一。 在电视机雪花一般的乱流中,这几只异形生物前仆后继,无视掉两姐妹的攻击余波,直扑两人真身所在。 很默契地,两人不再比斗微操,而是在绝对的同一时间抽身后退,绕出了两个连最苛刻的教练都看不出区别的动作。 剑光与戈芒同闪,斩在这些身躯古怪的异形生物身上,从他们的身体中爆出无数更加细小的电视机雪花。 然后消散于空间乱流中,化作大片的粉末随波逐流。 两人同时回身,把精气神汇于一点。 同样的老师,同样的武技,连心灵都是相通的两人,几乎挥出了完全一样的招式。 圣剑终于还是太久没有得到合适的养护,失去圣子光辉照耀的它,只能在时间的伟力之下,化归尘土。 它被铁戈从中间剖成完整的两半,却深深地嵌进了姬若离的小腹中。 “我说过的,我只是代行天地意志,却不是仅仅代行天地意志。”姬若离完全不在乎小腹处激射的鲜血,只是有些安慰地看着果果惶恐的眼睛:“就当是我给父亲赔不是了。” 她的身体维持不住那种能量强度,只能跌出空间乱流层,带着不少雪花般的碎片。 倾泻在广阔的西欧平原上。 第186章 雪花落 一个人在无意识的时候,会主动的靠拢到自己所熟识的人身边。 从小界域战场泄露出去的雪花碎片,在这春末夏初的时候,倾泻在了西欧平原中这个不起眼的小镇上。 季沧海的耳朵中传来一阵鸣响,汗毛根根倒竖。 他能感觉到,那股危险的气息,是冲着自己来的。 黛丝的感知没有季沧海敏锐,一时间不知发生了什么,竟让眼前这个能够轻而易举入侵自己精神世界的少年如临大敌。 “记住,是一只狗。”季沧海眼神最后一动,推算出了自己的路径。 “什么狗?”黛丝看到了季沧海身边,出现一缕缕弥漫不停的元气,绕体转悠,化作一双无形的翅膀。 下一刻,一道烙印就侵入了她的精神之中,让她为之一震。 “鹤羽经天。”季沧海双手往后一挥,下一刻就已经离开了小镇的范围。 通过爆燃自己手太阴肺经的所有真元,季沧海在一瞬间获得了恐怖的速度,甚至已经超越了大部分的金丹强者。 曾经沧海难为水,哪怕季沧海只是登临过金丹短短一瞬,也不是这些未曾触摸道则的人可以比拟的。只要他想,他的真元凝聚度,就能够超越所有的蜕凡境。 除了对身体负担有些大。 说时迟,那时快,从万米高空倾泻而下的雪花并没有依照万有引力的作用,而是向他的方向飘落。 其实说是飘,不如说是席卷的冰风暴。强烈的下沉气流极为强劲,比之地球上所有的天然风速,都要高上无数倍,可能只有木星上的大红斑能与之比拟。 七窍流血的季沧海手上再度爆燃一条经脉,宁可拼着把未成形的水火相济道体给重新打回原形,也不能被那些细碎的雪花刮中。 他能感觉到,即使自己借助移魂散魄大法分解身体,也躲不开这些雪花的侵袭。 他不知道这些雪花究竟是什么。 他只知道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地球的天空。 片片雪花飘落,在这个空间结构相当稳定的世界里,剐出了一道道恐怖的裂痕。裂痕没有颜色,却因为吞噬光芒而变得黑暗起来。 就像当初在夜读鬼城上方看见的那抹黑光。 雪花划过季沧海的脸,就像黄河春天时破冰的流棱,划过河流中柔软的水草。他坚逾金铁的身躯,在这些原本人畜无害的温柔雪花面前,成为了彻底的棉花。 一触即溃。 “移魂散魄。”季沧海的神情严肃,谁会想到忽然之间酒糟鱼这样的无妄之灾呢? 他的身体如同烟雾一般散开,化作不可见的层层粒子。 可下一刻他就重新聚集了自己的身体。鲜血仿佛不要钱的茶水一般从嘴里喷出,都快比得上黄石公园里的间歇泉了。 他的五脏六腑再次经历了苦痛与煎熬。这雪花一般的空间碎片,已经不能用基本物质来解释了,他们就是空,就是无孔不入的刮骨钢刀,将季沧海所有的细胞都给洗练了一遍。 简直就是苦痛的极致啊。季沧海感受着身体中越来越强的斥力,终于支持不住。 就要崩碎了!季沧海将体内的真元竭力送到丹田处,已经超过了自己的处理限度。 直到一团软玉温香倒进他的怀中。 …… “李先生好!”两个身材魁梧的北欧大汉站在门口,手持长棍。 李淳雨点了点头,把那足足有八条矢量喷管的魔改跑车开进庄园。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北欧这一片辽阔的森林之中,建起了一座巨大的温泉庄园。葱葱郁郁的树木在庄园里茁壮生长,与园外春末还未完全融化的冰雪衬起来,有种格外奢华的美感。 中央庄园是纯白色的城堡,是巴洛克式与现代温室建筑的融合体,并不厚实的墙壁却有着强大的御寒功能,那勾勒得美轮美奂的花纹更是为空旷的庄园增添了艺术家的气息。 庄园环形的主楼正前方,一个同样是纯白无瑕的大理石天使雕塑下,温泉喷涌。 炫酷的流线型跑车,停在巨大的温泉旁,正好迎上间歇泉的喷发。 高高的水柱直达三十多米的天空,变成了细小的冰晶落下,就像下雪一样,落到地上却又重新化作了水珠。 散入珠帘湿罗幕,不用狐裘亦暖和。 这显然是个结界。 从车上下来,两个侍者模样的人物从主楼内走出来,对着李淳雨问好之后,就要将车内的季沧海带走。 “慢着。”黑甲公爵从车里走出,挡在侍者身前:“齐林大人还没有到来,你们先缓缓。” 李淳雨没有理这些,他直接大踏步地走进主楼,从那弯弯绕绕的楼梯走上三楼,走到了靠窗向阳的书房中。 东方的红日已经露出了半个头。 “李先生,你来了。”缩在房间角落里烤火的矮小男人也没站起来,蹲在壁炉的前方,笑着说。 他的身上,只有靠近壁炉的那一截是干净的,其他地方,红色的血渍与白色的冰霜相连,画风诡异。 “海伦斯,那个东西带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处置?”李淳雨知道这老家伙的难处,也不逼着他站起来:“当做祭品?还是交由创世组那帮人去处理?” 海伦斯嘴角带笑,除去身上那种诡异景象之后,就是一个慈祥的老爷爷,与李淳雨那副短胡瘦脸的猥琐模样不同,既没有高大的身躯震慑,也没有凶神恶煞的外表。 这让他成为了罪则会里面最受欢迎的人。 “当然是交给创世组啊。”这位慈祥的老人毫不犹豫:“这个时代,无论是过去的魔鬼,还是不曾现世的神灵,都不知道躲到个什么地方了,如果不交给创世组,而是交给那些不知道是否存在的,那真是暴殄天物。” “我同意。”李淳雨的回答很简单,他本就来自东方,从来不信所谓唯一真神:“话说罪则会这近百年来,就没有从魔主那里得到任何回复吧。” “嗯。”海伦斯点头:“如果这个少年成长下去,指不定会成为新的魔主。” “毕竟两千年前的魔主,也是在那边圣子的光辉之下窜逃,最后躲进火湖的狼狈样子。”海伦斯说着算是大逆不道的话,丝毫不担心被会员们弹劾。 “等齐林来了,我们就决定吧,现在醒来的罪刑人,就只有我们三人。”海伦斯把身子贴近了火焰些,眼中的倒影闪烁着光芒。 李淳雨点了点头,开始闭目养神。 紫微斗数对于神魂的消耗,真不是一般修行者能够担负的起的。 天亮了,封易身上的火焰不再燃烧。 他躺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中。 等待着所有道则完成重组的那一刻。 第187章 大石之上 雪花划开西欧平原的土地,随即又闭合回归。土壤这种东西,被疯狂地撕裂之后,不用多久就重新聚合。 不过上新闻是免不了了。 就像前苏联的那项挖穿地心计划一样,划开岩石,季沧海和怀里那团软玉温香落下深渊,已经远离了地表,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 若不是这温软的女子身躯落到季沧海的怀里,一层蒙蒙青光护住他,他那小身板绝对撑不过那一连串的下坠。 直到一块巨大的岩石挡住两人的去路,顺带着把剩下的空间碎片往一旁挪开。 两人才终于停住。 …… 季沧海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没死。 “我不是,应该死了才对吗?”季沧海后脑着地,现在还有些不大清醒,他推开身上那团软肉,坐了起来。 “额……”他揉了揉眼睛,看了看被自己推开的,那个女子。 那张清秀的脸庞,一下子映入他的眼帘。 “姬若离?”季沧海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这张清秀脸庞的主人原本是自己的朋友,可后来甚至成为了某个午夜醒来时最害怕见到的人。 如果不是现在见到她,季沧海也许还会一直压抑下自己的恐惧。 这是埋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心魔,也是他终有一天要去面对的人。 自从月兔告知他姬若离可能的身份之后,他对这个女子的感情,就从普通朋友变成了忌惮。没有哪个凡间的修士敢于小看仙界下凡的人,哪怕只是朋友,季沧海也都只能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 修行者讲究断因果,而与这些仙界下凡的人扯上太多的关系,绝对是自己升仙的大因果。 可现在,季沧海手中的真元凝聚,眼中的电芒也在凝聚。在这不知名的地方,季沧海明显感觉到了道则的变化,这绝对不是凡间的地域,而是别的什么地方。 如果在这里……季沧海的手上的业火逐渐成型。 那是凝聚了他所有法术的一招,对付现在看起来连仙气都摇摇欲坠的姬若离,成功率绝对不低。 尤其是季沧海还摸了摸雷劫天石和碧海银沙两个仙阶的神奇石头。 冥冥之中的感知告诉他,如果自己出手,那么这个心腹大患,应该就会在今天彻底除去。 可他散去了手上的业火光剑,站了起来。如果这里不是人间界,那么应该在周边先转转,熟悉一下环境。 跨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季沧海想起之前在幽冥地府吃的亏,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人间界有金丹强者禁止出手条例,这里可没有。 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伸出,抓住了季沧海的脚踝。季沧海回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姬若离,她没有醒,也没有爆发恐怖的护体真气,只是单纯地抓住自己的小腿。 她似乎,是单纯地想要找一个,靠得住的东西抓着,就好像小孩子睡觉之前总要抓住被子的一角,才能睡得香甜。 季沧海就轻轻地坐了下来,用神识环游十里内的环境一周发现无甚危险之后,靠在了身后这棵巨大的椰子树上,看着这个从未来过的新世界……以及躺在软软草地上的她。 月兔说过的话又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你如果傍上了她,那么你以后的修真之途,绝对是宽敞平坦的通天大道。” 傍上倒是没什么想法,就是看着她单单纯纯、干干净净的脸,有种异样的吸引力,如果不是跟她为敌,也许我还真的会喜欢上她。 就像当年脾气急躁的老爹爱上同样恬静的母亲一般。 时间很快,如果是在人间界,应该已经过了十二个小时。可这里的天考似乎永远就是那种昏黄色,好像永恒的黄昏,只是少了火烧云灿烂的光华。 姬若离终于醒来,松开了一直紧抓的手。 “很久很久以前,你在我昏迷的时候,也是这样坐在床边看着我,现在居然反过来了。”季沧海看着睫毛微眨的姬若离:“都睡了那么久了,再睡就成小猪了。” 姬若离坐了起来,乌黑的秀发滑过她的俏脸,柔顺的披在肩膀上。 “装睡,自然是不想被人叫醒,但是被人叫醒之后,就不能再装睡了。”姬若离正视着季沧海的眼睛:“可你为什么要叫醒我?” 若不是知道姬若离是自己的敌人,季沧海可还真把这句话当成了小女儿态的娇憨。 “迟早要面对的啊。”季沧海手上的业火燃起,碧海银沙悄无声息地覆盖上全身,藏在他的表皮下方,成了隐秘的甲胄:“而且每一次见你,你都比上次要强得多,如果再拖下去,我可能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了。” 是的,即使姬若离远比季沧海的境界要高,但季沧海依旧能够看出她体内真元的水平。 虚空境上下的水平。 对于眼前这位下凡的仙人,修行界所谓的瓶颈壁障,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只要时间足够,眼前这位姬若离,甚至能够直接回到地仙的水平,甚至还不需要渡劫。 就因为是奉行天地意志,所以天地对于姬若离,也是大开方便之门。 季沧海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只需要出一招就够了,毕竟现在的自己,并不完整,即使被彻底打成基本粒子,也不会从世间除名。 而他需要这一战,来打破心中的执念。 姬若离的表情有些复杂,一个仙人,在季沧海的想象中应该是五蕴皆空,不染尘埃的样子,可眼前的姬若离,没有这种空寂的恐怖,反而像是个普通人一样。 染了红尘,就再回不去澄净心灵。季沧海不知道这个道理,却知道太上忘情的都是狠人。 至于没有忘情的,就绝对有弱点。他眼睛微眯,开始做最后的尝试。 “在这里,我不杀你。”姬若离的表情恢复了平静:“前后两次我毫无防备,你都没有加害于我,就当我还你人情。” “你不是秉持天地意志行事的天行者吗?居然会放过我?”季沧海全身凝起的气势依旧铁板一块,但他已经开始相信姬若离的话:“这不是背叛了你的责任?” “我的责任不是单纯地行天道。”姬若离摇了摇头,转过了身子。 她的身子比上次见时更加窈窕,在微风的吹拂下,裙子紧紧地贴在她纤细的腰身上,谪仙气尽显。 “我的责任是寻找真相。”她握紧拳头,仰望天空,却有种让人心折的哀伤。 第188章 地心游记 寻找真相是寻找什么季沧海不知道,但他知道,能让一个仙人都找不到的东西,绝对不是简单东西。 就像他寻找父亲一样。 “所以,超脱之后的你选择重新回到人间界,还依靠秉持天地意志的做法恢复法力,到底是为了找什么真相?”季沧海靠在这跟椰子树长的差不多的大树干上,蛮舒服地问。 “谁告诉你,成仙就是超脱?”姬若离回头看着季沧海,刚刚的哀伤好像从来没出现过。 季沧海却好像看到了她眼角的一滴泪光。 “不知道啊,以前听到的传说不都是‘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吗?”季沧海想了想就知道不大可能,自己老爹还在水深火热地待着呢。 一想起老爹,就想赶紧修炼,可要修炼到最后,飞升之时,不还是要面对眼前这位恐怖到极点的仙子? “仙人,从来不是超脱的。”姬若离给季沧海解释:“仙人也有天人五衰,只是去了生老病死。” “天人五衰跟死亡,不是一个意思?”季沧海虽然学习了不少基础知识,但对这种仙人才有的烦恼,他确实不了解。 “等你到了自然就懂了。”姬若离说话之间,身上那股仙气毫不掩饰地四处爆燃,点燃了此地的天地元气,反哺自身消耗的元气。 她的修为极高,自然需要的元气量也极大,在这片小世界里,抽走元气的速度甚至比季沧海全力输出更加快,好像根本不用担心经脉被元气的冲撞撕裂。 “那,这里是哪?”季沧海随手一掌往地上一拍,站起来,却发现手掌隐隐作痛。 这里的土壤,季沧海往下一看,自己居然连长在椰子树旁的小草都没伤到。 要知道,他已经是一个可以徒手撕裂金铁的强者。 “这里是空间驿船。”姬若离从地上拿起一根草茎,放在嘴里咀嚼起来:“这东西可以挡住外边的空间乱流,让人自如地在诸界之间穿梭来去。” “所以之前裹挟我的那些雪花,就是空间乱流碎片?”季沧海回想起之前,自己的道体比白纸还不如地被撕碎,还心有余悸。 那是虚空境以上强者独有的手段,若不是有特殊道纹或者特殊道体,遇上空间乱流,就是凉凉的下场。 “可我们不是从西欧平原落下来的吗?怎么会落到这些空间乱流里面?” 姬若离看着季沧海,才想起这里不是仙界那种全知全能的地方,说道:“空间乱流碎片有着划破空间的能力,兴许是在滑行的过程中碰到了空间薄弱点,从地球空间里漏了出去。” “漏了出去?”季沧海愣了愣:“如果我们现在把这艘空间驿船开到外面,回到哪里?” 姬若离想了想:“估计会卡在地幔或者飞出地球吧,我也不确定。” 一道光在空间驿船前方亮起,驿船轻轻一颤,就慢慢停了下来。 大约十二小时的旅程之后,这艘船吸收的空间裂缝碎片终于耗尽,一下子离开了空间乱流界,回到正常界面。 驿船界面打开,让整艘船暴露于光芒之下。 正在搬运东西的黑色蜥蜴们纷纷抬头,看着这艘大山一般的驿船,口张得大大的,留下了愚蠢的涎水。 敏锐的灵觉告诉他们,这大山一般的石头上,有好吃的东西。 季沧海看着身边本来二三十米高的椰树,一下子缩成了自己脚踝高矮。 “这是怎么回事?”他看着不足百米高的穹顶,透亮的琉璃壁障之后是滚烫的熔岩,以及身周热辣的空气,一脸黑人问号。 “我们回到人间界了,不过这里是不为人知的暗界。”姬若离手诀一动,季沧海脚下这块数十米高的大石头就继续缩小,最终小到了能被丢进口袋的程度。 这就是一颗小型的星球。 季沧海却不好运了。这里的法则虽然仍旧属于人间界的范畴,却已经不是纯粹的人界法则,故而天地元气的属性也有些许不同。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种小小的元气属性的差异,就让季沧海有些受不了,一下子就坠下去。 他不是真正的金丹强者,只是依赖自己对地表天地元气的熟悉,才能拥有浮空飞行的能力,这一下来到地底,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风声在耳边滑过,季沧海在几秒钟内,穿过了百米高空,一下子坠入一个蜥蜴的血盘大口之中。 鲜红的光芒从这些只会傻傻地搬动矿石的蜥蜴嘴中射出,连带着大片粘稠而深绿的鲜血,把整个矿洞里的空气变得臭气熏熏的。 季沧海挥了挥手,从地上爬起来。 被他砸到的蜥蜴显然不是真傻,在他堪堪落地地一霎,驱使所有的蜥蜴向自己喷出浓浓的酸液,几乎就要把自己淹没。 虽然这些东西对于修行者而言算不上什么伤害,但是…… “真恶心啊。”姬若离缓缓落地,一阵清风随之而来,驱散了所有恶臭的气息。 “这地底有多深?”季沧海自动自觉地走到她身边:“怎么连天地元气的属性都已经完全不同了?” “我也不知道。”姬若离抬头看了一眼:“总之很深很深。” 连姬若离也不知道的深度,那可是相当恐怖的深度了。季沧海心中咂舌,这么深的地底下,居然还真有传说中的地心生物。 这里的地心生物,忍受着恐怖的高温和高压,换做一个普通的地上人,现在已经成为了高压锅里的番薯。 可这些蜥蜴人还能好好的干活,甚至还没有多少力竭身死的,体质可见一斑。 “可不要太小看地下世界,这里才是真正的地球内部,也是地球最强大的先天种族聚居地,哪怕是海洋里的那些隐世种族,也比不过地心生物。” “确实,这里的普通蜥蜴,就已经有这种程度,要是其中的修行者出现了。” 姬若离带头前行。 “喂喂喂,大姐你去哪?”季沧海赶紧跟上:“不是来这看看就算了吗?催动那个你新找到的空间驿船,一下子就能回去了啊?” 姬若离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受伤了,现在没办法打开空间裂缝,就算打开了,也没办法定坐标。” “那你打算怎么办?”季沧海问。 “我在哪里都一样,迟早会有人来找我的。”姬若离说。 季沧海默然。 那我这小身板在您老人家身边,不是妥妥的完蛋? 第189章 青莲与黑伞 姬若离大踏步地向前走去,季沧海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看这环境,季沧海环视着明亮宽阔的岩洞石壁,应该是个矿场。在地表上,很少有这么明亮而宽敞的矿坑,至多就是有个露天矿,稍稍透露点阳光。 可这矿洞的顶端,是红热的岩浆,被一层不知名的阵法将热量阻隔在外,使得这里成为一个可以供地下生物挖矿的矿洞。 空空荡荡的矿洞有几条长长的廊道,红热的岩浆被人为地引到了廊道两边,作为照明之用。比起有恒星光芒照耀的地面,这地底世界里,只能用自体发光的矿物或是这种岩浆来照明。 “这个矿洞里的矿物究竟是?”季沧海转头,正欲找姬若离问个清楚。 那里连条人毛都没有。 “嗯哼?”季沧海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是惊讶,而是动用天眼,寻找姬若离的踪迹。这条隧道长长的,两头都是完全的笔直道路,甚至季沧海都感觉这是被人一剑给捅出来的。 只要往两头望去,一定能看出些蛛丝马迹。 总不能把自己一个人丢在这里吧。季沧海一掌拍在墙上,双眼中神光闪烁,瑰丽的光芒照耀廊道中。 一个小点落入季沧海的眼中,若不是开了天眼,季沧海根本不可能看得出来。 约莫在两三里开外的岩浆中,一个蓝色的身影在明黄色的岩浆之中,孑然独立,好似火海中开出的蓝莲花。 她眼睛睁着,却没有对焦任何地方,只是茫然地看着周遭的岩浆,淡淡的清光在身边流转,使得那融金销铁的岩浆,不得侵犯她一丝一毫。 能够扛住空间乱流碎片的清光,还能是易与之物?季沧海横竖不信。 姬若离身上的清光闪烁,在岩浆的金红之间,逐渐展开。 人,当然不可能像一朵莲花那样。季沧海看到的莲花,不过是姬若离身上“道”的外化,落在季沧海的感知里,成了一朵莲花。 “我要开了。”姬若离言出法随,身边的青莲一瓣一瓣地张开,将身边的岩浆挤开,流出一片只有清光的地域。 多余的岩浆无处可去,只能往四周的岩壁上挤压,直到挤出一个可以倾泻的洞口。 季沧海所处的隧道,很不幸的,被无处可去的岩浆给挤破了一个小泡泡。 而所有的崩裂,往往就始于那么一个小小的洞口。随着岩浆涌进的那一刻,季沧海的双腿就好像加了最恐怖的弹簧,在腿上绽放出无数条青筋,分明是用尽全力地向前。 岩浆中的隧道在他这一脚下去之后,一下子化作了残破的蛛网,被涌进的岩浆彻底崩裂,开始了疯狂的灌注。 下面那个满是蜥蜴尸体的岩洞,在短短几秒之间,就已经被灌满了岩浆液,迟早成为玄武岩的产出地。 而季沧海本人,则在奋力一跳之后,开始了与岩浆流的竞速。这片地底世界的深度,可是连姬若离都没办法探测出来的深不可测,岩浆的压力自然不能与上次在爪哇时的喷发可比,短短一瞬,岩浆的速度就暴增了数倍,紧紧地坠着季沧海的身形。 随时都有可能把他吞没。 长长的隧道之中,季沧海飞了约莫三十秒,终于通过了近十公里长的隧道。 而此时他的手部经脉还远远没有恢复。 全凭水火相济的道体,季沧海的简易飞行法术,才能带他飞过如此之远的距离,还不被后方的岩浆所影响。 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季沧海看着眼前的雕花大门,背后的那根平凡的仙骨,正在自己超速使用真元的催化下,加速生长。 仙骨素有一寸长一寸强的说法,季沧海的仙骨原先只有三寸,在之前的培养中已经逐渐变长,上面的道纹也在一点点地增长,隐没在仙骨的内部,还没能完全冒出。 其道纹之繁复,是那些所谓天生道骨的天才们所无法与之比拟的,也是季沧海有意无意间刻意去打磨的。 符师,能以草木化飞剑,能以天地作铜炉,最难得的,还是以己身化阵符。 这是类似于科学家实验自己的殉道精神。 仙骨将达六寸,即将踏入异象仙骨的层次。 而季沧海的手指逼出一滴圆润的鲜血。 “姑获有九首,噬血破凡愚。”季沧海听到血滴里发出的声音。 微微刺耳之中又有那么点道意,听久了倒还真有些那么回事。 张舞着九个大头的姑获鸟,带着季沧海先天真血的一点道痕,化作狂乱的爆破师,一下子将那座防止蜥蜴们逃跑的大门轰破。 季沧海堪堪冲过破开的大门,回首一望。 他看到的不是借助清光莲花飞升地表的姬若离。 而是往下沉坠的蓝裙少女。 而在那朵盛开的莲花上空,有一把纵使金红岩浆也无法溶蚀的莫名黑影。季沧海匆匆一瞥,来不及看清,只能看到那黑影中央高,四方低,还有那延伸开来的,骨骼一般的八条架子。 一阵风从季沧海的身边起,快得像极地里的冰风暴。而在风暴背后的,是一张并不大的巴掌。 季沧海下意识地回手,一把握紧了这只携带搬山之力的巴掌。 声浪剧震,一下子震下周边不少岩石,窸窸窣窣地落下就像无数小虫子爬出洞穴,来到这光芒万丈的世界。 “你要打我的脸吗?”季沧海的眼神转回,不知为何变得冰冷。 被他握住手掌的,是一个身材修长的人形生物,不过全身被晶石甲胄覆盖,竟是看不出任何气息泄露,才能摸到季沧海的身边。 不过,胸前那抹高耸,还是出卖了她女子的身份。 “打我的脸,可是要跟全国人民谢罪的,不然万一我的帅脸被打坏了,难道还要去高丽那边修补修补吗?” 被紧握着手掌的女子只有一双眼眸,透过透明的水蓝色晶石露出,但其中的警惕和讽刺意味,明显地很。 她提膝一撞,就冲着季沧海的子孙根招呼过去,气势十足,狠辣无比。 季沧海看也不看,握紧的手掌瞬间松开,再点向女子的手腕与手肘五个穴位。只要是人形的生物,关节之间的构造应该都是大同小异。季沧海的手法诡异而迅速,就像传说中魔道的拂兰十八摸。 火辣辣的灼痛,在时隔多年之后,出现在这位以女子之身担任红盐城的警备长身上,以至于她踢出的膝盖都不知道究竟放在了何处。 季沧海还是站在她的身前,只是那每一块肌肉的跳动,都要比她全身合力的动作要快得多。 她的身子被季沧海肆意地点穴,就像爱侣在抚摸着怀里的情人。 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个耻辱。 即使面对的是不知底细的地上人。 第190章 再临金丹 就像传说中的晕鸡醉,季沧海的双手轻轻点过女子之后,女子的身躯,就像一团软软的泥土,可以任意揉捏。 “脱了衣服去。”季沧海一把抓住女子的手腕,往外一甩。 那晶石所铸的铠甲,在季沧海这轻巧的一抖之间,化作片片碎屑,在空中散落一地,只留下穿着贴身衣物的女子。 “长的跟地上的人,也没什么两样嘛。”季沧海看着远处汇集的那一帮人马,嘴角的笑意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 在那群人之中,有几道隐而不发的气息,在季沧海的灵觉中,反馈出了危险的信号。 很显然,那群人早有准备,甚至其中有着金丹期的强者等着围剿,而不是像眼前这个胸大无脑的家伙一样,出来单挑。 小孩子才单挑,能群殴为什么单干? “不过……”季沧海说着他们听不懂的地上语言:“你们是抓不住我的。” 那几位隐而不发的气息忽然暴涨,就要堵住他的后路。 一层比先前的晶石铠甲更加细腻的金色甲胄,狠狠地覆盖到季沧海身上,好似在自残泄愤。 他的心中有种莫名其妙的烦恼。 而他选择正视自己烦恼的来源。 他发现,自己烦恼的根源,正是那个原先最恐惧,却在一间寺庙中就见过的清秀面容。 而这次烦恼的诱因,正是那朵青色莲花的沉坠。 “先把你们这些有的没的干一遭,我再下去找她。”季沧海随手捏起几个小沙团,让他们随着自己的意志构造。 十三位手持长枪短炮的地底人,把季沧海围在中间。 他们之间的交流,似乎不一定要通过语言,也不用神识,而是一种诡异的道则震动。 那似乎也是他们交流方式的一部分。 十三人默契地上前一步,伸出手上的武器。 季沧海身上的沙金甲胄一下子变得松松散散,像一团笼罩在身边的扬尘沙雾,朦朦胧胧地,只能隐约的看见其中的人影。 十三条光柱一瞬间笼罩季沧海的全身上下,将他的影子消灭于无形。 可是从光柱之中发出的爆鸣声,还在不停地响起,绝非毫无反抗的毁灭,而是顽强的抵抗和企图反击的躲闪。 季沧海没办法做到比光快,但他能做到比光强。 只见他一手握住一团小小的沙球,轻轻一磕,就像当初愚昧无知的人类拿起两块火石,轻轻一擦。 当两块被刻满了符文的沙团相撞,化作一团烟尘之时,会发生什么? “爆。”季沧海的声音短促而有力。 他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战斗节奏掌控欲,至少在今天之前没有。 比岩浆更加高的温度,已季沧海为圆心,开始向四面八方散去,甚至盖过了那几道光柱的亮度。 而季沧海就像一只发亮的小太阳。 “我原本是个很好说话的人,被认压迫了一路,佛都会发火啊。”季沧海的生意能从那团发亮的小太阳之中传出,他所战的地方已经化作一个坑洞,其中积满了刚刚融化出来的岩浆,正在缓缓凝结,就像融化之后的巧克力。 就在他的脚下,这些被融化的巧克力酱中,伸出两只小小的龙头,随之而起的是两条威武的龙身就盘踞而起。 除了体态较小,这两条火龙,与真龙并无二致。 “去!”季沧海右手并指,随手指了两个人。 两条岩浆火龙带起了罡风,带起了热浪,分别扑向季沧海手指的两人。不用多说,那两位金丹强者在季沧海的火龙面前,即刻露出原形,不再刻意掩藏气息。 因为那两条火龙,已经有了威胁金丹强者的实力。 至于剩下的那两位,季沧海眼光中,银芒流转。 “吽!”真言一动,那人群中修为不到的,纷纷倒下,如先前那位警备队长一般,软倒在地。 只剩下那两位还站着的,自然就是对自己有威胁的金丹强者。 “你们一起上啊。”季沧海手臂如龙身一般扭动,就像没有骨头的章鱼,甩出了云雾一般的动作。 归元龙拳,云从龙式。 他的拳头带着云雾,就像在海中翻滚的蛟龙,同时将两个金丹强者笼罩在内,真正打出了神龙的霸气。 这归元龙拳,一直以来都被季沧海当成辅助功法来用,从来没有如此用来酣畅淋漓地去打人,自然也不会有今天的感悟。 就如同真龙越出了小池塘,季沧海身上的气势就如同一尊真正的神王,爆发着无与伦比的威严,要知道,他此刻的真元水平,也就是个蜕凡巅峰的水平,还远未回到金丹期天人合一的境界。 光明,神圣,他身上的气质一点点地转变,就像禅宗大师的顿悟,一下子变得像一个最正统的修行者,带着仙家气息。 “给我去死!”仙家气息的顶点处,季沧海威势再涨,就已经没办法回到仙家的恬淡。 两头金龙也在这一刻被真正的金丹强者撕碎,化作点点碎石,回归大地。 季沧海却毫不在乎,继续以那飘忽的拳势,一下一下地敲打着两位被笼罩在内的金丹强者,好像打铁一般强硬。 他的拳势不再拘泥于龙拳,虎拳鹤拳,鼋式鳄式,归元拳中所记载的所有东西,都在季沧海的手上随意的使出,完全不需要回想。 拳就是他,他就是拳。在季沧海人拳合一的攻势下,即使是专修修技的两个金丹强者,竟也找不出半点机会使用修技。 他们,就连在季沧海的拳下支撑,就已经够困难了。 而季沧海还只是一个蜕凡境,不是什么老牌的金丹强者。 “爆炎域!”“风火域!”两个站在季沧海身后的金丹强者终于没办法再袖手旁观,一下子召唤出领域,将季沧海笼罩在内。 虽然季沧海听不懂这两位地底人的话语,但是本能中的道则感应,让他一下子理解了两人的真言之意。 “那就,全部一起来!”季沧海的声音在酷热的岩浆之间,更显冰冷。 就在他的话语中,一阵道则的波动凝聚。 自然而然地,他回到了金丹境,那久久没有动静的中央金丹,在一瞬间被唤醒,再次释放出那股原先就存在的龙意。 那股在西江水中流动了万年的天地龙脉,正在季沧海的体内有一个模拟板的。 但对付这些地底人,足够了。 风开始嘶吼,身边的岩浆开始气化,浓浓的烟雾弥漫在这小小的岩洞一角,光暗相交之间,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生活在红盐城里的人们只知道,在那一天,驻扎在此地的赤龙宗长老,全灭。 连带着被拖进尘埃里的,还有红盐城近四分之一的城区,以及使用部分息壤制成的演武场。 第191章 大红花 如同传说中的不焚者,季沧海在这片无边无际的岩浆海中逐渐下沉。 在这么深的岩浆海中,巨大的压力将季沧海身周的气流挤得只能在三寸之内流转,根本做不到像姬若离那般挥洒自如。 但如果能做到那样,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在他头顶上方不知多少里的地方,一片巨大的黑影依旧停留在那里,不来也不去,似乎是一片永恒不变的黑暗。 季沧海不去管它,只是一昧的下沉。 估计什么蛟龙号都潜不到那么深,就连季沧海的身上,也隐隐约约有暴露的静脉,显现在皮肤的表层,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破灭。 他的身上有斑斑点点的血迹,皆是深蓝的,像是宝石碎片。 地底人的血,跟地上人的殷红根本不一样,而是宝石一般的蓝色。明明是以一敌四,季沧海借着业火的燃烧,将那几个金丹期的道树点着,焚化于无形。 剩下那几位前来的人,也只能在四位金丹期爆炸的余波之中,尸骨无存。 季沧海面无表情地下沉,紧抿着嘴唇,让他的表情更显阴郁。 他的心有些乱,有些烦躁。 为什么自己会在这种时刻想到,情爱这件事?季沧海生平第一次受到这种情绪的折磨,无缘无故爬上了自己的心头的担心,把他的识海充的满满的。 他加速下沉,身周的岩浆逐渐变冷,却也逐渐凝固,就像点燃的松香一般粘稠。 你究竟,去了哪里?季沧海握紧了拳头,往下狠命一锤,打出一条短暂的真空通道。 他一跃而下。 …… 被堆在一团冰雪之中的封易,双眼一眨不眨。 那是因为他根本连眼睛都没睁开。 三个人走进地下室,脚步声踢踏作响。弯弯绕绕的旋梯,一层一层地交错着,显示出这个地下室的深邃。 “海伦斯,你还是那么食古不化。”一个稍显苍老的声音,传到封易的耳朵里。 “他若是食古不化,这里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现代化的别墅。”李淳雨的声音跟着传来。 “好了好了,我确实是有些跟不上时代了。”海伦斯不愿两人出现分歧,他怀里抱着一个热辣滚烫的暖手炉,直接把双手放在上面,也不怕被烫伤。 旋梯大约有七十多米深,一路旋转,都快赶得上西风导弹的发射井深度了。 何况这里还是冻土区。 “齐林啊,我们信任你,把你带到这里来,就是想对你开诚布公。”海伦斯慈祥的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相信黑甲那孩子已经告诉你,我们把这一代的天魔种给抓住了。” “对,我知道。”齐林是个身材高大的老人,那副骨架把他整个人撑起来,就像那些世界级的拳皇一般,粗壮而有力。 “那你怎么想,是把他交给圣灵祭坛,召唤撒旦大人的虚影,还是……” “自然是交由圣灵祭坛。”齐林打断了海伦斯的话:“我们罪则会已经有足足千年时间没见过撒旦大人,也不知道现在他那里的火湖养成了什么情况。” “我们要对付教廷,终究还是要靠那火湖的力量。” 海伦斯笑笑:“可是,撒旦大人已经有足足千年没对我们示下过任何消息,甚至连一点罪则之血都不肯留下……” 齐林打断了海伦斯的话:“不要对撒旦大人不敬,即使你们已经是罪刑人,我依旧可以提请长老会惩罚你。”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言语有些僵硬,齐林补充了一句。 “当然,海伦斯,我还是相信你是个诚挚的信徒,只要不提这个,我们还是好朋友。” 海伦斯笑了笑,把怀里的暖手炉抱得更紧。 李淳雨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一片龟板出现在李淳雨的手上,狠狠地一锤子砸下去。龟壳圆润,锤下去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钉!”龟壳与齐林这个头发灰白的脑壳相接触,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钉响。 齐林目眦欲裂,转回头时,双眼暴突,好像一只被人捏住了肚皮的青蛙,双眼鼓得又似一条金鱼。 “你们,敢偷袭我?”他似乎感到了一丝荒谬。 海伦斯一直握着的暖手炉不知何时被他抓到了手上。这个身材矮小的和蔼老人,在旋梯上一跃而起,把铜制的暖手炉狠狠地往下一锤。 那股力量,已经涉及到道则的运转,哪怕齐林已经运起了强大的魔力,依旧没能完全抵挡住这一招,被打穿了足足三十层的旋梯,鲜红的血液滴在纯白的旋梯上,妖冶而令人恐惧。 李淳雨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的身边,念诵着咒语。 他的嘴唇很薄,一看就是阴冷的薄命之相,在念诵咒语的时候,就更加迅速。他的咒语声时而高昂,时而低沉,像风声,像雨声,更像世间万千鬼神的低吼。道道清光从他的身边出现,笼罩整片空域,就像来到了阎王殿中。 海伦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上的暖手炉开始剧烈的燃烧,阵阵爆鸣声从里边传出,带着呼啸的风声从破烂的空洞中落下。 谁能想到,在这个铜炉之中,装着的是超小型核反应堆? 怒吼着挣脱束缚的齐林,勉力抬起头,看着旋转着落下的海伦斯,双眼中的仇恨血丝满布。谁也不怀疑,一旦他挣脱了李淳雨的束缚,会做出怎样的事。 暖手炉砸在龟板曾经砸过的泥丸宫处,发出洪钟大吕都无法比拟的巨大声响。 李淳雨一瞬间失聪。 大音希声。 齐林的头颅,就好像熟透的西瓜落在石头上,爆出红色的浆液,溅的四处都是。暖手炉中的核辐射,将他的精神彻底抹杀。 那可是经过魔改的核反应堆,爆发之后的辐射量无异于一颗“小男孩”的辐射量,自然能影响到元婴境强者的灵魂。 李淳雨的脸色变得苍白,一步步地后退到空中,点点鲜血地落在地,就像梅花。 “海伦斯,你还是那么强大。”缓过神来的李淳雨挥了挥手,把齐林死不瞑目的尸体轻轻一卷,塞进被海伦斯打开的洞口中,轻轻掩埋起来。 “老了。”海伦斯把砸出个凹坑的暖手炉重新抱回怀里,身体颤抖了几下。对于别人来说是致命的辐射,对他来说却是维持生命的必需品。一下子释放了那么多的辐射,让他有些冷。 李淳雨的视线从身着黑袍的齐林身上,一直看到海伦斯手上铜炉裂开的一角,里边科技感十足的机械导管,正发出滋滋的声音。 究竟谁才是食古不化的那位? 齐林那全数爆溅的血液,不知什么时候流到了他的身边,混杂着李淳雨吐出的那几两鲜血。 就好像在他身边开出了一朵红花。 第192章 荒唐的救世计划 尸妖,是一种神奇的生物。与西方的吸血鬼们一样,尸妖的食物,就是各种生物的血液,喝的血越多,实力就越强。 可封易似乎是个例外。他曾经因为血脉爆发而变强,也曾因为融合前辈的骨骼而变强,就是没有通过吸血变强过。 这似乎是第一次如此畅快淋漓的,把一个元婴期强者的鲜血,一点不剩地吸收到身体里面。 当海伦斯和李淳雨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封易的血红尸妖火,把身边极冻的冰块给融化,在一滩雪水中站了起来。 “这里是哪?”封易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千千万万的流星雨之中,一时间有些恍惚。 “本来还想先冻住他,等艾莉医生过来给他治疗,没想到这人的生命力顽强至此,居然连神罚都能扛过来,实在是恐怖。” “是啊。”李淳雨手边清光一闪,隐隐地戒备起来:“不过醒了麻烦不小,毕竟是能够扛过神罚的人物,我们不好对付啊。” “这说不准。”海伦斯倒是不怎么害怕:“他的体魄原来或许已经逼近了渡劫的水准,但是实际境界肯定没有那么高,况且……” 海伦斯和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怜悯:“神罚给他砸了那么多下,估计现在的他,体魄能有当时的百分之一就不错了。” 封易从雪水中站起,环顾四周,七十多米的深度对原先的他来说,不算什么,即使不靠翅膀,光跳,他也能跳那么高。 可现在不行。他感受着体内支离破碎的内脏,觉得自己就像一尊被顽皮的小孩摔碎的花瓶。 每一处都传来生疼的感受,若不是有粘合作用的尸妖火燃烧着,他站起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崩碎,化作一地狼藉。 他抬头,看了一眼唯一的旋梯通道,很快就发现了两个中老年人。 一个瘦的有些阴森,一个矮小而慈祥。 “你醒了?”海伦斯率先出声,用的是字正腔圆的英文。 封易点点头,同样用英文回复:“是的,是你们救了我?” 由于在一个喜欢英文的扶桑国呆了大半年,在学会扶桑语的同时,封易也学会了英文,只不过由于扶桑语特有的缘故,封易的英文……有些别扭。 李淳雨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过也不便发问。 他并不怎么待见扶桑国的人,与罪则会东方分部的那位日本大妖也没什么好关系。不过现在没有摸清楚眼前之人的底细,不好多说。 “哦?你是扶桑国的吗?”海伦斯善解人意,看着李淳雨的脸色不好,和颜悦色地问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封易也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是华夏人。” 虽说他不是人。 李淳雨的脸色这才好转过来:“是,你被那帮枢机主教围起来,几乎就要被利剑捅死,是我们打开小虚空通道,你就被那位夷洲主教给干掉了。” 李淳雨用的是华夏语,封易一愣,还是说:“谢谢。” “没事,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海伦斯见到李淳雨不再一副臭脸,笑容更加真诚:“介绍一下,我们是罪则会,是撒旦大人的信徒,多年以来一直与教廷相斗。” …… 保罗跪在圣像前,虔诚地祈祷着。 这是一间小小的房间,只有寥寥五人。除了跪在圣像前的保罗,剩下的几位分别是夷洲主教陈牧,米国主教奥利弗,还有一个气质阴骘的中年男子。 以及一袭纯白教袍的,教宗冕下。 保罗祈祷完毕,仍然跪在地上。 “主会宽宥你,孩子。”教宗提起手上的神杖,轻轻地点在保罗的头上,算是正式从仪式上宽恕了保罗遗弃圣器的罪名。 当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位原本最得教皇信任的嫡系,从今往后,一直到去天国面见他的主,都不可能有机会坐上那张人间至高的宝座。 “陈主教,我想请问你一下,当时袭击你们的恶魔,究竟是谁?”教皇转回头,和颜悦色,丝毫没有上位者的架子:“能够将你们枢机主教阵法打破,应该不是地上的人物。” “教宗冕下,请允许我向您汇报。”陈牧的表情谦恭而不谦卑:“袭击我们的,并非是罪则会的罪人,而是来自东方的势力。” 教宗长长的白眉颤了颤:“那些喜欢内斗的东方人,也有余力来到西方?” 在教廷内部,对于东方修行者,向来是瞧不起的,既由于百年前战争的胜利,也由于自身的团结。 即使教廷内部派系纷争严重,但是在主的光辉照耀下,总能够团结起来,哪怕是罪则会势力最强的二战时期,也没有让教廷的光辉堕落。 被围了整整十八年的圣都,在罪则会召唤出深渊巨魔连番围攻,也仍旧保持着每天的仪式。 这是他们最为骄傲的战绩,也成了他们坚定信仰的见证。 “不,”陈牧的话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意外起来:“虽然那人来自东方,但是并非地上的人。” “她来自天上。” …… “让我去做研究?”封易此时已经坐在整个别墅最好的房间里,吹着来自北冰洋的洁净暖风,喝着极玄寒冰,轻轻摇晃着酒杯,听着眼前两个中老年人讲了大半个小时的道理。 这半个小时,是他此生此世经历过最为荒谬的时刻。 这两个自称撒旦的信徒,居然妄图反抗自己的主,也不愿意服从什么神仙皇帝。 除了他们提出的计划太过荒唐。 “对,我们已经没有退路,现在天地变了太多,各种地底人天上人都疯狂动作,没有一个强大的力量保证,我们所有人都只能成为满天神佛的祭品。”李淳雨的表情凝重:“其实,要说这天地意志,都是保护我们的,却总有人要窃取他的本源,以获得进化。” “长此以往,到了现在这个年头,我们这个世界的壁障和天地意志,都不再完整。” 封易摇晃着杯子,没说话。 “如果,我是说如果。”海伦斯的眼神深邃,是那种典型的海蓝色,他正视着封易的眼睛:“这次的天地意志没能形成,你要怎么办?” “臣服于重新归来的神佛?告别人类的身份,重归被放牧的羊群?” 封易喝干了杯中的冰水。 他陷入了回忆之中。 他不是人,但在真正进入人类社会之后,他究竟做了什么?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却思考过和果果的未来。 果果喜欢什么? 还有当初把自己带进人类社会的季沧海,在意什么? 虽然给他提出这个问题的,是在欧洲臭名昭着的反教会组织,可封易不知道。他知道的只是,这是一个救过自己的组织。 受人恩惠,替人消灾。 自己是不是,应该给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做些什么? 第193章 冰原里的实验室 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季沧海挥起手上的沙铲,一下一下地挖土。 到了这个地方,岩浆已经彻底消失,不知又下沉了多少里地。这里,暗无天日,只有那虚无缥缈的直觉告诉季沧海,她在下面。 如果不把她从里面挖出来,季沧海手中的沙铲比之某翔的挖掘机更强,挥转如风,把那因为高温高压变得坚硬无比的岩石寸寸破开。 也许自己的修为,就再难存进了。 他的头顶上,一堆碎石在护体真气的作用下,有秩序地叠起,不至于把深陷在这里的季沧海给压死。 …… “你说,这个地上人,究竟在干什么?”一片火焰开出的莲花之中,两位笑蔷如花的女子正看着挥铲挖土的季沧海。这片莲花的花池中央,有一面巨大的玛瑙镜子,正把季沧海的一举一动都如实呈上。 季沧海额角流过的一滴汗水,坚毅的面庞曲线,吸引了这两个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少女。 “父亲来了。”另一位小些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走过来,带来这个消息。 三人笑嘻嘻地等着父亲到来。 在这片岩浆湖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热气流出,反而给人温暖如春的感觉。在整个地底世界,能拥有这种岩浆火湖的势力,绝对不超过十个。 在小桥上走来之人根本没有外泄半点气息,看起来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与地上人唯一的区别便是蓄起了长长的头发,扎在头上像马尾辫一般。 “你们三个小明珠,今天又在这里看些什么啊?”中年男子带着浓浓的笑意,来到三位女儿身边。 “洛瑞叔叔之前发过来一个信息,让我们把这块熔岩天井的坐标定位在牙晶矿坑里。”大女儿拨了拨额前的红色秀发,对中年男子说。 中年男子倚在栏杆上,流露出一丝青年人才有的放荡闲适:“你洛瑞叔叔不是在经天司工作吗,怎么又要用家里的天井了?” “似乎是在追这个人。”估摸着豆蔻年华的小三儿拉着父亲的手,把他拉到了玛瑙状的天井旁:“你看,就是这个一直挖土的男人。” 中年男子漫不经心地往下看了一眼:“修为一般,甚至还不如小三儿你高,就是体内能量的属性与我们有些不同,可能是在某个空间通道不小心掉下来的地上人吧。” “等等!”他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 “怎么了?”大女儿拂袖一挥,隔绝开中年男人快要令人窒息的压力。她长长的红色秀发往后面飘舞,身上的衣衫也紧紧地勒起来,只为了护住两个妹妹周全。 “居然是这种通告吗?”中年男人伸手接下了来自远空的红色莲子。 飘舞的红色秀发洒落在双肩。 “媛儿,感受到了吗?”中年男人两指夹住这颗破空而至的莲子,把莲子轻轻一捏。 从莲子中,秦媛感受到一丝令人窒息的威压与道则。 那是她晋升金丹期之后,再也没有感受到的道则。 “是殿堂上那些大人物的敕令?”秦媛的神情变得同样凝重。这种感觉传染给了两个不经世事的妹妹,让整座温暖的岩浆湖都变得有些冰冷。 “是。”中年男人随手一招,宅子中就有一杆长枪飞出。 他背起长枪,御空而起。 虚空裂缝在他面前自动裂开。 地底世界二十三洞天天主,自这个世界的四面八方而起,来到中央殿堂。 共商要事。 …… 在这片逐渐转为极昼的土地上,封易与剩下两位老人独自走在冻结的冰面上,步履有些蹒跚。 冻结的冰面反射着绚丽的光芒,纯白无瑕,映照出封易没有表情的脸庞,也反射着两个老人的凝重。 在这无边无际的北极冰原上,一个直径不过一米的小小洞口完全没办法引起别人的注意,更不用说在罪则会的掩护之下,恐怕就算是教宗大人带着裹尸布来到这里,也没办法找出罪则会真正的位置所在。 一个身着白大褂的女医生站在这个洞口旁边,等待着三人的前来。 这里是海伦斯私人出钱建造的基地,也是他梦想的结晶。世界上最先进的生命科学技术,就出自他这个巨大的研究基地中。从世界上各个大学聘请来的专家,要么亲身至此,要么远程传输数据,几乎有十分之一的世界顶尖生命科学家为这个基地工作。 可别小看这个数字,在金钱不计成本的投入之下,这个科学院已经出了不少的成果,还被售卖到世界各大国家的实验室中,重新回流资金。 “封先生,这里就是我要带你来的地方。”海伦斯抱着那个已经修好的暖手炉,对封易说:“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艾莉医生,她将会负责你在这里的一切起居和实验。” 封易走近了这位金发碧眼的惹火女郎,若是除去了她身上这件白大褂,即使说她是国际影星,也会有人相信。 “你好。”艾莉医生伸出手:“我是艾莉医生,你可以叫我小艾。” 她用的是纯正的华夏语。 封易伸出手,脸上的寒霜不退:“你好。” 艾莉医生不以为意:“董事先生,请问我可以现在就带封易先生去做实验吗?科学的热血,让我几乎要冷静不下来了。” 海伦斯看着艾莉医生那热切的眼神,把目光投向了封易:“这位先生可不仅仅是实验的志愿者,他也是你的老板之一。” 艾莉医生捂住了嘴唇:“天哪,封先生,请原谅我先前对您的不敬,请问您是想要先开始实验呢?还是想要先去歇息一下。”她咬着嘴唇,露出了一副性感的模样:“休息多久,都可以哦?” 封易对艾莉医生赤裸裸的调情没有任何兴趣:“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他似乎回到了刚刚来到人类世界,那一副冷静得近乎冷酷的模样。 那是他本来的样子,却不是果果喜欢的样子,所以他一直在改。 不过,在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之后,他也没有必要保持那副模样,不如回归自己舒服的样子。 实验者也有人权嘛。 “这样吗,真是有些可惜呢。”艾莉医生几乎是挨在封易身上走下电梯:“不愧是您这样的大人物,对时间的把控一等一呢。”她一回头,对着海伦斯抛了个媚眼:“再见,海伦斯董事。”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漆漆的洞口中。 海伦斯和李淳雨站在一片雪白的冰原中,就像是洁白镜子上的两点污渍,有些刺眼。 “这就是你说的,最有实力的医生?”李淳雨对这位西方女性的热情有些不适:“看起来就像个荡妇一样。” 海伦斯笑了笑:“淳雨,不从表面现象看事情,还是你当年来到罪则会之后教我的,怎么自己就忘了?” “你知道我能够看人,这个女人,可不是什么佳偶,就是站在她身旁,都会有男人被**引魄,典型的狐妖之相。”李淳雨缓缓道来:“扫把星一样的人物。” “我不在乎她会吸引多少男人的目光,也不在乎她是什么人,只要对我有好处,就没关系。”海伦斯有着典型的西方商人性格:“可她的科学思想,是领先整个科学界超过五十年的新思想。” “她有胆识,也有学识,正是我现在最需要的人才。” 李淳雨抬手一挥,云层中落下一艘青色的长梭。 “其实你最想要的,应该是封易跟她结合之后,究竟能够诞下一颗什么样的种子吧。”李淳雨拉开飞梭的门口:“我没关系。” 海伦斯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淳雨一眼:“这话,可是你说的。” 飞梭启动,两人迅速飞进云层,比之火箭的速度,毫不逊色。 李淳雨在欧陆上亦有一个大实验室,不过研究的并不是生命科学,而是交通工具。 “老伙计,让我带你去看看,我们最新研制出来的成果。”李淳雨以思想为线,操纵飞梭。 “主舟建好了?”海伦斯大喜。 “嗯。”李淳雨点了点头。 飞梭划破冰原的天空,飞往温暖的巴尔干半岛。 第194章 不速之客 说是什么魔宫主殿,实际上就是一个大一点的平房,二三十个人坐在这个并不大的客厅里面,就有些拥挤,你贴着我,我贴着你,好不热闹。 坐在主位的人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看着年龄估摸着期颐之年都还是少的。那一片片厚厚的老人斑,深的可以夹死蚊子的皱纹,无不在显示出他的年龄。 但实际上他的年龄要比期颐要小,不过花甲之年。 但是比之面前这些人,估计连孙子辈都排不上。 凭什么,一个毫无法力的人,能够坐在主位上,力压如此之多虚空境甚至是渡劫期的大佬? “零师,请问这次有什么信息,通知我们来此?”二十三天天主中有人出声。 众人齐齐将目光看去,究竟是哪个不识规矩的天主,敢于正面向零师发问? 一个身着龙袍的男人,斜倚在墙上,竟是个年轻人。 零师没有怪罪的意思,不过是点了点头,头上的白发稀稀疏疏的,发出窣窣的响声。 “这次,叫大家前来,是魔主有谕令颁下,希望各位配合。” 黄袍年轻人不再斜倚着墙,而是认真地开始听。 不仅是他,在这个地底世界所有呼风唤雨的大佬,无不如此。 魔主的谕令啊,多少年没有见过的东西?这些大佬们心中有激动,也有隐忧。 自己这些人虽然名义上是同属在魔主手下,共享二十三天的资源,却并不希望看到一个完整的地下世界统一。 那样,他们这些万人之上的王者,岂不是要成为魔主手下的小兵。 零师没有搭理众人的心思,也没办法搭理,他毕竟不是手段通神的仙佛,只能照本宣科地继续读:“请各位天主,务必盯死之前潜入地底世界的一个女人,绝对不能让那个女人,靠近火湖。” “另外,我要回来了。”被称为零师的老人忽然撕碎自己的脸,化作道道黑烟,消散于空中。 所有天主,骨子里都不由自主地冷了一下。 魔主回来了,那么这个负责用来交接信息的,地位奇高的零师,就没有了用处。至于这没有用处的东西,魔主一个一年下来,就连人带魂,一下子从这世界上抹掉。 他们可不确定,自己对于魔主那等人物,究竟有没有用。 …… 近了。季沧海狠狠地往下一下挥铲,在石壁中剑气纵横,道道剑气爆裂,给坚硬的石壁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不过是铲子一挥,就把周边十米的坚硬岩壁统统化为乌有。 一个身着青色长裙的少女躺在下面,安安静静地,有种恬静的美。 季沧海忽然想起小时候听过的某个童话,不过自己不是王子。 他飘落到姬若离的身边,盘腿坐下,慢慢地,动作甚至有些僵硬。这对于一个修行者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一股邪火从他的小腹处升起,一下子把他所有的真元变得紊乱而爆裂。 他想起当年为了去救父亲时看的那本佛经,被真元冲乱的意识越发模糊,却想起了那本佛经中几句话。 他当时不理解,现在却忽然明的通透。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他默念着这句话,金丹再次崩碎。 先前筑起的登天阶,断成数截,在道台之上崩裂。 先前那些依靠他的真元才保持的碎石,一下子滑落在地,把这一男一女给深深地埋在了土地里。 直到第二天早上。 哦不,这里没有早上和晚上的区别,只是某个睡在这里的女生醒了。 她幽幽醒转,发现自己的身周,已经从粉末一般的泥土,重新转化为了一个大空洞。 一个雪人躺在身旁,裹着厚厚的冰霜,几乎就像一根大型的冰棍,只差一个把,就能把这根冰棍捡起来,抓在手里。 “季沧海。”姬若离坐起来,看着被冰霜紧锁的季沧海,眼眉微锁。 为什么在自己最不想见到他的时候,又见到这个人?她走到季沧海身边,伸出两根手指,搭在季沧海的腕脉上,轻轻上下,就知道季沧海的情况。 “为什么要来找我呢?明明知道我想要杀你。”姬若离把手指离开季沧海的手腕,微微调息。 那股阴盛阳衰的气息,在季沧海的身体里不断流动,将他许多开拓的经脉再次闭合,甚至道树上,都蒙上了层层尘埃。 “两次堕境,居然还活着,真不能光用运气好来解释了。”姬若离一手托腮,看着眼前这条“冰棍”,有些好奇:“你修炼的究竟是什么功法,能在堕境近乎死亡的时候,把你的那点滴生机封存起来,挨过那段道则崩坏的时间?” 季沧海睡着,没办法回答她。 就算他醒了,也还是不行。 坐忘心经,作为后修真时代才研发出来的功法,跟五千年前传统的修炼法不同,也与两千年前的初代道家相去甚远。 它没有炎黄时代修炼法的粗犷,没有初代道家修法的大气,只有点点滴滴润物细无声的真元流,缓缓滋润修炼者的体魄,甚至能够后天养成仙骨。 就比如季沧海现在那根接近了六寸长的符纹仙骨。 “真是神奇,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姬若离即使不了解这种修炼法的内部机制,也不由得赞叹。这款修炼法的创造者,一定是天纵之才,把天地与人的联系紧密结合在一起,甚至能在修炼者体内直接打上这片天地的烙印。 这样,就算修炼者以后飞升,也能退回这方天地,甚至是填补这方天地的亏损。 “不过,他似乎并不只修这一门功法呢。”姬若离陷入了研究状态,就一直看下去。她的双眸微亮,好似能把季沧海的一切都看穿。 细细密密的电流在季沧海的经脉边上流动着,如果不是姬若离火眼金睛,换做另一个虚空境的强者过来,肯定会错过这一幕。 “二层伪经脉?”姬若离看到那电流的动向:“还真有这种东西?” 这是九局一个研究课题,用于经脉不够宽阔的修士身上,能够增加双倍甚至更逗的真元流量,能让修士快速破境,甚至是弥补先天的缺陷。 “还真让人惊奇。”姬若离美眸连闪:“让我看看你身上还有些什么秘密。” 季沧海却忽然睁开双眼,有红色的火焰在中间烧。 “我是不是没来对时候?”冰霜消退之后,“季沧海”的表情尴尬而僵硬。 他倒头一躺就要装死,却被姬若离那仿佛可以洞穿人心的目光唤起。 “这小子!”“季沧海”的脸上满是尴尬,声音低得只有自己才能听到,语速奇快:“怎么这么快就给我找了个儿媳妇!” “这叫我怎么说?” 第195章 落月西山 季沧海,哦不,应该说是季越,不知道为什么,借了季沧海的身体,暂时出现在这里。 来到这个并不属于他的世界。 “你是谁?”虽然姬若离听到了季越那些话,但还是选择性的无视了他。 “我是他爹。”季越自豪地指了指自己:“就是这小子他爹,怎么,刚刚你准备救他?” 姬若离的眼中,有一点精芒闪过。 天雷勾动地火,姬若离这单纯的一眼之威,就勾动了地底世界那雄浑的火元气,然后化作一柄铁戈。 就像从虚空中落出来的那般。 “从虚空乱流里随便抽出一根武器,可以嘛,季沧海这小子挑女人的眼光不错。”季越说话的速度很快,估计是念了不知多少年经文给练出来的。 他一手托住丹田,一手掐出一个拈花印。 “定。”他禅音轻吐。 一尊笑呵呵的佛像在他的身后浮现,与他做出一模一样的动作。 从姬若离的视角看去,他的身后自出现了佛像之后,依次往后,就再没停下来过。一尊又一尊形态各异的佛像在他的身后依次排开,各种梵音天相渐次隐现,就连两人头上的天穹,也变成了佛殿中的梁架。 声声梵唱。 铁戈带着洪荒上古,一阵金戈铁马的战场气息,狠狠地撞在季越捏出的拈花印上,轻轻地打着旋。 每颤抖一下,季越身后的佛像就破灭一尊,而铁戈的颤抖就好像晚期的癫痫病人,抖个不停。 万般诸佛在季越召唤出来的佛殿中,一尊尊地走上供奉之台,又自行离去。 毫不恋栈。 “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姬若离的话语高高在上:“你这和尚,怎么连供奉都不要了?” 季越撇了撇嘴,心想儿子选的这个儿媳妇怎么这么不尊重公公,若不是这几年好好修身养性一番,肯定要好好劝劝儿子三思。 这样的女人,就算修为高的没边,也不及他娘贤惠来的舒坦嘛。 铁戈再颤,季越的手印一变。 所有的佛陀脸色一变,做狮子吼状。 “无畏!”季越再掐诀,一阵金刚一般的壁障瞬间施展,隔绝他的四方上下。 这是他的佛国,比之领域,玄妙了不知多少层次,更是把那柄从虚空界中拔出的铁戈震开。 “你有伤在身,怎么还使这种招式?”季越散去印诀,重新化归普通人的气息:“就算你不心疼,我那乖儿子也会心疼嘞。” “到时候他问起我,你第一次见儿媳妇是什么时候?我总不能说是跟她打架的时候吧,姑娘你说对不对?”季越叽叽歪歪个不停,一开了口就像瀑布从长空滑落一般,永不停息。 姬若离站在一旁听他说,说了很久,她也听了很久。 直到季越把季沧海这个孩子,从小时候摔了几次跤,掏过几次鸟窝这些琐碎事情都说完之后,姬若离才开口。 这大半个小时里,季越把季沧海的口水都说干了,这时刚想休息一下继续说季沧海小时候吃几碗饭的时候,才终于有姬若离开口的机会。 “我不是你儿媳妇,我是地球的天道执行者。”姬若离一句话,把季越接下来要说的话统统噎在嘴巴里,根本说不出来。 感情是自己先入为主了?季越有些尴尬,这么一大姑娘,被自己误会了那么久,还肯听自己说话,那真是个好姑娘,自己居然还想劝季沧海多考虑考虑,现在看来是不用考虑那么多,得劝他赶紧追才行。 至于姬若离说的“天道执行者”什么的,他其实根本不在意。 作为诸天佛国中也是有数强者的他,怎么会在意这个? “你身上的业火,似乎很旺嘛。”姬若离的声音把他从精神世界里唤回来。 “怎么,现在已经烧出来了吗?”季越往自己身上看了看,没看出哪里着火。 “你的法身已经快烧了个一干二净,你还有空来这里跟我说这么多?”姬若离的眼眸中透出些须疑惑。 她那柄铁戈已经放回了随身世界中,此时两手空空,却一点都不显得空落。 由于只是一丝魂魄,季越对于姬若离的身后,看得并不太清。 只有片片弥漫岁月风尘的断壁残垣,让季越确定这不是一个简单女子。 对嘛,自己的儿子,怎么能跟那些庸俗脂粉在一起?季越的身虽是法身,可脑子却不是佛脑。他依旧是那位在小城里开着家面馆,也是那位跟着一群大叔拼酒的普通中年男。 “就因为这个,你回来跟你儿子告别吧。”姬若离不解:“你怎么会在胎中之谜破去之后,还想着做人?” “我就是人啊。”季越说出这句话之后,法身上的业火一旺。 姬若离叹息一声,她知道,眼前这个人的未来,迷茫而混乱。一个修习佛法多年的果位前者,只差半步,就能走上佛陀果位的强者,居然开倒车,还一开开回了起点。 她不理解佛门的修行法,毕竟在她的时代,根本没有佛法这玩意。 那是后来传入这个世界的。 可她知道,这种光头修士,绝对跟“人”,有极大的差别。 那么季越这种心态,跟自杀没有多大分别。 季越笑笑:“我是来看看他的,如果有什么灾祸就先给他杀个片甲不留,如果没有,就当单纯回来看一看。” “你还有以后吗?”姬若离差点把这话说出口。 “不过,我现在倒是有话想跟你说两句。”季越笑了笑,语速出奇地慢,一字一顿,真的像是在说遗言。 “你说,我听。”姬若离表现出对这位菩提心开了花的强者,应有的尊重。 “我说,”季越的表情很严肃:“要不你就从了我儿子吧。” 姬若离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精彩。 “走了!”季越可不给姬若离回嘴的机会,把眼一闭,就整个人躺在了地上。虽然眼前这个女子显然不是自己的儿媳妇,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有她在这,也不需要自己多事,儿子的安全稳稳当当的。 一步横移万万里,只身纵越三千界。 姬若离想了很久,看着眼前重新倒下的季沧海,只说了两个字。 “再见。” 第196章 存而不实 一尊大佛,坐在莲台上,腆着肚子,一脸乐呵呵的模样。 很久很久之前,哦不,也不算很久很久之前,大约就在两三年前,自己曾经来过这一片地方,现在不过是旧地重游。 在那个时候,自己的身旁,还坐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自己还傻乎乎地给她护法。 后来才知道,那个女孩,是什么执行天意的仙人下凡。 真是愚蠢得有些可笑。季沧海嘴角带笑,却不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无知,反而有些痴痴的感觉。 所有陷入爱情中的人,都这副模样。 哪怕这是个修行者。 空荡而干净的佛殿里,两张有些破旧的蒲团摆在这,其中一张便坐着季沧海。自从他昏迷之后就一直坐在这,既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现在这束缚解除了。他站起身来,轻轻摸了摸蒲团。 “原来,人的识海中,果真还有另一个世界。”季沧海自言自语,把周围一切的景象都纳入自己的心灵之中。 在心灵之中窥见心灵,怎么听就怎么奇怪,然而在季沧海的回忆之中,这座佛殿的细节越发清晰,就连房梁上那稀稀疏疏的木质纤维,都逐渐显现。 这个地方变得越发真实,季沧海站在其间,几乎都要以为真正回到了当初的明心寺。 可并不是,这里并不是季沧海主动催发出来的识界,而是某种外来力量的激发。 感受着体内忽然多出来的佛法修为,季沧海有些留恋地看了看那两个蒲团的位置,还是倒头走出庙门,看着那盘盘曲曲山道,手中捏出一个手印。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季沧海身形忽然浮空,开始远离这片似乎永远与世隔绝的山谷与寺庙。 而实际上,动的是这片山谷。偌大一片山谷,被季沧海手中捏起的拈花印,一下子从自己的识海之中,硬生生的拔了出来。 原本与那片主大陆相连的山谷,在季沧海意志的作用下,开始了漂移,逐渐与大陆分离,一点点地远去,直到成为远空中的一块小小的倒影。 季沧海身形慢慢地落下,落在识海的岸边。 他缓步向前,走进这一片灰暗的城市。一艘艘渔船,一株株高耸的椰子树,以及那片在季沧海落下之后脱离黑白阴影的金黄沙滩,都在象征着一件事情。 季沧海就像一个旅人,一步步走进这个自己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 这是小城,又不是小城,它是真实的,又不存在于真实的世界之中。 存在从来没有与实在划上等号过。季沧海一步步地走着,走过沙滩,走过路边的餐馆与摊位,走过那年初才刚刚铺好的水泥路面。 在他的身后,所有黑白的世界,变回了五彩缤纷的现实,风吹过树叶,海浪拍打着沙滩,几条翻着肚子的鱼儿仰头向天,逐渐被烈阳烤焦。 他走过那条联通县城与主城的大道,一辆辆轿车与摩托开过,还有一两台停在路边的小三轮,摆着一梳梳香火烤制过的香蕉。 他越走越快,路边的乡村像残影一般掠过,天上的太阳似乎都停下来,难以跟上他的脚步。 他行走如风,直到那进城的路口边沿。 幸福路,文明路,人民路,健康路,这些透着历史气息的路名,被他一脚一脚地踩过,那些只出产于小城的特色小吃,老街铺子,他都走了一趟。 这里是他来的地方,也是他成长的地方。 更是他的心安之所。 一步一动,他走完了整个小城里自己所有认识的地方。他是个爱散步的性子,整个小城的大街小巷,几乎都留下过他的脚步。 故此他在识海内,几乎构造了一个完整的小城。 除了没有真人,这个识海中搭出的积木世界,跟真正的小城,别无二致。 季沧海笑了笑。 就像一个堆起了沙堡的孩子。 …… “准备好了?”九个身形各异的人影,出现在这最底层的岩浆河上。扑面而来的热气,对于他们来说甚至不如火锅炉里的蒸汽有杀伤力。 身为地底世界二十三天天主,这九个人,彼此之间虽说不是第一次见面,但绝对是第一次联手。 地底世界的法则限制比地上世界的要强,因此,这个世界的飞升标准,比之地上世界的要更难,所以说,这里的渡劫期强者,要是跟地上的同阶修真者交手,那绝对是占据了相当的优势。 没有声音,没有光效,更没有所谓的山崩海啸,地动山摇。这九个天主级别的人物,仅仅是向靠近自己的人,伸出了一只手。 九宫格式的站位,让中间那位黄袍青年身上的龙袍瞬间鼓起,好像一个热气球,缓缓上漂,越飘越高,直到整个人都穿进了岩浆河的洞顶。 顾不上在乎这位年轻的皇帝一头扎进洞顶里面,剩下的八个人紧张地看着底下的岩浆河,甚至有些恐惧。 岩浆河冒着泡泡。 大的足以装下一个人的泡泡,就像不要钱一样浮起来,激得岩浆到处爆溅,温度之高,甚至将空气都给扭曲,把在场八人的脸庞都给激得扭曲起来。 只有姬若离一个人能看到的巨伞在这些泡泡的推动下,居然开始慢慢上升,把地底世界的天穹越推越高。 端坐于地下的姬若离忽然睁开眼睛,一手提起熟睡的季沧海,敏捷得就像山间的猿猴。 在她离开地面的一瞬间,这片坚不可摧的岩石,就在一团黑雾的腐蚀下,化作灰烬。 姬若离身边撑开三丈阔的领域,一指点出,就破开数千米长的通道。借助金丹期以上特有的生命磁场,她的速度,完全超越了声音,在原地留下一串串冷凝云。 可这音爆声,依旧传不到地面。 因为那团诡异的黑雾,同样超越音速! 黑伞是根长柄伞,大得无边无际,甚至笼罩了整个地底世界,它明明是存在的,却又不实在,就像季沧海的识界,一样的真实,一样的虚幻。 姬若离抬头看天,清秀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 什么时候,这个原本只是从属于人间界的地心世界,有了超越规则的东西? 在她的眼中,那柄遮天蔽日的黑伞,正在逐渐收拢,要将自己两人,生生夹死在里边。为此,地底世界的世界壁障全开,让此界生灵暴露于虚空生物的眼光之下,也没让这个地底世界实际掌控者皱一下眉头。 在自己最虚弱的时候,来了这么一个不知深浅,不计后果的强敌。 绝对不正常! 第197章 天花乱坠 如果说要用什么词语去形容这柄黑伞,姬若离一定会选择遮天蔽日。 这片不知因何出现的中千世界中,这柄黑伞,代替了世界本源而存在,成为了世界的中心,也汲取了这方天地所有的力量。 当它合拢起来的时候,这方世界的防御壁障,就等于完全失去效果,一旦有游走的虚空生物发现世界里的生灵,绝对会引起一场浩劫。 二十三重天,每一重天之中,有多少生灵,哪怕是已经走出过那一步的姬若离,也没有办法完全算清。 这一个庞大的数字,引起的因果,将会是连仙人都难以承受的业障。 即使姬若离并不用业障这个词来称呼因果。 黑伞逐渐缩小,它的伞柄从地底深处逐渐升起,伞盖旋转着合拢,在空间中掀起了一阵强烈的波动,让周边的世界都受到了影响。 首当其冲的便是人间界。 某些深邃的海沟中,一团团像是发了疯的岩浆,从狭窄的裂口中狂喷滥涌,把那些耐热的海蛞蝓们,统统化作岩浆中的一份子。 整个地球,就好像突然间被某个剑豪挥起旋风一般的剑舞,开出了无数个口子。 不深,但是数量奇多,几乎要覆盖了大半个地球表面。 地月拉格朗日点上,一团莫名的电磁波忽闪忽闪,将团团的电子风暴吹向四面八方,那些被人类好不容易送上宇宙的卫星,纷纷受到影响,以致地球上超过半数的电子通信,同时瘫痪。 只要是与地底世界有相连的节点,都或多或少地受到影响,更不用说这个世界本身。 除了那些事先稳固的城池,其他的野地,岩浆喷出甚至足足有千米高,浓浓的火山灰散向世界各处,将所有的远程交通封锁得紧紧的。 就算是有这个实力的修真者,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自己安全的,被魔主改造过的城池。毕竟,没有哪个思想正常的人,想要在飞行或是疾驰的时候,被一股从下而上的暴怒岩浆,给熔成一片焦灰。 整个地底世界的各大部分,全数隔绝。 姬若离已经升到了空中,提着季沧海的衣领,在那些无形无质的因果之线中穿行。 她的步伐极其神异,在当年戏耍卷蛟那一役中就用过,可现在用出的更加缥缈,比之归元拳中的鹤羽式不知要飘逸出多少。 道德宗,大衍千秋步,号称能够超脱三界的步法。 在很远很远之前的时代,哦,比姬若离要晚些的年代,有一个被软禁了八年的圣王,创造出了一门夺天地之造化的术法,并不秘密收藏,而是广而化之,后来成为了整个华夏族人都会的东西之一。 周易。 虽说道家之道,不可言而不可说,可不免还是学自前人,这周易的道理,也有学过。 大衍千秋,大衍千秋,融合了天道与时间的步法,只要心念不乱,那就能够游走于时间和因果之外。 但这不是演习。 黑伞开始缓缓打转,在这个空间的外边,绕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这一刻,那些来自于诸多被毁灭世界的空间碎片,一片片地从天外洒落,好似一片片雪花,或大或小,带着来自异世界的寒意。 一个小朋友在匆忙中与家人走散,还留在野外。他的手上挽着一个篮子,里面放着些植物根茎一样的玩意,想来与土豆无异。 所有的大人都跑回了城中,只留他这样痴痴傻傻地独立于世间。 他是个痴呆儿,却热爱美丽的东西。此时天上降下这些雪白的玩意,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美丽花朵。 他听过别人说的天花乱坠,想着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花? 然后他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这片雪花在碰到他之后,化作了道道奇妙的能量,沿着他的血脉,一点点地流入他的身体里,然后…… 他的身体忽然出现在许多个不同的地方。 当一个人的身体忽然出现在无数个地方的时候,他一定是被肢解了。 这个男孩,连同他手上那只藤编的篮子一起,被这片美丽的雪花,给分裂成了无数的碎片,回到生他养他的这片土地上。 暗红色的天空一时被雪白的空间碎片铺满,某一些面积稍大的碎片,甚至能反射出这个世界的点点滴滴。 那颗土豆一样的块茎落在地上,还带着星星点点的血。 一如这个被空间碎片逐渐侵蚀的世界。 某些力量小一些的城市里,岩浆正在逐渐冷却。所有的热力都在一瞬间被护城阵法激发出来,然后又在同时被那片片雪花削去。 直到雪花落进城池。 整座城市的结构,在短短的时间内,被完全割裂开。砖石,土木,钢铁。所有的这些,在雪花的飘舞下,根本挡不住任何伤害。 甚至在划过整座城市之后,他们的切口还是那么的平整。 再没有比空间碎片,更锋利的刀了。 …… 越来越高,越来越高。一片片雪花从黑伞外飘过,却让姬若离羡慕得紧。这一柄越发收拢的黑伞,能覆盖的范围,甚至已经不够百里之遥。 姬若离甚至能看见,那逐渐开始旋转着拢起的伞布。 那暗红得已经发黑的伞布,正是地底世界两千年来不变的天空。能够生生把天空都撕下来的人,实力之高,绝对已经超出了一般的仙人,甚至能够比得上那些肉身成圣的太乙散仙。 这样的人,除了住在仙界和空间乱流中,在任何世界都是不容的。 可姬若离并没有在人间界附近的任何地方感知到这种层级的强者,要知道,即使失去了登仙的法力,她的其他指标,甚至要比自己拥有大罗道果时更加恐怖。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姬若离的眼神越发冷冽,一路上飞,已经靠近了那根登天柱的顶端。 曾几何时,在人间界,也有一根这样的柱子。 这样一根凡人无法看见的天柱顶端,坐着一个身形瘦削的老光头。 而他的身子下方,是一方火湖。 灼热而霸烈。 第198章 漫长的战斗 身形枯瘦,皮肤干皱。这个坐在火湖上方三尺高低的老人,只有一双律动的眼睛能够证明,他是一个活人。 不过姬若离更倾向于认为眼前这个不是人,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枯瘦的躯体能够抗住那种恐怖的高温,而不是灰飞烟灭,自然不是一般的人。 伞布彻底合并,留下十里方圆的空域,以火湖为圆心,看起来也并不小。 可对于姬若离这种级别的强者,十里方圆,只不过是一步两步的距离,窄小得就像一个困住狮子的笼子,甚至还挡住了狮子张舞的爪子。 季沧海向下缓缓滑落,吊在了黑伞的伞柄上,双脚以下全是空空落落的雪花。 离黑伞越近,空间的动摇就越强,故而摇出的雪花就越发的浓厚。如果说之前边沿那些个雪花是稀稀疏疏的小雪,那么黑伞伞柄下方的雪花,便是北极冰海上刮起的冰风暴。 暴戾至极。 黑黑瘦瘦的老人坐在火湖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姬若离,眼中却并没有那种高傲的神色。以他的见识,自然能能够看出来,这个女孩,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虚空境修真者,而是某种连自己也惹不起的大人物。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撒旦的目光中透露着沉凝与智慧。 能够与圣子周旋百年之久,最终还跑到这地底世界占地为王,他绝对是当年的人类中,最为强悍和狡猾的那位。 甚至被自己的同类称为,魔鬼。 出奇的,姬若离没有多说什么。她一手就从虚空中拉出了自己那柄用了数千年的铁戈,用手指弹了弹,发出嗡嗡的响声。 每一个战士,在出手之前,都要测试一下自己武器的状况。 而做出这个动作之后,一定是最惨烈的战斗。 她素有节制战神的威名,在作战开始之前,对敌我双方战力的把握,就已经有了个大概的认知。 足足十三个浑身笼罩着黑气的甲士,挡在了她的面前,呼吸之间,长长的黑气化作龙卷,向周围扩散,久久不息。 这十三个黑漆漆的人影一出现,姬若离的视线就再也看不清火湖之上的老人,只能面对眼前这十三位魔鬼的使徒。 兴许是对圣子的十二使徒心有芥蒂,他坐下的十三位护卫,永远都要比十二多一个。 这也是西方人极其忌讳“13”这个数字的原因之一。 弥漫着黑雾的空域中,浓烈的硫磺味四处逸散,那十三位身披甲胄的护卫,就像从岩浆里捞出来一样,透着诡异与不详。 他们的身上,滴滴岩浆水往下飘洒,有些甚至洒在了挂在半空中季沧海的身上,阵阵的吱吱声响起,好像烤肉一般。 …… “开始抽取。”艾莉穿着白大褂,眼神冷静而热切,那头顺滑的金发随意地披散,更显出她自由奔放的风情。 至少她身边那两位副研究员,就一直在咽着口水。 “艾莉博士。”其中一位掌管着电脑的副研究员上来:“这份身体组织的活性,大有问题。” “什么意思?”艾莉接过副研究员手上的报告,看了起来。 李尔副研究员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艾莉博士,趁艾莉看报告的时候,目光就紧紧地盯着她胸前的高耸。 真是撩人。李尔看得目不转睛时,却忽然被艾莉的语音唤回。 “李尔。”艾莉走到李尔的身边,紧靠着他:“你的意思是,这份组织的活性,跟活体实验时完全不一样,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人的组织。” 嗅着艾莉的发香,李尔一时间有些走神,听闻此语才回神:“是的,这次带回来这位修行者,与圣堂,还有普通的东方修行者都不一样,他的身体组织,完全没有一个强者应有的活性。” “嗯。”艾莉点了点头,把报告一提,大跨步地走过了几张桌子,来到电脑前,开始迅速地计算。 封易此时结束了细胞液的抽取,走了出来。 在这研究所里,他是唯一的异类,在这些科学家们忙碌的时候,他依旧在研究所里面,静静地呆着。 他从来没有打扰任何一位科学家的工作,只是偶尔在他们谈论自己的时候,静静地站在旁边听。 什么“神秘”“恐怖”“强大”,甚至是“该死”,他都听到麻木。 这已经过了三个月,对于他的研究,还仅仅是进行到对身体本身的研究。 至于他的基因和血脉中潜藏的力量,现在根本就没有涉及。 这个实验室,对于别的人,甚至对于小型军队来说,都是一个致命的无底洞。足够武装一个机械化师的武器,放在小小一个实验室的周围,实在是太过周密。 这不就等于把一个足球插满ak47一样恐怖嘛。 可对于封易,这里的防御,就像纸糊一般。 自从经历了天罚之后,那位提着钓竿的老头没再出现过,可他留下的那种神妙的功法,实在是开了封易的眼界。 他从来不知道,尸妖的体内,有着那么多与寻常人类不同的结构。 比如此刻他根本就没结金丹,而是开启了寻常修行者只当是大药般采摘的“三焦”。这让他的修行之路,跟正统的修行者,抑或那些魔修,都已经完全不同。 他走上了另一个世界的路子。 …… 提着铁戈,姬若离的右手微微颤抖,不是为了发力,而是接近了力竭的边沿。 那十三位身着漆黑甲胄的护卫,在这漫长的战斗中,将拖字诀发挥的淋漓尽致,把她这个远古时期就有战神名号的女子,生生拖住了三个月之久。 她这个连蜕凡期都不到的重生修士,与十三个摸着天仙战力的天花板的魔主护卫,足足缠斗了三个月之久,不得不说是修真界的一个奇迹,甚至应该被列入修真界基础教育教科书里面,作为典型战役来讲述。 只可惜没人能知道,这场战斗只能黯然地埋藏在历史的尘埃中。 一步一步地,姬若离走上了火湖边沿,像一个老农,挥起了手上的铁戈,向着这个高耸入云的黑伞伞柄,狠狠一劈。 在铁戈与伞柄的撞击下,出现的不再是那骇人的火光,只有片片雪花。 姬若离很专注,铁戈用得倒像锄头,一下一下地往下劈斩,把雪花片片流出,甚至已经融化了部分伞柄的金属,化作液体向下流去。 哪怕她的手腕已经开始发出恐怖的吱呀声。 随着她劈斩次数的增多,伞柄融化的金属汁越来越多,逐渐往下流。 一直把挂在上面的季沧海也都包裹起来,像一只挂在树上的蝉蛹。 等待脱壳的那天。 第199章 虚空对世界 火湖里冒出的泡泡逐渐停息,开始沉寂起来。 姬若离一下一下的劈斩,终于遇上了阻碍。伞柄的内层与外边包裹的那些金属不同,漆黑如墨,坚硬无比,全然不顾那柄强悍无匹的铁戈。 “手累了吧。”老人终于开始出声,笑容有些谄媚:“为什么您这样的神仙,要来和我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费时呢?” 好家伙,撒旦一出口,就是扭转乾坤。若不是你将这柄大黑伞收起来,人家又何必冲向云霄,跟你过不去呢? 姬若离没理他,完全不顾手上吱吱呀呀的骨节爆响,劈斩根本不停。 若是像当年那样,有着大罗道果的法力,不出三个呼吸,即使是世界本源之力加持过的黑伞,也顶不住铁戈的一挥之威。 但现在,别说是唤醒铁戈里的器灵,哪怕单单是挥动铁戈,也得费上一大番功夫。 她的身体已经开始预警,开始造反。这透露着浓浓硫磺味的异界元力,跟她的仙源道体压根不匹配,中转时也需要时间。 可这被黑伞包裹的天地间,可供她使用的远离越来越少,即使强行抽取,也没办法继续维持元力的高水平运转。 她完全凭着体内那一股气,生生保持住高强度的输出。 如果此刻她跟撒旦回话,那一口气一泄,就得陷入任人宰割的境地。 真没想到,姬若离一边挥戈,一边回想过去那些身陷绝境的战阵,在重生于这个世界之后,居然还会遇到这种令人绝望的战事。 罢了,都是自己当初的选择,现在没有后悔药可吃,只能向前。 走到最后那个路口,便一定能够知道,究竟是谁,站在命运的轮盘上算计自己! 见姬若离没有回话,撒旦也没有再问。他是魔鬼,是洞彻了人心的不祥之人,却没有办法在无缝的蛋上下嘴。 不过,好在这个女人,并不是完全不能下嘴。撒旦看了看被黑伞柄黏住的那只“蝉”,嘴角勉强地牵扯上一丝微笑。 包裹住季沧海的金属汁,开始缓缓地上升,一直被包进伞柄的深处,升到了撒旦的身边。 “这位女士,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你这位朋友的死活呢?”撒旦把季沧海缓缓推到伞柄的边沿,直面姬若离的铁戈。 姬若离停下了手上的铁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是这个小世界里面最后一口天地元气,吸完这一次之后,就彻底失去了补益的机会。被黑伞包裹的空域内,连空间都格外地稳定,姬若离即使想要逃到虚空乱流中去,也绝无可能。 只要把面前这根伞柄砍断,才是最好的出路。 即使这看起来好像一只蚂蚁咬断大树那么艰难。 换气之中,姬若离看了看撒旦那枯瘦的身形,终于开口说话:“我听过你的传说,所以并不打算跟你多说什么。” “这真是我的荣幸。”撒旦弯下了腰,眼中看不出任何真实情绪。 姬若离忽然伸手,把铁戈一扔,直直对准了火湖上空的那一点。划出空间小裂缝的铁戈向着天空的那一个或许存在,或许不存在的点,狠狠撞击,爆发出震天的响声。 偌大一柄世界伞,被这么根牙签都不算的铁戈,打出了颤抖。 “真强大啊,虽然现在境界不够,但是这手段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撒旦拍着手,尽其所能地表现出他的惊讶:“可是这空域内最后的能量都被你用完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他当然看到姬若离伸向腰间的手,也保留了足够的注意。 只是真没想到,这路神仙即使堕入凡尘,也依旧有着恐怖的手段。姬若离伸手入腰间的小世界袋子,拼着手臂上露出淋漓的鲜血,终于把那个先前碰到的东西拿了出来。 能让她仙源道体受伤的东西,不多,空间裂缝恰恰是其中的一样。 能让她拼着受伤拿出来的东西,不多,可那空间驿船也恰恰是其中的一样。 “大!”姬若离很干脆地说。 这小小的石头落在空中,见风就长。他本来就是一颗虚空之中的大石头,意外地形成了可以在空间中旅行的道纹,算是一艘没有主人的空间驿船。 只有体积极为庞大的虚空系晶石,才有可能形成这样的驿船。 短短一个呼吸之后,这柄巨大的黑伞上,多出了一个鼓突的大包。 撒旦看着这几乎有一座大山般巨大的石头,又看了看手边的季沧海,有些隐忧。 原本自己的进化已经近在眼前,可现在多出这么大的一个变数,难道是上天有意给自己设下的劫难? 如若现在强行抽取火湖的力量,应该就能把圣子赖以生存的本源抽走半数以上,可这毕竟不是完美的进化,进入终点之后,难免会有所影响。 可如果不抽取火湖的力量,以自己这副在天规之下苟延残喘的身体,面对姬若离这种奇招百出的远古战神,那变数极大。 “大断离天书!”姬若离可不管撒旦的思想。她秉持一个信念。 不管敌人怎么样,只要自己够强,那就能横扫三千界,独断六道轮。 令撒旦惊讶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姬若离双手抵在这颗巨大的石头之上时,大断离天书的力量发动,源源不断的虚空之力,疯狂地涌入她的身体之中。 与仙元同一个级别的力量,在姬若离的身体里迅速就位,从百会穴下海底轮,再到足底涌泉,姬若离再次形成真元大周天循环。 一股高于此界不知多少的威压,逐渐透体而出,压迫这一界所有的生灵。那些靠近此界观望的虚空生物,被这威压一迫,居然没有再敢靠近的。 撒旦将心一横,终于不能再等。 火湖中,不知集聚了多久的世界本源被他抓起,一口吞下。只见那些浓浓的火焰,化作一条小小的瀑布,流进他的腹中。 他苍老的身体,被一点点撑开,原本皱巴巴的皮肤和失去活力的肌肉,被火焰唤醒。 他深陷的皱纹彻底被抹平,虽然依旧是个老人模样,可精气滚滚,几乎强盛到逼出体外。 欲火,邪火,毒火,在一瞬间点燃了撒旦这个苟延残喘千年之久的老魔,也点燃了他最后的理智。 苦等千年,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也都已经等得够久。 才不要管眼前的是什么大人物转世,撒旦的眼中冒火,伸手一招,那被整个世界养育了两千年的黑伞,瞬间缩小无数倍,一下子落到他的手上。 就像那些喜欢无病呻吟的西方贵族,他提伞的样子格外风骚,老爷范十足。 “哈哈哈!”撒旦的声音响彻整个地底世界,单凭声音,就已经震得三千里之内所有的生灵失去听觉。 由于他的实力超过规则限制,那些道则纷纷化作锁链,缠上他的身体,头顶苍穹,也有无数劫雷预备。 可他丝毫不惧,任由锁链锁在身上,然后被身体里的火焰魔气绷断。 单单是外泄的魔气,就已经足以彻底毁灭这个世界的道则。撒旦此刻的实力,已经强到了某个顶点,甚至接近了十二主界中顶尖强者的水平。 在这种中千世界内,他就是主宰,就是灭世之神。 没有任何一个土着能够打败这种层级的强者。 因为他本身已经代表了世界。 失去了黑伞束缚的姬若离一下子如鱼得水,直接连通虚空乱流。在这种情况下,她已经没有一丝保留地吸收能量,即使能量强度远远超出身体的极限。 试想,原本能够撕裂她身体的虚空碎片,此刻被她全数化作能量摄进体内,究竟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那不就等于一片片的玻璃碎片在血液中,时刻不停地破坏着你的血管? 可她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表现出痛苦。 她深知身体可以恢复。 可生命不能再来。 两个站立在世界巅峰的修行者,在命运之轮的转动下,开始了不可避免的生死之战。 第200章 天河降临(本卷终章 求订阅) 两个站在世界巅峰的强者,不约而同地向前踏出一步,即便是在虚空之中,也发出了轰天巨响。 只不过姬若离向前的一步,实在是有点远。 仅仅是一步之后,她便走进了撒旦的身前一尺,手空握,人低眉。 撒旦桀桀一笑,那漆黑如墨的魔翼一张,两边往中间一拍,正恰恰契合了双风灌耳的势头,气势之猛烈,甚至将身周的空气统统挤压到了翅膀上的薄薄一层,形成难以逾越的气墙实体。 凝虚成实,仅凭肉身就做到这一点,撒旦的实力,绝对超越了一般的天仙。 姬若离小小的拳头在这两片遮天蔽日的翅膀面前,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可她依旧义无反顾地向前,就像那些身先士卒的战将,永远冲在所有人的前方。 一往无前。 当气墙与姬若离的手相触时,一声清脆的响声爆溅,向着气墙下方的翅膀轰击而去。 掌心雷的究极进化版,落雷七杀! 姬若离的五根手指,在几乎同一个瞬间压下,却又有节奏地敲打在掌心,五次重叠,再强行合并了指掌之间那几乎不存在的距离。 此为六叠掌心雷。 然后一松。 那不存在的距离忽然从姬若离的掌心中冒出,从无到有,无论只出现了多少的“有”,那也是比六叠掌心雷要强上无数倍的力量。 是为,落雷七杀。 通过气墙这么一个优秀的导体,落雷七杀的力量毫无保留地传到撒旦的双翼上,反震之力甚至将姬若离的拳头给掰断。 可想而知真正落在魔翼上的力量,究竟有多强。 可撒旦将双翼一抖,除了微微凹陷下去的膜翅,晶石看不出半点伤害。 他不说话,仍是像一开始那样微笑着,提着黑伞,像一个坐在城堡里永不出世的巫妖。 姬若离的胸前忽然出现一道诡异的黑色十字,一如当年将圣子限制了三天的十字架,污秽而冰冷。这股力量在姬若离没有察觉的时候,一下子嵌进了她的十二重楼,将她体内奔涌的虚空碎片一下子隔断在膻中穴之下,不得寸进。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嘴角上也有鲜血渗出。 看着姬若离逐渐虚弱下去的气势,撒旦嘴角挂着的笑容越来越得意,越来越令人心悸,即便是姬若离这样在终点混迹了多年的仙人,也从来没见过这种意念。 纯粹的恶,纯粹的邪,在撒旦的身上一点一点地显现。原本只是普通老人一般的他,忽然在身上多出了许多暗黑色的斑点。 两只弯弯的长角从他的头上长出,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牛头。 同样的斑点在他的脸上长出,很快就连成了一条长长的黑纹,一笔过去,就是无数的弯弯绕在脸上满布,让人没法察觉到半点美的存在,只有极致的丑陋。 “要不,做个交易?”撒旦忽然收敛了笑容,认真地说。 每一个魔鬼在跟你谈论交易的时候,就是准备把你脸骨头都不剩地剥削干净。这是十字教某位圣徒告诫弟子的话。 可姬若离没听过。 “什么交易。”她强行逆运虚空碎片,在被十字架分成了四部分的体内各自运转,继续剐虐着自己的道体,却保留了部分战力。 她虽然是位战神,可也不是没打输过,谈判的技巧,她比撒旦多出足足三千年的经验。 谈判的第一要务,便是保存实力。 “你也看到了我这个情况,天道执行人。”撒旦指了指身上大片大片难以抑止的黑色斑纹:“我也不像诱骗其他凡人那样,我直接跟你说吧。” “借你的天道执行权中的某一项权力我三天,我放你走。”撒旦的狡诈一面完全收敛,正色道。 完完全全的阳谋,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和伪装,也没有任何隐藏条款的交易,居然从这样一个靠诈骗起家的魔鬼嘴里说出,看来这骤然提升的实力,不仅给了他与天道执行者谈判的权力,也给了他转变策略的底气。 “不行。”姬若离一口回绝。 天道执行权,可不是说来就来的,与地球这一方天道谈妥条件,就足足耗费了她三千年的时间,这段时间她不停往返于终点世界与虚空乱流,忙的不可开交,才最终半威逼半利诱地拿到了这个世界的天道执行权。 如果在这段时间里违约了。姬若离的眼神冰冷,身上的力气却在不断积蓄。 那自己绝不会有好果子吃,至少,这三千年来的布局,肯定会化为乌有,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撒旦是何等的人精,虽然活得没有姬若离久,但他的本职工作就是诈骗,自然能够看出姬若离的不配合。 “你再努力也没有用。”撒旦摇了摇头:“圣子当年也是天道执行者,可他自以为能够把我玩弄于鼓掌之中,没有在第一时间把我消灭,而是把我当做了磨练他手下那十二圣徒的磨刀石,最后终于被我锁困在十字架上,只能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 “你应该清楚,你还有多长的时间可以浪费。”撒旦的双翼一开一合,在空中卷出咆哮的风声,更把他的话语送到整个世界。 可惜在他们的下方,没有任何人能够听到这些话语。 无论是落雷七杀,还是撒旦收回巨伞的空间碎片雨,那都是灭世级的大招,这个世界跟地球的大小差不多,虽说这个世界看起来是个平面,但实际的面积并不比地球表面要小多少。 毕竟这是撒旦不知从哪里偷来的世界本源,重开的一个世界。 有些留恋地,撒旦不再看着姬若离,而是看向了自己亲手缔造的这个世界。两千年来,正是靠着这个世界作为基地,他才能够躲开人间界天道法则的追杀,甚至还能够一边抽取着虚空能量,一边抽取着世界本源,构造出自己的成道之机。 那座小小的火湖,便是熔铸了三四个世界才…… 撒旦的瞳孔忽然张大,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那座小小的火湖,虽然失去了所有的能量,可那由世界本源铸就的湖底,可还应该好好地呆在这个世界的中央才对。 可它现在完全不见了,就像春天来临时冰雪消融的那么干净。 以他两千多年的阅历,从来没听说过世界石还能自己长腿跑掉的。 那么,只能是……他忽然扇动了魔翼,在空中投射出十万八千道圆弧黑芒。 一个狼狈的身影被从空中逼出,满口鲜血喷洒,好像是被丢进了洗衣机里脱水那么惨烈。 两丈方圆的湖底帮季沧海挡住了这刚好砸中他的两三道黑弧,可反震之力仍是将他那副已经修补好的水火道体,再次伤到根子里。 与此同时崩裂的,还有一颗化作漫天烟尘的小石子。 这颗从劫雷天宫里弄出的石头,帮他暂时地抵消掉了撒旦的感知,可终究还是露出了一丝天机,不然无伤成功,还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可他抱着的这块大石头,离姬若离还有足足两三米远。 别说两三米了,哪怕只是一寸,撒旦的速度也要比季沧海快得多,这是母庸质疑的。 “真他妈遗憾。”季沧海凝聚起全身所有的精元,业火熊熊燃烧,看着横亘在自己和姬若离之间狞笑的撒旦,叹了口气。 下一刻他整个人就被印在了墙壁上,被撒旦那张大脸贴近不到十厘米。 “真令人意外啊。”撒旦的表情格外的精彩,那黑色的斑纹也好似能够活动一般,流露出恐怖的变化。 “要是真让你把那块融合了世界本源的石头,给她送了过去,结局还真不好说。”撒旦的表情似真似幻:“像你这样的人才,不如就留下来,当我的圣徒如何?” 他没有第一时间杀掉季沧海,因为没人会对一个失去了手脚的蚂蚁再产生戒心。 同样的十字架出现在季沧海的身上,将他一身所有的精元和神魂都紧紧地锁住,甚至还能沿着因果线找到他其他的那些魂魄。 就在在一瞬间,季沧海的所有魂魄都被从梦中惊醒了一刹,却又在撒旦魔力临近时再次沉睡。 这是彻底的沉睡,也代表着彻底的隐藏。 季沧海这一缕好不容易养得壮大的魂魄,以及本身的吞贼魄,已经被移魂散魄大法默认为了弃子。 这是一门真真正正为了永生所打造的秘法,虽然没有彻底成型,却有着其他功法不比的趋利避害。 “被同伴抛弃了呢,真可悲。”撒旦看着季沧海那双仿佛蕴含着日月星辰的双眼,饱含笑意:“成为我的信徒吧,将你的一切奉献给我,你将随我一道,证得永生!” 大逆不道的话语一出,就连这个他亲手缔造的世界,都对他降下雷霆。 可惜对他来说,这些非主界的雷霆,不过是挠痒痒。 “永生吗?”季沧海的眼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倒影:“我看未必。” 一柄铁戈落到了季沧海的身前,猛地一转。 一股连撒旦都感到惊惧的风暴从铁戈中爆发,将他整个人撞飞了出去,一直飞过这个世界的天空,落在此岸的彼端。 抓着铁戈的,却是那本该被锁死在十字架上的的姬若离。 “我跟圣子不同。”姬若离的声音清冷:“圣子为了洗涤世人的罪,放弃了武力,而我是从洪荒中走出的战神,从来不会丢下自己的兵器。” “你可明白?”对着万里之外缓缓站起的撒旦,姬若离如是说。 不管撒旦如何,姬若离转头,看着深深钉在石壁上昏迷的季沧海。 “我又欠你一个人情呢。”看着凄惨的季沧海:“真不知道,在命运的轨迹,究竟是怎么安排的。” “天道要我将你除去,而我却一次又一次地欠你人情,这叫我怎么下得去手?” 一道仙气从她的指尖流出,像是香炉上冒出的紫烟,流进季沧海的眉心。丝丝缕缕的仙气从季沧海的额前流进,滋养着季沧海干涸的识海和丹田,保住他的一线生机。 撒旦开始向这边靠近,一步便是百里,越走越快。 姬若离没回头,反而把那块被她缩成砚台大小的火湖底放在季沧海的胸前。 “欠的人情总归要还,先送你回去,日后我们慢慢算账。”姬若离的眼神似笑非笑,一手划开空间,把季沧海推了进去。 撒旦已经走到了她的背后。 她直起腰,抬起手,一戈横斩。 偌大一个世界,好像忽然多出了一条天河,将近在咫尺的撒旦阻挡在这一戈之外。 直通虚空。 第201章 水平线上的阴谋(新卷开始,继续求订阅) 游艇,有钱人的玩意,土豪和贵公子们都喜欢这种看起来气派,坐起来安稳的船。停泊在港内有面子,开到海上也有气势。 此刻的大西洋洋面上,就有这么一艘船在海上航行着,几个帅气的公子贵女正戴着昂贵的太阳镜,看着这片平静的海域,与身边气质出众的女伴指点江山。 一个华裔血统的青年有些忧郁,即使在众人中间,喝着波尔多特级庄园的红酒,也依旧驱不掉那股忧愁气息。 他身边那位高大的白人青年看不下去了,搂着他的肩膀:“齐!不过是个女人,我们这边有的是,为何要一直伤心呢?不值得!” 齐越抬起头,小麦色的皮肤在日光下不知为何有些反光:“蒂斯,你不懂,那是我青春时代最爱的女人,可却为了一个不起眼的男人,离我而去。” “你又不肯跟我们说,那个男人究竟是谁,我们哪里能帮你想办法?”蒂斯摊手:“我们总得知道,那个男人姓甚名谁,有什么你没有的品质,才能给你对症下药,去追回来嘛!” 齐越摇摇头:“我要是告诉你们,你们不得找上二三十来人把他暴揍一顿,扔到垃圾场里?” 被识穿了想法的蒂斯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笑。 在场四五个人,都是同一家公司高官的孩子,自小长在一起,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了之后依旧是铁哥们,不然也不会陪着个失恋的伙伴出海散心。 忽然,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在船底发出,颇有些措手不及。 几乎是一瞬间,在海平面的彼端,一艘没有任何标识的船只出现在那,正疾驰过来。 “国际海盗!”船上的贵公子们也不是吃素的,一下子便发现了那艘来者不善的船只。 “路易斯!究竟是什么把船的螺旋桨卡住了?”蒂斯第一个反应过来,询问船上的轮机长。 “嘿嘿。”一声阴恻恻的笑声伴随着上弹的声音,路易斯轮机长出现在甲板上,提起一杆乌兹冲锋枪,对准那几位坐在舰首的公子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艘船还没到指定位置就停下了,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们。” “你们被绑架了。”他的身后,那艘大船已经逼近了游艇,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怪兽,将要吞噬这艘失去动力,只能漂泊的小船。 齐越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冷冽起来,盯紧了路易斯手上的枪。 他是个玩枪的高手,这杆枪强悍的爆发力,在近距离以内几乎能够洞穿所有的防弹衣,像自己今天这样完全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的状况,对付这样一个人,根本是件难以完成的任务。 “路易斯!”蒂斯是在场几位公子哥中的领头人,在这种情况下自然第一个站出来谈判:“我们高斯集团待你不薄,为何要将我们出游的位置泄露给海盗?” 头发花白的中年大叔,单手持着冲锋枪,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摸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 他提起冲锋枪,对准香烟的烟头,开了一枪。 枪口高温的烈焰瞬间点燃了香烟,甚至没有把香烟烧断一丝一毫。这高超的控枪技巧,即使是刀口舔血多年的雇佣兵,也不敢说自己能有这份水平。 吐了一口烟雾,路易斯不紧不慢地把枪口对准蒂斯。 “理由嘛,自然是有的。”路易斯的眼神,在漫不经心中却蕴含着掩饰不去的火焰:“不过,等你们的父辈把钱送过来,我再告诉你们。” 蒂斯忽然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原本他们寄以厚望的那几个保镖,此时被两个身穿黑色作战服的黑人,从船舱里拖出来,几道明显至极的血痕,伴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让这些公子哥们认清了一个事实。 这不是演习。 齐越却一直低着眉,好像一个怕事的软蛋,不敢面对枪口。没有人知道,他的眼神在长而柔顺的额发后,散发着冰冷而镇静的光芒。 他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可以出手的时机。 那艘大船越发靠近,连船舷边的锈迹都已经映入游艇上人员的眼帘,只剩下一两百米。 海风猎猎地吹过,把路易斯那花白的头发吹起,半秃的他,平日里都蓄起了一头不短的头发,以挡住自己日趋光滑的头顶。 此刻海风一吹,即使他的头发打好了摩丝,也被海风吹得乱舞。 就是现在!齐越的眼神中,杀意毕露。只是短短零点一秒的时间,他的双腿上肌肉就已经完全就位,像是最凶猛的弹簧一般弹射而出。 他的身法极度诡异,像是灵蛇一般左摇右摆,小腿和大腿的肌肉有如神助,做出常人根本不可能做出的动作。 路易斯的额发挡住了他的视线,却没有阻挡他的感知,他在加入高斯集团之前,曾经是一个秘密组织的雇佣兵,后来潜入高斯,一干就是三十多年。 可本事没有落下。他抬手,枪口几乎是自动对准了齐越的腿脚。 人质的安全,当然要保证,不然那一大笔钱可是很难拿到。路易斯在短短一瞬间内还有精力去思考别的,枪子却是比离弦之箭都要快得多。 “噗噗”两声,两颗子弹准确的嵌入了齐越的双腿上。 在路易斯的认知里,只要是人,那么这一下就算没有当场痛晕过去,也得失去行动能力。 可齐越没有。在路易斯自以为得手的那一瞬间,欺身上前。他左手呈爪,抓在路易斯的枪柄上轻轻一扭。 钢铁打造的枪柄,连同路易斯那一只抓在枪柄上的手,被齐越的一抓生生扭弯。 不等剩下那两个海盗反应过来,齐越一下子把冲锋枪抓在手上,左中右分别点了三枪。 他的速度奇快,反应速度更是出离的恐怖,甚至要比眼前这些混迹公海多年的老油条要快上一线。 人的反应速度本来就不算慢,快上一线就是快得没边。 三枪,仅仅是突突突了三下,这三个看起来不可一世的恶人,就已经躺在了血泊中。 包括还有一口秘密带到地狱里去的路易斯。 齐越的身形再动,跨越十米长的甲板:“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其余人也纷纷反应过来,趁着那艘大船没到,一下子跃入水中。 入水之后,齐越强行睁开眼睛,向着船头下放置的小型潜水器游去。他的双腿中还嵌着两颗九毫米口径的子弹,鲜血直流,越来越限制他的行动能力。 作为一个修习八卦掌多年的武者,他比普通人的体质和精神都要强的多,可毕竟不能身扛子弹,手锤大炮。 他轻敲了几下小型潜水器的水密门,感觉肺中的空气越来越少。 那种能力,能不能涌出来!他赌上自己的姓名,将为数不多的真气统统涌进水密门的控制系统中,经过某种转换,居然真打开了这个水密门。 他双腿一蹬,来到水面上,看着那几个正在水中迷茫的伙伴:“潜下去,游到潜水器旁边!” 两男两女如梦初醒,一下子潜入水中。 齐越等到这四人游进水密门,才准备游进去。 可他忽然听到了螺旋桨那边的动静,忍不住回头一看。 他的视力很好,即使是在船底下这种黑暗的环境,也勉强看清了一些东西。 这让他几乎忘记了自己在水底,忘记了还有几个快要缺氧的同伴还在没有封闭的水密门中。 螺旋桨仍然在顽强地旋转。 而卡住这庞然大物的…… 是一个泛着紫光的人。 第202章 紫气护舰 直到齐越听到水密门处传来的咕噜声,他才想起自己身处水底,而自己的那几位朋友,几乎就要窒息。 他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冲到螺旋桨处,将那泛着紫光的人影从那里拔出来,然后急忙游回水密门。 他把紫光人影往里面狠狠一拉,然后把水密门往前一拉,身体内残存的真气猛地一颤,注入那电子锁中。 水密门缓缓闭上。 水密舱的顶端,一阵强劲的空气开始灌注进来,将那咸腥的海水从下方挤出水密舱,才把那几位公子贵女给缓过气来。 说实在的,如果齐越再晚一些进来,那么估计,他的童年至交好友,得死上两三个才行。 可齐越依旧没能休息,他拖着那条伤腿,来到主控室里,按下了某个按钮。 这艘潜水器缓缓启动,逐渐下沉,并向着陆地飞速前行。 蒂斯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齐!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强的实力了?居然没跟我们说一声,还算是朋友吗!” 不仅是他,剩下那两位正上演着湿身诱惑的美女,以及另一位现在有些晕船的索罗少爷,都把感激但不善的目光投向齐越。 那眼神中的炽热,几乎要把齐越给活活烤熟。 苦笑一声,齐越没说什么,伸出一只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腿骨上的几处穴位。原本还在不停流淌的鲜血,在这简简单单地两下敲击之后,居然渐渐停下。 “强有什么用?”齐越笑得有些牵强:“再强的人,面对上现代这些热武器,还不是得落得个灰灰的下场?” “那这个人是?”索罗缓过劲来,指了指被齐越带进潜水器里的人影。 齐越猛然警醒,把目光投向那泛着紫光的人影。他的视力真的好,哪怕在船舱里光线不足的时候,他也辨认出了那个人影的脸庞。 是个东方人! 齐越不顾腿上传来越发剧烈的痛苦,站起身来,走到这个原本泛着紫光,现在却跟普通人无异的东方人身边,伸出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 一股极微弱的呼吸在这个东方人的身体里进行着,若不是他修习八卦掌多年,神经远比他人敏感,还真发现不了这人正在呼吸。 谁见过胸口都不动的呼吸? “居然,还活着?”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是见了鬼一般。以这个男子身上衣服的破烂程度来看,他在海里漂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被塞到了螺旋桨下,至少也有五六分钟的时间。 哪怕是内家拳臻至化境,在以真气抗敌的时候,加上窒息的危险,也撑不过三分钟。 难道,齐越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是师傅口中那种传说中的“神境”高手? “这人究竟是谁啊?”被海水浸透了全身衣服的凯蒂以手挡住自己胸前的突出的高耸,不敢让这些童年好友看见:“难道是那些海盗?” 齐越摇了摇头:“不是,这个人跟海盗关系应该不大。” “你是在哪里发现他的?”蒂斯很好奇,怎么潜个水还能从水下弄来个活人了? “螺旋桨。”齐越的一句话让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你们不好奇是什么卡住了我们游艇的螺旋桨吗?” “卡住它的,就是这个人!” …… “船长!”一个负责操作雷达的人员发来报告:“已经找到那帮肥羊的踪迹,他们正乘坐着某种小型潜水器,向大陆方向开动。” 坐在沙发里,这位在大海上航行了二十多年的中年海盗,弹了弹手上的雪茄灰。 “你们出动小型船只,将他们捕捉回来的几率有多大?”像是事不关己,这位中年男人,随意地问道。 老大可以随意,可手底下的人随意,那就是在给自己找死:“报告船长,我们船上并没有携带可以在水底捕猎的网,抓到他们的几率很小。” “哦。”船长沉浸在雪茄带来的快乐中,等了一会才说。 “可惜了,下次得置办一份可以海下捕捉的东西。” 之后便再无声息。 这个负责报告的船员,顿时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了。当一头肥羊跑掉,并且准备回到那片国度向政府报告自己等人的行踪时,就是那批肥羊的死期。 哪怕这可能遭致肥羊背后人的报复,那也比直接放走,来的要实在的多。 大海那么大,船只那么小,飘到哪里不是飘?只要在这个时候溜掉了,那些肥羊背后的大佬,照样是抓瞎。 可如果被那些贵公子们把行踪报给了米国政府,雷达探测员的嘴角露出一抹狞笑。 “船长说了,送他们上路!” …… “你说,这人把螺旋桨卡住了,还能像这样毫发无伤地回来?”凯蒂和莉莉丝第一时间就尖叫出声:“上帝,这怎么可能,又不是那些超级英雄漫画里的人,谁能有这种身体强度?” “但事实就是,这个人当时卡在螺旋桨上,是我亲手把他拖回来的。”齐越的眼神中闪烁着各种各样的光芒,有羡慕,有恐惧,还有种隐隐约约的崇敬。 在他的推测中,这个潜在水下的男子,多半是那种与人决斗,然后不敌,掉在海里之后给自己等人刚好碰上的高手高手高高手。 甚至有可能是师傅口中的“神境”! “哦,齐!”蒂斯的眼中也闪烁着不一样的光华:“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男人,不是传说中的神明了吗?” “你不是十字教的信徒吗?”齐越回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居然也会相信世间有别的神灵?” “我就这么打一比方,并不是对上帝不敬啊!”蒂斯赶紧在胸口画了个十字,还祷告了几声:“不过如果他真有你说的那么神,那绝对是绝世高手的级别!” 齐越深以为然地点头。 忽然,一阵由远及近的声音,好似某种东西划破了浩瀚的海洋,一路传到这个小小的潜水器里。 齐越的第六感比常人都敏锐,在这些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结果。 那种由远及近的破海声,只有一个可能。 一枚深水鱼雷,准确无误地轰击在这艘小小的潜水器上,发出强烈的爆炸声。这只是一艘普通的潜艇,不是什么军用的,可以扛击导弹的魔幻玩意。 可这艘小小的,脆弱的潜水艇硬是没有爆炸,而是继续坚挺地向前航行。 包括齐越在内,所有的人都茫然无措。强烈的爆炸声让他们暂时失去了听觉,甚至还有两位呆呆木木的小姐,没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齐越看到蒂斯在大喊大叫,耳中却只有剧烈的嗡嗡声,掩盖了所有。 他只能靠仅存的视力去寻找真相。 而真相就是。 一层朦胧的紫光,从那个男子身上冒出,包裹住整艘潜水器,甚至没让潜水器受到太强的震荡伤害。 鱼雷放完了,那艘敢于靠近米国领海三十海里范围的黑船,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想来是以为完事了。 而这艘小潜水器继续前行,直到靠岸。 第203章 暴食 “齐先生,您的伤口恐怕还要过上三个月才能好,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还是建议您这三个月内不要做剧烈运动,以免牵动伤势。”身穿白大褂的外科大夫给他取出了嵌在肉里的两颗子弹,顺便还做了彻底的清创,以免有弹片残留。 齐越两眼直勾勾地望着窗外,却想着被自己藏在别墅里的那个一直昏迷不醒的人影。 那是他们五个人共同保守的秘密。 一个神明一样的男人。 回到自己位于长岛区的别墅,完全没有在意医生嘱托的他,不用任何辅助工具,走进自己的别墅里。 四个一起死里逃生的同伴在这里等着他,两眼直放光。 “齐!”蒂斯第一个开口:“那位绝世高手,究竟给你藏在哪里?” 感受到蒂斯炽热的视线,齐越也没有觉得自己的光辉全被那个人影给抢占了。如果说对方只是一位武林高手,那么自己可能还会有些许这种想法。 但是在看到那片能够阻挡鱼雷的紫光之后,齐越就不可能再产生这种想法。 如果你能看到一个人的背影,那么你可能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情绪,甚至是嫉妒,可当你根本触摸不到那个层次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都只会剩下单纯的崇敬和景仰。 比如此刻在场的五个人。 “现在就带你们进去。”齐越手上提着一个医疗箱:“今天我就来尝试一下,能不能唤醒这个神明!” 他推开自己卧室的房门,走了进去。 一个胡子拉碴的东方人躺在床上,呼吸得极为缓慢,比那些冬眠的动物都要慢,如果不用特殊的摄影设备,根本没办法拍出他的呼吸。 但他又真真切切地活着,即使心跳可能一分钟只有不到十下。 “齐!你要干什么?”看到齐越从那只小医疗箱中拿出一根针管,蒂斯一下子就对齐越的计划有了认识:“肾上腺素不能乱用!很可能会死人的!” 齐越笑了笑,他知道蒂斯是学医的,对这些事情挺敏感的:“你觉得,一个能在水下漂浮不知多久,连螺旋桨都搅不烂的人,会被一根小针弄死吗?” “我只担心剂量不够,所以带了好几根。”他的眼神中带着狂热。 “等等,让我来吧。”蒂斯始终是不放心,走到齐越身边,把针管拿在手上:“你没学过,不知道应该怎么下针。” 齐越点点头,他本来就是这个意思。 蒂斯吸了口气,缓缓将针管里的液体推进这个东方人体内。 所有人都听到,一声强劲有力的心跳。那个躺在床上的男子轻轻颤了一下,呼吸的力度加强了些,却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要是在临床救治上,蒂斯都几乎要绝望了,这么强一根针插进去,就是一头牛也该爬起来了。 可这东方人只是稍微恢复了些许生命迹象。 这是多强的身体,才会有这么迟钝的反应啊! “加大剂量。”齐越说:“我早想到会有这么一个情况,我师门里面有个长辈,辟谷了三个星期之后,连续插了两根才活过来呢。” 蒂斯深深地看了一眼齐越:“齐!你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们不知道的?” 齐越抱歉地笑笑:“抱歉,蒂斯,我们华夏的门派总这样,对自己的消息隐藏起来,我也不敢欺师灭祖啊。” 说着,他把第二根浓度更高的针管递给蒂斯。 “再试试,应该就行了。”齐越说道。 蒂斯依言而行。 第二根…… 第三根…… 第四根…… 最后一根。 “如果这根都不行,那应该就不是身体上的原因了。”齐越摊手:“这种事情我们也只能尽力而为。” “这根真的要扎?”蒂斯有些犹豫:“这……远远超过了人类能够承受的极限。” “人类是没有极限的,蒂斯。”齐越为了增添说服力,右手成掌,真气外吐,一下子拍在墙上。 整个别墅都似乎颤抖了一下。 不仅是蒂斯,凯蒂,莉莉丝,还有索罗,都张大了嘴。 一个深达半尺的坑洞,出现在这片混凝土墙上。 “齐!你真是神明一般的人物!”蒂斯拿着肾上腺素的手都有些抖:“有这种实力,居然还会被人抢走女朋友?” “勇敢的去追寻你的爱情!齐!”蒂斯挥舞着手臂,显得极为激动:“跟他来一场男人之间的决斗!” 齐越眼神微暗:“你还是先把我们这位救命恩人先救醒再说吧。” 蒂斯点头,无比坚定地推出手上的针筒。 浓度极高的肾上腺素,一股脑注射到这个胡子拉碴男人的身体里,终于到了临界点。 一瞬间,一股像是来自九天之上的气势降临,将那根扎在身体里的针管,一下子挤出,连天花板都给射穿。从这片别墅的地下,一股无形的气脉,被这股气势牵引,全数灌注进身体里,将刚刚刺出的针孔,在一瞬间愈合。 耀眼的紫光在季沧海的身上冒出,好像一颗光芒四射的太阳。 刺得在场所有的人,都睁不开眼。 直到光芒熄灭,他们才敢睁开眼睛。 “那个,有谁能拉我一把?”一个稍显尴尬地男声响起。 “我腰有点痛。” …… 看到眼前这个把自家的冰箱都翻了个底朝天的男人,齐越的表情有些僵硬。他与蒂斯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古怪。 绝世强者,都是这么掉价的吗? 季沧海可管不了那么多,他足足饿了三个月,肚子估计能够装下十头牛,刚刚从地脉里抽取的精气只能填补丹田的空虚,可弥补不了难抑的空腹感。 他小时候也不是有钱人,甚至也有穷到想把一分钱掰成两半用的时候,对食物的爱,是那些自幼锦衣玉食的公子哥们无法比拟的。 不过看起来,凯蒂和莉莉丝倒是对季沧海很感兴趣,即使听不懂华夏语,也通过齐越这个翻译不停地在问问题,哪怕季沧海的嘴里都塞满了牛肉罐头。 “这东西,不错。”季沧海没有回答两个美女的问题,他现在只想搞东西吃:“跟那些超市里卖的普通牛肉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齐越的眼皮跳了跳,他当然知道这牛肉不一般,这可是澳洲和牛出产公司为了拉到美国市场的生意,刻意给他们高斯集团送来的好东西。 听说还经过了什么高科技培养什么的,营养丰富,味道可口,比那些特种兵专用的食品都要好。 更让他惊讶的是,这个男人的胃似乎是个无底洞,把他整个双开门大冰箱里的东西全部吃完了,居然连微微隆起都没有。 这绝对不是人的胃!齐越心想。 季沧海吃完那一冰箱的东西,随后拿了片还沾着水珠的生菜叶子,擦了擦嘴。 “谢谢你们的款待啊,”季沧海对着齐越说,在场的除了齐越就都是西方人,他没什么相处经验,还是跟熟悉的华夏人讲话来的实在:“是你们把我叫醒的吗?” 齐越有些僵硬的点点头。 为什么这个台词,那么像小时候看的《一千零一夜》? 自己这是捡了盏神灯吗? 第204章 暴露 “所以说,是我救了你们?”季沧海托着腮,饶有兴味地听完齐越讲述的故事,嘴角的笑意很真实,完全不是那种笑里藏刀的感觉。 这让在场的五个人都很舒服,感觉只要这个东方人呆在这里,就好像有春风吹过一般。 “现在是几月份了?”季沧海眯起眼睛,靠在沙发背上,打了个哈欠。 “额,六月份。”齐越说道。 “睡了这么久吗?”季沧海原先在地底世界那边沉睡,根本搞不清楚状况,现在回到地球,才能判断时间。 “哒哒,哒哒。”一个清脆的敲门声在门口传来。 蒂斯看季沧海正和齐越聊着天,也不打扰齐越,自己走下一楼,把门开了。他们这几个人都是发小,再加上这次过命的经历,交情只有更深。 你家就是我家嘛。蒂斯一下把门打开。 两个身着便服的青年男子站在门口,神情严肃:“我们是国家调查局的,之前听说贵宅有人得到国际海盗的消息,现在过来取证。” 左边那位男子掀开风衣,露出里边的标识。 “那恐怕得等一会,我的朋友还在楼上会客。”蒂斯愣了愣,才想起楼上还有个季沧海。这人是被齐越从海上捡来的,不可能会有护照这种东西,万一被发现了,那可得进局子里喝上好一壶。 “不好意思,我们这边也有紧急的事情,所以抱歉,现在需要立刻见到你的朋友。”左边那位男子显然是行动的头领,轻轻拨开蒂斯,往楼上走去。 蒂斯好歹也是个富二代,平时在健身房里呆的时间绝对不少,一身的腱子肉能爆发的力量,绝对不容小觑。可今天,他遇上这个身着风衣的男子,居然生不起一丝反抗之心,任由对方把自己推开,也没能发力。 是个狠茬子。蒂斯看着两个调查员的背影,回想起他们的眼神,脊背微微发凉。 两位调查员的脚步很快,走上楼,看着在场的几人。 “哪位是齐越先生?”调查员看着在场的五人,迅速把目光投向在场唯二的华夏族裔。 “我是齐越。”齐越从沙发上站起来,主动伸出手:“请问是调查局的专员吗?” “我是亚兹,这次来取证的专员。”风衣男子伸出手,跟齐越握了握:“听说你们在海上遇上了国际海盗,还能不能想起来海盗们坐着什么船?” “那是一艘黑色的大船,”齐越的表情陷入回忆之中:“装备很先进,但是船本身已经有些旧了,而且在我们的船上还有一个卧底。” “哦?”亚兹身旁那位助手正迅速地记下齐越的话:“据我们调查,你们乘坐的那艘游艇,现在已经沉入海底,而且船上发现了七具尸体。” “对,当时船上一共有七个人。”齐越的表情有些沉痛:“我们雇佣的四个保镖,以及一个卧底,和两个不知什么时候混进船上的杀手。” 亚兹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助手。 助手点了点头。 亚兹接着问:“那么,你们之后回来的那艘小型的潜水器,在检查之后发现了鱼雷的轰炸痕迹,那么海盗们是不是曾经试图杀死你们?” “对。”齐越点头:“他们发射的鱼雷在最后打偏了一些,然后在潜水器的一侧炸开,没有彻底毁坏船体,我们才能回来。” “这样。”亚兹点了点头:“谢谢你们的合作。” “不客气。”齐越看着迅速离开的两个调查员,松了口气。 这段他早就编好的说辞,就是为了隐藏季沧海的存在,不可谓不用心良苦。 “谢谢。”季沧海对他做出了一个口型之后,走下了楼梯。他先是把门口信箱里那颗小石子模样的发信器捏断,然后在把楼梯边的窃听器一指弹飞,最后一掌抹去了客厅廊柱夹缝间的针孔摄像。 一阵哗然。 “继续说啊。”季沧海重新坐回沙发,看着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外国朋友,心里暗爽。虽说现在道树受损,可蜕凡境的修为还是牢牢地保持着,甚至境界已经到了比金丹期更远些的地方。 这种小事,即使是个真一境的修士,也能轻松做到,更不用说现在连自己都看不透自己深浅的季沧海。 所有人的眼光都盯住了季沧海,虽然他曾经在潜水器里爆发出紫光,护住船体,可毕竟没有像齐越那样一拳爆墙。 现在他展现的感知,令所有人都再一次认识到了。 这是个绝世高手! …… “怎么样,那个齐越的口供,有什么问题吗?”回到局子里,亚兹的顶头上司,雷迪问道。 “大部分没有什么问题。”亚兹叹了口气:“不过在某些关键问题上,他对我们有些隐瞒。” “比如?”在这个窄**仄的办公室里,雷迪从来没有申请过更换办公室,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算要一整层楼来办公也不为过,可他就偏爱这间窄小而黑暗潮湿的房间。 “比如那艘潜水器。”亚兹拿出助手记录的口供:“这里面写着,是鱼雷擦过了船舱,在左侧爆开,并没有影响到船只的继续前行。” “可是我们调查了那一处的弹片,应该是mk50型号的鱼雷,打中了,别说是那艘小潜水艇,就连我们军中服役的那些潜艇,也得沉默。”亚兹耸了耸肩:“别告诉我说这是枚假弹,谁说我跟谁急。” “你的意思是,有人替他们挡住了鱼雷?”雷迪双手交叉,顶住下巴。 “是,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手段。”亚兹把潜艇照片拿出来:“你看,这个潜水艇上的爆炸痕迹,是相对均匀的,也就是说鱼雷应该是从潜艇尾部打个正着。” “可按照齐越的说法,”亚兹点了点照片:“应该是左边的伤痕较多才对。” “你有什么想法?”雷迪单刀直入,他习惯直接解决问题:“你来到我办公室,那肯定是有你想要说的东西。” “当然有,而且有照片。”亚兹拿出一张照片,虽然极其模糊,但是勉强能看清是一个东方男子:“就这个胡子拉碴的人,现在坐在齐越的家中,据说是一个客人。” “但是这个客人,在我离开齐越的房子之后,一下子就把我布置的三件套给卸掉了。” “他完全没有看到我之前在楼下的动作,还能这么完美的拿走我的布置,我觉得只有一个可能。” “这是一个异能者。” “或者修士。” 第205章 拜码头 “嗯。”雷迪点了点头:“那么,你就处理接下来关于海盗的情报问题,去吧。” 亚兹点了点头,走出这间每次都觉得像是停尸房一样的房间。 即使他知道这里代表新约洲调查局权力的巅峰。 亚兹走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想得不错,这小子还是有点眼力见。”雷迪拿出火机,点燃了自己嘴上叼着的香烟,也不如何驱赶,就任由烟雾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这是间小小的办公室,算上门口也不过十来平米,这根香烟的烟雾明显比普通的香烟要浓郁得多,很快就把整个房间灌满。 这也是为什么,雷迪要让人拆掉办公室里灭火装置的原因。 一张同样模糊的面孔从烟雾里“长”出来。因为模糊,所以纵使是从调查员出身的雷迪司长,也没办法判断这个模糊面孔此刻的表情,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 “冷面,有特殊能力者出现在新约城,得派你那些得力手下出去,好好地探探情报才行。”雷迪等到那张脸上的轮廓完全清晰之后,才说道。 “在哪里?”那张从烟雾里长出的面孔没有反驳,没有寒暄,只是单纯地发问,嗓音沙哑而单调,好像一台坏了的唱片机,忽然开始唱着碟面被划花的老歌。 “长岛区,枫林街23号,一个身份不合法的东方人。”短短几个小时,有关于这个东方人的任何信息,,都查不到。 只能是突然来到米国的非法入境,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哦。”那烟雾中的大脸应答之后,就消失于无形。 雷迪躺会躺椅,手上一枚灰色的扳指自主的转动,在阴暗的房间里折射出诡异的光。借着这道光,雷迪能够看清很多东西。 比如曾经死在这个房间里的诸多亡灵,还有被灰色扳指禁锢的,自己的灵魂。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能是个头?”他仰头看天花板,香烟都烧到手指,都不忍放开。 好像一旦放开,这种能够闲坐的自由,都会离他而去。 唐人街上。 “这就是新约城的唐人街?”季沧海看着那满布着繁体字的店铺,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夷洲岛或是鸿港之类的地方。 毕竟,像这种这么传统的经营方式,在大陆已经很少见了。 “你是从哪里来的?”齐越鼓起勇气,才终于问出这句话。他修习八卦掌多年,已经初抵暗劲层次,就算是在海外华人的圈子里,那也是有数的高手。 毕竟能够把武功练到这个层次的人,都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可是面对季沧海,齐越还需要一点点勇气。 “我?我从华夏来。”季沧海似乎在说着些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事情,语气平静,甚至都不影响他游玩的兴致。 哪怕他现在只是一个非法入境的偷渡客。 “可你的实力,”齐越看着兴致勃勃的季沧海:“真不是从什么深山老林里沉睡了几千年出来的老怪物?” “你在说什么呢?”季沧海有些好笑:“我就一普普通通的现代青年,什么老怪物呢?” 齐越仔细地看着季沧海的脸,想从里面看到一些岁月磨蚀的风霜感。 可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新约城的唐人街很大,是西半球最大的华夏人聚居区,足足有十来万华夏族裔生活在此,有百来年的历史。 季沧海抬头,有些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他能看得清清楚楚。 那双皓若星辰的眼眸中,一条巨龙的倒影隐隐约约地出现在其中,不断游动,好似一口深不见底的大湖中,有神龙佑灵。 “你在看什么呢?”齐越虽然有些不满于季沧海突然停下,却是不敢造次。别人救了自己,还是位深不可测的高手高手高高手,有气也得吞回肚子里。 “抱歉,我刚刚走了下神。”季沧海重新回到正常的视界:“其实你说我强,其实也就一般,就在这条唐人街里,就有好几位不次于我的前辈在这里居住,可别再吹我了,一会碰上大佬,那可得把头都给我打烂。” “不是吧。”齐越的世界观似乎被倾覆:“这条唐人街是我自小就生活的地方,几乎哪里有什么店铺有什么人住我都一清二楚,怎么可能……” “这里粗略一看,应该有十几万人吧。”季沧海瞥了齐越一眼:“你能把这里所有人都认识过来?” “这……”齐越无话可说了。 但他的心里却是燃起了炽热的火焰。 那个抢走了玥儿的男人,如果不是自己莫名其妙地败给他,玥儿是不是就不会跟着他离去?齐越微微捏紧了拳头。 这个来历莫名的季沧海,是自己的希望。 重新赢回玥儿的希望! 季沧海没有看齐越,却察觉到这个青年情绪的动荡不安。他不是佛门那些精于两心通的大师,只能象征性地抚了抚这个年轻人的后背。 他也是个年轻人,可这几年经历的东西实在是太过惊人。 无形之中,他已经俨然宗师气度,不再是当初初出茅庐那个混小子。 真不知是幸运,还是别的什么。 潜藏在季沧海体内的真元,微微有些许流露,混在季沧海的手掌边,流进了齐越的身体里,让他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明明是被厄尔尼诺占领的夏天,齐越看着季沧海,对自己身体里产生的变化有了大胆的猜测。 可他发现这条街上的人忽然变少,直至消失。 只剩下自己和季沧海两人,和某位站在街尾处的老人。老人须发皆白,一身青色的长衫,看起来像是民国时期的那些不中不洋的过渡者,却笼罩着一层迷雾,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正惊骇间,季沧海往前一步,微微拱手:“前辈你好。” “华夏来的人?”那个老人的脸庞虽模糊不清,但从他的语气里,还是能听出不满:“我们这里与华夏,已经多年没有交集,你来之前,貌似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吧。” “突入前辈们的道场,确实是晚辈不对。”如果是以前的季沧海,那一定是讪笑着赔礼,可现在他没有:“但我出现在这里,实在是事出有因,我被人击伤,在海面上漂浮多时,被旁边这我小哥捡到,带回来才救醒。” 说着,季沧海拍了拍身边的齐越。 “齐家的子孙,倒是有几分仙缘。”老人也不是真正的老古董,这些老人最重面子,此刻出现也不是为了打架,互相找个台阶下,就能过了这事。 齐越的心中却忽然觉察到那个老人隐隐约约的笑意。 “那么,这次就算是拜过码头了,前辈。”季沧海笑着再拱手。 老人笑而不语,背起手来,像个旧时代的教书先生,转过巷尾,消失不见。 齐越终于重新听到了街上的人声。 “怎么样,没被吓着吧。”季沧海对他友好的笑了笑:“认不认得那老人是你家的什么亲戚?” “我的,亲戚?”齐越被季沧海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吓了一跳:“我怎么会有这种神仙亲戚?” “那是你还年轻,可能你家里人没告诉你吧。”季沧海跨步向前:“毕竟在这个龙蛇起陆的时代,家里没一两个靠得住的亲戚,那可是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才行。” 齐越听得云里雾里,屁颠屁颠地跟上。 他还没意识到刚刚在他眼前互有来往的两人,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但以后,他会知道的。 第206章 武夫 “我其实没想到,你们这里的消息隔绝做的那么好。”季沧海一边吃着从路边买来的水饺,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道:“我原本以为你们这边这么多志怪传说,你又是大公子一样的人物,怎么也该听说些秘闻才对。” “那也得要我相信才行啊。”齐越现在就是个标准的地陪,陪吃陪喝,关键还是自己掏腰包:“我们这里还听说过有吸血鬼,有邪恶的巫师呢!” 季沧海一乐:“巧了,你说的这两个我都见过。” 齐越应该是自暴自弃了,他的世界观从季沧海身上爆燃紫光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开始崩坏,到现在也不剩多少了:“能有你这种神仙人物,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当然有不可能的事情,没人是全知全能的,包括你们那位所谓的圣子。”季沧海把鲜虾水饺的汤汁一下子吸进嘴里,发出舒坦的嘶溜声:“所以如果你想做什么,最好还是要靠自己比较靠谱。” 被看出来了吗?齐越心中苦笑了一下,看来这个看起来还有些憨厚老实的青年,也不是什么好骗的角色。 “嘛,看在你请我吃东西的份上,我回去可以教你点东西。”感受到齐越情绪有些低落季沧海笑了笑:“当然,能学到多少看你自己。” “真的!”齐越的情绪一下子就不低落了,还有些震惊。 华夏的武林门派,门户之见一向是森严的,像季沧海这样说教就教的人,还真不多。 不过,季沧海也不是逢人就教的,他有自己的一套东西。十年之约,到今天还剩六年左右,而自己完成了别人几乎一辈子都到不了的修行,飞升去寻找父亲那是迟早的事情,如果不尽早留下传承,白云宗这个一脉单传的宗派,在人间的传承肯定得断绝。 他得早些做好准备。 …… 夜黑风高,新约城地下的各种牛鬼蛇神都开始出来活动,什么毒贩子,皮条客,都借着夜色的掩护,在新约城这个光明与黑暗并存的城市,开始了他们的活动。 当然,某个泛着月光的灰雾,也出现在季沧海现在住的这间别墅的不远处。 这团完全没有实体,只在精神层面上存在的玩意,自然就是人们常说的鬼魂,不过在西方一般大家都叫他幽灵。 季沧海正坐在沙发上,看着齐越一板一眼地演练着八卦掌。这种来自传统的古武,其实季沧海懂得不多,他唯一见过的稍微有点道行的武者,还是自己那个急性子的老爹。 不过这八卦掌的力量,着实是让他吃了一惊。 根据齐越的说法,他这个层次在古武修炼者里面算是登堂入室的级别,还不算特别精深。可照季沧海看来,已经比得上父亲当年的水平了。 而齐越只有二十四岁,还能进一步发展。 “你这个功夫,很强。”看完了齐越演练的所有,季沧海长出一口气:“如果作为一部引气筑基的功法来看,这一门功夫已经算是顶尖,打下的基础甚至能让你在没有筑基的时候就能硬撼筑基修士,实在是高明。” “除了吸收灵气的速度实在是太慢,几乎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齐越眼神一亮。得到季沧海这种神仙中人的赞赏,无论是谁,都会觉得高兴吧。 “不过我练的功法,估计就没办法教给你了。”季沧海叹了口气,算是错过了一条好苗子:“按照修真界的做法,如果有人相中了一个徒弟,就会在他身上留下些许烙印,一是护得徒弟安全,二是向别人宣誓一下主权。” “如果我没看错,今天早上出现那个老人,就是之前选定你的老师。” 齐越有些错愕:“我的……老师?” “没错。”季沧海点了点头:“那个老人身上的气息,和潜藏在你丹田里面的那股印记,同出一源,不会错的。” 一声敲门声传来,齐越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我师父来了。”他跟季沧海说了声,马上就跑下一楼开门:“师傅,我马上来。” 季沧海站在楼梯口,看着进来的那个人。 之前听齐越说,他的师傅已经有七十岁了,但现在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简单。花白的头发,略微有些佝偻的身形,无论如何没办法让人相信这是一个已至化劲的高手。 但是,在这个老人的身体里,好像还隐隐约约潜伏着让季沧海都为之动容的力量。 老人跟齐越点了点头,就径直走上二楼,与季沧海打了对眼。 一瞬间,某种潜藏在老人身体里的力量一下子迸发出来,跟季沧海的天目交锋,却并不影响到现实界面。 “前辈,今天早上都见过了,干啥还要来试我一次嘞。”季沧海的天目中没有神光闪烁,就这么寻寻常常地对视着老者格外明亮的眼睛,显得异常无辜。 老者愣了愣:“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看你的年纪,估计还没有我那个傻徒弟那么大,居然就能修炼到这个层次,莫不是降临者?” “玩命玩来的修为,有什么奇怪的?”季沧海看着这个老人家:“再说了老人家估计也不到百岁吧,在这个层次的修行者里也算是年轻人了。” “不能这么算,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老人摇了摇头:“我们修行的东西,跟你们这些道家的人根本不同,不能放在同一个层次来比较。” 果然是修炼体系不同吗?看着这个老人家满头霜雪,季沧海心中那个猜测已经被验证得七七八八。 “我这徒弟,天分不错,虽然练武三天钓鱼两天晒网,但是练了这十来年也算是小有成就,我的衣钵就指望着他去继承了。” 齐越一脸尴尬地站在这两个大佬身后,不敢出声。 “先等一下。”季沧海转头向着窗外,感知犹如实质一般化作无数飞针,向着一颗大树之后飙射而去,钉住一团灰雾。 “你们不是最忌讳别人偷学技艺吗,那么忌不忌讳别人偷听自己的话?”季沧海笑的有点冷:“这是什么人?” 老者眼神很冷。 “那些调查局的人,手怎么就伸得这么长?” 武夫一怒,血溅五步。 季沧海明显能够看出来,身边这位看起来脾气不错的老人家。 很生气。 第207章 世界真小 被钉死在地上的灰雾,被老人轻轻一手回掌,生生从百来米开外牵扯过来,可见其功力之深。哪怕是境界高得连自己都不清楚的季沧海,也没这个以肉身捕捉精神体的能力。 这种修行法!季沧海的心中有些翻腾,在这个灵气不足的时代,说不定还真的能取代原始的道家修行法,成就新的康庄大道。 但他很快想到了那个严重的不足。 内家拳的修行,需要修炼者拥有相当高的天赋,还要有坚持不懈的毅力,才有可能有所成就。而且,这门修行法,似乎对修行者的寿命,并没有实质性的提升,至多不过延缓衰老,想要达到像传统道家修行法那样延年益寿数百年的效果,根本就不可能。 而在短短人生百年内成仙,几乎就是天方夜谭。 “调查局的人?”老人把那团已经被季沧海钉住灵窍的灵体随手丢在地上,冷脸寒霜,看着这个偷窥者,施加恐怖的精神压力:“之前不是有过协定吗,不得窥视我们东方修行者的秘密,怎么现在违约了?” 灵体的声音没法在现实中传播,在精神领域内却很清楚:“他是非法入境,我奉命调查,完全没问题。” “哦?”老人的意志仿佛那传说中的武圣帝君,压迫虚空:“那为什么不正正经经地谈,要搞这种偷偷摸摸的行径?” “这本来就是我们国家的领土,我们在这里做任何事都是有法律依据的。”灵体抬起头,幽幽的眼瞳中露出丝丝异样的火焰:“我们调查非法入境,无论是从明里还是暗里,都是合法合规的,哪怕你是我国公民,那也无权阻止我们的工作。” 他丝毫不怂老人。 “既然来了,那么不妨把话说开。”老人的气势再涨,直把那团灵体压到墙角:“这个人,是我们华夏修真界来的,暂时住在这里,至于住多久,那得看他自己。” “回去跟你们的主管上司说清楚。”老人把窗户推开,提起这被压得不成样子的灵体,一把丢了出去。 “再来,我就要向米国修协申请,减少你们今年的预算。” “这件事,到此为止。” 季沧海看着全过程,嘴角噙满笑意。 果然还是自己人最靠谱。 …… 一团灰雾在新约城的海岸边慢慢地飞。不是它想慢,而是它已经失去了疾飞的能力。被那位不知深浅的老人教训一顿之后的他,拖着残躯,回到了他们的老巢。 新约地下城。 一个巨大的蜂巢在这海岸边的岩石中开辟出来,占据着相当大的空间,几乎有半个足球馆的大小,灰雾刚刚飞进去,就被另一团更大的灰雾吸收,一直运送到中央的一块巨大的玉石中。 所有的信息,在一瞬之间就被这块巨大的玉石吸收,并加以运算。 与此同时,大约七八十道信息流被玉石喷出,通过蜂巢松散的结构运送到空域中,送往各地,以供情报的研究和记录。 蜂巢神奇的能量束被某种道则加密过,速度奇快,即使被人截留,也能在极短时间内自我毁灭,不让别有用心的人抓取。 除了那些被送到华盛屯的信息,当然还有回馈给调查局司长的一道信息。 “放弃监视,已登记在册。”雷迪缓缓念诵着这道信息,皱了皱眉。 他敲响了办公室的铃铛。 “什么事,司长?”一位常驻于调查局内的文员应声而入。 “通知一下最近在唐人街附近的钉子,看紧一些那些旗子,如果旗子有异动,就马上汇报。”雷迪屈指敲打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踢踏声。 “是。”文员转身离去,迅速将消息发到各个钉子手上。 雷迪点起了烟,再次召唤出那张模糊不清的巨脸。 这次再没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 …… “小友最近就住在这怠懒货家里吗,要不要到华夏城里面跟我们这些老人家交流交流,顺便讲讲国内的情况?”这位名叫董山川的老人一熟悉起来,就热络得很,一口京片子让季沧海这个土生土长的国人也感到汗颜。 “这个,我最近还是先不去华夏城好了。”季沧海迟疑了一下:“之前那个灰影应该是盯上我了,如果我现在到了华夏城,搞出些什么事情,又得劳烦前辈们出面解决,怪不好意思的。” “这算什么。”董山川豪放一笑:“我们华夏修真势力,即使是在米国这种深不可测的国度,那也是排的上号的,在米国修协里也占了五个席位。” “修协?”季沧海真不了解米国的修真界。 “就是修行者中的议会。”董山川给季沧海解释:“在米国,某些专门的修炼资源,已经被官方垄断,而各方势力分配这些资源,就通过修协这个机构。” “一共九十八个席位,每五年重新分配一次,每次决定各方势力五年内的资源归属。” “所以,你们能够影响到米国的国家机构?”季沧海摊手。 “某种层次来说,可以。”董山川说。 …… “所以,你现在还在读书啊。”季沧海陪着齐越走在哥伦比亚大学的校道上,看着来来往往的米国大学生,心中思绪飘飞。 如果当年好好读书,是不是现在就可以老老实实地呆在国内,好好地读大学了?季沧海不知是第几次想到这个问题。 “是啊,不读书,难道还学你一样漂泊在四海吗?”齐越经历了两天的轰炸之后,世界观重铸回来,连带着还有那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潇洒:“我可没你这种实力,随随便便都能挡他一两枚导弹。” “哪有你说的这么恐怖,我之前就见过一些变态加强版的导弹,轰我那就跟打蚊子那么简单。”季沧海比划了一下导弹的样子:“昨天晚上你老师已经开始教你修真了吧,有什么感受不?” “有……”齐越刚想说话,却看见了一对坐在长椅上看书的男女。 他潇洒的气态一瞬被破。 季沧海顺着他的视野看去,眯起了眼睛。 那个女子,他曾经在齐越的电脑中瞥过一眼,有些印象。 那么这两位就是……季沧海看着身形微微颤抖的齐越。 是不是该挽袖子上场了? 第208章 圣灵洗礼 其实乍一看过去,这一对男女,与寻常高校中的情侣,并无太大差别,女生手捧一本雪莱的诗集,男生手中一本有关基因的科技杂志,互相之间也没有什么互动,但是双肩靠的很近,眼神时不时的交流,更是有着难掩的情意流动。 季沧海听见,齐越脉搏的节奏一瞬间变快,血压也迅速提升,心脏都几乎要跳出胸膛。 “七情伤人。”季沧海随手勾住了他的肩膀,一手道家星辉真元轻轻渡入齐越的体内:“你这样子太怂包了。” 真元一渡,齐越的灵台好像被浇了一瓢冷水,一下子就冷静下来。 他眼神中闪烁的火焰却一下子升腾了起来。 “走啦走啦。”季沧海揽着他的肩:“一会上课迟到就完蛋了。” 一个有些清冷的女声传进她的耳朵里:“今天没有课,因为这是暑假,你的借口太蹩脚了。” 季沧海转头,手依然搭在齐越的肩上,轻吐了两个字。 “多事。” 为了给齐越出口气,季沧海这两个字可以加重了些许语气,以他超越了金丹境的修为,所谓一语成谶可能还有些远,不过跟个普通人出出气,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那位手持基因工程书本的男子忽然轻轻翻了一页书,扬起了一阵轻微的风。他的动作很轻柔,就是普普通通地翻了一页,却有无形清光与风儿齐起。 除了季沧海的话送到,其他附带的那些许精神攻击,都被这一页掀起的书页,挡在了女孩的三尺之外。 季沧海早已回首,不在乎那男子究竟做了什么。 早就应该知道,能够打败齐越这种内家拳修士的人,绝非什么善与之辈。季沧海面带微笑地走在路上,看着大学里面那些青春少女,在夏日里暴露在日光下的笔直纤腿。 怎么搞得像个中年大叔似的?季沧海自嘲地笑笑。 …… “怎么了,希伯来?”叶曦然看着自己这位男友的脸色,以为他是在替自己先前被季沧海出言嘲讽而生气:“你的脸色有些苍白?” “我没事。”这位留着淡金色卷发的犹太人男子对女孩笑了笑,掩面咳嗽了两声。 他的手上有几滴鲜血,从喉咙中飞溅而出。 那个男人。希伯来看着那两个已经离开的华夏人,心下有些微惊。自己修习圣灵洗礼已经有二十年,自从有了意识,就一直在主的光辉下笼罩,因此获得了一身强大的体魄和精神力,连那个苦练武术的齐越,都远不是自己的对手。 看来,那个华夏人,绝对是那些传说之中的修真者。 “你不用为这些事情而烦恼,希伯来。”叶曦然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一下希伯来的唇:“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好了。” …… “你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人呢?”走在这条曲径通幽的校道上,随着行人的减少,季沧海的好奇心就越抑制不住,他的八卦之魂还是和当年一样浓厚:“长的也就那样,还故意出言刺激你,这人品可说不上好。”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齐越似乎被抓住了痛处,下意识地就怼了季沧海一句。 可转瞬之后他就想起,那个曾经是自己天使的女孩,现在已经投向了别人的怀抱,可自己还在傻傻地为她辩护。 “那是怎样的?”季沧海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让他觉得真是个同龄人:“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她原来是个怎样的人?” “她啊,是一个很纯真的人,也许是因为生长在高级知识分子家庭之中,她身上自然而然地就有一股书卷气,我和她第一次相遇就在图书馆……”似乎是有些不吐不快的话语一直哽在喉咙里,齐越的话语滔滔不绝。 无论是对朋友,对父母,还是对师父,这种事情都不太适合说。 只有面对了季沧海这个刚认识没两天的神仙中人,他才有种倾泻般的快感。从他的描述中,叶曦然的形象逐渐立体起来。 一个知性,迷人,自主,却又笃信十字教的女孩,散发着东西方文化共有的优点,深深地把自幼长在一群商人堆中的齐越,迷得不可开交。 说句不怎么雅观的话,就像苍蝇钉上了…… 算了不说了,免得把这个眼角泛着泪光的年轻人搞翻脸。季沧海压下了自己想说的话:“上次你是不是跟我说,你约那个男人出来,第一次离经叛道地想打他一顿出气,却被他反打了一顿,对不对?” 齐越纠正季沧海的话:“我不是想去打他,我只是想跟他谈谈,一时没忍住。” “你好意思说你不想打他?”季沧海翻了个白眼。 齐越有些尴尬:“你想说什么,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我认了。” “认了干什么。”季沧海一手搭上他的肩:“你的世界观还没有彻底扭转过来。” “现在你是什么人,你也是有希望拥有通天彻地之能的修真者了!”季沧海拍了一巴掌他的肩膀:“别再把自己当成个丢了女朋友的惨人,你现在是个大人物了!” “至少将来是。”季沧海补了一句。 齐越摇了摇头:“师傅那天晚上跟我说了,他让我遵守修行玉典,绝对不能对普通人出手,也不能因为私人仇怨到处乱造因果。” “他说,之前让我讲武德,现在就更要讲。” 季沧海伸出手指摇了摇:“那个男的,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刚刚我试探一下,他就露出了马脚。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强悍的修行者,但是体魄和精神都远强于普通人,甚至强于苦练了多年内家拳的你。” “什么?”齐越眼中神光爆闪:“那你的意思是?” “来来来,你师父昨天才跟我说最近他没什么空,现在让我来暂时跟你喂喂招,帮你筑基,突破凡人的限制。”季沧海挥手,一阵诡异的波纹在校道上漫开,下一刻两人就出现在了教学楼的顶上。 “没人能看见我们在做什么。”季沧海摆了个起手式:“我也练过些许武术,跟你来过过招?” “好。”说道武道,齐越的自信就重新回到了身上。 他在这一路上的天赋,是得到整个师门认可的。 “来。”季沧海嘴角露出一抹大大的微笑。 虎形拳,出! 第209章 另辟蹊径 教堂中,有一个唱诗班,在这礼拜天的时刻,向他们的主,吟诵着赞美诗。 在西方,除了死亡是众人无法避免的归宿,最多形色人等的地方,莫过于教堂。这间传统的十字旧派的教堂中,除了站在中央吟诵诗歌的唱诗孩童,还有在祷告室里祈求圣子赎罪的各式人等。 但有一个人,与他们格格不入。 他是一位新派的牧师,原本不应该走进这旧派教堂所在的地方,可他还是冒着大不讳的风险走进来。 即使这里不是他熟悉的城市,也不是他熟悉的地方,但他的脸上还是有些发烫。 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孩子站在人群中,与其他孩子一起唱着圣诗。按照这孩子所说,他在这环游世界的旅行中,已经太久没有唱过圣诗,害怕再走远些甚至会忘掉圣子的教诲,就直接来到了这间教堂里。 明明只要再走个十来公里就有另外一件新教的教堂。唐纳德摇了摇头,很快便陶醉在这些纯洁的少年少女所吟诵的圣诗中。 管他什么新派旧派呢,不都是圣子座下忠实的羔羊? 一曲又一曲唱罢,当唐纳德的肚子都有些咕咕叫之后,那黑头发黄皮肤的孩子才意犹未尽地走回他的身边,被他带离教堂。 看他那依依不舍的眼神,即使再唱上三四个小时,他也不会觉得口渴饥饿。 这对他来说可比食物重要得多了。 “唐一,今晚想去吃什么?”唐纳德理了理自己鬓角被夏日晚风吹乱的花白头发,牵着今年已经五岁的唐一,走在曼哈顿微微透着海味的晚风中,颇为惬意。 刚刚在旧派教堂中那坐立不安的形象,已经远离了这个被岁月风霜磨练过的牧师,只留下成熟和沧桑的智慧。 “这里的物价应该很高吧。”唐一却失去了在教堂中那副自信的歌者模样,走在这能够影响整个世界的金融中心,他有些担心自己这位养父带的钱不够自己一顿两顿的。 “高也得吃饭不是?”唐纳德笑笑,牵着他的手,有些留恋的看了看路边那辆停泊在停车位上的劳斯莱斯。这一整条街上,停泊着的轿车就没有一辆是低于百万的,即使当年他也帮助不少的富商巨贾,高官权贵做过祷告,可面对这世界金融中心外露的些许财富,还是感到有些悚然。 即使这座世界金融中心的地位已经没有往年那般坚固不朽,可那隐藏在红酒和名车背后的资本家们,依旧能够操纵这个世界的局势。 一栋栋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在这出海口边的小岛上,鳞次栉比,反射着夕阳那金黄的余晖,混在堵塞道路上的车尾灯里,好似一杯正在调制的鸡尾酒,在酒吧迷离的灯光中闪烁着美艳而绚丽的色泽。 一家恰到好处的甜品店停在两人的不远处,金黄色的蛋挞和点缀着奶油慕斯的蛋糕被摆在橱窗边上,像磁石一样将唱了一下午圣诗的男孩,吸引了过去。 那炫目的色泽和诱人的香味,简直是小孩子们心中的天堂。 哪怕这是个心中有着天堂的小孩子。 唐纳德倒是没有太过迟疑,这个他收养的华夏族孩子,已经跟了他五年之久。一直跟着他从欧洲来到米国,可以说不到五岁,就已经走过了常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走过的路途。 自己今年也已经五十五岁了。唐纳德推开甜品店的门,让唐一进去挑选。洒满糖霜的甜甜圈,以巧克力涂抹的内裹杏仁果酱的提拉米苏,还有那粉色的马卡龙。 唐一就差没有在这甜品店里欢呼着跳起来。 这家位于新约城核心的甜品店,几乎有西方世界所有出名的甜品,也有着一个几乎擅长制作任何甜品的世界顶级厨师团队。 当然也有一个符合他身份的价格。 一对男女正在这甜品店里边品尝着一顿简朴的晚餐,忽然看到这个走路都带风的小男孩,女孩的眼睛一下就亮起来。 “希伯来,如果我们以后有一个孩子,应该也会像这样吧。”叶曦然的眼睛里闪烁着母性的光芒:“可爱,天真。” 希伯来背向门口,还没有看到那孩子的样子。听到恋人的话语,他心中也有些触动,回头望去。 他手上的咖啡抖了一下,差点就洒了出来。 “我的主啊。”希伯来的视界中,已经看不到那写字楼上莹莹的灯光,也看不到街上堵塞成龙的前灯尾灯转向灯,那近在眼前琳琅满目的糕点,更是不入他眼。 他只看到,一个孩子和那个跟在他身后的中年人。 以及他们身上金色的神光。 他愣了愣神,但却好像一下子抓住了什么机会。 他回头,对叶曦然说:“叶,不如我们让他来跟我们一起吃饭?” 叶曦然欣然点头。 他回身,走到了唐一的身边,问道:“小朋友,来和我们一起吃吗?” 唐一抬头,看着这个有些忐忑的西方帅哥,又回头看了一眼唐纳德。 “既然有人请客,那么我们自然是不客气的。”唐纳德笑道, …… “呼,呼。”齐越跟条死狗似的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却被季沧海一把拉起来。 “按照你师父交给你的方法,调动你体内的血气,凝聚成实体,赶紧!”季沧海的话语中带着一股冷冷的味道:“就现在!” 齐越原本以为季沧海会给自己渡过至少一道真气,没想到他只是把自己从地上拉起来。 他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忘记了跟季沧海整整一下午强度极高的对招,一下子按照八卦掌的先天桩的桩法站定,开始缓缓调息。 有时候,一个桩功的有用与否,不在于你的姿势是否做到百分百的标准,而在于你的筋骨和内脏到底有没有受到这个桩功的刺激。 师傅可能偶尔在你练功时轻轻推你的一把,就刚好把你的体态生生“嵌”进了桩形之中,让你登堂入室。 齐越是个练到暗劲的人物,自然通晓了桩功练筋骨长气血的奥秘,只见他的身体随着呼吸,轻轻地一上一下,好像海边那翻腾的浪花,轻轻地摇荡。 季沧海有样学样,跟着他的动作一起做起来。两个人在大楼的顶上,谁也看不到,随着呼吸的节奏上下摇摆,从骨髓之中榨出那潜藏在身体里的神秘力量。 只不过,季沧海站了十分钟先天桩后,悄然后退,来到了大楼的边沿上,开始打拳。他练的是归元拳,属于道家的武功,跟后世创造出来的内家拳,虽是同出一源,却没有那种以武入道的神奇。 虎形,龙形,鹤形,鼋形……一套套的拳术在季沧海的手上已经被练到炉火纯青的层次,渐渐却脱离了原本的道家意境,转入杀伐和霸烈的拳势。他没有运动体内的真元,也没有动用一身恐怖的精元体魄,只是那么一板一眼地出拳。 齐越说他的拳,很像后世内家拳中的形意,却少了些什么东西。 他决定从同为内家拳的八卦掌上面寻找。 先天后天,内丹化罡。内家拳的顶峰境界,本来就出自于道家的修炼之中,只是到了内家之中,跟传统的道家修炼法就完全不同。 上次见到的,齐越的那位师傅,季沧海就根本看不穿他的能量核心在哪。那个老人,全身上下似乎就是铁板一片,全无泄露。 季沧海甚至感觉他整个人,就是一颗金丹。圆滚滚,滴溜溜,离龙坎虎汇一炉,正是道家金丹境的巅峰。 两次被打落金丹境,季沧海的道基上,已经出现了大片的裂痕,如果继续修成金丹,不是不可以,只是季沧海总觉得有哪里会出问题。 在一块松动的地基上建楼,本来就是大忌。 他需要寻找别的方法突破境界。 比如现在,季沧海的拳势中,就多出了些跟原来不一样的东西。 某种一直沉睡在他体内的能量,似乎正在苏醒。 第210章 先驱者 “你居然不去帮你那个把宝贝徒弟筑基?”一个身着八卦符长袍的道士站在董山川身边,看着眼前那幅壮阔的山河图,问道。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董山川的目光看向曼哈顿区,感受到自己在徒弟体内那抹气息逐渐被挤出体外,嘴角逐渐扬起。 “真淫荡。”那中年人撇了撇嘴,小声嘟哝。 “说起来,你手上不是一直有一份形意的传承,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吗?”董山川忽然问道:“怎么,最近有没有物色到合适的人选?” “梦里什么都有。”中年人一脸无奈:“你不是不知道,我这门拳术太容易死人,就算找了传人,也都是先给你们这些稳妥些的传承先分了,现在我们从国内带来的那批种子又已经用完了,哪来的合适传人?” “我倒是看到个挺适合的。”董山川回忆起季沧海身上隐藏的那股气势:“之前我那徒弟出海的时候,不是遇到了一个国内来的修士吗?” “对,你跟我说过。”中年人扭了扭脖子:“难道你跟我说那个修士带来了什么合适的道种?” “不不不,那修士是一个人来的。”董山川说。 “那你说个啥?”中年人叹了口气:“你这是诚心刺激我不是?” “怎么会呢,我们那么多年的交情。”董山川嘿嘿一笑,耳语了他几句。 中年人一脸吃惊:“老董,你开什么玩笑呢,道家那帮人向来眼高于顶,哪里会看得上我们这些庄稼把式?” “那可未必。”董山川笑了笑:“我留在徒弟体内的气息,现在已经被逼了出来,不过当时也有监控到些东西。”说着,他的手上冒出一团青色的雾气。 中年人伸出手指,轻轻一点。 一股似龙似蛇,羽翼麟甲皆俱的神意,从这团青雾中流了出来,在这山河图的前方爆出,令人心悸的气息撑开了青雾,从虚空中压迫这两位内家拳宗。 董山川的头皮一瞬间有些发麻。他实在是没想到,这一个看起来不过蜕凡境的少年,居然能够凝练出这等实质般的神意,甚至隐约超过了他们这两位几乎百岁的拳宗。 “羽翼麟甲皆俱,精气神合,绝对是宗师级别的神意,甚至都要逼近我们那两位前辈了。”中年人的脸上有种难以置信的表情:“这这这,你还想让我收他当弟子,真是洗洗睡算了。” 董山川一手转掌,打散了那团青雾,也散去了那股神意。 没有主持意识的神意,就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被这两位修为高绝的宗师一掌下去,也就消散于无形。 “看来是我唐突了。”董山川的脸上有些许尴尬。他拍了拍中年人的肩膀:“林老弟,看来这次又得让你失望了。” “等一下。”林凤鸣闭着眼睛,一双手开始在空气中摸索着,感受着那团留下来的气息:“这少年郎的拳法,似乎有些跟我同出一源的东西。” 董山川立刻闭嘴。像他们这样的存在,已经是这条修炼道路上走得最远的人。与季沧海不同,他们的前路,没有任何人走过,只有他们这些路上的先驱者在一步步前行,披荆斩棘,摸着石头过河。 而这种机缘,可不是随时随地就能碰上的。 说不定就因为这一道神意,林凤鸣就能突破一直禁锢住他的瓶颈,走出一条新路也不奇怪。 …… 全身十万八千毛孔都被全数闭合的齐越,所有的精元都拧成了一股,在体内穿梭来去,强化着他身体里每一寸地方。如同蚂蚁噬咬的感觉开始从齐越的涌泉穴出现,一路蔓延到他的整个身体。 他的头顶上,出现了一道道盘旋不去的青烟,萦绕着一个特殊的图形,逐渐凝成了一朵美丽的睡莲。 他的牙齿在打颤,眼皮在乱跳,又有道道紫气上头,凝成另一朵紫色的莲花。 “我原来一直以为,这东西是小说里乱编的东西,没想到还真有三花聚顶。”季沧海有样学样,从体内绕出了道道烟气,在头上凝成三朵睡莲,却始终不得其法。 如果能够学会这内家拳的修炼之法,那么自己的道基之伤,说不定真的有完全修复的机会。这种把身体潜能完全榨出来的功法,能够把他那些乱糟糟的奇遇全部整合起来,真真正正走出一条金光大道。 直通仙境。 夜晚寂寥的校园中,一声拍掌清脆无比,吸引了季沧海的注意。 在这教学楼下,一个中年男子看着季沧海,招了招手。 季沧海一跃而下:“你是?” 中年人兴奋地搓搓手:“那啥,我是林凤鸣,是上面筑基这小子的师叔。” “嗯嗯。”季沧海是在搞不清楚眼前这中年人为啥一脸兴奋:“你是来,接替我看着他筑基的吗?” “不是不是,董山川那老小子自己来了,你看。”林凤鸣指了指楼顶上忽然出现的董山川:“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干什么?”季沧海狐疑得很。 “交流一下。”林凤鸣很直白:“我之前看到了你残留的气息,似乎跟我所习练的功夫同出一源,所以想找你交流一下,或许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同出一源?”季沧海想起了齐越所说的话:“您是形意拳的修士?” “我不是修士,我就是个打拳的。”林风眠摇了摇头:“来吧,择日不如撞日。” “我林凤鸣,就来请教请教你!” 季沧海挠了挠头。 这些武师,行事风格还真是风风火火啊。 “来。”他摆出了起手式,身形一纵,便来到了学校的运动场中。 …… “原来你们是旅行者啊。”叶曦然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眼前这对风尘仆仆的父子:“这么小就已经开始环球旅行了,长大一定很有出息。” 唐一捧着手中粉红色的马卡龙,小口小口地吃着,显得很有礼貌。 唐纳德笑笑:“带这小子这么早就出来旅行,除了圆我当初的梦想,还有个原因就是想让他从小就培养更广阔些的视野,长大了别局限于一隅,好有点出息。” 希伯来差点没把嘴里的食物给喷出来。 这两个父子,一身的圣光,甚至比当初教授自己的那位老僧侣还要浓郁,居然还说什么出息没出息? 就这水平,到了教会里边,少说也是一个枢机主教的水平啊。 “谢谢两位的款待。”唐纳德拿起纸巾,宠溺地帮着唐一擦掉嘴角的糖渍:“如果以后有缘,我们会再会的。”说着,他拿出一张已经有些发黄的名片:“我叫李斯特?唐纳德,如果以后有什么忏悔之类的事情,可以找我,我大概九月之前都会待在这里。” “谢谢牧师。”希伯来双手有些颤抖,接过那张名片,恭敬的表情令叶曦然都有些意外。 自己这位男友,平日里虽然是忠实的教徒,但是对牧师神父也是不卑不亢,很难想象会像今天这样谦恭。 待得两位贵客走后,希伯来回首,看着疑惑不解的叶曦然。 “你可能不相信。”他眼中有种难掩的火热:“这两位可是真正的大人物!” “甚至可能是圣子回归的先驱者!” 叶曦然手持的咖啡杯忽然一抖。 她露出了同样狂热的眼神。 第211章 交手,降临 林凤鸣的把腰一沉,三体式一下子就搭成架子,一手五行炮拳,就像当初季沧海面对的那枚西风24f导弹一样给力,那被拳势直接除去的音障云,一下子蒙蔽了季沧海的双眼。 “来得好!”季沧海难得的豪气干云,他也不再用什么云雾意气,归元蛇形从他整个人的身体里膨胀,好像一条深渊巨蟒,扭动着修长的腰肢,一手蛇形钻劲从季沧海的腰间迸发,带着浓烈的腥气,仿佛森蚺张开了巨口。 水克火,季沧海蛇形钻拳属水,正好克制火行的炮拳。那出膛炮弹的猛烈去势,被季沧海这一手蛇形钻拳狠狠地缠绕在内,,好像被电鳗黏住的金枪鱼。 林凤鸣的眼中露出了星星点点的光芒,炮拳去势一滞,变拳为肘,依旧是炮拳,却把势头变得缓慢,带着万钧之力,缓缓向前。 竟是火土相聚的横肘炮! 在季沧海的精神世界中,林凤鸣这一手横肘炮可以说是始料未及。金克木,木克土,这些是无形基本的相克原理,可是他这一手转火为土的拳势,将直飞的炮弹生生转化为凝滞的山岳,其压迫力,甚至逼近了那次在地底世界里见到的二十三天天主。 明明实力还差上好一截,可这横肘炮的气势,远比寻常金丹修士的力量要强。 兴许是拳术本来就以战养战,比起同级的修士,内家拳修者的战斗力,明显是高高在上的。甚至季沧海还觉得,这种以武入道的修炼法,虽然折损自身寿元,但是明显是一种强大的速成之法。 说时迟,那时快,季沧海的身形陡然从蛇形一变,化作缥缈无踪的鹤形,凭借着强大的体外磁场,硬生生悬浮了起来,巧妙地接下了这一记横肘炮。 即使他提气轻身,身体里所有的真元都凝成羽状,洋洋洒洒地在体表下流转,然后在横肘炮强悍的威力下寸寸破碎,重新化为纯净的星辉真元。 若有旁人围观,此刻看到的景象绝对会将他的下巴都惊得掉下来。季沧海原本就有些瘦削的身形,在这横肘炮的攻击下,被缓缓压瘪。他身体里的那些个骨骼,被这一手凝若山岳的拳,打成了一张白纸。 就像三体中的外星人能够脱水,季沧海现在的样子,跟脱水变成人皮卷没什么区别。 一阵从虚空中展开的波动开始萦绕在季沧海薄如蝉翼的身体边沿,开始伸展。他的骨骼发出难以抑止的爆裂声,肌肉和血管中被压瘪的组织,瞬间弹回原样。 那化魄为烟的神通,在这一手横肘炮之后,再度升级。 浓烈得仿佛杀戮了千百万人的血气,从季沧海的身周散发,然后在丹田星辰的感召下,回到了体内,猛然一震。 一阵咆哮声从林凤鸣的体内爆出,并非用胸膛爆发的颤音,而是从全身血气共鸣的某一个瞬间,爆发出来。 那一瞬间,整个布鲁克林大学中,无论是什么人,都听到了一声低沉的虎啸。 一口猩红的浊气从林凤鸣的体内喷出,阴狠地袭向季沧海的面门。从古代战场武术转化而来的内家拳,从来就不是什么讲究玩意,只要能够战胜对手,无论用哪种方法,都是可以被接受的。 毕竟在战场上,你对敌人犹豫同情的一瞬间,对方的矛尖就会深深地插进你的胸膛。 这一手血腥浊气被季沧海面前自己的血气隐瞒,一下子竟然像是遁入虚空一般无所觅迹,直到出现在季沧海面前,才被那体表覆盖的感知发觉。 这一手可以说是防不胜防,却在季沧海一瞬间的散魄后穿身而过。 “爆!”林凤鸣的嘴角露出一抹阴笑:“浊龙破法!” 季沧海正重组身体,被这一口阴狠的血污污浊了法体。 林凤鸣伸手,中指微微隆起,在离季沧海两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不是修士吗?怎么会不受浊龙影响?”林凤鸣收回微微凸起的双手,看着季沧海已经抵达自己腰间的拳印。 “是啊,我确实被影响了。”季沧海也把手收回,一抹白云的纹路缓缓消散在半空中。 “那你居然还能继续发动这样的进攻。”即使季沧海只是把拳印按在了他的腰间,他的嘴角还是渗出了一抹血迹:“居然还要比我更快?” “这是秘密,当然你想要知道也无妨。”季沧海从原本半蹲的虎形恢复成正常身姿:“横竖我对内家拳也很感兴趣。” 林凤鸣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对季沧海竖起了个大拇指:“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我这些年过半百的老东西就是比不上。” 见林凤鸣如此坦诚地认输,季沧海心中其实也有些许意外。 以前的武人小说严重误导了他,让他心中的武人形象有些歪。 “可以可以,其实我本来就是想来跟你交换功法的。”林凤鸣很诚实,若不是这个性格,季沧海刚刚绝对要给他个教训。 那猩红的浊龙之气,居然比那些所谓的阴邪之物更加毒辣,甚至能够污染他已经初成的水火道体。 这是一个恐怖的招式,尤其是对于他这种以道基为本的道家修士。 “不过,我们再这里搞出的动静是不是太大了点?”季沧海两人刚刚的恐怖交手,几乎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力量都被引到地里。现在的大学操场,可以说是一片狼藉,各种坑洼,还有被声波震裂的玻璃建筑。 “没事,我们接下来就会通知修协的人。”林凤鸣一纵跃出学校。 “这次的比试是和修协报备过的,虽然战场是临时征用的,但看在龙前辈的面子上,不会有调查局的人因为这件事情抓住你的把柄。”林凤鸣打开车门,招呼季沧海上车:“回到演武场,我们再好好比划比划。” “战斗狂人吗你,我想休息一下。”季沧海两次动用神通,整个人的精气神有些衰弱。 “那,”林凤鸣有些遗憾:“那明天,我们互相交流一下。” “文斗,文斗,好吧。”见季沧海面色有些怀疑,林风鸣有些许尴尬。 …… 降临会中,希伯来对着圣像,慢慢悠悠地祈祷着。 “归来,归来。”除了他以外,还有叶曦然,以及许多看起来面色沉静的青年男女。一声声的归来在这宽阔而黑暗的圣堂中,幽幽的散发出去。 回荡不止。 第212章 从没有一个人是纯粹的魔鬼 坐在价格高昂的黄花梨沙发上,看着眼前金黄澄亮的茶汤,以及那本微黄的笔记,季沧海的心头有些荡漾。 他刚刚看完这本形意笔记,现在正试图将体内的精元转化为气血之力,从另外一个极端重回金丹境。 “怎么样?”看着季沧海逐渐从通红转为玉色的脸,林凤鸣有些紧张。 莫不是这道家修士,没有好好适应内家的真劲,被震伤了吧。 “还行,我先前学拳就有些底子,现在刚刚入化。”季沧海把那杯澄澈的茶汤轻轻一洒,却让这杯流动的茶水紧紧地黏在自己手上。 “入,入化?”林凤鸣放到嘴边的茶汤一下子顿住:“我练拳三十年,才堪堪摸到化劲的门槛,若不是机缘巧合,说不定现在还在暗劲巅峰徘徊。” “你这才学了三十分钟,甚至连手都没动,居然就入化了?” 季沧海手边燃起一团火焰,直接把茶汤化作蒸汽:“红花绿叶白莲藕,天下修法本一家。我现在虽然只是蜕凡境的真元强度,但我曾经两度破境入金丹,应该是相当于你们内家中的‘丹劲’水平,能入化是合情合理的。” “再说了。”季沧海举起那本形意笔记,扬了扬:“你这本书里不是说了,行拳下者练肉,中者练意,上者练神吗,我练归元拳已经有四年多,意象初成,再改练形意,估计是来不及了,借你们内家修法,只不过要修补道基。” “天才,天才。”林凤鸣不停鼓掌:“我华夏修界果然是人才辈出,自圣僧横空出世,创下百年虚空的奇迹之后,说不定你也能百年入圣,飞升仙界。” “谬赞谬赞。”季沧海有些不好意思。 但其实,百年太久了。 “既然你得了好处,那么?”林凤鸣有些迫不及待:“是不是也该把你练的那套拳术给我看看了?” “嘛,早就准备好了。”看着林凤鸣兴奋地搓着小手,季沧海有些好笑:“拿块玉石,我给你烙印上去。” “你们这些修行者,还真是耗钱。”林凤鸣摇了摇头,随手从旁边摆着的玉盘上折下一块。 谁比较烧钱啊!季沧海嘴角一抽。 …… 亚兹叼着根香烟,坐在车上,看着这间不大的教堂,怔怔出神。原本在局子里出了名闲散的他,最近可没办法继续闲散下去。一整个八月,事情就像这个季节的雨水,来个不停。 海盗,东方修行者,还有现在被初步判定为邪教的降临会。 真忙。他伸了伸懒腰,把脖子往车座上靠了靠,试图让坐姿变得舒服一些。 “只要不又是什么修行者的事,调查局自己就能处理好。”他将烧到底的香烟按熄,拿出火机,轻轻一划,点起了新的一根。 就在火光闪过的一刻。 他发现后座上坐着一个老人。 放下火机,他狠狠地抽了一口香烟,似乎是在害怕之后再也没办法享受这人间美事。 “你是什么时候在我车后面坐着的?” 老人看了看表,用那饱经风霜的声线说道:“三分多钟吧,不算久。” “怎么这次来的这么突然?”亚兹的声音有些颓唐:“之前不是说好了一年只来两次吗?” “首先,今年这是我第二次来,”抱着暖手炉的老人眼神有些狡黠,语气中也颇有种老顽童的意味:“第二,一年来两次是初始条款,不包括你遭遇大灾难的时候。” “我以为那个保命条款,只不过是你们魔鬼的玩笑话。”亚兹嗤笑一声:“这次我有什么灭顶之灾吗?” “有。”老人出奇地有些严肃:“你现在盯着的那个人,藏了一件武器。” “像我这样的普通人,跟你们魔鬼比不了。”亚兹几乎要笑出眼泪:“别说什么强悍的修士武器,哪怕仅仅是一把未开锋的小刀,也能轻松地要了我的小命。” “不管是刀伤还是枪伤,甚至是燃烧弹导弹,你被杀了我都还能救你。”身上笼着一层冰霜的老者语意森然。 “可若是你被里面那人杀了。” “那不好意思,即使我是魔鬼,你也得玩完。” 亚兹再度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可你们不是魔鬼吗,我这一条贱命,死了也就死了,跟你们高高在上的魔鬼有何干系?” “可不能这么说。”海伦斯笑了,露出一口并不怎么整齐的牙齿:“要知道,从我们第一次交易开始,你的生命就已经属于我。” “如果你能顺顺利利的老死,那么你的一整条灵魂,那可是能够让我晋升的。” “另外。”海伦斯推开车门走了出去:“现在就回去找你那位雷迪局长,告诉他。” “遗失圣器,回归了。” 亚兹看着海伦斯有些佝偻的背影,收回视线,一脚踩下油门。 虽然这个老家伙心眼焉坏,可他的情报,一向很靠谱。 门被推开,一位老牧师站在讲道台上,一脸怜悯地看着佝偻的海伦斯。 “魔鬼的信徒,居然也敢来沐浴主的光辉?”老牧师的声音中气十足。 “可别说什么主了。”海伦斯不屑地撇了撇嘴:“你们的主已经有两千年没有搭理过你们这帮孤儿了。” “荒谬!”牧师怒目圆睁:“那是主在等候人类忏悔!” “荒唐!”海伦斯白眼一翻:“我们人类就算是有着罪过,那也轮不到他一个神灵指手画脚。” 牧师举起手中权杖,看来是不想再和这个花言巧语的魔鬼信徒再多说。 “待到主归来,你也许会后悔现在所说的话。” “就算我不说这话。”海伦斯嗤之以鼻:“你们这群信徒不也一样会催着他让我们下地狱?” “区别不大嘛。” 权杖被牧师挥动,氤氲的圣光之雾在小教堂里弥漫开来。 “没想到这东西真的存在。”海伦斯看着那根权杖:“虽然圣子只留下了四件圣器,可你们这些后来人硬是搞鼓出来带有神圣属性的武器。” “没错,魔鬼的信徒。”拿着这传承千年的,来自西罗马帝国的圣器,老牧师得意地笑了。 “不知进取的东西啊。”海伦斯阴恻恻地笑道:“即使你这圣器传承千年,又如何比得上不断进取的人类智慧?” “尝尝这暖手炉的味道吧。”带着魔鬼的笑容,海伦斯举炉,向着那老牧师,狂暴拍下。 犹如陨石天降。 第213章 暴动开始 暖手炉,其实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暖手炉。 能被用来锤一个元婴期强者的暖手炉,能普通到哪里去?带着强烈的核子辐射,暖手炉迸发出温暖的橘色光芒,与权杖上的圣光比起来,毫不逊色。 “圣子的力量是这一方天地给的。”海伦斯的橘色暖手炉,顶住权杖盛放的光华与法则:“所以你们一直吃老本,依靠圣光本身。” “怎么可能战胜我们?”海伦斯状若癫狂,战斗中的他,真的恍若地狱之中爬出的魔神。 这个矮小的老人,浑身被冰霜笼罩的恶魔信徒,从来就不是什么易于之辈。 “荒谬!”牧师的嘴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灵活,说来说去也就这荒谬一词:“主的荣光,岂是你等魔种可以妄论的?” “你先活下来,再说我是不是妄论吧!”海伦斯的暖手炉已经突破了圣光屏障,直直地敲落在牧师的肩膀上。 仿佛北欧神话中那位雷神的锤子。 “庇佑。”牧师虽然嘴炮不如魔鬼的信徒,但是念咒的嘴皮子可丝毫不慢,不然也没办法拿着这圣器这么多年还没被抢走。 一团模糊的圣光从他的身体里冒出,硬生生抵挡住暖手炉的冲击。 “爆!”海伦斯双眼圆睁鼓突,甚至有些像当初被他砸碎脑袋那位同僚。 原本紧锁在暖手炉内的小型反应堆,在海伦斯魔力的催动下,再次凝集,好像松散的石墨,被高温高压变成了金刚石。 而高度凝集的铀,能够产生什么? “牧师啊牧师。”海伦斯忽然退后站定,嘴角的笑容不再像先前那般癫狂:“现在有一个选择摆在你的面前。” “要么,你就继续你的禁咒准备,把我毁掉。” “要么,你现在就停下来,我保这座城市没有一个人会出事。” 牧师停下了手中隐蔽的动作。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要动用禁咒的?”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我是魔鬼的信徒。”海伦斯虽然老,可脑子还没有彻底老去:“这点都看不清我还叫什么魔鬼?” “那你凭什么拦我?”牧师忽然也露出不知深浅的笑容。 “凭这个。”海伦斯扬了扬手上的暖手炉:“君士坦丁权杖的效果是毁灭和屠杀,不是具有空间属性的圣旗,你挡不住这东西被丢进新约城的。” “哦,这样啊。”牧师与刚刚表现出来的冲动和鲁莽完全不同:“要不你来听听雷迪司长是怎么说的?” 海伦斯眼神一凝。 “海伦斯先生,真不巧,李维牧师说服了我。”雷迪司长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虽然他手上的圣器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也没有在入境之前给我们报备,但你显然更危险一些。” “如果不是李维牧师让我留神,我还真被你这个核弹大王给骗到了。” 海伦斯没什么表示。 “那个亚兹探员,显然跟你有点不凡的关系吧。”李维牧师收回权杖,可身边的圣光护佑依旧牢牢地抵挡着海伦斯的魔气:“只是轻轻释放出些许杀气,你就坐到了后座上护住了他,真是好奇呢。” “他是你的儿子,还是孙子呢?” 海伦斯摇了摇头:“你们为什么会把魔鬼跟人的关系想象得那么简单。” “因为简单的东西比较容易让人相信,海伦斯先生。”雷迪司长不带情绪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你欺骗了调查局,从现在开始,米国调查局所有的暗部专员,以及修协的问责,很快就会到达你和你的组织。” “好自为之,海伦斯先生。”他挂断了电话。 牧师优雅的收回他的两寸大屏翻盖手机:“听到了吗海伦斯先生。” “现在你的敌人,是整个米国,你还如何能够跟我们斗?” “就凭你手上那枚只能够用来同归于尽的小核弹?” 海伦斯深吸一口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上一代罪刑人忽然苏醒,并且带回了当时撒旦大人的旨意,还要他看紧米国这边的教徒。 他更没想到,为什么这边的教徒中,会混进像李维牧师这样的持有圣器的棘手货色。 这似乎是一个,早就编制好的巨网,当他触摸到这根网绳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蜘蛛眼中的猎物。 有点绝望。看着一个泛着银光出现在他的左侧,他知道,修协的空间属性专员已经来临。 可放弃毕竟不是魔鬼应该做的事情。 魔鬼们最擅长的,不是让别人绝望,让别人放弃吗。海伦斯手中暖手炉的橘光越发炽盛。 “如果你现在放下核子,我们可以考虑一下,让你在适当的时候恢复自由,离开这个国度。”空间专员的眼睛中,一寸寸银光生灭,就像当初西欧平原上落下的那一场雪花。 牧师的嘴边也尽是虔诚的微笑:“先前说的那些话,完全是为了迷惑你,我对不起主,也对不起你。如果你愿意,那么就算你曾经是迷途的羔羊,只要正意诚心,我教也不会放弃你的。” “论起忽悠人的本事,我们这些魔鬼的传人比你擅长多了。”海伦斯轻笑了一下,手边的橘色光芒逐渐暗淡下来:“你是裁判所的吧。” “何出此言?”李维牧师的神情很平静,也很虔诚,即使他之前有那种狂热木讷的表现,可跟听起来就令人感觉阴冷的裁判所,完全搭不上边。 “我杀过的裁判员,可能是整个罪则会里最多的。”海伦斯笑道:“你们身上这种味道,我认得很清楚。” “你的话里有语病。”李维牧师“好意”地指出来。 可任谁都能看出他先前暴涨的杀意。 空间专员的瞳孔中,一个复杂的花纹闪过。 海伦斯手上那个橘色的暖手炉,在空间专员的法力下,不知道被转移到哪个异层空间,兴许是某个岩层底,也可能是某个深渊谷底,早有专人准备收拾残局。 甚至,就算被转移到外层空间,海伦斯也毫不意外。 只不过,海伦斯背后那层似乎经久不化的冰霜,早在刚刚就已经成为了水渍,跟汗水混在一起,把背上的衣服都给黏住。 在场没人注意到这点。 “真是碍事啊。”海伦斯的身上发出寸寸爆响的嘣嘣声。似乎永远不会再直起腰杆的老人家,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机,挺直了腰板,然后,空间专员就被踹飞出去,看轨迹估计会打烂帝国大厦的楼顶。 事实上不仅帝国大厦的楼顶被他打坏,他整个人都不知飞到了哪去。 那沾染着内脏碎片和血痕的手,缓缓收回腰间。海伦斯的双眼对准了李维牧师:“当初你们勾结欧罗巴魔法师协会,用寒冰诡毒暗算我的账,是不是趁现在一并还了好?” 李维手中的权杖微微颤抖。 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禁咒?洪水钧天。”李维的咒语念诵之前,那恐怖的水元素就已经汇集在这个小教堂里。 圣子的圣像摇晃了几下,摔成不知多少碎块。 “禁咒吗?”刚刚以近乎第一宇宙速度袭击了空间专员,一拳一脚令这个自带空间法则强者都无法反应的他,居然难以摆脱这些水元素的袭击。 这是自成一界的咒法。 也是当初某只椰子降临在人间的神罚。 “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自以为是的蠢东西了。”海伦斯的眼中,那翻卷的浪花逐渐放大。 “打爆你啊!”海伦斯把吃掉的核弹吐在手上,不顾内脏与手臂的朽坏。 换得一瞬间最璀璨的光华。 但只要能够恶心一下那个孙子,就足够了。海伦斯这么想着,就很开心。 就像看到别人吃着好东西,而自己只能饿着的时候,给他抹了一把灰,让他也吃不了的时候。 就很开心。 当夜,新约城王后区大爆炸,幸疏散得早,仅有一人死亡。 第214章 水元素城 “搞什么?”季沧海在楼顶看着天地元气的流动,黑暗的天幕上,流动的天地元气聚集成了一个大团,简直能够比拟自然界中大型的积雨云。 “没道理。”林凤鸣也站在他的身边:“就算是修行界中千年难得一见的灵气潮汐,也绝没办法再这么短时间内营造出如此之大的灵气漩涡。” “不,你不是传统的修行者,可能不太理解这副场面意味着什么。”季沧海拼命吐纳,嘴角苦涩:“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自然界自然产生的灵气潮汐。” “而是被某个大型法术直接引发的天地异动啊!” 林凤鸣耸了耸肩。他是个崇实的中年人,跟那些容易激动的小年轻不同。 但也有可能是他真没意识到,这东西究竟意味着什么。 “前辈,前辈。”季沧海拍了拍看着大漩涡的林凤鸣:“你能不能扛下一个导弹的轰击?” “可以,但没必要。”林凤鸣对着面前的灵气盛景,同样没有舍下功夫:“谁会没事面对一个导弹的轰击?” “可以冒昧的问一下,你究竟能扛多强的导弹吗?”季沧海嘴角苦涩的意味更浓。 “为什么要这么问?”林凤鸣就差没锤这个三番两次打断自己的小子,现在这境况,估计是每一个修行者梦寐以求的好时机,这小子除了吐纳补益气血,就不想些别的修行问题,要不是两人刚刚交易完,买买成了仁义在…… “还有三十秒,前辈。”季沧海手上忽然浮起一颗蓝色的小球。 “天心印记的感应告诉我,那边传来的波动,是通过某种法器召唤此界的天地元气,以形成绝对抹杀的禁咒。” “而这个禁咒的目标,不知道为什么,成了这里所有的修行者。”季沧海整个人吸收气血的速度猛然加快,显然是在跟禁咒抢时间。 林凤鸣的动作没变。 “我知道啊。”这个看起来憨厚的中年人笑了笑:“我只是看起来像个庄稼汉,又不是真傻。” “那你怎么……”季沧海话说到一半,忽然又不说了。 他刚刚想问的是,那你怎么不跑? “我是个打拳的,老家也不在这片土地上。”林凤鸣的拳势随着说话越来越强,某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异象,也出现在了他的身上:“但是我的儿孙,我的爱人,都在这片土地上出生,成长。” “如果我跑了,这片土地兴许会因为追击过来的元气,而化作一片废墟。” 季沧海沉默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至少跑远一点,留下足够的反应时间吧。”他身上的意象也逐渐浮现,以及所有感受到威胁的修行者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型的共振场。 谁也不知道这场无妄之灾究竟是谁引起的。 也没有任何的时间留给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修行者们,好好排练出一个阵势。 “只剩五秒了。”不知道哪个修行者说话了。 五。没人说话,可所有人心里都在默数。 四。依旧是死一般的沉寂。 三!有人终于顶不住压力,开始转身逃窜。看他们的身影,之多就是些初入修行之路的菜鸟,危险未到,精神就率先倒塌。 二!灵气漩涡的速度陡然变慢。 一!灵气漩涡停止。 一声听不太清的怒吼从某个小教堂中传出,拉开禁咒的大幕。由君士坦丁权杖引起的这场禁咒,在某个神秘意志的操控下,开始走向不可控的方向。 季沧海曾经听过一句话,叫什么“倾尽四海之水,也难洗此仇。” 可面前这阵势,跟四海之水齐落,还能有别的区别吗? 只有修行者才能感受到的浓郁水元素,从新约城周边的大洋,一股脑儿早就冲上了天际。那厚重而阴郁的云层,不仅仅是所谓的灵气潮汐,更是实打实的大洋之水。 “你哭你马呢!”季沧海怒吼,身上片片鳞甲倒竖,正是归元龙拳意。 他忽然感到有只手搭在肩膀上。 一双漆黑如墨的桀骜龙眸,正盯着自己看。 “原来这都可以?”季沧海看着拳意化龙的林凤鸣。 “我们一起上,就不止保命这么简单了。”林凤鸣龙躯一散,重新化归人形:“你打你的拳,我打我的拳。” “但是我们打同一个地方,懂不?” 季沧海好像被谁敲到了点子上。 “懂了。”他骨骼一响,与林凤鸣同时完成战斗模式的准备。 “我看过归元拳谱了,”林凤鸣抬起起手式:“有一招,无论是形意,还是归元拳,都会有。” “我知道了。”季沧海眯起眼睛,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绝对不可闪避的水元素城。 “天发杀机。”林凤鸣开始挥拳。 “地发杀机!”季沧海同样挥拳。 这两个人的拳势,在这个天机压迫的瞬间,同时突破某个锁困已久的瓶颈,一下子走出一条新路。“人发杀机!”这两个人从精神深处呐喊。 从那些人类建筑和文化之中,有一种意,附着在了这两人身上。 一条从麟甲到羽爪都漆黑的巨龙,以及一条莹润洁白的玉蛇,从这个金融之都浮起,迎着碧蓝色的水城,交卷冲锋。 龙蛇起陆。 …… “只是稍微一下子不去注意,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袁先生站在西山公园里,看着又一年正在逐渐转黄的叶子,跟身旁那位军装男子说道。 “我能告您失职吗?显然不行啊,您老不用说这个。”军装男子一脸尴尬地笑着。 “你当然告不了我失职,可你背后那些个老家伙能。”袁先生认真的说:“我得解释一下,这次真不是我没有好好工作,是有人屏蔽了天机,虽然时间短暂,但是那段时间我没办法看到别的东西。” “是是是。”被安排到保卫袁先生的工作,何唯一其实也不想的。 他是天生异能者,进了军队就被直招了,最后被这位不知姓名的袁老先生点名当护卫,都是他迷迷糊糊就被安排的。 如果有的选,他绝对不会搞这种危险性奇高的工作。 就算他的异能是有关生命属性的,也不是不死鸟啊! “不过,这倒是帮了我们一个忙。”算完了西半球那场变故,袁先生又恢复了嘻嘻哈哈的模样。 “哦?什么忙?”陪了老先生这么久,何唯一的捧哏技术是最有长进的。 “那个变数,可能这次就消失了。”袁先生不留痕迹地看了何唯一一眼,笑了笑。 他自然不会告诉何唯一,那个变数是什么。 变数是个人。 还是你表弟。 第215章 远古人城 “现在嘛,你先暂时回到你所属的部队,等待下一次的任务通知吧。”袁先生对何唯一说:“这几个月,麻烦你们封禁西山的后山崖壁区,我在这里有一桩大事要做。” 看着何唯一有些问询的眼神,袁先生笑了笑。 “放心,我这件事情,也是跟上头报备过了,很快就会有另一位国属的风水师过来,陪我一同完成这项工程。” 何唯一点了点头:“是!” 但他没走。 “走啊,你怎么还跟着我。”袁先生爬了会山,看着后面这个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跟屁虫,皱了皱眉。 “我的第二任务是服从先生的命令。”何唯一笑的很灿烂:“可我的第一任务,是听上司的啊!” “我的头儿还没给发令呢,所以我现在还不能走。” 袁先生停了下来,发了条信息:“行了我帮你报备了,你可以这就走,绝不会有人寻你的晦气。” 何唯一的脸一下就苦了起来:“先生你是真忘记还是假忘记?上次您喝酒的时候,不是答应把那小葫芦给我吗,我这都跟着您暗示了这么久了,难道您老人家要赖账?” 袁先生脸色一僵。 被说中了心事的人,一般都这样。 “那个,小何啊。”袁先生和颜悦色地说道:“那葫芦,可是我老师的老师传下来的,上次喝酒喝高了,一下子就说送,实际上舍不得啊。” 这小老儿,居然还打起了感情牌?何唯一心头一转。 “可先生这等大人物,也得担心长胖不是?”何唯一有些楚楚可怜,配上他那副天生的娃娃脸,杀伤力可不小。 至少,袁田行这张老脸,挂不太住。 这浑小子!袁田行算计一流,可对付这滴水不漏的小子,还真有些吃力。长胖长胖,这分明就是在讥讽我袁某人食言而肥啊! “要不,换个东西?”袁田行实在是舍不得那葫芦:“比如我手上那小扇?” 跟随袁田行那么久,何唯一自然知道那柄小扇的来历。天山葵叶所制,经风雷双炼法打造的风雷扇,无论是杀伤还是养气那都是一等一的好物。 “可我分明记得,您有两颗葫芦。”何唯一声音渐小,直至蚊蚋般低不可查。 袁田行不再出声,而以神识交流:“小何,你是怎么知道我有两颗葫芦的?” 何唯一抬头,看着袁田行似笑非笑的目光:“因为你那两颗葫芦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神识交流速度极快,瞬间可谈千万事。 “颜色和味道,都不一样。”何唯一答着让自己都觉得无聊的问题。 “还有吗?”袁田行没完没了了。 “都不一样好吧,感觉上反正您就不止一个葫芦!”何唯一答得斩钉截铁。 老人切断了神识交流,开始嘟嘟哝哝:“我还以为没人能看得出来,明明上面释放的咒法都已经老老实实地掩盖了气息,这小子有点诡异。” 他往袖子里一拿,一个看起来青翠欲滴,长不过三寸的小葫芦就拿了出来:“既然你知道我有两只葫芦,那你就拿去吧。” 何唯一没有在意老人功参造化的修为,只是欣喜地点了点头,伸手欲接。 老人回手一收,愣是没给他:“老实交代,区别在哪?” 这老儿,显然是明白自己刚刚在耍糊涂!何唯一心下叹气,道出实情。 “我还有第二异能,但是不能说。” “这年头的异巫,真是越出越多。”老人摇了摇头:“记住扞卫国家就好。” “不用你说,袁老头。”待得袁田行走进山腹,何唯一轻笑道。 一声电话。 “准备好接下一个任务了没?懒鬼?”一个婉转而妩媚的女声从那头传来。 “有什么吩咐,头儿。”何唯一扶额,他以为自己还能休息两天呢。 “这次你的任务是出国,调查一个违反了修行玉典和九局法度的人。”那个女声婉转的娇音,绝对能调动部员的积极性。 可这对何唯一不管用。 “资料呢?”何唯一走出西山公园,叫了辆出租车。 “这个人你很熟悉。”女子娇笑了几声,才说:“你记不记得以前跟你一起搞事的那个表弟?” 何唯一躺在车后座的沙发上,脑中闪过一个人的脸。 “我可以申请回避吗?”他的声音里有点疲惫。 “你知道我们部门没这个玩意申请,我们是国家异能局,不是法院!”女子敲打着桌面,何唯一甚至能想象到她那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资料已经发到你的邮箱,密钥自取。” “收到。”何唯一挂了电话,闭上双眼。 之前听说已经加入九局的那个表弟,前段时间不是说已经在抗击邪教的过程中遇难了吗? 自己还给他祭过一杯酒来着,看来是白操心了。 出租车疾驰在京郊的道路上,尘土飞扬。 “如果你真的于国不利,就别怪哥哥我手下无情了。”何唯一念叨着。 “沧海!” …… 季沧海自然没死,那么林凤鸣也没死。 他们两个人,此刻正在这真实的水城里行走着,完全不知道现在的外界发生了什么。 “果然是跟外界对接的异空间。”季沧海看着这满目疮痍的城市:“看这情形,他的原形应该是某座被摧毁了几千年的老城吧。” 先前,他们两人唤醒拳印,召唤龙蛇起陆,躲过那厚达千米的水元素墙,生生突进这元素之城里,元气几乎耗尽。 而外界那颗即将爆炸的核弹,在吞噬进水元素城之后,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这就是修行的力量,传承发展了几万年的东西,还不是初阶科技可以比拟的。 “说实在的。”林凤鸣走在这座城里:“这里让我想起哆啦a梦里,哆啦a梦和大雄他们建造的那座透明的水城。” 确实,眼前这座城池,虽然看起来都是实在的,但是任他们穿梭,也不过是从这些看起来沾满时间尘埃的石壁朽屋之间穿透,根本摸不到任何实在的东西。 “你还看哆啦a梦?”季沧海整个人看向林凤鸣的眼光都古怪起来。 “有什么关系吗?”林凤鸣不以为意:“保持童心,可是长寿的秘诀。” 一抹暗影从林凤鸣的左前方闪过。 季沧海和林凤鸣同时出手,皆为龙形擒拿,可居然没有拿下这道暗影。 “那似乎,是一副尸骨?”季沧海眼神清亮,看得清楚:“好像还是被洪水泡了千年,烂烂泡发的。” 林凤鸣忽然开始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他的眼神变得:“十字经中被湮没的那个城市。” “被洪水摧毁的,远古人类之城!” 第216章 骷髅一家 “什么玩意?”季沧海根本就没读过十字经,也就没有像林凤鸣一样的震惊:“什么史前洪水?什么远古人类城市?你哪里看出来的?” “感觉。”林凤鸣就两个字,带着季沧海跨越几面水墙,想要寻找那被水泡发的尸体。 “这样找没办法的。”季沧海一挥手,这里浓厚至极的水元素就凝成一只寻息鸟:“去,找尸体。” 虽然季沧海很久都没有用过这个小法术,但寻息鸟的效力在这水元素城里,也没有被限制,依旧跨越了重重的水墙和居室,一路到达了一片看起来黄黄的土墙前。 寻息鸟掉在地上,化作一团水雾消散。 “土克水。”季沧海双手抱胸,看着面前的土墙:“这估计,就是这座水元素城日后终结的开始。” “我们现在已经不太讲这些玩意了。”林凤鸣自然没有季沧海一个道家修士那般注意五行轮转:“所以你的那只鸟儿最后追到这里,就尽头了?” “不知道是不是尽头。”季沧海摊手:“你看眼前这面土墙可不是假墙,”他走上前去,敲了敲墙壁,落下窸窸窣窣的土灰:“如果不是练了土遁术,按理来说那个尸体就在这附近才对。” “这里不高。”林凤鸣看着不过十米高的土墙:“有没有可能是翻过去了?” “试试。”季沧海随手又聚了一口水汽,化作水剑,抛到土墙上方,却被无形的屏障化为乌有。 林凤鸣眼中精光一闪,一拳向天空击出。 无形气流凝聚成下山猛虎,从他的肩背发力,一气而升。 却依旧在那层无形屏障前,消失无踪。 “看清楚了吗?”林凤鸣回头:“是消失,还是被碾碎?” “刚刚用水气看不清,现在用空气才勉强看出来。”季沧海两眼放光,像两个小灯笼:“有一个大型的,维持这座水城运转的阵法,联结土墙和整座水城的各处,顺便粉碎在其中的所有东西。” “所有东西是什么意思?”林凤鸣听出了季沧海口中的古怪。 “如果,按照我那粗浅的阵法知识。”季沧海顿了顿:“应该是每隔十五天,就会重新演化一遍里边的世界。” “在演化的过程中,这片天地和所有在里边的东西,都会化成纯粹的能量,相当于质能转换你懂不懂。”季沧海用了个时髦的名词。 林凤鸣懂了:“那合你我二人之力,能不能想办法出去,我们的输出上限,能不能影响到那层护城阵法的运行?” “在算,在算。”季沧海难掩的急躁,捂着脑袋。天心印记被他当做计算机,正在疯狂地演算着自己和林凤鸣的攻击力,能不能超越这阵法的极限。 那一个个模糊的可能性,从天心印记上显现又消失。显然,离开了天心印记本世界,他的作用就在大大减小,远远不能像在原世界那样,发挥强大的演算和突破能力。 林凤鸣忽然从季沧海身边消失,将一个不大的身影按在地下。 那是一具尸骸,却与刚刚那具成人不同。 这是一个小孩。 浑身裹着烂布帛,骨骼暴露在空气中,有眼无珠,只得两团蓝汪汪的火焰,代替着眼睛的工作。 这可实在说不上是可爱。 季沧海睁开眼睛,好似要看穿这小儿尸骸的全身。借着天心印记和雷劫之眼,他的洞察力已经提升到原来完全不能比拟的地步,一眼便看出了这具尸骸的年龄。 如果说,这个世界每隔十五天便毁灭一次,那怎么会留存了有五六千年的尸骸在这? 显然是有某种东西被漏算了。 正视着小孩眼中那两团蓝汪汪的火焰,季沧海蹲下来:“几岁了?” ……不用说,就是难掩的沉默。 “谁会理你,你是不是傻。”林凤鸣扶额:“不说语言不通,你看他已经根本没有喉咙,就算听懂了,也没办法给你回答啊。” 季沧海没放弃,他在地上画了一棵树桩,上面有四个年轮,然后他在外面画了四横。 然后他画了两个月亮东升西落,在上面画两横。 最后他连画三次草木枯荣,在上面画了三横。 在这期间,那带着蓝汪汪眼光的孩子,一直在盯着地板看,看着季沧海近似傻子的行为,没有走神。 最后,季沧海站起来,指了指他。 他眼中火焰闪了闪,蹲下来,开始画。一横,两横,三横……季沧海和林凤鸣的视线就随着他的画横一点点前移,一点点前移。 这货活得年纪实在是太久了,即使外表是个小孩骷髅,季沧海和林凤鸣也越来越心惊。 如果他没画错,那么他今年应该是…… 五千六百四十六岁。 “高寿啊。”林凤鸣叹气:“如果我能活那么久,就算我是吃干饭的,也该吃成神仙了。” “可不是吗。”季沧海也长叹一口气:“亡灵居然能活那么久。” “啊,对了,你说这地方十五天重开一次,那么离那个十五天还有多久?”林凤鸣转头问季沧海:“总不会是这两天吧。” “现在我不是很怕,因为这不抓住了一个土着嘛。”季沧海拍了拍小孩的脑袋,感受着在水元素里泡发了五千多年的骨骼质感,觉得这骨骼质量很不错:“就算是现在毁灭,跟着他回去不就得了?” 林凤鸣怎么说也比季沧海吃多了几年米:“万一他没带我们去栖息地,反而把我们带到死地,保护族人怎么办?” “看这小子的实力,可完全抵挡不住我们的一击啊。”林凤鸣的骨骼在响,一边走路,也没有放弃用气血之力孕骨修行。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季沧海手中水汽凝结,弄出了一个寻息鸟:“这样吧,一旦发现不对,我们就用这个找他爸爸,怎么样?” 林凤鸣:“……你确定他有爸爸这玩意?” 季沧海摊手:“不然你想怎么样?找他爷爷?” 林凤鸣选择了闭嘴。 水元素城虽说被林凤鸣怀疑是远古城市,但是可没有传说中那般恢弘巨大的城区,以季沧海这等级的脚力,全力以赴,估计三十秒就能绕城一圈。 可被这小骷髅带着,始终就没有尽头。 “难道这城市还分人走的?”季沧海开始质疑自己了。 骷髅忽然停步,指了指前方。 一间低矮的茅草屋里,有一男一女两个大骷髅。 蓝汪汪的眼窝,总是令人有些头皮发麻。 第219章 斗气 一纵身就是潇洒万里,朝发北海,暮至苍梧,本就是修行者们独有的权利。自由,永远都是人类至上的追寻。 看着何唯一潇洒地升腾,封易冷冰冰的说了一句。 “骚包。” 果果从房间里走出来:“他的实力不弱,你可得小心点。” 封易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今时不同往日,我也不是上次见面时的那个我了。” 妖翼一张,封易卷起一阵离地狂风,如鲲鹏般搏杀于天地之间。 “可恶啊,”果果好容易从从摸头杀中解放出来,红红的脸蛋让人不禁想捏一把:“头发又被他吹乱啦!” …… 看花开花落,望云卷云舒。这两个无冤无仇,只因为意气之争的世外高人,即将拳脚相见。 “比什么?”何唯一抛着手上的青皮葫芦:“是斗法,斗气,还是斗魂?” 这人倒是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强弱之处。封易对何唯一的评价又高了些。懂得占据先机,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本来就是他这种斗战狂人看得起的思维。 “斗气吧。”封易也没解释那么多。 斗法的话,他这一个尸妖就会点五行遁法,灵魂那是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的玩意,拿什么斗? 只能斗气。 “那好。”何唯一嘴角挂起一抹微笑,一抹氤氲的清光,从何唯一的四肢百骸流出,化作一粒粒细小的种子。 “只守不攻吗?”何唯一看着只留一团火气护体的封易,手腕轻扬:“那来了。” 一点点青芒从虚空中逐渐凝结,无数的种子翻飞在封易的身周,开始扎根。生命系异能者的异能,原本的攻击性并不高,可在何唯一的手上,却爆发出了极强的吞噬性。 短短几个眨眼,环绕在封易身周的火气,就在种子们的汲取下,变得薄弱起来。 封易面无表情,只是一直维持着护体真气的质量,不至于堕落到某个边沿。 “忘记说了。”何唯一看着不断补充,却加速消耗的火气:“我这种子跟那些凡俗种子不同,凡俗种子是生长期汲取的营养最多,可我这种子,却是越大就越强。” “哦。”封易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加大了火气的输入力度。 种子越来越多,也逐渐生根发芽,各种不同的植物在这数千米的高空上各展其姿,什么藤蔓青草绿树枝,几乎把封易都包成了一个大绿球。 随着火气吸收的越多,何唯一身上的青光也就越浓郁。种子只是在初期从他身体中剥离,可在这生根发芽之后,跟他这母体可就是反哺的关系。 “啥也不说了,直接开花吧。”封易的声音有些沉闷,因为隔着层层的绿色植物,声音传播有些费劲。 “这还是夏天,就别做春天的梦了。”何唯一虽说没有用清光彻底掌控种子的生长期,可夏天就是夏天,种子们是不会再这个时节开花的。 “明年年初太晚了,现在就开花吧。”封易的声音更加沉闷,因为每分每秒,绿植们都在加速生长。 何唯一刚刚想嘲讽他一下,忽然就看到了,某颗像是藤蔓一样的植物上,冒出了一个小小的花骨朵。 接下来,那棵最大的,只是凭借封易灵力才得以悬浮在空中的小树,冒出了无数含苞待放的花蕾。 接着,红的,黄的,蓝的……各种各样的小花骨朵,大花骨朵,都在这些被封易火气催生出来的绿植上,纷纷冒头。 “可能你不大了解,我护体真元的组成部分。”封易分开这些甚至可以束缚金丹的绿植,就坐在了小树的枝丫上:“尸气,是传染性极强的真气,一旦被他沾染上,哪怕是植物,也一样逃不开我的掌控。” 何唯一脸色有些难看,切断了绿植们通向自己的清光通道,刚好把第一波尸气阻隔在外。 “反击,请指教。”封易用上了扶桑礼仪,狠狠地反讽了一波何唯一。 那一颗颗俏丽的花骨朵,开始疯狂生长,然后迸溅出细小得连这两位都难以看见的花粉。 “耀清气浪!”何唯一在虚空中跺脚,却爆发出强烈的声浪。在这高空,气压奇低的地方,却忽然扬起了厚厚的风墙。 那些细小的,带着封易尸毒的花粉,被这风墙一挡,尽数拦在了何唯一的三尺之外,不得寸进。 “凭这些小伎俩,可没办法取胜啊。”隔着风墙,何唯一大笑着说。 封易没啥表情,一手抓在了树上。随着他手爪颜色变红,这棵足以锁困金丹强者的小树苗,就这么被他抓成了粉碎,然后混进了他的护体真元。 不止小树,什么藤蔓,青草,花骨朵,在他的尸毒影响下,纷纷化作腐烂的齑粉,全数混进护体真元,凝成一个巨大的蛇头。 “其实,我也偷学过两招季沧海的招式。”封易说着不好意思的话,脸上却没什么不好意思。 “哦,季沧海的招式。”何唯一来了兴趣。 “我自己的招式,几乎都不在斗气上,只能借他的手段用用了。”封易耸耸肩, “让我看看,我那表弟究竟学了些什么。”何唯一不再随意,身边清光荡漾,好似仙佛临凡。 “归元拳,巨蟒吞天。”封易将腰一扭,骨骼发出轻轻的位移声,却清晰地传到何唯一的耳中。 下一刻,封易站在这蛇头上,带着腥咸的蛇口,在天空中盘出蜷曲的姿态。 而后,张口噬天! …… “蛇形拳是很快的,可我没想到它会被你这么用。”正驾驭着鹰形赶路的林凤鸣,看着地上左扭右扭的季沧海,总觉得有那么几丝别扭。 “怎么别扭怎么练,不是那本笔记上写的吗?”穿梭在这个连颜色都没有的世界,季沧海有些怀缅。 上次被“嗜”袭击,那已经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有两年了吧。 “看你挺熟悉这里的,不会是常客吧。”林凤鸣的鹰形驾驭得极好,在空域中划出美丽的抛物线,是远行时最好的行路式,若不是为了等待地上的季沧海,他早就飞进地府不知哪个角落里了。 “我这不是在定坐标嘛。”季沧海摊手:“现在很多地方我都去不了,只能先回新约城那边,至少那里还没有排斥我。” “你究竟得罪了多少人。”林凤鸣为季沧海的禁忌感到好奇。 “这不是得罪多少人的问题。”季沧海眼中,有数据在流。 “问题是我得罪的,基本不是人。” 第220章 偷渡成功 “你说,为什么这地方没有颜色?”林凤鸣重回地面,与季沧海一同奔跑。 “我其实也不清楚,不过好像是因为仙佛离去,导致地府大部分地区都化为空虚的混沌域。”季沧海的脸上同样没有颜色,与林凤鸣两人就像真正的鬼魂。 “很快就到了。”季沧海指着远方崭露头角的巨城:“这里应该有一个城市,到时我摆下新的过阴阵法,我们就能从那个节点回到现实世界。” “那你可得快点。”林凤鸣很不习惯这一身飘来荡去的感觉:“我都快忍不住重凝魄身了。” “前辈你可别作死。”季沧海深深地看了一眼林凤鸣:“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在这里变回人形,会发生什么?” 林凤鸣听着季沧海严峻的语气:“会发生什么?” “会……飞。”季沧海最终才想到这个可能性。 “会飞?”林凤鸣不大理解,为什么单纯的飞行,还能让季沧海如此恐惧。 “这个地府,粗略估计已经占据了大约半个地球大小的地方,但却没有任何引力,因为他全部是由精神元素组成的,在现实中没有任何的重量。”季沧海给林凤鸣科普:“如果你在这个地方重新凝结成物质。” “就会被这个世界排斥。”季沧海说道。 “排斥会被排到哪里?”林凤鸣不太了解。 “随便太阳系的哪个角落吧。”季沧海没测量过:“而且是一瞬间穿越不知多少距离,瞬间被传送离去。” “你想想,你能扛得住那一瞬间强加在你身上的阻力,还有那接近百分之一光速的速度吗?” 林凤鸣咂舌不已。 一前一后地,他们两个通过了混沌域,重新走进了颜色深沉的地府。 “可终于不再是黑白灰一片的世界了。”林凤鸣带着一丝余悸,回望着身后那片隔绝了混沌的墙壁:“真是想不到,我这一个活人,还有过阴的经历。” “那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唐人街里就没有一个纯正的道家修士吗?”季沧海也回望那混沌一眼,很快把混沌的恐怖抛到脑后。 他本身就是随和的人,修道之后对这些危险什么的更是看得淡漠至极。 甚至在心底深处,他甚至爱上了这种富有冒险气息的生活。 果然只有流浪,才是男人的浪漫。 ……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句话说得一点没错。混沌域里千千万万被污染的妖兽,吸引着那些鬼道修士前仆后继地捕猎。上次季沧海来时,就被别人误认成轮回王座下使者。 今天也同样有捕猎小队从外域归来。 正好看到了挥手折纸灯的季沧海。 “这是什么?”一个看起来不过一米五高矮的小萝莉,带着惊讶的嗓音看着折纸灯的季沧海。 季沧海手一抖,这盏纸灯忽然就化作了一团明亮的幽火。 “糟糕啊,又画错了。”季沧海挠了挠头,随手又从半空中扯下一张灰纸,继续折起了纸灯。 “想要通知阳间些什么信息吗?”一个带着墨镜的男子从山后面走过来,看着季沧海和林凤鸣这两个没啥形象的流浪汉:“这可是犯法的。” 林凤鸣觉得有些无聊,也就不管季沧海,转而看着走来的小队。这一男一女的装扮虽说有些许老土,可跟电视剧里那些清朝鬼毕竟是有了区别。 “新鬼啊。”林凤鸣老实巴交的面容,总能让他在不熟悉的环境里迅速获得信任。 虽然他一直不喜欢这一点,但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长得……憨厚老实。 “看你们的样子,连鬼气都没多少,还敢来到这靠近混沌妖域的地方,偷偷干点违法的勾当?”墨镜男子看起来高傲得不行:“要不跟大哥我混算了,帮我打理打理家务啥的,反正看你们两个也是穷鬼。” 季沧海听得这话语,怎么就那么刺耳,手中的纸灯再次折错,化作青烟。 这过阴纸灯,可不是寻息鸟那种低端符咒,就算是大修士来画,也有相当可能失败。季沧海这才画了二十八盏,距离七七四十九盏还有不少差距。 “别吵!”他瞥了一眼墨镜男:“没看到我在干活吗?” 这一声别吵却好像惹了墨镜男:“你再说一遍!我把你们的事情往上一报,你们可就得去跟那些苦役鬼一样,被送去做苦力了!” 林凤鸣憨厚一笑。 “您似乎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啊。” “那可不?”墨镜男推了推墨镜:“我可是本城东区水陆两道总瓢把子,人称鬼气森森,就你们两个鬼,也敢对我大呼小叫?” “我是第一次见,”季沧海第三次把纸灯化作青烟,索性先休息一下,看着墨镜男:“有水陆两道总瓢把子会把违法事情上报的啊。” “少来!”似乎被踩了尾巴,这个“总瓢把子”一把推开身边的萝莉:“我看你们两个是想被妖兽吃掉!” 林凤鸣继续憨厚地笑笑,看起来就像个庄稼汉子:“总瓢把子可息怒,我身边这位爷可不是简单货色。” “有什么不简单?”墨镜男鬼气森森的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你倒是说说啊!” 听他的语气,似乎忍耐都已经到达了极限。 季沧海可没这好脾气。他原来从虚空中扯出灰纸,虽然惊世骇俗,可却是从口袋边拿的,看不出太大的异样,就好像从口袋里拿纸一样。 可现在,他一手就从空气中扯出了灰纸。 “你玩过掷飞镖吧。”看着这个应该是近十年才进入地府的新鬼魂,季沧海同样鬼气森森的一笑:“现在想不想当一下靶子?” 墨镜男想动,却发觉自己忽然不能动弹。 季沧海慢慢地折着纸,把一张灰纸分成四份,分别折成四只小小的飞镖。他的动作很慢,可落在墨镜男的眼里,却忽然恐怖了起来。 他分明看到,那四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飞镖,正在迅速地涌入地府的阴气,其能量强度之高,分明已经远远地超出了他这个真一境的新鬼。 他有些害怕地问:“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鬼?” “我们……”季沧海故意拉长了声调,嘿嘿笑了几声。 “我们不是鬼。”他借着这一口心头舒畅之气,从虚空中抽出了二十一张灰纸,折成过阴纸灯。 林凤鸣大笑三声,移魂散魄大法开始预备。 “我们是人啊!”季沧海也跟着大笑,过阴纸灯纷纷点燃,飞升人界。 只留下一个被四根纸飞镖插在半空中哀嚎的墨镜鬼。 “偷渡客!太嚣张了!”他惨嚎着,从山上滚落,被身边那只小萝莉鄙夷地看着。 “像你这样的人,我姐姐根本不需要啊。”她看着躺倒在山谷底的墨镜男,竟是一口将他吞到肚里。 “搜集到那两个偷渡客的信息了吗?”一个幽幽的长发女子从虚空中走出。 “嗯嗯,搜集到了,如果他们下次再敢偷渡地府,肯定要给他们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小萝莉挥了挥小拳头。 就像砸在那两个偷渡客的脸上。 第221章 谁劈我!? 何唯一一手撑住蛇口,一脚踏在虚空中,双臂青筋暴起,仿佛一尊巨灵神,正在重开天地,另辟乾坤。 而封易就站在蛇头上,有些戏谑地看着何唯一的狼狈相。 何唯一抬起头,身形往后一缩,像是炮弹出膛,速度奇快。 不过,这归元蛇形本就诡秘莫测,在封易狂暴的尸气催动下,更是增添了一层恐怖。蛇本有毒,而封易的尸气之毒,哪怕实在修真界中,那也是威名远扬的剧毒,练到极致时,哪怕是虚空强者,也得饮恨。 虽说何唯一是生命系异能者,可他的速度不知为何,比之风系雷系的异能者也毫不逊色。靠着一口吊在胸口的浊气,他硬生生是躲过了归元蛇形的三次搏杀,最终把手硬撼在了蛇头中心。 一股仿佛莫斯肯大漩涡般的吸力降临在蛇形拳意之上,将它在一瞬间分解回了基本的天地元气,全数归回体内。 文斗就是有这样一点不好。封易看着吞噬中的何唯一,摇了摇头。 若是真的生死搏杀,以自己强悍的体魄和剧毒的尸气,要干掉何唯一这样一个输出不足的生命系异能者,那真不算什么难事。 即使何唯一的境界甚至比自己要高,结果也不会有变。 何唯一将蛇形拳意吞噬之后,有些满足地点了点头,同时对许久未见的季沧海,产生了浓厚的戒心。 单凭自己一人修炼,没有师长指点的季沧海,居然能在短短四年,就能修出这样一手强悍的实力,说不戒备,那是假的。 “就这样吧。”封易差不多看出了何唯一的底线,有些意兴阑珊:“不想打了。” 何唯一倒是笑嘻嘻地凑上来:“本来就是切磋切磋,不打就算了。”说完,他放开心胸,往云上一躺,直接往下坠。 “这倒是个舒服的玩意。”封易看着急速下坠,脸皮都被风刮得鼓起的何唯一,终于笑了笑。 …… “你倒是好,怎么从这里跑了出来?”林凤鸣急忙撑开内气屏障,差点没被这水压压成柿饼:“不是说好了直接降临在曼哈顿区吗?” “失误,失误!”季沧海也忙不迭地撑起真元屏障,他一手画圆,在这海底一千米的水下强行撑起一道球形壁障:“你也知道这坐标这种玩意,差之毫厘就谬以千里对不对,这完全是计算的失误!” “哦,你不是号称冥界通吗?”林凤鸣跟着季沧海,慢慢往上漂浮,把速度控制在不会使身体出现减压病的速度。 “万事通也有失误的嘛。”季沧海这几年的锻炼,早已将脸皮练得厚如墙角,就算是遇上了这等尴尬之事,也不过是“嘿嘿”两声就掩饰过去。 林凤鸣也不过开开玩笑,他内心深处,实际上是欠了季沧海一份恩情的。 试想,如果没有季沧海慷慨地把移魂散魄大法交给他,他能不能从水元素城里面出来,那还是个大大的问号,即使他内家拳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无古人的境地,面对小世界的崩塌,那还是有些不够看的。 两人都是修士,自然不会像普通人那样被些许水压就压死,不过三分钟,两人就从黑暗幽深的水底,重新回到了温暖清澈的表层水体。一条条美丽的金枪鱼从他们身旁游过,那蓝色的背鳍,在水中划出一道又一道波纹,轻轻拍在这两个劫后余生的强者身上,令他们有些恍惚。 “不对!”季沧海忽然像是伸懒腰一般,又像是在挣脱什么束缚,四肢百骸之中的真元迅速调动,气势暴涨。 无数道强悍的信息流宛若实质,在这片近海之地,画地为牢,将他们两个锁困在了里面,刚刚的所有经历,都是这些信息流溢出的信息,强加给他们两个的幻境! “起床了!前辈!”季沧海一挣脱出束缚,就一指点在了林凤鸣的百会穴。 林凤鸣全身一震,犹如被人醍醐灌顶一般,整个人的身体爆发出洪钟大吕的嗡鸣声,震得季沧海的耳膜都有些生疼。 仅仅是身体内部爆发的嗡鸣震颤声,就有如此声势。季沧海心下对林凤鸣的评价又上了一层楼。 看来这位憨厚的前辈,实力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林凤鸣的神思终于从幻境中挣脱出来,就发出了虎豹一般的啸声。他的啸声极高亢,根本就不从胸腔发出,而是通过四肢百骸共同的震荡,经过一种神奇的反应,爆发出的声浪不仅仅是对付物理层面,甚至还影响到了别人的精神。 若是别人在这,估计面前出现的幻象,就是一尊高大的雷神兽尊。 也就季沧海这种饱经风霜的元神,能够抵挡一二了。 啸声一荡,那层包围着季沧海和林凤鸣的信息流,就骤然破解,化成了寸寸散乱的杂乱波纹。 “走!”林凤鸣一手提起季沧海,一脚踩在水面上,直接将这水面踩出了一个直径二三十米的巨大坑洞,形成了巨大的漩涡。 不过季沧海是看不到了。 他被林凤鸣一提,就丢到了天空之上,刚好看到了自己两人下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玩意。 这是一连串坑坑洼洼的岩石,好像蜂巢一般整齐的洞口中,无数道信息同时发出流入,井井有条,俨然一副大型计算机处理器的样子。 “这是,什么玩意!”林凤鸣也惊讶出声:“我在这附近住了有六十年,硬是没见过这东西。” “你看,”季沧海趁着被抛上空中的时候,指了指那蜂巢边沿:“那里有一片大型的防御隐匿阵法,级别很高,哪怕是你们这些感知极其敏锐的内家宗师,也探查不到这边的情况。” “也对。”林凤鸣转念一想:“这城市几乎是米国最重要的城市之一,肯定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守护,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季沧海的眼中数据流比在地府和水元素城里浓郁多了:“在这一界,能拦住我的阵法,还真不多!” “你就说怎么搞吧,我就会打两套拳,这东西我是真的不熟悉。”林凤鸣摆出一副“绝对配合”的表情。 “你只需要,看着我耍帅就行了,前辈。”季沧海还没被抛到制高点,手上就飞出了两滴殷红的鲜血:“我破这种阵,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林凤鸣:“……” 他就这样被季沧海反过来提着,身上就多出了无数道环绕的氤氲云气,将一身滚滚如狼烟的精气统统锁死在内,没有一丝泄露。 季沧海纵身飞出阵法,伸指一点,天上那团厚重的云层就落下了好几道粗壮的雷电,全数劈在阵法上,引发一阵阵的爆鸣声。不仅如此,趁着混乱,季沧海手边丢出好几只小纸人,灌注灵力,也统统丢进被打破的阵法中,锁进那信息流中。 “完事!”季沧海豪气干云,架起遁光,飞回了唐人街。 一个正在天上坠下的身影,一头直发却蜷曲起来,从嘴里吐出一口黑烟。 “哪来的雷劈我!”何唯一几乎要怒吼出声! 第222章 再面神罚 “雷迪司长,我们多久没见了?”一个热情的声音从办公室外,就一直传进雷迪的耳朵里。 叹了口气,雷迪敲了敲桌子:“进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走进了一个牧师装束的中年人。他身着神袍,一只短小的权杖握在左手,微微颤抖着,好像旧时代塾师敲手板的戒尺。 “李维牧师,你好。”雷迪局长罕见的没有坐在桌子后,而是走出那好似铁王座一般的大班椅,坐到了相对的沙发上:“我这地方小,还望李维牧师不要介意。” “不碍事,不碍事。”李维牧师眼角边的法令纹,在微笑时显得更加明显:“能到雷迪司长您这坐坐,感觉身上都多了几分国家的神圣气息啊。” 可别再秀逗了。雷迪司长内心深处冷笑着。别人不清楚你李维的底细,我雷迪还不清楚? 宗教裁判所,第三裁判长,李维。 “这次李维牧师到来,真让我这小庙蓬荜生辉啊,不知您前来究竟有何事?”雷迪司长今天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若是这个李维牧师纯粹是前来这里吹水的,那就真的是见鬼了。 “我今天来到这里,自然是有事相求。”李维牧师前几天刚刚爆发禁咒,可却看不到他的虚弱,似乎那场大爆炸就是个幻梦。 “不知道,雷迪司长可否把亚兹探员的羁押权,转让给我们。”李维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来意。 “这个,恐怕不行。”雷迪司长那是多年的老油条,虽然明知此事绝不可行,可却没把话一下子说死:“上头有命令,这个人,必须掌握在……”、 他的话没说完,但他相信李维能听懂。 “这样吗?”李维牧师轻笑一声,拿出了一封信。 “这是调查局,大卫局长给的亲笔信。”李维把身子靠在沙发上,露出一抹计策得逞的笑容:“就不需要雷迪司长您多虑了。” 雷迪司长接过信件,亲眼看了看落款,确信是大卫局长的笔迹。 他愣是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个李维,能够从大卫局长的手上,拿到放行。他托起了腮帮子,心下开始了算计。 若是调查局,甚至是米国决定整体倒向十字教的方向,那么这次的事件,显然就是一个信号。 一个足以震惊世界的信号。 甚至是可以让他这种靠着偏门手段,坐上司长位置的男人,的取死之道。 他沉默了很久,直到李维牧师咳嗽了两声,才醒过神来。 “库勒克斯,带李维牧师去把亚兹提出来。”雷迪向李维牧师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派遣了自己手下最得力的秘书,去秘密羁押室里,把亚兹提出来。 库勒克斯应了一声,带着李维牧师离去。 雷迪再次抽起了雪茄,让烟雾在他这间窄小的房间里弥漫。这一次,他吐出的烟雾更加浓厚,更加粘稠,甚至能够让整个办公室都变得模糊起来。 上层那血腥的斗争,随便一道风波落下,那可都是自己这等小人物承受不来的海啸啊。 …… “李淳雨,你说的事情,是真是假?”在一间港式茶餐厅里,李淳雨与封易相对而坐,神情凝重得好像要滴下水来。 “是,不知道为什么,海伦斯确实是死了。”李淳雨的脸色很不好。自从那个沉睡的长老忽然醒来,他们这两个原本地位最高的罪刑人,就陷入了被动之中,甚至还被派遣去做一些危险到近乎送死的事情。 他们已经是站在罪则会巅峰的人,却依旧没办法直接与那老东西撕破脸皮,只能虚以委蛇。 可没想到,海伦斯在出这次任务的时候,居然真正发生了意外,连命都没保住。 封易想起了那个总是和蔼可亲的老人,嘴角本就冰冷的线条更加僵硬:“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李淳雨拿出一张照片:“我现在不方便行动,因为身边总有眼睛在盯着,而你不同,你根本没有合法的身份,也不受罪则会的领导,才能办好这件事。” “这是谁?”封易看着那张典型的西方人脸孔,深深地记了下来。 事情就与这个男人有关。 “他,可能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海伦斯究竟为他做了些什么。”李淳雨把照片递给封易:“海伦斯说这是他的侄子,但我觉得很可能是他儿子。” “把他救出来。”李淳雨对着封易的眼睛:“拜托了!” 封易默然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他并没有去探知海伦斯背后故事的兴趣,但他觉得那可能是跟某部武侠小说里面差不多的情节。 不管那个人姓不姓欧阳,他既然欠了这两个人的人情,自然不会辜负别人的遗愿。 哪怕前面是米国最恐怖的机关。 之前因为调查季沧海相关的事情,他已经探知了调查局在新约城的具体位置,而李淳雨给他的照片上,刚好有羁押室的地址。 最下行还附有一串小字。 “阅后即焚。” 几分钟后,封易站在了这间欧式小楼的内室,那张照片则化作灰烬消失在了金门大桥之下。随着他对季沧海那张符咒的了解加深,他自己本身结合体内的灰气,已经创造出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敛息术。 他透过土遁进入这栋欧式小楼,走在行道上,即使是监控,也注意不到他。 红外的,光学的,投射在他这个冷血动物身上,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他就这么径直走到了最深层的羁押室中。一路上,满是那些准备押回总部,罪大恶极的罪犯,而亚兹就在这其中的某一间。 他睁开那双血红的眸子,下一刻便找到了那个蓬头垢面,但眼中透着不甘的男人。 他遁入囚室中,拍了拍亚兹的肩膀。 亚兹猛然回头,却没有看到任何身影。他很理智,压低了声音,丝毫没有认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是魔鬼吗?” 封易没有神识,没办法直接在他的脑海里传音或显圣,只能直接显形,出现在亚兹的面前,却隐藏在墙角的黑暗中,不被人发现。 “我是来带你出去的。”封易漠然的看着毫无能量波动的亚兹,却感受到他灵魂深处被某个人种下的守护魔力。 那是一种裁切灵魂的魔咒,李淳雨跟他短暂的对话中有提到。 海伦斯积蓄半生的魔气,有一半都在那里,关键时刻能够护得亚兹周全,而代价就是,他的实力会比原来锐减。 封易忽然有些嫉妒这小子。 亚兹没有多问:“我要做什么?” “你不需要做任何事。”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囚室外,还拿着一根滑稽的小权杖:“你只需要乖乖地跟我回去,接受审判就行。” 亚兹回头,看了看封易。 封易不再掩藏在那层阴影后,走了出来。 “我如果说不呢?”他淡漠的声音,让库勒克斯为之一震,甚至就想跪倒。 “那你就一并去见主,听候审判吧。”李维牧师挥起手上的权杖,微笑道。 第223章 血杀 没有条件可谈,那就是战斗开始的标志。 亚兹眼前的世界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封易站在了他的身前,不过区区三尺,却好像隔了一个世界那么远。 强者之战,首重气势。封易的站位很诡异,刚刚好卡在了黑暗与光明的中间点,囚室里暗淡的光芒照不清他的脸庞,一种神秘而强大的气息,从他的身旁两侧,开始蔓延出去,沿着那条灯光与黑暗的交界处,将李维牧师的圣光完整地隔绝在外。 甚至都没有泄露一丝丝影响到身后的亚兹。 李维的眼中,眼白的部分,将他西方人的深蓝眼珠,完全压了过去,化为光芒闪耀的白眼。 在他的脚下,一个神圣六芒星阵瞬间开放,整个囚室的光明,似乎都集中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那条黑暗与光明的分界线,在他吸走光芒之后,变得黑白分明,不再是混沌的一线。 两个不知深浅的强者,在见面的一瞬间,就已经开始了交锋,从神意到体魄,再到境界的对撼,领域的比拼,都是短短一个刹那的事情。 可意外的是,东风既没有压倒西风,黑暗也没有吞噬光明。除了两人身后人视野稍微变化了一下,居然没有其他半点伤害溢出。 这是何等恐怖的能量掌控力? “要帮忙吗?”一个声音出现在封易的脑海中,熟悉得很,正是刚刚被烧成一块焦炭的何唯一。 “带他走。”封易的鼻端,就离光明差了那么一线。李维牧师身上那件圣器的效果已经发动,那强悍的圣光力量得到了圣器的加持,威胁是成倍的提高。 “行不行啊。”何唯一却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他的请求:“这人看起来很强的样子。” “你管好自己就好,别被调查局或者修协的人发现了。”封易抬头,眼中的血光一冒,直接把囚室的顶端开了个大口子。 今天的夜很黑。 亚兹的背上忽然多出了一股力量,将他的身子托起。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轻笑了一下,单凭身周的力场,直接就将他托到了空中,像是喷气式飞机一般,迅速远遁。 “真是逞能啊,看你有多厉害吧。”亚兹的耳边传来何唯一的低语,却被风声盖过,只留一阵呼啸。 …… 亚兹被救走了。李维那双只有黑线流转的白眼中,罕见地流露出怒意。 就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居然能够抵挡住圣子的神威?身为裁判所第三审判长的李维,感到一阵屈辱。 这就像一个街边跑出的小孩,却挡住了凶悍劫匪的大刀一样离奇。 一阵晦涩难懂的文字,从封易的领域中流出。那隐藏在囚室一角的黑暗,忽然间微微的转换了一下颜色。 虽然只是一点点,但李维那双白眼一下子就看清楚了。 从黑色,转换成了暗红色吗?嗅出不对的李维牧师,忽然闻到了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血腥味。这股血腥味初时只是极微弱的一丝,可转眼间就浓郁起来。 李维的心头莫名一紧。 当初自己审判过的那些吸血鬼,似乎也有类似的能力,把领域转化为血海,包裹对手。可那种手段在圣光面前,就像雪水遇上了艳阳,下场只会是消融。 而这个逐渐变得鲜红的血狱,以及站在其中的那个年轻人……李维紧了紧手上的权杖,居然有些汗水渗出。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的身体很诚实的,在极度的危险面前,开始紧张。 封易的身影,随着黑暗褪去,不再隐没。苍白的面容,看起来就像是营养不良的他,有着一双令人移不开眼光的血眸,以及在血海中也掩盖不掉的飘逸。 囚室在地下深处,可风儿却从四处墙根吹起,将那些穷凶极恶的囚徒,吹得有些冷。他们自然知道,刚刚在最深处的囚室,发生了些不同寻常的变化。 可现在他们有些害怕。 来自身体本身的恐惧。 同样苍白的手,穿过了两人领域中间的界限,像古代战场上先锋的枪兵,将枪杆子捅进了敌军的战阵。 那一根逐渐伸长的指甲,在圣光的洗礼下,逐渐融化变细,好像烈日下的冰柱。 可要彻底将他消磨殆尽,那还需要多少时间?李维牧师心念急转,判断出了结果。 那根看起来越来越细的指甲,在被圣子的光辉磨成粉末之前,绝对能够刺向自己的胸膛。 那是自己绝对不想接受的后果。李维权杖缓缓前推,堵在指甲的必经之路上。禁咒的时限还没过,那中千世界的力量,只能用来加持和防御,绝不可能再次释放。 除非他愿意负起毁灭圣器的责任。 血海中的封易,再次伸出了自己那些妖异的指甲。五根逐渐前进的指甲,好像无依无靠的葡萄藤,却倔强地指向天空。 又像过河卒。 一往无前。 而且,有一点或许要说明一下。 封易指甲的速度并不慢,只是相对于绝顶强者的反应和速度,有些不够看。 可这情况,绝对不能适用于两个领域交错在一起,连动弹都艰难的情况下的修士。不过区区两秒,指甲就已经穿越了漫长的楚河汉界,细细的针头顶在权杖上。 可却只有四根。 李维那双白眸中忽然出现了决绝的神色,身形好像被风吹起的树叶,开始后退。 一个被圣堂祝福过,被骑士团洗礼过,还在裁判所里身居高位的审判长,居然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修士面前,被迫后退了。 那红白交织的领域,忽然间就成了血的海洋。 囚室里的羁押犯们,忽然惊恐地发现,自己这些人的血压,正在急剧地上升。原本维持生命的心跳,居然成为了要命的根源。 每秒三下的心跳,这谁顶得住啊。 他们的视野逐渐变红,红得像名贵的南红玛瑙。 不知过了多久,这眼前的鲜红才散去,那尾端的囚室,则化作了一片虚无。 一个小小的血洞出现在李维牧师的额头上,在地上化作一片血泊。血泊不大,却逐渐扩散,在地上弥漫开很大一圈。 原来即使是绝顶强者,也就只有这点血。 “虽然你听不到,但是我还是要说一下。”自言自语地,封易从李维的尸体上捡起那杆小小的权杖,强行压抑住它那强劲的圣光,哪怕手上已经见到了骨头。 他被异界功法和金尸骨强化过的身体,被捅穿了一个巨大的洞口,甚至能够看到其间的内脏。 可封易毫不在意这个。 “我不是个啰嗦的人,可我能记得很多东西。”封易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海伦斯救过我,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但他曾经救过我。” “而你杀了他。” “所以你该死。” 第224章 胎光回身 “什么?”一个身材高大的白人,从沙发上猛然坐起来:“你说蜂巢出事了?”这个白人的身躯极为雄壮,还自带一身火气,猛烈的灵气波动影响到身边的环境,几乎成了个桑拿房。 “冷静。”一个站在走廊尽头闭目养神的黄种人,轻轻用英语说了声。 几乎是言出法随,那位强悍的白人男子,几乎就在一瞬间,就被浇了一头冰水,一身可以焚天的火气,就消失无踪。 “你继续说。”走廊尽头那位年轻的黄种人笑了笑,示意来报信的特工继续。 这个特工被白人男子的火气一激,几乎要当头爆掉,可在黄种人那令人如沐春风的话语之下,居然一下子就恢复过来。 他本就是出色的特工,不然也不会被派来与异能局对接,也没有任何其他表现,继续汇报:“蜂巢那边,有雷霆从天而降,击破了防御罩和幻象之屋。” “谢谢。”那位年轻人微笑着,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 特工知趣地退出。 “现在异能局的各部领导都到齐了吧,可以开会了吗?”年轻人走到长桌的首位坐下,各个异能局领导依次入座,皆不敢造次。 年轻人轻敲了敲茶杯,等着有人说话。 可他没说话,又有谁敢乱出声? “没人出来对这次的事件,解释解释?”青年人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开始兴师问罪。 蜂巢是米国西海岸一项重要的工程,其重要程度甚至能与曼哈顿区的安全相媲美。这次出事,年轻人又需要承受上面巨大的压力,那些“经费”,又有借口去扣除了。 这简直令人难过得发指! “当初为了掩盖蜂巢工程,我们刻意降低了防御罩的强度,这是在场所有人都投票之后,一致通过的。”蜂巢工程的总负责人,杜威亲王如是说。 “所以,掩盖了天机的后果,就是现在这种情况,经过紧急检查,蜂巢工程内部没有损坏,只是有部分的设施,因为雷霆和纸片的原因有些许损毁。” 年轻人挑了挑眉,没有怪罪亲王的意思:“雷霆和纸片?” “对。就是雷霆和纸片。”杜威亲王看了一眼年轻人,点了点头。 “把东西给我看看。”青年人的语气平静,却有种不容置喙的威严。 杜威亲王拿出了一个小袋子。 “虽然是纸灰,不过经过某位修复系异能者的修复,暂时能够看到这是一些纸片。”杜威亲王深深地看了一眼年轻人:“似乎,这种纸片……”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是符咒一类的手段。” 年轻人点点头,伸手一招,袋子就落在了他的手上。不知为何,在场所有人都有种如临大敌的冲动。 而这仅仅是年轻人稍微动气的后果。 纸灰包落在年轻人的手里,被他伸指一点,就重新聚合成一个小小的蝎子。由于纸蝎子本身被烧掉了不少,故而这是一只灵气补全的蝎子。 随后,在这只纸蝎子上,繁密的花纹逐渐显现,在灵气补全的纸蝎子上,泛着蒙蒙的清光。 生生凭借灵力补全被毁灭的东西,是创造系异能者和修复系异能者的专属能力。可在年轻人的手上,居然轻而易举地被使出。 创造永远比毁灭艰难,这句话不是白说的。 “敢问,这究竟是谁的手段?龙天文?还是李巅峰?”杜威亲王的眼中光芒闪烁。 他说的两个名字,都是唐人街最上层的修士,甚至可以说是在米国华夏修士的领袖。 “亲王不用着急。”年轻人很喜欢笑,无论是对先前的特工,还是现在的开会。他完全没有上位者的严肃,仿佛真是一个青春热情的少年。 可一个少年,如何能做到那个位置上去? 众人都心知肚明,杜威亲王之前因为领地问题,跟那帮华夏人交过了手,却没占到什么便宜,在局里面从来就不会给他们说什么好话。 这次便又是一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这个玩意的主人,我已经知道是谁了。”年轻人把玩了一下这只灵动异常的纸蝎子,跟在场的各个领导道出天机:“之前在西海岸频繁出现的穿越波动,也一样是此人所为,可以让空间部停止追踪了。” “是谁?”所有的领导都同时问出这句话。 这几天,在蜂巢工程的周围,不停地出现空间波动,甚至还有禁咒级别的法术出现,令他们愁破了脑袋。 今天一下子把正主抓齐了,不正是好事! “杜威亲王,既然是你的领地,那你就负责这件事情吧。”年轻人把一张灵力凝成的纸片丢给杜威亲王:“可不要再搞砸了,我现在去总统那里解释一下,这次你就当是将功补过,懂吗?” 以杜威吸血鬼亲王的尊贵身份,仍是对着这个年轻人低下了头。 “是,局长。” …… 季沧海无论如何想不到,在齐越别墅里等着自己的,居然是果果。 “你怎么会来这里?”季沧海看着一身红衣的果果,挠了挠头。 “怎么,不欢迎我和封易吗?”果果对季沧海从来就没啥好脸色,这次也不例外:“我们在满世界地帮你找碎片,你居然就这样对我们?” “你们知道了?”季沧海有些感动。 “是是是,你的灵魂碎成那么多块,连记忆现在都紊乱了。”果果拿着手上的小石头:“你之前不是让封易给你找吗?我们俩把整个世界都找了个遍,还是没找到。” “这东西,连我自己现在都感应不到。除了在巴黎的那一块魂魄现在确定了位置,其他都还一脸蒙圈。”季沧海摊手:“我在地底世界又遇到了些别的事情,现在跟原本的灵魂碎片,是彻底失去联系了。” “真是好奇。”果果一跃而起,捏了捏季沧海的脸:“三魂七魄只剩下一魄,居然也能活下去,还能修炼?” 季沧海也不敢动这姑奶奶,只能站着让她捏:“姑奶奶,男女授受不亲啊,封易看见了不好啊。” “你还怕他看见?”果果忽然凑近季沧海的耳边,一口温热的气息直喷到他的耳垂:“怕什么?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怕这个?” 季沧海刚想说什么,忽然就看到了那块挂到自己脖子上的石头。 一道熟悉到极点的波动传进了季沧海的身体。 “这是……”他的语气有些颤抖。 这道熟悉到极点的气息,忽然冲破了石头的阻碍,与他合二为一。 胎光魂,归位! 第226章 三个大爷 “这谁顶得住啊。”何唯一看着漫天的黑蝙蝠:“沧海,你不是说这是什么富人区,不可能有人过来搞事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季沧海一脸无奈地看着何唯一:“行了,别贫了,你们哪个赶紧上,解决了这些恼人的东西,直接就走吧,这里似乎也不好呆了。” “我受伤了。”封易很直接地说。 何唯一扭头,看着气定神闲的封易,虽然明知他真受了重伤,可硬是有一股气。 “沧海,你怎么不上呢?”何唯一腆着脸:“你不是刚刚才完成了晋升吗?” “你哪里看到我晋升了?”季沧海一脸蒙圈:“你没看到我现在,就只剩下筑基期的体魄做底子了吗?” “原来你真堕境了?”何唯一翻了个白眼:“多久才能恢复?” “一天。”季沧海就地坐下:“上吧上吧,我相信你,哥。” 封易也有样学样,坐在了季沧海身旁,两只脚在屋檐上荡啊荡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显然是打定主意看戏。 “你们……就是这么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的?”一脸晦气的何唯一指着这两个伙计:“太令人失望了!” “哦。”封易哦了一声。 季沧海倒是笑吟吟的:“没事哥,我们是信任你才派你上的。” 何唯一叹了口气,原本还想趁这个机会看一下季沧海的真元,究竟是不是异能局里面说的,已经脱离了这个世界,成为其他世界入侵的先驱。 看来暂时是没机会了。他盯着天顶上那群黑蝙蝠,缓缓抬起了手。 “生命系六级异能者,何唯一,参上。” 从他的背后,一个巨大的虚影浮现,竟然是一只巨大的仙人掌。 “仙人掌兽吗?”封易喃喃道。 “仙人掌兽,是什么东东?”季沧海已经有些年头没有看过电视消遣了,更没有看过那部《数码宝贝》。 “这可不是仙人掌兽,我比他厉害多了。”何唯一显然也看过,说不定还是被那些异能局里的同僚一番嘲笑之后,才去看的。 “嗯嗯?你们怎么都知道这玩意?”季沧海感觉自己被世界抛弃了,完全融不进这两个人的话题里。 “就是……”封易此刻有些难掩的尴尬。 连他都感到了尴尬的东西,一定很尴尬。季沧海好奇起来:“究竟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新发现的物种吗?” “不,不是。”封易说道:“其实就是果果喜欢看电视,偶尔看的一个动画片罢了。” “哦……”季沧海恍然大悟。 无边无际的蝙蝠群,在这栋小别墅的周围,摆下了个巨大的阵盘,每一只蝙蝠的力量,都在阵盘的加持下,达到了一定的层次。 季沧海一眼就能看出的东西,相信剩下那两人也能看出。 何唯一其实有些头疼,这片巨大的蝙蝠阵,显然是西方吸血鬼布下来的东西。谁都知道,这些自诩贵族的玩意,最是难缠。 而这个蝙蝠阵,每一只蝙蝠都联通阵盘,如果不是一次性灭队,就是个大麻烦。 随着他的蓄力,他身后那个胖大的仙人掌,开始逐渐鼓胀,逐渐变成了仙人球的形状。 封易和季沧海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还能变肥!”季沧海实在压抑不住吐槽之魂。 何唯一满脑黑线,想着要不要顺便把这表弟做掉算了。 蝙蝠阵的外面,一个身着燕尾服的男人站在一栋别墅上方,装模作样地摇晃着一杯不知是红酒还是鲜血的玩意,看起来比那些古华夏士大夫还要清高。 以鲜血混合上品葡萄酒,是吸血鬼一族里面最近兴起的复古风潮,艾瑞克也成了这种风潮的簇拥。 “没有鲜血的美酒,不是好饮料。”他念诵着些狗屁不通的诗句,看着密密麻麻的低等后裔们组成的阵法,志得意满。 亲王阁下让自己主持这次抓捕任务,那是对自己莫大的信任。 如果事情办好了。他轻抿一口血酒。 那自然是平步青云,甚至有机会与之前自己看上的一个公爵小姐,共度良宵也说不定。 他感到很惬意,想着里面的人约莫准备好了,缓缓摁下了手中的遥控器。 从血族某个禁忌实验室里流出的控制芯片,在这些低端的血族后裔脑中运行。作为兵器来培养的他们,没有任何自我意识,也不能像高级血脉那样化形人类,只不过有一个本能特别强悍。 “敞开肚皮地吸吧,反正这是你们最后的晚餐了。”艾瑞克优雅地笑笑,仿佛面前站着的就是那位公爵小姐。 所有蝙蝠齐齐发出超声波,仿佛是在服从命令时喊出的口号。 “想吸血?”季沧海现在境界最低,手边的手镯一扬:“你们先打,我先自保一下。” 说完,他向着那沙堆里一头扎了下去。 就像一只鸵鸟。 封易只是伸手摆了摆,这些低端血族的吸力,就完全干涉不到他。他本来就是东方吸血的祖宗,怎么可能被这些个低端血族的阵法干扰? 而何唯一最骚包。 他就等这一手。 “你知不知道,仙人掌里面,有很多水?”何唯一像挑衅一般看了一眼封易:“看我爆了他!” “哦。”封易哦了一声,丝毫不以为意。 这让何唯一感到一拳挥在了棉花上。 “一水生木,百花齐放!”他决定把气全给洒在这些蝙蝠群上,背后那已经真幻不分的虚影,瞬间由肥变瘦,不知释放了多少能量。 一根根仙人掌上的小刺,如同古代战场上最密集的箭雨,向四面八方爆溅,准确无误地对准了天上那些蝙蝠们。 生命系异能者对战局的掌控,在所有异能者中的排名绝对有前三。 尤其是何唯一这一波倾盆大雨一般的打击,对于蝙蝠阵的稳定,那是毁灭性的。 即使是密集如恒河沙数的蝙蝠,也抵不过六级异能者下雨般的群攻。 这克制性的打击,在一瞬间就让偌大的蝙蝠阵,化成细碎的粉末。 艾瑞克酒杯放到嘴边,却迟迟喝不下那一口血酒。 因为有两道仿佛神明般的气息,将他的灵魂都给震慑住。 他几乎低到了尘埃里。 封易把手伸进沙堆里,把季沧海倒着提了出来。 “别太丢脸了。”他把季沧海翻了过来,摆正站在天空上。 像三个有钱的大爷。 第227章 对上眼了 那晶莹剔透的玻璃杯,在封易和何唯一这两个大爷的威压下,化作同样美丽的碎片,散落进草丛中。 艾瑞克化形期的修为,硬是爬不起来,只能抬起个头,勉力望着眼前这三个大爷。 不是说虽然手段诡异,但只有蜕凡期的修为吗?艾瑞克的心里不服,这来的两个,可都是远远凌驾于自己之上的真正强者啊! 不对!他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那三个人中,虽然有两个是强悍到只能仰视的大拿,可中间站的那个,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筑基期修士。 还有一线希望!他看着站在中间,但毫无战力的季沧海,心下转过无数个念头,当即暴起。 虽然他没办法撼动那两个大佬,可用点小手段,把中间那个少年擒在手上,就有了跟大佬叫板的资格! 站在中间,那自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只要抓住了他! 一股低沉而诡异的波动从地底透出,在季沧海的脚底板下暴起,汲取的能力发动,准备在吸干季沧海全身血液的同时,植入些什么。 可在吸力到达季沧海脚底板的时候,遇上了一层薄薄的沙砾。 何唯一和封易看着艾瑞克。一个一脸戏谑,一个则满是冷漠。 一阵风从季沧海的身上吹出,带着些许沙砾,砸在了艾瑞克狗啃泥的身上,带着山岳般的巨力,将他硬生生掀起,砸在了院墙上,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你以为,我会毫无反抗地站在这里给你吸血?”季沧海一脸怜悯,像一个圣母一般看着躺在地上的艾瑞克。 他那一头自豪的金发,此刻被沙砾扯得混乱不堪,甚至连头皮都露了出来。 融合了胎光魂之后,季沧海的记忆又圆满了些许,最重要的是,与其他魂魄之间的联系,再度建立,不再是孤儿般的无助。 那碧海银沙镯,灌注了他一身的真元,足够他御器面对金丹强者而立于不败之地。 这个艾瑞克,先是阵盘被破,再是被威压遏制,一身魔力用不出三成,在季沧海面前就只有跪下的份。 “我投降!”艾瑞克一口浓重西洋味的普通话:“我,我,我投降,你们可不能杀俘虏!” 封易走了过去,轻轻对他露出了一下獠牙,顺便把那深邃的血海领域泄出一丝。 “没有投降这个选项呢。”季沧海摇了摇头:“我们会放了你,可你必须把你知道的东西都给我们,不然,你就等着跟你身上被吸的血液一起,变成他的一部分咯!” 艾瑞克还想说什么,就被某个巴掌真正拍落尘埃。 “行了行了,听到他那口烂鬼普通话我就烦。”何唯一收回手掌:“你们道家的搜魂术应该还行吧,直接搜魂好了。” 季沧海点点头:“麻烦你了,封易,帮我压制一下他。” 封易屈指一弹,艾瑞克的脸色就变得雪白雪白,好像被吸成人干一样。 “他的魔力现在估计是筑基期的水平,跟你相当,勉强维持一下他的寿命就好。”封易只是与艾瑞克的额头接触了一下,就已经吸收了他全身九成九的血气:“动手吧。” 何唯一翻了个白眼。 果然还是只有在跟季沧海说话的时候,封易才不会一直说那个恶心的“哦”字。 “谢了。”季沧海轻笑着,浑身的真元再过道坎,直上真一境:“云遮雾绕。” 一团云雾自季沧海的身上冒出,就相当初从源质石里冒出的几朵白云,把他罩在里面。 “真好,坐在云上出游那可是我从小就有的梦想。”何唯一看着重新被笼罩的季沧海:“倒是可以跟他学学这个。” 封易抱胸而立,就等着事情结束。 …… 神魂,几乎是所有智慧生物都有的东西,即使不是正常存在,也像封易那样融于身体,或者是别的什么。 总之一个生命想要进步,绝对少不了神魂的存在。 可以说这是所有生命的立身之本。 搜魂术,实际上在道门也是毁誉参半的存在,季沧海曾经阅读的那些典籍,并不推荐门下弟子学习这个。 比起佛家的两心通,道家的搜魂术是延续古代巫蛊一脉而来,手段并不见得有多善良。 可季沧海用出搜魂术来,毫无心理压力。、 跟一个想要杀你的人讲人道,季沧海可没这份好心情。 “敕令!搜魂!”季沧海一指点在艾瑞克被弹过的额头上,神魂渡入艾瑞克的识海。 都说“相由心生”,一个人的识海长什么样,多半是他自己心灵的真实写照。这个艾瑞克的识海里,是一片真真正正的海洋,包裹着一栋巨大的城堡式建筑,比之人世间那些富豪贵族们的私人城堡,可都要豪华。 艾瑞克的真灵,想必就在那城堡正中心的塔楼中。季沧海如是想到,架起遁光,降临在塔楼前。 搜魂搜魂,对付这种层次的强者,已经不能简单地靠那掠夺记忆的粗浅法术。 必须要控住真灵才行。 西方的城堡,总给人一种阴森可怖的感觉,里面栖息的那些贵族,也因此养成了极大的威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季沧海这个纯正的东方人,可是一点都不喜欢这种环境。 “采光差,布局差,除了能够养气纵深,还真是一无是处的建筑。”季沧海一步步走上阶梯,一边对艾瑞克的城堡品头论足。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无论在这个识海界的哪个地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城堡震颤了几下,似乎是在季沧海恐怖的精神境界面前摇撼。 阶梯不长,季沧海只是转了两圈,就已经来到了这个城堡的会客大厅。熊熊燃烧的壁灯,将整个会客室照的金灿灿,黄澄澄,一派富贵气息。 “这倒是有点意思。”季沧海笑了笑,看着会客室主座之上,披着斗篷的神秘男子。 艾瑞克的真灵在他的身后,垂手侍立。 “你爸啊?”季沧海看着艾瑞克,微嘲道。 “不,这是我的主人。”艾瑞克头也不抬,可眼中对斗篷男子的光芒,显然比对父亲还敬服。 季沧海重新把视线放回了身披斗篷的男子身上。 那没有一丝气息外露的男子,好像死人一样瘫坐在王座上 此刻,他正睁开他那了无生气的眼睛,看着季沧海。 视线对冲,世界仿佛定格在了那一瞬间。 第228章 亲王亲至(从今天起两更) 有时候,精神交锋只是一瞬之间。 比如现在,季沧海和这位不知名强者的精神对抗,就在约莫千分之一个刹那的时候就结束了。 不过,由于精神体的原因,斗篷男子的精神体还没有完全消散。 “可以告诉我,你是哪位的化身吗?像你这样的强者,在世界上也是有数的,我应该见过你。”斗篷男好像丝毫不在意这次的失败,甚至不在乎某些消息的泄露,只是单纯的问话。 就好像对着某个忠心的下属一样。 “不,我没见过你。”季沧海挥了挥手,有些疲惫。 就在他这轻轻挥一挥衣袖之后,艾瑞克的神魂和斗篷男子的精神体,都化作寸寸灰尘,崩裂开来,散在这个偌大的识海世界之中。 季沧海转身,带着同样残破的精神体,离开了艾瑞克的识海。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但是有些经验教训必须要吸取。 比如,搜魂的时候,一定要记住,先把对方的真灵限死,以免自爆。 …… “怎么样,有看到什么证据吗?”何唯一看到季沧海睁开眼睛,马上追问。 季沧海揉了揉有些晕乎乎的脑子:“果然没有补全之前,还是有问题,刚刚就亲眼看着这个血族的灵魂在我面前自爆,硬是没拦住,还被他炸得七荤八素的。” “别吧,你好歹是上过金丹的人,还有纯正的道门传承,这都挡不住?太失败了吧。”何唯一可是口无遮拦。 “如果只有他的真灵,那还好说。”季沧海有些愁眉苦脸。第一次搜魂就出师不利,看来这种法术用起来是真的困难:“主要是里面有一个老东西寄居,我搞掉那个老东西之后,就拦不住这个血族的自爆了。” “什么老东西?”何唯一来了兴趣,一旁的封易也竖起了耳朵。 “一个穿着斗篷的老人,估计是血族亲王之类的角色吧。”季沧海抬起手:“我给你们看看当时他的精神攻击,看看你们能不能认出来,究竟是谁对我动的手。” “你能复制别人的精神波动?”轮到何唯一震惊了:“怎么可能?” “我有一样法宝,可以帮我这个忙,而且,只是复制下大致的意境而已,催动的精神力还是从我这里出。”季沧海抬起手,对准了何唯一。 顿时,本来就昏暗的天色瞬间毫无光华。 仅凭一人之力,季沧海就将两大元婴期强者,直接拉进了当时杜威亲王的精神领域内。 那些从地狱里开出的血色莲花,将何唯一与封易包裹在内,虽然没有正式发动攻击,但是任谁都能看出,这领域的不一般。 季沧海从领域的彼端出现,却不是以原本的少年面目。 他完整地模拟了杜威亲王的相貌和神意,端坐在巨大的莲花心上,俾睨世人,对人族尤其不屑。 没哪个人类会对将要入口的猪肉,平等对待的。 下一刻,这些个地狱莲花崩解,三人又重新回到了别墅的楼下,旁边还倒下了一个金发的男子。 “就是这么个人,你们能认出来吗?西方血族的资料,九局里有,异能局里面应该也不会少,甚至更多才对。”季沧海说道。 看何唯一的表现,异能局比九局更加受国家信任,算是嫡系的超自然部门。 季沧海的猜测没有错,何唯一点了点头:“确实,西方的吸血鬼亲王一共就只有三个,这东西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玩意,就算有其他能够达到亲王级别的血族,在上一任亲王没有过世或者失败之前,都只能屈居公爵之位。” “我现在就想知道这个亲王是谁。”季沧海摆手。 被这么个可能已经半步虚空的老东西盯上,哪怕季沧海现在实力再有长进,也不敢大意。 阴沟里还可能翻船呢! “你知道他是谁有什么用?”何唯一疑惑道。 “喂,你不会是搞不出来,故意糊弄我吧。”季沧海一脸不信任的表情:“搞不搞得定,就一句话。” 何唯一被戳中了痛脚,干脆就使泼了:“对,搞不出来,我们就知道这些亲王的姓名,至于他们究竟身在何方,长什么样,功法境界……” “一概不知。”封易直接补刀。 “对!”何唯一很光棍地承认了:“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直接跑掉,这些个小蝙蝠最阴险,到时候随便搞个调查局或者情报局的人过来,说我们搞掉的是他们的内部人员,可就是国际事件了。” “靠你了。”季沧海点了点头:“虽然受伤了,但我先施法给你稳住,你们先离开米国国境,到时再跟你们汇合。” “那你呢?”何唯一有些震惊:“你不走留下来干嘛?给别人砍瓜切菜吗?” 不是他看不起季沧海,而是境界之间的差距实在太恐怖。他一个不是专门负责战斗的六级异能者,能直接硬杠干翻一票金丹,毫无压力。 在他看来,季沧海撑死了也就元婴初期,对上不知深浅,甚至已经有虚空境的血族亲王,那不真得被砍瓜切菜了? “我现在真走不了。”季沧海带着有些歉意的表情:“我之前来这里,是非法入境,而且是这边的华人保住的我。” “如果我走了,他们的日子会很难过。”季沧海如实道。 接着,季沧海懒得多说,就把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直接打入了何唯一的精神之海。 “我哔哔哔哔。”何唯一国骂出声:“这调查局的鼻子真是比狗还灵,你才刚刚踏上这片土地,马上就有人来捉你。” “你以为国内差很多吗?”季沧海轻声道:“好了哥,你先跟封易离开,回国也好,去别的大陆也好,总之先避避风头。” “你什么意思?”何唯一拍他肩头:“你看不起我们是不是?搞得哥我就留你一个在这龙潭虎穴,多不够意思?到时候我老爹不把我给弄死!” 季沧海打了个嗝,气息又回到了真一中境:“如果你们在这,我反而难过这关。” 封易拉了拉何唯一,示意他别出声,让季沧海说完。 “我知道,当时国内为什么要调查我。”季沧海看着何唯一:“就是因为说我接受了异界的传承,算是异界当头的入侵者,我说的对吗?” 何唯一点了点头,脸色并不算好。 他虽然不愿意相信季沧海是异界的人,但那个老家伙要让自己来调查,肯定事出有因。 “其实这件事情,起源于一个女人。”季沧海想起了还在地底世界奋战的姬若离,拿出了一封信。 “她用九局长老会的名义,对我开出了缉捕令,但后来我跟她解释清楚之后,她给了我这个。” 何唯一看了看信件,一目了然。 大意就是当初误会了季沧海,现在取消对他的一切行动。 “天道执行人啊,可真是牛逼哄哄。”季沧海又打了个嗝,境界逼近真一巅峰:“下次给你来个彻查好吧,这次真的没时间了。” 封易也感觉到了远空掠至的强烈波动。 “走吧。”他对何唯一勾了勾手指。 “你怎么放心?”何唯一看着封易:“他不是你最好的伙计吗?你放心让他直面亲王?” “我相信他。”封易不再理会何唯一:“上不上,不上就走了。” 何唯一咬牙:“行,你保重!” 季沧海挥了挥手,顺手给封易加持了一个云遮雾绕。 封易身形一动,血色的光华被云雾掩盖在里面,毫无破绽。 他飞走了。 而某个真正裹在斗篷里的老东西,还有三十秒到达季沧海的身前。 第229章 复苏者的恐惧 在季沧海这短短四年的修真生涯中,见过的顶级强者,可能比大多数修行者一辈子见过的都多。 天道执行人姬若离,地狱魔主撒旦,本源偷窃者无名道人,紫薇宫的小世界战舰,都是镇压一方甚至震撼世界的存在。 今天看到的所谓亲王,想来又是一个。季沧海坐在墙角,把金发男子的尸体给生生抹掉。 带着象征着黑暗与血腥的领域,杜威亲王降落在这别墅前,没有倨傲,没有居高临下,看着有些坐在墙角下的季沧海,平等待之。 季沧海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瞬间击溃了这位亲王的精神体,让他一时无法看透自己的深浅,才有这种举动。 “你是谁?”亲王再次问出了他在识海世界中问出的话:“是华夏那边的修真者,还是某位从上面回来的人物?” “我要是从上面下来,那至于这么落魄。”季沧海摇了摇头,看着笼在斗篷下的杜威亲王:“不知怎么称呼你?” “我是血族亲王,封号永夜。”杜威亲王淡淡的说。 “原来是亲王阁下,失敬失敬。”季沧海拱了拱手:“不知道亲王阁下亲自到来,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杜威亲王的华夏语显然是老练的,连音调都跟那些水货不同:“那可得问问你究竟做了些什么。” “我做了什么?我没做什么,就是被某个教会里的人施展禁咒,波及到了,受了重伤。”季沧海微讽着说:“好歹我也是刚到米国,你们这里的治安,可真不怎么样,随便就让一个教会的危险人物释放禁咒。” “从禁咒下也能逃出来……”杜威亲王看着坐在墙根下的季沧海:“不过现在应该是重伤状态吧。” “是啊。”季沧海漫不经心地答道。 “那,你还是先跟我回去一趟吧。”亲王的斗篷好像黑夜的天穹,轻轻一挥,便遮蔽了季沧海的整个天空。 …… “老大,我们还要跪多久?”一个纹身都纹到了脸上的彪形大汉,此刻却两股战战,好似快要摔倒一般。 黑着脸的船长,同样呼吸急促。他们这一船人,在这艘本属于自己的舰艇上,已经跪了三个多小时,现在整个膝盖是又红又肿,几乎要撕裂般疼痛。 可没有一个人敢于倒下。 因为那个声音说过。 “有谁倒下,就不用再起来了。” 船长咬牙,硬是凭着一口恶气,死死地支撑住身体:“不管还要多久,都不能倒下。我们是大海的王者,更是复仇的幽灵。” “在使命完成之前,谁也不能倒下!” 他这句话几乎是掷地有声,在空荡荡的仓库里,传出很远,来回激荡的音波传进这些国际海盗们的耳朵里,让他们精神为之一振。 在最上层的甲板上。 星月辉耀,平静的大海上,闪烁的波光令甲板上的一切都清清楚楚。 手持镰刀的老者,正舔着嘴唇,看着眼前这个红裙红衣的美少女,两眼中的淫邪之意,暴露无遗。 “真是一幅年轻的好肉体啊,居然就来到了我的船上。”老色鬼显然把这艘船的主权据为己有,现在已经以船主的身份自居。 果果一向没有武器。在她全盛的时期,单凭肉身,她就能够硬抗所谓的仙剑神兵。 即使现在虎落平阳,她也不把这些地底世界的残余势力放在眼里。 但这副高傲的不屈模样,显然挑起了这位复苏者的兴趣。 “知道我为什么要收下这艘大海上的精灵吗?”他脸上的老人斑随着话语,一阵阵地颤动,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脱落。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果果负手而立,虽然比老东西矮了一个头,可气势上丝毫不弱。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呢?”复苏者笑了笑:“难道是听说我战力了得,想来和我大战三百回合的吗?” 果果简直忍受不了这个老东西的话,若不是当初答应了要等封易来到杀给他看,证明自己真有实力,她何苦等那么久? 早就把他剁成九段了。 像这种年轻的小姑娘啊,就是见识少。这个沉睡了两百多年,再次苏醒的罪则会长老,心中叹了口气。 即使有着魔胎期的修为,这些个年轻人们,也完全不懂得运用,只是一昧地等着自己这个老东西出招,似乎胜券在握了一般。 难道没发现,在两人对峙的时候,这一整艘船,都已经被强悍的阵法,围成一块铁桶了吗? 果果难道没有发现吗?显然不是。 她扬起可爱的俏脸,对着天空大喊一声:“封易,你要是再不来,我就彻底忍不住了!我好想打死这个老东西啊!” 复苏者趁着果果抬头这个空档,轻轻敲了敲靠在甲板上的手杖。 一阵轻微的震动,从这根小小的手杖上传下,然后流进下方的甲板上,逐渐深入船体。这艘船,本来就是为了让撒旦大人在回归的时候,不至于在第一时间引起教廷注意,而布下的大型隐蔽阵法。 十三颗星辰在天穹上无端的闪耀起来,无私的星光开始集中像这艘船。 “魔教十三芒星阵法?真是哪里都能看见。”何唯一率先降落在甲板边沿的大海上。 封易随后落在他的身旁。 在短短的半个小时里,两人躲过了三十多道国运阵法的追踪,迅速离开米国的国境,来到这里,算是打破了所有的国际修行者的记录。 “全靠小老弟那个阵法,他是真的强悍。”何唯一此刻正感慨着季沧海阵法的实用,好像完全不在乎那艘船上正在对峙着的果果和复苏者。 人家又男朋友看着呢,自己瞎操什么心。 封易确实就在看着。之前果果看到他心里不舒服,就特意一个人从别墅那里跑了出来,说是要把这个让海伦斯死去的幕后黑手,生生杀给他看。 若是季沧海听到了这番话,真是要感慨一下。 怎么跟姬若离的口吻那么相像呢? 复苏者此刻可没刚刚那么好的心情。只是转眼之间,整个大海上忽然就飘落了两个魔胎期的强者,正虎视眈眈,毫不掩饰自己的气息。 这算哪门子的事?哪个势力在自己沉睡的时候又崛起了?复苏者心中眼睛都瞪直了。哪有这么多年轻而又强悍的修士? 三个看起来都没有过五十岁的年轻强者,联袂出现,那无论在全盛期的罪则会还是教廷,都是莫大的阵仗。 因为这么年轻的强者背后,必有更加恐怖的“影子”,或是“护道者”的存在。 难道,难道只能铤而走险了? 第230章 魔高一尺 黑暗究竟是什么,其实古往今来有很多很多的讨论。 但最被人们信服的一个解释…… 就是没有光。 季沧海此刻坐在墙根底下,双眼明明睁开,却看不到任何东西。他的身体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天眼更是早已张开,却被无穷无尽的黑暗所笼罩。 他的耳朵能够听到风声,手还撑着地面,可无论往哪边看去,都只是一片纯净的黑暗。 这次的黑暗没有浓郁或浅淡的说法,因为各处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的色差,只是单纯的失去了光明。 “这就是血族亲王的手段吗?”季沧海自言自语。 他还能坐在原地,没有被什么更加恐怖的手段加持,那自然是因为他撑开了一片领域。 他再次回到金丹期的领域。 穹顶之城。 是的,在当初从云上之城离开之后,他的识海中,就一直潜藏着一幅图景。云上之城,不仅仅是一处修行之所,更是个人领域的一种缔造。 不少弟子就从这云上之城中寻到灵感,建设出属于自己的领域。 季沧海也不例外。之前他两次强行晋升金丹期,领域都是尚未建造完毕的次品领域,对上那些老牌的金丹强者,虽然能够凭借自身极高的阵法素养和强悍的身体素质破敌,但始终在领域这块有着缺陷。 但现在,这一切都将被季沧海新生的领域所打破。 融合了完整云上之城精髓的季沧海,重新缔造了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领域。如果此刻他能够拥有视力,那么呈现在他面前的,将会是一个大型的城市。 正是完整的小城。 杜威亲王的领域虽然完整的覆盖了这座小城,但这毕竟只是覆盖,而不是侵蚀,季沧海强悍的领域出乎了杜威亲王的预料,他失去了撑开领域的先手优势,只能凭借那似乎从地狱中带出的黑暗,限制住季沧海的视野。 领域既不是小世界,也不是幻境,而是一种真实存在的东西。 季沧海的领域很大,约莫有四十多平方公里,也即是小城市区的面积。再远一些的地方,是一片灰蒙蒙的雾气,虽然能看到模糊的景象,但总是不甚明显。 “提取了完整的地理环境,铸造成自己的领域吗?”杜威亲王自然不会被自己的领域影响,他的视野非常清楚,一直能从季沧海坐着的那个墙角处看到整座小城的全貌。 小城不是什么知名的城市,杜威亲王从来没有见过,但这并不妨碍他探知这座城市与季沧海之间的联系。 “你不是古人,你是现代人。”杜威亲王的声音穿透重重的领域,来到季沧海的身前。 但是这两人的实际距离,不过两三米。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什么上古神人转世好不好。”季沧海站起身来,“平视”着杜威亲王,虽说他根本看不见。 “是啊,一个上古神人,怎么可能以一座现代城市作为自己的领域呢?”杜威亲王微笑着:“不过我要提醒你一下,之前不出重手,是因为我还没有收到上面的指示。” “现在我那唯一的上司对我发号施令了。” “他说,只要能把人带回来,不在乎是好的还是残的。” “你是想好着回去,还是想残着回去?”杜威亲王的话语重若千钧,每一句都压在季沧海的领域上,压得那些建筑纷纷倒塌。 季沧海抬起头,双眼中的亮光刺穿了重重黑暗,来到了杜威亲王的身前。 “那还得你过得来才行。”季沧海笑着说。 是的,杜威亲王承认,自己确实陷入了被动中。自从摸到虚空境的门槛以来,他就从来没有再为别人的领域而困扰过。 管他什么领域,只要自己把空间裂缝一撕,也得穿上一个巨大的破洞。 而今天,因为前期想要限制住这个东方的小子,自己提前撑开了血妖黑域,现在跟这个小子的领域锁困在了一起,如果要撕开空间裂缝,那么破坏的可不仅仅是季沧海的领域。 还有自己的。 “年轻人,我承认你天赋高绝,甚至比我族中最天才的后裔,要更加强悍。”杜威亲王摊开了手。 “不过,不管你是上古神人转世,还是这一世天赋高绝的修士,如果你想通过锁困领域的方式来拦住我,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愿闻其详。”季沧海脸色平静。、 “你们东方有句话,叫做‘一力降十会’,我没说错吧。”杜威亲王那苍白的脸上忽然多出了几丝血色。 “嗯,说的很对,连发音都很标准。”季沧海这种远离中原的孩子,说的华夏语还真不一定比这个洋人标准。 “那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境界吗?”杜威亲王的语气忽然变得骄傲起来。 “元婴巅峰?”季沧海漫不经心地猜道。 “不,按照你们东方人的分法,我应该是半步虚空境。”杜威亲王终于抛却了他那些虚伪的骄傲。 身为血族的他,原本想要用同等阶的力量,跟季沧海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对决,以此来压服季沧海,甚至能够以他为跳板,彻底摧垮唐人街里面那帮讨厌的华夏人。 可惜了。杜威亲王心下叹了口气,想要找到这样的机会,下次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你觉得,你的境界很高吗?”季沧海轻笑了一声。 杜威亲王错愕了一下,难不成你这个小子还有别的后手? “半步虚空啊,真是厉害,我好怕啊。”季沧海双手撑地,一阵雪花忽然从地上升起。小城里面有很多的马路,有柏油路,有水泥路,甚至还有古旧传下的青石板街巷。 每一条大街小巷上,都升起了美丽而又致命的雪花。 “你怎么敢?”杜威亲王几乎立刻就要抽身而退,但被死死卡住的领域,让他一时半会根本脱不得身。 他着实被这个年轻人震惊了一把。 那密密麻麻的大街小巷上,一寸寸升起的雪花,那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空间碎片,哪怕他是半步虚空强者,也不敢与之正面碰撞。 毕竟,他的攻击力要远远高于血族那脆弱的防御。 “如果我连这都不敢,还说什么打上仙界,干翻净土?你可别逗了。”季沧海的声音很低,只有自己能够听见。 如果被杜威亲王听见了,那可真是见鬼了。 “做人呢,什么时候都要给自己预留些时间。”季沧海看着整座领域被撕裂的杜威亲王,手边生起了一朵灿烂的火苗。 业火照亮了虚空,破开了黑暗。 他一开始就能这样做,可这样就抓不住这只小蝙蝠了。 “先睡会吧。”季沧海在自己的领域内跨开脚步,一下子落在杜威亲王的身前,伸指一点。 那团小小的火苗直接嵌进了亲王的额头上,化作一朵漂亮的纹身。 只是亲王两眼一闭,暂时是看不到了。 第231章 阿叔 在这艘被武装到牙齿的船被果果的尸妖焚天意打沉的前一刻,复苏者终于将那冗长的咒语念诵完毕。 接下来,这个一直色眯眯的老家伙,直接就地坐化,全身的精元都化作浓烈的元力,统统灌注进这艘巨大的船中。 一种难以言明的波动,从这艘船的底部开始扩散,一直延伸到甲板,乃至舰桥。 至于仓库里跪着的那些个海盗头子,现在统统化作了纯净的血气,等待着某位魔主的重新降临。 “这阵仗,你真不去把你女朋友拉出来?”何唯一看了看那团上下舞动的红色身影,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封易:“你莫不是想要升官发财死老婆吧。” 一个巴掌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落到他脑袋上,把他生生拍进了大海里。 一连串小小的泡泡从海里浮起来,连带着一个全身湿透的何唯一。他平躺在海面上:“喂喂喂,我可是为了你好,劝你去接你又不接,后面就开个玩笑而已啊!” “你们这两兄弟都有一个毛病。”封易伸出了一根手指。 “什么毛病?”何唯一仰头望天:“你倒是说说看?” 封易摇了摇头:“总爱吵吵。” 何唯一无奈摇头,往下一沉,吐着泡泡。真是,不就是话痨了点嘛,居然还被讨厌了,我可是好心来关心你们两口子的。 等一下?何唯一忽然停止了吐泡泡的动作。 在他沉下水中的时候,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这个地方的水底好像有些许不对? 封易看着脚下的水波,这货连泡泡也不吐了,怕不是溺死在里面了? 下一刻,何唯一整个人从水底冲出。 “走,快走!”他整张脸上写满了焦急:“马上带着你那个小女朋友,走啊!” 封易从他的脸上看出了大恐怖,一下子遁入船中,拦腰抱起正砸得起兴的果果。 “怎么回事?”果果正挥舞着小手,疯狂的碾碎那些个阵纹呢,怎么就被情郎给抱起来了? 还是公主抱。她心中一甜,揽住封易的腰。 “别秀了,你们两口子还不赶紧跑,马上就得玩完!”何唯一大声的咆哮,惊醒了甜蜜中的果果,只见他屁股下坐着一只青皮葫芦,飞快上升:“这片海岸若是没有人看着,也得玩完!” “怕什么。”果果被搅了兴致,一时间意兴阑珊:“不就是异界来人吗?我那姐姐也不是吃素的,在这片世界,估计父王都打不赢她。” “什么,什么东西?父王?”何唯一感觉自己是不是穿越了,回到了什么封建时代。 这年头哪来的封建帝王啊。 大西洋的洋盘上,一次前所未有的巨大地震开始产生。那些原本稳固的版块,在某种外力的作用下,开始崩解,碰撞,挤压…… 这及时反映在了海面上。从异界破界的那一刻开始,平静的海面,就开始掀起波澜。 高达三十多米的大波浪,在这片海面四散开来,若是拍击到海滩上,那可是一场巨大的伤亡事故。 而一个青年忽然出现在了这片海面上,神情严肃。 他的背后是一尊高耸入云的神像,长着一双洁白而宽阔的羽翼,遮蔽了整个天空。长长的身躯在半空中盘旋着,好像一头夭矫的巨龙。 “羽蛇神?”何唯一低声道:“难道这个人就是……” 他们站在高天之上,穿越层层的云雾,依旧能够看见那个面色肃穆的青年男子。 “我以西大陆守护者的身份,命令你们退去。”他的话语中,带着法则的意味,随着声音的律动,一件镶满了玉石的战袍出现在他身上。 空间的力量在他的话语中自动显现,周围那些已经跑出了数十千米远的海水波浪,在他一语之下,瞬间平息,重新化作明镜般的水面。 而在他身下的这片海,开始缓缓分开,化作一片深达两千米的巨大空地。 封易开口了:“分开海面那两千多米的压力,还有那些平息的海波……” “所有的应力,全部应在了他的身上,他现在居然没有丝毫动容。”果果的表情首次变得凝重起来。 这个世界,除了姐姐和老头,并不是没有其他人能够威胁到她。 一个巨大而丑陋的头颅从地底下探出来,足足有五六百米大小,硕大的冠冕上,无数闪耀的明珠把整片海面都照亮了。 “这不是,虚空兽?”果果看着那巨大的身躯,那自带的空间法则波动,分明是虚空中那些横行霸道的怪物。 何唯一的嘴角抽了抽。 这么胖的东西,居然能够饲养在异界? 那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仿佛是得到了某个信号,这头丑陋而肮脏的巨兽,瞬间就从那个洞口钻出,来到大西洋上空的空域。天生自带的虚空境体魄,那凶残到极致的灵魂。 这便是虚空巨兽,虚空裂缝中的王者。 “而且,还有五六只。”何唯一指着下方游动的巨兽们,身边的元力蓄满,随时都可以跑路开溜。 虽然他跑得未必有虚空巨兽快就是了。 “跑不掉的。”果果摇了摇头:“你要跟他们打,那就死的更快了。” “那难不成我站在这里等死?太不靠谱了吧,我连女朋友都还没有呢!”何唯一苦着脸,跟季沧海如出一辙。 “还真是两兄弟,抱怨起来的表情都差不多。”果果瞥了眼何唯一,闭上了眼睛。 破碎的声音传进两位男士的耳朵里。 “虽然我的实力没有回到全盛时期,但是对付这几个虚空巨兽,那还是绰绰有余的。”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上已经多出了一袭鲜红如血的战袍,以及精致到极点的容颜。 那才是完整的她。 “你刚刚,是整了容吗?”何唯一看着忽然间变得天仙般美丽的果果,有些不适应。 下一秒,他就被踢上了天。 在女人面前说她不好看,不管是为什么,都不会有好下场。封易心中如是想,一定要夸她好看才行。 这老婆,我可打不过。 “诶,是侄女啊。”站在下方的青年人忽然说话了:“果果,你还记不记得你应龙叔啊!” 果果有些错愕地看了一眼下方的青年人,想要辨认出一些熟悉的影子。 “等一下。”那青年人轻轻在半空中摁了一下:“一会再聊啊侄女!” 他轻摁那一下,那原本耀武扬威,想要在世界内部搞风搞雨的虚空巨兽们,忽然失去了所有的灵性。 六团巨大的烟花,在半空中绽放。 海面归于平静。 复苏者期待中的撒旦大人,可没有过来。 因为…… 一道锋利到极致的劈斩,将他留在了那个即将毁灭的世界里。 姬若离高昂起头颅,看着一直被限制在世界彼端的撒旦。 “那可是我的世界。” 第232章 比山海都要重 “为什么,应龙叔会在这里当什么‘西大陆守护者’?”果果一行人跟着那位深不可测的青年男子,直接就回到了米国的首都。 “啊,这个说来话长。”应龙笑的很阳光:“当时绝天地通之后,我不想上天嘛,就自己把自己封印了起来,连你父亲也没有找到我。” “然后我就变成了一尊石像,被那些后来才兴起的文明,给带到了这片大陆,被夜以继日地祭祀和膜拜。” 封易和何唯一对视了一眼。 这人,究竟是什么年代留下的老古董?他们彼此眼中都露出了强烈的好奇。 “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地跟这片大陆的龙脉,融合了起来,足足被锁困了两千多年,直到上个世纪才解封出来,但是被迫跟这片大陆缔结了一个协议。” “什么协议?”果果虽然大致猜到了,但还是顺着应龙的话说下去。 “守护协议。”应龙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看了看果果:“你说你应龙叔这么热爱自由的人,被锁在地下这么多年,出来之后还得被迫跟着慢吞吞的大陆思维,签订什么契约,不履行就要形神俱灭的那种,是真的难受。” “啊哈哈。”果果打哈哈地笑着。 她自然知道这个应龙叔,当年帮父亲打下了多少地盘,究竟是什么样的猛人。哪怕没有经过终极世界的法则洗礼,这么多年盘踞下来,战力也绝对比肩全盛时期的自己。 “是了,侄女,你到了终极世界对吧,跟应龙叔说说那里究竟长什么样吧,顺便如果有星图,也给老叔一份,到时候去看你父王也方便很多。” 何唯一又忍不住看向封易。 他逼音成线:“封易,你这位小女朋友究竟是哪个年代的人,怎么感觉你是被老牛吃嫩草了?” 果果倒不是故意偷听这两人的对话,但高超的境界自然而然就破解了何唯一那粗浅的逼音成线。 老牛吃嫩草?果果脸上一片粉红,头也不回就是一拳。 “啊啊啊啊……”天花板上,一个人形洞口骤然出现,自然是被惨叫飞走的何唯一砸出来的。 “这是你夫君吧,看起来跟你应该是一个种族的。”应龙见果果意兴阑珊,也不强迫这侄女聊天,转而面向封易。 “见过叔父。”封易微微躬了躬身子,算是见礼。 “你是钓叟那个老东西的弟子吧,看你们的气息一脉相承,都是尸妖一族的体魄,修炼的功法也同出一源。”应龙提起钓竿老头,可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当初钓叟拿果果做实验,可是没有经过轩辕氏的同意的。 封易想起钓竿老头,同样没有什么好脸色。 可这就被应龙给误解了。 “怎么,当时想要拿果果盗取他们那个世界的命运,失败了,就换成你来了?”应龙站起身,带着整个美洲大陆的气势,压迫着封易。 封易的双眸瞬间变得血红,皮下的鳞片寸寸凸起,进入了战斗形态。 “叔!你干什么!”果果大声喊道:“你搞不清楚吗?” “果果,当初那个老东西想要拿你盗取世界意志,你差点就没命了!”应龙看着果果,以长辈的身份说道。 “额,前辈你误会了。”封易即使再沉默寡言,这个时候也得出来解释两句。 毕竟被一个大陆的威势压着并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嗯?你想说什么?”应龙背后羽翼大张,大有一言不合就把封易碾碎的意思。 “不是这样的,龙叔!”果果赶紧解释道:“他也是被那个傻傻的钓叟拿来做实验的!” 应龙身上的气势为之一泄。 “又摆乌龙了?”应龙有些难以接受,一屁股坐回沙发上,像个小孩一样把枕头盖在自己的脑袋上:“啊,为什么每次我都会做这种事!” “龙叔的脾气就是这样,有什么事就先把气势做足,偶尔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果果有些同情地看着躺在沙发上盖着脑袋的应龙,毫不留情地吐槽:“没办法,都几千岁的人了,就是改不了这性格。” 应龙抖了一下,感觉自己以后都没办法在这个侄女面前,摆出威严的长辈模样了。 “啊……”他决定道歉:“对不起,小兄弟,我真的错了,我把侄女赔给你好了。” 封易开始怀疑,是不是每一个东方修仙者,都像这个应龙和季沧海一样,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逗比。 哦,还有那个没掉到地上的何唯一。 “对了叔,之前钓叟已经见过我们两个了,你就没有感应到他的存在吗?”果果很好奇:“如果钓叟在这个世界呆了那么久,那他应该会留下不可磨灭的法则烙印才对啊!” “没有。”应龙回答得很干脆:“我现在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这两片大陆上,其他的地方我连去都很困难。” “就像现在很流行的那个叫什么,什么劳动合同。”应龙说道:“我跟这片大陆签了两千年的合同,这两千年内,需要保卫这一方的生灵。” “工资是什么?”果果很直接,看起来像是打算问应龙要压岁钱的小女孩。 “龙脉。”应龙的眼中露出一抹灼热:“我本身就是龙类,现在所在这片大陆,就有一条横亘一万多千米的超大型龙脉,如果我提取了其中的精髓,就算是去了那个终极界面,也能够为一方诸侯。” “这么说龙叔你还赚了。”果果一副了然的表情:“我就说嘛,龙叔你这热爱自由的性子,怎么可能乖乖地在这里呆两千年,果然是有好处。” “你这丫头。”应龙看起来有些想揉果果的脑袋,但看了一眼站着的封易,放在半空的手有些不舍地收回来:“也算是长大了啊。” “就是不知道你那姐姐,现在在干嘛。”应龙一副缅怀的表情:“当年他还把我胡子给揪了四五根,啧啧。” “姐姐她,现在似乎是你的顶头上司。”果果小小声地说。 “你说什么?”应龙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古怪:“我的,顶头上司?” “嗯,姐姐她,现在是天道执行人。”果果有些戏谑地看了应龙一眼:“不过跟我们的关系还是那样。” “不咸不淡的,还有点神神叨叨。” 应龙刚想说话,忽然一道庞大的气息就降临其上。 “不用什么亲王,我亲自来。”坐在一团白云上的季沧海带着前所未有的气势,直接找上了异能局的老窝。 封易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 果果也忽然笑了。 “龙叔,狠狠地捶一顿他,叫他平时老是看不起我!” 应龙轻轻嗅了一下这片气息。 “你们的朋友啊?”他偏头问果果。 果果点了点头:“我不太方便打他,但龙叔你去帮我锤他一顿,我没什么心理压力的,理由就说是冒犯前辈就好,达到鼻青脸肿就行。” 封易的表情更加古怪,却没有出去通风报信。 老婆打兄弟,现在老婆的长辈还在旁边。 鼻青脸肿嘛,又不伤筋动骨,干脆就挨一顿好了。 他决定眼观口口观鼻鼻观心。 高高挂起。 凑巧此刻,一个人影刚好掉了下来。 “唯一?你怎么在这里?”看着趴在地上的何唯一,季沧海一时有些错愕。 何唯一刚想说话,一道比山岳和海洋都重得多的气势暴起,强行把他的头压回土里。 “听说,有个小辈不知天高地厚,想来找本座的麻烦?”一个青年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夜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季沧海。 季沧海:“……” 好强! 强得过分! 第233章 肥龙驾到 几乎是在看见这个年轻人的一瞬间,季沧海的领域,就被瞬间逼了出来。一整座完整的小城,在年轻人那似乎无穷无尽的威势下,就像小时候玩的积木一样,被轻松地推翻。 一口腥甜的鲜血涌上他的喉头。 “用一座城市的力量,来做自己的领域,不错。”年轻人给季沧海鼓掌:“至少比那些随便用什么仙宫啊,龙宫啊,皇宫啊来做领域的强多了。” “自己又不是神仙皇帝,哪来的天子龙气供给领域?” 季沧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好像要窒息了一样。 没有祭出领域之前,他只觉得眼前之人强横无匹,实力可以说是前所未见。 可在祭出领域之后,他才真正搞清楚,面前之人的强大,究竟强在哪里。 如果说,自己的领域是一座城市。季沧海的眼前有些模糊,看那个年轻人的身影,也影影憧憧。那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气势…… 就是拿一整片美洲大陆,横压在自己的头上! 虽然年轻人只是礼貌地微笑着,可季沧海身上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全身所有的骨骼筋肉,都在发出炒豆子般的脆响。 他的视网膜在充血,全身各处的毛细血管,几乎全数破裂,哪怕是强绝的水火道体,也没办法给他丝毫的帮助。 甚至,因为水火道体特有的敏感,他的身体承受的痛苦,还要更大。 “沙障!”季沧海的声带,冒着撕裂的风险,吐出两个字。 他手镯上的碧海银沙得到了命令,转眼就在他的面前形成了一面坚固不朽的盾牌。 “哦,天外陨星沙,还是被磨成粉碎的?有点稀奇。”年轻人在这片大陆这么多年,最重要的天地龙脉,都掌握在他的手上,可他却觉得这片沙子有些稀奇。 那就是真的稀奇。 这次玩大了啊。季沧海感觉喉咙越来越甜,显然是五脏六腑的血都涌上了喉头,说明伤势绝对不轻。真没想到,季沧海一面想,眼前的沙障一面不断地破碎,几乎要穿出了一个大窟窿。 难怪总说米国是世界第一大国,原来异能者首领的力量,绝对也是首屈一指的。 “你们这些后来的道士们,水磨工夫做的倒是精细得很。”年轻人丝毫不把季沧海的压力放在眼里,只是一昧地自说自话:“只是,对于这片天地的大势,你们根本不像我们一样,有着深刻的认识。” “你们总是想着了道成仙,就飞升仙界,再也不理人间之事,对于自己头顶这片天空,脚下这片大地,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思考和理解。” “简直是愚不可及。” 季沧海恍惚中听到这话,当即反驳:“修行者,顺天地大势而行,观日月星辰而动,翻转阴阳,逆乱乾坤,手段之大,绝对不逊色于古代圣人。” “那是你们的祖师,你们呢?”年轻人不屑地笑了笑:“你们就像一群只懂得修身修魂的虫子,在我们这些上古神圣的面前,不过尔尔。” “是吗?我不觉得。”季沧海忽然昂起头颅,向着东方某一地,大张其口。 一道信息破空而来,就算与米国航天局研究的那些最快的火箭相比,也要远迅之。 “尸狗!”季沧海一口就将自己的一魄吞下,浑身上下的精气再度炽盛起来。他舞动归元熊形,不知有千万钧之力聚在掌上。 那些原本为他阻挡应龙威压的碧海银沙,忽然在他的指挥之下,齐齐翻飞,一直升到高天之上,形成了一个漏斗状的漩涡。 天上的星芒,就像刚刚十三芒星阵法亮起时一样,展露出恐怖的光芒,照耀四方。 “不也还是靠天吃饭?根本就没有在乎这片土地吧。”年轻人似乎一直以来,对季沧海他们所代表的道门修行者,有着深深的敌意。 “头顶日月星辰,脚踏五洲四海,谁敢言我辈修道人今不如古?”季沧海这次回魂,真元和境界都再度上涨,突破元婴初期,直抵元婴圆满:“如果我修为足够,现在请下漫天星光,与熊熊地气相结合,便是天地大道!” “粗浅。”年轻人只说了两个字,一手拍出,好像传说中的如来神掌,却不是托天之式,而是覆地神威。 季沧海请下的漫天星光,在这一个手掌的阻挡下,几乎十不存一。那些凶煞的白虎星芒,七杀星芒,被这泛着黄土之光的大手一阻。就统统消失殆尽,只有某些细小的星光,透过指缝,漏进了季沧海的身体里。 哪怕十不存一,季沧海摆出的聚星大阵,也足以灭杀任何元婴期的强者。 道门上清派的真传法门,只要修为足够,那么在精细操作之上,绝对要比同阶的任何修士都要强悍。 除了那些修身的光头之外。 “我醒来之后,听过一个后人说法,好像是你们道门的某个前辈,叫做什么鲲鹏道人说的话。”年轻人依旧是居高临下。 季沧海一言不发,嘴唇抿得紧紧的。 他在蓄力,想要硬接应龙的这一覆地之掌。 在季沧海看不到的地方,应龙露出一丝欣赏之色,可手上的力度,却猛然再加三分。 这么强的年轻人,如果要打得鼻青脸肿,那可得再加把劲才行。 “他说。”年轻人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冰冷。 “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下一刻,他的手掌就盖在了季沧海交叉格挡的双臂之上。 火焰,雷电,还有那隐隐约约潜藏在骨子里的空间波动,三重比之真元要更加恐怖的力量全数裹在季沧海的两只交叉的双臂上。 “说要你鼻青脸肿,就要你鼻青脸肿,不然就对不起果果的信任了。”应龙轻声道。 嗯?季沧海虽然现在是战斗中的本能状态,但听到果果两个字,情不自禁地停顿了一下。 这一震颤,就是归元拳最恐怖的本意。 他一直在酝酿的本我神意,那尊看起来四不像的神兽,终于彻底浮出水面。 伸展的膜翅,覆盖全身的麟甲,尖锐而弯曲的手爪,还有那修长的脖颈,流线型的身子。 “有点像西方龙。”果果站在窗口,看着季沧海背后那突然出现的本我神意。 “太胖了。”封易接腔。 “我也这么觉得,好胖啊。”应龙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倒下去的季沧海:“怎么搞出这么个东西来了?好丑。” 虽然季沧海倒了下去,可他身后那个像是神意凝结的神兽,可没有怯战的意思。 他一口把季沧海吞进了自己的肚子,然后人立而起,摆出了一个姿势。 应龙,果果和封易:“……” 这么胖的西方龙,真的能打吗? 第234章 惊讶的应龙 “你不是季沧海,也不是所谓‘活法’,你究竟是谁?”应龙收回了龙脉神意,竟是没有率先动手。 这条胖的有些滑稽可爱的西方龙摇了摇头,伸出右手,像李小龙那样招了招。 “想打架?可以啊。”应龙扭了扭手腕:“可是你打得过我吗?” 西方龙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地上。 “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用这片大地上的龙脉,堂堂正正地跟你打一场?”应龙不知道为什么就能读懂西方龙的意思。 小胖龙点了点头,对他拱了拱手。 “那好,你既然这么自信,那我也不好意思欺负你。”应龙身后忽然多出一双翅膀,轻轻一震。 一道巨大的裂缝从虚空中劈开,漏出不少雪花。 小胖龙摇了摇尾巴,把这些雪花通通拍碎。 两人(龙)一前一后,飞进了这道裂缝中。 果果看了一眼封易:“我们也去?” 封易点了点头。 一个沙哑的呻吟声忽然从裂缝前面响起:“带……带上我,我也想去看看。” 封易看着凄惨的何唯一,抓起了他的手,很干脆地把他往裂缝里一扔。一抹清光闪过,那个来自袁先生的葫芦,忽然就大放光华,帮助何唯一挡住来自虚空界域里的碎片和乱流。 虚空界里,原本是什么都没有的。可由于各大世界在创造之后,开始不断地破碎,磨蚀,无数的世界碎片开始在虚空界里飞来飞去,沾染上了虚空界的属性,成了流星一般的虚空碎片。 小胖龙站在一块巨大的碎片上,看着人形的应龙,眼神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行了,我境界比你要高,再化归原形来打,就是欺负龙了。”应龙只化出一双翅膀:“你先上吧。” 小胖龙点了点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闪了闪,一手收到粗粗的腰间,一拳击出。 封易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一招。 归元拳,龙形拳意。 “我们龙类,不都是凭借自己的身体去硬撼对手的吗?什么时候也开始像那帮道士一样,搞这些有的没的战技?用处不大吧。”应龙一边哔哔,一边出手格挡。 他的身体乃是洪荒战神之中,最强的一位,五大战神中,也唯有他一人,拥有后来所说的先天肉身成圣。 可小胖龙的拳印,跟季沧海的不大一样。她本身就是龙身,打出来的拳其实跟人类,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比如说,其实这一拳,更像龙爪的拍击。 当两爪相撞时,即使虚空界里没有任何传输声音的介质,何唯一他们的耳朵里,都莫名的听见了山崩海啸的巨响。 “精神烙印啊,这小胖龙是谁?”何唯一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把季沧海吃掉了,会不会有危险?” 封易耸耸肩。在他看来,这头小胖龙原本对谁都没有恶意,现在倒是狠狠地瞪了何唯一一眼。 嗯,看来这个脱线的调查员,又拉了一波不小的仇恨。 何唯一被瞪得有些头皮发麻,干脆就整个人躲进了葫芦里,把头伸出葫芦口继续观看。 “战斗的时候怎么能分神?小老弟!”应龙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又变回了龙爪,翻天覆地的战神执念,开始荡漾到四面八方。 果果上前一步,尸妖焚天意直接祭出,把应龙强悍的执念排斥在外。 边沿都如此,在战场中心的小胖龙所承受的意念,可以说是大到难以想象。应龙在美洲大陆呆了两千多年,那些龙脉中蕴含的天地大道精髓,现在更是毫无保留地让他学习。他的实力,可以说是现在地球上最强的那位。 没有之一那种。 小胖龙整个身子被压得更加滚圆,就像一个有头有手的胖球,缩成了一团。 “蹦!”巨大的声响再次透过道则,烙印在周围那三位观战者的脑海里。而战场中心的小胖龙,直接就被拍飞出不知多远,甚至还撞穿了一只游走的虚空巨兽。 “居然把我的力量全数卸掉了吗?这后辈可还真不错。”应龙对这头小胖龙更加欣赏了:“你是哪一支龙族的后代?我怎么好像没有见过你这种龙?” 何唯一再次冒头:“那根本就不是你们这种龙好不好,你看他长得就跟以前那些恐龙一样!” 下一刻,何唯一连同自己的葫芦一起,高高的飞起。 哦不,这里可没有四方上下这种概念,所以高高的只是一个比喻。 封易抬头,看着这两天被各种强者摧残的何唯一,给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小胖龙倒飞回来,身边带着四象之意,混杂在原本的归元龙拳内,感觉上又强了不少。 “来得好!”应龙感受到了这一拳上不灭的龙息,终于兴奋起来。 多少年没有遇到过这么强的同类了?有四千多年了吧! “霸龙卸甲!”应龙这时已经完全把之前的约定抛在了脑后,整个人化作龙躯,片片龙鳞在虚空碎片的洗礼之下,变得光洁无比:“也尝尝我这招!” 同样的四象之意在虚空界中对撞,将周边不知多少虚空碎片打得连渣都不剩。 “喂,封易,你觉不觉得……”果果忽然扭过了头,悄悄在封易的耳边说:“那头小胖龙,跟龙叔长得有那么一点相似啊!” 封易看了看小胖龙,又看了看完全化作龙躯的应龙,点了点头。 同样的翅膀,同样修长的龙躯,连鳞片的形状都好像有那么一点相似。 何唯一不知什么时候也飞了回来,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果果的境界也相当高,所以开启的隔音结界,连应龙也没办法随意窃听。而且,战斗中的应龙兴奋得很,也没这个窃听的心情。 这三个人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一番激烈的打斗之后,小胖龙忽然退开,一手撕开虚空裂缝,跑回了现实世界。 “诶诶诶,怎么突然就跑了?”果果看着可爱的小胖龙跑了,连忙也跟回现实世界。 应龙更是没打过瘾,一手就撕开了更大的裂缝,直接跑了回去。 “怎么不打了?”他看着小胖龙,眼中的战意没有丝毫消退。 小胖龙此刻正趴在地上,一口把季沧海给吐了出来。少了季沧海这个累赘,小胖龙的身躯一下子就变得修长起来。 “这就更像了!”果果小小声地贴住封易的耳垂,轻轻吹着他的耳朵。 要不是这么多人在,封易几乎就忍不住一口亲上那樱唇了。 接着,更令众人惊讶的事情出现了。 小胖龙直接化形成一个十岁大小的小女孩,揉了揉身上的淤青:“爸爸太坏了,居然把我打得这么疼!” 果果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应龙:“……” “whathappened?”他忍不住爆出了英文。 第235章 世界进化 季沧海从地上爬起来,不知为何一把丢出了石头。 这石头不是地上随便捡来的,而是当初从横断妖界中直接带出的那位。 “行了,别刺激你爸了,赶紧变回去,太丢人了。”石头在地上一滚,直接就变作了一位儒生模样:“你被师傅他们孵出来的时候,你爸都在这里沉睡了一两千年了。” 应龙:“……” “喜当爹啊。”何唯一在一旁帮着感慨。 当然,管不住嘴的下场,就是再次吃上满满的一嘴泥。只见他四肢贴地,头颅深深地嵌进地里,若不是六级异能者的体魄,这一下结结实实的平沙落雁式,可以直接让他那口洁白的牙齿全数断裂。 果果掩住了脸,不忍心看何唯一的惨状。 这个人这两天受到的伤害,太多了点,让人怀疑是不是之前被撞伤了脑子。 “玄尘,你也终于敢从那片石林里出来了?”小胖龙,哦不,小萝莉的声音一下子从奶声奶气,变得清冷起来:“我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再从里边出来了。” 应龙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果果,他这辈子杀过的人,打过的仗,胜过别人几十辈子。可说到照顾孩子,他的经验可以说是淡薄至极。 额,除了抱着小时候的姬若离,让她拔胡子除外。 果果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我也还很年轻,我也没有生过孩子啊,你问我这种问题我也是抓瞎啊! 应龙:“……” 何唯一此刻终于吐出嘴里那口黑泥,又召唤了一股清水漱了漱口,低声说:“前辈,我有一言。要解决女儿,先解决女婿!” 应龙这会还没从喜当爹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刚刚被小胖龙叫了一声爹,原本是不信的。 可当他施展血脉感应之术时,居然惊恐地发现。 自己真是这小萝莉她爹! “你看,”何唯一显然是要戴罪立功,他吐干净嘴里的泥土:“那个穿着儒生打扮的男人,虽然你女儿嘴上清冷,但实际上可是关心得很!” “你怎么看出来的?”应龙开启了精神壁障,传音给何唯一。 “前辈,虽然打架的功夫,我远不如你,但是在这方面,我可是高手中的高手。”何唯一大言不惭道:“我哥当年泡了那么多女生,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是!” 应龙勉强接受他这个歪理:“你说,应该怎么办?” 何唯一谄媚地凑近应龙:“如此这般……” …… 季沧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了起来,坐到了封易和果果的身边:“搞什么,原来是亲戚来的啊,不早说,搞得我上门兴师问罪的,太丢脸了。” “我可见到,某个人气势汹汹地提着只小蝙蝠,在天上大喊些什么叫人热血沸腾的话呢。”果果的毒舌功力又有见长:“怎么,现在怂了?” “怂了,怂了。”季沧海看了看封易,眼神中的同情不言而喻。 封易回了个“还是你懂我”的眼神。 家有悍妻,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自由地放荡形骸了。 果果哪里会看不出这两个男人在交流些什么呢?不过看着自家男朋友,有这样一个可以托付一切的兄弟,作为女孩的她也由衷的高兴。 虽然有时候有种男朋友被抢了的感觉。果果小意地想着,小脸不免红了起来。 “那两位,是怎么回事?”封易忽然问道。 “嗯?”季沧海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那两位严格意义上,都算是我的师长吧。” “所以呢?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果果也凑了过来。 果然全天下的女生,都有一颗八婆的心啊。季沧海一边感慨着,一边低声说:“原本这两位前辈呢,都只是灵魂状态,不敢轻易出现在现实世界中的。” “我问你关系呢。”果果可不是要听这些东西,论起修行,十个季沧海都不配给她提鞋的。 “所以,这两位前辈已经有足足一千年没有见过面了。”季沧海不敢在前辈面前多说什么,只能尽力的暗示:“所以,现在不免有些小情绪。” “果然是……吗?”果果的眼眸忽然就亮了。 “没错,就是。”季沧海捣蒜般点头。 小萝莉摇了摇脑袋,身段忽然就高了起来,一头柔顺的黑发一直长到腰上,精致的脸庞上,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完全没有刚刚的可爱感。 “应欢儿……”石头前辈,或者说玄尘前辈,很想说些什么,却一直梗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以他曾经地仙境的实力,情绪波动如此之剧烈,也算是奇迹了。 “我不想问你什么,我跟他们不同,我始终是信任你的,我不相信当初是你阻碍了大家的飞升,所以我选择兵解,留在人间。”应欢儿俏脸含霜,可她话语中浓烈的情感,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我……”玄尘冠玉般的脸上露出些许暗淡的神色:“当初我虽然没有阻碍大家飞升,但其实,我怀疑过某个人,甚至还留下了一段讯息。” “是谁?”一个少年模样的人忽然出现在季沧海身旁,赤红的眼瞳中透着刻骨的仇恨:“你当初只说是有人,连那个人的面目都不曾让我看清楚!” “玄玉,你也出来了。”应欢儿向他点了点头 上清派千年之后的结账,恐怕就在不久之后了。季沧海默默想,顺便把那个晕阙的杜威亲王丢了出来。 “什么!有谁敢害你!”应龙忽然插入话题。 应欢儿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父亲,总有种调侃的感觉,可现在却暴露出暴戾的性格。 “让他说完!”她几乎是咬牙切齿。 应龙就像老鼠遇到猫一般,立马就怂了,乖乖地站在一旁听着。 “我放出来给你们看吧。”玄尘的灵魂体扬了扬手,面前就出现了一张大幕。 一段段影像迅速流转,比放电影不知快了多少倍。可在场之人没有一个请求放慢。都是元婴期起步的人了,连个电影都看不清,说出来都丢人。 “我当时管理的是整个上清派的水镜,各处的记录水镜,最后都会回归到我的手上。”玄尘的语气回归了平淡,可说出来的话,越发令人恐惧。 “在集体飞升之前,我也曾想过,当初道德宗的辉煌,可是因为那个影子,一切都成了泡影。”玄尘一指点出,定格了水镜。 水镜中有一个影子。 一个他们曾经都很熟悉的影子。 …… “干完这件事,我们估计活不过这两年了,为什么你肯陪我干这件事?”袁田行看着身后的慕容离岸,眼神中有些玩味。 “我本来就快死了,这话可该我问你,以你的那些手段,多活两百年,绝对不成问题,怎么就不活了呢?”慕容离岸反问道。 “我啊,活腻了。”袁田行看着西山内那些令整个世界都要为之恐惧的东西:“把这放出来,我们这个世界,才有机会更进一步。” “原来是替老天爷打工。”慕容离岸笑了笑,喝了口甜酒:“敬你一杯!” 袁田行也拿出那口子烧刀子,一饮而尽。 这两个老人家,在算尽天下之后,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一个去路。 反虚合道,灵气复苏。 世界晋升,功德无量。 第236章 真相之战(一) “这是……”果果和封易原本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个人。 那个水镜中的影子,虽然衣衫洁净,面容年轻,但是那熟悉的面容,还有无法掩饰的气质,还是让他们认了出来。 画面中的影子,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钵盂,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在飞升大阵的边沿上站着。而无数带着气运的,看不见的阵法精髓,都被那只小小的钵盂收入囊中。 “是玄熏!”玉兔和应欢儿同时惊呼出声。 “钓叟?”果果和应龙对视一眼:“不可能!” 应欢儿回头,看向果果:“你认识他?” “对,我认识他,他……曾经是我的老师。”果果将自己的气息泄露出一丝:“他跟我一样,都是尸妖一族的远古人物,怎么会在你们宗门里面出现?” 那个钵盂,有点眼熟啊!季沧海坐在一旁。他没有接触过钓叟,虽然吞贼魄曾经在他的地盘呆了很久,但说到实质性的接触,一次也没有。 他的心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有一条线,牵引着所有的这些事件,而这些事件的背后,似乎站着的,都是那个神秘的钓叟。 钵盂,钵盂,这种东西,跟佛家那帮人肯定脱不开干系。季沧海忽然想到了尚在业火中煎熬的父亲。 而在自己修为有成以来,几乎没有见过任何一位佛家的强者。 他们都去哪了? …… 平静的海面,忽然掀起了波澜。一位手持钓竿的老者,在这片原本平静的海面优哉游哉地走着,手上的鱼线划开海面,留下一道深刻的沟壑。 在那个深入海面不知多少米的鱼钩上,鲜红的血液凝结其上,那浓郁的血腥味,接着吸引了无数觅食的肉食性鱼类。 前仆后继的鱼群中,不乏有某些先天强悍,甚至被开通了智慧的妖兽,可在那团血珠的诱惑下,没有一条鱼能够脱离死亡的命运。 而那团血珠也越发妖异。 “这个世界,虽然气运不低,但是比起十二主界,或者是其余的中千世界,只能算作是中等水平,我想不明白,像您这样的跨界强者,为什么偏偏就盯上了这片世界?”一个同样在海面漫步的年轻人跟在钓叟身后,不解道。 “很快你就知道了,雷格,这片世界,不是你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名叫雷格的年轻人脸上露出了疑惑,不解,可最终却是敬畏地点了点头:“是的,钓叟大人,父亲派我到您身边修行,也让我给您打打下手,如果您有什么要我去做的,吩咐我一声就是了。” “雷克斯养了个好儿子,至少你懂得谦卑,在强者面前,适当的谦恭,可以有效地提高生存几率。”钓叟似乎也很器重雷格,一面继续吸引兽血,一面提点他些修行技巧。 五千多年,甚至更长的修行,给予了钓叟比所有人都更加丰富的经验,跟着他修行,绝对是事半功倍。 这也是那位中千世界统治者,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派到他身边的理由之一。 至于另一个理由嘛,就和一场交易有关了。 钓叟抬头望天,即将天明的穹顶上,稀疏的星辰四散在各片区域,如果只以人类的视力,想要看到那些隐藏在星域间的世界,那就是痴心妄想。 只有掌握了虚空界航行星图的人,才有机会超越所谓的星界虚空,成功跨越各个世界。毕竟,在虚空界里,距离这种事情,实际上是不存在的。 “不过,这个世界的修士确实很强。”雷格之前跟随钓叟,已经见过了几个甚至熬过了上一次天道轮回的老古董,这些活了一两千年的老东西,或许实力境界还没有到达十二主界中至强者的地步,可境界上已经相差不远。 “这也是这个世界的一个奇异之处,不过不是主要的方面。”钓叟嘴角带笑:“当年我和那个雄心勃勃的皇帝一起,缔造了这个世界特殊的结构,为我今天的收割,创造了很好的条件,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他。” 雷格看着有些飘飘然的钓叟,内心深处有些不以为然。 就算是活了那么久,不也还得跟自己的父亲,做了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付出如此之大的代价,就为了一个世界的世界核心,雷格这种自幼就生活在十二主界,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实在是想不懂。 “我那两个徒弟,估计现在也开始执行我的那一笔计划了,虽然他们可能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师傅,跟自己其实是同一个人。”钓叟感受着这颗星球逐渐变得灼热的核心,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 就像一个老农,看着自己辛勤了一年种出的庄稼,那种难抑的欢喜。 雷格觉得这老东西,可真是越发神经质了。 忽然,在这片寂寥的星野,几道颜色各异的流星,划破了穹顶的安宁。 “看到没?我最后的阻碍来了。”钓叟轻轻看了一眼雷格:“执行交易吧,只要把这批人给解决掉,那个被拖在地底世界的天道执行人,根本来不及赶回来。” 雷格深深地看了钓叟一眼,凝神聚意,在虚空中划出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他往里边丢下了一颗炸弹。 或者说是一颗诱饵。 能够引诱虚空王兽的诱饵。 “好了,外域现在,估计彻底乱了。”钓叟神经质地笑了笑:“而摆在我们面前的敌人,只不过是些还没有成长至巅峰的杂鱼,雷格,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对付这些人?” 雷格很沉稳地说:“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你父亲的教育很出色,我很欣赏,不过呢,这些可都是我的老熟人们,全部做掉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别废话,你答应过我们的事情,如果做不到,你的下场也会像那些扑火的飞蛾一样,我们说到做到。”五个阴暗的影子,从钓叟投射在海面上那淡淡的身影中走出。 “当然,如果这个世界的法则意志不再存在,那么他就该彻底属于你们修行者,再不会有什么天劫时限限制你们的修行。”钓叟很礼貌地笑笑,对着那些逐渐放大的飞火流星指了指。 “真是,要杀了别人,你还管什么旧情,虚伪至极!”之前那个尖利的声音彻底从钓叟的影子中挣脱出来,杀马特般的发型,被毁了一半的脸庞,那瘦削而扭曲的身体,加起来绝对是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 紫薇宫前前任宫主,君邪年。 剩余四位人物,也分别从钓叟的影子庇护下走出,重新呼吸这片天地的元气。自我放逐多年才得以保全自身的他们,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世界,有种令人迷醉的感觉。 “啊,我的老朋友们,居然还能恢复肉身和境界,真是令人高兴。”那远空而至的飞火流星,已经在距离钓叟等人一千米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哪怕隔了这么远,这两批人的力量,也已经在虚空中开辟了一块恐怖的场域。 季沧海这一方七人,却没有多话。 季沧海踩在中央主位,其余六人占了四方上下。 没有多余的话语,甚至没有对阵之前的叫骂。 刻骨的仇恨,不需要语言! 第237章 真相之战(二) “你在上清派待过,应该知道这是什么阵法吧。”那个丑陋的魔修站在钓叟的右侧,声音沙哑。 “你问后面那位也一样知道。”钓叟看了看身后:“玄乌,敢跟我干这件事,你就得认啊。” 钓叟身后那位一直以笠帽遮脸的男人,听闻此语,缓缓将笠帽掀开。 “这是寰宇阵法,我跟他们一起推演的。”玄乌,也就是金乌,面无表情地说。 “破绽在哪?”那个丑陋的魔修,急切地问。 他们都是刚刚从放逐状态中复苏,在这个世界还是战战兢兢的,生怕战况拉得太大,会被天道法则监控到,从而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无需多言,你们只需要配合我就好。”金乌一头如瀑黑发遮住了左边的眼眸,只留半边眼睛视人。 寰宇阵法这边,没人出声,甚至连质问声都没有。 但季沧海明显感觉到,这边阵法的契合度,正在滑坡。 他得做点什么。 “金乌前辈!”他大声吼道:“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金乌抬头,显露在外的哪只眼睛闪烁了一下:“说。”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季沧海问出了这个所有前辈都想问的问题。原本跟在源质石里面千年的金乌,居然是上清派的叛徒之一。 这很难令人接受,哪怕以这些前辈的心境,也必然会受到打击。 “你想成仙吗?沧海。”金乌不答反问:“如果你想,那么你就不要继续问下去。” 季沧海沉默了,他分明感觉到身边的阵法,正在剧烈地震颤着,距离崩解只差两三线的差别。 “问完了?”钓叟抬头,瘦小的身躯却蕴含着无穷的力量:“那么大家就开始吧。” “不死不休?”一位看起来方士打扮的影子,如是问道。 “不死不休。”金乌代替钓叟回答。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退路的战争,更是一场没有任何预兆的战争。地球内部的脉动,此刻正在逐渐复苏,火山在蠢蠢欲动,地壳在左摇右摆,世间的生灵,都有些彷徨不安。 “去吧,影子们,在你们前方所有的人倒下之后,你们将迎来新生!”钓叟慷慨激昂的声音打破了所有的宁静。 五个从放逐之态回归的地仙级强者,在钓叟的手指前方,各显神通。 烹山煮海。那个魔修手中的火焰,一下子像新年的烟花一般四散而开,不管遇到什么有形之物,都马上开始了燃烧。 方仙化龙。那个方士打扮的人,就是一个方士。他手中缓缓入海一艘宝船,在机关术的作用下,化作一条巨大而狰狞的恶龙。 逆乱乾坤。剩余两位道士,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开始画圆。在他们这个圆形之外,所有的天,都不再是天,所有的海,都不再是海。 而居中的金乌,衣衫在海风的吹动下四散飘摇,那只在外的眼睛里,炽盛的金光几乎就像一团火球,带着焚化一切的伟力,甚至把他身边的那个魔修给远远逼开。 季沧海等人的身边,一下子就陷入了五种不同的领域力场。 还是完全融合那种。 “前辈们,算我求你们了,先别管什么背不背叛了。”何唯一的实力在这七人之中最弱,坚持得也最是辛苦:“把阵法的契合度稍微调高一点,我们才有胜算,不然面对五个地仙,还有那个诡异的老头,我们只有输得份!” 雷格转头看向钓叟。 钓叟笑了笑:“没有机会,只有输得不那么难看的可能性而已。” 雷格笑笑,轻轻再划开一个小裂缝,看着外面已经彻底被虚空王兽搅乱的空域,就像是站在海洋馆里看鲨鱼那般开心。 …… 撒旦那柄巨大的黑伞,现在不过三尺长,被他握在手里,当做了长剑来使。姬若离手上那柄战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材质所铸,坚韧和锋锐的属性几乎冠绝天下,若不是他手上有这柄偷取了世界本源的黑伞,早就得被这柄战戈斩成九段。 其实就算有了黑伞,战得也还是很辛苦啊!撒旦咬牙,看着世界那头的姬若离。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般坚韧而恐怖的对手,没有破绽,没有失误,甚至连表情都没有过任何变动。 简直比当初那个圣子,都要恐怖十倍!至少圣子还是那一脸悲天悯人的神色,看起来不至于让人害怕。 谁换的天道执行人!撒旦现在只想骂人,可还得御起黑伞,对付那柄在虚空中到处游走,企图找到破绽的战戈。 他的身上早就满是疮疤,那都是虚空战戈偷袭所致。 那个看起来一脸冷淡的女人,所有的下三滥手段都敢用,只要是能够对他造成伤害的,她都没有一点迟疑。 虚空战戈忽然从他的左肋爆出,带着令人恐惧的雪花和龙吟声,狠狠地撞击在黑伞上,把双手并持黑伞的撒旦,给生生撞飞了两百里。 下一刻,姬若离亲自出现在撒旦刚刚的位置上,一手握住战戈。 她随手抛起一颗石子,就往嘴里一嚼,一股强悍到极点的能量就化成了她的真元,再度滚滚而出。 “这次怎么不站在世界尽头了?”撒旦心中一动,将身一纵,就飞出万里之遥,与当初那本小说上记载的猴子,也差不了多少。 只要姬若离不在那个地方站着挡住他,他就有机会遁入地上世界,重新拿回部分本源,凑成完整的自己,到了那时,无论姬若离是天道执行人,还是别的什么身份,再想干涉自己的行动,那就是痴人说梦。 他在那个世界的布置,可绝对不比钓叟那老东西要少。 姬若离丝毫不去阻止他,就站在世界的这个角落,冷眼看着那远去的恶魔,甚至连身上的战盔和战裙都去了。 忽然,一柄黑伞从天而降。 那疑心病比曹操还重的撒旦,终究还是没有信得过姬若离的“好意”,没有踏出那一步,而是选择了镇压。 除去了战盔与战裙的姬若离,变得轻盈而迅捷,大衍千秋步被她挥洒到极致,而后,再度挥起战戈,在那诡异的舞步中,向撒旦挥起屠刀。 撒旦往后一稍,避过姬若离的挥戈,却发现那道光芒,根本不是来砍自己的。 姬若离,是在生生破界,要斩下这个世界的一角! “天哪,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撒旦几乎就要吟诵那只椰子的圣名:“她要承受多少负担,才能做出这种事?” 连同这个世界的一角,撒旦整个人滚出了地底世界,落到了虚空界之中。 而后,他那柄自豪的黑伞,忽然就消失在自己手中。 一股莫可沛御的巨力,将黑伞从他的右手中夺走。 他微微回头,看见了一个满身脓疮的丑陋庞大玩意,嘴角抽了抽。 第238章 真相之战(三) 寰宇,取的便是四方上下,皆为本体世界的意境,所铸造的阵法,需要七个人精诚合作,将自己的灵魂与身体都交托给对方。 可玄乌的背叛,给所有的人心中,都留下了一个阴影。 金乌这上千年来几乎没有离开过源质石,居然能够在不声不响的情况之下,就背叛了自己这些人,这让他们如何敢于放开身心? “开!”一个声音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投向了中心的季沧海:“大家,都认识我吧,也都知道我是谁。”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对于前辈们来说,季沧海是他们一路看着成长过来的,如果连他都信不过,那就没有任何人可以信任了。 对于封易,季沧海是自己最好的兄弟,如果信不过季沧海,那么这个世间对他的意义,已经少了一半。 果果自然是夫唱妇随。 而何唯一……他没得选。 “那么大家都认识我,也知道我现在面临着什么状况。”季沧海无奈地看着那些逐渐侵蚀到寰宇内部的领域之力:“我现在三魂七魄,只有一魂两魄在体内,所有掌握的佛道法术,都没办法把力量发挥到极致。” 所有人都下意识点了点头。 “我的意思是,把寰宇纳入我的体内,你们每个人主持我的一个魂魄,由我来主持这一场战斗。”季沧海表明了自己的破局之法:“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有凝聚所有力量的身心。” “我同意。”何唯一这个时候必须帮腔,季沧海是他弟弟,他愿意信任,也没得选择。 他那一侧的领域之力,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三个前辈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封易牵起了果果的手,两人一起点了点头。 “那么,感谢各位的信任。”季沧海的眼神中没有以往恐怖的电光,只有澄澈的真诚。 “拜托你了。”六人齐道。 “必不辱命!”季沧海点头。 钓叟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这是在交代遗言吗?他手上的钓竿仍在不断积蓄着血精,浓浓的血色不断透过那根吊线,传到他的身体里,帮助他恢复着实力与境界。 太平洋上一小半的鱼群,都在今天被他牵引到此处,那庞大的血精,对于尸妖一族来说,根本就是能生生撑上天仙的能量。 “可惜啊,就算你们聚集所有人的力量,想要送出一个报信的,也没可能了。”钓叟笑了笑:“从你们不管不顾地来到这里开始,就再也没有退后的可能了。” 雷格轻轻地问了一句:“前辈,为什么你那么确信,那五个地仙能够打败那边那七个人呢?他们毕竟也有三个地仙,还有四个摸到虚空边沿的小辈。” “你觉得这个阵容很强吗?”钓叟反问了一句。 “额,相对于那五个地仙来说,并不是毫无还手之力啊。”雷格想不通。 “那你觉得,如果是一个接近天仙的强者去打对面的七人,他们还有胜算吗?”钓叟抖了抖钓竿,把血精输送得更顺畅些。 雷格想起了当初学过的那些修行知识。 地仙这一境界,是所有境界中差距最大的。所有没有经过仙灵之气一类高阶能量洗礼过的地仙,都算是最低等的地仙,甚至只有渡劫期的实力。 这些停留在这个世界的地仙,多半都是这个境界。 因为普通的中千世界,根本没有仙灵之气这一类高阶灵气,只有在渡劫的时候才有可能经历。 而渡劫成功的人,绝不会再留在这种普通的中千世界。 他忽然产生了一种明悟。 “前辈,你是要把那五个人的力量,全部吸过来?”雷格压低了声音,开启了他父亲给他的法宝,隔绝了信息的外传。 “你猜对了一半。”钓叟赞许地笑了笑:“我是要等他们的领域彻底融合之后,把他们变成一个人。” 这怎么能做到?雷格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急忙忍回去。 窥探别人的功法和秘密,那可是作死的行为。 下一刻,雷格的眼睛就直了。 “那个寰宇阵法,有一个人不见了!”他指着季沧海等人的方向。 “如果是进虚空裂缝,那就是自寻死路,如果是逃跑,那绝对不可能。”钓叟的眼睛何等毒辣:“他们居然在融合?” “怎么可能?他们不是一队人吗,怎么可能自相残杀来融合?”雷格旁敲侧击。 钓叟的钓竿抖了抖,不过这次是因为惊讶。 “原来是这样。”他恍然大悟:“那七个人之中,有一个人根本就是不完整的人。” “不完整的人?”雷格两眼一抓瞎。 “那个中央主持阵法的少年,看到吗?仔细感应一下。”钓叟指着季沧海:“用你的精神去感应。” 雷格依言闭眼,开始那冥冥之中的感应。 寰宇阵法那边的七个人都没有刻意掩饰气息,所以都完整的落进了他的感知中。外围那四方上下的人,都有炽盛的灵魂气息,而中央那个少年,却明显要弱上很多。 “灵魂缺失的人,居然还能活着?”雷格眼都直了,他们可没有这种功法。 若是能把这个功法也拿到手,父亲一定会更加坚定自己这个继承者的身份。雷格的算盘开始打起来。 “上清派是道门,道家重神思,对于灵魂的功法确实比你们那些天生强大的地方要精细些,但也不一定比你们好多少。”钓叟多少年的老人精了,一眼就看出雷格想干什么。 可这对他的计划有影响,可得先提点提点这小子。 雷格可不这么想,他有自己的主张,不过在表面上,他点头应是。 “伏矢、雀阴、非毒、除秽、臭肺,五魄听令,归墟!”季沧海融玉兔,应欢儿,玄尘,何唯一,果果入五魄,气息体魄暴涨,精气直通天地,甚至撑破了那五大领域的融合体。 “爽灵、幽精两魂听令,归墟!”季沧海融封易入魂,神识暴涨,天眼大开,甚至隐约摸到了那个束缚天眼再进一步的瓶颈。 “真强啊。”玄乌看着初见时只是小修士的季沧海,感慨了一下。 一股来自远古神兽的威严在他身上镇压而出,却不是对付寰宇阵中的季沧海,而是对上其余那四个影子。 领域融合,原本不仅仅是消磨寰宇阵的手段,还是限制自己这边五人不至于自相残杀的手段。领域融合的时候,无论是谁出手伤害己方,都会均摊伤害。 害人即害己。 可玄乌丝毫没有在乎自己领域受到的毁灭性打击,仍然毫不犹豫地释放了那轮大日。 “你疯了!”那名曾经在中原掀起腥风血雨的魔修大叫着:“你是在自杀吗?” 那轮大日,是金乌的本命法术,也是金乌一族赖以突破地仙境的莫大助力,而今天,他居然在初初获得身体的那一刻使出,不亚于自毁长城。 “我不要这个领域了。”金乌缓缓道。 “我要你们。” 第239章 真相之战(四) “玄乌,我来助你一臂之力!”钓叟猛地一拔,将钓钩扯出水面,手腕轻抖,那根细细的鱼线就已经缠上了这五个人。 “钓叟!你居然违约!那可是被天地大道都认证过的契约!若是你一意孤行毁约,那可是要遭天谴的!”那位方士目眦欲裂,身体率先被鱼线缠起,挂在了空中。 “天谴?”钓叟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 一个不喜毁灭世界,也要夺取世界本源的狂人,你跟他说天谴,那就是跟狗讲道理。 因为狗听不懂道理,还会咬你。 “进来吧,我才是你的归宿。”玄乌身上也缠上了不少鱼线,不过对他这种上古神兽来说,这些个鱼线就像小孩子过家家,完全造不成伤害。 从他的身体里,一团小小的火苗沿着鱼线,没入了方士的身体。 “啊啊啊啊啊……”方士从喉咙里发出些不似人声的诡异声响,整个人逐渐软倒。 不过其他人既看不到,也听不到,他们只能看到,一个挂在天上的蚕蛹,在经过无数剧烈而无声的扭动之后,终究是软倒下来。 “你们这些人就不想想,我既然能够给你们屏蔽天道的感应,自然也能够克制那份小小的契约。”钓叟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不管是这片小天地,还是那片大天地,我都是自由人。” 魔修原本一语不发,此刻却忽然出声。 “我愿与你为奴,还望大人放我一条生路。”他的身体在鱼线的纠缠中,渐渐失去了动弹的能力,整个人暴露在外的,就只剩下那颗丑陋的头颅。 “凭什么?”钓叟反问:“你有什么我需要的东西吗?” 魔修像是认命一般:“我有星图,我有一张域外星图,能够到一个十二主界之外的强大世界!” “哦,星图在哪?”钓叟倒是没想到这意外之喜:“说出来?” 魔修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还望大人放我一条生路。” “哦。”玄乌一团火焰丢出,沿着鱼线,就要烧到魔修的身上。 魔修瞪大了他那双丑陋的双眼,含着泪,看着老神在在的钓叟。他的双眼中有恐惧,有希望,还有掩饰得极好的一丝不甘。 可他没有等到钓叟的点头,连最后暴露在外的头颅,也被鱼线裹紧。 “啊啊啊啊!”魔修整个人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什么禁忌法术也忍不得了,纷纷加持在自己身上。不知通过什么法门,他的声音透过了那层坚不可摧的鱼线:“两位道兄!唇亡齿寒,若是我死了,你二人也无甚胜算!” 两位似乎是同伙的道人点了点头,分别向身边划出一指。 这一指是割裂的一指,也是壁虎断尾求生的手法。就这一指,断去了他们修行不知多少年的随身领域,也断去了他们近乎一半的仙机。 “快,助我一臂之力!”魔修几乎是嘶吼出声:“将你二人能量传导过来,我使些禁法,破了那两个坑货!” 就这转瞬之间,他的声音就已经低沉了几分,整个人的体魄和精神离破碎就只有一线之隔。 那两个道人如何肯听?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他们这两个人能够死里逃生,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哪里还敢跟玄乌和钓叟两尊深不可测的大人物扳手腕? 趁着鱼线交缠不深,这两兄弟架起遁光,逃得比兔子还快。 他们相信,有寰宇阵法中那个大敌当前,无论是玄乌还是钓叟,都没办法第一时间抽身去追杀他们。 这是独属于他们的一线生机。 “雷格,现在看你的了。”钓叟看着身边这位约莫虚空境的少年:“用你那法宝,替我阻挡一息时间。” “全凭前辈吩咐。”雷格点了点头,将手上那对手镯脱去一只,向着远遁的道人兄弟砸去。 两位道人全心飞遁,却被身后更快的遁光逼得几乎无路可逃。 几乎是同一时间,这两位道人同时向对方轰出一掌,毫无保留的法力波动在这两人中间炸开,立马就伤到了两人。 如果说伤害只是轻伤,那骤然慢下的速度,就成了压垮他们的最后稻草。 金刚琢没有真正限制住两人的行动,而让这两人彻底落入钓叟手中的,恰恰是他们的自相残杀。 死道友不死贫道,成了一个最大的笑话。 “就像两只爬上草篓的螃蟹,真惨。”钓叟一边笑,一边伸出鱼线,将这两个人重新锁回。 玄乌的火焰实际上很快,只不过为了心理压力,他刻意放慢了攻速。 金乌一族的大日神术,就算在远古时期那崇尚力量的时代,也绝对能在人间界排进前十。那模仿了太阳的究极神力,发挥到极致时…… 两个道人连恐惧的机会都没有,就垂下了头。 秒杀! 远空上,季沧海静静地站着,看着那边的内讧,却没有出手。他的气息沉凝,精气之丰厚,元神之饱满,远胜于以往任何一个时候,甚至已经带有了一丝丝当初季越下凡的仙气。 人间本无仙,可当人走到了巅峰之上,就有了仙。 此刻季沧海,在吐纳之后,全身的真元,全数换做了自然产生的仙灵之气。 他就站在绝巅! “玄乌,看起来你那后辈,很自信啊。”钓叟盯着远空收敛了气息的季沧海,笑了笑:“他今年几岁了?” “二十二。”玄乌面无表情地吐出这个数字。 钓叟似有所悟,点了点头。 而站在钓叟身后的雷格,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二十二岁?雷格一向认为自己是不世出的天才,在五十岁之前,就修炼到了虚空境,距离渡劫只剩一步之遥。 而面前这个季沧海,虽然真实实力甚至还不如自己,但那都是不完整的状态。 一旦他的状态补满,那究竟能达到什么样的层次? 雷格在父亲良好的教育下,从来不会有什么好高骛远的心思。他一路修行,兢兢业业,可以说是脚踏实地,大步向前。 可在见到这个年轻人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往那遥远的境界投去一眼。 季沧海注意到了这道视线,同样投出一瞥。 “别看!”钓叟高声大喊,身形往雷格身前一挡,可毕竟快不过那一眼的目光。 雷格喷出了两尺高的鲜血,往后一仰,意识全无。 一瞥之威至此,真打起来,究竟能有多强? 季沧海心中没有高昂的斗志,只有无尽的沉默。 他不想知道自己多强。 他只想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好前辈,会变成一个宗门的叛徒。 当然,想要知道这件事情…… 显然要靠拳头。 第240章 真相之战(五) 古人有铸剑师欧冶子,铸龙泉,太阿双剑,剑气之凌厉,气冲牛斗,声势滔天,是不可多得的两把神剑。 而今天,季沧海仅凭自身的道境,仙灵之气自行溢出,涣散在天地之间,就直接引起了天地异动。 这凌晨的末尾,稀疏的星空中,有几颗小星星闪了闪。 “为什么不趁我吸收最后那两个道人的时候出手呢?”玄乌吸收完了那两个残存的地仙所有的精华,整个人的气势为之一振,气势之庞大,甚至要远远强于七人融合状态的季沧海。 “你很期待被我打赢吗?”季沧海的声音洪亮,震得天上薄薄的云彩都逸散开来。 “如果你真的能战胜我的话,那也是我的荣幸。”玄乌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柄羽剑,在一柄精钢剑之上,镶嵌了无数清羽,仿佛工艺品一般精美,实在看不出是一柄削铁如泥,撼天动地的神剑。 “毕竟你能够成长到今天这一步,我也是出过一份力的。”玄乌弹了弹羽剑,清鸣声震荡整片大海。 “好剑!”季沧海不知是夸是骂,一口清气自口中长吟而出,整个人身躯扭转,一瞬直上九重天。 “在天上打,那是你自找的。”玄乌背后双翼一展,那黑得令人恐惧的羽翼轻震,便是一阵席卷太平洋的飓风。 一家从京都直飞阿拉斯加的航班,本来正好好地在这平流层上飞行,却忽然传来乘务小姐抱歉的声音:“各位旅客,非常抱歉,由于遇上了颠簸气流,飞机现在正处于震荡状态,为保证您的安全……” 睡眼惺忪的乘客们在空乘小姐亲切的问候下,纷纷醒来,撑着黑眼圈,给自己绑上安全带。 遇上颠簸气流是飞行途中常有的事,乘客们开始也没太当一回事,直到一个惊呼声打破了客舱的宁静。 “天哪上帝!”那是一个无甚睡意的金发女子:“我一定是眼花了,那难道是火箭升空吗?” 寂静的客舱里,这样一声大叫,一下子打消了所有人的睡意,顺着女子的目光,所有人都把注意力,从那小小的窗户中,望向了那云海之上惊人的一幕。 一道淡蓝色的光点,从那片云海之下升起,以一种令人咂舌的速度升入高天之上。 而在那道蓝色的光点之后,一点更加耀眼的金芒,以更加迅捷的速度,砸破重重的云层,直追蓝光之后,升上高天。 “哦!上帝,那绝对不是什么火箭升空。”一个学着模样的老人借着老花眼,看到了更远的地方:“没有火箭从这个地方升空,也没有火箭能达到这么快的速度。” 确实,那两点光点的速度奇快,即使隔了数十公里,他们的速度也是以秒来计算的,说明这两粒光点的上升速度,绝对是天文级别的数字。 而能够一直出现在这架飞机的视野中,也说明了一件事。 这两粒光点,是真的亮! …… 好快!这是季沧海对自己和金乌的第一印象。自从成为修士,获得飞行的能力之后,他逐渐习惯了这种在天空中四处飞行的快乐时光,也逐渐克服了那恼人的恐高症状,成为了一名真正的谪仙人。 可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感受着逐渐稀薄的空气,以及那惊人的速度。 风不再是自己的阻碍,或者说风根本无法阻碍自己的加速。 因为这里距离地面,已经有足足四百公里。 只有人造卫星,才回到达这种高度。 在这里,一般的人类,已经无法正常的进行呼吸,甚至会因为极低的气压,导致身体内液体的沸腾,从而爆成渣渣。 而玄乌与季沧海两个人,已经不能算作是正常的生物。 他们更接近于所谓的“神仙”。 或者说,此刻的他们,就是神仙。 “你好像分心了。”玄乌理智地指点着季沧海的战斗心理:“难道是因为与我之间的战斗,令你产生了这种情绪吗?” “别说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老师,就算是,现在你也只跟我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想要指点我的战斗,已经没这个资格了。”季沧海的声音里,带着玉兔的慵懒,和封易的冷淡。 当然还有其他四位执掌魂魄的融合者,特有的情绪。 “你跟我不同,我是纯粹的杀戮,获得他们的道基本源,从而摸到天仙境的门槛,而你,不过是依靠并不完整的融合,来达到你的晋升,哪怕力量足够,你也发挥不出来。”玄乌的点评,可以说是一针见血。 确实,就算有其余六位高等阶修士执掌季沧海缺失的魂魄,但那也不是他自身该有的力量。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一点。 最重要的是,季沧海的魂魄,跟这些执掌魂魄的修士,并非完全统一的。 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有了各自“道”的雏形,哪怕跟季沧海同心同德,整个人绑在同一条船上,那也只不过是表面的融合。 如果把玄乌的力量比作一根糅合得极好的绳子,那么季沧海,就是一根无数细线连起来的绳子。 同一把刀砍过去,毫无疑问,绝对是季沧海先断。 “是啊,那又怎样?”季沧海笑了笑,这次他笑得跟那贱贱的表哥有几分神似:“你觉得我会输吗?” “你有什么理由不会输?”玄乌反问:“你修炼的年限不如我,你会的道术我比你会得早一千年,你有的力量我比你凝实数十倍,你告诉我有什么理由?” 一股龙形意境的霸气从季沧海身上透出:“道理,从来都是打过之后再说的。” “你很急着失败吗?”玄乌显然不满意于他的急躁:“如此急躁,居然成了我上清派这一代的继承人,真不知道你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你还有什么资格说这是你的宗门!”季沧海怒目,就像那个沉默了千年,在今日才展露峥嵘的玄尘石头:“你要脸吗?” “敢上来与我相争,我不信你只有一腔热血。”玄乌黑色的羽毛在寂寥的晨星中,折射出淡金色的光芒:“论起热血,谁也不如我金乌的血热。” 是的,玄乌是金乌族,当年上古神兽中代表“日”的一脉。 他们的战斗之血,绝对冠绝人间。 “你看这地球多美。”季沧海此刻恢复原状,整个人重新变回了自己,摒弃了所有掌魂者的性质。 他现在仅仅是他自己,也仅仅代表自己,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美。 玄乌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向了那个生他养他的地球。 漆黑而枯寂的太空,在玄乌的视野边沿,孤独了数百亿年。 而这颗在宇宙中算是年轻的地球,有着蔚蓝的大海,金黄的沙漠,碧绿的森林,还有那星星点点的人类之火,才是玄乌视野中的主题部分。 “那又怎样?”玄乌昂起头。 “知道我为什么被逼着分离魂魄吗?”季沧海与他平视,眼中倒映的,全是这个生养了他的世界。 “魂魄强于体魄,要被撑爆?”玄乌自然知道,当时季沧海面临的惨况。 “这其实不是主要的原因。”季沧海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原因?”玄乌很有耐心的问。 “那是因为,这个世界不肯接纳完整的我。”季沧海手掌心中,一个印记微微闪着亮光:“我上清派修自然,修天地,从来不希望有什么隔绝天地的愚蠢想法。” “嗯。”玄乌点头。 随着那颗印记的闪耀,季沧海整个人,与地球的联系,似乎开始变得密切起来。 “现在他接受我了。”季沧海咧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就像游子,终于回到了故乡。 第241章 救世主(一) “这么快就不行了?”钓叟带着刚刚醒来的雷格,浮在云舟上,也没有伸手去捞起玄乌,而是任由他落下。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是念旧情也好,技不如人也好,总之死了就是死了。 是的,玄乌在季沧海那两拳轰击下,神魂就已经跟随着战意一起破碎了。 “他是真死还是假死?”雷格不放心,虽然他根本不清楚这些仙人有多强,但在季沧海那一瞥之后,终于不敢再小觑天下英雄。 即使不是十二主界这种大世界,也一样有能令自己死得不明不白的强者存在。 “他是真死还是假死,已经没有意义了。”钓叟不再去关注坠入大海的金乌,在吸收了无数的海兽精血之后,他的脸色变得很红润,很健康。 明明之前一直是苍白脸。雷格看着这个脸色红润的前辈,心下隐隐约约的敬畏越发刻骨。 “因为无论上面那个少年再怎么努力,也阻止不了这个世界,最终落入我的手中。”钓叟笑着,连话语都有些颤抖。 不管一旁呆滞的雷格,他一脚踩在云舟上,把整艘能够穿梭虚空界的云舟,踩出了无数蛛网般的裂痕。 季沧海只觉得一阵狂风从云上袭来,身体尚未动作,整个人就和这个世界脱离了联系。 与姬若离当日所作如出一辙,钓叟并没有直接对季沧海本人进行攻击。 而是直接把世界切开了个口子! …… 这不是季沧海第一次来到虚空界。 可这是他第一次感到虚空界,是这般的寒冷和恐怖。 原本充斥与虚空界中的世界碎片,此刻是完全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中,只有一点微微的光芒在闪烁。 那是一团熔岩,被一只巨大的异兽包裹在口中,正尽力地抵抗着。 “那是……”季沧海的天眼一直保持着开启状态:“撒旦?” 虽然隔了不知多远,但撒旦这个层次的魔神,一旦全心全意,无论是谁在念诵他的真名,它都能有所反应。 隔了无限的距离,他还是一眼看到了,那个当初毁了自己计划的少年。 他已经身陷囹吾,只剩下一口苟延残喘的气机,可他不甘,他不忿,他不愿意接受,自己千年布置,仍是被人捷足先登的结果。 而阻碍了他重回人间界,执掌世界权柄的那个罪魁祸首,此刻就站在自己的远方。 “你……”在这个巨兽的口中,他连开口都费劲,却仍是拼尽全力,将那柄与他神魂相连的黑伞,重重地投了出来。 虚空界没有距离,想要去哪里,全凭实力。 季沧海此刻体内仙元空虚,整个人处在最虚弱的时候,哪里能快得过哀兵必胜的撒旦?几乎是在一瞬之间,那道黑龙一样的伞,就来到了季沧海的身前。 “嗯。”季沧海几乎是下意识吸了一口气,手上的力量不增反减,任由黑伞重重地砸在身上,而后借着这股推力,向后急退。 即使动用了归元鹤羽,季沧海此刻的身体状态,也抵挡不住这一手强悍至极的黑伞正面冲击。就像他刚才重拳锤击玄乌一样,他的身体被这一坚若金刚,重逾万钧的黑伞一撞,顿时就开始出现了瓷器一样的裂纹。 而在异兽口中的撒旦,也在满足的笑容中,被吞入了腹中。 他一生都在害人,而在人生的最后时刻,还成功地将这位罪魁祸首送入冥府,是他的胜利。 哪怕是不利己,也要损人。 这就是撒旦。 一柄看起来锋锐至极的铁戈,不知从哪个旮沓里冒出头来,用那根长长的柄,重重地敲到了他的身上。 季沧海下意识伸出双手,抓住了戈柄,却被一股巨力扯进了一旁的空间里。 经过世界壁障那一段阻滞的路途之后,季沧海整个人回到了现实世界,隔绝了那虚空界的冰冷和恐怖,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一张清冷的脸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若离?”季沧海下意识喊出了她的名字。 “我可不记得,我们有熟悉到可以互相称名的程度。”姬若离坐在他的身旁,口气一如既往地清冷。 自从天道执掌人这个身份暴露之后,她就不再是以前那个平易近人的女孩了。季沧海看着她清丽的侧颜,有些怀念那段可以平等交流的日子。 “是是是,天道执行人。”他心中不知为何忽然涌起一阵郁闷,把脸侧开,不再去看那张偶尔会在回忆里出现的脸庞。 姬若离侧过脸,看着背过身去的季沧海,好像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话。 是不是刚刚太冷漠了?她的心头也同样有些郁闷。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气氛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暗红色的天空上,有淡金色的云彩飘过。那是这个世界的自我修复机制,正在启动。 “你怎么会突然来这里?”还是姬若离首先打破沉默。 “被人打了。”季沧海此刻的实力境界,高的甚至能摸到天仙的边沿:“被一个经常提着钓竿的老头,一竿子划破了世界壁障,把我给丢了出来。” “还好你刚刚识相,抓住了我那柄战戈,不然你现在就跟那撒旦一样,变成虚空王兽肚子里的肥料了。”姬若离整理了一下头发,却意外地有几根撩到了季沧海的脖子。 痒痒的,有点难受。季沧海翻了个身,坐了起来,跟姬若离肩并着肩。 “你怎么知道?”他有些想不明白。 “不用看,刚刚就是我把他送出去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那虚空王兽,一直盘踞在我们这个世界的周围。”姬若离低着头,把鬓角垂下的头发搅在手指上,一圈一圈:“我同样把世界斩破一角,送了他出去。” 当然,她没有说的是,那柄一直在外面待命的战戈,是冒着整个世界都被吞噬的风险,跑去救他进来的。 原本她是个把所有事情都摆到台面说清楚的女子,可在今天,她忽然不想跟他说了。 好像说了,有种故意邀功的嫌疑。 可季沧海的眼中,却忽然爆出了惊骇的光芒。 “糟了!”他猛地站起来:“如果说那个虚空王兽是那钓竿老头引来的,还能轻易地击垮撒旦一级的强者,那么他的目的,说不定是……” 整个地球。 第242章 救世主(二) “怎么了?”姬若离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就这一会,季沧海就震惊成这个样子。 “这次的地球脉动,估计不是自然引起的。”季沧海刚刚重新与地球建立了联系,整个人从地球方面收到了不少的信息,比在这里呆了三四个月的姬若离,清楚得多。 现在的地球,正在进行天道彻底稳定秩序之前的一次地球脉动。 但季沧海的神识中,某些几十亿年来一直潜藏在星球内部的东西,正在这次古怪的脉动中,逐渐离开地心,向着地球表面而去。 时间紧迫,季沧海来不及细说,转过头来,一指抵在了姬若离光洁的额头上。 若不是感知到这混蛋没有杀心,早就要把她砍成两截!姬若离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压下了心头的火气。 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触碰到她的身体,总是有些不爽。 但下一刻,她就顾不上这么多了。 “你现在够硬吗?”姬若离看着季沧海:“能不能打穿带有熔浆的岩石层?” “能。”几乎是一瞬间,季沧海就明白了姬若离的计划。 此刻,想要回到地面世界,通过虚空乱流是行不通的。外面那只所谓的虚空王兽,现阶段无论是仙阶季沧海,还是上古战神姬若离,都惹不起的存在。 只剩下一条回去的路。季沧海抬头,看着那暗红色的天空。 那是一层空间壁障,出去之后直通虚空乱流,可进来的时候却没有发生反应。 “可那是单向通道。”季沧海皱眉:“哪怕我现在的体魄能够打破那厚厚的岩层,也打不到那里。” “别说话,快走。”姬若离身影一闪,在空域中留下一条明显的印迹。 那是她找好的路。 “真是,她不是有一柄战戈吗?为什么要我砸?”季沧海忽然想到这个问题,身体却早已跟随姬若离,来到她早就找好的那条路。 穿过一片新成型的玄武岩,两人来到了当初坠入地底世界时的那个矿坑。 “认得这里吗?”姬若离看着地上那些被玄武岩包裹的死物:“当初你我搭乘空间小舟,来到这里。” “当然记得。”季沧海看着她清冷的侧颜,出了出神。 “你刚刚是不是有问,我明明有一柄战戈,为什么不能用战戈开辟出一条道路?” “对。”季沧海点了点头。 “那是因为,这柄战戈,只有一瞬的锋锐。”姬若离缓缓抚摸着战戈的锋芒,纤纤的玉指被寒光衬得更加莹润。 “一瞬之后,它就因为当初铭刻的节能符文,停止锋锐,回归我的身边。”这位被远古人族称为“节制战神”的女子摇了摇头,有些尴尬。 当初是因为继承那条道路,才会铸就这样一把武器,现在看来,并不是时时都有用的。 “那,你怎么把我发射出去?”季沧海看着头顶那连神识都探不透的岩层,心头微微涌起些无力感。 姬若离拍了拍季沧海的脑袋,像是估量估量硬度:“那就得看你有多硬了。” “这我不清楚,我刚刚到这个境界,很多东西都没摸清楚。”季沧海摸了下脑袋,刚刚被敲得有些痛。 “至少要撑过超过两千度的岩浆,还要扛住急速前行的阻力,你自己算一下。”姬若离皱了皱眉。 “应该,没问题。”季沧海掐指一算。 “那好,那现在我开始了。”姬若离用她那柄战戈,在地上画了个圈,把季沧海围在里面。 画地为牢。 季沧海忽然想起,当初看那本名着时,里面那只猴子,给师徒三人划出的一个圈。 “这是什么阵法?”季沧海正要问,却看到姬若离那一灿烂的笑脸。 她正倒握战戈,轻轻往地上一推。 季沧海整个人就像一颗高尔夫球,被姬若离的戈柄从地上撬起来,往岩层中撞去。 “这不是阵法,”姬若离看着打穿厚厚岩层的季沧海:“这是属于洪荒的……” “暴力。”她脚下重重一点,整个人如洲际导弹般高射而出。 留下方圆几公里的破灭岩层。 一脚之威至此。 …… “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什么?”雷格跟在钓叟的身旁,渐渐都有些呼吸困难起来。 钓叟的实力,正在这场地球的脉动中,变得越发的高深莫测。这几天,他一次手都没有动过,只是单纯的吸收着海兽的精血,催动着地球的脉动。 如果单纯论境界,这个前辈,说不定已经要跟自己的父亲并驾齐驱了。雷格的心中越发警惕,说话做事都比原来小意得多。 “接下来?等啊。”钓叟看了一眼雷格:“年轻人嘛,要学会忍耐,你布局越大,需要忍耐的时间就越长,得到的回报就越丰厚。” 雷格点头称是。 这个老乌龟!在这个世界忍了几千年,到底是在等些什么?他心中的好奇跟小意混在一起,交缠着,啃噬着他的耐力。 在那座京城旁的山腹中,那两位老人盘坐着,靠在岩壁上,手里捧着酒杯,含笑坐化。 虽然他们彼此都不清楚彼此的师承,但他们的目标却出奇的一致。 推动这颗星球的进步,换取人类的大繁荣,是那个神秘莫测的师傅,教给他们的东西。 这是他们从未怀疑过的一点。 可这是假的。 “在漫长的生命中,我只对两个人说出过自己的目的,你现在是第三个。”钓叟忽然转头,对雷格说道:“你还年轻,保持着对世界的好奇,这是一件好事,能够推动你的修为,水涨船高。” 雷格的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么大的秘密,一旦说出来,那就是惊天动地的东西,自己一个虚空境的修士,能不能承受的住? 不,准确地说,是父亲以及自己身后那些势力,究竟能不能对眼前这个老东西,产生足够的威慑力? 他忽然就没了底气,有些后悔跟随这个前辈,来到这个世界。 “你知道山海界吧。”钓叟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听,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那是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毁灭的主界。” 第243章 救世主(三)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因为十二主界中,哪怕是最小的平衡界,都远比地球要大。 而最大的潜龙界,是一个超巨型的星系组群,是诸天万界已知除了终点以外最大的世界。 而钓叟来自第三界域。 山海界。 在他出生的时候,山海界刚刚从第四界域,晋升成第三界域,是十二主界中上升势头最猛的一个世界。 短短二十三个纪元,就让一个世界从第四界域晋升到第三界域,无疑让排在十二主界最前面,享受终点世界最多资源的潜龙界和冰河界,生起了一些不一样的心思。 他们插手了山海界的内部事务,在第三万九千六百二十四届首席执政官选举的时候,操纵了选举,让钓叟的父亲输掉了那场竞选。 而后,钓叟的童年,就陷入了颠沛与流离。 那些幼儿时天天都来家里讲好话,拉关系,拍马屁的客人们,逐渐变少,直至门可罗雀。 父亲惊天动地的修为,在一场暗杀之后,毁去大半,最终一蹶不振,整日借酒消愁。 他无比痛恨让父亲消沉的酒瓶,觉得这是文明中最大的糟粕,并一度将家中的酒窖付之一炬,然后站在门口,等待着父亲归来那一顿痛打。 他看到书中做坏事的小孩都会被这么对待。 这是他第一次做坏事。 晚上,父亲从山海界理事院归来之后,看到了一片狼藉的酒窖,也看到了那个虽然强撑身子,却在山海界特有的罡风下,微微发抖的孩子。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揽住了孩子,粗重地呼吸着。 一道道水痕流过钓叟的脖子,他有些意外。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父亲的哭泣,也是最后一次。 自那天起,他再没有见过父亲,那顿想象之中的毒打,也没有降临。 但他后来无比希望,自己当时挨上那一顿毒打。 他开始了流浪的生活。 父亲因为收受贿赂,渎职,被首席执政官亲自上门,在一场秘密的谈话之后带走,随之带走的,还有这个家里所有的财产,以及那些原本嫌多的助理和保姆。 那些在这里居住的亲戚们,也作鸟兽散,没有一个人愿意给他开门。 他这才意识到,在母亲去世后,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也离他而去了。 在这个社会极度发达,物质极度充实的社会里,他一个七八岁,只是刚刚开始修行启蒙的孩子,居然开始了那种物质匮乏时代的流浪生活。 他从首都星离开,一路下行。 因为首都星的物价,是连基本补助都没有的他,所担负不起的。原本应该给到他的抚养费,还有那些应该抚养他的亲戚,连影子都找不着。 明明在父亲显赫之时,那遍布天下的朋友,更是没有一个敢于为他出头。 他也去过物资管理局,询问为什么没有他的补助? 而那高高柜台后的处理员们,好像没有看到他一样,既没有给他询问的机会,也没有给他出声的时间。 他被扫地出门,身上那套唯一干净些的衣服,都被磨坏。 他只是一个刚刚开始修行的孩子,那些微薄的灵力,只能够保证他不被饿死,没有学上,没有基本补助的他,在这颗首都星,看不到任何希望。 哪怕这颗星星,是无数外星居民,梦寐以求的希望之都。 山海界也是一个巨大的世界,同样是巨型的星系组团,世界壁障并不局限于一颗星球,而是弥漫到了周边好几万个星域。 这就是所谓的大世界。钓叟在这片星空中流浪,可无论去到哪里,生活起来都是诸事不顺,没有教育,没有资源,他只能凭借自己在初初上学时学到的那些修行之术,在一个物价极低的半废弃星球,做着找到真相的梦想。 哪怕是这么小的孩子,也很清楚。 像自己这种遭遇,绝对不是像那些同龄孩子所说的那样,是个伴随着厄运的恶人,而是因为父亲的关系,陷入了一场巨大的阴谋之中。 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设置阴谋的人,不斩草除根,把自己杀掉。 杀掉自己,父亲这一脉,就算是彻底绝后,再翻不起任何波浪。 不过,既然没有在事发之初就惨死街头,他便还有希望。当初父亲在竞选首席执政官之前,修为之高,可以说是震古烁今,已经到达了大罗金仙巅峰,甚至有机会摸到那个传说境界的门槛。 那个与之竞争的现任执政官,单论起修为,至多就只能跟他父亲平起平坐,甚至还不如。 如果自己能够到达那个境界,甚至超越那个境界……钓叟幼小的心灵中,第一次升起如此强烈的冲动。 他要变强,要找到那一切的根源。 于是,他开始苦行僧式的修炼,即使在这个灵气浓度远低于首都星的地方,他每天修行的时间超过了一大半。 而学院派修真教授的每日最佳修真时间,只占一天的八分之一。 很多时候,他往往是在做无用功。 可在这水滴石穿一般的意志,与循自他父亲的高绝天赋共同作用下,仅仅是十年,他的修为,就从最普通的练气,突破了地仙的门槛。 即使是在第三界域,这样资源下的速度,也足够他登上山海界第一学府了。 但他知道自己上不了这种学府,依旧用自己摸索出的道路,一步步修行。 就在这时,还没能得知真相的他,得知了自己父亲的死讯。 死讯由一个父亲当年的至交好友亲自送来,说是他的父亲,被理事院调查了十年之后,终于判定了罪名,已经面向整个界域,广播了这件事情,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而苦行僧修行十年的他,竟然错过了这种全民皆知的广播。 “为什么当年不杀了我?”他面对着那个一脸悲恸的父亲挚友,平静地问。 “你为什么要这么问我?”他父亲的至交好友松开了掩着面的手,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如果当初杀了我,现在你或许不用费那么多手脚。”钓叟承自父亲的天赋,让他对所有的道意都有极端敏锐的感知。 他知道谁是好人。 也知道谁想杀他。 就如所有故事里的大反派一样,他父亲的那位至交好友,放弃了悲恸的表情,一脸怜悯的看着他。 他告诉了钓叟,为什么自己要杀他,也要他死得明明白白。 钓叟的父亲,是所谓的鹰派,是希望整个山海界继续前进,上升到十二主界之首的强硬前进者,而潜龙界和冰河界的人,是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当初焚天界堕下第四界域,便是这两个为首的世界,看出了他雄心勃勃之后,做出的回应。 如果山海界不能暂时低头。 那就要永远低头了。 “所以,立儿,即使你父亲是我的至交好友,我也不能再留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大叔身上,升起了让钓叟完全无法反抗的气势:“为了保护这个世界,当年你父亲还在时,以掀动叛乱相逼,我们才留下你这样一个孽种。” 钓叟终于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为了保住他,他父亲苦苦熬了十年,还是走向了不可挽回的死亡。 就像他现在那样。 重重的一掌,拍在他的胸膛上,断去了他一切生机。他的道基,他的所有后手,他的梦想,他为父亲翻案的那点微小的希望,就在这重重的一掌下,彻底破灭。 他死了。 可一道极端隐秘,极度简短的信息,留在了他弥留的识海中。 他抓住了那一丝信息。 第244章 救世主(四) “后来呢?”原本以家境自傲的雷格,忽然间心中就再也生不起这种情绪。 面前这个看起来又老又邪恶的老人,竟然是出生自山海界那种第三界域,还是所谓首席执政官的儿子。 那是多恐怖的背景? “后来,当我醒来的时候,我终于看懂了那条信息。”钓叟变得面无表情,整个人只有一种岁月的深沉感:“信息的内容很简单,‘偷天换日,以界换人’。” 一种大恐怖忽然从雷格的心头升起。 他的喉咙不知何时落入了一只粗糙的大手中,动弹不得,就连说话和喘气都费劲。 “即使……即使你曾经是第三界域的王子,现在你也得依靠我们的力量不是吗?前辈。”雷格强行保持镇定,这些年的训练效果在这一刻显露无疑:“我们是盟友关系,前辈,况且当初,您不也是像我一样吗,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去你马的玩弄!”钓叟的眼神中,那潜藏了不知多少个纪元的仇恨,如超新星爆炸一般,全数涌出。在他的身下,那些自由流转的云朵,都被碾成粉碎。 一时间天地清明。 可雷格的眼神却朦胧了。 最后的恍惚间,他听到了钓叟对他说出的故事结局。 “你以为,我山海界为什么能在二十三个纪元之内,就从第四界域上升到第三界域?就光凭前面那两个流氓的恩惠?”钓叟的声音响彻云霄,丝毫不担心被其他的修真者监测到:“那是因为团结!” 团结,也会互相斗争,甚至害死执政官的孩子吗?雷格心想。 他已经失去了修行者那冷静的大脑了。 “但是,因为那两个界域的步步紧逼,以及第四界域的趁火打劫,山海界,在抗争了不知多少年之后,整一大片星宇,被那些突破了大罗金仙的大神通者,以及那已经超越了极限的科技武器,给生生凝成了一颗巨大无比的物质团,被放逐出十二主界。” “而我,就是山海界残存的最后一人。” “我是……救世主!”钓叟的声音颤抖,那条小小的鱼钩,深深地嵌进了他的百会穴中。 他整个人所有的血精,被抽的干干净净,化作钓叟脸上红润的一抹血色。 “你的家族,你的财富,将由我来接手,而我会通过这个世界的世界本源作为跳板,完美凝结出真我小世界,然后吞噬你们平衡界的部分势力。”钓叟看着即将投向死亡怀抱的雷格,笑了笑。 “算是帮你们家族,实现了那个野望。”他松开手,任由雷格往下坠落,穿过云层,堕入深沉的大海。 雷格最后问了一个问题。 “你究竟,叫什么?”他嘴唇嚅嗫着,蚊蝇振翼般细声。 他在父亲跟前,听着这两个当世强者聊了许久,都只是以道友相称。 他想知道,这个所谓的“前辈”,究竟是谁? “你可能不认识我。”钓叟抬起头,看着那片被自己亲手割裂的天空,那无法弥合的裂缝中,有整个宇宙最为便捷的虚空乱流通道。 “但这个世界,曾经有段时间,念诵过我真名。”他轻声道。 “吾名将臣!” …… 两道颜色不同的光点,在这个世界的核心部分,开始出逃。哪怕以姬若离一开始赋季沧海的速度,他们也不可避免地在飞行了一千公里之后,开始减速。 高温的岩浆,厚厚的岩层,还有那多变的地质条件,都是他们的大麻烦。 姬若离的身体战斗了足足三个月,带伤作战,早已失去了高速前行的力量,只能跟在季沧海的身后,借助他破开岩层前行。 “时间不多了。”季沧海的气血之力重新转化为仙灵之气,剧烈的燃烧,以换取不间断的高速前行。 他的头发,在高速的摩擦下,已经全数消失,此刻的他,正像个彻头彻尾的得道高僧,环绕身体的那团光轮,比什么佛光普照都要亮的多。 “你,还缺失一道魂魄吧。”姬若离忽然问道。 季沧海点了点头:“你要帮忙吗?” 姬若离没有一丝迟疑,整个人如乳燕投怀,一下子落入季沧海的怀中。她的长发掠过季沧海的脸庞,之后便融入了季沧海的身体。 顿时间,季沧海整个人的气势,如同竹子春天的拔节,开始了寸寸的爆响声。 每一声爆响,都是一次境界的突破。 此刻,他的三魂七魄,终于在分裂了许久之后,彻底补完。 自然而然的,他的境界也就水涨船高,原本不够完满的法力和道境,都在这一下变得圆满起来。 天仙境季沧海,正以每秒三千米的速度,穿透那层层的版块和地球内核,冲向那需要他们守护的世界。 …… “奇耻大辱!凭什么!”应龙的身影在米国西海岸站定,一道来自龙脉的虚影死死地限制着他的行动:“扯淡呢你!老子堂堂远古战神,被你这么一条小破龙就能缠住,还算什么远古战神!” 但他似乎忘了,自己跟这片大陆签下的契约,足足有两千年之久。 “不行,算我求你,让我出去一趟,我一定要过去!”应龙再也不管什么有的没的,身躯瞬间化龙,数千米长的龙躯上,环绕着闪电与雷霆,火焰与冰霜:“我女儿和我侄女他们,可都在那边殊死作战,你不让我出去,那就是跟整个皇庭过不去!” 可那条巨大无比的龙影,依旧凶猛的阻挡住他的去路。 一片大陆的思维,极其缓慢,一个念头启动,就要三五个月。 应龙想要跟这片大陆谈判,哪怕他听懂了,想要行动,也还得登上三五个与。 “那样黄花菜都凉了!”应龙怒吼着,与天上降下的那些雷火相斗,上蹿下钻,什么神术道法,统统轰向那条巨大的龙脉,丝毫不顾自己承受的反噬。 虽然自己只是昨天才听说自己有个女儿,可是…… “我还没搞清楚,你妈究竟是谁!” …… “当初让商人带走了应龙,果然是正确的选择。”钓叟此刻看起来越发年轻,身躯也好像吹了气一样变得雄壮起来:“不然凭他的实力,打起来还真不好降服。” 在他的头顶之上,一个巨大的漏斗,显现出来,里边有雷云,有沙漠,有溪流,有山岳,只要是这个世界有的东西,它都能给你找出个雏形。 将臣张开双臂,迎接着那个漏斗上落下的世界本源。 多年谋划,今日终于成功。 如何不应痛饮界血! 一滴被强行显化而出的世界本源,从那逐渐变大的漏斗中流下,即将落到他的身上。 而海底忽然分波除浪。 一个蓝白相间的人影从中飞出,气势如虹。 正像这颗美丽的星球。 第245章 沉默的十五秒钟 气势如虹,本来是个形容词。 可季沧海现在整个人,已经不是完整的肉体,他利用了部分的移魂散魄大法,直接将自己,化作了一道蓝白相间的彩虹,以获得最高的速度。 “给我下去。”将臣只是轻轻一脚,向着那团蓝白相间的季沧海,跺了下去。 一阵好似原子弹爆炸般的巨响过后,季沧海整个人倒飞出去,重新落回蔚蓝的大海。而高踞于天之上的将臣,也不得不退后了千丈之遥。 “又变强了?”他看着正揉着自己拳头的季沧海,微微有些讶异:“真是个能带来意外的小机灵鬼。” 季沧海站在海上,看着仅仅是退了千丈,连脚底板都没有被磨出火花的将臣,涌出了一阵强烈的惊骇感。 他动用了归元内家真意,移魂散魄大法,还有暗水劫雷的三合一式攻击,居然仅仅能打飞他? 这得有多强的体魄? “你究竟是谁?”季沧海看着那恢复青春的钓叟:“像你这样的人,在历史上绝不会籍籍无名!” “我籍籍无名吗?”将臣笑了笑:“我僵尸始祖,有谁敢说我籍籍无名?” 季沧海沉默了。 虽然小时候经常看鸿港那边拍的僵尸片,但是…… 僵尸始祖到底是谁,自己似乎…… 真的不知道。 他有些茫然:“叫啥来着?之前明明从电视里看过的。” 将臣一时语塞。 自己好歹也是这片星球上,所有僵尸类生物的始祖,这个已经修炼到天仙的小家伙,居然真的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不过这不重要。他摇了摇头,大概是看着季沧海最后那凄惨的下场,主动把名字道出。 “我叫将臣。”他淡然道。 “哦!”季沧海恍然大悟,整个人终于从记忆中找回那些片段:“对对对,就是那个什么将臣,刚刚破解封印出来之后,看起来凶恶的不行,头发又长又脏,獠牙都伸出嘴巴四五寸的那个!” 用得着描写得这么细致吗?将臣被季沧海这一连串的描述,弄得有些蒙圈:“这是什么电视剧?” “叫什么……什么,《我和僵尸有个约会》来着?”季沧海搜肠刮肚,终于找出了那部僵尸电视剧。 行了。将臣的心中已经决定,在把眼前这个小子碾成粉碎之后,这个世界毁灭之前,一定要把这部片的导演找出来。 “完成了没?”季沧海一道神识探回识海,询问姬若离:“那个交接的玩意还要多久?快要稳不住他了!” “很快,还有十五秒。”姬若离的身上,有一片片朦胧的清光,正在向季沧海身上引渡过去。 那是天道执行人的身份交接。 “如果有机会,把那片漏斗打破!”姬若离共享着季沧海的感知,自然也共享着视野:“那片漏斗,是将臣制作出来,作为吸收这个世界本源的工具。” “他看起来没有实体,怎么打?”季沧海不是没有察觉到那个一直跟随着将臣的古怪玩意,可在他的感知中,那片漏斗,并不存在于现实世界,也不存在约精神世界。 就好像是莫名出现的鬼蜮。 “等你完成天道执掌,你就能碰到那片东西了,但切记,不要一开始就暴露我移交管理权的事实,先跟他游斗,等待机会。”姬若离和季沧海用神识交流,虽然信息庞杂,但实际上不足眨眼的时间。 将臣已经不声不响地落到了海面上,向着季沧海挥出一拳。 他是僵尸始祖,更是这个世界,肉身最强的修士,自然要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这一拳看起来平平无奇,招式和神意上也没有什么值得称道之处,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武者,打出的拳也比他有气势得多。 可季沧海的心中,却像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这片海很平静,空气也很安静,可将臣的拳,既快又猛,千分之一秒后就穿过了这片海,到达了自己的面门之前。 这么快的拳,没有引起空气的震荡,也没有分开大海的权威,只有完完全全凝实在那只拳头里的力量,令季沧海心惊无比。 此刻距离天道交接完毕,还有十四秒。 形意拳,土形横拳。下意识的,季沧海将手臂一横,就挡在自己与将臣那只蓄满了千万钧之力的拳头之间。 土形厚重,最适合防御,季沧海将其融入归元鼋形之中,却也不失灵动。 一声细微的响动,在季沧海的手臂上传出。 只是一拳,他凝练的水火道体和天仙之躯,就已经被将臣那代表着大地的一拳,打破了一个口子。 季沧海的身体,已经不再是当初的肉体凡胎,而是真真正正的仙躯。 他此刻的状态,就像一块钢化玻璃,一旦没被打破,那就是完美的不灭金身。 可一旦被打破了,钢化玻璃内部的气压,就开始外泄,那钢化的作用,就完全丧失,甚至还不如普通的玻璃。 将臣的听觉何其灵敏,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季沧海防御的脆弱。 下一拳,估计就是这小子归西的时刻了。两人拳意相撞,分别倒飞出去足足五十里,可再度相撞,需要的不过是短短一秒的时间。 季沧海不再防御。 他的身体虽然已经被强化到一个恐怖的程度,可面对将臣那恐怖的重拳,仍是脆弱地跟纸片没什么两样。 只有攻击,对碰的攻击,才是他唯一的解决办法。 归元龙形,形意钻拳,在他的手上一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气血,带着这片大海的惊波,狠狠地轰向了将臣。 “很好,没有傻到掉头就跑的地步。”将臣舔了舔嘴角,整个人一脚踩在空气中,硬生生把空气踩得比钢铁还要坚实。 竟是后发先至。 “愚蠢的人类啊,就让你见识见识,这双来自第三界域,最后的拳头吧。”将臣的拳依旧没有掀起任何的风浪,所有的力量都满蓄在那只拳头内。 季沧海一往无前。 因为他知道,这种情况下的强者之争,也是意志的战斗。 谁要是先生起了退却之心。 那便只能是死路一条。 第246章 华夏大地的一声炮响 季沧海的右手,在掀起滔天巨浪,与将臣碰撞之后,落得个粉碎性骨折的下场。 两人的拳势性质不同,但是携带的能量,如果完全释放开来,绝对是焚山煮海的级别。但这些能量,多半都没有落在周围,而是实打实的落进了这两位当世强者的身体内部。 他再次被震开了五十余里,这一次他用上了两大拳术真意,与将臣这种远古魔物相对,居然还是落入绝对的下风。 哪怕他已经破境天仙。 “还有十二秒。”姬若离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千万不要停。” 季沧海一咬牙,不去管右手的伤势,凭着身体外的磁场,领域,和自己的肉体爆发力,开始了下一波的加速。 这一次他们的接触更快,只用了不到一秒。 这次是劫雷之拳。季沧海的手上缠满了从周围的大海中采集的壬癸精华,再从天上引下道道雷霆,全数缠在自己的手上,好似一只紫色的拳套。 “啧啧啧,劫雷之拳吗?”那短短的一瞬之间,将臣这位远古强者,还有心思说话。 他还是那样外表轻飘内里万钧地,给季沧海来了一拳。 这次他不再后退,只是纯粹的把季沧海,给打飞出足足百里。 “十一秒。”姬若离如是说。 季沧海抬起手,抹去了嘴边的血痕。 事实上,他的双手,此刻也只剩下这一个作用了,想要再靠这双已经被打碎的手阻挡或攻击什么,都是一种莫大的奢望。 “碧海银沙!”他不再耗费体内那只剩小半的能量冲锋,只是单纯的站在原地,祭出陪伴了自己修道之路足足四年的法器。 碧海银沙仿佛也听到了主人的话,它一次又一次的碰撞,重组,在将臣穿越百里来到这片空域之前,凝结成了一柄宽不过一寸,长不过三寸的窄小飞剑。 季沧海没有试图握住它,只是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在他的感知中,将臣将在稍后十分之一秒内,穿越重重空间,来到自己的面前。 就像一颗来自外太空的巨型陨石。 “真是……不讲道理。”季沧海嘴角渗出的血越来越多,气息也在不断地变弱。 他自己从道理剑阵中推演出来的剑招。 不讲道理。 将臣的身影已经到了眼前,他这次不再出拳,而是以指代剑,与那柄碧海银沙凝练成的飞剑相撞,带着虚空生电的暴戾速度,再次爆发了一道疯狂的冲击波。 在这一次倒飞之前,季沧海亲眼看到,那片陪了自己四年之久的碧海银沙,在将臣毫不保留的一指下,再也无法承受。 那原本极其微观的沙砾,在将臣更加不讲道理的重指下,再也维持不住稳定状态。 化作满天飞灰。 他这次倒退出两百里,整个人的鲜血如同不要钱一般狂喷着,染红了眼前的世界。 太平洋何其之宽?何其之大?季沧海记不清了。他只记得,从一开始的降临的位置,到现在的位置,他似乎一路在向东飞行。速度之快,危机之急,皆是前所未见。 刚刚碧海银沙飞剑的破碎,伤到的不仅仅是他沸腾的气血,和逆乱的经脉,更恐怖的还是牵涉到精神的伤害。 可总比被一拳打在鼻梁上,要轻得多。季沧海还有心情自嘲了一瞬。 “还有十秒。”姬若离仿佛最精准的计时器。 将臣的身影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次迎接将臣的是一块石头。 “雷劫石?”将臣的口中传来了讶异之声:“怎么这么多破邪玩意?” 他这次换做真空挥掌,往前方生生辟出了一道空气墙,将所有的力量都喷吐在空气中。 雷劫天石应声而碎,化作无数细碎的烟尘,比碧海银沙还要彻底。 一阵从未在地球上掀起的罡风,将季沧海继续往东吹拂,不对,用吹拂完全不符合当时的情况。 季沧海,是被一团凝练成实体的空气,生生往回砸飞了四百里。 每一次,都比前一次飞得更远,是季沧海给自己定下的战略,也是将臣不断增强的攻击力,所带来的结果。 他知道季沧海只能苟延残喘,也知道季沧海或许有什么还没拿出来的后手。 可他不在乎。 当那个漏斗上的世界本源不断流入他的身体之时,他的境界和实力,就像一口深井中放置的水桶,被急速上涨的水位推上平地,甚至喷上高空。 他怎么会在乎季沧海的小诡计呢? 他只希望这种畅快提升的时刻,更久一点,更长一点。 最好是一生一世!他再度踏在空气中,以更快的速度冲向季沧海。 你能抵住几波攻击?可别太快被玩坏了!将臣的心境,随着实力的提升,开始变得更加澎湃,把季沧海,当做了自己站板上放好的肉。 哪怕这团肉还在滚,也滚不出如来佛的掌心! 一团业火被季沧海从指间划出,在空中形成了一朵美艳的金莲。 “这是……”将臣双眼一亮:“因果之火?” 季沧海依旧没能听清他说的话,这次将臣的攻势再度提升,远比声音的传播要快得多。 他一口气倒飞出足足千里,再转头时,居然看到了一条海岸线。 海岸线上,一大批人站在原地,其中还有一个季沧海的老熟人,流离道人。而他的位置,是所有人的最末尾,显然地位最低。 领头的,是一位身着军装的男子,他向着季沧海,敬了一个军礼。 “道友辛苦了,接下来请看我们的吧。”军装男子虽然对季沧海以道号相称,本人却极其铁血地抬起了一门并不多大的炮管。 将臣的身影,几乎是以每秒四百里的速度出现,这是他在地球空气阻力情况下,能达到的最大速度。 再高就是搞爆自己了。 如此之高的速度,军装男子抬起的那门看起来原始到不行的火炮,却依旧准确地瞄在了将臣的身上。 “虽然我国还没能顺利的研发出真正的行星轨道炮,但是只要有一根炮管就行了。”军装男子笑了笑,重重摁下了发射键。 就在季沧海肉眼可见的时间里,从流离道人这些站在最后的元婴期修士,再到中间虚空境的大能,所有人的真元或者别的什么有的没的力量,统统汇聚到了军装男子肩上扛着的那门单兵火炮式的炮管中。 “这么多不同属性的能量,不会爆吗?”季沧海喃喃道。 “我们,就是想让他爆啊。”军装男子的声音根本没有传出去,而是淹没在火炮那恐怖的爆响声中。 华夏异能者和修真者中的所有高阶修士,共一百三十九位,如今全集中在这小小的海滩上。 哪里需要什么阵法,哪里需要什么符咒? 这门汇聚了最高科技和最高修真力量的火炮,以光速轰在了将臣直的像是一条墨线的行进轨迹上,终于第一次拦截了他的行动。 僵尸始祖,尸妖之皇将臣,终于在这门力可歼星的火炮面前,被拦住了脚步。 第247章 中心开花 强烈的冲击波,将那些随着季沧海的倒飞而卷至海岸的海浪,在蒸发了一大半之后,通通给吹回了那片宽阔的海洋之中。 与此同时吹走的,还有那战力飙升至极限的尸妖之主。 将臣。 季沧海也不在乎什么干不干净,一屁股便坐下沙滩上,开始急剧的调息。他的双臂和五脏六腑,在将臣那些重拳的捶打下,已经到了恐怖的重伤境地,即使将臣因为某些原因留了手,他的本体战力现在也陷入了绝境之中。 底牌尽出的他,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元婴期修士。 他优秀的听力,在那门火炮喷出强烈电光的时候,就已经消失殆尽,此刻只能靠唯一还剩下些电芒的眼睛,观看外面的世界。 他大声地吼叫着,询问着那些扛着火炮的,华夏的最强者们。 “战况如何?”他用尽全力,像是大象求偶一般的嚎叫。 “不知道。”那位身着军装的扛炮人,此刻极为凄惨,全身像被熊孩子砸到地上的青花瓷一样,布满了泥土和裂痕:“如果这也挡不住,我也想不出有什么能挡住他的东西了。” “这已经是单体的至高武器。”青年看起来想摊一摊手,却被炮管的重量压下,抬不起分毫。 季沧海没料到他这个回答,但确实在情理之中。 地球意志禁止任何能量达到地仙以上的存在,继续生活在这片星球的表面上,而天仙这种东西,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颗星球上。 可原本在本土上无所不能的星球意志,现在居然连灭杀一个普通过的天仙,都成了难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季沧海询问识海中的姬若离:“给个解释?” 姬若离的声音很冷静,可季沧海却听出了谁也没察觉到的颤抖:“不知道为什么,这颗星球的意志,在最近这一两天里,忽然选择了晋升。” “或者说,被人选择了晋升的道路。” 季沧海看着水蒸气漫天的东海,有些犹豫地问:“世界晋升……吗?” “嗯。”姬若离回应的速度很快:“世界晋升的时候,世界意志根本没办法分开别的力量,去灭杀那些原本不应该存在的放逐之人。” “那就是说,你移交给我的天道管理权,根本没办法调动所谓的天地雷劫?”季沧海的表情更加忧郁。 “你还有调动天地元气的资格,在这一点上,比所有人都高的优先级。”姬若离没时间迟疑,迅速给季沧海解释了此时仅剩的权限。 一股强得超出想象的天地元气,不要钱似的灌在了季沧海的脑袋上。 他那些破碎的骨骼,在天地元气的洗礼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开始逐渐愈合。他那些被损毁的经脉,干脆就没有修复,直接任由激荡的天地元气在自己的体内奔涌,换取了最快元气流速的同时,也带来了一般人难以承受的伤害。 他的气息开始恢复,再度攀上地仙巅峰,然后跃出天仙境地,好似一颗初升的太阳。 而此刻,蒸汽氤氲的东海上,一个身影,放出了一道光芒。 原本所有漂浮的水蒸气,此刻全数化为雨水,落在海上,落在沿海的城市里,也打在所有修士的心头。 “知道为什么,我愿意让你们这些小虫子们轰来轰去吗?”将臣的声音如此的激昂:“那是因为,你们这个世界的本源,正源源不断地来到我的体内,稳固着我的道基。” “我正在剥夺你们这个世界,本该获得的晋升机会,成为以本源之力晋升的大罗金仙。” 军装青年已经抬不起炮管,那门原本足以歼灭彗星的火炮,被他随意地丢在一旁。有些艰难地,他伸了伸手指,摁下了自己腰间的通讯器。 “放开国境线上的反导装置,开放领海空域防御系统。”他简单的说了两句,就等于把整个华夏大地的海防,彻底打消。 他要迎接些什么? 将臣抬起了头。太平洋的清晨,总比华夏东部的清晨要早,像他和季沧海这样恐怖的对攻速度,完全超越地球的自转速度。 此时的东方天穹,仍是处在寂寥的晨星之下。 而更远些的地方,一枚枚恐怖到极致的导弹,在穹顶上划出美丽的火光,穿过洲际线和国境线,无视所有国家的领空和统治权,带着足以把地球表面重塑两次的弹头,轰向这片海。 “这东西当年造出来,那还有我的一份力呢。”将臣看着天边这些洲际导弹,东南西北,犹如从花瓣边沿流入花心的晨露,向着他这朵花心,全力轰杀过来。 “死的人多咯。”军装青年有些迷茫:“我这么做,真的可以吗?” “申请天地元气障。”季沧海的声音在爆炸未开始的海滩上,如此的清晰:“重复一遍,申请天地元气障。” 所有的高阶修士,都把目光投向了正在缓缓站起的季沧海。 他们有的认识这个曾经的所谓“叛国者”,有的压根没听说过有这样一号人。可在现在,他们的所有希望,都像沉甸甸的生命,压在了季沧海的肩头。 一道铁幕般的单向元气障,在季沧海的命令下,从海边这片松软的沙地升起。 在中心开花之前。 而大洋的彼岸,一个面色狰狞的年轻人正站在白色的宫殿内,握着那枚核按钮。他一生经历的战争和死亡,是那些只能活一世的凡人们,永远都比不上的。 那些躺在一旁的异能者和特工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在他一道劈掌下缓缓软倒的总统先生。 那个所谓可以抵挡核爆炸的密室,在这位好似发怒雄狮的强者面前,跟纸糊的没有任何差别。 “龙脉啊龙脉,你不让我出去,那没问题,我认了。”应龙看着这枚核按钮,深呼吸了一口气:“可我才刚刚发现,自己这一比孤寡老人还孤寡的一生中,居然曾经孕育过那样一个可爱的小生命。” 一口战争真意,从他挺直的脊梁中,伴随着被他一拳砸下而升空的洲际导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向那个远在东方的恶人身上。 那是他这两千年来,最大的积蓄。 “哪怕你是大罗金仙,这口龙脉战意,也会让你,付出难以挽回的代价。” “我说到做到!” 第248章 最盛大的烟火 所有,所有的人类科技武器,此刻没有一个国家敢于藏拙,也没有一个国家能够藏拙。 所有隐藏的,元婴境以上的修士,都被世界意志强行唤醒,前往各大国家,监督他们的领导人,将所有能够使用的杀伤性武器,加诸于那位将臣的身上。 当然,也有些修士乐的看这个世界毁灭的,便不去管。 可大部分正常的修士,无论是哪个教派的,也无论是遵循哪个教义,都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些国家的首都。 修士的道,与他们所在的天地,是一个共生的关系。世界过得越好,你的道,就越容易晋升,成仙作祖,也越发容易。 可如果天地尽毁,他们与天地息息相关的道,就会成为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彻底断绝仙路神途。 这种情况下,谁敢不出力?谁敢不用功? 所有国家的那批高层,今天第一次看见了,这些原本安静老实的修行者,在爆发起来之后,究竟有多强的战斗力。那些敢于藏拙的国家,在这些修士强悍的精神修为之下,都只能被迫屁颠屁颠地跑去发射导弹,升空火箭。 整个地球上,几乎所有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都在这短短的个把小时之间,迅速升空。 目标,超越规则的那个个体。 将臣。 “与世界为敌的感觉,原来这么痛快。”将臣在东海的夜空中站着,看着从四面八方飞来的导弹,最近的那颗,已经带着长长的尾焰,砸在了将臣的头上。 一场盛大的烟花表演,在这个夏天开始了。一声声剧烈的炮响,让那些原本抓着暑假末尾,起不来床的学生们,打开了窗户。 那也许是他们一声中,见过最绚烂的光华,最疯狂的焰火。 如果不是季沧海祭起的那一片几乎取之不尽的天地元气障,别说是这些离烟火表演不过十公里的学生和百姓们,就连整个华夏的东南地区,都要经历灭世般的浩劫。 一颗又一颗带着不知多高当量的弹头,重重地轰击在将臣这个真正的世界恶人身上,温度之高,冲击波之强,甚至掀起了数百米高的巨浪。 可那些混杂着无数鱼儿和浮游生物的海浪,在那些当量甚至足以灭世的大炸弹面前,只是火海中的一滴水。 蒸发都无声无息。 熊熊烈火在这一个多小时内燃烧,盛放,无数温暖而致命的辐射,在这些恐怖的蘑菇弹的爆炸中,向着整个世界释放开去。 只为了杀死一个人。 一个人。 在这一个小时里,季沧海是整个世界上,距离将臣最近的人。他举着手,维持着那铁幕般的天地元气障。 整个地球的元气,在他的手上举着,形成的铁幕,足以抵挡住那些来自地狱的冲击波,和杀人于无形的辐射。 对于他来说,这些辐射,不过是温暖阳关一般的东西。 可对于普通的人类,这就是致命的射线。 即使不在爆炸初期死亡,经历了这场浩劫的人类,也会在后期漫长的苦痛中,逐渐死去。 如果没有季沧海。 流离道人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季沧海不再看着那绚烂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光芒,而是转头,看向身后。 在驱使着西方大国和有核国家,释放了所有的核弹之后,整个世界,愿意付出一份力的修士们,纷纷来到了这片海岸,看着这也许以后都不会再有的盛大烟火。 陆陆续续的,一共四五十名虚空境的修士,以及十倍以上的元婴期修士,都在烟火结束之前,来到了这里。 甚至还有十来个元婴巅峰的修士,在看见这代表着人类现阶段科技树极致的爆炸后,破境入虚空。 有几位巅峰期的虚空修士,甚至准备突破地仙境。 最后几颗导弹了,季沧海把目光放得更远,冷战时期到现在攒下的所有核弹,都在今天这短暂的日子里,爆成了灰烬。 他举着手,没做什么,却自然而然的成为人群目光注视的中心。 他是所有人之中,唯一的,甚至超越了地仙境的恐怖强者。像他这样的强人,绝对可以不管地球,自行离开。 没人能阻拦一个天仙境的强者逃离,哪怕对手可能是诸天万界中最可怕的天仙。 可他留在了这里。所有人这般想着。 只要有同等阶的强者,肯站在人间这一边,世界就还有希望。 这些比普通人类强得多,活得也久得多的高阶修士,在这一刻,也像普通人一样,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那位从人群中走出的英雄。 “我叫季沧海,代天道执行人。”季沧海的声音不大,却盖过了那最后的几颗洲际导弹的爆炸声:“诸位,愿不愿意,将你们的力量借与我?” 来到现场的修士有很多,有来自欧洲的十字教修士,有来自非洲的神秘主义修士,也有来自米国的异能者,毛国的冰上人……所有人的语言都完全不同,有许多人根本听不懂季沧海的语言。 可他们能听懂,季沧海对他们毫无保留的,来自心连心的呼唤。 凝聚着那道龙脉神意和战争真意的,世界最大型的洲际导弹,终于在最后与将臣的僵持里,化作了这场烟火表演中,最盛大的一幕。 极尽的繁华,终究要在最后散去。 而季沧海正向世人伸出手,向这些世人之中的佼佼者们,伸出了求援的手。 他明白,光凭自己,是绝对无法战胜,像将臣这样的天仙巅峰强者的。到了天仙境,每一个小境界的攀升,都是一道天堑。 他只是个天仙初境的融合修士,如果单对单,刚刚的手臂破碎,绝对会演化成形神俱灭。季沧海想得很清楚,很明白,只有将这所有人的力量,所有人的修行秘法融合起来,才有那么一线的生机。 九死一生,总好过十死无生。季沧海明白这点。 他向所有人伸出手,期待所有人的帮助。 而没有一个人让他失望。 他们都伸出了自己的手。 每一个人,都化作一道道光华,融入了季沧海的魂魄之中,他本身的移魂散魄大法,甚至比坐忘心经的修为还要高出许多,可现在融合了成百上千位的修士,也到了极限。 一声清脆的响声从他身后传来。 很显然,将臣终于走出了他自己划定的地牢,击破了自己的铁幕。 季沧海还是天仙初境,却第一次自信地回头。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织,化作一声惊雷。 惊起一帘幽梦。 第249章 真正的黑暗泥潭 “吃了这么多人,你的修为,恐怕是有暴涨吧,感觉已经可以与我分庭抗礼了吗?”将臣主动挨炸,吃下了整整一个世界的核子飞弹,绝对是地球修真史上,绝对抹不开的一笔。 当然,也有可能是最后一笔。 “如果刚刚你不举起那道光幕,你现在或许还真能跟我一拼。”将臣的声音好似被炸弹炸得有些沙哑,就好像响尾蛇的嘶嘶声:“聚集整个世界的天地元气,给我狠狠地来上一下,或许真能把我打成沉睡状态。” 季沧海当然没有后悔。 他是天仙境的修真者,可还是一个人,不是灭情绝性的真仙。如果在刚刚,他没有顺着自己的心意,去举起那道守护整个华夏东南的光幕,他或许早就道心破碎,化作一道青烟了。 “你确实很强,布局也很深刻。”季沧海从不吝啬于对敌人的赞美,他是个实事求是的人:“而且,时机抓的很准,甚至我怀疑你是一路从五千年前算到现在的。” 将臣微微点头,算是认同了他的话。 “我可以放过你一马,毕竟你体内那个封易,还是我需要的弟子,一个界域,不能只由一个人撑起,还有那个孽徒,我也可以一并原谅他们,收入我新开辟的界域之中。”将臣吸收了这个世界不知多少本源之力,此刻的修为,已经足以开辟一方中千世界。 “你觉得,说这个有意思吗?”季沧海嘴角挂起了一抹嘲笑:“如果我当初想走,你恐怕也追不上我。”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回来的,但你的运气可真是好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将臣笑的很放肆:“你被我逐出虚空乱流的时候,应该看到了那虚空王兽吧。” “虚空王兽?那是什么?”季沧海完全听不懂的样子:“乱流中寄生的生物吗?” 将臣接下来的话语一滞,再也说不出来。 原本他还想说,如果不是你运气真的那么好,早就成为虚空王兽肚子里的肥料了,可现在,居然被他听到了这么意外的话语。 虚空王兽并没有像雷格他父亲保证的那样,来到地球界域之外? 简直是开国际玩笑! 季沧海可不给他继续细想的机会,团身而上:“将臣,不管你葫芦里究竟卖着些什么药,今天,你就得先尝尝地球修士,带给你的痛苦!” 他举起手上那门来自军装青年的火炮,扛到肩上:“吃我一炮!” 一道比之前还要强大十倍不止的光束,从这门恐怖的黑科技火炮中喷出,凝聚了整个地球所有高阶修士的至高力量。 将臣仿佛听到,所有位于季沧海身体里的修士,同时向他,发出了来自灵魂的咆哮。 他瞬间被轰飞,原本凌驾于所有科技武器之上的高姿态,也被这一炮彻底毁去。 “这是第一炮!”季沧海也被后坐力轰飞数里,却第一次退得比将臣要少:“归元十二形!” 他整个人的身上,忽然多出了一股,高蹈而洁净的拳法真意。 真仙无垢,万化神拳! 将臣被一炮轰出百里,方才回到,却又迎上了季沧海真正巅峰的一拳。 以逸待劳,季沧海的战果再次扩大,与将臣对轰出这一拳,居然奇迹般地不落下风。 “你以为,你有无尽天地元力的补充,你就能打赢我了?”将臣不怒反笑,不再保持人类真身,而是与封易一般,展现出尸妖真身。 青面獠牙,麟甲遮身,蝠翼震天,金眼尸王! 比整个人类高阶修士群更高远,更辽阔,更庞大的气息,从这尸妖真身中流露而出。 所有在季沧海身体里供给着能源和精神力的修士们,哪怕隔着一个天仙的圣体,也依旧觉得有些窒息。 那是,逼近大罗的世界道则。 “你这个该死的小偷!”季沧海整个人的腰都被这股气息压得一沉:“你这是在偷窃这个世界的本源和气运!” “天下修士,谁不是偷天而上?”将臣哈哈大笑,携不世之威,拳骨上的青鳞在灰蒙蒙的天气里闪烁着混沌的光:“你这个小偷,偷得没我多,自然就没我……” “强啊!”他面目狰狞,重拳比之前每一次都要重! 全力一击! 季沧海看着那只混沌般的拳头砸向自己的脸庞,嘴唇迅速蠕动了几下。 正面攻击,十个季沧海,都没办法战胜那个魔神般的身影。 可论起道术与异法,他季沧海,愿以身为饵,诱捕这条常年提着钓竿的大鱼! 将臣沉浸于自己的一拳之中,丝毫没有在乎季沧海那些小动作。只有在此刻,他才真真正正,显露出了那个来自第三界域,至强者之子的霸气与狂野。 季沧海低声念诵的咒语,其实很简单。 “移魂散魄,合二为一。”他一下子将所有的人界修士抛出体外,包括执掌自己魂魄的七人。 他炸开来,将所有人喷发之后,用身体迎上了将臣的那只拳头。 所有人都瞬间被震离了这个战场,只有一个身影从海底逆流而上,用双翼,在天空中切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将臣的拳,重重地砸在了季沧海的魂魄粒子上,所有粒子犹如当初的碧海银沙,共同抗击这不知千万钧重的一拳。 当所有魂魄执掌者离开他的身体,他残留的境界便将整个世界所有与自己相连的分魂乱魄,尽数吸回了自己的体内。 此刻的他,是纯粹的季沧海,却有着残留的天仙修为。 “给我爆!”他那些残碎的魂魄中,忽然爆发了难以想象的聚合力。 他用自己魂魄全碎的代价,将将臣整个人锁在空域中一瞬。 移魂散魄,除了能聚合魂魄,融汇于一身,也能通过分裂魂魄,获得难以想象的神力。 这才是他对战将臣的最大倚仗。 那双黑色的,恐怖的翅膀,在这片空域中用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一角的世界,彻底割裂开。 然后,这道黑色的身影断去双翼,全数化为剧烈的真元爆炸,将季沧海连同将臣,一并炸飞出去,随着世界一角的碎片,落入虚空乱流之中。 那是……所有人都没料到底下升起的这人。 他是……某些个被季沧海喷出体外的前辈,颤抖着喊出那个名字。 “金乌?” …… 被剧烈的爆炸炸开的季沧海和将臣,此刻正落入了虚空乱流之中。 将臣只被锁住了一刻,现在终于脱出身来。 季沧海重新聚合成人形,对他诡异地一笑。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季沧海看着将臣的背后,咧开了嘴。 那是虚空王兽的巨口。 是原本用来限制地球修士逃亡的,他的最强武器。 “轮到你自食其果了。”季沧海的话,仿佛神明的谶语。 第250章 没有赢家的战争 石头,或者说玄尘伸出手,挡住了就要冲上前去的玉兔和应欢儿。他的本体极为厚重,所以也养就了极为恬淡冷静的性格。 如果说金乌是敌人,那么以他逼近天仙境的实力,现在被抽取了八九成法力的在场修士,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战胜他。 除了似乎正在重新接纳天道执行权的姬若离,还有那远在大洋彼岸的应龙氏。 可若是金乌在这段时间里发难的话,这两个唯一有可能抗衡他的强者,没有一个人来得及。 可他没有出手,他除了将季沧海和将臣炸出地球,就没有再做出任何的动作。 “我说过的,我对尸妖一族很感兴趣。”金乌站在海面上,地仙巅峰的威压强的几乎无可匹敌,连大部分元婴修士,都只能瘫坐在地上,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心。 能够站着的,并且有能力对他的话进行思考的,只有剩下不足十指之数。 封易坐在地上,尽量不让自己接受太多的威压:“金乌前辈是我们的人,这点我和季沧海都很清楚。” “怎么回事?”玉兔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两天以来,他从苏醒,到被龙脉之力重新给予身体,再到与当初最亲密的伙伴相决斗,哪怕是千年的老王八,心境波动也是上蹿下跳。 “看不出来么?”封易淡漠的语气中,其实也压抑着悲伤与不甘:“金乌前辈,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可能!老子还有多少话想问问他!他怎么就死了?”玉兔的情绪激动,甚至引起了白日月明的异象:“怎么……可以……死呢?” 所有的修士都不明白,这一小撮可以说是拯救了世界的仙师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他们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在这片从未来过的东方土地上,有些踟蹰。 最终,还是那位军装青年,展现出了大国风范,招来了数十台武装直升机,将这些原本有飞天遁地之能的修士们,带去好好安置,应该还要设宴款待什么的。 留在这片海滩上的,就只剩下当初从大洋彼岸归来的六人,以及那位一直在散发着强大威压的金乌前辈。 “这件事,其实只有我,季沧海还有金乌前辈知道,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我们的计划。”封易给在场这些疑惑的人们解答:“这个计划,从两年前开始。” …… 金乌对尸妖一族很感兴趣,不是因为他羡慕尸妖一族的长生不死,没有天人五衰的哀愁,而是因为他一直对宗门里的某个人,有种深深地怀疑。 他生性多疑,虽然并没有怀疑宗门里的其他同伴,可为了保险起见,他其实一直在这千年里偷偷调查尸妖一族。 以往的源质石中,金乌总是最早苏醒的那个,不是因为他期待去培养那些最优秀的后辈,而是因为他最期待去寻找那些证据。 他在世间,还存留着部分的尸骨,虽然分散开来,可却还能暂时还阳,所以御使着这些尸骨,还能够暂时去探查些东西。 一千年来,他的怀疑对象,其实一直锁定着那个本该飞升的人。 玄将师弟。 那个最为神秘,也最为出色的师弟。 …… “所以,他找到了你?”应欢儿的美眸连闪,看着封易。 “对,这就是金乌前辈,当时给我讲的故事。”封易说道:“我接着说,希望你们不要因为这件事而误会他。” “他才是最大的牺牲者。” …… “你找到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吗?”封易看着那只黑色的乌鸦:“证明?” “你应该很熟悉我那个弟子吧,”金乌笑了笑:“他给了我这样一个东西,说是作为他的信物。” 说完,金乌从羽毛中,拿出一张小小的符咒。 那是一张三角形的,护身符一样的符咒,是季沧海那种对道术理解深刻,但动手能力一般的人,才能做出的,丑丑的符咒。 “他说你一定认识这个。”金乌这只小鸟,人性化的笑了笑:“下面我能说说我的请求吗?” “你说吧。”封易此刻正处在寻找魂魄的道路上,一时无甚头绪,也愿意听一听金乌的话。 “我希望,你给我一滴尸妖真血。”金乌向封易拱了拱手,两只小翅膀合起来,可爱的同时却是那般郑重。 封易犹豫了一下。 尸妖真血,是足以将一个普通人类,从人演化成尸妖的关键之物,也是自己的本源之血,如果给了金乌,金乌有可能就通过这滴血,使用远古咒法击杀自己,或是对自己使用些别的咒术。 如果是给季沧海,那自然没什么问题。 可这个所谓的金乌前辈……封易有些踌躇。 “我希望你借这滴血给我,是希望如果我不幸身死,能有一个机会,完成我最后的意志。”金乌索性把话挑明:“我要去做一件事,如果失败了,就只能靠这滴血,完成最后一个心愿。” 封易还是没有给他。 “我需要一个可以制约你的方法。”封易也直说了:“我不放心。” “可以。”金乌似乎也早有预料,从翅膀上拔下一根羽毛:“我现在就跟你订立一个契约,如何?” …… “就是在那个时候,金乌就已经开始执行自己的计划了?”玉兔的眼睛里,光芒暗淡。 “也许是,我后来再没有见过他,只有刚刚他通过那滴血,跟我传来了一道讯息。”封易抬起头,看着那散发着地仙巅峰威压的金乌,伸出了手。 在他的手掌下,金乌的尸体,化成了一只小小的鸟儿,羽毛黑黑亮亮的,只是双眼紧闭,好像睡着一般。 “我去寻一处僻静地方,把前辈葬下,如果机缘到来,多年以后他也许还能苏醒,只是……那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后了。”封易看着手掌上那只平躺的鸟儿,拉着果果的手,也不去管那上清三人,径直离开了这里。 姬若离则高踞于天之上,开始了清理工作。 这处地方被天道调动了所有的人间武器,几乎要天下核平,即使季沧海用元气障吸收和阻挡了大部分的余波,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清理工作要做。 “那我们,该去哪里?”这场战斗,对上清三人来说,是最迷茫的。 他们从源质石中复苏,却不知将往何处去。 “眼下,先回你父亲那边吧。”玄尘最冷静,也看得最远:“我们现在最好还是不要打扰执行人的工作,到时候想办法找回季沧海才是……” 姬若离身子微不可查的颤了颤,在海风的吹拂下,谁也看不清她的脸色。 两行清泪,一意随风。 …… 黑暗泥潭,完。 第251章 小乞儿的悲惨生活 季沧海和将臣这两个人,已经到达了天仙境,在普通的中千世界,已经所向披靡,无所畏惧,哪怕是面对世界意识,也有一战之力。 可今天,落在虚空乱流中的他们,居然没能掀起哪怕一个小浪花,就被虚空王兽,一口吞入了肚中。 作为同时被吞噬的人儿,季沧海根本听不到将臣的声音,就被摄入了这个被称为乱流霸主存在的肚子里。 这哪里是什么肚子?迷迷蒙蒙中的季沧海,整个身躯在恐怖的消化力下,一点点地消散开来。 他分离了所有的地球修士,现在整个人的境界下降得越来越严重,别说跟虚空王兽体内的消化力比拼,就算是跟将臣这种巅峰天仙对上,那也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他整个人都在缩小,慢慢地变得软化下来,原本足以轰杀九天之上拳头,此刻轻飘飘地击出,连片羽毛都卷不起来。 “难道我这一生,没有死在足以灭世的敌人手上,却要死在这异兽的腹中?”季沧海迷蒙中喃呢着。 “有点不服啊。”他此刻已是婴儿般大小,记忆仿佛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现着。 一团蒙蒙的业火,在这黑暗而死寂的王兽腹中,照亮了季沧海身周三寸的地方。 “业火转生?你问我接不接受?”季沧海只剩最后一点真灵:“你现在问我接不接受,我还有什么不接受的理由呢?” “转生!”他伸出嫩嫩的手臂,指向随便一个角落。 随着这句话出口,在这霸凌诸天的虚空王兽腹中,忽然就少了一个婴儿般大小的身影。 在宇宙的另一个角落,则多出了一个,躺在垃圾堆旁的乞儿。 …… “地球晋升期结束,该把我应得的奖励给我了。”姬若离站在秦岭顶上的一个冰窟里,面色冰冷的对着一个幽深的洞口。 被天地之力阻隔的山脉中,这个洞口,是姬若离与世界意志,能够迅速些交流的通道。 这就像一口深井,除了没什么水源。 地球意志在晋升之后,与姬若离交流的速度,变得快了许多。在那口幽深的洞中,很快涌上了清澈而凌冽的井水。 水上浮着个篮子,而篮子里,有一颗金色的果实。 “我走了。”姬若离弯腰,拿起那颗像是神话中的金苹果,头也不回地离开。那些洞口外边的树木,被山风吹得微微弯腰,好像在挽留她。 “不用送我,我会回来的。”姬若离站在这从未有人踏足的秦岭山口,迎着秋天格外干涸的山风:“等我找到他之后,我就回来。” 吹拂着这些林木的山风慢慢停了下来,却又一波三折地来了两趟,把树木吹得再度摇了摇。 好像在向她告别。 …… “封易,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去找季沧海吗?”果果终归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即使活了数千年,这些事情上还是依赖封易去做决定。 封易看着自己身边不断流淌的熔岩,耀得双眼有些发花。 在这东非大裂谷的深处,下一场灵气潮汐即将发动的地方,他埋下了金乌前辈的尸体,顺便还滴下了数颗尸妖精血。 即使他知道,尸妖精血只有在生前才有化人为妖的能力。 “季沧海还活着,他还没有死。”封易摇了摇头,意外的有些自信:“我和他有血脉上的联系,即使隔绝了一大片星海,我也很清楚,他虽然此刻命灯摇摇欲坠,却没有死亡的威胁。” “那我们,应该去哪?”果果咬了咬下嘴唇,模样有些妩媚和性感:“你说了算吧!”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谁让自己没有觉醒之前,摊上了这么个男孩?果果虽然这么想着,却有些来自心底的小幸运。 封易,可是个比自己还要出色的男生啊。 …… 季沧海睁开朦胧的双眼,身上传来些火辣辣的疼痛。 却是刚才睡觉时,擦破了身下那个破垃圾袋,被两根鱼刺刺伤了后背,此刻又是秋风凌冽之时,风一吹,自己的背后传来的痛疼就更甚。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个月,遇上的不知多少件倒霉事。 他虽然在地球上,也有着较同龄人丰富得多的社会经验,可他毕竟没有当过乞丐,没有在这种大都市的阴暗角落里生存的经历。 三个月来,他已经彻底搞清楚这个世界的架构,与自己当初来的地球相比,这里的世界,有一个完整的政府与更加发达的科技。这个位于星宇一角的国度,一共有三十二颗星球,以及行星间航行的发达交通。 不过,这似乎是一个比较偏僻的星域,这里的人们,依旧在为有没有外星人而争论不休,有时候还会放映各种各样的外星人入侵电影,刺激那些观众们的眼球。 别问季沧海是怎么知道的,虽然他没有钱跑进电影院去,可经过电影院时,也能看见那些与地球人拍的外星片类似的大脑袋。 不过,即使这个国度的科技已经伟大至此,可基础设施,是真的菜。季沧海摸着自己背后被鱼刺刮出的伤口,有些担心会感染变坏,甚至威胁自己的生命。 在这个世界所有人都有着身份卡的时候,季沧海可是个彻头彻尾的偷渡者。 通过业火转生得来的身体,完全就是把他当时婴儿模样的那点物质,统统转化为了能量。当他来到这个世界之时,已经彻底空空落落。 而且,自己使用移魂散魄大法造成的后遗症,也给一并带了过来,百日之内,自己想要修行恢复原貌,那就是个梦想。 “还有十天。”季沧海挣扎着从垃圾堆上站起来,开始在寒风中,裹起从垃圾堆里捡到的废弃棉袍,在这片逼仄的街区,瑟瑟缩缩地走着,避开那些可能会把自己抓到安置所去的城市管理人员。 这里的人们,由于科技树全点了星际交通,在城市里面的交通,反而变得格外的麻烦。 这不是一颗发达的星球,在这个国度所有的星球之中,只能算是低下,故而分到的能源调拨,也是最少。 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人们使用的能源,格外的单一,既没有地球上所谓的石油煤矿,也没有什么核燃料,只有用少量魔晶转化成的电力。 这里能够被称为能源的,似乎就只有魔晶,别的地热能风能太阳能,全部都不见开发使用。 用星际航行的魔晶,去烧公交车? 那是何等的浪费? 因此,季沧海就只能迈开他此刻只有七岁小孩长短的小短腿,跑到了所谓乞丐儿的集中地。 在这片巨大的垃圾场边,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摆出一个有些谄媚的笑脸,走进了一旁的小棚子里。 他要换点药。 第252章 实验室里的科学狂人 这个小小的棚子里,住着一个被全城混混,乞儿们尊敬的男人。 能住在这乞儿们最希冀的垃圾场旁,还能得到乞儿们的感激,那自然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什么普通角色。 季沧海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之前在这个世界刚刚醒来,被争地盘的混混打得肋骨有些轻微骨折的时候,他就来到这里,让这个徐医生,给自己开过药。 这是个有些孤僻的中年男人,乞儿出身,却在贵人相助之下得到了医学博士学位,可最后辗转了半生,不知为何最后又回归了乞儿们的阵营,扎个棚子,在医学生们认为细菌病毒滋生得最严重的垃圾场旁,住了下来。 “徐医生。”季沧海一脸讨好的笑容,轻轻地敲了敲棚子并不存在的门:“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徐医生有些疲惫的声音,从棚子里响起。虽然他已经人到中年,可酷爱肉体快感的他,经常会在某些夜晚重新穿上那楚楚的衣冠,然后在某些风月场所再脱下来,极尽欢愉之后再回归这间棚子。 想来今天便是这样。季沧海也听说过这个徐医生不少故事,听多了就不再奇怪,轻轻翻开门帘进来。 军绿色的棚子不大,季沧海乍一看下估计有地球上的二十平米左右,用一张同样厚重的帘子分开前厅后室。徐医生此刻便坐在前厅,打着瞌睡。 乞儿们大多都是被抛弃,或者各种各样的原因,失去了那个陪伴基础公民一声的id卡,再没办法到正常的场所消费,无论是生病了还是别的消费,都只能到那些开在阴暗处的黑点去消费。 徐医生眼皮抬了抬,又耷拉回去。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年轻时也曾经是迷倒万千女子的帅哥,可人到中年之后,被酒色消磨了意志,又疏于锻炼,现在只能算是沧桑大叔了。 “徐医生您好,我来这,是想换一些药油擦背上的伤口的。”季沧海脱下自己那件大得多的棉袍,将被划出一条大口子的后背给徐医生看:“您觉得这样的伤口应该用那种药油呢?” 徐医生又轻轻抬了抬眼皮:“用酒精消消毒,再给你一瓶促进伤口愈合的药膏就是了。” “那,要多少铜牙呢,我这几天没有换到银牙,只有这种最低面额的了。”季沧海来到这个世界,最后的精神力就用来学了语言,曾经攀升到天仙境的精神,用来学点语言,那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这个世界的货币被称为“牙”,季沧海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就像他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当年的地球货币被称为“元”一样,兴许是多年以前在文明还没有发展起来之前,用兽骨兽牙来充当一般等价物吧。 “铜牙的话,来上五十块吧。”徐医生拿出一瓶酒精:“把后背转过来。” 季沧海依言转头,把身后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徐医生拿出一根棉签,用酒精给季沧海做了一个初步的清创,然后帮他涂上了另一种药膏:“回去之后,每天三次,估计四五天就能好了。” 季沧海道了声谢,把五十张铜牙放在桌面上,换了一身稍微干净些的衣服,转身离去。 徐医生的眼皮这次没有那么快耷拉下去,而是看着季沧海离开的门帘,有些浑浊。 “这么小的年纪,做清创的时候居然连抖都不抖一下,意志力不错。”徐医生敲了敲桌子,拿起了通讯器,将季沧海的照片发了出去。 “老齐,注意一下照片里这个小孩,你可以考虑一下,把他找去做你的实验对象。”徐医生对着那头的人如是说。 “你说这样一个面黄肌瘦的东西?”话筒那头的声音有些嘲讽:“能不能扛过第一阶段都是问题啊……老徐,你要是想把他搞掉直说嘛。” “我不是开玩笑。”徐天生重复了自己的话:“这个小孩,虽然还很小,但是意志力绝对非比寻常,我刚刚给他做了伤口清创,他连抖都没抖一下,这不是强行忍住那种,而是真正的不在乎这种痛苦。” “你不是要研究普通人,能不能复核异能植入吗?他就很适合。”徐天生声音恬淡:“如果你想,下午来找我。” 对面那头的人愣了愣,有些心动。 徐天生这玩意,虽然出身一般,但在医学院的时候那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材生,虽然沉寂了这么多年,可眼光绝对毒辣。 “或许,可以试试?”杜清看着冲好的杯面,呆滞的眼神在杯面的烟雾里犹豫了。 …… 季沧海回到自己靠小拳头打出来的地盘,躺在地上,试图唤醒自己的道基。 当一个人站在宝山前,却不得入时,是多么的心痒难耐? 季沧海此刻便是如此,他知道,这次自己侥幸活了下来,获得的经验和体会,足够自己一路冲上地仙巅峰。 那可是晋升天仙御使元气的体会!别的修士,终其一生,也不会像季沧海这样,经历如此多次的大起大落。 这是宝贵的修行经验,能够帮助季沧海在修行途中,少走点弯路。 可现在,季沧海整个人,在移魂散魄大法的后遗症下,只能慢慢稳固自己的精神,想要修行,还要等上足足十天。 十天!季沧海握了握拳,只要能够恢复修炼,那他的实力,绝对可以在三个月内,重新回到元婴巅峰,并且,突破虚空境和地仙境,几乎不会出现任何门槛。 不过,在恢复修为这十天前,自己还要出去工作一下。季沧海背起蛇皮袋,带着一个长长的夹子,丢在蛇皮袋里,就出发了。 乞儿嘛,不偷东西,就只能靠捡垃圾为生了。 …… 杜清掩起口鼻,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垃圾场。他是医学生,对自己的个人卫生极其看重,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脏乱差的环境。 “政府都已经实现星际航行两百周年了,就这种基础设施还搞不好。”杜清推开门帘,走进徐天生的诊所:“徐天生!我来了,你说的那个少年呢?” 徐天生从后室的床上爬起,揉了揉眼。 “等会,我带你去找他。”他迷糊着说。 第253章 乱国交易 虽然这是个极度发达的国度,但是季沧海这位出自基建狂国家的地球人,总是对这个星球的基础设施建设,怀着骨子里的鄙视。 作为一个可以星际航行的国度,这个国家,居然连基础的垃圾场都建设不好,真不知道是科技树点歪到了什么程度。 不过,这也给了像他一样的乞儿们,一个谋生的机会。 由于物质相对发达,这个星球上,很多人用的东西,都是用到一半就丢到垃圾桶里,很多可以回收的物资,就被季沧海这样的乞儿,捡了回去,卖给某些商人,换取生活所需的钱币。 他正在这片街区的垃圾运输车到来之前,争分夺秒地抢夺那些他需要的资源。 虽然十天之后自己就能重新修行,可毕竟这十天不吃饭,自己就得死翘翘了不是? 一个掩着口鼻的男子,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眼神,走进了这片垃圾集中回收点。他走路的速度很快,季沧海即使失去了强悍的感知,也依旧能感到这个急速向自己靠近的男人。 他的瞳孔一缩,全身的肌肉不紧反松,开始有节奏地舒张。 男人已经到达了他的背后,一手伸出,准备提起他的后衣领,将他提走。 一个七岁大孩子的身体,能有多重?男人一手继续掩着口鼻,一手迅速伸出,要将这孩子从这令人讨厌的垃圾场提走再说。 归元拳,虎啸风生。 在这个男人一瞬间有些惊骇的眼神中,季沧海悍然反身,借助这七岁小孩大小的身体,爆发出全部的力量,全身的筋骨和肌肉,全数爆发出来。 哪怕没有真元加持,这依旧是一种强大的人间武技。 在成年人没有防备的时候,季沧海这样一手,绝对能一击建功。 可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成年人,他是博林星异能研究所有数的大研究员,本身也是一位强大的精神系异能者。 “控制力场。”男子松开掩着口鼻的手,季沧海即将到达他面门的拳头,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挡住了。 他的拳头仿佛陷进了泥泞的土地里,连抽身出来,都困难至极。 他毕竟此刻的身体只是个强壮些的孩子,想要跟高高在上的异能者抗衡,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不错,这孩子,有点东西。”男人一手抓住了季沧海的拳头,抽身离开这片垃圾场:“老徐,我算是相信你了,这孩子,绝对不是什么一般的人物。” “如果我不是异能者,而是一个普通的人贩子,那我还真得给这孩子一拳给送去见神明。”这位大研究员不再用厌恶的眼神看着身上散发垃圾味的季沧海,而是用一种惊喜的眼光。 仿佛发现了宝藏一般。 “能凭借这副躯体,使用出百分之五十的机体力量,他绝对是个强力人物,甚至已经逼近了那些天才的天生的本体异能者。”徐医生推了推很久没有带过的眼镜:“这孩子,显然练习过某种高端的发力技巧。” “嗯,而且很显然,他有过一段时间的苦练,而且天赋极其恐怖,不然,谁能在七八岁的时候拥有这种实力?”杜清深以为然。 季沧海一直冷眼旁观。 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己之所以被这个异能者抓在手里,全是因为这个徐医生。 不过他此刻的状况,有些难受。 “能不能……先放我下来?”季沧海抬起头,看着杜清:“不管你想要干什么,我这样……有点难受。” 杜清这才重新把目光放在季沧海身上。 这个孩子,丝毫没有一种阶下囚的觉悟,反而有种……无奈的情绪? 徐医生推了推眼镜:“孩子,你叫什么?” “我叫季沧海。”季沧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们,这样子是想干什么?” “我可不认为这是个孩子。”杜清一口就道出天机:“我甚至觉得,这是某位精神系异能者,重新附体的时候,附到了这个孩子身上。” “我不这么认为。”徐天生当即反驳:“我用这副法器棱镜观看,没有看到任何异能者的痕迹,反而是一个完全‘清洁’的个体。” 杜清愣了愣:“真有这么天才的个体?” 以他的角度,他是绝对不相信的。一个七岁的孩子,无论受过何种的训练,都会有着孩子特有的稚气。 而这个孩子,整一个就像个小大人,而且还不是小朋友强装的那种。 “你看他的武技,绝对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培养出来的,兴许是之前上面那场大清洗的时候,流出来的种子。”徐天生提出了另一种猜想:“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想带他去你的实验室,就要冒些风险才行了。” 杜清的嘴角忽然挂起了一抹笑容。 “你觉得,我杜清,会害怕这些事情?”他笑得很灿烂,却有种殉道般的壮烈感:“你当我为什么要加入这个实验室?” “这你都敢跟我说,莫不是要拉我入伙?”徐天生何等聪明人物,一下子就明白了杜清究竟在做些什么。 谋逆的大罪啊。徐天生想,似乎有点意思。 “怎么样,当年那场事情,所有的同学们都为你感到惋惜,就你这样的天才,决不能仅仅因为异能等级提升不上去,就沉寂下来。” “你是因为上层的打压对不对?”杜清问出了当年帝国医学院,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因为那个女人?” 徐天生的眼神没什么变化,却伸出了手。 杜清一下子笑了:“欢迎入伙。” 季沧海坐在一旁的地上,这两个人也没有防着他逃跑,因为,在两个等级甚高的异能者面前,普通人的逃跑,基本是徒劳无功。 可季沧海不同。 他被精神异能刺激了一下,识海中潜藏的力量,正在缓缓地打开了一个口子。 不过,被这么完全的无视,还是第一次吧。季沧海想着,有些无奈,当年自己在地球上,无论是第一次出战,还是最后一次拯救地球的战争,哪次不是主角中的主角。 像这样的被无视。 还是第一次吧。他索性躺在地上,看着这颗星球独有的灰暗天空。 真是有趣的体验。 第254章 接受 “不管你是什么人,天赋奇高的初生人也好,转世的大异能者也好,从今天起,你就得来我们实验室咯。”杜清嘴角挂起笑容,好似一切尽在掌握。 “如果我说不,你会怎么做?”季沧海一脸认命般的苦笑:“会放过我吗?” 杜清摇头:“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孩子,再结合老徐说的意志力强悍,便是我那个实验最好的承载者。” 言下之意,无论季沧海说什么,都一定,并且一定要成为这个实验的小白鼠。 “这个实验的成功率有多高?”季沧海觉得,至少要先了解一下,不然到时候自己这副小身板,万一没撑住,嗝屁了,那才是真的大笑话。 没死于天仙,没死于虚空王兽,却死在了一场普通异能者的实验下。 那真是不能接受的死法。 “以你的资质和意志,我个人保守估计,是五五开的情况。”杜清心底里其实还是把他当做一个转世的大异能者:“虽然你前世也许是强大无匹的异能者,但是显然,你这一世选择的转世之躯,并不是用正常手段能够激发异能的身体。” 季沧海点头,听他继续说。 “我的实验室,研究的课题是,如何将异能力子,植入到普通人的身体里,并且完美融合。”杜清给他解释:“如果我成功了,那就说明,并不是拥有先天异能基因的人,才能够激发异能。” “这是一种跨时代的技术!”杜清的眼中有着狂热的光芒:“而我将成为这个时代的开创者!” 季沧海托起了下巴。 这个世界的超自然武力,并不像自己那个世界一样,以修士为主,而是以异能者为主。而且,这个世界的异能者的资质,比之修士的门槛要更高。 自己的体质虽然不是什么仙灵之体,但也是足以修真的,有仙骨的体质,可在杜清的眼里,就成了完全不能通过正常手段获得异能的废人。 那这个世界,有点奇妙。季沧海抬头望天。 “我还有一个问题,给我植入的异能,究竟是什么?”季沧海问道。 “如果论成功率,最高的显然会是本体异能。”杜清显然对异能和体质有着极深的造诣:“最难的是自然系异能。” “这个世界,最强的异能,是哪一种?”季沧海反问。 杜清愣了愣,却是徐天生接了腔:“没有最强的异能,哪一系的异能者修炼到至境,哪一系就是最强的。” 果然,跟修士的传承,都是一个说法。季沧海牵强地笑了笑。 “那么,给我植入一个水系的异能行不行?有没有这种异能?”季沧海想了想坐忘心经的需求,询问杜清。 “有。”杜清肯定地点了点头:“不过,这是最困难的自然系异能,其实我不建议你在第一次就尝试这个。” “你可以做多几次手术,我们依次给你增加异能的难度。”一提到研究,杜青说起来就头头是道:“你甚至可以成为前无古人的全属性异能者!” 季沧海顿了顿:“我还是想先选择水系异能。” “为什么?”徐天生问道。 “我家族修炼的功法,便是水系的异能。”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异能者能不能修炼,但是从刚刚杜清所说的异能者晋升,这个世界的异能者,确实不是一出生就注定了的。 “这样。”杜清看了徐天生一眼,算是接受了他所谓“当年事件流出者”这个假设:“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从这句话能够看出,他对季沧海真的很重视。 如果是普通的实验者,杜清作为四阶异能者,星球级实验室的大研究员,完全可以强行动用手上那些资源,强行实验。 可他毕竟是第一次发现,季沧海这么适合的实验者,万一季沧海根本不同意实验,产生强烈的逆反情绪,即使他是四阶精神系异能者,强行动用精神力抚平实验者情绪,那也相当于变相削弱了季沧海的意志。 他只能让季沧海谈条件。 “等我十天。”季沧海说道:“我今天挥出那拳,已经有些细微的伤留在身体里,况且,我背部之前也受了伤,我希望能有几天养伤的时间。” “好。”杜清点头:“要不先回我实验室里?我那里有最优质的的医疗资源和休息条件,能够帮助你更好的养伤。” 季沧海点头。 他对于徐天生和杜清两个人,并不是完全没有反抗能力。之前被杜清的精神领域刺激之下,他识海中那庞大的精神力,已经裂开了一个口子,若是坚决抗拒,等到杜清用精神领域的时候,季沧海甚至可以强行引渡识海的力量,灭杀杜清。 可他接受了这场实验。 他一直有些好奇,所谓的异能,究竟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力量? 居然能够与传承无数年的修行者抗衡? …… 黑暗而孤寂的虚空乱流中,一道同样孤独的身影,挥动着那柄长戈,劈开那些世界碎片,在这片没有时间与空间概念的地带,急速前行。 只是那一点点细微的契约联系,能确定的方向,模糊至极。 这个孤独前行的女子,想要找到季沧海,究竟需要多久,没人知道。 她手上拿着一个华丽的金苹果,虽然已经三个多月没有吃过东西,可她依旧没有吞下眼前这颗绚丽的金苹果。 她想把这颗苹果,与他分一半。 …… “为什么,你要这么着急的去寻找山海界?”果果和封易也在这片黑暗而孤寂的虚空乱流中前行,去寻找那片原来的第三界域:“明明我们可以先去找到季沧海,再去山海界的。” “虽然我不清楚为什么,但有一种直觉,驱使着我去寻找这片界域。”封易随着修为的提升,讲的话也越来越多:“我有一个怀疑。” “虽然当时,天道执行者说,在那场虚空王兽的捕杀中,只有季沧海通过特殊能力逃走了,可我心底觉得没这么简单。”封易沉默了一会,才说:“我怀疑,那个人没死。” 果果心中咯噔了一下。 “我要比他更快到达山海界,抢夺他的控制权。”封易握紧了拳头,身边的法力波动越发强烈,向后喷射出爆裂的粒子流。 加速前进! 第255章 入侵 “那,算是准备开始了吧。”季沧海平躺在这张看起来科技感十足的手术台上,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各式刀枪剑戟,心头却没有什么恐惧。 没人会恐惧随时可以毁坏的沙堆。 “对。”杜清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只有七岁大的孩子,还是安慰了他几句。 这几天来,他各种旁敲侧击地试探,居然还是没能从这个孩子的口中套出些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依旧不能确定,这究竟是一个重生转世的大异能者,还是一个普通的,从当时大清洗的家族中逃出的天赋超绝的孩子。 不过没有关系。杜清自嘲地笑笑,把脑海中那些有的没的东西都抛开,最后一次认真地,以一种平等交流的身份询问季沧海:“我最后说一遍,这次的手术,因为要保留你大脑的思维清晰,我没办法对你实施精神干扰或者麻醉……” “你可能会很痛苦,在那些所谓的异能力子融入你身体的时候,必须要抵挡住痛苦的侵袭,不可以昏迷过去。”杜清对季沧海约法三章。 “然后感悟那些异能,植入自己身体时的感受?”季沧海试探着问了几句。 “对。”杜清的眼里露出赞赏,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费那么多功夫:“手术只是个小手术,只不过,我会固定你的四肢和身体,以免你因为疼痛,导致实验失败,最终身死道消。” 季沧海在床上有些滑稽地点了点头。 “老徐,帮个忙,你当初调配药剂的时候,可是帝国医学院最出色的学生,这么多年,功夫没丢掉吧。”杜清转头,对着徐天生说道。 “我这几年虽然没有调配过什么高端药剂,”徐天生戴上眼镜,转摇着手上的试管:“但是我卖的那些药,可都是三无产品,自己搞来原料调配的。” 季沧海:“……” 原来我涂的那些药膏……全都是…… 三无产品吗? 他有些无话可说。 “好了,喝吧。”徐天生拿着手上那根蓝澄澄的试管:“喝了之后,身体的强度会暂时提高三成左右,对疼痛的抵抗力也会增强数倍。”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又笑了笑:“这是根据军方配给士兵们的最后药剂改良来的,会比他的效果要好。” 杜清手上的手术刀抖了抖。 “你可真他娘的是个人才。”他由衷的赞叹。 但怎么听都像在骂娘。 季沧海听话地接过药剂,一饮而尽。他眼前的世界,忽然就开始一阵天旋地转,好像重新组合了一遍。 此刻的他,不是大修行者季沧海,只是一个普通的,在实验中的小白鼠。 除了那点用来自救的精神力以外,他完全就是个空白的人。 “开始吧,趁着药效发作,现在马上就对他进行植入手术。”徐天生看着重新躺回手术台的季沧海,一言既出,所有的束缚环都在同一刻发动,将季沧海牢牢地固定在这手术台上。 若是杜清此刻想要使坏,季沧海有五成的几率,会被当场格杀。 可他只是个专职的科学家,而不是个专职的杀手。 他挥动了手术刀,在精神系异能的控制下,这柄手术刀哪怕只是有零点一毫米的轻微颤动,他都能够感知出来,并且稳定住自己的手。 作为一个医生,一个外科的手术医师,他拥有一双稳定的手。 一阵细微的疼痛,从季沧海的心脏边沿传来。没有麻醉药的时候,哪怕引用了徐天生配置出来的药剂,季沧海依然感到一阵难忍的疼痛。 他尽力放松着身体,将所有的感知远离那一块地区。 因为他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周围血管壁破障结束,开始下一轮的破障。”杜清向徐天生挥了挥手,让他把稍大一点的工具递给自己。 刚刚是从小血管旁边将部分的肌肉挖出,现在轮到对大血管动手了。 只见他一手持刀,眼睛里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芒,手上的刀缓慢而又稳定地移动着,把季沧海心脏附近的肌肉都统统剔除。 好像肉贩子将骨头上的肉给剔下,卖给别人一样。 徐天生在一旁站着,整个人的心跳和呼吸都降到了最低点,一面妨碍到杜清的手术。这种极度精密的手术,最忌讳有人打扰。 哪怕是四阶精神系异能者,手上的功夫也不全是由脑子来控制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杜清的手越来越慢,肌肉被剔除的时间也就越来越长。那种钝刀子割肉给季沧海带来的痛苦,也就越发强烈。 这刺激了他原本就已经开了个口子的识海,可以在瞬间释放出更多的精神力自救。 那沉寂了很久的水火相济之意,被他刻意压制在骨髓之中,不被释放出来。 如果释放出来,以他的身体强度,根本就不是这柄小小的钢制手术刀能够切开的。 那就没有意义了。 他蜷缩起了一根手指,代表着一段痛苦的开始。 “呼。”杜清隔着口罩,长出了一口气。他那柄尖锐的手术刀,已经离开了季沧海的心脏周围:“快!老徐,下药!” 徐天生一步向前,提起早就调配好的那瓶药剂,往季沧海的心脏处,轻柔地洒了下去。 一阵青烟,从季沧海的血管壁上冒出,那是一种融合时产生的异样反应,也给他带来了新一轮的痛苦。 他的身体依旧保持着放松的状态。 可手指已经蜷起了两根。 双倍的痛苦。 “开始融合了。”杜清看着季沧海的心脏,那里的颜色,从海一般的碧蓝,逐渐化成天一般的青绿。 季沧海再蜷起了一根手指。 越发痛苦,可心脏处传来的类似于洗礼般的苦楚,却另有一番欢愉在。 徐天生看着他的心脏中央,那里的红色正在逐渐被逼开。每一条动脉,每一条静脉,都变成了红蓝相间的颜色。 就像水与火的交融。 “真美。”他赞美着这奇异的景象:“你都有记录下来吧。” 杜清指着一旁的电脑:“他会忠实地记录下实验体的所有数据,就不需要我代劳了。” “真是个好东西,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政府那边迟迟突破不了这层技术界限。”徐天生看着那边高度精密的仪器,有些头疼:“一旦这玩意能够更上一层楼,我们的科学技术,就将面临质的突破!” “滴!”屏幕里忽然有剧烈的警报声传出。 “有人要偷窃数据!”杜清腾地站起。 而季沧海,再度蜷缩起了手指。 这次是一整只左手! 第256章 千钧一发 刺耳的警报声,传遍整个手术室。这间高端的手术室里,除了手术该有的用具,还有许多高端的记录设备。 但是在这电脑中,忽然就显示了有人入侵,企图偷取数据。 “切断与外界的网络连接!”杜清一下子扑到电脑前,一下子拔开了某条线路。 一切与外界的网络连接瞬间切断,但至于有多少数据外泄,那是后期部门再需要统计的数据了。 “还好,没有到最紧要的关头。”在这红色的警报灯下,徐天生的眼镜反射着道道光华。 季沧海此刻已经蜷起了八根手指,只剩两根还在颤抖着,死死地支持着他最后的理智。 之前他确实承受了无数的痛苦,包括之前的业火焚身,银沙碎骨,还有各种各样战役中负过的伤。 可那都是无可抵挡的。 现在,季沧海的后遗症已经消退了大半,骨髓中潜藏的水火道意大可一下子全数冲出,拿回自己小半的修为,修复自己胸口处的伤势,阻拦那些蚀骨的痛苦。 或者是用精神力强行隔绝自己的痛觉神经,换取对异能力子的完美融合。 这都是他轻而易举就可以做到的。 可他没有。 他选择了以自己的意志去面对,面对那比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都要痛苦得多的感受。 “异能力子在融合,契合度已经相当的高了。”杜清看着彻底与外界隔绝的电脑屏幕:“他在忍受我们都承受不住的痛苦。” 徐天生深以为然地点头:“如果他不是转生的大异能者,那么这片星空,以后会因为他而改变。” “这么高的评价吗?这可不像你啊,你从来对别人都吝啬赞美。”杜清有些微酸地说道:“当年除了对她,你对我们这些同学,可是从来没有过半点赞美。” 徐天生沉默了,显然不太想谈起这个话题。 “对了,说起来,为什么这个警报灯还没有散去?”杜清看着头顶不断闪烁的警报灯:“难道隔绝了外部联系,连这个东西都一并坏掉了?” 徐天生却忽然把目光看向手术室的门外。 那里传来了一声微重的闷响。 “事情恐怕有些……不太对劲。”徐天生脱下了眼镜:“说不得要在这孩子融合成功之前,好好地栏上一会了。” 手术室的们很厚,用于隔音,可此刻这锁上的门口,被人轻松地推开,速度之快,简直如子弹出膛,一下子就分出了两个残影,分开缠上了杜清与徐天生。 他们的耳边,传来只有精神力高于某个境界才能够听到的声音。 “帝国第三特种部队,奉命行事。” 在这紧张的关头,杜清终于展示出了四阶精神异能者应有的实力,在他的精神领域下,那些原本应该是小绵羊一般温顺的手术刀,终于展现了铁血的锋芒。 接近音速的刀具,在一瞬间被杜清外放的精神力,生生拉出了恐怖的呼啸声,刺向那个所谓“帝国第三特种部队”的先遣兵。 那道黑影以更快的反应,在那两柄刀具刺中自己身体的时候,轻轻抖了两下。 两道刀具,被他以极其诡异的姿势,避开了要害,只是轻轻擦过了他身上黑色的战斗服,擦出了绚丽的火光,照亮了这原本已经暗淡下来的手术室。 徐天生这才看清楚,那个黑影身上,穿着一件极具未来感的黑色战斗服,贴身在墙壁时,简直融入了浓浓的黑暗之中。 “第三部队?不是那支专门用来清洗异己的杀手部队?”杜清讽刺地出声,身边漂浮着三柄微微颤抖的手术刀:“你以为,你能挡住几柄飞刀?” “杜清博士,我劝你还是放弃抵抗,乖乖跟我们回去。”那个蜷缩在墙角里的黑影,冷冷的说:“如果不是上头有命令,不能伤害你们这两个人,你们刚刚连反应的时间都不会有。” “只要合作,你们才能争取一线生机。”黑影似乎丝毫不在意身上战斗服的破损,向徐天生、杜清下达了最后通牒。 “原来是个女人。”徐天生忽然笑了:“身材还蛮不错。” “如果你能跟我回去,那么说不定以后你我还能再见。”黑影不再用那种中性的声音,而是换上了婉转的女声:“徐天生博士。” “抱歉啊,我喜欢的女人太多了,不愿意绑死在你这棵树上呢。”徐天生微笑着说。 黑影可不是这么好相与的主:“那些庸俗脂粉,如何能跟我相比?” “他的女人可不是什么庸俗脂粉,身份地位样貌身材,你可都比不上。”杜清身边的手术刀已经超过了十指之数:“如果你真的是什么特种部队成员,那你大可离去了,我们是正派人,实验也都是经过了国家批准的。” “那可不一定。”黑影指了指床上正躺着不动的季沧海:“私下进行人体实验,这可是明令禁止的。” “不,这是通过医学途径治疗,通过了批准。”杜清笑着摇了摇头:“要给你看下批文吗?” “不必了。”黑影忽然笑了,娇滴滴的声音能够令男人为之疯狂:“我还是把你们先抓回去,有什么东西,你们还是跟上面说吧。” 杜清忽然心生感应,往回一看。 床上的季沧海,此刻已经不翼而飞。而连接在他身上的维生装置和凝血装置,统统被抽离。 “该死!”杜清一口恶气升上心间:“你真以为我打不过你?” “唔。”徐天生此刻再也不能口花花了。他的异能修为本就不高,在黑影突如其来的偷袭之下,此刻已经软倒在墙角下,失去了战斗力。 他手边抓着的那柄手术刀,在黑影的拳下,竟然生生被打断。 这是何等的身体素质! “放!”杜清当机立断,虽然不能回头,可精神系异能者特有的清晰感知,帮他轻易地获知了黑影的位置。 “刚刚若不是为了保住那个孩子,你以为我会怕你这个半吊子的飞刀手?”黑影不屑地笑笑,一拳击出。 整个手术室的温度,尤其是靠近黑影的地方,一下子被拔高到了某种层次。 那些带着近乎恐怖风声的手术刀,面对上黑影这一拳,只能不甘地熔断。 “你是四阶巅峰,还是五阶异能者?”被捏住了脖子的杜清,有些艰难地抬头,看着那被面罩笼住真面目的女子。 “精神修为真高,可是,没有用的。”女子指了指自己的头盔:“这可是军方的最新科技,专门防止你们这种精神系异能者的突袭。” “真是该死。”杜清的意识逐渐模糊,在黑影的手上逐渐有种窒息的感觉。 他的眼前逐渐模糊,却有种口鼻被水淹没的感觉。 难道是自己口吐白沫了?杜清的意识几乎处于弥留之际,可紧锁自己脖子那只仿佛钢铁般的手,居然松开了。 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少年,随手丢开手上娇媚的女子,带着徐天生和杜清飞出这栋大楼。 “真是……差点就凉了。”季沧海深呼吸了一口气,转瞬就消失在这颗星球的空域中。 第257章 举国皆敌 “报告长官。”一个身着战斗服的警卫员走进办公室:“有您的通讯。” “你好,这里是第三部队指挥室,请指示。”身高约莫在一米八左右的司令官,正襟危坐在椅子上,等待通讯。 一个灰蒙蒙的影子,在指挥室的小屏幕上直接出现,显然是临时接管了这个片区的通讯频道。 “你先出去。”司令官不再坐着,一下从椅子上站起,小跑到屏幕面前,用谁也挑不出毛病的军姿站定。 待得警卫员离开之后,那个灰蒙蒙的身影才转过头,冷冷的看着第三特种部队的司令员。 沉默会给人带来压力,哪怕司令官本身也是相当强大的五阶异能者,也禁受不住那隔着一块屏幕都能传递威压的存在。 “这次的任务,你们失败了。”灰蒙蒙的人影,虽然一直没有露脸,跟屏幕之间,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失败得很彻底。” 司令官的头低了下来:“是我训练不行,我自罚三个月的修行资源,并且给第三部队加练三个月,一定让他们更上一层楼。” “不,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灰蒙蒙的人影显然不在乎第三部队这位最高指挥官:“我只是来向你下命令的。” “请指示。”司令官的头颅一下子又挺立起来。 “请出你们部队,五阶以上的异能者,配给最好的装备,最好的异能钥匙。”灰蒙蒙的人影,说话间毫无军人那种肃杀之气,却有一种阴冷而毒辣的气息:“请记住,是所有五阶以上的异能者。” “我们会有行星级轨道炮,跟随你们的行动,如果你们任务失败,那么行星轨道炮,将会接替你们的工作,完成这次的清除任务。” 司令官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这是要对哪位大能下手,需要这如此之多的精锐和武器? 这哪里还是暗杀?这分明是要跟那位大能死磕的节奏啊! “好了,命令说完了,该是你们执行的时候了,不该问的不要多问,如果你们能够完成任务,那么或许我能够提升你们整支部队的等阶。”灰蒙蒙的人影打一大棒给根萝卜:“我记得,你们的梦想,就是冲入第一阵营。” “努力吧,如果这种级别的任务你们都能完成,那你们的功绩,将会被万世传颂,而不是落得个名声扫地的下场。”灰蒙蒙的人影有些意兴阑珊:“通讯结束。” 屏幕瞬间熄灭,所有的通讯干扰都被撤走,只留下独站在屏幕前沉默的司令官。 “流芳百世吗?”司令官喃喃着。 “那可一定要争取一下啊!” …… “你为什么让这一批人去送死?”灰蒙蒙的人影,终于在一个黑袍男子走进房间时,显露出了本来面目。有些呆滞的眼神,枯槁的面容,虽然看起来不过四十多岁,但这幅面容,总给人一种会随时猝死的错觉。 “我是总参谋长,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这位看起来殚精竭虑,以至于形容枯槁的男子,居然不是政界人员,反而是帝国第一参谋长。 “但是你也需要向元帅大人说明,不然他很难信任你。”进来的男子,却是一个熊一般粗壮的男子:“总是这样,神神秘秘的不好。” “有脑子的人,都不敢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哪怕他是元帅大人,这件事情我也必须要拿到主导权。”形容枯槁的第一参谋长,眼神呆滞地看着这位单纯以战功攀上帝国上将的男人:“我身处的世界,决定了我的立场。” “我不可能会背叛自己的世界。”第一参谋长不再去看被誉为极北之雄的上将,转头继续在自己的那台小计算机里搞鼓着:“你就按我刚刚说的,告诉元帅大人。” “我一定会叫这些异世界的来客,后悔入侵我们的国度。”他的语气跟眼神一样呆滞。 熊心看着参谋长枯槁的容颜,缓缓带上了门。 他知道,这个看起来呆滞的参谋长,实际上是精神系六阶异能者,整个帝国最为着名的精神大师,在精神这个领域下,被誉为神明之下第一人。 他的判断,不会错。 如果错了呢?熊心上将摇了摇头:“那就让我,将那异世界的来客,生生撕碎……” “以祭神明。” …… “你果然是个重生者。”杜清醒来之后第一句话,便是肯定自己的猜测:“你前世是哪位宗师?新近去世的那几位,你是谁?” “如果我是重生者,那么你现在应该称呼我为‘您,’而不是‘你’。”季沧海调侃着说:“你说对不对,博士?” 杜清打了个哈哈:“不是重生者,怎么可能在刚刚觉醒异能的时候,就能够硬撼两个第三特种部队的战斗型专员?别开玩笑了前辈。” 徐天生此刻也幽幽醒转:“那个女人,可真是够火辣的。” “还有心情想女人?”杜清就差没对他破口大骂:“你别以为你药剂配的好就能装13,现在我们被第三部队追杀,连逃回组织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你的组织这么菜的吗?”徐天生推了推眼镜:“就这点实力还想登上统治者的位置?” “别跟我来这套,现在我们组织处于地下状态,虽然也有许多实力强悍的异能者,但是现在对上高层的武力,还远远不足,需要韬光养晦。”杜清坦言。 “那就是说,我们这三个人,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去面对整个国家机器?你这是在逗我吗?”徐天生几乎就要气得跳脚:“我们都是文职人员,这货也还不知道帮不帮我们,你说说我们怎么可能躲得过第三部队?” “其实那第三部队也一般般。”季沧海在一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们帮我获得异能,我自然是要保住你们两个的。” “你现在的实力应该是五阶吧。”杜清试图用自己的精神系异能,去感知季沧海的境界,却发现完全够不着边。 以他的精神异能,普通的五阶异能者,在他面前也能看出个大概。 可他不太愿意相信,一个刚刚获得异能的新人,就能达到这种地步? “我自然不是个新人……可我也不算老。”季沧海斜靠在这根天线上,看着眼下的旧城:“放心,哪怕是与你们整个国度为敌,我也能护你们安全。” 徐天生和杜清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你知道,这个国度,究竟有多强吗?”两人齐声说。 第258章 无人之境 “有多强?”季沧海漫不经心地说。 现在他眼中的对手,只有十二主界里潜藏着的老东西,以及终点世界里面那些真正的仙佛位面。 其余小世界里,还真没有多少能够威胁到他的东西。 “这个国度,拥有着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异能者……军方的元帅大人。”杜清在那个组织里任职,自然需要知道一些东西:“他应该是突破了七阶异能者的关口,晋入了神明的境界。” “你的意思,就是他突破了地仙境吧。”季沧海有些好奇:“这样的人,还能留在这个国度里面吗,不是应该会晋入十二主界或是终点世界吗?” “那是什么地方?是神界的意思吗?”杜清看着季沧海说出的那些名词,有些陌生,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你继续说,这个我慢慢给你解释。”季沧海现在更想知道,这个世界除了地仙境界的那个元帅,还有些什么恐怖的武器。 杜清压下心中对第三部队的恐惧,继续说:“我们这个国度,目前的武器,已经不是对内使用的了,而是对所谓的外星人来使用。” 外星人?季沧海眉眼一挑,说我吗? “上层的政府建设了星圈防御工程,在首都星建设了九连环式的轨道炮,在各大居住星,也都建设了三级行星轨道炮。”杜清认真地给季沧海分析:“如果你执意与国为敌,每一道轨道炮的力量,都会逼近七阶异能者的全力一击。” “所以说,即使你们组织想要颠覆这个政权,可在轨道炮的执掌权到手之前,你们都做不了任何动作对吗?”季沧海何等人,一下子就猜出了这个世界的至高武力系统,对杜清那个组织的压力。 “没错,我们只能采取渗入战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身份被泄露了。”杜清有些绝望:“如果不是你,刚刚我已经自杀了。” “不想死吧。”季沧海问道。 “当然,有谁想死呢?”杜清叹了口气:“你现在最好就是找一个监控的死角,先隐姓埋名个几年,然后等我偷偷接入组织的系统,让上面派人把我们带回去,才是正道。” “如果不想死,你们就先不要动。”季沧海伸出手指,在虚空中虚划了几下。 他的手指好像装了火箭发动机,动作的速度快得连杜清这位四阶精神异能者,都根本找不出轨迹,只知道他在虚空中引出了一种从未见过的力量。 “你们这个世界的人,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修行之法吧。”两颗精致的符文,在空中显现,缓缓落在这两个躺在天台顶的博士头上:“这东西叫‘符’。” “符?”徐天生摸着自己额头上那枚鬼画符一样的东西:“有什么用?” “可以掩饰你们的存在,就是说只要你们自己在这片天台上不要乱动,就不会有人找你的麻烦。”季沧海淡淡的说:“我先去处理些人。” 他脚尖在天台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就横移出不知多远,一下子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之中。 “他,真的不是什么重生者吗?”徐天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这种移动速度,就算是轨道炮,也很难锁定他吧。” “难。”杜清却对轨道炮有一种难言的情绪,恼恨而又自信:“轨道炮是激光制导,他的移动速度远逊于光速,根本难以逃脱轨道炮的攻击。” “我不这么认为。”徐天生索性躺下,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我觉得,他有可能颠覆这个世界!” …… 在季沧海主动释放气息之后,第三部队队员的感知里,一颗太阳一样的存在,在这颗星球的星府里,那足足有一百六十八层的通天塔顶,悍然爆发。 “嚣张!”司令官带着手下那群士兵,像是蜂群那般,在这颗火星大小的星球上,扑向星府圈。 当那群杀手部队的人,出现在季沧海面前时,他们见到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 可当他们闭上眼睛,在感知之中出现的,便是那一颗无法忽视的太阳。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这支杀手部队,第一次以强硬的姿态,冲上了星府至高之地,像是讨伐商纣王的武王部队。 可季沧海不是纣王。 他更像夏桀。 “金乌前辈,在身死之前,还是给了我这个。”季沧海自言自语,从手中拿出了那一根看起来黑不溜秋的羽毛:“我就用你的力量,去面对这些异界的跳梁小丑吧。” 一颗真正的太阳,在季沧海的身体里爆发,水火道体沐浴着阳光,好像传说中的太阳神。 “金乌化日,九天生辉!”季沧海不再用这个世界的语言,用纯正的华夏语,念诵着这句咒语。 所有的第三部队成员,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攻速最快的司令官,更是全身上下,都感觉被红巨星的光芒在灼烧。 他不像其他成员那样闭上眼睛,而是逆着自己的本能,向季沧海的方向看去。 他看不到季沧海的人影,只能看到一颗越发胀大的光球。 “爆!”季沧海的精神之中,有一轮大日在这座巨塔之上,猛烈的爆发出来,剧烈的太阳风,卷席这颗星球的星府。 那一群第三特种部队的专员,所感知的所有,都是季沧海一念之间组成的幻境。 以元婴期巅峰真元,催动的金乌一族本命神通。 幻界大日仙法! 在季沧海重新坐回地上之前,整片天空上,所有的第三部队成员,都被这轮大日,彻底灼伤了灵魂,暂时失去了战斗力,像下饺子一样落到地上,砸烂了几辆价值不菲的飞行汽车。 “真是强悍的部队,哪怕不是专修精神,昏迷之前爆发的力量,也算是惊世骇俗了,比之元婴期的精神法术,丝毫不差。”季沧海看着地上个个都昏迷不醒的士兵们,心下也是微微赞叹。 像这样的异能者,还能形成有建制的军队,真是难上加难。 这只所谓的“杀手部队”,还真有其恐怖之处。 “不过,最恐怖的还在上面呢。”季沧海忽然抬起头,整个人忽然消失在通天塔。 下一刻他出现在海面上。 “可别为了消灭我一个人,把整个星府里所有人都除掉吧。这样多不好。”季沧海看着那大气层外的轨道炮。 轻轻地勾了勾手指。 第259章 终点归来之人 一艘未来感十足的飞船之中,形容枯槁的参谋长,正襟危坐,拿着只小小的,类似陶瓷杯子的玩意,正在自斟自饮。 他时而向前举杯,时而低声细语,完全不像自己一个人喝酒。 可座舱里只有一个人。 连个鬼影都没有。 “当年我就跟你们说过,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参谋长的枯槁的形容,若是被小孩子看见,说不定会以为是棺材里爬出的死人:“你们不听,就是非要喝了那杯什么壮行酒,再去面对那些异世界的恶客。” “看,没听我的劝,现在不知道落得个什么下场了吧?”他眼角处有亮晶晶的光芒在闪。 “但我,就不信这个邪。”他幽幽的声音在座舱里响动着,目光却随着屏幕上那个来到大海之上的光点而动。 “我不仅要喝回你们那份……还要让他,也尝尝苦酒的滋味……”他抬起手,狠狠地拍下了发射键。 整个星际帝国,唯一一艘可以发射单体等离子轨道炮的飞船,正是此刻参谋长所乘坐的这艘战舰。 不过,比这条光柱更先到达地面的,是这颗星球外部本身配备的轨道炮。 那粗壮得好像外星长城一般的炮管,迅速地将炮口,从星空深处,调整为对地模式。 “功率,将增加至百分之一百二十……集中发射口准备……超频状态开启……” 这些,季沧海都听不到。 他冥冥之中,以那超人一般的感知,将未来的危险,了然于心。 “移魂……散魄大法。”他轻轻地摆出一套拳架,然后如昨夜梦中的倩影一般,变作了了无痕迹的风儿。 而后,一道,或者说无数道光束所融汇成的光芒,照亮了这片海。 这些狂暴而炽热的光,带来了恐怖的高温和绝强的伤害,本该瞬间蒸发这片海域的水。 可意外的是,这片盐度与地球相差无几的海,在这些高温到来之时,倔强得很。平静的海面,在季沧海化作昨夜倩影之后,更加是翻不起一丝波澜。 光柱照耀在这片海面之时,大量的辐射被这明镜一般的水面,再度反射开去。 如果若干年后,有人在星空深处,将目光投向这一处,也许就会发现,原本应该是行星的地方,忽然有强大的光芒亮起。 整颗星球的温度,在总参谋长不计代价的发射光柱下,骤然上升。 “为什么,这片海没有被蒸发?”总参谋长看着自己面前的屏幕,喃喃道:“这么强烈的轨道炮攻击之下,就算他是七级异能者,也应该化成灰灰才对了啊?” 在这高亮的环境下,很多原本应该被注意到的东西,都被掩饰了过去。 比如海面上,逐渐粘稠起来的海水。 比如那从深层海水泛起的,吐着泡泡的鱼儿,为什么能在这种高温的粘稠海水里,继续生长生活? 更比如,被那高亮的白色光柱掩饰下,逐渐在整片数百平方公里海域中,亮起的蓝色纹路。 一个宏大的声音,在这片海上响起。 只不过,在那光柱洗礼大海的无声中,这个声音显得突兀而嘲讽。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我还是要告诉那位幕后的武器操控着,我利用了你的能量。” “之前跟别人打架,能量消耗得有些大,所以现在急需别的能量补充,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万望原谅啊……” 脸色铁青的参谋长,听着耳畔传讯器传来的声音,终于再也忍不住。 他再次摁下了那个红色的发射键。 “单体行星级轨道炮,冷却尚未完成,是否再次启动?”一个疑惑的机械女生,从机舱中响起。 回应她的,不是总参谋长的话语,而是一声更加有力的拍击声。 “蓄能装置启动……”在离这颗星球三万多公里的高空上,总参谋长的眼神中,出现了颓唐与无力。 早在刚刚那个声音传到机舱时,他就已经获知了自己的失败。 可是,为什么这些异世界的来客,总是那么强大?难道元帅在闭关之后,我们这些普通的太空军,就完全没有抗衡异界人的力量? 他不服,不忿,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再次按下发射键的时候,没注意到,一个威严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那个身影,就这么看着他再次发射行星级轨道炮,既没有去阻止,也没有去多说什么。 就这么任凭参谋长,将帝国唯一这艘飞船,送向毁灭的深渊。 星球表面上,季沧海利用新获得的水系异能,融合了自己原本的水火道体,终于在平衡上,稍稍追上了业火的火系部分。 整个大海与自己融为一体的感觉,真的很好。季沧海在自己的“身体”表面上布置着大型的阵法,利用大海本身的灵力,替换掉那些从天而降的光束,所带来的其他能量。 所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就是这个意思。 他用大海为眼,看着天空中那艘高远得几乎无法到达的战舰,勾了勾嘴角。 “看来这个世界的意识,已经向他们的统治者,向我发起了通缉令一般的东西呢……”他的意识如电光火石般转动,忽然在这种强大的错觉中惊醒。 为什么自己忽然,会抛下之前一直谨慎而谦虚的态度?像一个炫耀武力的侵略者一般,向这个世界,发动宣战般的挑衅? “所有的力量,都有价码。”一个声音在他的心中响起。 他在这意识涣散的一刻,忽然有了最终的答案……自己,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落入了心魔所设的陷阱之中。 此刻的自己,完全就不是那个安全第一的季沧海,而是一个彻头彻尾透露着魔气与霸气的,大魔头一般的形象。 无尽的黑气从这片海上冒出,逐渐吞噬了那些光芒。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从来没有光临过季沧海的心魔劫,终于在这个他志得意满的时候,悄然降临。 那通天的魔气,逐渐在这个星球的表面弥漫开来。 “我刚刚从那个世界归来,这种事情,在诸天万界中再常见不过,荣格,你不用太过在意,毕竟,你是有机会登临那个世界的人,如果为了这些事情断了你的道基,那才是真正的不智之举。”在星球的光芒彻底被魔气吞噬之前,那个一直站在参谋长身后的影子,终于说话了。 “我……不服啊……”荣格参谋长,半跪在地上,刻骨的仇恨正吞噬着他这个六阶异能者的理智,道道难以控制的精神波动在这个船舱内,本来应该是毁灭一切的。 可在那个影子的闪耀下,这些恐怖至极的精神波动,全数被锁在了一个极为狭小的范围内。 “不如这样,我帮你亲手打灭那个入侵者,将你心中的魔除掉吧。”影子展现出真容,出现在荣格参谋长面前。 那位传说中,闭关之后的元帅大人。 此刻,从终点世界归来。 第260章 心魔劫 季沧海睁开眼睛,两眼中的光芒,锋利如电。 看着周围这没有一丝光芒的黑洞,他盘腿坐下,念诵着坐忘心经的经文。虽然从来没有经历过心魔入侵的苦恼,但他一直以来都有防备这一天。 月兔曾经说过,如果心魔破关,就不停念诵坐忘心经,一直念够九千九百九十九遍,就可以脱离意识之海的最底层。 如果在现实世界之中,恐怕季沧海这两片嘴唇之间,能冒出火星子来。 他念诵经文的速度奇快,比什么电视台里名扬中外的名嘴,都要快上无数倍,九千九百九十九遍的坐忘心经,在他的口中,只需要短短的一炷香时间就能念诵完毕。 他不敢再拖慢速度,也不敢再停留在这无法操纵身体额阶段。 因为,他本身是善良之辈,平日里,却也不是没有积攒任何的负面情绪。修真四年来,他的实力就像坐了火箭一般,直冲天际,所经历的苦楚,所体会的哀愁,根本不是那些循规蹈矩的修行人能够比拟的。 月兔说的念诵经文,确实是好事,也确实能够帮助一般修行人脱离苦海。 可这对季沧海来说,效果微乎其微,甚至在念诵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遍坐忘心经之后,他连与外界的联系,都还没有恢复。 照这样子下去,就算是再念上三个月,也不见得能够脱离这苦海之地。 “可恶啊!”季沧海咬着牙,抬头看着什么也看不到的天空:“如果还不能出去,谁知道那心魔会御使着我的身体做出些什么来?” 没错,季沧海其实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他目前的实力境界,虽然仅仅是元婴巅峰,但是在瀚海阵法设计完毕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一举晋入地仙的实力,根本不需要为安全问题而烦恼。 外面那些看起来恐怖至极的光柱,在他的设想底下,也不过是用来给自己充能的工具罢了。 他真正担心的,是这个世界。 自己的实力,已经能够初初看见当初钓叟的一点影子。 这个世界的意识,自己也曾经感应过,兴许是刚刚晋级完毕,这两三百年之内的科技与灵力双重爆发,不过是晋升之后带来的好处。 这种状态下的世界,是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对付自己的,只能驱使着那帮修行者对自己动手。 但自己……过于强大的实力,带来的破坏力…… 真不是季沧海自恋,一旦他被心魔掌控了身体,所造成的破坏,绝对是灭世级的。 一旦他的心魔做出了些什么无法挽回的错误,他的心灵,也许会出现永久不能回复的创伤。 …… “参见元帅大人。”荣格似乎一下子从梦中清醒过来,终于看清了那说话的人影。 如果整个帝国军方,从列兵到上将,要推选出一个偶像来崇拜,那么这位元帅大人,一定是绝对的偶像。 从来没有过的封号“元帅”,便是在他带领着一艘军舰,战胜了那似乎无所不能的外星来客之后,上一任帝国皇帝,交给他的封号。 是为无上殊荣! “元帅大人,您,您不是离开我们这片星宇了吗?”带着些许的震惊,荣格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回到这里了。”元帅的额头很亮,一直到头顶也都是光可照人的绝顶存在。他原来在塑像上的那头浓密而黑亮的头发,早已在不知什么时候,离他而去。 尤其是那九个戒疤,在荣格的眼里,刺眼至极。 “我已经在那个神明的世界,初初站稳了脚跟。”光头元帅如是说道:“在那个世界,一切过去的荣誉,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那里,所有的人,至低都是所谓的‘天人’之境,像我们这种低端的修行之人,在那边完全没有任何的地位可言,直到我遇上了现在的师傅。”元帅笑着,比以往那种铁血的军人意志,似乎多了些慈祥。 荣格却完全没把这一切当回事。 全军上下,每一个人,都把元帅,当做神明的继承人,新一代的军神来崇拜,至于他所说的什么“毫无地位”,“全是天人”之类的话,直接被过滤掉了。 他们不愿相信,还会有人,比自己的军神更强。 “你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会会那个魔气滔天的家伙。”元帅最后安抚了一下荣格,一下子离开了座舱。 而荣格的脸上,出现了许多年不见的笑意。 只要有军神归来,所有的艰难险阻,在他们这些军人看来,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 季沧海重新定下心神,睁开眼睛。 原本在这片苦海之底,意识的最深层,他应该什么也看不见。 能够被一个人,放进意识之海最深处的东西,往往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和最容易被忽略的东西。 可却是最重要的。 即使他的境界高,高到没边,这个法则也同样适用。因为人类的潜意识,永远比意识本身要强上无数倍,季沧海越强,那些促使着他淡忘的力量,就越强。 他到了需要沉淀的时刻。 一个身影,在他的面前悠悠浮现,仿佛鬼魅。 “我的,心魔吗?长得还挺帅。”季沧海一下子便认出了眼前的人。心魔也是自己的一部分,所显化出来的样子,跟自己本人,也应该是一模一样的存在。 而这眼前的人影,便跟季沧海生的一般无二。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心魔季沧海此刻显然执掌了季沧海大部分的实力,显化出来的身影也格外凝实:“我与你本是同根生,如果称呼我为心魔,那么你也应该是心魔才对。” “好像没错。”季沧海点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此刻想的东西,我也能感知到,我想的东西,你也能感知到,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心魔季沧海点了点头:“你说的一点没错,就是漏了些东西。” “漏了……什么?”即使已经有了猜测,季沧海也仍旧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要从另一个“我”身上,找到答案。 第261章 意气风发 “我记得的,比你这个永远浮现在现实世界的人格,要多的多。”心魔季沧海笑着,指了指季沧海的心:“你忘记的东西,我都一直在帮你记着。” “我忘了什么?”季沧海挠了挠头。 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心魔,似乎并不是像传说中那样,以毁灭本我人格,作为自己的最终任务。 想想也是,那种想要毁灭自己的人格,估计十万个人之中,也遇不到一个。 “你忘了很多东西,不然这片苦海,不可能有这么大,也不可能诞生出一个像我一样的存在。”心魔季沧海指着周围这片黑暗的地方:“还不明白吗,这里就是你的意识之海的海底,也就是你所有抛弃在脑后的东西。” “我继承了这一切,才让你一路高歌猛进,没有任何的心灵伤痕,一路晋升到这个地步。”心魔季沧海抚摸着自己身上那有些甚至可以见到骨髓的伤痕:“你这短暂的一生中,所承受的苦楚,所经历的伤痛……” “每时每刻,都在我身上重演。”他看着自己永远不可能愈合的伤口,摇了摇头。 季沧海沉默了一会。 “我们都辛苦了。”本我季沧海真诚地说:“你是我所有苦痛诞生出来的第二人格,也可以说是心魔,对不对?” “对。”这次心魔再没有否认本我的话:“虽然我是你,你是我,但是从你忘记那些东西开始,我就背负了你抛弃的部分使命。” “一个人一生,发过多少愿望,纵使是修行者,念头一瞬千变万化,谁能够记得清清楚楚?”本我说法:“如果一个人花时间去把自己一生所想的所有东西记录下来,那这一生根本不用做别的任何事情。” “所以我帮你记着啊。”心魔微笑着看着本我:“我存在的意义,就是把你先前所发的愿望,全部铭刻在自己的伤痕里。” “愿望有大有小,现在,我们必须要团结起来,一旦我的境界被困,你的未来也必然会被我束缚。”本我皱起了眉:“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 “不,你对我了解的太少,或者说,你对自己了解的太少了。”心魔也跟着本我一起皱起了眉:“你没有发现吗?你这一生,哪怕是成为了修行者,也过得无比的压抑,纵然有不少放浪轻狂的少年意气,也终究挡不住那谨慎的性格。” 本我沉默了一下。 自己出道以来,虽然也有不少轻虐敌人的战斗,但大多数时候,都是面对比自己高阶,比自己强大的对手。 从一开始的苗疆巫,到后来的三邪教,再到更后面的无名道人,姬若离,将臣…… 这些人,无一例外,在自己遇见的时候,都远比自己要强。 自己的战斗,虽然有不屈的意志加持,可那由心而生的负面情绪,自己似乎真的从来没有感觉到。 好像一头向着苍天咆哮的孤狼,不知何为伤悲。 “原来,都在你这。”本我轻叹一口气:“这些年来也是苦了你。” “习惯了。”心魔的微笑一直都是那么真诚。 毕竟,他这种完全由负面情绪所诞生出来的第二人格,哪怕是面对自己最爱的人,也没办法完全放开心机。 只有在真正与“自己”对话的时候,这位承担了季沧海所有苦痛和伤悲的心魔,才能真正地放开心扉。 “你想怎么样?现在我出不去,整副身躯都已经交到了你的手中,随你指使。”本我潇洒道:“我不相信你会对我怎么样。” “因为,纵使我承受了万千伤悲,诸般苦痛,我也未曾变过。”本我微笑着:“如果你记得我有什么被忘却的心愿……” “就让我们去实现他。” 心魔愣了愣,他想过如何去说服本我,却没有想过本我会主动为自己考虑。 毕竟,虽然嘴上说着是一体,但是所有的修行者,对于自己的心魔,都是万般警惕,诸多防备,从来没听说过有修行者会主动为心魔,实现所谓的愿望。 心魔也是季沧海的一个人格,季沧海所了解的一切修行知识,他自然也是精通无比。 “你忘记了……”心魔正要开口,忽然又停住了。 “怎么了?”本我正打算寻回自己忘却的记忆,此刻见心魔忽然停止,一时间有些不解。 “这件事,我迟些再说。”心魔忽然站起身来,想到什么一般:“我让你看看外界的场景,让你看看,为什么你之前一直不能畅快,如何?” “求之不得。”本我点了点头。 …… 季沧海睁开眼,那笼罩整颗星球的魔气,一瞬间全数回归到自己的身边,有序的落入自己的身体里,却把皮肤衬得更加白皙。 没有人知道,在这具身躯再度睁开眼睛之后,主持的人格,再不是原先的那位。 现在这位爷,可是由负面情绪养出来的主! “异世界的来客,你为何要挑衅我们这个世界的意识?”一个光头的军装男子,从穹顶之上踱步而下,微微散发着金光的身躯,显示出他的强大。 “地仙境的佛门秃驴?”季沧海嘴角勾起的笑容,与本我那有些憨厚的笑不同。明明是同一个人,同一个弧度的微笑,却能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 “我刚刚剃度,师傅说放我回原世界了断凡尘,原来是算到有你这号人物出现。”元帅双手合十,轻宣佛号:“就让我收了你这妖孽罢!” 却不料,季沧海笑了笑:“了断凡尘?你这师傅还真是料事如神。” “我师父法力无边,佛心似海,自然能够算出我这原世界究竟遭遇些什么危机,送我回来,想来是要我处理掉你。”光头元帅的身躯里,一股地仙级的波动缓缓镇压而出:“看你不过七阶异能者的实力,若是肯与我签下契约,守护我这世界百年,并不再与我界为难,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季沧海依旧是那种嘲讽而冷酷的邪笑,不过却是笑本我。 “看到了没有。”心魔的声音传入苦海之底:“你一直秉持的谨慎信念,在这些高阶修士的眼里,就是可以欺压你的证明。” 本我沉默着,没说话。 他总觉得这种行事方式有哪里不对,可原本最会讲道理的他,却没有在第一时间讲道理。 也许是,长期谨慎的他,偶尔也需要排解一下,自己胸中的郁气吧。 “秃驴,你知道我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吗?”心魔不再与季沧海谈话,身上散入海中布置阵法的能量回归己身,与魔气混在一起,形成一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 “什么意思?”元帅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看似在意却无心地问。 与季沧海原本一样,他也不相信,在这个终点的外界,还有什么人能够跟他一较高下。 没人会跟一只小蚂蚁在意的。 “了断凡尘,光荣佛土。”季沧海忽然念出佛门谒语:“你可能没搞清楚,你师父要表达的意思。” 听到季沧海的话,光头元帅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忽然变了。 能够念出佛门谒语,难道还是自己同门?那还怎么下手?元帅有些为难。 “了断凡尘,”季沧海见光头元帅没有理会自己,也不生气,只是用平静的语气,说着嚣张的话:“就是跟世界saygoodbye啦!” 元帅不懂英语,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而季沧海的气势,却已经滔天起来。 第262章 魔霸一战 “不败金身。”元帅毕竟还是元帅,纵然已经入了佛门,却也没选择那菩萨低眉的安纯修法,偏偏选了那护法金刚身。 原本他就是本体系异能修炼到巅峰的七阶异能者,跟那些修炼内家拳的修士,在肉体战斗力上绝对有得一拼。 可季沧海恰恰就是将古武也修到了极致的修士。 “归元龙拳,潜龙越渊!”带着疯魔般的气势,季沧海整个人掀起一阵堪比十七级台风的气流,从海里引起了一股龙形水流,站在龙头上,一拳之间便完成骨骼战斗位移,以无匹的气势,攻向那不败金身的元帅。 “为什么,要把招式的名字喊出来?”本我季沧海有些尴尬,虽然到了他这个境界,即使在出拳的时候说话,也不会影响气机流转,可总觉得这样有些怪怪的。 心魔毕竟是心魔,比季沧海本身更加强悍的存在,哪怕是在出拳一往无前之时,还是适时地回话:“你不觉得,这样会很帅吗?” 季沧海:“……” 他开始觉得,这个跟自己一体同命的心魔,并不是光吸收了负面情绪,所有自己的不成熟和不完善的地方,也都被这心魔给捡去了。 “吽!”原本一直定格在半空中的金身元帅,此刻光头上那九颗戒疤中,释放出无尽光芒,仿佛照耀净土的庄严佛光。 “该死的佛门狮子吼!”季沧海自然清楚这门神通。他此刻身负魔气,本就厌恶这强悍的佛光普照,此刻这秃驴能够反射阳光的破脑袋,更是令他心烦意乱。 他更加疯魔,龙拳一变,阴狠至极的蛇拳就从腰间盘出。 “巨蟒噬天!”他猛然攻向元帅的下三路,手法之阴狠,原本是季沧海想都不敢想的。 果然,是个狠人。本我借着心魔共享给自己的感知,心下暗暗道。 自己出手,从来都不会再一开始,就使出各种各样的杀招,企图一招制敌,试探危险,言语刺激,总是自己惯用的手法。 可心魔在一开始,就让体内所有的能量都沸腾起来,供给身体更加恐怖的气血之力,硬生生以虚空境的体魄和真元,超负荷地使用着这具躯体,以求达到最强的攻击力。 战果也是值得肯定的。本我在苦海之底点头,能凭虚空躯境,便硬撼体修地仙,这绝对是能够跟别人吹上一百年的战果。 虚空和地线之间隔着的那条线,不知阻挡了多少惊才绝艳之辈。 仅仅是眨眼之间,心魔季沧海和光头元帅,就已经对拼了足足三百六十五拳,整年之数。如果双方的体魄和境界相差过大,那这场战斗,打到这里也该到了尾声。 可元帅是越打越心惊。当初对付那个妖兽一般的异世界来客,自己虽然也是用尽全力,才能够在最后一举建功。 可当时自己仅仅是七阶异能者,现在的境界,已经早已不能同日而语。 可对上这个疯魔般的少年,居然还不能占到一丝上风? “死秃驴!”战斗起来的心魔,仿佛抽风一般,在对完这三百六十五拳之后,摇晃着身体,在虚空中一步一步的前踏,好似喝醉了酒的暴徒,真正展现出人性中恶的一面:“怎么,是不是怕了,我可才刚刚开始呢!” 元帅定了定心神,暗暗嘲笑了自己一番。 双方境界的差距摆在这,对方如果不是用了什么燃烧真元生命的秘法,怎么可能与自己相斗这么久? “我原本是秉持慈悲之心,想要收你为护法,可你一再相逼,我便不能再留手。”元帅再度轻宣佛号:“这是我师父交给我的新招,我还不能完好的控制,如果不小心打死了你,那么生死有命。” 心魔季沧海根本不愿与这秃驴啰嗦,本来父亲被业力折磨,他对佛门就没什么好感,现在得了这身躯,更是尽情地释放自己的力量。 一股黑白相间的能量缠上了他的身体。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他再度冲了出去。 这次他不再大喊着招式的名字,一拳一脚也从归元拳换做了形意中的五行拳。 古朴,大气,且堂堂正正的拳意,从这个状若疯魔的少年手中,散发到整颗星球。所有修行本体系异能的异能者,都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那片海。 这股气势,带着仇恨,带着怨气,带着少年胸中从未被释放,从未被排解过的郁闷,一下子如毒龙般,爆发出来。 魔气蒸腾,甚至遮蔽了日月。 光头元帅看着这股魔吞天地一般的气势,再也不能藏拙。他在佛门呆的日子虽短,可师傅对他也很是器重,早早地就教了他金刚怒目之法。 佛门金刚守山门,镇邪崇,有大勇敢大智慧大神通之法。 “金刚怒目,勇力封魔!”虽然仅仅学会了第一式,光头元帅却觉得,这简简单单的一式,能让自己练到老死那一天,都没办法体会其真意。 其气势之强,勾动天地,丝毫不逊色于季沧海这一口吞天噬地的魔气! 就在难以想象的短暂时间里,季沧海裹着黑白二气的拳头,与光头元帅闪烁着金芒的拳头便撞在一起,爆发出绝强的气流,席卷整颗星球。 这一半球永远阴暗的天空,被这两人的滔天气势,生生划开了一道口子,迎下了过于刺眼的阳光。 “够劲,再来!”心魔季沧海一手抹掉自己嘴角渗出的鲜血,横臂于前,一式土形横拳,就从地上托起,直冲那高踞于天之上的光头元帅。 “给我上你的西天去!”心魔狂吼着,横拳一瞬托天。 光头元帅闷哼一声,七窍中渗出了淡金色的血液,整个人再也无法保持那怒目金刚的状态,被季沧海一拳挤出了那刚刚划开的天痕。 “看到没有,本我!”心魔季沧海原本充裕的黑白二气,也在这一手狂暴到逆乱自己真元的拳势下,被生生削去了大半:“这是何等的畅快,何等的舒爽!以往你总是以法术对阵,哪里有光凭体魄来得直接?” “这才是男人,该有的战斗!”他高喊着,纵身一跃,便跳过了被自己亲手割破的苍穹。 第263章 无有灭度 他像那个猴子一样,一下子奔到了南天门上。 被击破金身的光头元帅,此刻正坐在厚达十千米的云层上调息。刚刚那一拳,那种不要命的气势面前,他终究还是退缩了一步。 可退一步,就没有退路了。 他的金身重在勇气,重在一往无前,可在这疯魔般的少年面前,他居然罕见地胆怯了。 明明胆怯这种情绪,已经远离自己有数十年之久了。元帅不再去管那正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少年,平躺在云层上,看着那刺眼无比的阳光,总觉得他那么的温和。 毕竟,这是故乡的阳光。 “要杀还是要剐,随你了。”这原本意气风发的金身元帅,扭转了身,把背后向着季沧海:“反正你就算是要杀我,也还得花上好一会。” 他说的是实话。哪怕心魔季沧海的拳意威慑四方,强横无匹,可面对地仙之躯,始终还是有着一层难以打破的隔阂。 如果不是元帅本身被吓退了那一步,那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你是想趁我消耗掉大量的法力之后,再横起杀机,想要用你原本的杀招一招致命吧。”心魔季沧海是什么样的人?在负面情绪与阴谋诡计中诞生的人格,对这些东西意外地精通:“别搞这些有的没的,没用!” “从你打不过我的那刻起,你的命运就已经彻底注定了。”心魔季沧海手中的黑白二气泄出,形成一柄阴阳飞剑,在他的身周流转。 “哼哼,你们这些侵略者,总有一天,会被更强的人惩戒的。”元帅哼哼唧唧地,任由飞剑在自己身周疯狂地裁割着:“如果你将来登临那个世界,我的师门,也绝对不会放过像你这样的妖魔的。” 元帅修炼了金刚之法,自然感知到了季沧海身上那浓浓的魔气。 “你练的是金刚法门吧。”季沧海的嘴角忽然露出了残忍的笑容:“从来没有人敢于威胁我,你也一样不行!” “即使我金身被破,但劝你还是小心点好。”元帅也彻底放弃用阴谋诡计的打算:“我的灵力恢复速度远比你要快,等我恢复了灵力,你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你就不怕,你那些麾下的生灵,被我这柄飞剑屠戮吗?”心魔季沧海可没管什么伦理道德:“如果你现在乖乖听话,我就放过这颗星球上的生灵……” “不然,你就等着看到被杀成血海的死球!”心魔季沧海话音刚落,这里的云朵,就统统随着季沧海那强横的精神力,化作一柄柄云雾飞剑。 在元帅有些惊骇的眼神中,那片似乎永远不会化开的云层中,一柄柄飞剑的剑胎开始成型。 “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抉择!”季沧海的嘴角勾起了冷酷的笑容。 “三?”他手指一勾,无数剑胎开始成型。 “二?”他微笑尽泄,全数剑胎一瞬开锋。 “一!”他的眼神一冷,无尽云雾化成的飞剑,在他放弃掌控下,随着星球本身的重力开始下落。 “啊!”金身元帅大吼一声:“以勇不可当之力,敕令!” 在他这一声狂吼之下,那密密麻麻得像黑夜中繁星的飞剑,居然在一瞬间被这佛门狮子吼,达成了漫天水雾。 季沧海手上不知何时拿回了那柄飞剑,轻轻往前一捅。 那原本无论如何没有破绽的金身,在这柄飞剑的第二次刺击之下,居然像纸糊的一般,轻易就被击穿。 那仿佛跗骨之蛆的黑白二气,就在这穿破的小孔中,开始弥散。 原本金光闪烁的元帅,此刻再也没有反抗之力,仅仅是凭借着生命磁场悬浮在这上空,就已经到了极限。 季沧海也不在乎什么形象,一屁股坐在云上,看着金身彻底被迫的元帅大人,笑得像一个孩子。 “看到没,本我,如果你像他一样,心有牵挂,如何能做到大勇敢?”心魔狂乱的话语,无时无刻不再腐蚀季沧海的道心:“你看他,原本地仙业位在手,即将成为佛宗山门护山金刚,可现在?” “我一个虚空境的魔种,就能将他,毫不费力地,像捏死一只虫子一样捏死。”心魔的眼中,红色的血丝隐隐浮现:“你之前提炼的尸妖血脉,正好可以借助这副金身来彻底提纯,化成我们的一部分。” “不要杀他了吧。”本我有些疲惫的声音从苦海之底传出:“你想想,我们之前在地球上,抗击那将臣的时候,有多绝望?” “你的绝望,恰巧就是我的力量来源啊。”心魔的笑,在这刺目的阳光下,飘荡出很远。 “可是,绝望是削弱我道法威力的根源之一。”本我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心魔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你是想忤逆我吗?” “你应该说,我是要忤逆我吗?”本我的声音无喜无悲,好像看破红尘的得道高僧,仅仅是在述说着某种开天以来就存在的道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所以我就是我,没有你。” 心魔脸色愈发阴沉:“你这是想要逼我与你加速融合吗?” “迟早的事。”本我没有丝毫恐惧之心:“想要进入地仙境,我们必须融合。” “以谁为主?”心魔问出了核心的问题。 “我们之间,有主次之分这种东西吗?”本我从苦海之底那小蒲团上站起来:“你是我遗忘的部分,原本作为仙道修士,我应该斩掉尘缘,也就是你这个部分。” “如果作为魔道修士,我应该彻底斩掉你这部分正道。”心魔忽然就焦躁不安起来。 “但是我没有斩掉你的打算。”在这一刻,心魔与本我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如果不是本我允许,刚才的战斗中,那白色的仙道真元,根本不可能为堕入魔境的心魔所用。 同样,如果心魔不是一直躲在季沧海的苦海之底,为本我承受那无尽的痛苦回忆,本我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晋入这个境界。 看着黑白二气交缠的光头元帅,虽然没有任何可以确定的证据。 但他知道,眼前这少年,绝对出现了大问题。 “无有一众生实灭度者。”金身元帅,缓缓念诵了一句经文。 虽然眼前这个少年出了问题,可眼下看来,想要除掉自己,绝不是什么大问题。 因为他身上交缠的气息,只有越来越强的趋势。 算是为自己超度吧。元帅回忆起自己纵横星海的一生,轻叹口气。 第264章 吾号正心 “这是你逼我的。”心魔一念起,便不再掩饰自己的魔气。 浓郁的魔气,突破精神之海上那厚厚的白光,开始往苦海之底弥漫而去。 原本黑暗无比的苦海之底,因为季沧海本我的进驻,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换做了完美的白光。 “还不明白吗,无论是我,还是你,都不完整。”本我淡淡的说,整个人好似升华了一般,从独属于自己的苦海之底站了起来:“只有我和你完美地融合之后,我才能想起由你为我保管的东西。” “你看看!”心魔的怒吼毫无阻碍地出现在苦海之底:“你还是要以自己为主!” “不要生气,这是我的口误来着。”本我抬起头,开始缓缓上浮:“苦海之底,所有的苦楚,都被我念诵经文净化过了,你的老窝,现在已经成了我的家园。” “还没发现吗,你那流于表面的魔气,现在只能够融入原本的仙道真元中,再也分不开了。”本我一直在精神之海里上浮,却没有一丝魔气能够靠近他。 他就像一个王子,从自己的宫殿里缓缓走出,直面重新回到识海的心魔。 “不可能!我比你强那么多!你怎么可能净化我的魔气?”心魔像一个输了游戏的小孩,只想砸掉手机。 “没有什么伤痛是过不去的,对于我们修行者来说。”本我走到心魔身旁,有些怜悯地摸着心魔的头:“我们这种即将成为永恒的存在,没有永恒不变的思维,也没有永恒不变的苦痛。” “我们每一个人所谓的永生,都是一个永生的过程。”本我轻轻抚摸着心魔的头顶,那些原本桀骜不驯的魔气,在他的手上,却温驯得像一头可爱的小绵羊。 “你的伤痕,不,应该说我的伤痕,现在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我要回来了。”本我说完最后一句话,轻轻融进了心魔的身体里。 在外界的季沧海,忽然睁开了眼睛,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个人,元帅这个时候看着季沧海,却没有了刚刚那么强烈的降妖除魔的念头。 他几乎不敢相信,为什么同一个人,会出现这种情况。 难不成这个强大的修士,还有精神分裂症不成?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季沧海向着元帅微鞠一躬:“之前我被心魔祸乱了心神,现在好了,真不该在你们的世界搅风搅雨的,我替自己给您道个歉了。” 元帅:“……” 合着跟自己交战了那么久的人,居然不是这个人的本来面目,而是之前在山门里,那些只存在经文中记载的……心魔。 “道友能够克服心魔劫,那真是可喜可贺。”元帅勉强支起身体:“就是不知道,为何道友已经如此强横,还要来我们这个小世界呢?” 季沧海挠了挠头:“这事说来话长……不过事出有因,绝不是想入侵阁下的世界就是了。” 元帅这才长出一口气。 刚刚那个心魔所展现出的实力和胆魄,如果自己不拼着金身被破去毁灭那些飞剑,他绝对会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去屠尽整颗星球上的生灵。 到那时候就真的是无可挽回了。 “对了,你之前已经到过了终点世界吧。”季沧海忽然问道:“并且加入了佛宗的阵营?” “这……没错。”元帅有些疑惑:“莫非你也是同门中人?” 季沧海看着这个光头元帅此刻谨小慎微的样子,不由得想起心魔之前说的话。 “你越谨小慎微,就越会被那些强者当做的可以欺负的象征。” 心魔说的话,还真有些道理。季沧海想着,把一口仙道真元渡进了元帅的身体里:“我不是佛门中人,不过有个人想跟你打听打听。” “知无不言。”元帅一开始还有些抗拒,后来发现季沧海给自己渡进的,是促进自己身体恢复的正道能量,才放下心来。 早在终点世界,他就已经了解了所谓正道修士与魔道修士的区别,眼前这人看来就是所谓的正道修士,先前只不过被心魔所控。 他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我想问一下,弥勒佛的果位,现在有人证得了吗?”季沧海想了想,问出了一个元帅想都没敢想的问题。 他整个人颤了颤,似乎是在考虑着要不要回答。 “如果有规矩不能说,那就算了,我问点别的也行。”季沧海见元帅的脸上犹豫之色如此明显,也没有逼他。 元帅没有立刻回答他。 刚刚才跟别人说了,知无不言,可现在,若是不回答他这句话,不说他会怎么看自己,这脸面就先过不去。 他毕竟还是保留着曾经一界至强者的某些习惯,一时间左右为难。 但,最后他还是屈服于自己的脸面:“这弥勒佛的果位,目前还是空的。” “哦,不是已经争斗了许久了吗?居然还么有人能够坐稳那张椅子?”季沧海有些好奇:“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们佛门中事,就是听说有不少人要争那张椅子。” 元帅只得赔笑。 即使对于他这种地仙境的强者来说,那也是无比遥远的神仙打架。 “那,现在这个果位的有力争夺者,有几个人?”季沧海接着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这次的问题,就触到了元帅的知识盲区:“就算是我师父,也不过是勉强知道有什么人为这事争夺吧。”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季越’的人?”季沧海终于问到了他真正想要打听的消息。 不过,在前面那两个问题都没什么实质性回答的情况下,季沧海还真不相信,眼前这个加入了佛宗还没几年的新人,能够知道这种消息。 果不其然,元帅再度摇了摇头:“你说的这是俗家姓名吧,我们宗门里面,已经没人用俗家姓名互相称呼了,都是叫对方的法号。” “如果你告诉我,这位先生的法号,我或许还知道一二。” “这我可不清楚。”季沧海摇了摇头:“那你们知道最近有谁染上劫业,被剥夺了佛果吗?” 元帅的脸色都变青了。 这人问的问题,怎么全是那些究极秘辛? 这谁顶得住啊? “这,只有戒律寺才清楚吧,我们这些普普通通的小僧人,根本不知道这种秘辛。”元帅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你问一个菩萨,都不一定清楚。” “这样啊。”季沧海叹了口气:“那没事了,我先走了,不用送了。” 说完,他转头就走。 “道友如何称呼?”元帅看着季沧海如流星般的背影,用狮子吼喊出了自己的问题。 “我吗?道号?”季沧海忽然停下脚步,回头道。 元帅不住点头。 他回到山门之后,可得好好查查这人的来历。 像这样的强者,应该来自于终点世界,而不是别的小世界。 “我想想,我这一代的字辈是正字辈,师长赐号为心,你可以叫我正心道人。”季沧海如是说。 “再见。”元帅挥了挥手。 季沧海头也没回,直接划开空间裂缝,飞向某个早已选定的目的地。 那是一个,当初被他放走的人,所在的界域。 为十二主界之一,辰星界。 第265章 不朽凡人 看着手上毫不起眼,却能够十倍加速灵力的符咒,元帅知道,这是那个年轻人给自己的补偿。 “我不相信第七阶的人就能有如此战力。”荣格的飞船降落在云海之上,一听到这件事,他根本就不相信:“元帅大人你已经突破了七阶,以你的天资,怎么可能会被越阶战胜?”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元帅倒不是很意外。 他到过了终点世界,已经见识到那些真正的“上界人”,有多么强悍的天赋与境界。 自己这种存在,到了那个世界,也不过是个守门的金刚,连更高些的职位都谋不到,当真是恐怖至极。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荣格见元帅大人回归,一下子就不再把目光盯在主导权上。 元帅大人就是主心骨,不需要别的主事人了。 “接下来,你们不是定了计划,要剿灭当时那个要反叛的组织吗?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元帅的眼神中,不再是失败之后的颓丧,而是难掩的威严。 只有在自己熟悉的世界里,自己才能有这样的神威啊。元帅有些感慨。 “正在办,之前已经命令第三部队去狩猎两个科学家,打算从这两条小鱼身上钓出大鱼。”荣格的眼神很冷:“敢与异界人联系,我定要他们,粉身碎骨!” 元帅却摇了摇头。 “你看这个。”他把那张符咒反了过来:“那个异界人,留了话。” “杜清,徐天生二人,必活。”荣格按着符咒上的话念了出来:“他这是欺人太甚!” “你有什么办法?”元帅真不敢再得罪那随时有可能疯魔的少年。 “大石压死蟹!” …… 季沧海的身影,在虚空乱流中航行。他没有代步用的仙舟,也没有各种法宝仙器,完全凭着肉身的强悍,横渡虚空。 当初自己将那个无名道人,推进虚空乱流中,似乎还真把他救活了。 “真不明白,当初他是多想把我给干掉啊。”季沧海在虚空乱流中横渡时,只要遇不到那些搞事的虚空巨兽,旅途实际上相当无聊。 无尽的世界碎片,从身边划过,却没有任何声音。 真空不传声,真是一件令人难受的事情。季沧海叹了口气。 不过,就算真空能够传声,他的速度,也远比声音传播的速度要快。 “那道人在邀请函中,居然还给了星图,真是贴心。”季沧海再度拿出了那份星图,好好地端详一番,然后停在了乱流之中。 虽然在地球上,他是个相当有方向感的少年。 可在虚空乱流这没上没下的地方,还真是难搞。季沧海一路上换了三四次方向,头发都揪下了好几根。这地方,任谁来,都得成为路痴! “难搞啊!”季沧海朝天长叹。 虽然这里连天都没有…… “但,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调整方向了吧。”季沧海把目光放在星图上,那微微闪烁的目的地,距离这一处的虚空,已经接近了许多。 真不知道是谁,能够突破现实宇宙的法则,创造出这样一个笼罩万界的虚空。 在这一处,没有速度的概念,因为这处的空间极其诡异,有可能走出万里,看起来还不过三尺,也有可能走出一寸,就是万万里之遥。 故而,所有在万界间游走的人,都不会傻到在现实宇宙中横渡。 那地方的限制太多,尤其是速度提不上来。 而虚空乱流中,只要寻到虚空跃迁节点,修士们就可以迅速的从宇宙的一角,走到宇宙的另一角。 反正,只要诸天万界存在的地方,都会有这么一处隐藏的界面,通入虚空。 季沧海对着星图,看了几眼面前这块巨大的世界碎片。 虽然虚空乱流中实在是没什么好的参照物,但是,某些巨大的世界碎片,还是长久地留在某一处,作为“地标性建筑”,被某些大能修士固定在那处。 “应该是这一处了。”季沧海喃喃道,一脚踏进了最后一个跃迁节点。 …… “又消失?”姬若离此刻已经把空间石舟拿了出来,坐在里面。 这原本圆圆滚滚的石头,不知什么时候被她雕刻成了小舟的样子,真真正正成为了一艘合格的空间穿梭舟。 那个同样圆滚滚的金苹果,从地心离开了这么久,依旧没有任何的腐败迹象,甚至由于姬若离自身逸散的灵气,被养的越发的金亮。 此刻,这小苹果被姬若离把玩在手里,像一颗无比明亮的水晶球,可爱极了。 “又出现在那片星宇了?跑得还真是快啊,害得老娘要跑这么远。”姬若离坐在穿梭舟内,咬牙切齿:“等姑奶奶我找到你,真是一定要叫你好看!” …… 一片跟虚空界完全不一样的天光,从季沧海的头上洒下。 穿过这个空间节点之后,季沧海直接到达的,不是临近这世界的虚空乱流,而是直接出现在了一片山中。 “大世界就是不一样,就连内部世界这么稳定的空间,都能有乱流出口。”季沧海赞叹了几声,重新拿出了那张邀请函。 说是邀请函,其实也就寥寥几个字。 “故人速来,此处有秘。” 如果说,以辰星界和地球的距离,这张小小的邀请函,要越过无尽的虚空乱流,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这货显然是抱着侥幸的心理,随便丢了个漂流瓶似的东西就算了。 “他想找的故人,肯定就不是我这仇人一流的,而是当年的伙计什么的,可偏偏被我来自地球的气息,截住了这个漂流瓶。”季沧海嘴角挂起了不甚友好的微笑。 跟心魔重新融为一体之后,季沧海除了想起了不少的事情,还有性格上的转变。 他不再单纯的是个道家修士,体内还融合了多年以来被压抑在苦海之底下的魔气。 如果硬要评价他现在的状态,那就是仙不仙,道不道,魔不魔,鬼不鬼。 简单的说,他现在失去了所有的仙魔气息,彻底化作了普普通通的凡人。 不过,这是个不朽的凡人。 第266章 寻人 辰星界,看起来是个仙侠文明的世界,跟之前那个以异能和科技为主的小世界,不大一样。季沧海一路飞行,一路观察这个世界的山川大地,显然与地球和之前的小世界都不同。 这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以仙侠文明为主导的世界吧。季沧海暗暗想。 辰星界,实际上并不只是一颗星球。 在诸天万界中,最基础的世界,便是一颗普普通通的星球。只要这颗星球上具备诞生生物的条件,他就是一个合格的世界。 而通过麾下生物的不断成长,诞生的意志不断逸散融合,就会出现真正的世界意志。 而世界意志,则会继续培养星球上的生物,通过一代代的进化,让世界内部的生物越来越强。 而这些越来越强的生物,所逸散的意识便越强,最终推动着世界意志本身壮大。 而眼前的这片世界,显然拥有极其古老的历史,和极为丰厚的地产。 如果不是这样,辰星界绝对无法培养出无数实力强大,智慧超群的生物种群。 所有的这些,都不过是季沧海的一念之间。他虽然可以放慢了飞行的速度,没有像在虚空乱流中那样乱飞乱窜,但他的速度也仍旧不可小觑。 百里山川,一刻尽观。 “哇哦,这是……”季沧海有些惊讶。 从他的目光看去,在这群山环绕的盆地之上,有一座巨大的城池。此城之宽广,绝不逊色于地球上那些所谓的大都会,其形态之美妙,犹有过之。 因为这城池,有山,有水,有塔,有林,有各式各样之建筑,高,大,坚……季沧海几乎要为这个世界的杰作而倾倒。 “这是……仙道文明?”他站在山巅,却不及那城池顶端的高塔那般高耸。 直入云间。 不抬头也罢,季沧海这一抬头,更是心惊胆战。 那天穹之上,被云彩遮蔽的地方,在四方有一菱形的空港,正在运输着货物,那些所谓的“飞舟”,比地球上所有的飞机都要大,都要平稳,在季沧海粗略估计之下,每一次运送的货物,恐怕能够达到万吨级别。 而那高高在上的空港,更是不知以何种能量稳固在高空中。 “真是……显得我也太过孤陋寡闻了。”季沧海定了定心神,化作一道飞虹掠进城池之中。 城池中,人们来去匆匆,那些高楼大厦虽然比现代都市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其中的采光和造型,却类似于古代的楼阁建筑,整个都市中充斥着喧嚣与繁华。 季沧海行走在其间,总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不得不承认,即使季沧海这样一个来自科技世界的人,也佩服于仙侠世界恐怖的生产力。 “这简直就是……就算是科幻小说都不带这么写的。”季沧海简直对这种生产模式的开发者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能,如果当初没有发生工业革命,而地球的灵气再充足一些,也许现在的地球,就会像这个世界一样,彻底成为仙侠位面,而不是现在四不像的样子。 “快来诶!新鲜的灵山朱果!”季沧海的灵识极度敏锐,虽然对这个世界的语言还没通晓,但其中的意思,领会得也是七七八八。 这种街边的小贩,无论是在哪个世界都是这么喊着。 古往今来,诸天万界,不变的东西也有很多。 “请问……您是外地的住客吗?”一个看起来像是旅馆推销一般的小伙子,径直向季沧海走来:“我们这边有上好的客房。” 季沧海摇了摇头,精神波动轻轻弥散出一瞬,将周围所有的语言都掠夺到识海中,开始学习。 仅仅是三秒之后,他的话就已经是这一地最地道的语言。 “客房倒不必了,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位朋友。”季沧海笑着说。 这小伙子也不是全做拉客的工作,一听到“找人”两字,眼睛也就亮了起来:“公子,这地头我熟悉,您要找谁我都可以为您带路。” “当然,”怕是季沧海赖账:“我这一天不干活的,家里的老小就揭不开锅,还望公子……” 季沧海笑了笑:“放心吧,不会亏待你的,如果你找得到他。” 小伙子一听,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我清风州小杨的名气,那可是杠杠的,这地头就没我杨万里找不到的人!” 季沧海含笑点头:“我认识这人,现在应该是三十来岁的样子,喜欢穿一身黑白两色的道袍,最爱装神弄鬼,这里有没有符合的?” “公子啊,你这让人有点为难啊。”杨万里有些皱眉:“这清风州州城,有约莫四百万人口,您让我找个这样的道人,没有一千我也能给你找出八百个,这得有图有模样才行啊。” 季沧海想想也是,便运了个法诀,从袖中拿出张符咒,上面就画好了无名道人的样貌:“去找吧,找到了告诉我,我就在这边酒楼等你。” “要不要小的再去给您整个三酒两菜?小的对这头酒楼还是识货的,不会让公子吃亏的。”杨万里眼珠子一转,如是说道。 “行了,少吃点回扣也不会饿死,顶多等你回来我多给你两成费用就行了。”季沧海含笑说:“快去吧,找到了不要打草惊蛇,记住他的位置和身边人,回来再告诉我。” 杨万里手段被识破,也不羞恼,嘿嘿一笑便走掉了。 季沧海看着他的背影,一个丝毫没有练过道法和武功的小伙子,在这片重力比地球要大得多的星球上,走路依旧健步如飞,甚至赛过那些专业训练的运动员。 果然,这种大世界,单单是普通人的素质,就已经远远高于地球人。季沧海心下估算出了这里修行者的入门难度。 如果说在地球,想要修真需要三点的天赋,那么这里入门,就仅仅需要一百点。 何况这里还不是灵气最为浓厚的界心……季沧海咂舌。 …… 杨万里平日也是个机灵的主,今天来寻人的时候,那股子机敏劲也还在…… 可偏偏,那位公子要他找的那个主,居然得罪了州城的执法者。 站在人堆外,杨万里抚了抚连胡须都没长齐的下巴。 “这人应该是公子的朋友吧,看他笑的那傻样,关系可还不浅……得想个办法把那人救出来才行。” 第267章 无名道人的跋扈 人群的中央,一位身着黑白双色道袍的青年男子,正老神在在地与身边女子交谈。 “如果不是中央界域那群老家伙不顾身份出手,这些土鸡瓦狗,我就站在这里,认他们动手,也伤不到我一根毫毛。”无名道人傲然而立,丝毫没有瓮中之鳖的觉悟。 “这年头,占道经营还有理了!”人群中,各种议论逐渐风起,传遍整片街道。 “为何你二人要违背城中禁令?在此处算什么命?”执法者中,为首的那位甲士没有生气,也没有立即动手。这么多年来,他见识过不少狂的没边的人物,最后都在自己手上这柄长矛下,含恨离世。 虽然自己只是区区蜕凡境的修士,连修者都算不上,可在这清风州,就连元婴期的大修士,也不敢触碰这杆长矛的眉头。 由辰星界,第四十五星系开发出的穿云之矛,配备给所有蜕凡境以上守城修士使用。在州城内,每一柄穿云之矛,都可以借用城内的灵石反应堆中的灵力,以及法则波动,让守城修士可以在低价位迎战高阶修士,而不落下凤,是辰星界常备武装中最为神奇的兵器。 “借来的东西,始终不是自己的。”无名道人笑了笑,搂紧了一旁的女子:“静,想要看我拆了这根针吗?” “只要夫君喜欢,就没什么做不得的。”一旁被称为“静”的女子,温婉一笑道。 “他管这玩意……叫针?”人群中愈发躁动。 “放肆!”执法队的修士们终于怒了:“若非是我队长当年受伤,今日早已进入内门大派,比你们这帮高高在上的大修士,还要强的多啊!” “区区小伤都克服不过来,还妄想留下我?”无名道人不知为何有恃无恐:“我现在高兴,就不动手,任你们攻击……” 执法者终于不再多话,他挺起身,手上那柄长矛上,从矛尖到矛身,渐次有红色的冷光亮起。 红色的光芒,多炽盛而猛烈,而从长矛上发出的光芒,非但不给人炽烈之感,反而还冰冷得像是万年不化的寒霜。 这便是这柄长矛,能够持续为低阶修士提供助力,硬撼高阶修士的最大秘密。 冷凝真元运化引渡技术。仅仅在最高层的修士研究所里,有这种冷凝真元的制备方法。 这是灵力反应堆的必备冷凝剂,也是沟通灵力反应堆与修士间的重要联系。 长矛一抖,没有多余的法则波动,只有凝炼到极点的力量法则,从长矛的矛尖上点出。若是季沧海看到这点,一定能够想起,当日早太平洋的洋面上,将臣向自己连环轰出的那几拳。 虽然能量等级上,这位执法者与将臣差上了十万八千里,但那种如出一辙的神意,足可让他驾驭起灵力反应堆给他输送的冷凝真元。 “确实不赖,可惜还是菜。”无名道人的跋扈性格在这个女子旁边发挥的淋漓尽致,面对这精气神皆满溢之的长矛,他仅仅是伸出了一根手指。 执法者整个人的境界,被强行拉升,自然能够看清楚那道人的手指。 “托大至极!”他的声音里更显愤怒,手上的长矛去势更添几分力量。 徒手音爆!他最终一枪,在一瞬之间超越了数倍音速,发出洪钟大吕般的洪大声响。 在场的群众中,早有到场的高阶修士一手撑起隔音结界,阻挡住那足可将普通人的耳膜和血脉都震碎的声响。 但这仅仅是余波。绝大部分的力量,随着执法者手上的一抖一挑,全数落在了道人的身上。 这一手来得又快又急,饶是寻常反应速度已经超凡脱俗的元婴修士,在这出手即杀招的矛尖面前,说不得也得逼得肉身破碎,元婴离体。 而到了这种时刻,纵然是高阶修士,也无法脱离州城大阵的镇压,只得成为阶下囚,被择日审判。 这就是仙道文明,对于手下高阶修士的强势控制。多少年来,没有人敢在这种监控完备,执法者兵强力壮的州城里扬威了。这次无名道人这般举动,算是大新闻……估计不用两天,整个第四十四恒星系的报纸,就会传遍这货的事迹。 “这人的后台究竟是有多硬,才敢这么玩?”杨万里嘀咕着:“原本还想着看看能不能稍稍给点人情费通融一下,放了公子要找的人,现在……怕是就连公子本人,也得惹上一身骚啊。” 还是先回去跟公子说一声,让他别找那闯祸的跋扈青年了。万一扯上什么关系,保不准也得去灵石矿坑吃上好几年牢饭啊。 “不用找了,我到了。”季沧海不知何时已经到达这地方,看着场内,顺手还拍了拍杨万里的肩膀:“你看看,如果想要修行,可以现在吸收点经验嘛。” 杨万里苦笑着:“公子,你看我这一穷二白的,光是养着家里那一老一少就已经够忙活的了,哪还有拜师修艺的想法?” “在这个人人都有机会修行的世界,你不去修行,不会觉得不甘心吗?”季沧海看着场中那烟雾弥漫,幽幽道。 “我知道,公子肯定是那传说中的大修行者,能跟这种强者搭上关系的,就没一个是孬种。”杨万里那一脸笑就更苦了:“公子你清楚那边那人的后台吗?够不够硬撼州府的?如果不够,那公子你还是别去那边了,小心被人拉到灵石矿坑里当矿工啊。” “怕什么。”季沧海丝毫不以为意:“你以为那人是吃干饭的?以他的实力,若不是为了护着点那个女人,直接把这护城大阵轰破个口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杨万里脚下一软,心中暗暗叫苦。这公子看起来也是个不怕事的主,若是他一时想不开要去把那执法者给打一顿? 就这么想,杨万里的那双腿,都不住地打颤。 他腆着脸,让自己看起来要多谄媚就有多谄媚,笑着就像一头小京巴:“公子,那个,能不能别跟那帮执法者过不去?他们也是奉命行事。” 季沧海何等样人?一下子便清楚了杨万里的想法:“放心,不会连累着你的。” 看着季沧海那一脸淡定,杨万里的心却仍然不能平复。 场中的事情,似乎就不能善终了。 第268章 仙缘 季沧海相信,自己有能力在三个呼吸之间解决在场所有的破事。 但问题在于,他不确定,此刻漂泊远游的无名道人,对自己的态度到底如何。虽然当时,确实是自己在一念之差中救了这货,但他想不出来,以这人清奇的脑洞,再次见到自己的时候,是用美酒招待自己,还是用酒瓶招呼自己。 所以,还是先看看,这个无名道人,究竟是一条光棍挑衅执法者,还是身后有大牛,可保性命无虞。 杨万里站在这位神秘莫测的季公子身后,希求大树底下好乘凉。 烟雾散尽,那位执法者手上的长矛依旧保持着前刺的姿势,可矛尖距离无名道人的身体,还有一丝一毫的距离。 这种距离感很玄乎,因为现在,大家看到的样子,就是无名道人的右手,紧紧地抓在长矛上。 只有寥寥几人,才能看出来,道人的手指,距离那根不断颤动的长矛,实际上有着一丝不可忽视的距离。 就靠着一丝丝的距离,无名道人生生用手指边沿的一寸灵力,压缩成那一丝丝的线条,伸进了这根长矛之内,悄无声息地破坏了长矛内部精巧的结构,是所有的灵力泄露。 此刻的执法者,便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蜕凡修士,再没有城中法则所赋予的神力。 季沧海隐隐感觉到,有几道气息,已经逼近了这一处。作为这颗星球上十三大州的清风州州城,所承载的武力,肯定不止这几个执法者这么简单。 如果无名道人真的没有后台的话,季沧海想着,自己说不得就得被迫出手,将这货先给带走了。 因为,季沧海抬头看向那高远辽阔的天空,那四块巨型的天空港口,甚至要比地上的州城本身,还要大得多。 而上面的能量波动,就算是现在的季沧海,都有些心惊胆战。 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采集自恒星内部的能量源。 况且,一般的护城大阵,都会有锁定气息这种功能,无名道人现在虽然没有正式出手,可之后来到那几位,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一旦被锁定,这种级别的护城大阵,恐怕就得喝上好一壶了。 无名道人站在场中,看着那由于受伤,兴许一辈子都会留在蜕凡境的执法者:“神意倒是够强了,可惜你那具身体,仙骨被人伤到了?” 此言一出,全场皆寂。 几乎所有吃瓜群众都以为,这个看起来嚣张无比的无名道人,已经被震伤了五脏六腑,此刻站在这里不动,那是因为身体已经吃不消任何动弹了。 没想到……这个敢于嚣张的年轻人,还真有值得嚣张的本事! “何人敢扰乱本城秩序?”终于,更高一级的武力,已经到达场中。那种古意与精巧并存的甲胄,甚至要比那些变形金刚一样的电影更加恐怖。 “我乃青鸾宗特使,游红尘,炼道心。”无名道人拿出手中道符:“你们都散了就行了,如果敢在别处声张……” “我回到宗门,定要好好招待招待你们这几人。” 这些更高一级的亲卫显然是识货之人,一眼便得知了这个令牌的真假。 他们沉默了,向无名道人行了一礼,带上那位长矛被毁的执法者,径直就离开了圈子。 人群没有哗然,因为那个场中的跋扈青年,向着人群嘘了一声。 那女子睡着了。 季沧海微微一笑,扭头就走。 “公子,公子。”杨万里赶紧跟上:“你这朋友,真是那神仙中人,已经攀至地仙至境?” 季沧海身周,忽然有淡淡雾霭一扭,所有的声音和气息,都被掩饰得一干二净。这时,他才缓缓回答杨万里的话:“也许是,也许不是,我现在看不穿他,不过……” “不过什么?”杨万里小声地说。他可不知道,那些大修行者的手段究竟有多恐怖,若不是季沧海及时掩饰,恐怕就要被无名道人发现身份了。 “不过,他那令牌,绝不是正路拿来的。”季沧海笑了笑,想伸手进口袋里拿出两颗灵石,却才发现,自己的衣物已经转化成这个世界的古装了。 他也不恼,从袖子中轻轻一抓,灵气便被他凝成了两颗灵石。 “如果你想要发家致富,当个小老板,这两颗灵石,就已经足够你去做点小生意了。”季沧海与杨万里缓缓而行。他曾经对杨万里和那周围几位路人使用了他心通,自然知晓了这个世界的物价和各种情况。 杨万里的手有些颤抖。 即使他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但从这两颗灵石的大小和透明度来看,绝对是传说中高阶修士才会使用的上品灵石。 “公子,这……”他大感意外:“我这不也没干什么。” “就当是我与你结桩善缘,如何?”季沧海笑得真像得道高人:“一颗灵石拿去帮补家用,就不用辛苦跑腿,另一颗要么就用来投身拜师,要么就吃掉,调理你自己的体质,然后我这给你一篇粗浅功法,可以帮你修到金丹,之后你另想办法就是了。” 杨万里的嘴巴大得能够塞进一颗鸭蛋。 “这,这,这……”他完全没有想到,就帮这公子找了个人,就可以得到一场仙缘? 他简直身在梦中。 “没什么好这的。”季沧海随手凝练出一片冰片,然后将所有的修行之法,统统烙印在这冰片上,往他脑袋上一摁。 杨万里几乎要软倒跪下,可不知哪来一股气,硬是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那凉津津的冰片,一下子就在他脑袋上化开,消失不见。 等到他醒来之时,季沧海也鸿飞冥冥,只有手上的两颗灵石提醒他,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他如大梦初醒,一下子把两颗灵石揣进兜里,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突然暴富,而后对着季沧海原本站着的地方,深深地鞠了个躬。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动辄下跪的恶习,这深深的鞠躬,便是至大之礼。 不过季沧海不在乎这些。 他只是在杨万里的记忆中,看到了一个孤独无助的衰小孩。杨万里的过去,便是由于家中老小的贫弱,而放弃上山拜师求道,转而在这市井之中谋生。 他有些触动,便送了这还不足十八岁的小伙子,一场仙缘。 现在,季沧海白衣飘飘,行色匆匆…… 他要去会会,那个所谓故人。 第269章 终点概况 “你说,你的那个传送符,会不会被我们那些老乡们发现?”澄静仙子一身鹅黄色的衣衫,站在清风州州城地表的最高处,俯瞰这个比地球要大得多的世界。 “也许会,也许不会。”无名道人站在她身旁,轻轻搂着她,气势回环在两人之间,似乎是在防止有高空罡风吹伤身旁的佳人:“不过,我想的是,如果我们的婚礼能够被来自同一个世界的朋友祝福,会正式很多。” “你就喜欢搞这些有的没的。”澄静仙子轻轻锤了一下他的胸膛:“可惜啊,我的仙途,已经在地府的时候,就被彻底截断了。” 说这话时,她的眉头上,总笼着淡淡的忧伤。 “这有什么!”无名道人倒是意气风发:“只要我晋升天仙,向宗门求来火凤还魂丹,你的道途,就能重新焕发生机。” “这……太难了。”澄静仙子的美目中,透出浓浓的担忧。 “怎么,你是不相信自己的夫君吗?”站在这三百三十三层的清风高阁,无名道人轻轻刮了下身旁佳人的小鼻子。 “唔……”佳人的俏脸瞬间红了。 …… 季沧海就站在这情侣密布的高楼上,一个人独霸了一张原本是情侣双人座的长椅,整个人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什么叫做吃狗粮吃个够,季沧海心下暗讽自己,自己是造了什么孽,才会傻乎乎的一个人跑到这约会圣地,疯狂找虐? 这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吗? 不过,他算是看明白了,无名道人和他身边那女子,是准备结婚去了。 因为结婚,所以要找一个类似见证人的角色,而无名道人希望这个角色,能够是同一个世界的朋友。 “我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季沧海一掌挥出些许掌风,将那没有位置的情侣拍开两尺,继续坐在这,十足的霸王相。 而无名道人,也恰好在此时回头。 季沧海抬头,不再掩饰自己的气息。 算是打了个对眼。 …… “所以,我发出去的那封邀请函,最后收到的人……是你?”无名道人的眼中毫无情绪可言,却与季沧海坐在同一口火锅前,看着下边的鸳鸯锅:“我就讨厌你们这种只点清汤的南方人!” “我不知道跟多少个人说过,巴蜀也算是南方,湘楚也是南方,云滇也是南方……基本这些特别爱吃辣的地方,都算是南方,”季沧海皱着眉:“怎么,你们也跟我们南越人一样,觉得南越以北全是北方?” 无名道人一滞,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再说了,澄静仙子,你可要好好跟你这夫君说一下。”季沧海一脸很不耐烦的样子:“让他好好想想,当初在那场冥府和天道对他的围剿中,究竟是谁,把他最后那点真灵给救了出去?嗯?” “你这算是挟恩图报咯?”澄静仙子还没说话,无名道人就嗤之以鼻了:“若不是我命大,刚好碰到空间跃迁点,落进这辰星界一个青鸾宗弟子的身体里,早就已经湮灭在空间乱流里了!” “这你也好意思说出口?”季沧海就差没跳脚大骂:“死在虚空乱流里,也好过落在天道执行人或者冥府诸王的手上吧?” 澄静仙子拉了拉无名道人的衣袖,阻住了他继续发作。 她的声音很好听,婉转如黄鹂一般:“道友,你确实救了我家夫君,我代他向你道声谢谢,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会帮你劝说他的。” “人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和夫君都不是无良之辈,如果道友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就是了,虽然我现在修为尽失,但我夫君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澄静仙子的声音依旧婉转:“真的万分感谢。” 季沧海心下感慨,如果这个女子不是修为尽失,那她绝对是一个不逊色于无名道人的角色。 话中虽然诚意满满,可对于自己夫君实力有意无意地体现,也在昭示着一件事。 他们这一对人,可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轻笑了一声,季沧海摇了摇头:“要你们报答干什么,当年我救你夫君,就是看他的悲伤都浓到溢出来了。” “你可能不知道,当年你夫君对我那个狠呐,几乎是要把我头都给拧爆,若不是我还有几把刷子,当年就灰飞烟灭了。” 澄静仙子把目光投向无名道人。 无名道人叹了口气:“好吧,我承认,我就是一时气急,谁能想到,当年一个本来应该是仇人的小辈,最后居然把我给放了。” “你可不是一时气急,你是怕我有什么别的目的吧。”季沧海斜眼看着无名道人,顺手从清汤锅里捞出几片胡萝卜片,嚼在嘴里:“放心好了,当时我修为低微,哪能算计到你这样的大人物?现在收到你的邀请函,也不过是想在进入终点世界之前了这一段缘分罢了。” “你要进终点世界?”无名道人的筷子停在红油锅里:“你确定?” “有什么奇怪吗?我老爹肯定是在终点净土界,我要去那里找他嘞。”季沧海七上八下地勺了几片牛肚:“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冒着道基不稳的风险,修行得这么快?还不是为了把我老爹捞回来?” “净土界……令尊是佛宗之人吗?”无名道人的眼神有些迷离,在火锅的烟雾中更加模糊。 “是……”季沧海嘴里几乎塞满了吃的,话都说不太清楚。 “那我建议你迟点再去。”无名道人头一次认真说话:“相信我,那个地方,你现在去不了。”、 “你这话说得多难听啊。”季沧海一口咽下嘴里的牛肚:“总不能我在这吃火锅吃得爽快,我老爹在那边受苦受得冒火吧。” “我不太了解你们两父子的情况,但我从宗门某些老东西的手中,知道不少秘辛。”无名道人一脸凝重:“在十二主界,你想见到一个天仙,还得特意跑到核心星域,在核心星域外,虚空境都能横着走。” “可在终点世界,除了那些被圈养起来的修道种子,其他的人,几乎就没有地仙境以下的货色。”无名道人心中对季沧海,也不是没有半点感激:“你现在的修为,顶了天也就地仙,去到那边,也还算是修为低微之辈。” “随便一个一地菩萨,那也能让你吃上万载的苦头。” 第270章 重逢 “我本来就没有打算立刻冲进终点世界。”季沧海拿起勺子,从清汤里直接勺了一碗汤出来:“清汤就是有这种好处,渴了还可以喝,你们红油派的,谁敢喝红油?” “不是立刻去,那就还有迂回的余地。”无名道人松了口气:“要知道,我们那些宗门里活了一两万年的老东西,一听到要去终点世界,那也都是一脸苦瓜相的。” 我哪里还等得起一两万年?季沧海心中苦笑,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帮这老相识主持完婚礼,他就要开始地仙境之后的第一次修行了。 是为渡劫。 …… 婚礼的仪式很简单,也很先进。这两位也都是修行者,虽然也挺注重仪式感,却不想像凡人一样,搞那么多繁文缛节。 季沧海就充当了见证人和司仪的角色,靠着以前去喝喜酒的些许记忆,硬是主持完了整场婚礼。 虽然连着新郎新娘,这里一共就只有三个人,但季沧海还是一丝不苟地完成自己的职责。他知道,这或许是进入终点世界之前,最后一次有机会与这些故人们见面了。 婚礼的最后,季沧海亲自去买了一块上等的好木料,费尽心思地去雕刻出一块集真元,灵魂和肉身的三重加持符咒,作为给澄静仙子的礼物。 “我可没心思送东西给你这个大猪蹄子。”季沧海大笑着,把这块综合了他所有奇思妙想的符咒递给澄静仙子,身上那身西装瞬间变换了形态, 白衣飘飘季沧海,一骑绝尘彩云间。 “他这是要去哪?”澄静仙子看着符咒上那片写着“新婚快乐”的小纸条,转过头来,对自己的夫君问道。 “谁知道,我跟他的交流,仅限于在地府那段时间的争斗,还有这两天的斗嘴。”无名道人,或者说月真人如是答道:“不过,看他的样子,估计修为不会比我弱到哪里去,想必是要去下一步的修行,准备登临终点世界,找他父亲去了。” “你以后也会去终点世界吗?”澄静仙子被他带离地府之后,终于摆脱幽冥法则的束缚,被他动用重宝复活,却失去了以前的修为与灵感。 “也许会吧。”无名道人的眼中,那团炽盛的斗争之火,在面对着澄静仙子之时,一下子化成了柔情的水花。 “轰!”一声巨响从他们所处的这片小别墅中响起,屋顶处一个巨大的洞口,正冒着烟气。 一块巨石,硬生生穿越了不知多远的距离,以奇快的速度,到达了这一处。 “季沧海在哪里?”一声冷冷的问话,从这巨石中传出,随之出现的,是一个清冷的长发少女。 无名道人瞳孔一缩,身上的气势就像潮水一般涌出,难以抑止。 这个女人,无名道人的手边,一柄仙剑直接出鞘,难道是从地球一直追到了这里?难不成自己刚刚新婚燕尔,就要成为刀下亡魂了? 不是他心气不高,也不是他意志不强。 可在当年,他气势最盛之时,就是被眼前这个女人,生生从虚空之中召唤出的剑阵,给磨成齑粉的。 他就算化成灰,也忘不了这个恐怖的身影。 “哦,是你?”姬若离微微有些讶异:“当年你还没死透吗?” “你想怎么样?跨越半个星海来追杀我,今天终于给你追到了?”无名道人气势逐步攀升,就要动手。 即使打不过,可自己也要为这身边的佳人,好好战上一场。 以那女人的凶性……无名道人的脑门上有滴滴汗水渗出,万一自己失败,说不定新婚纪念日,就要变成夫妻二人的死忌了…… 澄静仙子从来没见过身边人会有这幅表情。无论当年面对那些未曾飞升的地府诸魔,还是面对这个世界的天灾人祸,他从来没有这么凝重,这么……毫无生机的绝望。 这个能让夫君绝望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澄静仙子的拳头捏紧,只恨自己的修为尽失,不能帮衬着身边的男人。 “这么紧张干什么。”姬若离摆了摆手,那汹涌的气势丝毫近不了她的身,就连披散在肩膀上的秀发,都吹不起一根半根:“我又不是来找你们的,我是来找季沧海的,他之前在你这里出现过吧。” 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听到这话,无名道人的心还是瞬间松下了大半。 “对,他刚刚确实在我这里。”无名道人牵着澄静仙子的手:“你要找他干什么?” “他,刚刚不会是在帮你们两个主持婚礼吧?”姬若离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怎么走得这么快?” “他似乎有别的事情。”无名道人摆摆手,谁知道呢? “那算了,你告诉我他往哪个方向走,我去找他。”姬若离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们两个新婚嘛,我也没什么东西好送的,只能把这个送给你们了。”说着,她拍了拍那块已经缩小的巨石。 无名道人现在脑子有些麻木,倒是澄静仙子先开了口:“非常感谢您,季沧海他刚刚往东边飞走了。” “这样啊。”姬若离伸出手,一下子抹去了这块大石头上的印记:“非常感谢,这艘空间穿梭舟,就算做我给小偷儿朋友的礼物了。”说完,她整个人架起一柄飞剑,眨眼就没了影。 直到姬若离远遁,无名道人也还是那副有些痴痴傻傻的模样,直到澄静仙子挥着小手,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无名道人像是刚刚回神,一把搂住了澄静仙子,像是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 “那个女的,”无名道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一个绝对不可以招惹的恐怖存在,也是当年地球的天道掌控者。” 澄静仙子被他搂得紧紧地,感受着他狂野的心跳,抚着他的脊背:“没事了,她已经走了,有我陪着你呢……” …… “季沧海,你给老娘停下来!”季沧海正寻找着方便渡劫的地点,一声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熟悉是因为,这个声音,是自己听了无数遍的声音。 陌生是因为,这个声音的主人,从来不会这样说话。 他停在了半空中,调转身形。 一个温软的身子,一下子就落进了他的怀抱。 却是眼角带泪的姬若离。 第271章 结去劫来 一时软玉温香在怀,所有的语言都是多余且累赘的。 “我……”虽然语言在这种状态下很多余,可季沧海却依旧忍不住自己心中的错愕:“你……” 可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被自己在内心中暗暗喜欢的那位女生抱住,任是季沧海修为高妙,境界通天,也免不了心境上的剧烈波动。 “我什么?你什么?”姬若离没有松开他,眼角的泪滴依旧明显:“你算什么男人啊!撩了别人就跑,是不是想当始乱终弃的渣男啊?” 季沧海:“……” 天地良心,他季沧海真没有想到会遇上这种情况,姬若离口口声声说的什么“聊了就跑”、“不负责任”、“始乱终弃”,可都跟他季沧海良好的品格没有半点关系,之前被迫穿越星空转生,那都是迫不得已。 可这不就是姬若离,真正担心的地方吗? “我之前被虚空王兽吞了,差点就挂了,最后才被迫转生到这里。”季沧海挤出一丝微笑,说道。 “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去面对将臣?”姬若离杏眼圆睁,紧紧地盯着季沧海,好像怕他在一瞬间就飞走了一样,手上也丝毫没有放开:“你说,没有我们的帮助,你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地仙,能跟那种变态打吗?” 季沧海一阵阵地苦笑。 他当时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若不是最后业火中有那一道转生咒文,居然能够突破虚空王兽的阻隔,自己就真的死翘翘了。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死了,我会很伤心的。”姬若离眼角噙着的泪水,终于忍不住留了下来:“你这么做,就是不负责任!” 季沧海宕机了。 他实在是没有想过,这种话会从姬若离的口中说出。 她不是冷若冰霜的,远古战神般的存在吗?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种话? “我是从远古部落出来的人,我们那时候的人,都很直接,不会像现在这些人那样,遮遮掩掩,今天我就把话放这里了。”姬若离一手抹去眼角的泪水:“我喜欢你,我知道你也喜欢我,不可以拒绝,知道吗?” 天边忽然闪过一道雷霆。 那是季沧海压抑不住体内能量,引发的……天劫前兆。 “不……不会拒绝的,为什么要拒绝呢?”季沧海有些语无伦次,居然没听到头顶那轰隆隆的雷声。他一把抓住姬若离的双手,眼神不再躲闪,直勾勾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给自己带来无限麻烦的女孩,深深地吻了下去。 “你怎么……”姬若离丰唇骤然遭袭,一时间居然没反应过来,连话都说不清楚:“怎么会,你怎么会这么……” 她再说不出别的话,因为季沧海已经彻底占据了她的身心。 天上的乌云,正在凝聚,那一寸寸翻腾摇滚的电光,就像恶毒的银环蛇,在暗沉的云层之间,不断探出头,准备给下方那妄图染指仙境的小子,狠狠的噬咬。 两位年轻的男女,拥吻了很久很久,终于松开彼此。 姬若离飘然远去,却不倒转身形,直直地看着季沧海。 季沧海站在原地,没有去理睬天上那几乎要沸腾的雷光,一双眼里只有似水的柔情。 解开一层心结的他,只觉得这个世界的灵气,比之前要更加贴近自己。看着虽然远去,却仍然在与自己对视的姬若离,一种从未有过的豪情,从他的胸中涌出。 他向姬若离挥了挥手,终于仰头看天。 虽然这里,不是他最适合渡劫的地球,但他身上的道,由于转生,已经彻底被抹掉了地球大道的痕迹,只能算是个自由人。 这样的他,不会被这个世界的天道所排斥,却也不能像本地人一样享受相对较轻的天劫。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季沧海轻吟这耳熟能详的诗句,从身周忽然绽放出无数朵绚丽的小白花。 无人观赏的小白花,就是季沧海心下的欣喜所化。 这是收藏给自己灵魂的礼物,哪管别人看不看? 顿时间,在季沧海的身周,便是一片绚烂的花海,对应着天上无数即将落下的雷霆。 在雷劫的范围外,姬若离以手拖戈,开始奔跑。季沧海这雷劫的范围,远比本世界修士要渡的更加庞大,更加恐怖。她拖着手上那柄战戈,绕着季沧海所渡劫的领域外,画了一个圆圈。 足足有数万亩地,被季沧海这一场劫难笼罩进去,怕是要遭上一场无妄之灾。 姬若离再退出千尺,那被战戈拖过的地方,却忽然多出了一条完整的金光之环。上古战争年代,这一条完整的环,便是蛮族勇士们,永远渡不过的长河。 “咫尺天涯法!”姬若离全身仙道真元一动,便灌入那闪烁的金环之中,启动了这上古的战争守护法阵。 完成这一切后,她站在一座小山峰上,看着逐渐模糊的雷劫场域。 只要自己能够抵挡那些想要趁机捡便宜的宵小之辈,季沧海就一定能够度过这场雷劫。姬若离想着,就有种难以言明的自信。 对自己爱人的自信。 …… 季沧海周围的小白花,一寸寸的延伸进整个雷劫领域,由上到下,由浅到深。 那是他修炼以来,所经历的所有道理,都化作这漫天花海,摆了出来。 “我季沧海,修行四年有余,今日立地证仙,以上。”季沧海身周的白衣,化作一件上清宗弟子最常穿的灰色道袍,表示反本还原。 他没有像其他修行者那样,讲述自己为天地大道,为众生,做了何种贡献,做了何等好事,以求天地开一线生机。 在今天,他终于在天地面前,展现出了他的骄傲。 骄傲是给自己看的,给别人看的只需要谦逊就好。 这场天劫真的声势浩大,天上的乌云已经聚集了半个多钟头,依旧没有完成最后的准备,而那天地之间冥冥的意志,也已经锁定了季沧海这个人。 如果他没有准备好,在这半个钟头以内,大可收敛气息逃跑。 可这不是他的本意,即使他还没有想到要在今天渡劫。 他不在乎什么心境高低,只是不想在重逢的这天,灰头土脸。 “来吧,不要再等!”他抬头,以剑指天! 第272章 外来户的八卦劫 仿佛是受到了挑衅,积蓄了半个多小时的劫雷,就像下雨一般,开始洒下。无数细小的电蛇,从高远的穹顶之上落下,每一道劫雷,对应季沧海所修行出的一株小白花。 这天劫,变化莫测,由天道意志而定,虽然也遵循一定的规则,但总体来说,还是老老实实在老家渡劫合适。 像季沧海这种莽夫一样在别的世界渡劫的,估计少之又少。 除了某些专业把别人吸引到天劫里杀人的专业户…… 每一朵小白花,都像是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经历了无尽岁月的风吹雨打,可依旧没有凋谢的样子。 这不符合自然规律,却与修行的道理相符。 哪个修行者不希望自己永生不死?哪个修行者不希望自己永不坠落? 这美丽而渺小的白色花瓣,在在雷劫降临之时,展现出最美丽的一面。淡黄色的花心像引雷线一样,轻易地就把这第一波雷劫给吞到肚子里,让原本就校验的花朵,开得更加香艳。 可惜这几万亩地里,所有有智慧的生灵,都在季沧海的一念之间,都被赶了出去。 不然这个时候,就是百鸟朝凤的场景。 按照当年太祖登仙之时所看的那种场景,如果自己的雷劫跟太祖一样,那便是四象水火土风四劫,渡完之后,就一步登仙,再不用受人间轮回苦痛。 这一劫,是水象神雷。漫天翩翩的雷雨,都有着丝状的雷电蕴藏于内,打在季沧海的小白花上,就是点点滴滴的绽放。 “这一劫,威力不大,不知道是天道放水,还是怎么样。”季沧海自言自语,掐着手指算了起来。 天心印记在对战将臣时彻底破碎,却也抹掉了原来世界的印记,彻底成为了季沧海的一方道印。 可季沧海没想到的一件事是,他本人的修为,其实远不止地仙。 毕竟是曾经站在天仙境界上的猛人,已经被沧海洗礼过的灵魂,自然不能跟普通的水珠同日而语。 换做任何一个偷渡状态的地仙境修士,遇上这漫天集中的水雷,也得断去一半生机,才能勉强挡下。 可这还是开始。 …… 清风州州城上,还是那高耸入云的巨塔,有三个人站定在那,看着远空斑斓的天色,以及那足以压抑所有仙境下修行者的,恐怖威压。 “祝道兄,你说,究竟是哪位大能在此渡劫?”一个看起来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一脸疑惑:“不在中天世界获得最强的法则加持,反而跑到我们这鸟不生蛋的外围世界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之前青鸾宗那个弟子,敢于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我清风州城的秩序,想必是有大能在背后撑腰。”祝城主不假思索:“估计现在在渡劫的那位,便是青鸾宗某位地仙境的长老,即将晋升天仙境了。” 也不怪祝城主眼拙,季沧海这次渡劫的声势,实在是太过浩大。当年季采云渡劫,雷劫笼罩的领域,也不过是白米山一座山头,方圆连千亩都不到,就已经迎来了四象雷劫这种恐怖至极的存在。 他今天一渡便是数万亩地,也怪不得别人错认。 “那青鸾宗的实力,说不定又要拔高一截,在中天世界长老会中,也会多加上一张椅子啊。”原先那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有些感慨。 “哼哼,你以为,天仙境的雷劫,是这般好过的吗?”祝城主一脸恶意:“不知道多少惊才艳艳的地仙境修士,在突破天仙关口的时候,被雷劫和外道邪魔同时入侵,直接爆体而亡,死得惨不忍睹。” “城主说的也有道理。”右边那位一直没说话的青年人点头赞同:“那我们的护城大阵,得开启更高层次的防护模式才行。那人渡劫的地方离我们城池不远,万一波及到了,那就是生灵涂炭的下场啊!” “高道友说的有理。”祝城主点点头:“开启护城大阵,究极防御模式。” …… 季沧海在渡劫之中,自然不知道这些心怀恶意的城主高官们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他季沧海能有今天的修为,那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硬生生杀出来的,别说雷劫规模类似天仙,就算是大罗金仙亲至,想让他屈服,那也得打过才行。 洋洋洒洒了大半个时辰,这第一波雨丝劫雷,才最终停止下来。 看向那些小白花,季沧海点了点头,损毁的部分,还不占自己所有道境的十分之一,说明自己多次重铸的道基,稳固至极。 至于那些被打落的小白花,跟他的核心道意延伸,还有十万八千里,多半是自己那些无用的感悟,或是从别处抄来的技能所成,不够坚固也说得过去。 “第二波呢?”他仰头看天,叫起阵来。 天道意志敏锐至极,被他这样一叫,第二波雷劫转瞬即至。 这一次,季沧海在雷霆中感受到的,不仅仅是之前的纯粹雨水,还有黏重的迟钝之意。 八卦之兑卦,泽相。 季沧海终于搞清楚,自己所渡的雷劫,究竟是什么玩意了。 在那本《论劫》之中,他曾经看过许多传说中的雷劫。什么四象劫,五行劫,六欲劫,七伤劫,八卦劫,九宫劫,十方劫……这些以数字来命名的劫雷,都是天道意志对渡劫修士的判断。 如果是天道意志允许飞升的,那么降下的也许是三才劫,或者是两仪劫,甚至只是普普通通的几道响雷,就敲锣打鼓地送入终点世界了。 那如果天道意志不允许……放出来的雷劫就很恐怖了。 八卦劫,已经是正常天劫之中,最恐怖的劫难之一。 “妈的,看来不仅是买房歧视外地人,连渡劫都是这样。”季沧海碎碎念着,将那原本漫天的小白花,收回了自己的身边:“早知道就托关系在清风州城办个户口再来渡劫了。” 他的声音被湮没在雷霆之中。 …… “你说,那边是不是那个天道掌控者,调动雷劫去轰杀你的救命恩人啊?”澄静仙子坐在清风州城边沿的酒楼上,看着外边恐怖的天雷,眉头微皱,看来是有些担忧。 “不,天道执行者只执掌一个世界的天道,如果她能够执掌辰星界的天道,那她在终点世界也是有数的诸侯了。” “那难道你那个救命恩人,被天道执行人逼着在今天渡劫?”澄静仙子想不明白:“他之前的气息还掩饰得好好的啊?” 如果季沧海在这,一定会大喊冤枉。 他也没想到,为什么就是那一吻,就把自己送上了劫雷台。 被淹没在泽相劫雷中的季沧海奋力一搏,身周气血大动,不再以单纯的道境对付天劫。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季沧海挥出龙形拳意,管他什么八卦九宫的。 通通都给我碎灭! 第273章 人劫 天外,一艘跨界仙舟,划开星海。 “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从舟中坐起,直勾勾地看着第四十四星系的某颗行星。 那是第四十四星系的主星,整个辰星界外域中,这也是有数的巨大行星了。 但单这样,根本不足以让这位身份尊贵的老者动容。 “去查一下,最近有哪位地仙境的长老准备登临天仙业位的。”他的声音很沉闷,却穿透了那晨星云铁所铸成的厚厚仓壁。 “是。”外面常侍的那位弟子,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将声音传过厚厚的仓壁,以求让闭关室内的师尊听到。 听着弟子缓缓离开的脚步声,老者叹了口气,看着闭关室外耀眼的星辰。 那是辰星界最壮观的景象,也是辰星界得以晋升十二主界的核心星海。 白辰星域。老者略微浑浊的眼中,闪过几道不易察觉的神光。 “如果说,是黑色阵营的人偷偷突破,你打算怎么办?”他自言自语着,像是在问人,也像是在自问。 身为白色阵营这方的执法者,他霍囚真人,本来应该有责任帮助下方这位同道突破境界。 可他没有。 “回禀师尊!”门外的弟子没有他的吩咐,连门都不敢敲,只能在外面用尽全身真元,贴紧仓壁大喊:“弟子去查过了,最近没有任何长老向长老会备案,准备突破天仙境!” 老者心中了然,低沉的声音传出:“没事了,你继续修行吧。” “是!”弟子声嘶力竭的喊声传到闭关室中。 这个怠懒货,在修行上下的力气不足,喊话的力气倒是有一把子,都早就告诉过他,为师不需要这么大声,他硬是把狮吼功修了一遍,就为了给自己这个天天闭关的师傅喊话。 想到这里,霍囚真人笑了笑,继续自问自答:“我方最近确实没有任何人要晋升天仙境,如果长老会中也没有任何报备,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下方那个家伙,是黑色阵营中,某位想要偷偷晋升天仙境的长老。 “我该怎么做呢?”他喃喃道,身形却已经离开了跨界仙舟的范围,无声无息地就开始了去往第四十四星系主星的旅程。 他这次出行的终点,本来应该是白色阵营的虹越星系。 可就算自己亲自动手,完成这一切之后,也依旧有时间,回到仙舟上。霍囚真人的心中决定一下,行动就变得迅疾起来。 他的身后拉出了一条长长的火尾,在偌大的太空中只不过是一颗细小的流星。 那怠懒徒弟不经意间瞥出一眼,双手抱拳,许了个愿。 只是他有些疑惑,为什么没有空气的宇宙间,居然会有陨石忽然自燃? 宇宙的秘密,还真多啊!他心下感慨,忽然又有了修行的动力。 不仅是他,整艘跨界仙舟,上百名修士,竟然没有一个知道,自己等人侍奉的霍囚真仙,居然偷偷跑了出去。 火尾越拉越长,越拉越细,霍囚真人的身影也就越发迅速迅速。 地仙的速度极其恐怖,在真空之中没有空气阻力,仅仅是花了一刻钟的时间,他便从跨界仙舟到达了第四十四星系的近地轨道。 距离地表九千多里的他,看着自己侧下方那不断翻滚的雷劫,默默测算了一下天劫的强度,最终确定了,这就是一位即将突破地仙巅峰的修士。 “黑色阵营中,有谁达到了这个境界呢?”老者心下盘算着,那几位修为最深厚,积累最恐怖的老家伙,以及那几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新人,还是想不出究竟有谁,会冒着重伤垂死的风险,跑到白辰星域之外来度天仙劫。 这几乎就是找死的行为。 山边,姬若离所设的金光圈外,忽然有异物闯入。 眼睛微眯的她,从瞳孔之中放出的冷光,是季沧海从未见过的冷静光芒。 “究竟是哪位宵小之徒,想要坏我……道侣的修行?”姬若离说这话时,冷静的眼中也不由得闪烁了一下:“可否出来一见!” 九千里之外,见自己所释放的焰火被阻,霍囚真人也约莫估计出了季沧海外围防御的强度,嘴角露出一抹冰冷:“虽是同门,但你我理念不同,所以……” “得罪了。”霍囚真人身周的火焰就像乌鸦一般,向天劫下的季沧海落下。 他这一手时间点切得极其微妙,正是艮卦初退,离卦刚生的时刻。原本就已经达到了天仙境劫难的离卦,在霍囚真人完全不计后果的助力下,燃烧力简直疯狂。 那在天劫下顽强开放的小白花,在这一场大火之中,终于再次开始了凋零。 金红色的火焰伴随着雷劫,自季沧海的四面八方蜂拥过来。 “坎,兑,震,艮,离,巽,坤,乾。”季沧海掐指一算:“这明明才是第五卦,怎么可能忽然增强了这么多?” 穹顶上,霍囚真人的嘴抿得紧紧的,开始急速后退。 一柄连他都险些忽略掉的战戈,从空间乱流中,带着一阵雪花似的世界碎片,以及恐怖的飓风,刮向他的脸庞。 他也是久经战场的强梁,身体的反应奇快,堪堪避过姬若离那志在必得的一击。 一旦开始战斗,姬若离就不会再继续废话。转生之前,她在终点世界,也是已经触摸到更高层次的恐怖存在,如今虽然修为也仅仅恢复到地仙,距离转生前的修为还差得远…… 可对付一个普通的天仙,若是还会失手的话…… 她握紧手上的战戈,双手回环,好似地狱里走出的灵魂猎手,再度向霍囚真人挥出带着洪荒气息的戈芒。 六道一模一样的气息,从霍囚真人的上下左右逼近,却丝毫没被他放在眼里。 虽然他挥动了袖子,随意地挡掉来自战戈的劈斩,远程控制的火焰,却丝毫不见停止。 实际上,当他点燃那团火焰之后,就再也没有停下的可能了,数百年来,他在辰星界各处秘境搜集异种火焰,已经收集了无数千奇百怪的火种。 “你不去帮你那伙伴,反而还来和老夫斗法,是自取其辱。”霍囚真人捻了捻自己的几缕胡须。 “老夫?”姬若离笑了:“你今年高寿了?” “虚长一千六百余岁。”霍囚真人微微慨叹:“不比你们年轻人有活力了。” 两人用的都是终点世界中所谓“神语”,自然没有交流障碍。 像霍囚真人这种水平的真仙,一般都不屑于再用原本的低端语言,仿佛用了这些母语,就是给自己丢脸一样。 “那你,可得叫我祖奶奶才行。”姬若离举起手中战戈,气势如浪潮般涨起。 震得霍囚真人眼角都抽搐起来。 第274章 雷劫天宫 原本从季沧海身周延伸出足足有数万亩的小白花,在这场雷火双降之后,已经凋零了大半,零零星星的花雨,在天空上逐渐飘下,带着道意,滋养这一片被雷劫伤害的土地。 季沧海的样子更是狼狈。所谓小白花,不过是他道境的延伸,所受到的伤害,也不过是被余波波及。天劫本就是为了针对他才出现,加了一把火之后,更是把他烧得灰头土脸。 “就算我渡过了这次天劫,出去之后,那也是灰头土脸啊,怎么办,会不会被她笑话?”季沧海自言自语,半跪着的身体逐渐站起。 刚刚那忽然加强的雷火,将他整个人几乎彻底轰杀,嵌进泥土中,就像一棵光棍树。 他已经放弃了对着天空大喊的中二举动,站在地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下一道劫雷已至,巽风劫雷,是八卦劫中最快的劫雷,也是传说中最难过的“水、火、风”中的最后一劫。 “撑住啊,你可是曾经战胜过天仙的男人!”季沧海对自己说。 …… “还不明白吗?”霍囚真人手中的法剑,随着他的心意而动,不像姬若离那般身随器起:“在我使用无根之火去焚烧天劫之眼的时候,你的同伴,就已经不可能再重新出现在辰星界的土地上了。” “你何苦继续纠缠我?”霍囚真人的法剑猛然一斩,将姬若离避退三里。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姬若离深呼吸了一口。哪怕以她节制战神的经验,用着地仙的体魄,她也需要更加频繁的换气。 霍囚真人很淡定地看着她,既不在旧力未去,新力未生的那一刻动手,也不暗暗蓄力。 所有言语上的攻击,对于老神在在的他,不过是风吹过耳。 “我不算什么,只不过,辰星界的意志,是不可阻挡的。”霍囚真人看着从未见过的地仙强者:“你现在的表现,还不足以让我去狙杀你,如果你之后表现出更强的实力,那么我就要动手了。” 他说的话四平八稳,有种得道真仙的风范。 “你以为,调动辰星界的意志,就一定能够把他狙杀?”姬若离手上的战戈,轻轻颤动了一下,仿佛在渴望着痛饮敌人的鲜血:“可能你不知道那家伙的事迹,如果知道了,你绝对不会这样看他。” 对着敌人吹嘘自己的男朋友,姬若离,估计也是远古战神中头一号了。 “哪怕是大罗金仙,面对世界意志的怒火,尚需退避三舍,他不过区区一地仙,也能翻得了天?”霍囚真人反唇相讥:“你怕不是被洗脑了吧?” “算了,跟你这种冥顽不化的老鬼,没什么好说的。”姬若离摆了摆战戈:“如果你不是一直忌惮我手上这柄战戈,早就使出你那后手将我擒下了吧。” “无需多言。”霍囚真人点了点头:“既然你想,我这便将你擒下。” “正好我缺一个打理生活的女弟子,你正好适合。” 战戈清鸣,有灵性的它,已经无法忍耐敌人的继续生存了、 “再等等。”姬若离心灵与战戈交流:“再等上一会……等到他出来,我们就把这老家伙斩掉怎样?” 战戈不情不愿地压抑着战争真意,委屈得像个小姑娘。 …… “好痛。”季沧海不用看,也知道身上一共被巽风神雷,划破了九九八十一道口子。 这是一场完全无法躲避的劫难,来自“水、火、风”三种劫雷必经的一种。当年那本知名的,以猴子为主角的那本小说中就有提到过。 “五百年一劫,先有天风吹过,腐蚀仙躯,毁坏体魄;在五百年有天水降下,溶解骨髓与灵魂;又五百年,有无名火自肉壳中燃起,将整个人送入灰飞烟灭之境。” “我这才四年,就有天风降下了?”季沧海感受着肉体上钻心的疼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八十一道巽风神雷,距离他的泥丸宫与丹田,都只差那么丝丝距离。 若不是季沧海收回所有道境,在体内营造空间道宫,将所有巽风神雷导入其中,上一场雷劫,便是他身死道消的最后一劫。 “真是,修炼得快就是这点不好,就连老天都妒忌我。”季沧海一边吐槽,一边吸着冷气。 钻心之苦,实在是痛不欲生啊! “接下来应该是……”季沧海话还没说完,眼前忽然一黑。 …… “最壮观的时候来了。”霍囚真人不明不白地说着。 姬若离稍稍分出一缕神意,往九千里开外的雷劫场域探去。 “怎么会……”姬若离虽渡劫无数,却也从未遭致如此恐怖之天劫,哪怕是在她登临大罗金仙之时,也只是天花乱坠为庆,丝毫没有大杀四方惹下的劫数。 “这是老夫事先就算好的布置,小女娃子。”霍囚真人看着姬若离,始终没有全力出手:“他本就是历经八卦劫的恐怖劫数,老夫不过是轻轻给他加了一把火,便造成了如今之局面。” “雷劫世界?”姬若离的语气让人如坠冰窟。 “聪明。”霍囚真人的眼中流露出赞美之色:“很久没遇见你这样钟天地之灵秀的女子,若是甘愿当我的弟子,那该多好……”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就已经出现了一道戈芒。 “何苦呢。”霍囚真人都无须全力迎战,那法剑便自动护主:“遇上你这种女子,连老夫这铁石心肠,都不由得一颤……” 一声清脆的响声,从法剑上传来。 姬若离的战戈上,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只留下最纯粹的切割之力,附着在战戈的刀刃上,居然一下子就割破了这个老天仙的法剑。 “你死了。”姬若离不知何时已经贴近了霍囚真人的耳旁,晶莹如玉的拳头握紧,以超越时空的速度,向他的太阳穴上狠狠地就是一拳。 以霍囚真人天仙级的反应速度,居然避不开姬若离这地仙的拳头,像是寻常人类被两百迈的悍马近身一样,飞出数千里远。 倒飞出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霍囚真人有种深深的错愕感。 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 什么时候地仙的爆发力,能够把天仙的防御突破了? 第275章 乾坤铜柱 青铜柱子,从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直直地伸出,一直延伸到同样辽远的天空中。 季沧海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四根柱子中间的虚空中。放眼过去,四根柱子之外,是无穷无尽的星海,以及流水一般的奇异物质。 “这是第七劫?”季沧海强提精神,一口真气从海底轮提到泥丸宫,精神之海大放光华。他经过与心魔融合之后,那蔚蓝色的精神之海,从季沧海的心海中盛放出绚烂的光华,将季沧海的演算能力提升到极致。 “四三五七,五六一五,九零四一。”季沧海口中念着些似乎毫无意义的数字,脚下的步伐开始流转。 在这四根柱子之间,约莫有五六平方米的地方,上下的空间虽长,却没有任何可供躲闪的地方。 就在季沧海先前踩过的地方,一个深红色的球状闪电,在那个位置上骤然炸开,带着远比先前更强数十倍的雷电,以及浪潮一般的恐怖冲击。 季沧海整个人踩着那诡异的脚步,一瞬间远离了球状闪电爆炸的范围。 纵然在一瞬间推算出雷霆的爆炸位置,季沧海依旧遭受了恐怖的伤害。他的双腿上,纵横交错的伤痕和残余的电光,都昭示着季沧海的身体条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沿。 “咳咳咳。”季沧海一面咳嗽,一面开始演算。 四零九七,八三六二,五二四九。季沧海在心中默念,脚下的步伐像从远空中落下的片片黄叶,被风儿吹得左摇右摆,完全没有一个定准。 鹤羽式与大衍千秋步的结合体,加上天心印记的演算,季沧海在这四根柱子内部的空间里,急速上行下滑。 不知为何,季沧海完全没有冲出柱子外的想法。那些乳白色的流体,虽然给人一种纯洁无害的感觉,可那被隔绝的星海,总让季沧海有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感。 即使在《论劫》之中,季沧海也从来没看见过这样的记载,只能把出现这四根柱子的原因推给辰星界世界意志本身。 连续五六颗球状闪电,在季沧海的身侧爆炸开来。这单纯的爆炸,威力却比曾经地球上无数的核子飞弹轰炸,更加恐怖。 越是单纯的东西,往往就越强大。季沧海心想。 …… 当霍囚真人从那一刻的迷茫中清醒过来之时,他的身周已经布满了恐怖的戈芒,无数锋利的强悍锋锐,完全将他逼得没有一丝空间可退。 堂堂天仙,居然被看起来娇弱无力的一介女流,锁死了所有的脱身路线。 如果是寻常的地仙,霍囚真人的脑门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怎么可能打出这种连锋锐气息都可以威胁天仙仙体的恐怖伤害? 这些停留在虚空中无数时间的戈芒,消散的速度,远远要慢于姬若离新挥出戈芒的速度。 当霍囚真人在戈芒中心犹豫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挥出了十二万六千八百到戈芒,而一瞬间消散的戈芒,只有一万三千六百道。 每一个瞬间过去之后,霍囚真人的处境就越发危险, 在空间这个维度上,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退路,他原先就对这些戈芒有些忌讳,现在更是如芒在背。 “九九百十一万戈芒,听我号令!”姬若离已经打出了一百零八万道戈芒,在等待消散了数个瞬间之后,号令诸芒。 霍囚真人整个人忽然向内收缩,形成一个极微小的点。 “你死了。”姬若离再次说出她的预言。 那个极微小的点,被所有的戈芒深深地嵌进,飞溅出无数鲜血,在虚空中点缀成一幅美丽的踏雪红梅图。 戈芒是雪,殷红是血。 姬若离深深地换了一口气,将战戈背到身后。 那点极微小的坍缩点,忽然暴涨。 正如姬若离此时怒张的瞳孔。 …… “呼,呼……”季沧海的喘息声,心跳声,逐渐粗重起来。七颗球状闪电,从季沧海的四面八方逐渐密集起来。 他是很能算,很能跑,可再快,也还得受到牛顿顿爷的约束。 换句话说,他还没达到大罗金仙那种可以言出法随的程度,面对以光速移动的球状闪电,他只能依赖天心印记和紫微斗数的演算。 只能跑,不能打,真是憋屈啊。季沧海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消失在原地。 球状闪电再次炸开了他原本身处的地方,几乎就要将他炸到那根柱子外面去。 拼着受伤的风险,季沧海背后雪山处,一下子爆发出恐怖的气血,狠狠地炸开,以防自己落到柱子上。 虽然不知道柱子上究竟有什么,可他不敢以身试险 万一那玩意跟商纣王的炮烙一样,自己不是当场就要被无数球状闪电炸死? “该死,这究竟是什么劫难?”季沧海的身体,已经伤痕累累,堆积的乳酸足够世界上最厉害的运动员死上千万遍。 仿佛是在回应他,这四根柱子,开始向中间聚合。 季沧海看着头顶,那里有无数颗球状闪电落下。 他又看看脚下,亦有无数暗红色的闪电飞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季沧海长叹一口气,又深深地从这虚空中吸了一口似有若无的灵力。 如果有可能,他很想现在出去跟姬若离告别一次。 没有可能的话,季沧海想,那就……出去再见。 …… 无数垃圾,四散在大地的四方。从最大块的跨星宇战舰碎块,到细小的生活垃圾。好似这片世界堆积了无数年的垃圾,全数被摆在这片土地上,延伸出数万万里,永无尽止之处。 “这……这是怎么回事?”看着延伸出不知道多少光年的大陆,果果的惊讶是难以掩饰的。 虽说终点世界的面积更为辽阔,但分成无数位面的终点世界,与这些三次元宇宙中的界域,完全不同。 这一片巨大的大陆,延伸出不知多少光年的距离,一旦换算成物质,那不知是多大的质量。 “这就是第三世界,山海界……的遗址。”封易的眼神中虽然也有震惊,却想起了自己修炼将臣功法时,偶尔掠过的记忆碎片。 那所有破碎的星球,除了被大神通者碾碎了大部分丢入黑洞中,剩下的所有物质,都被几位甚至比大罗金仙更强的存在,揉成了个不规则的球体,丢在第三界域原本的地域上。 “有人说,天人死亡之时,会污垢遍体。”封易看着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死亡之后,也是一地鸡毛。” 第276章 天庭注意 虚空中,一滴血从姬若离的身体里落下。 那是姬若离重生之后,第一次,被一个敌人,真正地伤害到身体。 霍囚真人的那柄法剑,被他轻飘飘地拿在手上,感觉像是捏着一根铁签。 被姬若离的那柄战戈砍过之后,这柄原本震撼辰星界的法剑,已经变成了一根歪歪扭扭的破烂货,干脆就被霍囚真人捏成了一根铁签。 也只有凝聚了所有力量的铁签,才有力量,一举突破姬若离的防御,成功地让她,落下了一滴血液。 两人隔着遥远的星空,背向而立。 “法剑,就不是用来砍人的。”霍囚真人摇了摇头,搓了搓铁签的尖尖:“还是这种锋锐的铁签更适合干架。” “你死了。”姬若离有些机械地直起腰,把背在身后的战戈,重新握在手上。 转身,迂回,两个背向的强者瞬间转头,像古代战场上的将军一般,跨上了高头大马,开始了无所畏惧的冲锋。 一人手持战戈,一人手持铁签。 擦肩而过。 再次背向而立。 一道鲜红的血印,在姬若离胜雪的白衣上,分外明显。她的唇角,逐渐挂起了微笑。 “法剑就不是用来砍人的。”霍囚真人捏着手上的铁签,有些后悔:“我该带别的法器过来的。” “不,你就不该过来。”姬若离享受胜利的笑容,只过了一瞬间就消逝无踪。 她挥动了自己的战戈,重重一下,将霍囚真人的脑袋从中劈开。 红的白的洒满虚空,却被这个世界的本源意识拖走。 所有死在本世界的强者,都会落叶归根,被扯到世界本源的内部,成为这个世界意志的养料。 在白辰星域,无数颗星球上,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炬,在霍囚真人的头颅落地之时,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无数人恐惧地跪下,看着熄灭的火炬,高声哭嚎。 这是一个传奇的落幕,也是一个族群衰落的开始。 但这些都不是姬若离介意的事情。 她现在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愿季沧海平安无事。” …… 所有的球状闪电,上下加起来,一共四十九颗。这些单单一颗就能够磨灭季沧海所有存在痕迹的闪电,一下子就来了四十九颗,简直是噩梦级的难度。 季沧海的所有肉体存在,已经成为了过去。在滔天的雷霆之中,季沧海的所有物质,都已经化为了乌有。 四条乾坤柱,越围越紧。 一旦所有乾坤柱凝成一体,这片简易版的雷劫天宫,就已经彻底形成。而季沧海,则会成为这四根柱子上,新的花纹。 那些优美的花纹,便是上次上次上上次渡劫修行者们,所留下的道意。 弥留之际,季沧海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进入到这种必死之局。上次在虚空王兽的腹中,他就曾经有过这种深深的无力感。 自己不是不够强,自己已经够强了。季沧海想着,所有的精神在雷霆的干扰下,越发杂乱,几乎不能融为一体。 可是一旦面对上那些恐怖的敌人,自己这种实力,就显得远远不够,远远……不够。 “我不能屈服吧,如果我屈服了,我刚刚找到的女朋友,还不得哭成花脸猫?”季沧海自言自语:“如果我屈服了,地球上我的那些亲人们,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如果我屈服了,上清派的前辈们,是不是会对我很失望?” “如果我屈服了,还在业火中受苦的父亲,会不会丧失生的希望?” “如果我屈服了,我自己,会不会很不甘心?” 他连发五问,试图唤醒自己已经半碎的道心。对于一个修行者来说,道心比所有的一切都重要,道基就算是完整的,没有与之相匹配的道心,那也是徒劳无功。 就像一个普通人,哪怕披上了龙袍,也不像太子。 而季沧海不是这样的人。他在短短几年内经历的事情,完全比那些空活千年的修行者,还要丰富。 没有几个正统的修行者,敢于走上战仙的道路。 如果有,那么他走的,一定没有季沧海这么彻底。 “所以啊,我不能屈服。”季沧海的精神,发出一声细弱蚊蝇,却又无比清晰的嗡鸣。 那是从虚空到地仙,真正的蜕变。 以他的灵魂为中心,周围所有的球状闪电爆炸能量,开始聚集。七七四十九颗乾坤神雷,在他灵魂核心的引导下,分别开始凝形。 头,身,四肢……所有的身体部分,都在缓缓地聚合。 “砯崖转石万壑雷。”季沧海的坐忘心经,终于开始重新运作,好似粉碎机一样,将充斥在身体内外的雷霆能量,全数聚集过来,然后碾碎成自己需要的仙道真元。 无数炸雷在他身内身外炸开,将他新生的体魄炸得皮开肉绽,骨断筋折。可是,在那些被炸开的地方,有白骨重生,血肉复原。 雷霆本就是自带生机之物,羽湿卵生之物,皆由雷霆生之。 “天地乾坤劫,八卦劫的升级版吗?”季沧海整个人四肢全数蜷缩,被四根柱子紧紧地困住,不得松开。 季沧海团身,将身子横过来,一股气血之力从丹田发出,劲达四稍。 “重开天地!”他一口闷响在胸中冒出,将震荡传到那四根柱子上。 虚空之中,这四根柱子,正在慢慢地开辟开来,浓烈的香薰味弥散到各处,好似天女散花,给季沧海渡劫成功,迎来真正的洗礼。 “开!”季沧海闻到这种香味,整个人的气力更是加了数成,这种级别的压力,已经彻底锁不住他的身体。 随着他的法身逐渐扩大,这四根柱子被他越推越宽,越推越宽,一直开辟到整片星海的各个地方。法身是无限的,这四根柱子同样如此,无论季沧海怎么推,都推不到一个尽头。 …… “这个后辈,天赋未免也太过惊人,居然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一个惊骇的声音从天宫的门口传出。那人坐在南天门下,双眼明亮,光芒照耀四方上下,所有妖孽无所遁形。 这人正是正神千里眼。 “但他在辰星界,如果不愿飞升,我们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让玉帝直接下旨意,将他直接封做天宫官员吧。”一个招风耳的胖子坐在他旁边,正是千里眼的好搭档,顺风耳。 “你见过哪个地仙的法身能够达到这种星系级的规格?啊?”千里眼一把拍了顺风耳的脑袋一下:“那天赋,就算比不上先天十二魔神,那也绝对是三千魔神级别的……” “你疯了?”顺风耳的眼神有些惊慌:“这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你还拿出来乱说,小心俸禄被罚!” 千里眼不再提那些旧事,但他的心中仍然有着疑惑。 “这样的人才,就算在十二主界,那也是未来天道执行人的级别,居然没有为他掩饰一二?”千里眼啧啧两声:“被这样炫耀了一趟,现在不止我们,估计终点世界所有势力,都要试图招揽这个少年郎啊。” “我们两个考虑这种事情干嘛?”顺风耳不怎么想事情:“你就是戒不了那书生意气,看不得有人乱来。” “快结束了,就看他最后能不能再领悟法身更深一层的真意,将四根天地乾坤柱推得远些了。”千里眼摇摇头:“如果他真是辰星界之人,那么辰星界这几十年就得好好地保住他。” “保住他,就是保住了未来!” 第277章 三个火枪手 在意识的维度里,时间是没有意义的。 季沧海的法身在无限延伸之后,回到自己的本体时,不过两三呼吸的时间。四根乾坤铜柱,最终还是没有被撑开,而是一路延伸到那片白色星海的边沿,就不甘不愿地停了下来。 他也不气馁,从地上站起来,也不像以往那样长啸,而是转头就跳进了一旁的河里。 虽说经历了天劫的洗礼,但所有的力量,不是被季沧海导入地下,就是被季沧海直接承受,所有的花草树木,日月山川,都跟原来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以季沧海的境界,确实是可以直接除去身上的污垢,但在姬若离这个新交的女朋友面前,他还是选择了好好洗个澡。 他还是要脸的。 姬若离走得很慢,很慢。对付那个普通的天仙老儿,对她来说可以说只是热身,可看到完全结束的雷劫,她的心中没有丝毫把握。 那个用于感应气息的金圈,早在她全力出手对付霍囚真人的时候,就已经破损,再也没办法感应到那一片地域中的季沧海,究竟是生是死。 面向那处,她越走,便越是踌躇。 直到……她看到神完气足的季沧海,站在原地,抓着一支娇艳欲滴的花。 …… “城主大人,你看,那位地仙境的长老,究竟有没有突破天仙的境界?”花白头发的中年人看着散去的斑斓天芒,心下羡艳得很,却又无能为力。 他今年已经七百岁有余,仍然卡在虚空境上,此生已经过半,升入天仙的机会渺茫。 只能羡艳。 “哪有这么容易?”城主嗤笑一声:“你不会真以为,天仙境是大白菜,路边一抓就是一大撮吧,想想我们,当年谁不是各自宗派中的天之骄子?现在呢,我等还卡在虚空中境,连巅峰都摸不到。” 那位青年却不这么想,他此刻方才三百岁出头,千年岁月尚有七百年,对于修为的渴望,仍然强烈得很。 “哪位道友去看看吗?”城主眯起眼睛,看着那一处,如果那位天仙真的突破了极限,那么他们第一个过去,便是第一个道喜之人。 若是那位地仙巅峰的长老不幸身死……城主何等的人老成精,心下估算着是个毫无破绽的好事。 只是,这位长老单枪匹马跑到下界渡劫……隐瞒的事情绝对不少,如果单人过去,面对的危险绝对是噩梦级的。 “一起去看看吧。”青年虽然样貌年轻,也已经是三百岁的人了,就算天天泡在修行里,也该懂得些基本的人情世故,推断出这些事情来并不麻烦。 互相点头之后,三人启程,带着城中重器,瞬间滑行百余里,来到清风州的边沿地带,也就是季沧海的渡劫之地。 “我界意志真是强大无匹,若是那些小世界,渡劫之时,绝对会有溢出的能量毁山灭城,可这次天仙劫难,这大地山川没有丝毫受损,真是免于生灵涂炭。”城主大人先赞颂了一遍辰星界的意志,才踏入天劫的参与范围。 这个世界没有多少宗教,最主流的信仰,便是世界意志。 算是自然派的宗教信仰吧。 …… “你说,你推动了几根柱子?”姬若离眉头一皱,精致的脸上出现了疑惑之色:“你有看清楚那是些什么柱子吗?” “看清楚了,上面的符纹,全部铭刻着各种各样的道境,”季沧海每每想起那时的四根柱子,心中的疑问也同样不断:“都是过去渡劫失败的修行者,以身殉道,铭刻在那四根柱子上的符纹。” “我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劫难,我天仙境之前都在地球修炼,与天道意志关系不错,从来不会引动终点世界的力量给我降下劫难。”姬若离当初也是修为极高的人,却也没经历,甚至没听说过季沧海承受的这种事。 “如果我能回到地球,说不定就知道了。”季沧海摇了摇头:“当初石头前辈,给我的三块保命之石,就出自于雷劫天宫。” “不,不一样的。”姬若离摇了摇头:“不同的世界意志所引动的天劫,是完全不同的。在辰星界渡劫,完全是这个世界的天道意志给你安排劫难,跟地球天道意志召唤出来的雷劫天宫,大相径庭。” 季沧海想着论劫中的记载,点了点头。 若是前辈他们经历过的劫难,应该都会记录在论劫之中才对。 “不过,这种特殊的雷劫空间,一般都会出现在本世界与终点世界的链接点上。”姬若离的眉头皱的紧紧的,却依旧秀气:“如果你当时做出了什么事情,那一侧的天人也能够注意到。” “也许吧。”季沧海反正是不知者不慌:“你我都在这里,即使真有天人降临,我们躲不掉,还跑不掉吗?” “不要太过轻敌,你现在的修为,在那个世界也不过是一般般,中层干部也还勉强。”姬若离何等毒辣的眼神,一眼就能看出季沧海的实际战力:“万一有大罗金仙这种层次降临,我和你说不定就只能当个同命鸳鸯了。” “呸,什么同命鸳鸯,我们才刚在一起,别说丧气话啊。”季沧海有些慌乱,他一时还不能够习惯姬若离的角色。 “不过,我的小男朋友,你可真是强悍哦,在地仙境界度过的天劫,就已经堪比别人天仙要过的劫难,真是了不起呢。”姬若离一时没算出结果,也暂时抛在脑后。 “那,有没有什么奖励呢?”季沧海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自然会有奖励啊。姬若离在心中叹了口气,自己居然最终还是没躲过爱情的魔掌,把心交给了这个少年。 “呐,这就是给你的奖励。”姬若离从自己的小世界中,拿出了一个看起来华贵而美丽的苹果。这只苹果并不大,只是通体纯金色,似乎是由不存在的足金打造。 “这是什么?”季沧海有些好奇:“黄金雕刻的苹果吗?还原度真高啊。” 姬若离白了他一眼:“这是当初引发希腊诸神动乱的真正起点……” “金苹果。” 第278章 金苹果 “希腊神话中,那个由厄里斯抛出的‘献给最美丽的女神’的,那颗金苹果?”季沧海眼睛微微睁大:“是这个吗?” “确实,这个果子在当初的希腊神界,引发了一场浩大的动乱,不过那时候是我们华夏的神寂期,像我们这些早就飞升的远古仙人,完全没料到还会有第二颗金苹果。”光华金苹果上,倒映出姬若离的脸,被扭曲得有些搞笑。 “但是,它并不是一颗决定美丑的果子,而是一颗,可以逆转先天的果实。” “什么叫做,逆转先天的果实?”季沧海知道论起学识,自己远远比不上远古战神姬若离,乖乖地当一只小奶狗,听着姬若离解释。 “就是说,无论你先天的根骨有多么差劲,只有有这颗果实,你的先天灵光,就能最大限度的绽放。”姬若离解释道:“而先天灵光,就是我们平时所谓的悟性,或者说智慧。” 季沧海顿时联想到另一个传说。 伊甸园中,那个偷食了禁果的亚当。 心有灵犀的,姬若离说:“更久远些的时候,还有一颗果实留在西方,便是四千年前的亚当。” “当然,这都是我这一世回归地球,才听到的消息。”姬若离很可爱地吐了吐舌头:“我当时以为,像地球这种程度的世界,别说一千年出一颗金苹果,就算一万年,也不可能出现第二颗果实。” “没想到,我们世界好像还有些没有发现的古怪之处啊。”季沧海面色有些古怪,他虽然听过金苹果的传说,可没想到姬若离将它说得这么重要。 “一个世界就算再小,也有它的复杂之处。”姬若离见多识广,却也不由得为地球的神奇而赞叹:“比如我们世界,就有金苹果这种神奇的世界树果实。” 季沧海终于了然。 世界核心,一般情况下所呈现的形态,是一颗上下皆有树冠的球形大树。 而他中间所孕育的,便是世界树果实。 “地球的世界树果实,是金苹果?”季沧海看着姬若离手上那个金苹果,忽然觉得它重了很多很多。 这可是珍贵无比的修行资源! “我这次执行天道,帮助地球界域升级,也保卫了世界本源不被偷走,所以他很慷慨地给了我这样一颗世界树果实。”姬若离看着手上的金苹果,忽然一手刀下去,就把金苹果劈成了两半,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把这半边苹果,塞进季沧海的嘴里。 “嗯……”季沧海没预料到她会突然袭击,一股香甜而甘醇的果肉就落进了自己的口中。他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美味,差点没把自己舌头咬掉。 以他的实力,居然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可见金苹果之霸道。 看着季沧海满脸的快意,姬若离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微笑。 她也学着季沧海那样,直接把剩下那一半吃掉,却淑女得多。只见她手上一抖,剩下这一半金苹果,就化作金色的暖流。 这股香甜的气息,就像吸引猛兽的药香,一口气向四面八方蔓延。 那三位前来“寻宝”的清风州城官员,也在同一个瞬间嗅到了这股味道。 “莫不是有天地异宝出世?”三人异口同声,再顾不得那前辈是死是活。 异宝出世,有德者获之,就算你是前辈,可根据辰星界法律,异宝是谁先发现的,谁就有所有权,就算是天仙境的长老想要拿走,那也得意思意思。 反正就是,跑得快,不会亏! 顿时,这三人就如踩着风火轮一般,完全忘记了自己赞美的辰星界,撞烂了无数的树木,只求能够用最快的速度来到异宝的出现地。 然后,他们看到了一对男女。 …… 在这间宫殿的牌匾上,赫然是“大雄宝殿”四字,正是佛宗的主殿。 本来,在人间的寺庙中间,就有这大雄宝殿。可这间大雄宝殿,供奉在正中央的那位佛陀,并非我们常见的现在如来,而是那尊,约莫在五十六亿年之后,才会证得佛果的…… 弥勒。 “你本就不该这么早出现,这么早出现,就等于失去了在这一世证得佛陀果位的机会。”一尊脑后带着绚丽金轮的僧人,走进了这间大殿,看着佛陀下盘坐的身影:“算了,说这个你也不会听,说点别的你感兴趣的消息吧。” 那个在佛前盘坐的身影没有丝毫动弹。 “先前,有一道与佛有缘的气息,突破了地仙的境地。”那位脑后有金轮的僧人,淡淡的说,每一字每一句都似乎带着浓浓的禅意。 那道佛前的身影,还在盘坐,似乎已经入定了。 但脑后有金轮的僧人,还在念经一般诉说着他听到的事实:“据说,有不少的佛宗,已经开始准备动作,下辰星界寻找那个新晋的地仙,引入终点佛宗,作为衣钵传承者,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吹嘘这是他们的转世传承人。” 那道身影上,有淡淡的火光从脑后传出。 就是这个时候,金轮僧人才看出,这个盘坐的身影,在脑后还有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金红色的光圈。 不过那点惨淡的金色,已经被红色的火光,占据了绝大部分,混着大殿里昏暗的光线,纵使是八地不动地的大菩萨,也难以看清那道身影的果位。 “你原本已经达到了九地善慧地,就因为凡心一动,就落得业火焚身的下场,说不定已经步入十地法云地,甚至证得其他佛果了,真是何苦呢?”金轮僧人继续说:“你要不要,我去帮你找那个地仙,来做你这一世的继承人?” “毕竟,我们禅宗,现在修为最高,还有完整传承的,就是你了。” 那道身影依旧不为所动,似乎所有的话语都是佛法中如露如电的幻象。 “为何师兄你仍不轮回?以你的修为,只要再经历三世情劫,便可彻底洗去身上业火。”金轮僧人继续苦劝:“只要师兄你更进一步,我们禅宗就能够从这一劫中脱颖而出,甚至有机会证得那未来星宿劫的果位。” 他碎碎念着,好像传说中的唐僧一般。 大钟悠然响起,炉中青烟飘舞,忍耐又是一天。 第279章 天人合一 一声长啸,从季沧海的口中不受控制地发出,嘹亮而清越的啸声绵绵不绝,胸中的气息似乎永远没有尽时。 那三位刚刚来到场间的高官,听到这绵绵不绝的啸声之后,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境地。 他们呆呆的立在原地,体内的经脉,都全数的贯通,每一根经脉,每一寸肌肤,每一粒毛孔,都在这啸声中,享受到了浓浓的洗礼。 他们的意志,在这一刻全数陷进天人合一的难得境地,法诀自动流转,体内的真元和气血完美地融合起来,在整个法体之内不断流淌着,开始了这一阶段的冲关。 没有一点点防备,没有一点点准备,这三位或老或小的虚空境修行者,在季沧海的啸声和金苹果的果香之下,终于突破了困居他们许久的瓶颈。 “你叫得还挺好听的。”姬若离的声音在季沧海的啸声停止后悠悠响起:“看来这几个虚空境的修士,还得感谢你才行呢。” “嘿嘿,嘿嘿。”季沧海有些腼腆地笑着。 毕竟,被自己喜欢的人夸奖,还是很开心的。 恍惚间,那位年轻的高姓道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的年纪在三人中最小,修为也不意外地比那两位积淀更加醇厚的老人更低。 刚刚那种天人合一的境地,让他平日里想不通的修性难题,在一瞬间就通通透透,念头如最纯净的水晶,照耀自己的所有道法。 即使只有短短的几秒钟,可意识的力量,依旧是没有极限的。 他终于定下了自己下一次的突破策略,双眼中透出的意气风发,是无法掩饰的。纵使眼前这两位“前辈”可能是天仙境的强者,但借着天人合一的余韵,高略觉得,自己甚至能够从他们如山似海的境界之中,窥见一斑。 三秒后,城主从天人合一境界中解脱出来,一口气从口中吐出,自发成龙虎之状。天人合一对他的好处极大,远超过积淀不够深厚的高略。困扰了他许久的瓶颈,在这短短的一场机缘之中,就已经完全通透。 他正式成为了虚空境后期高手,只要体内真元足够,那便是足以召唤出小世界和空间裂缝剑的恐怖强者。 一醒来,他的目光就投向那头发花白的老者,眼中毫不掩饰的嫉妒。 天人合一之境,不要说一秒,连一个弹指的时间,都无比的宝贵,他能够在这天人合一之境内待够六秒,已经是莫大的机缘。 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抑制不住胸中那嫉妒之火。 季沧海看着城主那极力掩饰的嫉妒,皱了皱眉。在他看来,无论是哪种负面情绪,都不能算是彻底的坏人修行。 那贪嗔痴三毒,有时候还能帮助修士死里逃生,突破境界,更别说其余简单些的负面情绪。 三四秒的时间,在这些绝世强者的眼里,比常人的数月都要长。 空气中,有颤声响起。 那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眉头紧皱,虽说在一瞬间离开了天人合一之境,却好像堕入了另一层境地。 “是魔障。”高略看着老者颤抖的身体,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城主的脸上,虽然也露出了些许悲戚之色,但在季沧海的眼中,无所遁形的是那幸灾乐祸的快感。 他决定不让这人如愿,一步跨出,走到老者的身后,一根手指杵在他脑后玉枕穴,轻轻一透。 一股毫无力量的清气,透过季沧海的手指,一路流进了老者的识海之中。 很多时候,如果一个人纠结之时,有外力突入,虽然有可能会打断人的思路,但往往能让别人脑中一清。 高略和城主,都看不清季沧海的动作,却能听到老者身体里发出枷锁破碎一般的喀嚓声。 那是瓶颈破碎的声音,也是老者多年的积郁,在瞬间化成动力。 原本花白的头发,在这股积郁的排解瞬间,瞬间从发根处,一口气黑到了发梢。那微驼的背,在喀嚓声响起之后,逐渐挺直,好似最有朝气的年轻人。 城主的眼中,一阵妒忌的光芒再次闪过。 这个原本是自己下属的老东西,不过是个州州城文官,现在居然能够有这种待遇,实在是不由得他不妒忌。 老者,或者说恢复年轻的老者伸出手,轻轻地在空中捏了一下。 狂烈的气浪从他的手边爆发,吹得整片树林都摇摇摆摆,犹如台风过境。 “老朽苏瑜,拜见上仙。”恢复年轻的老者苏瑜,在确定了自己的实力之后,往地上一跪,就结结实实地给季沧海叩了三个头。 “在下高略(秦连成),感谢上仙。”剩下那两位受了好处的大爷,也终于再这个时候反应过来,向着季沧海深深地鞠了一躬。 季沧海扶起苏瑜,轻轻地说了声不用谢,就扭头而去。 对于这几个虚空境的修士,他本来既没什么好感,也没什么恶感,不过是看不惯那个秦连成一脸的妒忌相。 仙魔同体之后的他,已经不能用正常的道家修士去形容。 他不再讲究清净,也不再讲究各种道门的清规戒律,像个普通人一样,想吃吃,想喝喝。对于他来说,先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是自己的修行目的。 修行是修行,生活是生活。季沧海已经清清楚楚,所谓修行的本质是什么。 如果追求心境,那就修行心灵道,不去管什么身外之事。 如果追求力量,那就老老实实打磨自己的肉身,磨练自己的意志,让自己灵肉合一,获得万夫不可挡之力。 而眼前这些事,便是季沧海此刻最想做的事。 “上仙且慢!”秦连成看着准备离开的两人,一股勇气不知从何而来:“鄙人是附近清风州州城的小官,想要请二位上仙到清风州州城做个客,聊表谢意,不知上仙意下如何?” “有什么吃的?”季沧海转头,有些冷漠地看着秦连成。 被盯得有些发毛的秦连成咽了口口水,心下那些小心思,似乎也被看得一清二楚,有种裸身暴露在市井街头的感觉。 “上仙平日里吃的仙珍美味,下官这小地方自然是没有,不过些许特色小食,也颇有一番滋味。” 季沧海看了眼姬若离。 姬若离巧笑嫣兮。 “那,不用打扰我们,你就告诉我们哪里有好东西吃,就一边凉快好了。” 第280章 往事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坐在临近山泽的山间小馆之中,姬若离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好,有种玉面桃花的美感。 “我?”季沧海看着姬若离,就有种想要傻笑的冲动:“我准备去终点世界。” 清风从窗外吹过,带起片片竹叶,窸窸窣窣的声音配上两人桌子前的两杯美酒,衬得相当清雅。 这间山间小馆,虽然声名不显于市井之间,可在最高层的达官贵人,富商巨贾眼中,则是最为高雅的场所。 据传,这间小馆的幕后主人,是一位以美艳着称的女仙。 “还是决定要去吗?”姬若离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她澄澈的眼眸,也盖住了她感情的流露。 “我父亲还在那边受苦。”季沧海伸出手,轻轻燃起一团小小的业火:“你当年就见过这团火焰,但是没有说出它真正的来历。” “我见过你父亲,在地底世界里,他曾经降临在你的身上。”姬若离想着当时季沧海老爹那胡言乱语的话,竟然成为了真相,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 跟自己的公公,还打了一架,真是…… “这是业火。”季沧海手上那团深红色的火焰,左摇右摆着:“虽然威力强大,效力奇诡,可却对使用者,有着极强的伤害。” 姬若离看着季沧海手上这团火焰,似乎要看穿一切。 “所以,你的身体在这团火焰的锻打下,才能够养成现在这样恐怖的水火道体,对吧。”姬若离看着这团火焰:“你父亲便是这团火焰的真正主人?” “不,他不是这团火焰的主人,而是这种火焰的……受难者。”季沧海想了想,用“受难者”这个词汇来形容父亲。 那个急性子的男人,一直这么着急,是为了做一些不能再延迟的事情吧。季沧海想着当年父亲急躁的性子,给这种性格找到了合适的解释。 “看得出来,你父亲的修为非常强大,就算是比起转生之前的我,也不遑多让。”姬若离眼神有些凝重:“虽然你手上这团火焰强大无匹,甚至能够有威胁大罗金仙的实力,但比起你父亲的真实修为,还差得远。” “这样吗?”季沧海第一次听见这样的事实。 他掌握过最强的力量,不过是天仙巅峰,连大罗金仙的边缘都没能摸到,自然不清楚真正的强者,究竟拥有何等的实力。 但姬若离不同,她虽然已经转生,但是眼界还在。对于业火这种恐怖的火焰,她虽然也有所忌惮,但看得出来,并不是毫无办法。 如果说父亲的实力,真的能够跟转生前的姬若离不相上下,那对付这团业火,应该不算什么难事。 但是父亲离开前所说的十年之约,以及如临大敌的那种样子……季沧海陷入了沉思,连连上三盘的精致菜肴都熟视无睹。 “沧海?沧海?”姬若离帮季沧海夹好了菜,等了他许久,还是没看到他回过神来。 “嗯嗯……”季沧海这才回魂,可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有放松。 “不要心急。”姬若离看着她,缓缓地说:“你知道,所有的修行,都需要岁月的磨练,你从修行到现在,不过短短四年,就已经到达了别人四百年都难以企及的层次,更需要沉淀一下。” “不,我知道的,我老爹他是个性子很急躁的人。”季沧海嚼着嘴里的菜,大概辨认出是些禽鸟一类的肉食,味道之鲜美,前所未见。 如果秦连成知道,季沧海是个从小世界里跑出来,除了修行就什么享受都没试过的假天仙,一定会连肠子都悔青。 不就是想要些享受嘛,他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什么好玩好吃的东西没见过,单单是几百年的经验,就能把二十来岁的季沧海享受进海里去。 “他这么急躁,一定是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没做,也许,跟我当年忘记的事情也有关系。”季沧海想起当时自己融合心魔那一刻,自己的心情。 那件埋藏在心底,足足有十六年的旧事,重见天日的一刻,便是他重新背负枷锁的时刻。 “你当年忘记了什么事情?”姬若离有些好奇:“是在你修行之前吗?” “是……那是一个,我最不想回忆的事情。”季沧海放下碗筷,开始讲述。 …… 那是一个冬日的下午,他放学,告别那些一起玩耍的小伙伴,跑回了家里。 原本,每当这个时候,自己只要走到家旁边,都能闻到妈妈煮好的饭香。可今天没有。八岁的季沧海有些奇怪,敲响了家门。 “咚咚咚,咚咚咚。”那天就连门响,都显得有些古怪。那扇厚重的木门,沉闷的响声,难掩的压抑气氛,好像冬日里压盖漫天的乌云,令人不爽。 家里没人。八岁的季沧海等了五分钟之后,毫不费力地猜出真相。 回不了家,季沧海便调转身,跑向父亲所在的面馆。他身子并不像有钱人孩子一样胖大,步子轻盈,不用多久就跑到那儿,却发现了惊人的事实。 面馆打烊了。他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那时候我想,是不是我爸妈,突然间就决定远走高飞,不要我了?”季沧海对姬若离说着,眼中的悲伤浓的似乎要溢出来。 他在面馆的门口坐了下来,心里胡思乱想着,想要等着父亲回来。 那辆崭新的摩托车,还锁在门口,父亲一定会回来的。季沧海坚定心里的想法,一直等到了晚上七点。 一个疲惫而颓丧的身影,从面馆的后面绕出来。 正是季越。 “爸爸,你终于回来了!”季沧海喜出望外,从地上坐起,冲向父亲的怀抱。 父亲有些迟缓地张开双手,抱住小小的季沧海。他身上那件皮衣,在冬日的寒风中被吹得冰冷而僵硬,冻得季沧海一个哆嗦。 一口白气从季越的口中喷出,在夜风中很快消散。 冰凉的泪水从这个男人的眼眶滑落,滴在季沧海的幼嫩脖颈上,根本就停不下来。 “爸爸,怎么了?”季沧海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心下已经凉了半截。孩子的直觉是敏锐的,他又天生聪颖,对于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了猜测。 “沧海,以后就只有我陪着你了。”男人的泪继续落下,声音在几个小时之间便有了岁月的沧桑。 “那天之后,我失去了母亲,说是车祸。” “但我后来知道,这不是真相。” “那是另一个梦。” 第281章 一心二意 “当时,我的三魂七魄,已经被我修炼的功法直接击破,化作十份,飞向四面八方。”季沧海用勺子搅拌着碗里的汤:“那时候,连我自己的真灵都不知道,这些灵魂碎片,究竟到了哪里。” “等到我后来融合了心魔之后,我才知道,那些灵魂碎片,几乎有一大半都在小城。”季沧海的眼神有些空洞,显然在回忆着些什么。 “我的母亲,实际上,根本就不是死于什么车祸,或许真的是死于车祸,但她的前身也并不简单,在死后七天,还封印了一件东西在我的灵魂深处。”季沧海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的母亲真身是谁,也不知道那件东西,究竟是什么。” 姬若离忽然觉得,自己看不透眼前这个少年了。 “也许是我的修为还没有恢复,我完全不知道,你的灵魂中还潜藏着什么封印。”姬若离顿了顿才说:“你的父母,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我也不清楚,总之,在心魔的记忆中,被封印的那到虚影,是他诞生的根源,也就是我体内所有的魔气来源。”季沧海摊手:“我的识海由自己主导,在得知真相之后寻寻觅觅,从识海之上寻到了苦海之底,都根本没能找到一丝封印的痕迹。” “魔气?那你母亲,难道是一位强大的魔修?”姬若离皱了皱眉:“可我记得没错的话,你父亲修炼的,是纯正的佛宗法门啊?” “我也不清楚,他们那一辈对于我来说,就是迷雾一般。”季沧海苦笑:“我感觉我这前半生,所走的路,似乎都是有人安排好的一般。” “安排好……的么?”姬若离喃喃道,某种隐藏极深的恐惧,又再次回到心头。 她之所以放弃大罗道果,重新转生,就是因为,在即将突破那道界限的时候,有种被人窥视的难受感觉。 她感觉,若是自己真的突破了那道界限,恐怕接下来迎接自己的,不是上升一阶的大道真义,而是某种究极的恐怖。 那种恐怖,便是所谓的命运安排。 大罗之上的境界,已经能够窥见那一抹恐怖,所以……她选择了转生,重新回到自己的出生地,探寻自己前生的所有隐秘。 而季沧海现在,居然在地仙境,就已经出现了这种感觉。 “你觉得,干涉你前半生的力量,究竟是什么?”姬若离的表情虽然不至于认真,但季沧海感觉得到,她很在乎自己的回答。 “也许,是我父母亲在转生之前,或者重新觉醒之后,留下来的安排?”季沧海皱着眉,他的境界和精神都还没有达到那种万物皆空的清明,只有在某种特定的时候,才能感受到那种心血来潮的预感。 “你再想想,你这一生除了遭到父母的馈赠,还有什么?”姬若离明显想听的,不是这个答案, “还有老祖宗给的馈赠。”季沧海老实地回答,他能够踏上修真之路,还全靠当初采云道人的馈赠。 姬若离扶额:“好吧,你现在的境界还低,感受不到很正常。” “你究竟在害怕什么?”季沧海与姬若离虽然相处时间尚短,但是他心思细腻,兼之姬若离也没有什么瞒着他的,所以很明显的,他发现了姬若离隐隐的恐惧。 “你相信命运吗?”姬若离抬眼看季沧海。 季沧海盯着姬若离的双眼,澄澈的眸子,长长的睫毛,很好看,也很真诚。 “我不知道。”在那双真诚的眼眸之下,季沧海最终还是沦陷了:“我原本不相信命运,也不相信所谓的安排,但我现在感觉,自己掌控不了自己。” “无论是被父母掌控,还是被命运掌控,感觉其实都差不多。”姬若离看着季沧海微微有些红的脸庞,轻笑一声:“因为你不知道,你自己什么时候,会变成弃子,会变成一件与其他族群联姻的工具。” 季沧海猛然抬头:“若离,你以前……” “我当然没有当过这种工具啊,只不过是被我父亲征服的那些部族,总想着让他们的圣女,嫁给我那父王,以换取苟延残喘的机会。”姬若离眨了眨眼:“我是三军战神,总不可能让军人们的首领去嫁给别人的。” “但是你得嫁给我啊。”季沧海很认真地说着令人面红耳赤的话:“你一定得嫁给我啊。” 姬若离听着季沧海认真的情话,笑得跟一朵花一样:“原先我以为你是我的情劫,现在我不这么觉得,就算你真是……我也会把我的人和心交给你。” “因为我爱你啊。” …… “师兄!”那位脑后有着金轮的僧人,在季越所在的大殿里整整讲了一天,有些累了,心头微微一乱,干脆就不顾礼节地坐在了这座大殿的门口外:“现在我们禅宗势单力孤,密宗和南派联手,想要垄断佛宗的解释权,即使我们禅宗势大,可对上两宗,高端战力也是捉襟见肘。” “你忍心看着大乘真传毁于一旦吗?”他苦口婆心,以情以理。 季越第一次直起腰版,缓缓转过身来。 他的面目枯槁,法身摇摇欲坠,整个人的命轮暗淡无比,不像九地善慧地的大菩萨,而像一个即将要病死的凡间俗人。 “师弟,你说,一心能否二分?”季越的脸色枯槁,显然是想问题想了很久很久,甚至已经影响到了自己的佛心。 “师兄!你何至于此!”金轮和尚面露慈悲之色。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认为,一心能不能两分?”季越的脸色晦暗,似乎随时有可能境界崩毁,佛心破碎。 佛宗境界,尤其是禅宗,不以定式为修,讲究以心传心,一心通明,境界甚至可以直上十地法云地,甚至印证佛果。 可一旦佛心不稳,随时都有可能退转,化为凡人,再也没有菩萨的神通与法力。 “你告诉我!”季越双眼血丝密布:“我苦修足足四年有余,无时无刻不再想这个问题。若是一心能够两分,那么如何一心一意,如果一心不能两分,那么我该选择哪位?” “师兄!你深陷情劫,还领悟不到四大皆空吗!”金轮和尚忽然作佛门狮子吼,想要将师兄从情劫中脱出。 季越双眼通红,没有半点反应,只在等着这位师弟的回答。 “说。”他此刻不仅不像菩萨,还有种向魔头转化的迹象。 金轮和尚暗暗叫苦。 一心,能不能两分? 第282章 爱过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金轮师弟一时也想不通季越的问题,只能念起了心经。 “师弟,你知道的,我要听的不是这个,当年师傅问我们问题的时候,你的思维跟我完全不一样,你一定能提出跟我不一样的见解。”季越听着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经文,苦笑道:“我希望你能思考一下,师兄给你的问题。” 如果不是被逼到了绝境上,季越绝对不愿意对净空师弟提出这样的问题。他知道,自己的天赋要比净空好,当年许多佛法上的精神艰涩之处,净空想不出来,都是自己给净空做的解释。 可以说,除了师傅,自己就是净空最大的领路人。 可现在,他光靠自己,根本解决不了这个所谓的“心意”问题。 他需要自己的师弟,来帮一把手。 净空停下口中的诵经,缓缓低头。看得出来,他放弃了使用心经唤起季越的神智,而是开始认真地思考起季越的问题。 三千多年前,或者说几世轮回之时,这两位师兄师弟都是这样,坐在一起,思考着佛经中那些似乎永远不会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净空清楚,师兄只是需要一个能让他心服口服的答案,他需要被说服,而不是需要一个真正标准的正确答案。 但是,说服师兄。金轮和尚内心叹了口气,不是说他不自信,而是师兄在佛法上的造诣,实在是登峰造极。 九地善慧地,绝对不是吹吹而已,距离道家的混元大罗金仙巅峰,也只是差上一丝而已。 “我觉得。”在经过长久而缜密的思考之后,净空放弃了以严密的逻辑去说服师兄,而是选择从感情出发。 从这种,让师兄陷进劫难的感情出发。 “一心可以分二意。”净空说出自己的结论。 “为什么?”季越即刻反驳:“为什么明明人只有一心,却可以分给两个不同的人?” “因为你的一心,完全是不存在的。”净空脸色宁静:“你只是自己觉得自己只有一心,所以没办法分给两个人。” “可我实际上就只有一心,我所有的爱意如果有十份,分成两半之后,一个人就只剩下五份,那不是少了一半?”季越说道:“如果我只爱其中一个人,那么另外一位难免收不到任何爱意,是不是就会不平衡。” “不会不平衡的。”净空法师说着:“因为你有所谓的十份爱,完全不止能用现实中的数字来计算。爱是感情,是你的精神。而你的法身,因为你的精神而现,无边无际,永恒长存,所以你的爱,在精神之中,便是无穷无尽。” “不,虽说法身无穷,可人力有尽,纵使我用了所有的爱,分给了两个人,那么这两个人分到的都是我一半的爱,师弟你说的,只是理论上的情况。” “况且,我并不是真正的圣人,一旦与两人生活,势必不能均衡我的爱。” 净空师弟依旧平静。 “可那两个人都爱你的话,如果你只选择一个,另外一个有十分的爱落在你身上,而你连五分的爱都没办法回应给她的话,是不是对她的不公平?”净空说:“你是想承受二十分的爱,却不愿意分出至少一半的爱,给那个另一个人,是不是另一种不公平?” “爱的世界是很小的,一旦三个人生活在一起,就已经撑破了这个世界。”季越说道:“三个人的生活,一旦有些许失误,那便是世界崩毁。” “可是如果你只选择一个人,或者连一个人都不选的话,你内心的后悔,同样会冲垮这个世界。”净空反驳:“她们都爱你,你也爱她们,所以你的心,已经不可能给其中一个人了。” “不,我可以选择彻底忘掉其中的一个人,斩去我脑海中的记忆便可。”季越说。 “你动了情,便陷入了虚妄之中。”净空叹气:“就算你斩去一部分记忆和自我,也迟早会有一天从另外的地方召回这部分记忆,甚至还会产生堕境的风险。” “你教过我的,所有的记忆,跟本身永远都是分不开的。” 季越第一次开始思考净空的话。 这次他用的时间长了些。 “可我不愿意分二心,因为一开始我爱的人只有一个,后来在我失忆之后,我再爱上了第二个人,是不是对第一个人的背叛?” 净空抬眼看了一眼季越身后的大佛,原本金身璀璨的弥勒像,现在黯淡无光,就连佛像前的香炉,都是残灰多于燃香。 这已经不是佛法的问题,完全是世俗化的狗血剧情啊! “不算背叛。”净空虽然只有几次下凡,可也是从下界走出的人,不至于不通人情道理:“不知者不罪,你都没有记忆,不能算是背叛。” “你的意思是,我在精神上没有背叛她,可事实上……”季越没有把话说完,但净空知道他要说什么。 “你不是跟我说过吗?记忆永远是一体的,只要业力不灭,你就不会忘记任何事情。”净空师弟双手合十:“所以,如果你爱上了第二位女子,那么一定是你的内心被触动,所以才会爱上她,我说得对吗?” 季越的眉头松开了一瞬。 “你知道我第一个爱上的女子是谁吗?”季越忽然抬头,得意地笑起来。 “……我不知道。”净空的心中,某种东西沉了又沉。看师兄这副样子,就算解决了这个问题,也不可能走回完整的禅修之路。 禅宗的真正传承,必须要重新找人了。 “大自在天魔主波旬之女,欲天宫主,和洛瑶。”季越眯起眼睛,看着净空师弟惊讶得有些变形的脸:“别问,问就爱过。” 净空:“……” 你爱就爱吧,你爱这种佛宗的真正死敌,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我当时跟欲天宫主打赌,她打赌我必然会因为下凡而堕境,我打赌她会放弃敌视佛宗。”季越也叹了口气:“现在看来,我和她都输了。” “别问,”季越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这位师弟要说什么:“问就爱过。” 净空:“……” 师兄你这是在搞什么飞机啊! “后来,她因为一些事情,被人提前带离了凡间,可她最后也没有明说我的身份,也没有向那些前来接引她的魔头们挑明,至少是保住了我的小命。”季越回想起那段日子,感触颇多。 “第二个呢?”净空终于抓住了机会。 “潜龙界幻景仙宫圣女,潜龙界五大掌舵人之一,倾帘幻。”季越说着,脸上都不带变颜色的。 “别问,问就爱过。”他补了这么一句,留下一脸呆滞的净空独自对着大佛。 不过,在他走出大殿的一瞬,大佛的眼里似乎有光。 第283章 识海之秘 地球,南越市。 此刻,灵气复苏,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在地球意志的推动下,地球内部潜藏了数十亿年的灵气,终于跨过了地球内部重重的封印,开始在地表发生作用。 此时,不要说那些深山中的老药神树,就连道旁树上的小小莲雾,也变成了吃一颗就可以开启修炼之路的神奇果实。 季沧海绝对没有想到,在自己离开仅仅几个月里,地球上的修行者,就已经像是雨后的蘑菇一样,不受控制地开始蔓延。虽然困于资质,很多人终身都只能在筑基与真一境之间徘徊,但是这么多的灵药,让原本没有机会接触修真的天赋者们,统统摸到了那一关门槛。 现在的地球,已经不是那个扛着一柄手枪,就可以横行的世界了,万一手一抖,眼一眨,说不定那个远在十来米外的普通人,就已经捏住了你的脖子。 “秦阿姨。”虽然只是两三年不见,现在的余庆,已经成为了一个清秀的少年:“今天有没有必要出功?” “不用。”秦钰晨把手搭在窗台上,幽幽的眼光似乎看穿了整片天空。她所居住的这栋物业的外面,是一棵在灵气复苏之后,已经长到了二三十米高的三角梅。 在这个冬日里,本该羽绒附身的人们,都放肆地穿着短袖短裙,在这大街上走着,丝毫不畏惧南方冬日的透骨之寒。 “为什么?您不是说过吗,在火曜日,是必须要出功的啊?”余庆有些不明白。从三个月之前,他忽然从秦钰晨的手中,的来了一份据说是“季沧海留下的功法”,他的实力就开始大有长进。 “不,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秦钰晨看着三角梅后零零散散的阳光,伸出手,好像在迎接些什么。 余庆有些怯生生地看着秦钰晨。 虽然他的修为仅仅是真一境中期,连蜕凡都没有到达,身体更是停留在小孩子的境地,可感知毕竟有着少年人特有的天真。 他明显感觉到,在三个月前的这一天,秦钰晨的身上发生了一种,连他这个纯正的道家修士解释不出来的变化。 变得如深海般不可测,如清风般不可寻。 “今天,是什么日子?”余庆硬着头皮问。他获得了这门功法,可对这门功法的了解,甚至还不如一个初学者。 那种复杂到极致的算法,在他小小的识海之中,产生了极大的负荷,如果不是他天赋还算过得去,心性也算单纯,早就在当时构造那个识海阵法的时候,就已经神魂破碎而死了。 “今天,是我遇到季越的第四十九年纪念日,也是我完成约定的时候。”秦钰晨的眼中,朦朦胧胧地有些看不清楚的光芒:“余庆,你虽然不算我的真传弟子,但只要你勤练这个法门,将来的成就,绝不仅仅会局限于这一颗小小的星球。” “这门功法,原来真的是阿姨你的吗?”余庆终于确定了内心的猜测:“阿姨你究竟是……” “嘘。”秦钰晨把手指放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你听?” 她的声音很小很小,甚至比蚊蝇还要细微,可却清晰地传进了余庆的耳朵里。 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从余庆的身体里传来,逐渐蔓延到他的体表。“我……我碎了?”余庆看着自己,喃喃道。 “过去的你,就在今天,跟你说了再见。”秦钰晨的身影,隐隐约约地,越来越不真切,不知道是因为余庆的视线模糊,还是因为别的原因,看起来整个人空灵无比,充满了虚无缥缈的仙气。 “四十九年前,我答应作为他们的见证人,来到这颗小小的星球,小小的世界。”秦钰晨看着余庆:“虽然我最终没有见证任何事情,但是我还是决定为这个世界留下些什么,证明我来过。” “你就是我的证明,余庆。”秦钰晨的声音越来越小,可依旧毫无阻碍地传进了余庆的耳朵里:“如果你想成为这个世界的王者,那么你大可在功法小成之后,留在这个世界称王称霸。” “我可以保证,没有任何人能够拦住你。” “但是,如果你的心不止于此,想要见识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宇宙真正的浩瀚风景,那么这颗令牌就留在你身边,什么时候想,什么时候就循着令牌上的虚空通道,来到我的世界,我可以帮助你探索这个世界。” “我……”余庆正想说些什么。 这个成熟而娇艳的阿姨,在这两年里,给了自己该有的物质保障,还有无微不至的照顾。实际上,在这个从小就失去父母的孩子心理,这个女人,不仅仅是教导自己修行的师傅与引路人,更像自己的母亲。 “创造属于你的传奇,我的弟子。”秦钰晨身形越来越空灵,越来越缥缈:“如果以后没有立刻来到我的世界,在别的世界,同样可以报上我的名号。” “师傅……”余庆的声音沙哑,破碎的部分已经延伸到了声带。 “我,潜龙界幻景仙宫圣女,倾帘幻,对你祝福。”秦钰晨,或者说倾帘幻对他笑了笑,笑容温暖而妖艳,就像冬日中,透过三角梅的隙缝,落下的斑驳阳光。 …… “我可以摸摸你吗?”姬若离看着季沧海的脸,认真的说道。 “不至于吧,光天化日之下……”季沧海面色稍稍尴尬:“我,我还没准备好!” “你想什么!”姬若离脸色微红:“我不过是想要探探你的识海,顺便在你的身体里寻找一下那个封印。” “好。”季沧海微微一笑,闭上眼睛。 识海是修士最为秘密的地方,绝对不会轻易开放给其他的修行者,不,准确地说,识海在一生之中,绝不会开放给任何的人。 身体或许可以被解剖,但一个人的精神,是最后的秘密。 季沧海放开身心,甘愿让姬若离探寻自己识海中的一切,那就代表,他对姬若离的绝对信任。 姬若离深吸口气,纤纤玉指向前,触到了季沧海的脸颊。 季沧海忍不住睁开双眼。 四目相对。 两厢情愿。 第284章 小蝌蚪找妈妈 姬若离的神魂化作一道清风,吹进了季沧海的心里……哦不,吹进了他的识海之中。 没有多余的语言,她就像真正的海风,在季沧海的识海之中,开始了来回穿梭。季沧海的识海,在多次的锤炼之后,换算成真实世界的面积,恐怕要有珊瑚海那么大。 别以为那些浩如烟海的形容,真的是艺术修饰。季沧海能够以精神干涉现实,能够拥有调动天地元气的强悍法力,绝不仅仅是一句天赋异禀,功法高强就能打发的。 他的精神,较之同级的地仙强者,可以说是云泥之别。 那都是痛苦铸造出的强大。 纵然是十二级大台风,刮过整个珊瑚海的海面,也要相当长的时间,更何况,这道清风,还需要将他识海之中每一处,都检索一遍。 强大的封印,不一定就是大得没边,有可能就是小巧玲珑。 到了大罗金仙的境界,单纯的大小,已经不能成为胜负的关键手。佛陀讲经,常常以四方无量虚空作比喻,来形容一物之大。不过,背景板就是背景板,虽然四方无量虚空真的是大得无边无际,可跟佛陀说的每一样东西比起来,都要小得多。 这个小,不是在面积上,而是在意境上。 须弥化芥子,沙粒纳昆仑,全在意境之妙。 清风开始在识海的表层绕了一圈,毫无所获之后,开始下潜。这里的每一滴水,落到现实世界之中,都足以跟一个普通人的全部意志相比,丝毫不落下风。 可这足足有万万万滴不止的水,加起来可不是一加一这么简单。 说句不好听的,假如季沧海不开心,或者说他之前在那个世界被心魔占据了身心,六亲不认,道德不清时,只要轻轻动一动念头,将脑海中的精神领域投射出去…… 那便是大片大片,犹如老农割麦般的杀戮。 姬若离进一步深潜。季沧海的识海与其说像海,不如说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漏斗,上半部分宽阔而浩瀚,然后就做倒圆锥形,向下缩小。 所有修士的识海,都是他们自己选择的类型,有人是橄榄型,有人是圆锥形,甚至有人是美女形,恶魔形的……不一而足。季沧海选择这种稳定的倒圆锥,是因为他需要靠上层精神的强大压力,来锻炼自己的底层意识,开发自己的脑域。 这也为姬若离的搜索,创造了良好的状况。 至少不用像寻找那些不规律识海的记忆那样,绞尽脑汁。 姬若离不说话,默默寻找,季沧海也不说话,默默等待。在现实之中,姬若离的手一直触在季沧海的脸上,几个小时过去,太阳都从中央走到西山,都没有丝毫变动。 那些在包间外的清秀侍女,也不打扰客人。 毕竟是城主亲自下的命令,背景再硬,也得在乎在乎父母官的意见。 姬若离的意识越向下层,遭到的阻碍就越强。季沧海自己虽然是强大无比,可他的潜意识,远比他的表层意识要凝练得多,也恐怖得多。 若不是之前心魔没有杀他之心,他一开始根本没有跟心魔叫板的机会。 这也是在融合心魔之后,他能够直接叫板天仙劫的原因。 “快到苦海之底了。”季沧海的精神凝练成型,出现在姬若离意识的侧面。虽然他的潜意识大部分化作心魔,最终与他融为一体,但仍有不少的漏网之鱼,在这精神之海的底部,不受季沧海的掌控。 再加上,季沧海自己也害怕,万一那个封印对姬若离做了什么,自己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姬若离的意识也化成人形,对季沧海甜甜一笑,主动牵起了他的手。 季沧海忽然觉得,就算有什么封印,也毫不害怕。 …… “你见过这个玩意吗?”姬若离指着一个小小的戒指,问季沧海。 “诶诶诶,这个……这个不是封印啊。”到了底层之后,季沧海的意识就不全受他的控制,总是会有些别的东西存在。 比如这个戒指……就是他脑海中对结婚的思考之一。 “那这个呢?”姬若离指着浮在身旁的一本小说。 “那个……那个是很小很小的时候看的画本,我都有点忘记了。”季沧海拿过画本,翻了翻,发现是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 真是久远的记忆啊,那种水墨画风的漫画。季沧海看着看着,有点时间流逝的感慨。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对着什么东西都有点感慨,才能领悟出许多奇奇怪怪的玩意,最终达到这样的境界。 “找妈妈……”季沧海忽然紧了紧手上的书本。 就算是潜意识,被季沧海这主意识的化形体握在手中,那也得听从主意识的命令,叫他翻页就翻页,叫他飘走就飘走。 可这本残旧的画本,完全没有这种功能,若不是季沧海伸手翻页,根本就无法动弹。 在这阁楼收纳室一样的地方,季沧海的所有记忆化形体,都像是处于始终状态,漂浮其中,只有这画本,四处周游。 “若离,我想我找到了。”季沧海转头,正要招呼姬若离。 却发现,在姬若离的手中,是季沧海当年翻阅的……某本擦边球漫画。 “啊啊啊,不要看那个啊!”季沧海的惊叫,惊得精神之海翻出了滔天巨浪。 …… “你之前不是说找不到吗?”姬若离似笑非笑地看着季沧海,显然还在为刚刚的那本……小黄书很在意:“怎么现在就找到了?” “你知道的,我识海之底的潜意识,完全就不受自己控制,即使用意识搜寻,如果不一件一件细细地寻找,那也需要很多时间,毕竟主意识只有一个。”季沧海摊手:“怪我怪我。” “不,你很好,小时候也很可爱,就是有时候不太老实。”姬若离虽然在感情上真真切切,可看到季沧海当年看的……小黄书的时候,还是有点面红耳赤。 虽然看起来是只小奶狗,但好像这只小奶狗,也不是真的单纯。 季沧海真恨不得把当年的自己很抽一顿。 早知道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友来到自己识海里检阅,自己看个鬼的擦边球漫画! 应该洁身自好才对的。季沧海内心一万个后悔。 “来看看吧,你脑海中,不受自己控制的东西,究竟是不是封印。”姬若离强行脱离这个话题,指了指季沧海手上的画本。 “小蝌蚪……找妈妈?”季沧海念着书名,再次翻页。 这一次,他全神贯注。 第285章 季沧海的妈妈 这是一本相当残旧的画本,应该是当年最经典的画本之一。 “如果说,你妈妈给你留下这么形状的封印,是不是为了让你去找她?”姬若离看着季沧海,提出疑问。 毕竟,这个画本的名字和主旨,都是找妈妈。 “我也不知道,我对我妈妈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季沧海摇了摇头,根本没有半点头绪:“如果仅仅是这样,不至于留下这种催动魔气的封印。” “也对,”姬若离想到季越的佛宗背景,点了点头:“要是你父亲来自佛宗,还爱上了魔门女子,那就真的是个牵扯庞大的故事。” “不,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还真有可能做出这种事。”季沧海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那只能说明你对佛宗的了解不够深刻。”姬若离似笑非笑地看着季沧海:“要知道,佛宗里那些得道高僧,对门户之见的执念,很多时候甚至会成为最后阻碍修为进步的瓶颈,甚至因为法门不同的原因爆发论战。” “内部尚且如此,就更不要说对外人了。” “我老爹他肯定不是这种人。”季沧海越听越觉得接近真相:“像我老爹那样的人,绝对不会在意身份问题,问题是他喜不喜欢。”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有这种修为的佛宗强者,居然还在外界留有子嗣。”姬若离见鬼一般看着季沧海:“你这么坚持,想必有你的道理。” 季沧海深以为然,收回了灌注在封印之书里面的神意。 “什么也没发现,这似乎就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一本书,没有任何的力量被封印在里面。”季沧海皱起了眉头:“不过我妈妈不至于骗我吧。” “如果真的是魔门的强者,那么你的母亲,肯定不是那些普普通通的妖魔。”姬若离接过季沧海手上的书:“就算是以我当初的实力,想要给人在潜意识中植下如此精巧的封印,那也是困难重重。” “最关键的是,我没有灵魂种植这门技术。”姬若离看着这画本,手上轻轻用力。 “你干嘛?”季沧海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可别弄坏了!” 姬若离手上的力度再加几分。 “卡啦”一声,就在季沧海大张的嘴巴下,这小小的画本,变成了片片破碎的灵光。 “啊啊啊啊啊……”季沧海看着漫天飘散的灵光,颓然地坐在地上:“你这样……那是我妈妈留给我唯一的礼物啊。” “这样我很难受啊。”虽说不至于因此愤恨姬若离,但要说季沧海没有丝毫不爽,那是假的。 找了个强势的女朋友,恶果就已经出来了。 “诶,你怎么不理我?”季沧海说了那么多,却没有听到姬若离的回复,有点意外。 他转头一看,姬若离木木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陷入了深沉的思考之中。 “若离,若离?”季沧海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似乎是季沧海的挥手,拉动了识海之水的流动,直接导致了……姬若离这片神识的消失。 季沧海瞳孔狠狠地缩了缩。 事情不妙! …… “你是谁?”几乎是在捏碎画本的一瞬间,姬若离就醒过神来。以她谨慎的习性,绝对不会跟季沧海这种愣头青一样,随意暴力破解封印。 就跟开锁一样,谁也不知道暴力破解锁簧,会不会把连着锁簧的炸弹给点爆。 再加上,那是季沧海的东西,她绝对不会随意去破坏。 像今天这样捏碎封印,绝对是被某种力量所蛊惑了。 “入侵我儿子的识海,是不是太过嚣张了些?”一个震撼姬若离整个识海的声音,贯穿而下,带着清淡而暴烈的风,轰击向姬若离的识海。 遥远的星海之后,甚至在宇宙之外,一个窈窕的身影忽然回头,看着宇宙之中的某一处。 自从回归了欲天宫,她就没有再去跟纠缠了无数时代的佛宗强者们,在斗个三百回合。 她的心很乱,丝毫没有心情去兴波作乱。 而这一刻,她犹如死灰一般的心灵,忽然冒出了一小簇火花,然后燃遍整个心海。 “是哪个不开眼的修士,居然有胆子入侵我……孩子的灵魂?”她的声音很小,却震得整座欲天宫摇摇晃晃。 没人听清楚她说了什么,却知道她雷霆暴怒。 在姬若离的识海之中,一个窈窕的身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波动之外,强大的力量即使隔着大半个星海,也依旧不容小觑。 但最恐怖的,不是这道身影的法力究竟多高,而是她自带的法则波动。 极度危险!姬若离重生以来,第一次碰上,连自己前世都会觉得棘手的敌人。 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这样的敌人,那就是绝望的代表。 “你问我是谁?”在降临的一瞬间,这道身影忽然就收回了自己的攻击,转而盘踞在她识海的一角。 这个距离,不长也不短,可刚刚好卡在了姬若离识海攻击的某个节点上。 在这个节点之外,这个身影没办法有效地攻击姬若离,而在节点之内,这个身影受到的攻击,绝对是毁灭级的。 而卡在这个点位上的身影,进可攻,退可守,完全不用在意姬若离想什么。 “随意入侵别人的识海,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啊。”姬若离手边你,提起了那柄陪伴她数千年的战戈,锋锐的戈芒照耀她整个识海,光明透亮。 “那我为我的行为,先道个歉了。”那道身影轻轻地道了个歉:“毕竟,我一开始以为,你是入侵季沧海识海的魔修,所以唐突了。” “所以,你其实是季沧海的妈妈?”姬若离单刀直入。 “你叫我妈妈,应该也没什么问题,我那儿子资质一般,找到你这样的女朋友绝对是他的福气。”那道窈窕的身影,逐渐深入,也散去了身上恐怖的道则气息。 露出了一张清丽与妖艳兼并的脸庞。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姬若离还是不得不说。 季沧海的妈妈,比自己要好看很多啊! 第286章 八臂天主的骚扰 “是,就是我。”坐在姬若离用识海之水创造的座位旁,欲天宫主和洛瑶对着姬若离友好地笑笑:“之前真是不好意思,怪我就好,不要怪我那儿子哈。” “啊哈哈,啊哈哈。”姬若离经常听到季沧海的口头禅,此刻说出,算是体现了她的无奈。 这个自称是季沧海母亲的女子,就这么一直赖在她的识海之中,好像不走了…… “不要着急,我现在的投影还能维持大概五分钟,也好让我跟你说点东西,就当是我这么多年没见季沧海,给他的礼物了。” “当然,也是给你的。”和洛瑶和善地笑笑,与她欲天宫主魔中魔的身份,完全不符。 “伯母有什么话尽管说,我不介意的。”姬若离头一次感受到这种有些尴尬,但总体温暖的客套。 跟他那个脾气急躁的老爹,完全不一样啊。姬若离心中慨叹。 当然,这里就是识海,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在哪慨叹的。 …… “若离,若离你没事吧?”看着姬若离缓缓睁开的眼睛,季沧海的笑容一下子就回来了。 姬若离睁眼,原本积攒的些许火气,在见到这个少年的笑脸时,就一扫而空。 “我没事,不过……你妈妈,有点东西让我带给你。”姬若离脸色有些古怪。 第一次见到男朋友的母亲,谁都会有些紧张。 何况还是那样的见面方式。 “你看到我妈妈了?”季沧海惊讶。 “对,虽然并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甚至还有点恐怖。”姬若离的脑海中,想起当时和洛瑶的降临,简直就是风雨齐落。 “我妈妈,她现在,怎么样了?”季沧海的心里很迫切。 他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认真的回忆过母亲,连那张本应最熟悉的脸,都已经模糊不堪。 但最近,他忽然知道,母亲没有死,反而还是某个恐怖无比的强者,心中的想念,就像是发酵的泡泡一般上涌。 这是人之常情。 “她跟我说了很多话,不过给你的只有几句。”想起和洛瑶后来跟她说的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话语,姬若离俏脸不禁红了起来:“你妈妈说,只要你得了这几句话,就不会有不得超脱的风险了。” “什么?”季沧海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姬若离就已经开始说了。 …… “星海之中,属于霍囚的那颗恒星,已经灭了。”一个手长过膝的老者看着远处熄灭的恒星,眼神微暗。 “你知道,究竟是谁干的这件事了吗?”威严而肃杀的气息,从虚空裂缝背后透出,带着虚空界内特有的冰冷和干燥。 “不知道确切是谁,但是,可以知道的是,霍囚真人,是被瞬杀的。”长手老者伸手,向虚空裂缝中递了一样东西:“你看,这就是当时霍囚真人想要发回给我们的某样信息,被极锋利的法则之刃切断大半,只剩下碎片般的传言。” “我知道了,还有什么别的线索,可以提供的吗?”虚空裂缝中的声音继续问。 “没有了。”长手老者挥了挥手:“剩下就是你们执法者的问题了。” “谢谢配合,我们定会找出幕后之人,还霍囚真人一个沉冤昭雪。”虚空裂缝里面那人显然不是什么文化人,搜肠刮肚,也才想出这些许安慰人的话。 还不如不说。 “之前让你们封锁那一处星空的虚空裂缝入口,你们做了吗?”拿到了些许线索的邢军道人,回头询问下属们。 其实时候下属也不对,他们是这一段时间,必须要苏醒的地仙执事,负责在整个辰星界维持秩序,解决各种各样的‘大问题’。” 邢军道人原本也没想到,居然在自己苏醒的这段时间里,遇见了天仙境的谋杀案。 “封界阵法已经到位,神尊的道器也已经请下,大罗金仙以下,没有人能从那片星域中离开。”夸轮地仙坐在仙舟内,声音低沉。 “就是怕那个杀害了霍囚真人的凶手,已经提前逃出了第四十四星域。”邢军道人皱起眉头:“神尊有没有下了什么神谕?” “完全没有,倒是算天阁我去问了一下,居然说是凶兽蒙蔽了天机,得不出结果。”夸轮地仙叹气:“你说这算天阁里面的修士,都是专修术数之道,有地仙有天仙,居然连个凶手都算不出,我都怀疑是内鬼了。” 邢军道人没有再接腔,出奇地平静下来,看着星海。 夸轮不过是地仙,还是没什么发展潜力的执事,知道的事情,远没有邢军道人这个货真价实的天仙长老多。 算天阁是什么水平,他清楚得很。 只要是大罗金仙之下,所有的行踪,都能够被算得清清楚楚。 如果算不出来,要么是对手是个极其擅长掩饰天机的术数修行者……要么,就是连算天阁也不敢得罪的大人物。 无论是哪个,这次,都是件棘手至极的任务。 甚至会影响自己的一生。 “真是……麻烦。” …… 都说域外天魔,但是这个域外,究竟是哪个域外法,真正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这是三界共守的秘密,也是三界共同面对的敌人。无论三界内的修士如何争斗,那都是内部斗争。 而域外天魔,是宇宙之外的魔头,专门毁坏修行者的根基,是所有修士的根本大敌。 就好比国家之外的恐怖分子。 但奇怪的是,就算被无数人憎恨,这域外天魔的老巢,居然直到今天,都没有被人一锅端掉,甚至连那些大罗金仙之上的恐怖大佬,都没有对这些坏人道基的恶魔动手,算是更加深层的未解之谜。 “欲天宫主,你最近的动作很多嘛。”一道恐怖的魔念,从遥远的虚空中传来。 一尊身长八臂的金身神尊,从虚空中踏来,带着恐怖的耀金气浪,降临到欲天宫所在的虚空小位面。 “不请自来,八臂天主你这不是第一次了吧。”和洛瑶的声音从宫中传出:“不去琢磨怎么毁佛谤佛,有空来我这里闲聊了?” “不不不,我这不是来寻求宫主的帮助吗?最近总是心神不宁,似乎有劫难要临。”八臂天主停在欲天宫的领域外,礼貌而言。 和洛瑶的眼中露出一丝不悦。 这个八臂天主,每次都要来骚扰自己,难道不知道自己已经是有老公的人了吗? 哦……好像不知道。 第287章 全速前进 “神尊,真的不用做别的准备吗?”手捧龟壳的老者,看着王座上的男人,缓缓问道。 在这间光线极差的房间里,有九张椅子,分别对应着辰星界的九大神尊。 此刻有人的,只有左方的第三把椅子。 “是,不用做别的准备,也不允许做。”寇天神尊撑着下巴,一脸瞌睡相:“连你们算天阁的人不信邪之下,都算不出来的东西,我就更不能随意出手了。” “可是,如果真如神尊之前推测的那般,那个害死霍囚真人的凶手,来自更上一层的那些地方,任由他自由行动,会不会产生些不好的影响?”手捧龟壳的老者忧心忡忡,看起来一脸苦相。 “没办法,到了我们这个层次,一举一动,都已经牵涉了太多太多的因果。”神尊摇摇头,打了个哈欠:“有寇天神刃在,只要他还是个天仙,就没有任何问题。” “是。”手捧龟壳的老者,也就是算天阁阁主,一步步退出。 …… “我知道了。”季沧海听完姬若离的话,出奇地平静。 “你知道什么了?”姬若离有些好奇,虽然她只是负责传话,但那些晦涩而枯燥的音符,就连见多识广的她,都完全没有听过。 “你刚刚说的话,其实是某种语言的谐音,所以听起来才会那么别扭。”季沧海笑着说:“原本我也听不懂这话,就是后来跟心魔融合了,才真正掌握了这门语言。” “那,你妈妈,究竟跟你说了什么?”姬若离问。 “她说的是一门算法。”季沧海毫无保留地说:“虽然不认识,但是我知道这是一种算法。” “算法,就是类似道门的术数之类的吗?”姬若离一点就通。 “没错,我现在就来试试。”季沧海伸出手,搭上姬若离的手腕,从黑夜笼罩下的山间小馆一跃而出,转眼就到了山巅。 山风吹拂下,姬若离身上的幽香传到季沧海的鼻子里,令人有些心猿意马。 “算算看,跟你原来学习的那些道家术数有何不同?”姬若离倒是没想那么多,依靠在季沧海的肩上,看着他的手印不断变动。 那一个个诡谲的手印,几乎就不是人类的手指,能够做出来的动作,也亏的是季沧海身体屡遭强化,甚至还有移魂散魄之术,可以自由地变化仙体,不然单凭人类的双手,做到第三个动作就已经变成残废了。 “算什么好呢?”季沧海侧过头,看着身边人吹弹可破的脸蛋,轻声问。 “就算算你的未来吧。”姬若离有意考量这算法的威力,一上来就突破了术数之道不算己的障碍。 “好。”季沧海完成了准备式,双手的动作之中,似乎有种经天纬地的气息。 一团朦胧的迷雾裹住了两人,轻轻柔柔的,就像当初季沧海召唤出的灵性白云。 “看不见啊。”季沧海看着自己眼前笼罩的迷雾:“果然术数之道算人不算己,总是件难以突破的关卡。” “是不是,有一层迷雾挡住你的视线?”姬若离显然也经历过这种事情。 “没错。”季沧海坦言。 “那你仔细看看,在你这团朦胧的未来迷雾之间,能不能勉强看到些什么片段般的东西?”姬若离指点着季沧海。她修为曾经震古烁今,经验也比季沧海高上不止一筹,哪怕是在非主修的术数之道上,也有不俗的造诣。 “我试试。”季沧海轻轻伸出手指,在只有自己能看见的迷雾上,轻轻地摩挲着,好似在擦一块玻璃。 顿时,就像蒙在玻璃上的水珠,距离季沧海最近的迷雾,被他一手拨开。 一道刺眼的刀芒,一下子出现在季沧海的眼前,悄无声息。 他闷哼一声,身形如遭雷击,一口鲜血涌上喉头。 “怎么了?”姬若离从未想过,只是轻轻一次演算,居然会让季沧海遭受到如此重创。 “咳咳。”季沧海咳出口中的鲜血,腥甜的味道在嘴中打转,化作恐怖的风暴,即将吞噬他的心灵。 “快走……马上。”他的身体软下来,好似一团棉花一般,倒在姬若离的怀中。 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次向未来的窥视,那未来之中的某种劫难,就向他伸出了恐怖的獠牙。 那种令人心悸的波动,即使比当初面对虚空王兽,也毫不逊色。 姬若离反应极快,一下子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季沧海一定是在未来,看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才会被时空法则惩罚,导致的道基受损。 当机立断地,姬若离伸出手,想要招来自己的随身武器,划开空间时。 失败了?姬若离心头一震。战戈是她从远古时期,就已经追随在她的身旁,与她已经是水乳交融,一体同命。 可现在,她连战戈一丝一毫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恐怕,我们陷入一个,很恐怖的杀局里了。”姬若离看着熟睡中的季沧海,一把将他背到背上。 季沧海身高足有一米八,比姬若离还要高出一个头。像这样背着他,总感觉滑稽无比。 可姬若离来不及管这些了。 她轻踩脚下土地,一股深厚而纯粹的力量,传遍了整座山峰,甚至直通地脉。 如同人间大炮,两人急速飞升,开始突破这颗星星的大气层。 而他们脚下的那片山地,化作一个恐怖的陷坑,将来还有可能变成整颗行星上最大的湖泊。 但那是以后的事了。 …… “天仙级的能量波动,从这颗星球上传来,想必他们就在这颗行星上。”夸轮地仙看着那颗在星图上熠熠生辉的点,沉声说。 “我知道了,现在就等那个凶手自投罗网。”邢军道人品一口清茶,坐在战舰的指挥室中,看起来优哉游哉,可内心深处究竟考虑些什么,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是的,哪怕姬若离的动作已经做得很小,很轻微,可落在星图能量探测仪之中,完全是无所遁形的状态。 这是利用辰星界的世界意识,制造的探测仪,哪怕是大罗金仙在此,也难以跟世界意志正面抗衡。 这是自然的伟力,是天道的威压。 而此刻,姬若离与昏迷的季沧海,正化作微小的光点,在这第四十四恒星系中飞行。 五分之一光速,四分之一光速……姬若离心中默念。 再快一点! 第288章 燃烧的深红之火 在这片被封锁了虚空的星域中,修行者们再不能像平日里那样,自由地穿梭于虚空之中。 有小世界的修士突然发现,小世界打不开了。 能划破虚空的修士突然发现,无论自己多用力,甚至把经脉都烧坏了,依旧划不破一丝裂痕。 更有地仙境的大能从沉睡中醒来,带着几分恐惧,几分自豪地,感受着整个星域中降临的伟力,口中念叨着辰星永恒。 但在姬若离的眼中,那逐渐闭合的虚空锁,绝对是最为碍眼的东西。 “再快一些。”姬若离与季沧海此刻的速度,已经达到了极为恐怖的二分之一光速。 是的,姬若离选用了一条最笨,也是最难以破解的办法。 虚空乱流与现实世界的道路,确实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封印住,难以突破。 但是,这也决定了,不仅仅是姬若离一个人没办法撕裂虚空裂缝,那个给自己两人设局的幕后黑手,同样也不能突破虚空封锁。 世界意志的运转是需要时间的,哪怕是辰星界这样庞大到极点,强大到极点的世界,也脱离不了这种限制。 而能够锁困住虚空,限制住姬若离这一等级强者行动的,连大罗金仙都做不到。 能做到这一点的,只能是慢慢吞吞的世界意志。 “真人,他们的速度还在加快。”夸轮地仙看着那不断变强的能量点,在屏幕上显示的数字越来越大,已经突破了天仙初境的临界点,达到了天仙中境。 “能够击杀霍囚真人的杀手,岂能小觑?”邢军道人面不改色。 他也是白方阵营的一员,对于同阵营的霍囚死亡,心中憋着的气,绝对是真心实意的,而不是像黑方那边的人一样,表面悲悲戚戚,实际内心暗喜。 霍囚是整个白方阵营中,阵营意识最强的几个人之一。邢军很清楚这一点。如果不是想象之中的异界来客,那么凶手的身份…… 一定会令人大吃一惊! …… 季沧海缓缓醒来,对自己身处的速度毫不惊讶。 似乎,在刚刚那一瞥之中,他已经窥见了这种未来的轨迹。 真空中,所有的声音都成为了寂寞,哪怕有轰天动地的爆炸,也不会有半点声音响起。 姬若离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即使是她,要把两个如此重的物体加速到这种速度,也要承受极大的负荷。 季沧海心中一动,同样剧烈的真元也开始燃烧,一手揽住姬若离的腰,将两人的力量溶于一道光芒之中,将原本就已经恐怖的速度,更上一个台阶。 “检测到第二道能量体!”夸轮地仙震惊地看着屏幕:“真人!他们的速度,已经突破了光速的三分之二。” “天仙后期的修为吗?”邢军道人喃喃道:“应该,没问题吧。” 头一次,他对自己设定的计划,有些动摇。 毕竟,世界上创造出最多奇迹的生物,永远是那些修行者。 “若离。”在无声无息地飞行了两个时辰之后,季沧海忽然对姬若离的神识,传输了一段信息。 “嗯?”仅仅是一瞬间,姬若离的神识,就被这段带着无数禁制的信息,锁了一下。 也怪姬若离对季沧海太过信任,哪怕是神识,也毫无保留地接受了季沧海的信息传入,导致那一瞬间的死机。 虽然不致命,甚至连基本的伤害都做不到,可姬若离仍是有一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季沧海转头,手上的力量轻轻一动。 姬若离的身影,就在这一瞬间,微微停滞了一瞬。 而季沧海的身影,却,借着这一股力量,猛然再度加速。 那已经越来越小的虚空锁,已经到达了季沧海的眼前。几乎没有任何反应时间,季沧海整个人便重重地撞在这层虚空之锁上,爆发出的力量,是绝对难以接受的。 哪怕是这个世界的武力巅峰,仙灵之体,正面以三分之二光速撞上一道力场,那也要粉身碎骨,甚至是万劫不复。 因为那爆发的能量,绝对会将面前的一切所撕碎。 “走!”那段信息的最后,季沧海几乎是嘶吼的声音传进姬若离的脑海中:“走!” 失去掌控的姬若离,在穿过了季沧海那一处恐怖的爆炸区之后,一举将原本稳固的虚空锁打碎。 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季沧海引发的爆炸,甚至突破了这个世界意志的某种法则,硬生生将原本坚固不朽的世界意志力场,撕成了四散飞舞的空间碎片。 一点深红色的业火,从那爆炸的核心冒出,将姬若离罩在里面。 季沧海,深红之火状态! “你怎么会?”姬若离看着笼罩着自己的火焰,才发现季沧海的意识已经全数归寂,只留下一道任务式的命令,将所有的能量都转化成业火,带着姬若离加速潜逃。 在这种佛家的诡异之火下,哪怕是世界意志,在一时半会,也绝对找不出两人的踪迹, 可季沧海的状态就不妙了,整个人的意识好似彻底消失一般。 “可恶!你当老娘是纸糊的吗?不就一道小小的世界意志锁,怎么可能难得到我节制战神!”姬若离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看着化作熊熊火焰,却不忍灼伤她一丝一毫的季沧海,心中的愤怒和悔恨就如潮水般难以抑止。 自己一时的疏忽,居然造成季沧海如此严重的伤害,那真是…… 令人不爽! “大虚空天书!”姬若离的手虚握,战戈便已经来到手上。寸寸锋利的虚空碎片,割在姬若离的手上,留下道道鲜血,将整柄战戈染红。 季沧海化成的那汹涌的深红之火,不知何时,也自主卷到了那柄战戈之上。 她站定在一片虚无的星海之中,举起战戈,瞬间遁入虚空。 下一刻,她的身影便出现在战舰的上方,锋锐无匹的戈芒带着深红诡异的火焰,向下一劈。 爆炸的冲击波,震荡整个星海。 战舰里唯二活下来的,便是灰头土脸的夸轮地仙,以及面色如常的邢军道人。 “原来杀了霍囚真人的,是个女人。”邢军道人身上的气息逐渐解放,带着宇宙洪荒的天仙之力,面向姬若离。 熊熊的火焰在姬若离的战戈上燃烧,似乎比之前更加凶猛。 她根本就不想和下方这两人多废话。在远古时代,一旦部族中有人流血,那便是不死不休的战争。姬若离便是在那一场场流血的战争中成长起来,并且走上巅峰的战仙。 哪怕眼前面对的是大罗金仙,甚至是鸿蒙圣人,她都绝不会退后一步。 因为,她在乎的那个男人,为此流血了。 所以…… “死!”带着滔天的气势,姬若离挥起战戈,好似盘古的战斧…… 开天辟地! 第289章 弯月暗焰斩 邢军道人的手中,忽然多出一物。 “女人,我承认你很强,甚至要比我这位高阶位的天仙,更加恐怖。”邢军道人忽然笑道:“但是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的比斗,永远不是由单纯的实力而定的。” 姬若离一戈在手,内心中的火焰如战戈上的业火一般,燃烧不止。 她不说话,就这么拿着战戈,任由邢军道人运用法门,召唤来些什么东西。 一道意志由远空而来,再次封印此地的虚空裂缝,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强大无匹的世界意志,以及纯净而无害的星辉真元。 看着逐渐膨胀起来的邢军道人,夸轮地仙摇了摇头,整个人开始急速后退。 他不过地仙修为,即使此刻同样有世界意识的伟力加持,也不想拿着自己的小命别在裤腰带上跟那疯女人打。 之前明明看到有两道能量体的,夸轮地仙心中大概猜出了真相,女人嘛,一旦有这种愤火的时候,要么是死了儿子,要么是死了老公。 看着年轻样子,估计是双修道侣,出了什么不测吧。 而且,这人估计是外域之人,若是辰星界土着,这世界意志,决计不会出动如此伟力,降临在自己与邢军那老头身上。 “你说,你还能活多久呢?外乡人。”邢军道人身上的气息越发强大,随着星辉真元的灌注,他逐渐与周围的天地越发融合起来。 恒星的光芒,在每一个恒星系中,都是最为强大的能量。 而这颗恒星所有的威压,在这一刻仿佛完全落在了邢军道人的威势之中,仅仅是谈吐之间,就让姬若离有些狼狈起来。 言语如刀,刀刀致命。 “完了?”姬若离手上的战戈轻轻地颤动,一上一下地,好似一株风中扶摇的弱柳,柔软却坚韧。 她的双眼中毫无畏惧,只有单纯的怒火和算计。 那个横贯古今,一人当国的节制战神,在这一刻,才真真正正地回到了这个世界。 邢军道人的气势没能压倒姬若离,脸上有些不好看。他的修为比此刻的姬若离,只高不低,之前因为有一层迷雾笼罩,看不清姬若离的修为,此刻得了世界意志相助,一眼看穿眼前之人不过巅峰地仙,却连用气势压倒她都做不到。 实在是平生之耻! “老夫道号邢军,你这女子有些意思,报上名号如何?”邢军道人气势再涨,威压与星域相连,一头乌发向后飘散,像极了当年的蚩尤。 “我叫姬若离。”少女的修为虽远不如邢军道人,可眼中的火光,却丝毫显不出这是个下位的地仙。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邢军道人摇一摇头,团身而上。 他的身体和灵魂都被强化,整个人的速度犹如横贯宇宙的等离子流,只是刹那之间就落在姬若离的身前,手上的长剑带着无匹的威势,几乎要融化成铁条。 可见其速度之快,力道之猛。 兔起鹘落,一饮一啄,邢军道人的手法极其温柔,好似一只小鸟,探头饮水。 这种道意,纵然是节制战神姬若离,也不得不暂避锋芒,手上的战戈轻轻一抖,抖出一道道迷迷蒙蒙的戈芒,开成一朵火焰之花。 “负隅顽抗。”邢军道人的神念在星域中飘散,传到这片星宇的每一处。 他这是在宣布,宣布姬若离的即将陨落。 好似国家在战前的动员。 “沧海。”姬若离的眼却不再看着邢军道人,却看着战戈上耸动的火焰,眼中的情意,就如同对着情郎。 “我知道,之前你这,有两个人,想必是在突破虚空锁之时,不幸陨落了一个吧。”邢军道人嘿嘿笑着,好像是在姬若离的伤口上撒盐。 他的动作再度加快,手上的长剑瞬间闪动,无数点星芒在黑暗的天幕上,好似坠落的流星雨。 在我的伤口上撒盐吗?姬若离微笑一下,那种美丽的样子,令邢军道人都为之停滞了一瞬。 那是,对着情郎的女孩,幸福的笑。 不知为何,这位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家伙,在看见这个女孩的笑容时,居然出现了羡慕的情绪。 是羡慕这个女孩的情郎,能够获得一位强大而有爱的情人,还是羡慕这位女孩,能够拥有一段真挚而幸福的爱情呢? 他说不清楚,手上的力道却不由得加了几分,将那女孩推得更远。 气势相拼,总有一方会被伤害。姬若离的身体不够强硬,真元不够强悍,自然是伤势较重的那一方。 但是她的脸上,始终带着那纯粹而美好的笑容,仿佛是在和季沧海友好地切磋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邢军道人的下手更重了几分。他不知道,是自己的体质被世界意志进一步强化,还是心中那股潜藏许久的羡慕,再度发芽。 不管是哪一个,他此刻不再想看到姬若离的笑容,而是想要毁灭。 世界意志强大,给予修士的伟力就更加强大。 可是越强大的力量带来的,就是越大的野心与暴虐。 这是铭刻在基因上的本能,也是人类的原罪之一。 “你给我消失啊!”邢军道人怒吼着,虽然声音无法在真空中传播,可那股怒火,使得他的输出功率逐渐加大,甚至要超出天仙巅峰的那一条界限。 虚空锁,在他的力量下,逐渐有些变形崩坏,居然已经承受不了他的力量。 可想而知,姬若离这一介女流,究竟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沧海,这是我为你创出的招式,也是借助你的力量才能发出的招式呢。”姬若离不再看战戈上的火焰,而是凝神看向邢军道人。 “弯月暗焰斩,发动。”她口中轻吟咒语,身上的伤痕在片刻之后,再次多出了无数条。 即使仙灵之体的恢复力可以帮助她修复,可承受的痛苦,却是难以抑止的。 顶着那越来越快的剑光,姬若离的身影向前一步,却是跨出了不知多远的距离,一下子就到达了邢军道人的眼前。 压抑了许久的伤势,在这一刻完全爆发,可手上的战戈已经挥出,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她说过的,就一定要做到。 第290章 一线金光 姬若离伤势在这一刻爆发,终于再支持不住。 战戈是挥了出去,可究竟能有几成力量,谁也说不准。 火焰包裹着的戈芒,说慢不慢,说快不快,却刚好比邢军道人急速后退的身法,快上那么一丝。 高手相争,争斗的便是那一丝的时间。 战戈快上一线,那么造成的伤害,便是实打实的重创。 邢军道人最后只来得及作出一个举动。他偏了偏身子,将头和胸口这两处要害避开,以左手的上臂迎击。 血液高高地喷溅而出,在这孤寂清冷的宇宙,染红了一大片,也灼热了一大片。 他掩着手臂上的伤口,那熊熊燃烧的诡异火焰,即使有世界意志的帮助,也仍旧是难以愈合。 “这是,什么火焰?”刚刚还没注意到这火焰诡异的他,现在被深深地灼伤之后,才知道了这火焰的恐怖之处。 无论是真元,还是宇宙意志,所有的东西,一旦触及到这个火焰,就开始猛烈地燃烧,如何熄灭,根本是件办不到的事情。 “哼哼。”虽然身受重伤,但是看着那个女孩已经紧闭的双眼,他只觉得自己完成了某中心愿。 至少,不用再跟如此棘手的修士决斗了。 我又不是专门的战仙。他想着,扭了扭头,晃了晃身子,准备去“回收”姬若离的身体。 那柄战戈上诡异的火焰,纵然强悍无比,可在辰星界世界意志,以及神尊的帮助下,他还真的不相信,有什么火焰能够烧死自己。 “姬若离,你是个值得敬佩的对手,可我们辰星界的尊严,不是谁都能去摇撼的。”他看着这个精致却染血的女孩,缓缓抬起手。 夸轮地仙开着另一台备用战舰,不出五分钟就来到两人面前。 “前辈,解决了?”他探出头,看了一眼漂浮在空中的姬若离,和她那柄火焰不灭的战戈,心有余悸。 刚刚那道劈斩,不仅仅将原本就破烂的虚空锁炸碎,那恐怖的波动还从他的身侧擦过,将他的身体几乎劈成两半。 要知道,他现在的实力,可是被世界意志强行提升到了天仙初境水平,仍是被这一斩的威势搅碎了部分的身体,让他的识海都受到了重大的伤害。 换做普通人来说,其实他有些脑震荡…… “解决了。”邢军道人缓缓抬手,想要将姬若离的身体和那柄战戈一起抬起,送进船舱之中。 人就带回去审判,战戈就作为自己的战利品。 毕竟作为一个苏醒者,他不可能给辰星界白打工,总得有点工资和福利之类的。 可他失败了。 “前辈,放好了吗?”夸轮地仙的声音从船舱里传来:“准备上船吧前辈,不用看着这片星海发呆了,很快就会有善后人员过来,处理这边逆乱的空间褶皱了。” “要不你先走?”邢军道人的心中忽然有种,不怎么好的感觉。 像他这种级别的强者,一旦心血来潮,那就几乎是必定要发生的事实。 夸轮地仙头也不回地开着船跑了。 他知道,一旦他留在这里,不仅不会作为邢军道人的臂助,还会变成他的软肋。更重要的是,夸轮地仙,还是很重视自己的小命的。 那柄战戈上,诡异的火焰正在重新聚合。 “妖孽,受死。”邢军道人先下手为强。他手上那柄带着世界意志的长剑,狠狠斩下,带着灭除一切妖魔鬼怪的威压,想要劈开那团将要聚集的火焰。 长剑是很利索地劈开火焰,可造成的伤害没有一丝一毫。 火焰无形无质,长剑有型又质,原不是可比之物,可带着世界意志的长剑,即使原本平平无奇,那也比天师的荡魔剑强上千百倍。 那是无情的天道,灭妖是一把手。 邢军道人的眼中,再次出现了不确定的因素。原本在他看来,只要有世界意志的加持,无论那团火焰有多诡异,留下的后手有多恐怖,那都是瞬杀的事。 即使是姬若离那般算计,难缠得如同究极计算机,也被他无情抹除。 这不过一团火焰,难道还能翻了天不成? 深红色的火焰无视了长剑的攻击,凝成了一团,然后长出四肢。一个看起来清清秀秀的少年,出现在这虚空中,带着深红色的火焰。 邢军道人注意到,这个少年身上,除了掩盖在体表那层深红色的火焰铠甲,还有一道黑白相间的气流,在经脉中不断流动。 而后,他的眼前,就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年身影。 同时,这两个少年的瞳孔,都燃烧着令人恐惧的深红之火。 “做好灭亡的准备了吗?”白气少年眼神淡漠,口气狂得没边。 “我心魔,当然是要虐杀眼前之人,才得以心安。”黑气少年更加疯狂,表情虽然不似白气少年一般淡漠,却又有着一股子疯狂的气息。 “上啊!”两人同时怒吼,化作两道青烟,交缠在一起,带着外部熊熊燃烧的火焰,化作一柄气流长枪,向着持剑而立的邢军道人,发动了刺杀。 “哈!”邢军道人吐气开声,原本已经逐渐沉寂下来的真元一瞬间沸腾,撑得他的经脉和神魂都有些肿胀的痛感。 可他没有退后,一步都没有。 “我的背后是辰星界,岂是你等魍魉魑魅,可以对付的?”他大义凛然地站在原地,横剑于身前,缓缓横劈。 这恐怕是他这一辈子以来,斩出的最强一剑。 即使他只有一只手。 夸轮地仙在远远的地方,手持法器,看着这一道仿佛神话中,某位神王的长枪,心中的悸动就像心肌梗塞的病人一般,难以抑止。 他捂住了自己的心脏,感受着自己生命一下一下的跳动,却抓不住的感觉。 “我……干你丫的,是运气多差,才会遇上这种任务?” …… 这道剑光与长枪相斗,其实只在一瞬之间。 黑白相间的身影连同火焰,一下子缩成一个人形。 那是季沧海。 那是眼中带泪的季沧海。 他搂着沉睡中的姬若离,看着远方夸轮地仙的那艘战舰。 战舰瞬间爆裂。 一道金光自远空而来,明明是实体。 却如光一般。 第291章 母上大人的第一次出手 那遥远的宇宙深处,一点金光,跨越了无尽星河,出现在季沧海面前。 虽然他的速度快得难以用言语形容,可季沧海知道,这点金光,便是自己在使用术数之道时,算出的真正杀劫。 是的,无论是之前的夸轮地仙,还是后来的邢军道人,甚至连那世界意志,季沧海都没有放在眼内。 不是他狂妄,而是他对自己实力了解的透彻。 而眼前这点金光,是自己无论如何找不到一点把握的,神圣的同时又带有浓烈的凶煞之气,似乎仅仅是气势,就要将完全状态的自己灭杀。 是的,这才是最强状态的季沧海。心魔与本我再度合一,不灭的业火在熊熊燃烧,来自辰星界劫雷的滚滚雷霆,还有开放到极致的心灵之眼。 值得一提的是,在季沧海晋升地仙之后,这双天眼,已经成为了慧眼,不再拘泥于之前的区区肉身之眼。 “定义:大罗金仙之仙器,约莫在大罗金仙初境层次。”季沧海慧眼自动对那一点金光进行了定义。 “看来不仅打不过,连炮都跑不掉吗?”季沧海自言自语。 金光已经临近他的身边,而他却垂下了头。 无论如何分析,用术数之道也好,用母亲给的魔法也好,还是调动了所有的识海神光灌注在天心印记之中,始终都无法分析出那条唯一的生路。 天道永远是有缺的,无论是怎么样的死局,都一定会有一条生路。季沧海心念电转,如超级计算机一般计算着,却总有一层膜无法捅破。 快啊!快啊!季沧海抱着脑袋,整个人的身体都变得苍白起来。 所有的能量,全部调动在大脑的演算之中,将自己所有掌握的技能,所有可能的变化,都调到了最强的状态。 只为了面对这仅仅是一道金光的大罗仙器。 …… “最终还是动了我的仙器吗?”寇天神尊坐在王座上,看着那个老者:“阁主,你现在能算出那个少年的身世吗?” “算不出来,一点都算不出来。”算天阁阁主的脸色,出奇地跟此刻的季沧海没有什么差别,一样的苍白,一样的病态:“这个少年的命运,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层迷雾裹住,恐怕是有诸多大能一起出手,同时掩盖他的气息。” “倒是个棘手人物。”寇天神尊越发觉得事情有趣起来:“那你帮我算算,这件事情上,我究竟会沾染到多大的因果?” “神尊乃大罗神仙,我一介小小的天仙,又如何能算得出神尊的命数?”老者病态的脸上露出苦笑:“除非神尊肯赐我一物,不然我是无能为力的。” “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想要我夫人养的那只老龟吗?”神尊一脸了然:“我给你个更好的东西。” “更好的?”算天阁阁主的眼中爆出神光:“谢神尊赐宝。” “拿着。”寇天神尊看了一眼这贪心不足的老儿,从袖中丢出了一块龟板。 “这是……”老者的声音有些颤抖:“欲天魔宫的龙魔鼋板?” “算吧,算的好了,我就把这东西送给你,要是算不出来,那这东西,我可就收回来了。”寇天神尊很满意老者这副震惊样子,下了命令。 “必不负神尊嘱托。”老者单膝跪地,手中就多出了三道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老者的脸色,也随着精血的抽出越来越苍白,越来越惨烈。大罗金仙的命运,本来就受到天道庇护,被掩藏在三次元宇宙的大天道中,不是辰星界这种主界的道则能够相比的。 要想算出真相,算天阁阁主,需要付出相当不菲的代价。 可这都比不过那龟板的诱惑。只要有了这块龟板,老者的道,就有了继续追寻的可能,甚至凭借这个,他甚至有可能摸到大罗金仙的门槛。 就算是豁出这条老命,他也一定要完成神尊的嘱托! 他手上的动作继续打转,最后一口精血从口中喷出,落在龟板上。那三根香的火焰,比别人的炼钢厂都要高温,却在这龟板上,烧出了一些恐怖的裂痕。 丝丝金光出现在老者的瞳孔中。 他在阅读,阅读这块龟板上裂痕的吉凶。 忽然,他好似看到了什么极恐怖的东西,伸出手指,指着神尊的身后。 他原本只是个算卦人,用手指指着大罗金仙,完全逾越了礼制。可看到他那一脸的惊恐,神尊决定先不处理阁主的不恭,由得他说完,再慢慢算账。 “神尊,神尊……”他一口气喘不上来,不上不下的。可他的手指,却一直指着寇天神尊的身后,丝毫没有放开。 寇天神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愉。 我一下子不处罚你,是我给你面子,而我的身份,就算有什么危险,你直说便是,用得着这样手指指? 信不信我把他剁下来? “小心……”老者口中最后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便登时气绝。 “嗯?”寇天神尊这才发现,在老者的影子里,有一道无声无息的黑光,轻轻渗入了他的神魂。 老者之所以身死,就是因为那道黑光,刺破了老者的神魂。 而老者却不为所动,甚至都没有一丝防御的动作,只是伸手指着自己的身后…… “听说,你想要对我的儿子动手?”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一浪又一浪地荡漾着,将寇天神尊深海潜流般的心绪,都掀起了一丝波澜。 他眼前的景象一下子变得暗沉起来,好似被人收进了某个特殊的空间里,不得动弹。 不,不是好像。寇天神尊的直觉中,一股极度危险的提示,像是报警器一般响起,就再没有停下过。 那道刺破老者神魂的虚影,不过是区区天仙修为,在他大罗金仙的领域之下,本该无所遁形。 可他不仅大摇大摆地杀了人,居然还能无视自己的威压,逃离此地。 那么……神尊的背后,一片不知多少万年没有出现过的鸡皮疙瘩,片片坟起。 这就是一场,针对自己的殒命杀劫! 第292章 有为 “你是谁?”寇天神尊不愧是证得了大罗金仙果位的真正大能,即使被强势的域外天魔气息包围,也丝毫不见惧色。 “嘻嘻嘻。”一连串如银铃般的笑声,从虚空中传出:“你猜猜我是谁?” “都是大罗金仙的果位,何必还躲躲藏藏的,坦诚相见不好吗?”寇天神尊的声音沉稳,身边的领域撑起了一片清光庆云,将黑暗阻挡在外。 “哎呀,人家是女子之身,见你一个臭男人,不太方便啊。”那个虚空之中的声音,带着无法抵御的魅惑之力,几乎要将寇天神尊的神智颠倒。 “都有孩子的人了,还像这样,你丈夫会不会有意见?”寇天神尊表情恬淡,可嘴里的话却伤人至极。 “哎呀,你这是嫌弃人家老了,可我身子还跟十八岁少女,无甚区别呢。”娇滴滴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算了算了,你既然想让我跟你坦诚相见,那么我就真的出来了。” 寇天神尊将眼盯住黑暗一处:“请便。” “我来了哦。”这魅惑众生的声音之后,一双赤裸着双足的美腿,从黑暗中走出,着黑底红纹开叉旗袍,裸露的双足多一分嫌肥,少一分显瘦,小腿健美而纤细,晃得人双眼有些模糊。 寇天神尊的小腹处忽然冒出一簇欲火,转眼就被他压下。 这女人!寇天神尊两眼紧紧地盯住那张魅惑众生的俏脸,努力说服自己,这不是为了欣赏美人,而是为了限制她的行动。 黑底红纹的旗袍下,若隐若现的美腿摇曳,当真是能够吸引无数男人的目光。 “今天魔尊来此,有何见教?”寇天神尊已经顾不得自己那柄斩出的飞刀,全神贯注于与这魔女的交涉。 十二主界和终点世界不同,与域外天魔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僵硬,所以一般在修士晋级之时,都不会像终点世界那帮仙佛一般,会被域外天魔骚扰。 “你不认识我吗?”和洛瑶仅仅是站在那,身上的威压与气势都消散于无形。 可寇天神尊的心中,越来越难受。那种威胁生命的直觉,正在折磨着他的神经。 …… 那泛着金光的大罗仙器,正在以三次元宇宙的极限速度,向季沧海刺来。 完全没有逃避的可能。季沧海想着,这柄战刃,已经锁定了自己的气息。 武、道、魔,这三者的结合,已经是完美无缺的组合,足以让他在地仙境界便达到天仙的战力,可依旧不够。 季沧海看着业火,最后的希望便在这团小火苗上。 可他对于佛修一脉,一直有着打心底的不喜。那种对于生命的淡漠,对于人间轮回情意的淡漠,仿佛整个世界就与他们无关。 可现在,季沧海看着这团曾经与自己融合一体的业火,里面被父亲留下的经文,不知何时浮出了火面。 金光离自己不过半分钟的路程,自己要逃,绝无可能。 要打,绝打不过。 那么,这就是最后的选择。 “一切有为法,如露亦如电,如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他顺着经文上的字迹念下去,反反复复的就是这一句口诀。 姬若离此刻恢复些神智,看着念诵着佛经的季沧海。 在她的眼里,季沧海的脑后,忽然多出了一圈似乎老早老早就存在的光圈,在这经文的念诵之下,越发明亮起来。 季沧海不知道自己的变化,却知道自己在变强。 念着念着,他的精神已经全情投入了这段简短的谒语之中,渐渐不在乎这自己的生命,不在乎自己的感情,不在乎自己的一切。 他内心一片空明,轻轻将姬若离放在虚空中扶着,一步踏出。 泛着金光的战刃,尽管没有了主人的神念加持,但是仅凭借本身的大罗道意,对付季沧海,那就是完美的压制。 无论从哪个方面,这柄战刃,都要远优于季沧海本身。 所以,无论怎么看,季沧海面临的,都是绝对的死劫。 可是,季沧海口中念诵着那段谒语,丝毫不惧地迎了上去。在念诵着谒语之时,他的所有情绪,都被体内的反应阻断。 他只剩下唯一的目的。 挡住此刀! “不要,沧海,不要……”姬若离看着远处那一个人影,轻声呼唤。她的声音在宇宙中,原本是绝无可能传出的。 可季沧海却忽然破功,整个人原本空明的身心,被姬若离这一声虚弱的呼唤,破碎成无数碎块。 此刻他才知道,纵使自己用尽全力想要沉浸在佛宗意境中,可那些将情思系在自己身上的人,仍然是能让他,一下从空明落入情海。 原本在他脑后的光圈,也在这一刻破碎,化作金光落在他的双手上。 “如果我,年少有为不自卑。”季沧海无意识地说着,双手合十。 “无为无为,总说着道家无为,佛家无畏,我今日偏偏是要有为有畏。”季沧海双手合十,迎着那滔天气浪,双眼中不再无神无彩,而是满满的坚毅。 “有为,是为了完成心愿,有畏,是为了不再害怕。”他喃喃着,身上的气势团成一体,全数聚集在化作金色的双手之上。 战刃已经来到季沧海的前方,被他一手合住。 “喝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双眼圆睁,面对着这柄开天辟地第一道光,锋芒毕露的一刻,仍然是一步不退。 在怒吼中,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地融化,不断地升华。 这柄战刃的数据,一点一滴地落入慧眼的处理之中,正在急速地计算着。此刻的他,不是战斗,不是进取,仅仅是为了让这柄毁天灭地的战刃,不要再向前。 不要劈开自己,来到自己的身后。 那里有我爱的女孩,有我珍惜的感情,所以……季沧海的双手发出崩裂的声音,那层由佛宗禅念形成的金光,已经在大罗道意下,彻底消失。 “不能退!”季沧海不管什么空明,不管什么未来,甚至连自己都忘掉。 他只有一个意志,那就是不能退。 不仅不能退,还不能破! 战刃本身没人操纵,只是凭着主人的最后一道命令攻击,此刻,它自带的道意,几乎都在季沧海的佛宗禅念与血气奔涌之下,慢慢被削弱。 但他还积攒着最后一着。 “咔啦”声响,在这毫无介质的真空中,传出很远。 稍微靠近这一人一刀的陨石和星环,都被崩碎成原子。 “究竟是谁赢了?”姬若离躺在虚空中,被季沧海创造的力场护着,没有受到二次伤害。 算了谁输谁赢都没关系呢。 只要我知道,你和我的心,是连在一起的。 就很满足了。 第293章 寇天神尊的死局 自那令人牙酸的震动声,传遍整个第四十四星系之时起,这片星系中所有的地仙强者,都有了一种莫名的感应。 那种,随时可以让自己这种人界顶尖存在,化作几分的恐怖波动。 几乎要令这些人跪服在地。 “怎么可能?”一个老者半跪在地上,浑身的老骨头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我们这种存在,哪怕是天地崩坏,笼盖四野,都应该能够站着死……怎么会?” 在这一刻,这星域中的地仙强者,才真真正正认识到,自己这些所谓“顶尖战力”的渺小与卑微。 在更高等级的存在面前,尔等不过蝼蚁。 姬若离等待着那柄金光闪闪的战刃,划过自己的身体。她本身有轮回符印,不在乎这一次半次的死亡。只是……若是季沧海没有挡住这道金光,活下来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甚至会被这片世界吸取过去,成为养料。 毕竟,季沧海的实力,就算在这片星域中,也能够排进前二十,一旦被世界意志吸收,辰星界,又能有不少新鲜的道则被生产出来。 如果我这次重新来过,再找回自己的记忆,我一定要…… “灭了这可恶的世界啊!”姬若离轻语,却带着言出法随的波动。 这是一个大罗金仙,对一个世界的宣战。 可是,在万里之外,那道金光闪闪的刀芒,不仅没有继续前进,反而越来越暗淡。原本桀骜不驯的大罗金仙神器,在业火与黑白二气的煅烧下,居然渐渐被吸收。 季沧海的双手血肉模糊,连手骨和臂骨,都已经寸寸破碎,只依靠着一口真气连着,所有的经络和血脉都肉糜一般。 “呼,呼……”季沧海一口一口地呼吸着,也不知道他在这片真空星宇中,能够吸什么。 姬若离拼着吊着生命的一口气,向着季沧海漂浮而去。万里虽遥,可她毕竟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人物,即使身上重伤,真气枯竭,可在真空中漂浮万里,也不用太久。 凑近过去,她才看见,季沧海紧闭着双眼,双手的血液紧紧地黏在淡金色的战刃上,已经凝结起来。 而季沧海一口一口地呼吸,吸收的,不是什么宇宙间逸散的灵气,而是吸收了这柄大罗道器上的道则与灵气。 一股又一股浓郁的道则,化作肉眼可见的符纹,全数流入了季沧海的身体里面,化成了季沧海的私人财产。 “真不愧是我的男人,值得信任呢。”姬若离的战戈不知在什么时候回到她俩的身边,轻轻划开虚空。 “都打包带走吧!”姬若离对着战戈轻声道。 战戈轻轻摇曳了两下,好似在点头。随后,这两位对付了辰星界意志与大罗道器的强悍角色,就落进了战戈内自带的小世界里,消失在了辰星界的虚空之中。 云淡风轻。 …… “感受到了吗?”看着神色有些委顿的寇天神尊,和洛瑶娇笑起来,脚步踩在地上,姿态妖娆,朵朵黑色莲花从地上升起:“知道我儿子是什么样的存在了吗?” “怪胎!绝对是怪胎!”寇天神尊从自己道器发回的最后信息,看到了一幕他从来都难以想象的事情。 “怎么可能有这种人,不可能!”他气急败坏地,看着眼前的和洛瑶:“你们这是在玩火!三教精义完全不容,哪怕是我们十二主界的人,修炼的也不过是偏向道修的武道,而你居然敢搞出这样的玩意?” “玩意?你敢叫老娘的儿子是玩意?”和洛瑶那双漂亮的眸子中,阴沉的杀意好似要滴出水来。 但即使是这样,她那双美眸中的魅惑之意,和杀意却巧妙的融合起来,变作一种诡异的美感,好似挥舞着镰刀的美艳死神。 “真是令人心折的美啊。”寇天神尊的手上忽然多出了一杆长枪:“最后问一遍,你来到这一处,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和洛瑶嘻嘻一笑:“你没看出来,我现在是以一部分意志,跨越遥远的虚空,来到这里来看你吗?” “如果只是来看我,那么现在你可以回家了。”寇天神尊沉默了一下,抬起头:“难道还想我请你吃茶泡饭吗?” “对着如此美丽的女子,你居然只想要请我吃茶泡饭?”和洛瑶眉头一皱,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这样是不是,太没有礼貌了点?” 寇天神尊几乎要气得跳脚。眼前这个女子美则美矣,可说话做事,皆是令人憋屈至极。 什么叫做我没有礼貌?什么叫做我不讲礼仪?谁见过一个擅闯民宅的女人,跟这栋宅子的主人说,不留自己下来吃饭,就是不讲礼貌? 真是还有没有天理了? “既然你这么没有礼貌,那么我便新账旧账一起算,把你废了,算是出一出我心头的恶气好了。”和洛瑶轻描淡写地,手上一道黑色的火焰瞬间凝形,化作一道轻轻巧巧的飞剑。 飞剑之形,在修士之中,一向是相当靠谱的法器。无论是飞剑刺杀,还是法剑斩杀己身灭道,都是相当值得信赖的。今日和洛瑶随手祭出此剑,虽然寇天神尊眼神中不甚重视,可内心之中对这柄飞剑,仍是极为忌惮。 这可是凶名昭着的域外天魔,无数修行者的道基,都在这些飞舞在宇宙之外的魔鬼,生生毁去…… 再加之,以自己大罗金仙,辰星界九大主宰者的修为,居然还挡不住这妖女的渗入,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若非此地是辰星界,还是他的行宫,占着地利,这个时候的他都不免要惊慌失措了。 等等!寇天神尊的眼神中,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妙的预兆。 “被你发现了吗?”和洛瑶看着眼神中透露着惊恐的寇天神尊,知道他已经被自己的多重布置,套入了局中:“可惜呢,你这个小伙子,发现这个有些晚了。” 一滴豆大的汗珠,出现在寇天神尊的脑门上。他那贵气逼人相貌,在黑气的入侵之下,渐渐出现了森森的不详之意。 “我们是这个宇宙,不详的诞生者,世界的毁灭者。”和洛瑶轻声说,靠近了寇天神尊:“知道吗,像你这样的人,如果是我本体在这,一定要你,承受佛门的十八层地狱,都不曾有过的痛楚。” “可惜,我这一股意志,只能够挡住辰星界的世界意志半个时辰左右。”她轻轻地摇头,所有的动作都轻盈而完美。 寇天神尊已经半跪在地上。 他终于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这里是辰星界?他的感知在周围探索着,只是稍微往外探出去一些,就承受着钻心的疼痛。 “你怎么可能,自身携带着魔域?”他拼死看着和洛瑶那渐渐模糊的身影,眼神中满是不甘。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和洛瑶有些震惊:“原来你们这一界,就连大罗金仙都是这么孤陋寡闻啊?” “我乃大自在天主长女,欲天魔宫之主,和洛瑶。” 寇天神尊的听觉越来越模糊,死亡已经来到近前。 那柄黑气凝成的飞剑,此刻插在他的泥丸宫里,蠕动着,毁灭着他的所有。 当黑气散尽之时,寇天神尊…… 身死。 万界轰动! 第294章 残垣塔 在黑气散尽,寇天神尊身陨的那一瞬间,整个辰星界的意志,前所未有地愤怒了。 自诞生以来,辰星界,诸天万界的第十界域,都没有任何人敢于触动他的尊严。他是这个世界的守护者,是这个世界的真正天道,从没有一个挑战者,敢于在他的世界里杀死身居高位的主宰者,还想跑的。 这对它来说,是不可饶恕的事情。 正在修行中的另外八大主宰者,在这一刻,被这天道意志提前唤醒,全数出现在那象征着最高权力的九张椅子上。 只是这一次,那最后一张椅子上,空无一人。 睹物思人,即使是代表着辰星界战力巅峰的主宰者们,面对着那个后辈的死亡,也不由得升起来愤怒与怨恨之心。 这种情绪,一旦出现,就需要用鲜血来满足,用敌人的尸体来填补。 “不死不休之局,出现了。”坐在首位的老者,辰星界第一天尊,白辰大罗金仙如是说:“我们这个世界自从诞生以来,从未经受过如此侮辱。” “没错。”坐在第二位的老者,第二天尊雷罗云点头,表示赞同:“但问题是,现在杀死寇天的那位凶手,在动手之后迅速远遁,哪怕是世界意识,也没有捕捉到那个人的气息,动手极其隐秘,不好追捕。” “可恶!”坐在末位的中年人,狠狠地锤了锤自己身前的桌子,震得整个大殿都在晃悠晃悠着,令人有些担心,会不会忽然掉下两根柱子啥的。 “夜,我们也了解你的心情。”白辰天尊坐在首位上,轻轻托起茶杯,在手上转起来:“但是,想要了解事情的真相,决不能仅凭一时的愤怒。我们的生命层次已经提升到了大罗金仙,决不能还像凡人一样思考。” “受教了。”夜尊者点了点头,表示受教。 “现在我们有的线索是,那两位逃走的外界人。”雷罗云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按我的推测,那两个异界人,便是引出寇天的诱饵,然后分散他的实力,准备一击必杀。” “罗云尊者分析的很好。”白辰点了点头:“那么,你们有谁愿意承担起这个责任,去将那两个异界恶徒捉回?” “由我来吧。”第七天尊出声:“我现在修的是因果道,擅长追寻与探测,说不定能够依此寻出幕后之人。” “可以,不过,”白辰点了点头,将茶杯隔空递给第七天尊:“喝了它吧,这是辰星意志对你的祝福。” “辰星在上。”第七天尊喝下茶水:“我繁余,以天道起誓,必定将那两位恶徒,捉回辰星界,受应受之刑!” “辰星祝福你!”剩余天尊异口同声,对他施与祝福。 无数道道则瞬间缠绕上第七天尊的身子,化成无尽的力量。此刻,他便是辰星界的位面之子,享受辰星界的力量加持,甚至能够直接将境界提升至大罗金仙中期。 要知道,大罗金仙,是一步三千坎,动辄百万劫的恐怖人物,能够跨越半步,那都是逆天的举动。 辰星界为了自己的尊严,算是下了血本。 “那么,我现在就去了。”第七天尊对着在场各位躬身,便消失在座位上。 场面一时陷进沉默之中,虽然没有常人生离死别的哀愁,却有志同道合者逝去的惋惜。 还是白辰尊者打破沉默:“这次的事情,其实没有那么简单。以寇天的实力,在这片世界,哪怕是大罗金仙中境,也不可能在无声无息之间,将他杀死。” “以天尊之意,难道有更加恐怖的大能插手了?”雷罗云皱了皱眉:“我们界,一向韬光养晦,也不得罪人,怎么一时间会惹上这种祸事?” “你难道忘了山海界的故事吗?”白辰尊者缓缓道:“当时山海界在十几个纪元之内,迅速强大起来,靠的是什么?” “界域进化,位阶上升?”夜尊者问道。 “恐怕,我们后面那两个界域,有些不甘落后了呢。”白辰尊者的声音很冷:“有谁想跟我一同到裂天界,讲讲道理吗?” “我跟您去。”夜尊者站了起来:“若是让我知道,是裂天和平衡那两界人出手,我一定要然他们,后悔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白辰点头,向着夜尊者招招手,两人消失在原地。 剩下的尊者们也各自隐去。 “哦对了。”白辰尊者的声音传回大殿:“老五和老六,在这种时候就不要继续斗下去了,让你们手下那两个所谓的黑白阵营,给收敛一下,现在算是危机时期,谁给我搞事,我就把谁搞了,听到了没?” 沉默良久之后,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发出。 “遵命。” …… 说到山海界,果果和封易两人,此刻正在努力地挖着地道。他们的实力,在这几个月里,不知道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居然进步得比季沧海还要更快,但就修为来说,已经逼近了天仙的门槛,甚至在全力爆发之时,面对高阶天仙,也不甚畏惧。 只是这山海界的残骸之中,已经没有多少灵气残存,只有某些靠着混沌废气和空间碎片的怪兽,能在这个世界里生存发展。 而这些怪兽,至多也就虚空境上下,没有一个能够跨过那道门槛。 “这个世界,有一种浓浓的诅咒味道。”即使来了几个月,果果也仍然不习惯这种诡异的气息:“就连这些后毁灭时代出现的怪兽,都难以突破地仙的界限。” “这里的道则被诅咒了。”封易一边挥舞着锋利至极的爪子,继续深挖。 每一刻,他们前行的距离,就有数千千米,全靠封易在修炼将臣功法后的恐怖技能。 “我早该回到天仙境,可是现在……”果果厌恶地看了一眼那个直的不能在直的洞口,感觉很不好。 他们已经深入了这个世界,万分之一光年的距离,只不过到了此处,哪怕是封易的爪子,也越来越难以前进。 “你说的封印,便是在这个世界的核心吗?”果果有些担心地看着封易:“以我们的速度,什么时候才能突破到这个废墟的核心?” “等,”姬若离忽然收回了前进的攻势,用真元化水,将手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到某个节点。” “那个功法,不仅仅是功法那么简单,它是一道钥匙。”封易牵起果果的手:“但这个世界只能有一个使用钥匙的人。” “你的意思是……将臣还没有死吗?”果果的眼睛睁得很大,看着封易。 “对。”封易也看着果果,冷酷的面部曲线,也在这一刻变得柔和许多:“我要比他更快,到达这个世界的中心,拿到这个世界的遗产。” “如果我不如他快,那么,作为钥匙的我,就失去了意义。”封易说着,摸了摸果果的头:“所以,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我相信你。”果果的唇落在封易的唇上,四目相对,情浓似水。 是日,封易破山海界核心,入残垣塔。 第295章 战略的本质是突然性 战斗,永远是在不经意间开始的。 “八臂天主大人,我的主人告诉我,您从此以后,不需要再踏足欲天魔宫了。”一个紫衣侍女从欲天魔宫中走出:“主人不希望再见到你。” “哦?”八臂天主没有动怒,也没有像平日里那样,抬手就开杀:“有没有理由?” “我这等婢女,自然是是不知道的。”紫衣侍女带着礼貌的笑意:“我只不过是主人的传话筒罢了。” “从今以后不再来,现在也不肯出来见我一面吗?”八臂天主的姿态放得并不高,甚至跟这位侍女都摆在了平等的地位上,完全不像一位高高在上的天魔:“她这么做,未免太绝情一点了吧。” “天魔本无情,大人请自重。”紫衣侍女对着八臂天主,微微躬身,便要转头。 “等一下。”八臂天主把手搭在紫衣侍女的肩膀上:“你要去哪?” “向我主复命。”侍女被八臂天主一按,居然就动弹不得,整个人好像陷入了麻痹之中:“天主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既然以后都不再踏足欲天魔宫,那么,就请你家主人跟我回去吧。”八臂天主微微用力,便将紫衣侍女扯到了自己身边:“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主人。” “放肆!”紫衣侍女不顾自身实力不济,强硬地要挣脱八臂天主的手:“我家主人乃是天家贵女,如何能跟你走?” “如何不行?”八臂天主的手臂,好似琉璃金铸成,无论这天仙境的紫衣侍女如何挣扎,都脱不开他的掌控:“我的本体在今日,已然解封,半步踏入那个境界,相比起你家主人,还要更高,如何不行?” 最后这句话,他用上了魔元,仅仅是轻声说出,就震颤了整座欲天魔宫。 当年释迦对他一族使用的封印,在这么多年以后,终于被他完全破解,实力更上一层楼的同时,也恢复了一方诸侯的地位。 大自在天魔主强大不假,可域外五方天魔,亦有无数强者。 以波旬的习性,只要是强者,都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配偶,若是今天和洛瑶与八臂天主战斗失败,那就得成为八臂天主的新晋后宫。 这是紫衣侍女,还有整个欲天魔宫,都无法忍受的耻辱。 “天龙,你这是找死。”和洛瑶的声音不知何时出现,冷淡而暴虐:“就算你情虫上脑,也不该惹到我这一方土地上来。” “和洛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情!”八臂天主,也就是天龙王昂起头:“当年你追击那个禅宗的和尚,追到了某方小世界,最后居然被他逃掉了。” “这与你欲天宫主的实力,并不相符吧。”八臂天主桀桀一笑:“难道说,是那个和尚斗法,降服了你,然后派你回我们天魔一族中做奸细?” “你血口喷人!”紫衣侍女眼中透露出怒意:“我家主人乃是波旬长女,如何会背叛本族?” 八臂天主忽然盯着紫衣侍女:“你是不是以为,有这个主人在天上,我就动不得你了?” 紫衣侍女在他的目光下,第一次有种战战兢兢的感觉。 这个八臂天主,每一次过来,都是彬彬有礼,这是他第一次,对着自己这种下人,露出那恐怖的獠牙。 这才是域外天魔一簇,本来的面目。 “你个小紫衣,不过是欲天宫二等的婢女,还真以为能够和我平等对话?”八臂天主的力量越来越大,把紫衣侍女的身子往下压:“看来在这和平的欲天宫待太久,你们都已经忘记了,我们域外天魔的战斗本能呢。” “唔……”紫衣侍女此刻全身大汗,整个人被八臂天主的手臂,压到地板上,生生压断了鼻梁骨,整个脸都变了形。 一股无力的恐惧、懊恼,从紫衣侍女的心中涌起。 如果当时迎接八臂天主的不是自己,如果自己没有这么刚烈,会不会就能免去今日这一场皮肉之苦呢? “不过,我不会杀你,越野性的小猫,叫起来就越发的欢脱,我很欣赏你,所以决定把你留下来,到金魔一族侍奉我。”八臂天主在将紫衣侍女完全废掉之后,抬起头看着和洛瑶:“和洛瑶,你太纵容你这些属下了,我替你教育一下,没意见吧。” 和洛瑶俏脸含霜,将倒在地上的紫衣侍女一手召回,送进了欲天魔宫之中。再接着,整个欲天魔宫,都被她收入小世界中。 “强者的战斗,总要波及很多东西,你懂得节约,是个好的贤内助,老老实实地跟我回去吧。”八臂天主看着面前的一片混沌,眼中只有漂浮的和洛瑶:“做我的女人,你不会后悔的。” “你骚扰我数千年,这是第一。”和洛瑶没理他,自顾自地说起来。 “你伤我侍女,这是第二。” “你妄图毁我声誉,这是第三。” 八臂天主眼中含笑,眉目含情:“我知道,要想征服你这样的女人,总是要打过一场的。” “别恶心了。”和洛瑶对着八臂天主,丝毫不假以辞色:“今天我不给你永生难忘的教训,你可能不知道,我和洛瑶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什么样的存在?”八臂天主的身影没变,可法身一出,就显得无比高大:“是要成为我女人的存在,我知道。” “你一定是我的!”他怒吼一声,瞬间撕毁了那副人类的儒雅相貌,恢复了八臂天主的真身。 八臂在身侧,浓须配金睛。在和洛瑶的眼中,这副外貌,首先就是不合格的。 “我是你的?”她怒极反笑:“你是不是,在找死?” “我不会死的。”八臂天主发动了第一波冲锋,在这片没有任何物质的混沌之中,他的法身向和洛瑶,挥出了重重的一拳。 那种极致之金的锋锐与坚韧,甚至连姬若离的那柄战戈,都远远比不上。 “倒是个做兵器的好材料。”和洛瑶没有唤出自己的法身,而是以元神稳住身体,美目在这颗巨大的拳头上流转。 得给自己的儿子,搞一柄趁手的的兵器,作为见面礼才行。 因为与儿子再度相见的那一天,绝对不远了。 八臂天主看着和洛瑶的眼神,内心之中不禁荡漾。 而后,拳头更重! 只有像我这样的强者,才配拥有这样的女人! 第296章 不可能出现的人 “你这是在玩火。”和洛瑶悍然出手,娇小的拳头迎上八臂天主那滔天的法相,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一股暴风,不,应该说是宇宙风暴一般的东西,席卷了整个域外混沌界。 那些寄宿在混沌废气之中的生物,连呻吟一声都来不及,就已经被那恐怖的风暴,卷席而过,成为一地废渣。 法天象地,原本是元婴期就有的东西,可在仙境之后,这种原本看起来颇为鸡肋的东西,就已经变成了修行者们最大的杀招。 因为,在大罗金仙这个境界里,不少强者甚至连面都不用见,就可以开始厮杀,然后决定生死。 不过,像八臂天主这般托大,在近距离使用法相的,也是少见。 “我要向你证明,我是你值得托付的男人,也是注定站在永恒之巅的真正强者!”八臂天主疯狂地出拳,狠狠地轰向和洛瑶。在这个只有混沌的世界里,所谓的物理法则,是完全没有效果的。 谁的真元更加浑厚,谁的意志更加坚强,谁就是世界的主宰。 一拳一拳又一拳。和洛瑶不厌其烦地出拳,每一拳都一板一眼地打着,好似最原始的武师一般。可这一板一眼的拳势之中,偏偏就是有这么一丝力挽狂澜的意念,令得她在八臂天主的疯狂输出之中,不至于倒下。 她就像钱塘江头的弄潮儿,对着铺天盖地的大潮,发出胜利者的不屑笑意。 “你居然已经……受了伤?”八臂天主的声音中传来疑惑:“你在见到我之前,究竟是跟谁大战过,连魔元都已经损耗了这么多?” “少废话,如果你真的这么强,就把我打倒,证明给我看啊。”和洛瑶笑意盈盈,却没有丝毫诱惑之意。 她根本不想诱惑这个,让她感觉到恶心的男人。 “那我就只好,先得罪我未来的夫人了。”八臂天主微微一笑,法相再变,化作一尊高踞于天之上的蟾蜍。 和洛瑶终于无法在正面以肉身抗衡法天象地,召唤出自身的法相。 一尊相当妖娆的法相,出现在她背后,与八臂天主的蟾蜍分庭抗礼。掩着嘴,她微微笑了几声,掩饰住自己渗出鲜血的囧相。 没错,为了给自己的儿子出口恶气,她的心灵投影跨越星海,投射到辰星界之时,受到了多个世界法则的反噬,还硬生生磨死了一个大罗金仙。 这是相当大的消耗,甚至令得和洛瑶的道基,都受到了不小的损伤。 此刻的她,最多就只有全盛时期的五成实力,面对韬光养晦了三千年的八臂天主,不要说不落下风,只能算是勉强支撑。 有点不妙啊。和洛瑶松开手,蒸发了手上的血液,昂起头。 八臂天主的目光,却落在了和洛瑶的胸前风光上。 不愧是域外天魔中也有数的美人。八臂天主越来越迷恋这个女子,甚至有种想要立刻落下,去揽住她的冲动。 可他不仅没有这样做,甚至还加强了蟾蜍上的法则波动。 多年的追求,让他认识到了一件事情。仅凭借他的彬彬有礼,和情意绵绵,是没办法打动眼前这个女人的。 只有凭借自己的实力,他才有机会,抱得美人归。 “万灵化魔,爆炎!”八臂天主举起一只手,向下劈斩。那只巨大的蟾蜍,在整个天穹上,占据了百分之八十的部分,将和洛瑶的法相挤到角落里。 无数道流光向着和洛瑶的法相,冲击下来。 “万劫阴灵难入圣,你这种手段,不过是小道,居然还妄想登临更高的位阶,未免太过狂妄。”和洛瑶皱眉,维持住自己的法身,硬是挡住了这蕴含着四五条大道的流光。 可就算她嘴硬,身上的气息紊乱,也难以掩饰。 八臂天主看着和洛瑶,已经有些怜惜。以他的修为,自然能够看出,和洛瑶此刻,已经是内外俱焚,风雨飘摇的境地。 大罗金仙之间的斗争,不仅仅是简简单单的法术之争,还是气运的决斗。 此刻,在八臂天主挟势而来的时候,本身就受了伤的和洛瑶,在气运上,就已经输了半截,失败不过是时间问题。 “另外跟你说一声。”八臂天主淡淡的声音响彻整个混沌界:“你的父亲,天魔主波旬,并不反对我们之间的婚姻。” “那又如何?”和洛瑶脸色都没变:“那个死老头子,整天只顾着跟佛陀,道祖们斗法,哪里有空来管我的事情?他允许不允许,不过是一纸空文!” “你这是欺师灭祖啊。”八臂天主摇摇头:“看来波旬魔主,需要一个像我这样懂礼仪的女婿,去给他的女儿,上上课才行!” 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刻,一个不怎么粗豪的声音,忽然钻了出来。 “你想教她什么?不如跟我说说吧。”那个声音笼罩了这一片混沌,却没有一个实体出现:“或者说,你有没有那个实力去教她些什么?” “放肆!就你一装神弄鬼之徒,也敢在我西方天魔王的面前卖弄?”八臂天主不怒反笑。他早就知道,和洛瑶这女人,敢在这种受伤的状况上,与自己拼斗,必然有所依仗。 只要把她最后的依仗打掉,她应该就会老老实实地跟我回去了吧。八臂天主如是想。 仅仅是想一想,他的蟾蜍法相上,就露出了无数的道则,在其间缠绕。他的本性是邪恶的,所有的道则,有黑色的,有灰色的,也有幽绿色的怪异条纹。 “好丑啊。”那个声音说话的速度很快,也很平稳。 和洛瑶的脸上忽然出现了震惊之色。她想过会不会是自己当年的那些盟友,又或者是某些时候种下的因,现在前来报果。 可魔族素来无情,如今她实力不济,连一个来支援的盟友都没有。 她不感到懊恼,也不感到悲伤,因为她还有真正的后手。 作为大自在天魔主波旬的长女,欲天魔宫的宫主,她的底牌,可不是区区一个能被释迦封印的天魔王,能够企及的。 可无论如何,她脑海中最不可能出现的人,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就让我会会你吧。”一个剪着寸头的男人,快步出现在混沌之中。 他的额头有汗,走得很急,很快,仅仅用了几天,就跨越了无数的星河,不知有多少万万光年。 只为了再见她一面,然后…… 带她走。 第297章 混沌祭 “好久不见,洛瑶。”这寸头男子走出,对着和洛瑶笑了笑,拿出手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我来得还不晚吧。” “你,你,你……”和洛瑶的眼中,压抑不住的欣喜,和更加浓郁的恐惧,几乎要溢了出来。 八臂天主愣了愣,忽然察觉到了这是一个怎么样的故事。 “这就是你的……喜欢的男人?”他站在混沌之中,背后的蟾蜍法相高大而伟岸,各种各样的道则缠绕其上,却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无比的渺小,无比的卑微。 这么多年来的努力,这么多年来的讨好,都比不过那个留着寸头的男人的一句话,还有一个眼神。 他从来没让和洛瑶露出过这种神情,也许以后也都不可能。 但他是天魔,绝不似那些真正的有礼修士,有什么“成人之美”的心理。 此刻的他,就是被整个世界抛弃的人,难以承受的痛苦和妒忌,几乎要压垮他的心灵。 倘若他不是天魔的话。 “洛瑶,跟我回去吧,沧海已经越来越强,差不多可以继承我们的梦想了。”季越在和洛瑶面前,声音终于不似平常那般着急,那般迅速,恢复了不徐不疾的高僧风范。 “你疯了!”和洛瑶传音入密:“你一介佛修,怎么敢来到我们域外天魔的大本营?你这不是找死吗?” “天下之大,没有什么地方是我去不得的,更不用说是我老婆的娘家了。”季越笑了笑,把手上的毛巾放好。 “罢了罢了,算是我这辈子遭了你的劫。”和洛瑶叹了口气,走到他的身前:“我们走吧。” “你们想去哪?”一个低沉而愤怒的声音,从混沌中传来:“狗杂碎,不知从哪里爬出来的低等魔族,也想要跟我八臂天主抢女人?” “去死吧!”他低沉地吼着,爆发出恐怖的气息。 季越以手挡脸:“有点东西……不过想要跟我过招,还差些呢。” “低贱的炎魔,就凭借你侥幸获得的王境实力,也敢于与我西方天魔王相提并论?”八臂天主的声音变得难听至极。那深深的妒忌和愤火已经扭曲了他的心灵,加深了他的魔力。 天魔一族,恶念越强,实力就越发恐怖。 此刻的八臂天主,真正地将半只脚,踏入了那更高境界的门槛之中。 “去死!”含着怒火和妒忌的道则,好似一条条挥舞的铁链,向季越与和洛瑶的身上抽打,爆发出恐怖的气息,将整个混沌之界,打得一阵阵地摇撼。 那一条条似巨蟒,似铁链的恐怖道则,缠绕着回转过来,在和洛瑶与季越的身边,围成了一个巨大的道则之球。 “给我碾碎那个低贱的炎魔,我要他死,死在和洛瑶的面前!”几乎有些疯狂的声音,从八臂天主的身上传出,越来越恐怖的波动,好似掐住了和洛瑶的喉咙。 在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之前一直是在玩火。 那半只脚踏入的境界,远远要比天魔王,大罗金仙要恐怖得多,甚至已经接触到某种禁忌的存在,得到了不被这个宇宙与混沌所允许的力量。 这种存在,对付大罗金仙,不仅仅有他们自身的实力,还有那种带着禁忌的诡异气息,足以将大罗金仙的道则搅碎。 和洛瑶喉咙一甜,欲天魔宫的小世界里,也在摇撼着。 “不用怕,洛瑶,再等一下就好。”季越站在和洛瑶身旁,身上一团又一团的火焰冒出,将暗中诡异的气息,焚化成虚无:“这种气息,他不过是刚刚触碰,连运用都还不会运用,完全就是莽夫一样的水货。” “你有把握吗?”和洛瑶有些担心地看着季越:“就算这人脑子里长的全是肌肉,可境界差距摆在那里……”说着说着,她忽然捂住了嘴巴。 “你的境界……”和洛瑶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无意中流露出的诱惑表情,当真是人间一绝。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在想起你之后,就晋升了。”季越轻描淡写着,御使着手上的火焰:“他既然说我是炎魔,那么我就用烈焰的力量,给他好好地上一课。” “八门金锁!”八臂天主的所施与的道则,在这一刻发挥了恐怖的作用:“给我吞噬他们的所有,所有!” 看来今天的事情,给他带来了难以抑止的伤害。 “无明业火自心生,寸寸金莲下长河。”火焰金莲从季越的手上,缓缓飘落。 虽然这些花朵是片片飘落的,可不知为什么,在八臂天主那巨大的蟾蜍法相之上,又有无数的莲花落下,好似下雨一般。 “这等低微的法术,又如何能入得我眼?”八臂天主不屑地看着天上落下的莲花瓣,桀桀一笑,那种妒忌化作浓浓的火焰,直欲将天上所有的花瓣都烧个干净。 “多好看啊。”季越看着那浓浓的火焰,燃烧着自己所释放的花瓣。 八臂天主的眼中,狂野而肆虐的光芒,继续向着天上所有的花瓣射杀而去。他每一道的目光,在天空中交织出一道道弧网,绞杀着那些花瓣中的漏网之鱼。 “这是什么……”看着化成了无数光点的残花水瓣,眼中微微沉凝起来,不再是残暴而血腥的光芒:“怪异法术?” “这不是怪异的法术,这是我独有的道术。”季越站了出来,牵着和洛瑶的手。那将他团团包围的道则链条,完全不能抵挡季越的脚步:“可好好看清楚了,招惹我妻子的人,究竟会遭受什么样的下场。” 八臂天主的口中,忽然冒出一些语意不明的低吼声。 “他在……自燃?”和洛瑶的表情变得有些惊讶,下意识地抓紧了季越的手。 而这一切,都完整地落入了八臂天主的眼中。 在这一刻,八臂天主做出了一个决定。 “吾,天龙氏,西方天魔王族,再次恭请混沌,降下法则,吾愿以万年侍奉为报!”诡异的献祭之法,从八臂天主的身上发出。 只见那无形无迹的混沌之中,一缕细小的灰色光芒,不知从何处而起,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身上的肌肉坟起,八条狰狞而狂野的手臂,居然凝成了两条粗壮的胳膊;原本就青面獠牙,丑不拉几的脸庞,青筋暴突,愈发丑陋。 “万仞咒杀法!”他口中怒吼,一道黑光以跨越了时空的速度,降临在和洛瑶身上,连季越都来不及反应。 和洛瑶原本就受了伤的身体,更是如遭雷击,口中的鲜血喷出,洒落在混沌中,化作一粒粒小小的圆珠。 “知道为什么,我宁可战前损失了三成的魔元,也要先打倒你吗?”看着被季越抱在怀里和洛瑶,眼中的情意全数变作愤怒。 “我要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低贱的火魔,成为我的手下败将,受尽折辱而死!” 季沧海掏出一块小手绢,温柔地替和洛瑶擦去嘴边的血迹,再渡了一口精纯的无属性元气,落入和洛瑶的身体里,帮助她稳定住伤势。 只是,和洛瑶先前因为心神摇曳,一时间没注意到这咒杀之法,被伤到了根本,一时半会是恢复不了战力了。 “丑鬼,我也渡了三成元气入我内人体内,算是跟你扯平。”季越的眼中也有金色的火焰在烧:“知道为什么我要这么做吗?” “因为我要伤害了她的你,形神俱灭,却找不到半丝借口!” “我说的。” 第298章 业火与混沌之战 “狂妄!”八臂天主得了混沌的馈赠,实力已经彻底稳定在那半步鸿蒙之上,境界上,对于和洛瑶的压制,是稳稳当当的。 可是,当对上这个看起来,庄稼汉一般粗豪的男人之时,那颗百战不殆的魔心之中,却忽然生出了一种,难以捉摸的感觉。 眼前这个看起来,毛毛躁躁的男人,在那粗豪的外表之下,有着一颗,流云不定的心。 “既然你亲手选择了灭亡的道路,那么我便选择,做那个脏了手的人,将你扫进时空的尘埃之中吧。”季越双手一摊,两颗与他身材极不相称的巨大火球,就从他的掌心中涌出,好似黄石公园里的间歇泉,高高的涌起。 “雕虫小技,也敢与得了混沌馈赠的我,相提并论?”八臂天主冷哼一声,两道锁链般的道则,开始往下爆发。 两颗火球,虽说硕大无朋,可却算不得如何稀有。 作为一个合格的修士,在金丹期之时,便应该学会熟练地使用这些五行道法,无论是金木水火土哪一系的道法,都不是应该用在金丹元婴这种层次以上的争斗之中。 而现在,季越仅仅是大大咧咧地丢出了火球,就妄想跟大罗金仙层次的道则相抗衡,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八臂天主的内心深处,却不像那些无知小辈那般想法。 这个男人,敢于站在和洛瑶的面前,还得到了和洛瑶的真心,无论自己有多么愤火,都不能掩饰,那个男人的恐怖。 因此,那两道轰向火球的道则中,其实蕴藏了混沌赐下的片片气息,无论是哪种力量,遇上了混沌,都要遭受不同程度的克制。 只要自己在一开始的气势上占到上风,那个男人,就成了蛛网中挣扎的昆虫,再翻不起风浪。八臂天主在这混沌中,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微笑。 他的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下一刻,那火球与道则链条,发出刺眼的灿烂光华,冲击波若是放在三次元内,足可将一颗恒星生生击碎,连化作白矮星的机会都没有。 而这不过是小小的一条道则,与一颗小小的火球。 “怎么可能?”下一刻,八臂天主的沉稳,淡定,就完全落入了未知的深渊之中。那熊熊燃烧的深红色火焰,在焚毁了自己的道则之后,居然继续前进。 那暗淡的火光,不仅没有任何削弱,反而在吞噬了混沌气息的碎片之后,越发凶猛。 “蓬蓬”两声,这两颗火球,在八臂天主的身前不远炸开,化作滔天的火海,将整个蟾蜍法相都淹没在内,一时间分不清这究竟是暗红色的血海,还是火海。 烟消云散之后,那巨大的蟾蜍法相,依旧在原地,毫无动弹。 而八臂天主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那种独属于天魔的冷酷和残忍。 他斩下了自己的一根手指,丢进了蟾蜍的嘴里。血液一直在滴,而他不再一脸愤火,反而露出了一脸的微笑。 他看着背后的蟾蜍,一口一口地,将自己的手指,嚼碎,磨烂,然后吞入腹中。 一股浓浓的灰气,从蟾蜍法相的背上发出。那一个个丑丑的疙瘩,从蟾蜍的背上慢慢地突出,每一次呼吸,都让这些丑陋的疙瘩摇晃几下,看起来既恶心,又恐怖。 一道道灰色的气芒,从蟾蜍的口中,一吞一吐,好似在吸收着混沌中的什么恐怖气息,仅仅是盘踞在那处,就让和洛瑶感到心惊。 西方天魔主的手下,看来又要多出一位名正言顺的天魔王了。 随着蟾蜍的一吞一吐,它的身形也变得越来越小,直至与人一般高,而后……与八臂天主融在了一处。 这一刻,一股毁天灭地的气息,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震慑数万光年内的所有的生命。 混沌之中,一切的生命都由混沌废气而生。在这开天辟地无数年之后,这宇宙的边荒,依旧是大部分正常生命的禁区,只有混沌原生种,以及修为到了一定层次的修行者,才能生存于此。 但现在,这数万光年之内的边荒,被混沌降下的恐怖法则,像犁田一般将整片空间犁了一遍。 还能活下多少生物,完全就是运气问题。 “天魔们还真是……”季越以一种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呢着:“若不是宇宙中有无数大能抵挡天魔一族的入侵,那还真是生灵涂炭。” 与蟾蜍融为一体的八臂天主,轻轻俯下身,将身一弹,便隐没与重重的混沌之中。 季越站在原地,感知环绕四周,那修炼了数千年的禅念,一瞬间爆发出来,竟然压制了这一片区的混沌意志,驱散了所有的混沌雾霭。 那只酷似蟾蜍一般的天魔王,却收拢在了最阴暗的角落里,悍然发动。 无数道恶心的黏液,从他的背上爆出,化作漫天的墨绿色液滴,布满了整个空间。单凭季越的法眼看去,这漫天的恶心液滴,竟然布满了自己开辟出的这一方半次元中,还不受自己的意志控制。 看来,即使境界已经到达了这一步,天魔的手段,也还是相当高明的。季越偏头,看着那开始挪动的液滴,嘴角一勾。 也罢,那就让佛爷我,将你所有的依仗,统统打灭! …… 白辰星海中,那些乳白色的星带,便是辰星界赖以成为十二主界中,位列第十的存在。 那位第七尊者,全身上下都环绕着纯白的飘带,悠悠地旋转着。那足可以毁灭三四十个恒星系的力量,此刻就汇聚在他身上那小小的飘带中,飘飘荡荡的,仿佛没有一丝重量。 “那两个小贼,究竟都去了哪里?”这个一直笼罩在飘带之中,看不见真容的大罗金仙,手上托起一只小小的甲壳虫。 单从外观上看,这只小小的甲虫,被夜空中的光芒照耀着,泛出阵阵银色的冷光,跟普通的小甲虫没有任何区别。 但能在宇宙中自由活动的小甲虫,岂会是一般之物? “寻息之虫,汇集光中。”他的声音很轻,分不出究竟是男是女。 “找到你们了。”他收回甲虫,没有任何异相发生。 可姬若离的背后,却忽然感觉有芒刺在后。 大敌再临! 第299章 圣人级战争兵器 在这混沌之中,季越与八臂天主的气息,已经彻底地交缠在了一起,分不出哪一边是谁。哪怕是拥有了混沌意志的协助,八臂天主也还是吃力至极。 多少年没有遇上这种恐怖的角色了?他的气息急速地倾泻着,哪怕是星海一般宽阔的魔元,也终有倾泻一空的时候。 对面那个一脸笑意的男人,却好似永远没有力竭之时。 想到这里,他就止不住的郁闷。自己这一生,除了释迦出世之前,纵横天下,不知俘获了多少的修士心灵,让无数的天才陨落。 可在释迦出世之后,自己被封印三千年,追逐的女子,又成了别人怀里的俏佳人,实在是让他难以接受。 漫长的生命,原本是他永恒的财富,可现在,似乎要离他而去。 “八臂天主,你已经输了。”季越站在原地,一株巨大的火莲从他的身下生长而出,托住他与和洛瑶。现在他的体内,已经没有一点佛元,有的只是完完整整的本源业火。 精纯的禅念,以他为中心,慢慢幅散开来,笼罩着八臂天主所干涉的所有空间。 八臂天主此刻,那漫散于空间之上的碧绿液滴,已经被同样弥散的业火,烧得涓滴不剩。此时此刻,所有的火焰,凝聚在一起,化作一尊巨塔,与出现在八臂天主身下的塔基。 “上一次释迦氏没能彻底除去你,让你留下来,不是因为你够强。”季越笑得很畅快:“恰恰是因为,你在那一批天魔之中,是属于最下等的存在,才没被大日如来净世咒彻底净化掉,留下些许残魂,以资东山再起。” “可你毕竟是最弱的那个。”季越的声音像鼓点一般,敲击在八臂天主的心脏上。 九地善慧地,甚至可能是十地法云地的禅念,所产生的作用,已经不仅仅拘泥于神念本身,而是有神鬼莫测近乎道的恐怖威力。 在这禅念之中,业火淡定,八臂天主的眼神迷离,整个人被困在自己最大的记忆之海中,寻不到出路。 和洛瑶站在季越身后,低声地骂了一句。 这个自以为风流倜傥,实则纠缠不休的恶人,终于在今日,彻底要被消灭了。 忘记是从哪一个投入季越怀抱的下午开始,她和洛瑶的道理,就已经完全脱离了以占据一切的天魔道,转化成了有情道,虽然魔元依旧,可未来的发展方向,或者说自身的立场,都已经与修士们同化。 “地藏菩萨曾经说,要渡尽地狱之灵,方才愿意成佛。”季越低声说,看着八臂天主的情绪,从初生的那一刻,到被自己彻底掌控,不断轮回,叹了口气:“其实以他对你的痴情,我是有把握将他度化的。” “可是,他伤了你,便没有这个机会了。” 和洛瑶的脸有些红,啐了一口:“开什么玩笑。” “不开玩笑,你们天魔一族,本就是依据业力而生,而我脱离原始佛道之后,未来的进化之路,便是业力之主。”季越不再看八臂天主,转而把目光投向和洛瑶:“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到达不了今天这样的境界。” “呸,你这人就是油嘴滑舌,当年骗我的时候,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场景了吧。”和洛瑶心中一片清明:“当时你禅念不通,卡在九地善慧地上不得寸进,现在好了,要怎么感谢我才好?” “如果我要成为业力之主,最大的对手便是你的父亲。”季越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和洛瑶:“我和你之间的事情,你觉得你父亲可能会不清楚吗?” 和洛瑶心中一惊,终于被身边的男人,挑明了这个一直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当年从地球回来之时,是东方天魔主带自己回来,据说便是受到了父亲的旨意……可是,若是父亲能够发现毫无气息的她,自然就能顺着因果之道,顺藤摸瓜地找出季越的存在。 以天魔一族与佛宗之间的恩怨,不要说单纯的杀掉季越,就连将他的灵魂束缚到天魔九域之中,受尽折磨,也算是轻的。 “但是你的父亲不仅没有杀我,也没有将我抓到那天魔九域之中,你想想这是为什么?”季越淡笑着,手上的业火,再度燃烧,落到八臂天主的身前。 三朵绚烂的火莲点燃了八臂天主身上所有的一切,包括他的记忆,他的真元,他的大道,在业力之火的燃烧下,一丝残渣都剩不下来。 也没有一丝痛苦。 “父亲,没有动手,是为什么?”和洛瑶的脑海中,一团乱麻,连猜测都找不出来。 “全天下所有的业力修行者,实际上,都同出一源,从他们接触业力开始,就已经完全连在了一起。”季越收回了业火,带着和洛瑶在这混沌中穿梭。 “这和父亲放过你,有什么关系?”和洛瑶有些不理解。 “很简单,你知道无房天魔主跟你父亲之间的关系吧。”季越的眼神闪烁:“除了你父亲之外的四方天魔主,都是鸿蒙之上的大能,可为什么甘愿服从你的父亲?” “那当然是因为,我父亲的强大。”和洛瑶不假思索。 “你错了。”季越摇了摇头:“你父亲虽然强大,连佛陀都奈何不得,可实际上,却并非四方天魔主联手的对手。” “怎么可能?”和洛瑶一脸不信:“我父亲就算与圣人相斗,也不落下风,怎么可能会输给那四位天魔主?” “如果域外天魔一族,只有你父亲一位圣人,那么你们天魔族,早就被毁灭了一万遍了。”季越的话丝毫不给面子:“道家三清,佛门的佛陀,加起来一共四位圣人,还有那些不知所踪的远古圣人,加起来如果还不能毁灭天魔一族,那就愧对圣人的威名了。” “你的意思是,我父亲,另外有控制四方天魔主的办法?”和洛瑶眨了眨眼睛,等待季越的下文。 “不是控制,那四位天魔主,本就是你的父亲催发出来的,拥有主体意识的……” “圣人级战争兵器!” 第300章 背后之人 “唔……”季沧海从昏迷中醒来,身上的伤势仍然沉重。 如果不是因为那种如芒在背的恐怖感觉,季沧海还不会从深层恢复状态中醒来。 “沧海。”姬若离的声音从他的身边响起:“我们这次,可能回不去了。” “我知道。”季沧海苦笑着,手上的伤势,一直延伸到自己的灵魂之中。面对那种大罗金仙级别的一击,季沧海就算是再天才,再神秘,也干不过。 就像充钱玩家打开挂玩家,完全不是一个层面。 可现在,在两人都重伤的情况下,面对一个真正的大罗金仙,只有一个下场。 败亡。 “若离,你在星海之中,知道什么可以隐藏气息的地方吗?”季沧海问道:“我们现在不能跟对方硬碰硬,只能先避其锋芒。” “找不到的。”姬若离轻轻摇头:“那个大罗金仙,已经用某种超越我们想象的手段,锁定了我们。” “三千大道锁,千里追魂境。”季沧海喃喃道:“是这个吗?” “原来你知道啊。”姬若离的眼神中,有些暗淡:“那你就应该知道,我们的前路,是多么的凶险。” “离开虚空吧。”季沧海说道:“随便划开虚空,回到三次元宇宙好吗?” “你想要干嘛?”姬若离有些警惕地看着他,先前季沧海暴起出手将她制住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你要是再那样做,我就跟你分手!” “额……”季沧海笑了笑,让姬若离的心莫名地暖了起来:“回到三次元宇宙,我就有一丝机会。” “姑且信你一次。”姬若离狠狠地剐了他一眼,操纵那柄战戈,回到了三次元宇宙。 在这茫茫的星海之中,季沧海从战戈中脱离出来,看着黑暗而幽深的苍穹,伸出了手。 一团小小的业火开始燃烧起来,一点一点地,脱离季沧海所有掌控地,燃烧起来。 “这就是你最后的手段吗?”姬若离看着点燃了空间的火焰,叹了口气:“你是想要建造一块小次元,然后任由它漂流,到混沌中去流浪吗?” “差不多吧。”季沧海双手背在脑后:“我有点怀念老爹做的面了。” “来不及了。”姬若离手上的战戈,高高地举起,对着那个全身飘带四散的人影,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 季沧海的火焰绕着周围转了一圈,然后化作一个巨大的半球形领域。 “这里已经不是辰星界的领土了,你还追出来,就不害怕我们是诱饵,身后有几位大能准备围杀你吗?”姬若离说道,神气平淡。 “我不怕啊。”那看不清面目的第七天尊,站在季沧海建成的火焰牢笼中,手上的飘带随着呼吸,一上一落,慢慢地摇曳着,好似康河中的水草。 “杀了一个天仙,居然就要用一个大罗金仙追杀。”季沧海嗤之以鼻:“你们辰星界的大罗金仙,真是白菜价码?” 第七天尊:“……” 这两个人,用不用这么装啊!若不是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寇天神尊怎么可能会遭受如此大劫? “真是不诚实的孩子啊,”第七天尊的声音里,多出了一丝嘲讽的情绪:“看来你们两个,已经成为了弃子呢,连一个保护你们回到本世界的人,都没有了。” “我们原本好好地在辰星界渡个劫,想要成个仙,居然就被你们的人,随意地干扰。”姬若离举着战戈,一脸的无奈:“被人杀上脸了,还不能砍回头,是什么样的怪异操作?” “多说无益。”第七天尊挥挥手,那能量强度浓郁高的没边的飘带,就轻飘飘地从虚空中流出,直接缠上了两人。 像是见了毒蛇一般,季沧海与姬若离两人迅速消失在星海中,下一刻便同时出现在火焰牢笼的边沿。 而那强悍的飘带,与他们同时转移,距离两人的身体,不过三尺。 这是……季沧海身周业火一闪,向着飘带烤去。 乳白色的飘带穿过业火,连一丝丝的伤痕都没有,便贴住了季沧海的手。原本就受了重伤的右手,被这带着恐怖质量的飘带一贴,连血浆都被从仙躯中榨了出来。 雪白的骨碴,从季沧海的手中冒出,而后附在飘带上,寸寸破碎。 “若离,不要跟他硬碰!”季沧海以身试法,终于搞清楚这些飘带的真正作用:“那飘带的质量太大了,一旦贴近,就没办法挪开了!” “我知道了。”姬若离挥着战戈,直接贴近了第七天尊。 这个大罗金仙,不知道是自持身份,还是有别的问题,始终没有打开法相和领域,整个人就处于超大的破绽之中。 擒贼先擒王,即使只是玩笑一般的攻击,也得上了!姬若离轻身一跃,便消失在空中。 这一次,连第七天尊的口中,都发出了讶异的声音。 “这收敛气息的方法,还真是高明,差点连我都瞒过了。”第七天尊忽然笑了笑,身上交缠的飘带,忽然深入了虚空之中,轻轻一搅。 一个狼狈的身影从虚空中被逼出,嘴角渗出的鲜血殷红,气息紊乱。 “若离!”季沧海一步踏出,硬生生承受了飘带砸在背上的一记重击,硬是忍住了口中的鲜血,揽住了姬若离。 “你的伤势比我还重,还生受了那阴阳人的重击,先回去。”季沧海也不管姬若离如何想,将那柄战戈拉到手边:“我们融合吧!” 姬若离点了点头,瞬间融入了季沧海的灵魂深处。 在这一刻,季沧海直接突破天仙门槛,天仙法体重临。 别人看不出季沧海的境界,第七天尊乃是大罗金仙,自然是能够看清的。正因为季沧海的境界低而战力高,让他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而且,如果能从季沧海的身上,找出他身后的那位……第七天尊如是想着,才一直没有动用重手,直接击杀季沧海与姬若离。 这两个蝼蚁一般的人物,想杀什么时候都可以杀,可若是不找出他们背后的人,实在是如芒在背。 “融合起来的蝼蚁,也还是蝼蚁,不会有任何变化的。”第七天尊淡淡地说:“如果你们背后的人再不出现,就真的死翘翘了。” 季沧海没有说话,静静地呼吸着。 他身体中原本就有的真元与魔元,在这一刻,借助天仙法体的力量,强行融合,搅得他的经脉即将崩解。 可季沧海与姬若离的共同意志,硬是限制住这些元力的破碎和弥散,将它们限制在季沧海的经脉里,一浪又一浪地垫高季沧海的境界。 天仙中期,天仙后期,天仙圆满。季沧海的境界在折磨自己的这一瞬间,再度攀升。 第七天尊眼神不变。 只要他们的手段用得越多,背后之人的气息,便越发明显。 他的怀疑已经集中在几个记忆中的身影上,只等确认。 “来吧,蝼蚁,我给你挑战我的机会。”第七天尊向着季沧海勾了勾手指。 这是上位强者,对蝼蚁的羞辱。 而季沧海不接受。 “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后果,但是这后果我接下了。”季沧海看着第七天尊,一道梵唱之声在身周响起,渐渐地出现脑后的金轮。 “还有佛宗的参与吗?”第七天尊看着气息越发强盛的季沧海,有些错愕。 下一刻,季沧海的气息,居然打破了那个好似天堑的界限。 梵唱声息,大道隐现。 三教合一,季沧海! 第301章 大道争锋 “跟人间的核裂变有那么点相似,可又是完全不同的反应。”第七天尊看着靠着三道合一突破的季沧海,微微点了点头:“如果你是我辰星界的人,我们一定全力培养你,直到你站在诸天万界的巅峰。” “真是可惜了。”他点头后又摇头,身周飘带飞舞,一道接一道地砸向季沧海。这从白辰星海中萃取的物质,不仅仅是沉重这么简单。 一个主世界的立身之本,哪有这么简单。 一颗颗小小的玻璃珠,从飘带中飞出,轻悠而荡漾,一直飘出很远。 季沧海却没有动弹。一尊隐隐约约的法相,在他的背后逐渐显现。那尊高大的法相,与他的相貌有七八分相似,却有一种诡异的阴森感,笼罩着法相的脸。 “这么晦涩的大道吗,居然连我都没有见过。”第七天尊看着那被阴云笼罩的法相,嘴角一勾。 这种大道,会的人实在太少,这样锁定目标就更加简单了。 那一颗颗笑笑的玻璃珠,犹如小朋友们玩耍的弹珠,一粒又一粒地暴起,砸向季沧海。宇宙中没有风,可季沧海看着那些玻璃珠,却有一种难以抵挡的感觉。 开什么玩笑,虽然自己只是个“水货版”的大罗金仙,但也不至于会被这些小小的玻璃珠,给打成锤子吧? “提醒你一下,小朋友。”第七天尊笑了笑:“这些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玻璃珠,可是白辰星域中,最为恐怖的武器。” “流沙寰宇大阵,起!”第七天尊看着季沧海的法相,所有的“玻璃珠”,在季沧海的法相周围,结成了一个空间网。 “阵法吗?”季沧海看着那飞舞的玻璃珠,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来,显然是伤势压抑不住的前兆。 看来用不着自己出手。看着季沧海忍不住喷出的血,第七天尊想着,就算是放着他在这儿站着,迟早也得被大道反噬,身陨道消。 季沧海深吸一口气,从虚空中抽取了恐怖的世界碎片流,一片一片地摆在与玻璃珠一一对应的点位上。 三千万粒玻璃珠,与同样数量的世界碎片,对应在一起,居然硬生生连成了一种阴阳同体一般的诡异阵法。 “不错,不错。”第七天尊拍拍手:“我大概知道,你身后的人是哪位了。” 季沧海:“……” 我自己都不知道,所谓“背后之人”究竟是谁,你怎么会知道? 血口喷人也不至于这样喷的啊?这智商是怎么修炼成大罗金仙的?睡觉睡上去的? 他惨笑一声,毁去了那所谓强无敌的流沙寰宇大阵,挺胸抬头,双眼盯在了第七天尊的脸上。 “融合的过程很辛苦,也很痛苦,但是现在成功之后,获得的力量,真不是你这种人能够想象得到的。”季沧海的眼睛忽然看穿了那层笼罩在第七天尊脸上的迷雾,看到了后面那如玉般的脸庞。 “妈的,长得好看的女人是不是都没有脑子!”他骂了一声,一种似仙似魔,似佛似妖的波动,就从他的身体里,散发开去。 法相合一。 三道合一。 强行提取虚空能量。 超频共振上中下三丹田。 碎骨毁脏。 灵魂聚变。 “我抛弃了我所拥有的一切,就为了个你这个女人狠狠地扇一巴掌,不过分吧。”在引动了天机的最后时刻,季沧海突破了重重的封锁,那已经破碎的手掌,终于触碰到了第七天尊那张如玉的俏脸。 狠狠地一巴掌,将所有的愤怒和怨气,用这种近乎蛮横地方式,回报给了这个剥夺了他所有的女人。 管你是什么第七天尊,第九天尊? 你敢惹我,我就要让你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第七天尊站在原地,摸着自己被那只手掌刮过的脸颊,却来不及感受那种痛楚。此刻她的心中,只有一件事情萦绕。 “能够引动天机的人,究竟是谁?” “是谁站在他的背后!” 她忽然觉得辰星界的未来,似乎被一层阴云所笼罩。 看不见了。 …… 一道鲜血,从季沧海的嘴角淌下来,止也止不住。第七天尊说得没错,以他的身体状态,就算不受到重创,也会被大道反噬,最后身死道消。 “何苦呢,你明知道我已经来了,还是这么犟有意思吗?”一个板寸头的男人,落在季沧海的身旁,苦笑了一声:“偏要最后冲进那女人的领域里,最后受到她那一下重创,多难受啊。” 姬若离坐在季沧海的身边,渡入自己的真元,帮他稳住命元。 “没用的。”季越看着姬若离:“你也是曾经沧海的人,还不知道大道反噬有多恐怖吗,他这具肉身,恐怕是保不住了,连灵魂说不定都要投入到六道轮回再来一次。” 姬若离不理他,仍然是一口一口的真元,渡进季沧海的身体里。 “我来吧。”季越也坐了下来,身上精纯的禅念,直接探入季沧海的身体中,稳定住季沧海的生命之火,不至于被宇宙间四处穿行的辐射,给直接打散。 此刻,他们三个人坐在一颗没有生命的星球表面上,看着远处爆发的恐怖光芒。 “那是他妈妈在帮沧海出气呢。”季越咧嘴笑道:“儿子被别人家大人打了,总不能让他白挨揍嘛。” 姬若离终于开口。 “你是佛宗的高僧,自然看破生死,我姬若离一介女流,总不能像你一样看破红尘,任由自己的道侣身死,一点动作都不做。” “哪能呢,你误会了。”季越摆了摆手:“我儿子那是我的宝贝诶,就算平时对他爱理不理的,可关键时刻,孩子总得靠老爸帮帮忙不是?” “你放心先修复一下身体,等我带他去一个地方,说不定还有机会恢复。” 姬若离手上的真元收了回来。 “你说的是真的?”她黑洞洞的眼睛盯着季越,若是季越说出半个不好的字眼,姬若离说不定就真跟他翻脸了。 “放心吧。”季越看着那边的光芒,幽幽地说:“要是论起与大道相争,我季越不说是万界第一,那也是登峰造极。” “毕竟,我为此而修。”最后这句话他说得很轻,只有自己能够听见。 第302章 青山和尚 “该烧香了,青山师弟。”一个看起来蛮俊秀的和尚,看着渐晚的天色,招呼师弟。、 每到这个时候,就该给山门每一处上香了。 青山小沙弥从发呆的状态中醒来,应了一声,便拿起火折子,带着细细的香枝,向山门下走去。 佛门净土宗,下属佛寺,展业寺,便在这座小山上开了有数百年,其间虽偶有战乱,但也不过是使香火稍微稀疏了些,依旧能让寺里的僧人存活下来。 因为,这座山上,有着整个姑苏城,最肥的梯田。 “师弟,赶紧走了。”俊秀和尚青衣和尚,催促着小沙弥:“到时候师傅怪罪下来,肯定又要说你心不诚,修不成佛了。” “哦。”青山小和尚,对于“能不能成佛”这个事情,显然不太上心:“我这就去。” “赶紧点啊!”青衣和尚吆喝着,走进了佛堂,开始帮忙着准备斋饭。 在这偌大的山门中,僧人们修行的是四禅八定之法,什么生活琐事,都是自己处理,从来不麻烦外边来的居士们。 “有一个姑娘,她有一点任性,她还有一些嚣张。”青山小和尚唱着不被师长们准许的,不知来历的歌曲,一步一步走下山。 佛寺的阶梯很长,九曲盘肠,此刻正是孟春时节,山上的桃花才露出了几个花蕾。此地冬日相当温暖,落叶都在春日而下,不少师兄弟都在此地打扫着,只有他这个今年尚才“五岁”的小师弟,还达不到年纪。 “青山小师弟,你可赶紧吧。”一个看起来胖嘟嘟的师兄凑到他旁边:“上次师傅就说你礼佛怠慢,礼数不周,再有下次,就送你到后山思过去呢。” “哦。”小师弟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继续不徐不疾地往山下走去。 他自幼体弱,身上裹着的袈裟内,比师兄弟们还多了几件棉衣,才免于在这相对温暖的孟春时节,不至于冷得打喷嚏。 一支,两支,青山小和尚轻轻点着火折子,用身子挡住有些凌冽的山风,点燃了两支檀香,插在了香筒中。 袅袅婷婷的烟雾,顺着青山小和尚的手,一点点地弥散在空气中,散发出一种舒服的香味,传到很远。 顺带一提,寺里的香烛,也是有专人制造的,不假他人之手,说是礼佛之人诚心制作出来的檀香,礼佛最灵。 “青山,你今天又礼佛迟到了。”一个带着沧桑感的声音,从老和尚的口中传出。 青山小和尚缓缓地回头,看着这须发皆白的老和尚,双手合十:“师傅,我刚刚思考佛理,故礼佛稍迟。” 老和尚看着这一脸淡定之色的小和尚,摇了摇头。 这孩子的天资相当不错,就是整个人怠懒得不行,这种天资,若能诚信礼佛,老老实实修行四禅八定,最终的成就,必定是一代高僧,甚至有机会勘破天人之隔。 说真的,这么多年以来,老和尚见过的天才,也不是一个两个,但这看起来病恹恹的小和尚,绝对是其中魁首,无人能比。 “师傅,我错了,不要罚我到后山修行好吗?”青山小和尚这才“急急忙忙地”往山上走,一路上诸多师兄弟投来似笑非笑的目光,也没让青山小和尚走得更快。 这身子骨,若是没有灵药养护,说不定,连三十岁都过不去。看着青山小和尚走得并不平稳的步伐,老和尚真闻叹了口气。 天妒英才啊! 走了大半个小时,青山小和尚终于将所有的檀香,都摆放好。 这个时候,他正站在整座佛寺的最后一间。 往前望去,这就是后山的悬崖前,只有嶙峋的怪石和不屈的野草,顽强地生长在这险峻的石头山上。 夕阳的暖暖光线投射过来,照亮青山小和尚的脸。 山风有些烈,吹得他一阵咳嗽。 今天按公历算,是二零零六年三月十四,也是季沧海来到这方世界的第一百天。 …… “如是我闻……”次日清晨,青山小和尚,或者说季沧海,坐在这禅室中,跟着师兄弟们念诵着佛经。 此处看师兄弟,并不是看年龄大小,而是看入门先后。 故而连季沧海这个不过“五岁”的小和尚,也有一群大光头跟在后面叫师兄。 完成了整整一个时辰的诵经功课之后,老和尚真闻,亲自来到禅堂,领走了季沧海,来到后山。 “乖徒儿,到你锻炼的时候了。”真闻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松开了手中的狗链。 一只比季沧海还要高的恶犬,在松开链子的一瞬间,眼神就变得凶狠起来。只见它以脚扒地,扒了几下之后,微微喘了口气,便张开血盆大口,向着季沧海扑去。 季沧海也不是第一天这样,早有准备,一口气深吸到底,转身向山下跑去。 别看他这身躯才五岁大小,可这方世界的人类,显然与地球不同,哪怕只是五岁的小孩,跑得也不比地球的成年人要慢,一双腿上的肌肉,已经隐隐显现。 那只大狗灵性得很,一松开绳子,也不用叫,就拖着那长长的铁链,在山路上刮起一路灰尘,一直追着季沧海跑。 虽然季沧海没有了真元,身体也差,可这耐力和毅力,就算跟整座寺庙里的师兄弟们比起来,也是相当了不起的。 足足五公里的山路,季沧海就这么被这只大狗撵着,从山巅跑到了山麓,终于在一棵八角树下,停了下来。 他一口又一口地喘着气,轻轻把手向大狗一摆:“停一下……停一下,跑不动了。” 好好地喘了两分钟,他靠在树上,滑坐在地上,看着山上沐浴在晨光之中的寺庙群,咧嘴一笑。 大狗伸出舌头,略略略地叫个不停。 “别叫了大狗,知道你也累。”季沧海打趣着大狗,招招手唤它过来,摸着它的头。 这只狗是真闻和尚的宠物,自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凶悍。听了这么多年佛经,谁也不知道这狗狗,究竟养就了多少佛性。 “回去吧,再迟点,又要错过师傅说的疗养时间了。”季沧海一跃而起,坐到大狗的背上,揽住了大狗的脖子。 大狗轻轻在地上扒了扒,平稳而迅速地往山上跑去。 这时,大狗的速度,甚至比先前追着季沧海,还要快得多。 “跑啊!”季沧海一手揽住大狗的脖子,一手挥起,看起来童真而开心。 在这一刻,他好似与身体一般,回到了童年。 回到那无拘无束,天真而无须负担的童年。 第303章 入城除魔 “师傅,我回来了。”季沧海坐着大狗,从后山的山道上匆匆忙忙地回到禅堂。 展业寺,最重禅思,每天最基本的功课,就是禅修。 这也是老和尚说的,最适合他养好身子骨的好方法。 “青山,你来的正好。”青衣和尚正盘坐在门外,看到季沧海到来,一把把他领进禅堂中:“师傅正好要找你呢。” “找我?”季沧海有些忐忑:“不会又说我拖延时间吧。” “放心吧小师弟,师傅虽然天天唠唠叨叨,但私下里对你多关心,你不会不知道吧。”青衣和尚牵着小和尚的手,带着他来到禅堂中。 此刻,一个穿着华贵长袍的男子,正坐在禅堂中,与真闻和尚相对着,一脸愁苦。 “这位施主,似乎家里遇到了些诡异之事,来到我们寺里,想要求个平安符之类的,带的香油钱差不多足够我们一年的采购,诚意相当足啊。”青衣和尚弯下身,对着季沧海说道。 “师兄,我们修行人,不是不把金钱放在眼里吗,这位施主就算只给一块钱,我们也得帮他除去烦恼不是?”季沧海看似天真无邪地说着。 “你这小师弟,居然开始打趣师兄了。”青衣和尚丝毫不以为忤,笑骂着敲了敲小师弟的小光头。 “青衣,过来。”真闻老和尚看到两人进来,向青衣招了招手。 “师尊有何吩咐?”青衣微微躬身,快步走到师傅身前。 “这位是姑苏城的龚馆主,是经营武馆的大师傅,现在上山,是为了祛除家中的邪崇,你知道吧。”真闻老和尚面带微笑地说:“这次,我就让你和小师弟下山,去处理这件事情,也算是积攒功德,如何?” 青衣一下有些惶恐,他从未有独立降妖除魔的经验,虽然佛法精深,可总没有实战经验,颇有些不愿。但在外人面前,他又不愿让所谓“武馆馆主”,看清了展业寺的声名。 “是,师尊,小僧定不辱命。”青衣双手合十,对着龚馆主也行了个佛礼。 “青山,你也过来,见见这位龚馆主,一回我给你们两个面授些机宜,你们就下山,去给这位龚馆主,消除些烦恼。”真闻向着龚馆主双手合十:“那么,就请龚馆主到门外稍微等候片刻,我这两个小徒弟,迟些便跟你一道下山。” 龚馆主看着这两位,一个是稚气未脱的青年和尚,一个是奶声奶气的小和尚,脸色间有些犹豫,但想着展业寺的大名,咬了咬牙:“那么,就拜托二位大师了。” 他是个果断的人,既然信了,立马就退出了禅堂,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季沧海看着这位龚馆主的背影,不留痕迹地哼了一声,以示欣赏。 像这样果断而刚烈的人,有前途。 “青山你也过来,我跟你们说些话。”真闻和尚对季沧海招了招手:“来后堂说话。” …… “青衣,你的修为,其实已经算是登堂入室,单单在山门里念诵佛经,已经不能再帮到你什么了。”真闻看着青衣,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六岁,佛理就已经如此精通,未来一定能成为一代高僧。” 青衣嘿嘿地笑了两声,没有反驳。 “至于青山你,一昧地呆在山上,也没什么用了。”真闻说这话时,眼中有些抱歉。从山下带上这小和尚,也不过百日左右,可他天资聪颖,记忆超群,悟性更是连青衣都难以比拟,虽说佛经通读得不多,可触类旁通,总能抓住些一闪而逝的灵光。 “师傅其实对不住你,这山上虽说是这一界一等一的洞天福地,但你身上这怪病,似乎药石之力,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真闻叹了口气:“想必你也被夜里那偶发的痛苦,折磨得浑身大汗,欲寐不得吧。” 青衣有些惊讶地回头。 他知道师弟身体不好,可不知道这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师弟,在夜晚痛的连觉都睡不了的时候,还能忍住连一丝声音都不发,瞒住了众师兄弟。 “我知道,这种病我自己也没什么希望治好。”季沧海的小脸上,没有什么太多的怨怒:“能活一天,就是一天,活不了了,那就算数。” “好!好!好!”真闻这等修为精深的老和尚,与那些凡俗之人不同,并不以生死为念:“能在这么小的年纪就看破生死,很好。” “跟你师兄下山吧。”他挥了挥手,把一盏小油灯塞到了青衣和尚的手里:“要知道,命虽难反,可柳暗花明的时刻,不是绝无仅有!” …… 来到龚府,已是黄昏时节。在这个世界,没有像辰星界那样全民修行的浪潮,仙凡之间,隔着一条巨大的鸿沟。 像龚馆主这样开武馆的,在凡间已经算是武力的极致,想要更进一步,那便得到山野原泽里的隐修门派中,去寻找奇人异士,以求长生大道。 展业寺中,除了真闻这一脉得以修行,其他人也不过是凡人,唯靠心诚一字,以求得入极乐。 “大师,现在天色将晚,一路上舟车劳顿,也颇为辛苦,不如先吃饭如何?”龚流沙坐在马车里,对着两位小和尚,和善地笑着。 “也好。”青山没理会师兄,直接越俎代庖地应下来:“我也正好饿了。” 青衣和尚苦笑不得地看着这小师弟,也没有怪罪的意思。这小师弟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过真实,有时候未免…… 不过这也是赤子之心不是……他定了定神,对着龚馆主点了点头。 “那么就先谢过施主了。” 龚府之中,早就有快马通报,备好了一场斋宴。不过,为何一介并无官身的武夫,能够在姑苏城这寸土寸金的南方城中,有如此大的排场,总不会是个谜团。 一个教出过帝国第一大将的男人,就算是把整个姑苏城霸下来,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因为那个帝国第一大将,现在已经成为了帝国第三十二任皇帝,以求仙与长生为望。 “那么,请上座。”年逾六十,看起来却不过三四十岁的龚流沙,亲自给青衣青山两位小和尚开门,迎上了主座。 诸人依次入席,一时间宾主尽欢。 只是……在后院阴暗之处,有某些窸窸窣窣的东西,正缓慢地从地里爬出。 第304章 夜雾后的诡异 “嘶嘶……”一阵轻微的,但极其诡异刺耳的声音,从后院里传出。 这立刻就吸引了一位小丫鬟的注意。 “祝姐姐,那边似乎有点怪声,怎么回事?”小丫鬟跑到后院一位小姐的闺房处,想要通知小姐,却被龚小姐的好友拦住。 “小红,别管那边,兴许是什么地龙老鼠在作怪呢。”祝小姐长得娇滴滴的,声音之魅惑,甚至连小丫鬟都能迷住:“到这儿来。” “嗯嗯……”小丫鬟一时间鬼迷心窍,也没有继续跟小姐禀报,就走到了祝小姐的身前。 一道血光飞过。 “处理掉。”她淡笑着说,后方便翻出几个动作敏捷的黑衣人,将小丫鬟的尸体拖了下去。 其动作之娴熟,近乎机械。 “看吧,当年引动神器倾颓的那个武夫,在今天,就要好好地到地狱里去赎罪了呢。”祝小姐手上没有丝毫鲜血,眼中迷离。 在龚小姐的闺房中,几十条尸体横陈,所有的鲜血却统统消失,没有半点血腥味溢出,更显诡异。 而在那不断发出窸窣声的后院里,出现了一个深陷下去的凹坑。 一团凝脂似的红色血糕,在其中被晃晃悠悠地,好似一块果冻。如果此刻有人能够用放大镜往这块凝脂上看去,必定能够发现,在这块不知多少鲜血凝成的“果冻”中,有数百根蠕虫状的细小虫子在啃食着血糕。 极度恶心的同时,也是极度的危险。 “殿下,我们该走了。”一个相对魁梧些的黑衣人,从祝小姐的背后,无声无息地出现:“万鬼血魂阵已经开始发动,再不走恐怕贵体有虞。” “无妨。”祝小姐迷离的眼神中,陡现残忍之色。 “我要看见,这个当年掀动了风暴的小小凡人家庭,化成灰烬的样子。” “那在下先行告退,若殿下有何吩咐,小的马上就来。”黑衣人显然对那所谓“万鬼血魂阵”忌惮得很,连保护的职责都没能尽到。 “呵呵呵呵……”一阵压抑得极低的笑声,从祝小姐的口中发出。 状若癫狂。 …… “师兄,你没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季沧海把嘴里的豆腐吞进肚里,缓缓放下筷子。 “什么?”比小师弟更加“凶狠”的青衣和尚有些尴尬地抬起头,口中仍然是满满的:“感觉什么?” “一种很不舒服,很刺激的味道,好像在后院那边。”季沧海皱着眉头,转头问端着美酒的龚流沙:“施主,可否带小僧到后院一观?” 龚流沙眼中的担忧之色一闪,就礼貌地点了点头。带着这两个和尚回来,可不是单纯为了大办斋宴去礼佛,而是为了处理自己家中,那种诡异的气息。 以他凡人武道巅峰的实力,一般的鬼神,见之辟易。 可出现在他家中的邪崇气息,就连皇上赐下的那张“镇”字墨宝,都没办法压抑,只能硬着头皮去请这些展业寺的和尚。 这小和尚虽然年轻,可宴席之间露出的神色,要比那位师兄靠谱多了。龚流沙想着,定了定神:“请随我来。” “麻烦施主了。”季沧海双手合十,跟着龚流沙走出大厅。 青衣和尚一口咽下斋饭。 “师弟等我一下!” …… “施主,敢问你家中这邪崇,究竟有何表现,连您这血气充沛的大宗师,都压制不住?”季沧海跟着龚流沙,一路上来询问些细节问题。 他现在可不比当年,算是落毛凤凰不如鸡。仙体完全破裂,道基被大道反噬,强悍到极致的神魂被迫自我封印,一身实力可以说几乎归零。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应当是一个相当诡异的存在。”龚流沙侧着头,俯视着季沧海:“我原本不信鬼神,可我家三小姐,被那妖异缠身,现在已经茶饭不思,日渐消瘦,杂病缠身。” 季沧海点了点头,认真地听他说。 “我原先也不信是鬼神,那些下人婢女的话,总是夸大而迷信。”龚流沙顿了顿,继续说道:“那天晚上,我就在女儿的房间住下,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妖异,敢于缠上我龚流沙的女儿。” “结果,那天晚上……”龚流沙每每回忆起那一刻,脸上的恐惧之色,还是难以消退。 青衣和季沧海都盯着龚流沙的脸,等待着下文。 他眨了眨眼,瞳孔忽然缩了缩。 季沧海骤然警觉,顺着龚流沙的眼神看向远处。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女,坐在树杈上,晃悠着那双雪白的长腿。 青衣修为了得,虽然只是傻修佛法修上去的蜕凡初境,但眼力自然不是此刻的季沧海能比。 他看着远处那晃悠着双腿的女孩,眯起了双眼。 那哪里是一个人类女孩,身上连一丝血气都没有,分明是被人抽干了血气的干尸! “施主,那女孩是……”季沧海沉声问道,原本稚气的声音忽然就沉重起来。 “那是我三女儿。”龚流沙还不知道,在那女孩的身上发生了什么,脸上也全是迷糊之色,隔了这么远,纵使他是人间宗师,也难以在夜雾朦胧的时候,看清自己的女儿,只能根据体型和衣饰猜个大概。 “施主,您的女儿,恐怕出事了。”青衣和尚完全没有刚刚大吃特吃之时的脱线,整个人虔诚之中,带着些许怒意。 “施主您说的那个邪异,恐怕真不是一般的东西。”季沧海冥冥之中也感知到了些许不对之处,从第六感上传来的感应,还没退化到哪里去。 “玉琪!”龚流沙护女心切,一时间竟不管两位僧人,脚尖一点,便冲了出去。 他本是人间武道宗师,而这个世界的凡人体魄,要远胜于地球,故而他一脚踏出,居然隐隐有风雷之色。 青衣虽是蜕凡境修为,要跟上这样一位人间武道宗师,就有些吃力了。他修的是正统佛道,原不把修身作为必修课,此刻才觉得人间武道,也有恐怖之处。 而季沧海,则是吊车尾的存在,只能跟在两位绝世高手的身后吃土。 不过,他虽然修为最末,可感知却是敏锐至极。 他觉得,在那夜雾的掩映之后,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怖…… 正等待着龚流沙,青衣。 或是自己。 第305章 亡国公主的恨 “玉琪!”撕心裂肺的嘶吼,从龚府的后院响起。 季沧海上气不接下气地赶上,刚好看到龚流沙怀里的女孩。原本一个水灵灵,豆蔻年华的少女,现在居然是一副干尸的样子,皮包骨头,任谁看了都怕,谁能想起曾经是个美丽而通灵的少女? 一阵不似人声的嘶吼之后,龚流沙一步踏在地上,整个人衣衫鼓起,向着后院而去。 “施主!等等!”青衣和尚同样踏入那浓郁的夜雾之中:“现在我们师兄弟还没有搞清楚,究竟是何种妖孽?” “我要他死!要他去死!”龚流沙嘶吼着,消失在夜风中。 青衣刚想追,可想到小师弟可跟不上自己两人的脚程,又停下了脚步。 “师兄,你不觉得,这次的事情很古怪吗?”季沧海眼神中,深沉得好像无月的夜空:“这位龚馆主,看起来也不是鲁莽之人,就算女儿死去,也不应该如此失态。” “师弟的意思是?”青衣的眉头一拧。 “对,我的意思是,那位所谓的邪崇,已经开始发动什么诡异的效果,导致这里的人,神智开始失控了。”季沧海拨弄着夜雾,好似这夜雾就是古筝的筝弦。 “是了!”青衣僧一拍手:“我与你有佛法相护,故而不受这诡秘的夜雾影响,但这里的其他人可没有这等本事。” 季沧海点头,心中却疑惑起来。 虽然这龚馆主,确实算是大富大贵之家,可究竟他做了什么事情,会让别人以如此狠毒的阵法报复? 以他的眼光,这等稀松平常的阵法,自然是转眼就能认出来。虽然叫不出名字,但很显然,这些诡异的夜雾,就是由那个诡异的阵法所引发的,能令人心智迷惑的毒气一类。 并且……季沧海稍稍回头,盯住后院。 在那一处,有着令他感到压抑的阴邪之物。 “擒贼先擒王,师兄。”季沧海说干就干:“我大致已经知道那邪崇的具体位置,劳烦师兄陪我一道降妖除魔,可好?” “那自然好,不过师弟,你从未学过修行之术,怎么能探知到那些邪崇的位置?”青衣和尚跟着季沧海,一路小跑到后院处,却有个疑问缠着他。 “我啊,虽然人小,但总有些灵光在。”季沧海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总能看到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青衣双手合十:“那敢情好。” …… 祝小姐坐在后院的树杈上,看着那红彤彤的血糊,从干净澄澈的果冻,变成了浑浊而恶臭的糊状物,脸上也丝毫没有不适之色。 只有复仇之前的兴奋。 在她的下方,那位人间武道大宗师,正站在原地,拿着家中的酒坛,对着自己的脑袋,狠狠地砸下去。 此刻的龚流沙,身上没有任何真气护体,就靠着一身横练功夫,在自己的脑袋上,砸下无数的东西。 “想必你这个时候,还以为自己在跟天下第一高手搏斗吧。”祝青菱看着下方状若疯魔的龚流沙,嘴角的讥笑之色难掩。 “可惜,上次碰巧给你赢了我父亲,这一次……”她顿了顿,清丽而又妖冶的脸上,露出一抹潮红,性感的香舌舔了舔自己的上嘴唇,无比诱人。 如果不是她身下的龚流沙,太过疯魔,就更完美了。 青衣和尚此刻正从夜雾中撞出条路来。在这块地方,启动的阵法,不仅有迷惑人心的功用,鬼打墙也是相当难缠。 可青衣和尚佛法精深,区区鬼打墙,又岂能拦住他? 故而,他带着季沧海,一路横冲直撞,靠着季沧海指点的方向,不一会,就已经冲出了夜雾的包围。 然后他就停在了原地上。 他这辈子虽然没有下过山,可也见过不少虔诚的女香客,到山上焚香祝祷,祈求早生贵子或是别的愿望,可从来没有生出过男欢女爱之心。 可在今天,祝青菱那副性感的模样,尽数落入他的眼中,让他原本清淡的佛心中,起了一阵波澜。 季沧海从青衣身后走出,正要看清眼前的情况,却发现身边的师兄不大对劲。 “居然真能从展业寺请来两个大和尚,看来这龚流沙,也不算全无用处。”祝青菱的声音从树上传来,呵呵笑着,好似传说中娇媚的小魔女,声声夺人。 青衣和尚震了震,才从刚刚那种心湖震荡中脱出身来:“师弟!” 他这声师弟喊得又急又羞,好似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季沧海叹一口气,看着树上那小妖精。看师兄这样子,显然是刚刚落入了树上那小妖精的陷阱之中,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小和尚们,你们好啊。”此刻,龚流沙已经缓缓软倒在地上,不再狂吼乱嚎:“怎么在今天来这里,是想化点斋饭吗?” 季沧海翻了个白眼。 这个女人刚刚才说完的话,就能给抛到脑后,真是易变。 “我们刚刚吃过斋饭,就不劳女施主施舍了。”季沧海站到师兄身旁,轻轻一指点在了青衣和尚的腰眼上,点得他痛叫起来。 很显然,这青衣和尚,还被人家祝青菱的美色,诱得走不出来呢。 “女施主,你为何要在这里布下如此凶狠的阵法,想要灭了龚馆主满门呢?”季沧海双手合十:“造孽太多,可是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看你们两个也是有修为的人,居然还相信这个?”祝青菱的脸上,讥笑之色尽显:“我们修行者,一旦走上这条道路,最终的目标便是三界之外,哪里管他什么地狱幽冥?” “女施主,因果一种,孽缘不断。”青衣终于恢复了和尚该有的样子,与季沧海一样双手合十,一大一小有些可笑:“趁着还没酿成大错,赶紧收手吧。” “哼!”祝青菱忽然就愤怒起来:“你们这两个秃驴,知道些什么?我一家大小,险些被灭门,就是因为这龚老头一家,你跟我说孽缘?” “要说因果,那也是他种的因,该吃的苦果!”这女人一吵起来,就是难缠。 “施主,如果有什么苦处,把证据记下来,找官府给你讲理便是,何苦杀人全家?”青衣和尚苦口婆心,实在不忍心见到这谪仙般的女子陨落凡尘:“再说,杀人全家,是要堕入修罗道的。” “哈哈哈……”祝青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腰肢如弱柳随风,在朦胧的夜雾中摇晃个不停。 “晚了。”她忽然冷下脸:“既然你们来了,正好就给他陪葬吧!” 第306章 认栽 “葬”字还没有说完,一股浓郁得过分的血腥味,就从祝青菱身后的土坑中,喷涌而出。 季沧海灵觉敏锐,被这血气一激,当即就吐了出来,先前入腹的什么精致糕点,山笋名茶,都给生生吐了出来,一滴污秽。 但即使吐出这么多腹中的恶心污物,也依旧没办法掩盖,那浓郁的血腥味。 青衣和尚反应相当迅速,但仍然慢了一拍,那真元壁障的开启,虽说暂时挡住了血腥气息的入侵,可看壁障上蔓延开来的红色,显然垂危。 “真不知道,这妖女究竟杀了多少人,才能够造出这样浓郁的血腥阵法。”季沧海在真元壁障开启之后,才缓回一口气。 也就是他身上有佛法精义护身,换做个普通人,面对这种浓郁的血腥气,估计不到片刻时间,就化成一地血水,融入这阵法之中了。 “不一定是那女施主杀的人,也有可能是其他人共同犯下此过。”青衣和尚走到季沧海身旁,手指贴在季沧海的玉枕穴上,渡入一口精纯的佛家真元,帮助季沧海缓解血气的入侵。 季沧海斜睨着自己这位师兄,没有说话。 青衣和尚被他盯得有些发毛,真元壁障震了震,缩小了些。 这位小师弟,虽然只是五岁大小,但自有他的神异之处,整个人不仅悟性超绝,也远比普通的小朋友成熟。 不过,虽说觉得这孩子神异,可青衣和尚,也没有往菩萨转世那个方面去想。 这里是佛门三千大世界中的某个小界,虽说漫天诸佛,皆有传承,可这三千大世界中又有三千中世界,再有三千小世界,其数目之大,就连佛陀自己,都无法数清,更别说是青衣一个小和尚了。 菩萨能有几个? 怎么会转世到一个小世界的小和尚身上呢? “师兄,你这样撑着壁障,是没办法出去的。”季沧海缓过气来,双眼中闪烁着炯炯有神的光芒,好似看穿了那蒙蔽了视野的夜雾:“之前师傅给你的那张符咒呢,现在能不能用。” “怕是不能。”青衣摇了摇头:“这是破邪符,专门对付阴灵邪崇,跟阵法的关系不大。” “这就麻烦了啊。”季沧海看着越来越红的真元壁障:“难道我们两个要困死在这里。” 青衣和尚摇了摇头:“未必。” 季沧海回头,看了看青衣和尚,做出一个“开始表演”的手势。 青衣和尚笑了笑,盘腿坐下,开始念诵佛经。 一股青碧的光芒,从他的身上流淌而下,一直延伸出去,附着在了真元壁障之上,缓缓撑开。 季沧海坐到了他的身边,歪着头看着那流淌出去的青色光芒。 在这些佛界之中,每一个僧人,都可以通过念诵佛经上的文字,召唤功德之力,来抵挡那些大大小小的妖魔。 谁对佛法的理解更深厚,实力就更加强大,甚至连基本的引气入体都不需要。 “你们两个小和尚,还真是强悍。”祝青菱的娇笑声,从逐渐发青的真元壁障外传进来,带着阵阵的魅惑之意。 青衣和尚浑身一震,原本有扩大之势的真元壁障,马上就委顿下来。 但是,一震之后,他忽然就想起了小师弟那斜睨的眼神,背上的冷汗就下来了。 “何苦呢,女施主。”季沧海一手搭在师兄的肩膀上,轻轻震了两下。虽说他此刻只是五岁的孩子身体,可战斗技巧,可是一点都不少。 他此刻用的手法,便是形意中的虎豹雷音,震醒师兄。 自从师兄见到这个女人之后,就一直不大对劲。季沧海看着师兄有些羞愧,又有些坚定的脸色,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 师兄这人,没下过山,虽说女香客见得不少,可真正的美女,那应该是与他绝缘的。 今天陡见人间绝色,自然会有初恋的感觉吧。 “真是的,人家修行这魅惑之法,可不是这么容易的呢,被你这小小和尚一下子就打破了,会让人家很没面子的。”祝青菱笑着,直接穿过真元壁障,直面这两师兄弟。 在她身后,是一字排开的黑衣人,以及化作阴森鬼蜮的龚府。 “这是什么,杀手组织吗?”季沧海脱口而出。 “小和尚,这可不是什么杀手组织,我们都是正规的军队哦。”祝青菱看着化作阴森鬼蜮的龚府,心中郁积了数年之久的恶气,终于泄出一小部分,心灵舒畅之下,修为也是水涨船高,给人带来的压力,甚至要高于那位武力值绝强的武道宗师。 “帝国的正规军,绝不会是这样的。”青衣和尚也不是全无经验,看着那群黑衣人:“你们是……前朝的叛军?” 祝青菱脸一板,原本娇俏的脸上,出现了庄严而肃穆的神色:“什么叫做前朝的叛军?你们两个和尚也忒不懂事!” “谁是正统,这个天下都知道!我们祝氏皇朝,才是大统!”她对着这两个光头和尚,一脸的恨意:“若不是当年那大将,收买了所有的文臣武将,妄图反噬主人,我们现在也还是真正的天下之主。” “请问,你是哪个天下?”季沧海直接丢掉了“施主”这个称呼。 这女人,一出场就在那里喋喋不休,整个人好似被邪魔附体了一般,念叨着什么“皇朝正统”啥的。 还有什么“反贼噬主”什么的,不就是皇朝倾颓,被人取而代之。 这又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他翻了个白眼,又想起了什么反清复明之类的情绪,这才稍稍理解。无论皇朝怎么更迭,前朝那批既得利益者,永远不会原谅那帮偷走了自己果实的人。 尽管大家都是在吞噬人民的血肉。 “那么,女施主,人们人多势众,显然是在谋划什么大事,追着我师兄弟二人不放,莫不是要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季沧海看着祝青菱,问道。 “如果你们二位高僧不配合,那么我也没办法。”祝青菱做出一脸烦恼之相:“要知道,我们可是非常崇敬展业寺的僧人呢。” 季沧海双手举起。 “我们认栽!” 第307章 爆炸 说实话,季沧海在看到那一群黑衣人的时候,就下了一个决定。 这一群人之中,虽说没有金丹期以上的强者,但单是从气息上看,最弱的也是真一境巅峰的水平。 真一境巅峰是什么水平?在普通人的眼里,那就是可以飞檐走壁,移形换影的高手! 更不用说,这里有一群这种存在。 青衣师兄虽然是蜕凡境的强者,但毕竟没有实战经验,打起来吃亏的绝对是自己这一方。季沧海想着,乖乖地跟着祝青菱上了她的马车。 况且,在季沧海的心中,一种酝酿了许久的情绪,似乎就要成熟。 在降临这个小千世界之前,季越最后对他的叮嘱,又在他耳边响起。 “沧海,你现在的伤势,极其严重,甚至已经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了。”季越坐在他身旁,看着他。 季沧海躺在没有氧气的星球表面上,没有呼吸,也没有吐纳天地元气。 他身上的伤势,在姬若离转身离去之时,终于是压抑不住,暴露出了这么多年快速修行,留下的后遗症。 境界攀升的迅速,使他的经脉,远不如其他老牌强者的经脉来得结实,虽然这给他带来了相当可观的爆发力,可在这个时候,就成了他的催命符。 当年被搅碎经脉的痛苦,此刻再度出现在他的身上。 不同的是,当年他的伤势,是外力造成,而今日,则是大道反噬与真元过量使用,所造成的的经脉萎缩。 这是不可逆的伤势,几乎宣判了他这位无敌地仙的下场。 “别人常常用一个比喻:‘就算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了你。’”季越继续在季沧海的耳边絮絮叨叨,好像以后就没机会再说话了一样:“但我想试试。” “怎么试?”季沧海躺着,五内俱焚的痛苦并不能剥夺他的神智,反而让他的精神越发清醒。 老爹是佛宗的顶尖强者,就算没有专修医理,救活一个地仙,就算艰难,也不是全无办法。 而且,若是自己真的没救,他绝不会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季沧海躺着,咧开嘴笑笑,却又牵动了伤势,笑得有些僵硬。 “我现在已经失去了那凝练了数千年的佛元,所有力量尽数化成了业力,没有稳定神魂的佛元,可以给你了。”季越看着季沧海那双明亮的眼睛,顿了顿。 “我可以用业力给你凝练出一副新的身躯,然后吊住你三年的命。”季越伸出了三根手指:“在这三年之内,你必须要在小世界里,遇到一个属于你的机缘,才有可能重新活过来。” “什么机缘?”季沧海终于听到了关键点。 “我看不清。”季越第一次露出了迷茫的神色:“要知道,那些隐世的圣人,最近的动作越来越多,天机蒙蔽也越来越严重,只能告诉你三个注意事项。” “第一,你这副身躯,绝对不能毁坏,一旦毁坏,你与原身的联系,便彻底断绝,就算有救,也只能送你到轮回中再度转世。” “第二,你的机缘,会出现在那个小世界里。” “第三,你的机缘,与雷火有关。” 季沧海想点点头,才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连头都抬不起来。 作为一个强大无匹的地仙,一个曾经跟大罗金仙都过过招的恐怖存在,居然连头都抬不起来,实在是有些太掉价。 但是,有个老爹可以依靠的感觉,真的相当不错。 …… “小和尚,为什么你明明是师弟,这里的事情,反而一直是你在做主呢?”祝青菱坐到马车上之后,就一直在逗弄季沧海。 以她的聪慧,自然能够察觉,虽说青衣的修为相当高明,年纪也长于季沧海,可在这里,都是师弟在给师兄做主,师兄也不反对。 在修行者中,辈分和门派之见,都相当严重。一个小师弟一样的人物,居然能够指挥师兄,当真是奇怪至极。 青衣和尚上了车以来,一句话都没说。 他天生仁厚,也自知没有经验,虽是师兄之身,可一直都听着师弟的话。 先前师弟在自己背后写的字,他也感觉出来了。 不要说话。他想着师弟的叮嘱,一言不发,闷在车里。 “秘密。”季沧海一撇嘴,说道。 “小和尚,我看你人小鬼大的,应该知道,女人最喜欢的就是八卦了吧?”祝青菱把眼一眯,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流露出妖异的光芒。 “你这法子对我没用。”季沧海看着祝青菱的双眼,丝毫不为所动:“你看我才五岁,懂个锤子的男女之情,再魅惑的手法,对我来说都没多大用处。”季沧海靠着椅背,两只小腿在空中晃晃荡荡,好似荡着秋千。 青衣和尚在一旁,连眼睛都不睁了,直接就闭上双眼,默诵佛经,离入定就只有一步之遥。 “小和尚,你可别以为我是什么好人。”祝青菱有些恼火,头一次见到魅惑之术一点效果都没有的异性生物,即使是个孩子,也摧折了她的自尊心:“如果你不说,我就让手下人进来,让你受尽万般折辱,千种酷刑,送你往生极乐!” 季沧海双眉一挑:“祝小姐,我们寺院里,修行者不多,但是……” “你准备威胁我什么呢?”祝青菱感觉自己掌握了主动权,又有些得意起来:“说你寺里的大师傅多强大,还是说你们寺院里的法阵多坚固?” “可别忘了,我们才是王朝正统。”祝青菱傲然道。 “我可不会用这种低级的方式去吓你,太掉价了。”季沧海摇了摇头:“总之,我有制约你的方法,你不用细问。” “哦?”祝青菱不怒反笑:“我倒是想见识见识,你个小和尚,连修为都没有,是如何能威胁我祝青菱的!” “你真想试试?”季沧海斜睨了她一眼。 “哈哈哈哈,试就试!”祝青菱一下子恢复了那种皇朝贵女的霸气:“你这小寺庙,在南国四百八十寺中,不过排名末尾,别说把持社稷神权,就连称雄一方,都难以做到,你个小和尚能有什么高明手段?” “那……”季沧海一直缩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 祝青菱神情一凛,看向了他的左手。 里面空空如也。 “你耍我?”祝青菱轻笑了一下,看起来是准备发作。 季沧海一下子缩到了师兄的怀里,好似害怕极了。 祝青菱怒视着他,手上的真元预备发作。 季沧海却在这一刻,轻轻往师兄的腿部关窍,轻轻一点。 青衣整个人不知为何,双腿一震,就抱着季沧海飞了出去。 “你们!”祝青菱原本带着笑意的眼神瞬间冰冷。 她正准备指挥手下人,杀上前去。 一道强光就照亮了她的世界。 第308章 鹤羽追风 “轰”的一声巨响,那窄小的马车车厢之中,爆发出巨大的声响。 一道强光,照亮了夜雾之中的姑苏城。 祝青菱斜躺在地上,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身上的衣衫也凌乱不堪,被季沧海留下的一道无名符咒,给烧得几乎血溅五步。 若不是师尊赐下那道保命符印,自己今天,恐怕就要殒命在这小小的符咒之下。 “臭和尚!”她生气至极,一挥手,两位黑衣人就来到了她的身前。 作为王朝贵女,龙狮的弟子,她祝青菱,除了灭国那一段耻辱的经历,她这一辈子,算是顺风顺水。 常人修不了的道,她能修。 常人吃不了的苦,她能吃。 所以她成了今日有机会复国的祝殿下,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上师。 可就在今天,这南国四百八十寺中,最不起眼,最不出名的小寺庙中,出来的小和尚,给摆了一道。 这口气,如何能咽的下? “追上那两个和尚,把他们抓回来。”祝青菱很快冷静下来,没有说什么直接就地格杀之类的恶言恶语。南国四百八十寺,虽然展业寺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间小寺庙,可佛宗各派,只要见解相近,都是同气连枝。 万一惹到些什么老东西,大人物,对清国的复国计划,那是大大的不利。 两位黑衣人一躬身,转身便开始了搜寻。 祝青菱躺在草地上,也不管什么天家贵女的形象,开始调息。 那小小符咒的威力,竟比得上师尊炼制的九龙神火弹,只是挨上了一下,就让自己大半的真元,尽数泄出体外,仿佛虚脱了一般。 “究竟那小和尚,得了谁人的传承,能够炼制如此恐怖的符咒?”她喃喃自语。 …… “师弟,你这下闯了大祸了。”青衣和尚苦着脸,带着季沧海急速飞掠。两人的身影从森林中飘过,从河流里掠过,什么踏水无痕,掠林无影,都被这两道身影轻松超越。 “要不呢?等到跟着那疯女人回到她的大本营,然后被秘密地用什么诡异方法宰掉,那就连反抗之力都没有了。”季沧海一翻白眼:“要知道,我虽然天生聪颖,可唬不住她多久,肯定下场难看。” “唉,师弟,不是我说,你下手也太重了。”青衣想起刚刚那一幕场景:“那个驾着马车的黑衣人,说不定被你那枚符咒,连身子都炸裂了。” “又如何?”季沧海眼中透着沉静甚至冷酷的光芒:“我们佛修,确实是老好人一样的角色,就算在修行界中,那也是出了名的好欺负。” “可我们是修佛,不是修出气包。”季沧海伸出手,拍了拍师兄的肩膀:“师兄,你入世尚浅,等你在这红尘中摸爬滚打个几十年,见识过人心险恶之后,还能保持像现在一样的佛心,才是真正难能可贵的。” “毕竟,我们禅宗讲破后而立,顿悟成佛,总需要积淀的嘛。” 看着人小鬼大的季沧海,青衣和尚藏在心中很久的问题,终于问了出来。 “师弟你才这么小,怎么会懂这么多?” 季沧海拍了拍胸脯。 “我是天才嘛!” 一阵轻微的踏步声,从青衣身后的树林中传来。先前他们被祝青菱的马车载离了很远,又从山上走了半日才来到龚府,想要回到展业寺,那可得走上大大百来里路。 “师兄,你不要抵抗,我给你指示几个穴位,你到时候运气之时,就把真元往这些关窍里运气。”季沧海迅速地在青衣和尚的手脚上,点了数十个窍穴。 若不是青衣和尚记忆超群,还真没办法在这一瞬之间,记住这么多个窍穴,还得同时往里面运气。 他生性淳朴,愿意信任别人,虽然季沧海的知识来路不明,可在这情况下,青衣和尚还是选择相信季沧海的话。 小师弟虽然来路有些蹊跷,整个人也有些古怪,可总不至于在关乎生死的问题上,总不至于坑害自己。 正想着,那两黑衣人已经来到了近前。 这两个黑衣人,是祝青菱手下得力干将,追踪前行的本事,算是军伍中一等一的好手,现在追上青衣和尚,抽刀如行云流水,两道沉稳的刀芒,就先于主人来到了青衣和尚的近前。 “来吧师兄。”季沧海的眼中有着许久不见的热情:“用我教你运行的那些运气之法,让这些黑衣人吃土去吧!” 青衣和尚闻言,一下运气入窍穴。 一道凶猛的气旋,骤然从青衣和尚的身上,爆发出来。那气旋之猛烈,甚至撕碎了那两道先于主人的刀芒,一下子弥散开去,将所有的碎叶卷起,遮蔽了夜空。 两个黑衣人显然见多识广,并没有被这怪异之相吓到。 对于他们来说,执行祝青菱殿下的命令,要比自己的生命都重要,就更不用说面对这中看不中用的气旋。 这些能够修行,又能够参与军伍的强者,总是认为,自己的实力,要比那些一辈子只会呆在寺院里修行的和尚们,要强得多。 别说自己两人联手,就是一个人,也能干掉这个细皮嫩肉的和尚! 两人连互相之间的眼神交流都没有,一前一后,就围上了气旋包围中的青衣和尚和季沧海。两道如月华一般的朴刀,斩碎那些卷起的树叶,一道斩向青衣和尚藏身的气旋之中。 他们仿佛看见了,敌人逐渐喷出的鲜血。 不过,由于祝青菱的吩咐,他们两个出手,并没有使出全力,十成力量不过出了七成,保证那两个和尚的小命。 “师兄,看见了吗?”季沧海的双眼明亮。 自从失去修为之后,季沧海就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在天空中自由飞翔的感觉,今日再度接受风的洗礼,更激发他恢复修为的渴望。 这道声音出现在两个黑衣人的头顶,让他们齐齐抬头。 什么时候,一个蜕凡境的小和尚,就能飞到半空中,拥有悬空的力量了? “这是什么运气之法,居然能够让我如此轻身,甚至能够暂时悬停?”青衣和尚逐渐落下,兴奋之中又有些紧张。 那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齐齐出手。 刀锋触到了青衣和尚的脚下,却滑不着力。 青衣和尚整个人高飞而起,俯瞰着大地上的森林与河流,恐高与兴奋同时发作,只能拼命念着佛经,在树冠上一步步远去。 那两个黑衣人直接看呆了。 “那速度,恐怕连追风马,都赶不上吧。”其中一个黑衣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有些无力地说。 另一个黑衣人叹了口气。 “追吧,如果完不成殿下的任务,我们……” 他的话虽然单薄,却透出一股一去不回之意。 第309章 死灰复燃 月下,两道青色的身影,混做一起,在青翠的林间穿梭着。一个蜕凡境强者的脚程,比那些普通的妖兽,都要耐久迅速得多。 两个时辰,青衣和尚已经回到了展业寺的山脚,跨过了百来里,整个人身上蒸汽直冒,尤其是那月下的光头,好似一只刚出炉的大包子。 他松开手,季沧海从他的手上轻巧地落下,像一只鹞子般站定。 “师弟……”两人一同上山,青衣和尚看着季沧海,摸了摸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的脑袋:“你究竟是谁?” “众生者,如来说非众生,是名众生。”季沧海淡淡地说。 这句话出自金刚经,本意是什么,季沧海说不好。 但青衣显然明白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青衣和尚点点头:“但是这次的事情,师弟你打算怎么处理?” 显然,青衣和尚现在,已经以季沧海马首是瞻。 “问一下师傅吧,他老道,经验丰富,处理这些事情,最有把握。”季沧海说道。 山道很长,但走到山顶,也不用太久。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僧,正站在山巅,等待着这两个得意弟子的归来。 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魁梧而壮硕的男子,定睛一看,居然是失落在夜雾中的龚流沙! “看吧,我就跟你说过,我这两个弟子,绝对是人中龙凤,小小几个追兵,怎么可能挡住我真闻的弟子?”真闻和尚抚了抚须,呵呵一笑。 龚流沙原本就不苟言笑,现在的脸色更加不好。 家里被人抄了,任谁也不会开心。 “师尊,龚施主。”青衣和尚向师傅与龚流沙见礼,眼中的疑惑却怎么也抹不去。 这龚流沙,不是已经死在了自己家里,怎么现在还能在我们寺院里站着。 季沧海倒是猜出个大概。 这龚流沙,是人间武道的大家,而这个世界的法则,似乎并不禁止没有仙骨的普通人,获得强大的力量。 而这个人间武道大家的实力,未免太过低微,甚至与普通的蜕凡强者。但在季沧海对这一界武道强者的推算之中,真正的武道强者,甚至能够超越金丹期,突破到法则的境界。 “你这两个弟子,确实不错,现在我想问问,将我家宅毁去的人,究竟是谁?我也好记住这人,等到此案结了,给他个永生难忘的教训!”龚馆主忽然开声,洪亮的声线震荡整个山巅,但从气势上看,已经不弱于金丹期的强者。 但季沧海敏锐地察觉,这位武道宗师,似乎在最深层的真气上,有所不足。 是分魂之术吗?季沧海低着头,静静地想。 青衣和尚听到龚流沙的问话:“似乎,是前朝的公主。” “前朝公主?”龚流沙的眼神中,透出一股子邪异的光芒:“这么说来,这一次你们可算是立了大功了。” “功不功倒在其次。”真闻和尚闻言一叹:“若是前朝又找到了新的靠山,再度开始复国战争,众生可就有难了。” “战争是他们掀起的,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帮当今圣上,扑灭这股复辟的火焰。”龚流沙淡笑道:“为了这件事情,我龚流沙付出了一栋宅子和数百条人命的代价,要我放下屠刀,只有三个字。” “不可能。” 看着龚流沙缓缓离开的背影,季沧海才走到了真闻和尚的身边。 “那位施主,究竟是什么身份?”他压低了声音,偷偷问道。 “众生者,如来说非众生,是名众生。”真闻和尚看着季沧海,慈祥地笑笑,跟季沧海道出一句佛偈。 真闻老和尚也算是一代高僧,跟季沧海生活了百来天,怎么可能不知道季沧海的跟脚? “师傅,别卖关子了。”季沧海此刻脸蛋粉粉嫩嫩的,撒起娇来,连须眉皆白的老和尚也免不了心动。 “那位施主,便是当今圣上的师傅,武道大宗师。”真闻和尚低声说道。 “所以,我们其实是在帮助朝廷平叛?”季沧海眨了眨眼:“这事情可不好做。” “不仅不好做,说不定还会掉脑袋嘞。”青衣和尚抬起头说了一句,又马上低了下去。 修行者嘛,尤其是佛修,可最忌讳犯了口舌之戒。 真闻和尚倒是不怎么在意。他是展业寺的住持,也是德高望重的高僧,在南国四百八十寺之中,虽说修为排不上号,可在人脉上,绝对不少。 在姑苏城这等香火旺盛之地,能够坐拥一整座山,那得有多大的背景? 因此,别说是跟皇家有一腿,就是说老和尚的孩子就是皇上,季沧海都不会有半点奇怪。 “只是,师傅,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季沧海问道:“之前我们回来的时候,就有两个刺客,准备将我们捉回去,他们清楚我等根脚,万一派了高等阶的修士过来袭击山门,那不是很麻烦?” “不啊。”真闻和尚往山道上走去:“你们跟我来。” 季沧海和青衣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山巅还是那个山巅,可在季沧海的灵觉之中,这里似乎多出了一点什么。 明明就是一点点的变化,可在季沧海的眼中,这座名气不显的山峰,似乎变得厚重而沉稳了许多,底下的灵气,也更加浓厚。 而这是这半天内发生的变化。 “难道是……空间法器?”季沧海疑惑地问道。 “没错。”真闻和尚对于季沧海的一切,都不觉得古怪,毕竟在他心中,已经把这个弟子视为了某位大菩萨的转世,即使还有胎中之谜,那未来也无可限量。 “空间法器,那不是贵重至极的东西?”青衣和尚咂舌:“当今圣上送来的东西?” “没错,你们师兄弟二人的眼光,相当毒辣。”龚流沙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这山巅,凭空而现,不带半点气息:“我在此地经营数十年,作为圣上在南方的最大布置,就是为了防住那帮前朝余孽。” “过奖过奖。”青衣和尚双手合十。 季沧海下意识想要挠头,可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也双手合十道谢。 转世百日,他内心那股气,已经逐渐浮起。 日日念诵佛经,虽说能压制他本源深处的伤势,可不用转世,他一样能够诵经不止,那虚无缥缈的机缘,无论他怎么算计,都难以查明。 想想也是,季越那种存在都算不出的东西,季沧海即使天赋再恐怖,又怎么可能超越父亲的眼光? 但在此刻,他的心中却忽然起了一个念头。 这场席卷世界的复辟,恐怕就隐藏着他的机缘。 他必须为此搏杀,寻出一条血路! 第310章 神仙打架 “师尊。”祝青菱跪在行宫前,头颅放得极低。 一个男人,从行宫中走出。他身上的气息极其深沉,好似月亮的背面,带着永恒的冰冷和孤寂。 这样一个恐怖的存在,其气息之猛烈,简直如渊似狱。 “起来吧,青菱。”他的声音很冷,总让人想起某些霸道总裁的角色。 祝青菱跪伏在地,根本……起不来。 这个师尊的气势,自从拜师以来,就从来没有收敛过,除了在行宫之中,自然被隐去气息,就是向四面八方展现出自己的霸气。 见祝青菱没有起身,白棋很满意。 这个弟子的礼仪,做的很够,虽然是一界公主,可在自己面前,从来没有露出过一国公主的娇气,算是个可造之材。 他伸手,将祝青菱拉起来:“青菱你也不必如此,次次都跪在地上,恐怕冷了身子,不利于你的修行。” “多谢师尊关心。”祝青菱强撑一口气,弯下腰去,维持自己的站立状态。 “不错,不错,这次你来,是有什么新的道诀想学,还是有什么事情要为师帮忙?”白棋勾起嘴角,带着祝青菱走进自己的道府。 在白棋的道府中,唯有长桌一张,清茶两盏。 “茶凉了,慎饮。”白棋与祝青菱坐定,处处透着怪异的相处之相。 这个男人,似乎根本不善于与人交往,就连与这个最亲近的弟子,交往之间也是丝毫没有人间之气。 “师尊,我这次来,是想请您出手,帮我们对付当今那位伪天子。”祝青菱喝了一口茶,也不顾凉了多久:“您知道的,我是清国公主,原本应当成为这个国家的女王,统帅四方……” “没问题。”白棋连想都没想。 祝青菱到了嘴边的话,一下子滞住了。 这个白棋,怎么不按常理出牌?祝青菱有些苦气,原本想好的措辞,统统都憋了回去。 不过,似乎这个结果,意外的好呢。 “青菱,”白棋喝着他那杯不知放了多少天的茶:“你给我说说,那个伪天子,究竟是怎样的存在?要说的仔细点,把你们搜集的资料都跟我说说,不然我不好解决。” “这里是那个伪天子的所有资料。”祝青菱拿出一块玉简。 白棋拿起玉简,神念渗入其中,片刻之间便看完了所有的内容。 “师尊,为什么,你会答应的这么快呢?”祝青菱看着舒展眉头的白棋,有些疑惑。虽然这个师尊看起来很好骗,也有些傻傻的,可她从来不觉得,这个师傅会傻到这个样子。 在这个小千世界中,把持了社稷神权的人,实力绝对不会弱到什么地步。 “你是不是傻啊?”白棋看着祝青菱,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弟子有些傻。 师傅这种东西,不就是用来给徒弟遮风挡雨的吗? 帮徒弟赢回这个天下,在白棋看来,就像给一个普通的女孩儿,赢回她被街边流氓,或者某个霸道亲戚抢走的家产。 简直是天公地道! …… “这个空间法器中,究竟藏着什么?”青衣和尚有些好奇,还是忍不住问了龚流沙。 “有什么?”龚流沙淡笑着:“你知道的,我们这个世界的军队,其实用处不大,准确地来说他们只是用来稳定地方。” “在我们这种世界,真正的战争,不在战争,而在穹顶之上。”龚流沙看着暗沉的穹顶,皓月的光辉之下,那点点星辉被掩盖得七七八八。 就像虚空境大人物,和一堆凡人。 无论凡人有多少,虚空境大能只要一出手,那就跟老农割麦……或者说是超大型收割机割麦一般容易。 要不是害怕屠杀有碍修行,虚空境大能的杀伤力,还要比看起来恐怖得多。 “那么,这个空间法器,便藏着某件恐怖至极的武器?”真闻和尚眯起眼,看着那处虚空:“陛下的手笔,想来不会小才是。” “那是自然。”龚流沙的嘴角一直带着看不透的淡笑:“现在我们就来看看,这裂天浅梦枪,究竟有怎样的威力?” 两道黑衣身影,从佛寺的阴影中跃出。 明亮如水的刀光,将季沧海的眼睛照的明亮起来。 龚流沙哼了一声,手上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一杆银亮的长枪。枪尖轻颤,那一朵美丽的枪花,就迎上了两道明亮如水的刀光:“看看,多好看的枪花。” 两道如水的刀光,义无反顾地冲向那道长枪。 在季沧海的眼里,这两人就如同扑向灯火的飞蛾。别人不知道,他季沧海的灵觉,还能感受不到那柄长枪的恐怖? 那雕刻在枪杆上的阴纹,细细密密的,几乎覆盖了整个枪身;那银亮的枪头,简直就是恐怖到极致的杀人利器,只要碰到人,绝对就没有活口。 那股外溢的杀气,能够在划破皮肤的同时,渗进对手的身体中。 最恐怖的是,这杆长枪之中,似乎封印了某个极其强大的存在,一旦有人释放了长枪的凶性,那个场景,绝对是这种小世界的噩梦。 枪花一挑,两道刀光应声而碎。 两个黑衣人也向后倒飞,砸在墙上,落下几片碎瓦。 “完了完了,这能用府库的银子去修理吗?”真闻大师一脸肉痛:“这两个黑衣人,把我寺院里的建筑都毁了不少诶。” “放心吧,真闻大师,你与我朝合作,绝对不会亏待你。”龚流沙看着满脸心痛的大师,淡淡说道。 那两个黑衣人,已然气绝。 而长枪之上,没有丝毫血迹,只是某个凶兽似乎翻了个身。 …… “师傅,我们不是不捉金钱吗?”青衣和尚回到禅堂中,有些疑惑。 真闻和尚之前明显是诓了龚流沙一手,说什么“毁坏了寺里的诸多建筑,要多点金钱补偿一下,修补修补寺里的各种东西……” “这个,自然是有为师的道理。”真闻和尚双手合十,呵呵笑道。 季沧海自然清楚,真闻和尚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当年王翦伐楚时,也是十里一请,请了车马房地,就为了安慰君心。 现在真闻所作的,也是一样。 不过,那杆长枪……季沧海心中暗道。 似乎有些气息,跟自己很像? 第311章 有话好好说 季沧海看得不错。 这杆裂天浅梦枪,是早年一位羽化登仙的老前辈,在虚空境巅峰的时候,遇上的一只跨界凶兽。当时,这杆长枪尚且是一杆枪胚,虽然锋利而强悍,可始终没有属于自己的灵魂。 这跨界凶兽,似乎是从幽冥道中逃出的恐怖凶兽,在佛界小千世界之间穿梭,四处杀人。 在躲避那些武僧,躲了四五个世界之后的凶兽,已经伤痕累累,还要压制自己的气息,就算遇上这位虚空境的大前辈,也只堪堪相持,相斗一番之后,居然被奇妙道法,封印到了这杆长枪之中。 无尽岁月以来,这杆长枪,就靠吸收这凶兽的力量,维持着形体与力量的不朽,与外界形成了独特的平衡,始终没有释放出这头凶兽。 而这杆长枪,也因此成为了这一界最强的武器之一,得枪者得天下的传说,也被不少别有用心的人提出来。 季沧海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山巅上,没有睡觉,也没有冥想。 以他的修为,只需轻轻一探,就能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当时季越说这具身体能够撑三年,感觉像是个玩笑。 仅仅百日,那原本就布满了裂痕的灵魂,就已经让人触目心惊。 师兄与师傅,已经开始冥想,就算是没有彻底失去意识,那也一样没有机会发现季沧海。 他站在月光里,好像一尊琉璃玉像,于天地融为一体,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他的存在。 “出来吧,那杆长枪。”夜风将他的袈裟吹得飘飘欲仙:“我知道你也感受到了我的存在,与你一见,说不定能够有些收获。” 那处空间里,毫无反应。 季沧海笑了笑。 “如果我能够放你出来,你愿不愿意出来一见?” 那处空间颤了颤,好似有顽童将石子投入了镜湖。 一尊模糊的虚影,出现在虚空之中,盘踞之间,龙虎之气尽显。 季沧海眯起眼睛,不被那些逸散的龙虎气伤到自己的慧眼。这杆长枪,被别有用心的人称为帝王之枪,又被诸代帝王长期霸占,沾染上的王朝因果,龙虎之气,绝对是恐怖级的。 也就是靠着这股龙虎气,这凶兽虽然不能从长枪中脱出身来,可修为的进步,却是谁都猜不出的。 “原本普通的凶兽,向着麒麟进化,你也算是有缘。”季沧海终于适应了那龙虎气的逸散,将眯起的眼睛睁开:“怎么,在这长枪里住的乐不思蜀了?” “小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你是活腻了?”那已经隐隐有麒麟之相的凶兽,呼吸之间,天上的明月就失去了光华。 一吐一纳,就引动了天边云气,修为可谓撼天动地。 “小东西?”季沧海嘴角一勾,双眼中的神华忽然暗淡下去。 一尊琉璃玉像,从季沧海的头顶冒出,座下三花,每一朵都是极美极灿烂之花朵,层层叠叠的花瓣,只应天上有,华彩与鲜润,将花之美丽,阐述到尽头。 “哈哈哈哈。”这麒麟般的凶兽,好似人一样狂笑起来:“你一介佛修,居然修得自己整个人化作破碎玉像,真是没有更失败的事情了。” “破碎归破碎,至少我曾经绚烂而辉煌过。”季沧海嘿嘿一笑,丝毫不以为忤:“不似你,被人封印在长枪中,年年月月不得回归现实世界,寿元尽时,天人五衰,绝难救回。” “你一个将死之人,跟我说什么寿元尽时?”麒麟状凶兽打了个哈欠,显然不以为意:“虽说不知道你原先有多高的修为,但看来被人打成这副模样,也不是什么高明之辈,原本还以为能够脱离来着……” 话音未落,麒麟的虚影,就消失在半空中。 下一刻,季沧海的神魂,就已经出现在长枪之中,一只手抓住了麒麟的蛟龙之角,往下一摁。 麒麟凶兽怒吼一声,好似受到了难以承受的折辱。 也不怪他,一介神兽,面对季沧海这一名不见经传的小孩,居然被强行摁下了高贵的头颅,那不是丢脸丢到外婆家的事情? “你若是能抬起头来,我不仅会放你出来,还会将我这一身将散修为,全数传给你个妖孽。”季沧海眼中神光连闪,好似那夜空深处的星辰:“愿不愿意赌这一把?” 麒麟凶兽一声不吭,整个灵体开始积蓄力量。 以他的骄傲,当年被那虚空境的修士封印,那已经是奇耻大辱,怎么可能会让这个小朋友,再次有掌握自己自由的机会? 它一声咆哮,整个灵体开始放射出明热的光华,一连串季沧海听不懂的妖文,从他的口中吐出。 季沧海仅是用了一只手,就死死地将这只麒麟的头颅摁在地上,在长枪的内部空间中,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麒麟虽说是被封印在这地方,可多年经营,即使突破不了封印,也将这内部空间的力量,尽数化为己用,当做了能量储备一样的东西。 可是,季沧海这样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裂天浅梦枪的外人,在进来的一瞬之间,就完全掌握了局面,整个空间对他,连一丝反噬都没有。 换句话说,就等于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冲进了洪兴铜锣堂口,把别人湾仔扎fit人一巴掌打翻在地,逼得长跪不起,也没有一个小弟敢上前。 “你究竟是谁?”麒麟凶兽即使调动了所有的神华,也无法撼动季沧海那一只简简单单的右手:“怎么可能,一个将死之人,怎么可能有这种力量?” “将死之人,最是不在意后果。”季沧海知道,这麒麟能够看到自己的眼神:“我的耐性,其实不是很好……” 一边说,他的右手一边用力,缓慢而坚定地将麒麟那巨大而神圣的头颅,压到了地板上,压得他的牙齿都几乎崩碎。 那滔天的杀气,从那四处漏风的灵体之中溢出,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疯狂之气。 麒麟感受着长枪空间冰冷的地板,忽然感觉…… 自己是不是最好暂时先……妥协一下? 这个看起来有些疯魔的将死之人,虽说看起来温文尔雅,但是动起手来,绝对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冷酷修士。 “我,有话好好说。”麒麟终于是服了软。 第312章 影帝 “那么,我来谈谈条件。”季沧海松开手,让麒麟将头抬起来。 一人一兽相对峙,麒麟那铜铃般的大眼睛,看着季沧海那双深邃的双眼,不知怎么的就害怕起来。 比起当年那赤子般纯真的眼神,现在这双深邃的眼睛,比之前多了不知道多少东西。 那种能够令人进化无数层生命层次的恐怖知识,跟所谓人生阅历,政治历史比起来,绝对不是一个档次的。 从一个打不过猛兽额动物开始,到能够手撕星球,脚踩日月的存在,究竟经历了多少东西? 也许这只有季沧海能够说清楚。 “你说吧。”麒麟至少眼下屈服了:“如果提的要求太过分,那么就算拼着自毁,我也不会答应的。” “你还不明白吗?”季沧海摇摇头:“是什么让你进化,是什么让你从过往的凶兽,进化成今日与麒麟类似的存在?” “我承认,”麒麟的声音低沉:“这根烂木头虽然困住了我,但也成就了我。” “那不就行了?”季沧海微讽一笑:“我给你的进步,绝对不逊色于这么多年的皇帝老儿给你的。” “不,如果当年我有得选,我绝对不会选择在这根烂木头里待上这一千年。”麒麟铜铃般的大眼睛:“你不知道,这种囚禁的感觉,究竟是多么地难受。” “也许吧。”季沧海伸出三根手指:“三为几,我就对你提三个要求。” 麒麟点点头,那双被季沧海捏到变形的麒麟角,微微颤抖了几下。 “第一,你在我修为恢复之前,在我身边跟随我。” “第二,一旦我遇到危险,你必须保护我。” “第三,你不能惊动这杆长枪的主人,让他知道你已经离开了长枪。” 麒麟静静地听着,然后假装思索了一下,就露出一副“你是智障”的表情。 季沧海也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做梦呢?”麒麟不屑地笑了笑:“原本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大能力,想要把这杆烂木头带走,现在你居然说什么‘不让原主’知道?” 季沧海点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那再见了。”麒麟重新趴了下去,看起来像一只顺毛的猫咪:“你连这根烂木头都不敢拿走,那我跟了你,算是掉价。” “我为什么要拿走这杆长枪?”季沧海眼中出现了一抹嘲笑的光:“你不是一直想要从这个长枪里出去吗?” “是又怎样?”麒麟哼了一声,似乎不愿再搭理季沧海。 他算是看出来了,就算季沧海现在看起来威风无比,甚至连全盛时期能够匹敌地仙的自己,都不是他的一合之将,但刚不可久,这个少年连将长枪拿走都不敢,显然在现实中,要么是打不过枪主,要么是这个状态只不过是暂时的。 无论是哪一种,麒麟都不愿意面对。 季沧海笑了笑,一步往前,直接拉起了麒麟的角。 麒麟还来不及反应,整个身子就被季沧海硬生生从长枪中抽出。他知道,自己原先与这根长枪,已经算是水乳交融。那道封印,好似嵌入他灵魂之中的锁链,不仅锁住了他的自由,还与他融为一体。 可现在,季沧海仅仅是一拔,就将他整个灵体,与那锁链分离出来。 不!麒麟的眼中,露出更加惊恐的光芒。 这个少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不仅没有解开自己身体里的封印,甚至还将那道封印加强,甚至已经压迫了他的神识与道则。 随着灵体的剥离,麒麟觉得,自己的神魂核心,好似被装了锯齿的锁链在绞杀,在切割,万般酷刑都及不上这等痛楚。 他正要痛叫,却被一个拳头硬生生打了回去。 不知哪来的力气,麒麟抬起头,看着那个浑身好似破碎玉像的少年,整个人说不出的庄严。不顾自己的伤势,麒麟开始往回缩。 他觉得,一旦自己被扯离枪体,迎接自己的,绝对是死亡,而不是自由。 “蠢货。”季沧海冷冷的声音传到他的耳中,几乎令他绝望。 无论自己如何用力,什么法术道则全数发动,也依旧没办法干涉季沧海的动作。自己的身体,依旧在缓慢而稳定地离开枪体,就好像方才被摁倒一样。 神魂核心处的痛苦越发强烈,越发恐怖。 难道今日,就要身死于此?麒麟有些绝望,意识有些模糊。被一个将死之人碾碎了生机,真的不值。 “出来吧。”季沧海轻轻一拉,将麒麟从虚空中扯出,落到地上,成了一坨将死的肉团。 一道符纸,落在季沧海的手上,轻轻贴到了这麒麟的额头上, 一道又一道的道纹,化作的阵法符文,形成一层又一层光滑的法镜,开始凝聚天地间逸散的月华,一举凝练,化作一道雪白的光柱,涌入麒麟的体内。 麒麟直觉浑身一震,濒临破碎的神魂核心被这股气一激,居然就开始了疯狂的愈合。 不消片刻,麒麟便从假死中醒来,又惊又畏地看着季沧海。 此刻,季沧海已经从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重新变回了普普通通的小孩子,不过五岁大小,唇红齿白,看起来还有些可爱。 只有那双眼睛,丝毫不似小孩,感觉就像是修行了无数年的真仙。 “给我一滴精血。”季沧海唇红齿白,伸出手,主动向麒麟要一滴精血。 麒麟整个身体有些颤颤巍巍地,主动献出一滴精血,献给季沧海。刚刚那钻心破骨一般的疼痛,起死回生,在他的心中,刻下了难以破灭的烙印。 像这样的强者,看起来还喜怒无常的,谁敢惹他,就是作死。 彻头彻尾的作死。 季沧海很满意麒麟的表现,这让他觉得,自己可以做一个合格的演员。 是的,什么“喜怒无常”,什么“桀骜不驯”,那都是即兴编出来的性格,用在这等吃硬不吃软的神兽身上,最是合适不过。 跟那些迂腐的修行者不同,跟这种神兽打交道,季沧海还觉得相当轻松。 能用拳头解决的,自然比用嘴皮子,要简单得多。 第313章 杀劫 接下来,麒麟的双眼又瞪得更大了。 “急急如律令,敕!”季沧海双手拉开那滴精血,在空中开始勾勒出一副神奇的图景。那本就细小的血珠,被他双手食指一拉,变作了更加纤细的血丝,在空中铺开,逐渐成型。 一副似龙似牛的图景,被季沧海勾勒出来,然后捏起法诀,往下一摁。 那杆长枪的封印,被季沧海生生撕裂,但由于先前加强的那部分能量,居然抵挡住了长枪内部的能量释放。 “你一头蛮牛,有进化成麒麟的机会,也算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气了。”季沧海继续维持着那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一道法诀打进长枪之中。 到了他这种层次,什么法诀,都是信手拈来,不拘于定式。 麒麟像个弟弟一样趴在他身旁,看着他大展神威,连吱都不敢吱一声。 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孩子,真动起手来,连自己这个神兽种子,都不是对手,更别说这一界的垃圾存在。 这样的存在能叫自己当保镖,那肯定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最后一道法诀打入长枪之后,季沧海神色如常,对着麒麟勾了勾手。 麒麟主动爬到他的身边,等候发落。 季沧海笑了笑,咬破指尖,落下滴滴鲜血,在麒麟的额头上划了一道符咒。顿时,麒麟就觉得,这个天地间的日精月华,开始加速向自己汇集。原本自己已经是神兽之躯,天地钟爱,可也及不上季沧海随手勾勒的符咒有用。 但更下一刻,麒麟便发现更惊恐的事情。 自己的身体,在那个符咒的作用下,居然开始缩小。一丈长的身躯,越缩越小,最终居然化成了一只三寸长的袖珍小兽。 “走吧。”季沧海微笑着,眯起眼睛。 麒麟缩了缩头,把自己想问的话憋回嘴里,憋得紧紧的。 会眯眯眼的,都是怪物! 月华如水,在把麒麟丢到阁楼上,吩咐他一旦有强大的修行者靠近,就守护这处以后,便走回了自己的禅室,把门锁好,然后连画七道符咒,一道敛息法将所有的气息敛去,然后用五道元气锁,凝聚诸天精华,供给那道守护阵法。 这里没有别的材料,即使季沧海的原料,用得极少,可画了七道符印,依旧消耗了三两的原材料。 这三两原材料是什么? 是季沧海的血。 此时此刻,他半跪在地,强行动用的修为,终于在这个时候反噬了他本身。原本就已经出现无数裂痕的神魂本源,现在更是再次被一杆大锤,狠狠地砸下。 “啊!”季沧海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嘶吼,向着禅房顶,爆发出所有的情绪。 所有的痛苦,好似潮水一般,将季沧海淹没,逐渐拖下那死亡之海中,越拖越深。在痛苦之中,季沧海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回到了那个普通人身上,面对着无穷无尽将自己淹没的潮水。 他束手无策,他痛苦不堪,双眼中的血丝,已经撑破了极限,在他的眼眶边,淌下了两行血泪。 他面目狰狞,他无声嘶吼,原本和善的面目,已经化作厉鬼一般,好似要像谁索命。 在他被这种痛苦包围的时候,这一界的天地元气开始剧烈的波动,好似沸腾的汤水,在这一界掀起了无数普通人无法感知的波澜。 那些久久困在瓶颈处的老东西,被这潮汐一涨,一下子就突破了境界。 那些苦苦修行连基础都不得其门的年轻人,被这灵气一荡,便冲破了关窍。 当然也有不幸的,一下子走火入魔,死翘翘的也有。 知道为什么季沧海要设下如此强悍的阵法,连他自己发狂都打不穿的阵法吗? 那并不是因为他害怕有强悍的修行者来袭。 而是害怕自己在痛苦中,彻底堕落成魔,将这小千世界,一手毁灭! 看着越来越黑暗的身际,季沧海厉鬼般的脸上,忽然和缓了一些。 那是回光返照,还是形势转好? …… 站在塔前,封易看着跪伏在地,开始愈合伤口的将臣,抚着嘴角被划破的伤口,趴在地上用力地喘气。 来到这个地方,所有的境界,所有的差距都被抹平,只剩下最原始的尸妖之力。 几乎是同一时间降临在这一处的两人,从一个月前,就开始了厮杀,最原始的那种,不只是拳拳到肉,只要是任何能够用上的器官,都被拿来决斗。 封易的耳朵上,留下过将臣的咬痕。 将臣的身上,有着封易碎裂的骨碴。 他们不断地撕咬,战斗,好似最原始的野兽,抛弃了一切的伦理与武技,在这尊小塔前,进行着某个人人生之中最后的决斗。 失败的下场,完全是无可置疑的。 “你到底有什么信念,能坚持你跟我决斗了那么久?”一个月之后,将臣第一次开口。他的腹部,被封易的手爪,割开了一个巨大的裂缝,甚至能看到里面的肠子。 对于普通人来说是致命伤的恐怖伤势,在将臣的眼里,不过是不痛不痒的轻伤。 “不合理!”将臣的脸不因为伤势,而因为愤怒扭曲:“我在沉默中度过了无数年,承受了整个世界的信念,选你当弟子,不过是有备无患,可为什么!”他的声音越来越尖锐:“为什么!” 封易整张脸,已经被划花,如果不是躲得快,除了断裂的鼻梁,跟着被剥离的,还有眼眶中的眼球。 此刻的封易,好像伏地魔一样,脸色苍白,连鼻子都没有。 “为什么?”封易好似感觉不到痛苦,整个人的语气平静而淡定,好似正在给徒弟阐述哲理的禅师:“如果我说,为了女朋友和兄弟,够不够!” “这怎么够?”将臣的腹部刚一愈合,就再度团身而上:“怎么够!两个普普通通,连修为都不高的修士,怎么比得上我这一界生灵?” “我肩负的是整个世界的信念,是一界生灵的血仇,为什么,我打了这么久,还是不能战胜你?”他嘶吼着,挥舞着翅膀和利爪,鲜血和肉末在空中爆溅,滚烫的气息在这狭小的空间中流荡。 “你懂个屁!”封易丝毫不惧,就这一回,他的伤势也好了个七七八八,只留下浅浅的痕迹,“生命哪里有轻重之分?” “你只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信念,而我……”封易深吸一口气,两只手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只是为了,我现在还活着的朋友……” “不要悲伤!” 第314章 侠客行 踏着风,白棋从那个洞府中走出。他的身边,没有跟着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能够跟上他。短短几个呼吸,他就从隐居的行宫之中,来到了繁华的姑苏城。 他看了一眼明亮的夜晚灯火,觉得有些美丽,便驻足下来,走进街角。 在他的感知之中,这一整个世界,就是一颗巨大的球,有无数的光芒点缀在这颗球上,不需要多用心,自己就能够找到那个要杀的人。 不过,在杀人之前,看看风景,逛逛繁华的街市,那也是极好的。 他将身落下,气息的外放,依旧没有丝毫阻滞,属于超越凡间级别的威压,一下子就降临在整个姑苏城中,无数凡人一瞬间被压得跪倒在地,筋断骨折的也不在少数。 他没在意,这些凡人,对他来说就跟蚂蚁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就算没有自己的威压,至多百年也不过是一杯黄土。 为了这些普通人收敛自己的气息,那是没事找事。 “这些凡人虽然没有修为,但是脑子还算不错。”流连于街巷,白棋看着姑苏城最为着名的灯海,频频点头。 在他的身旁,有无数出来赏灯的莺莺燕燕,躺在地上,被他的威压震慑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而他丝毫不在意,只是一昧的赏灯。 这一逛就是半个小时,直到一队府城的修兵队,冲杀入城。这些士兵,全都是蜕凡境以上的修士,平时作为维护一州稳定的最强武力存在,都是单兵作战。 而今日,面对这个不知深浅的强者,整个州城的修士,倾巢而动,由一个元婴修士率领,组成强悍的军阵,冲杀而来。 白棋对自己的雅兴被冲淡,觉得不太开心,便抬起了一根手指。 那杀气冲天的军阵,在这缓缓落下的一根手指面前,就好像泥土捏成的人儿,连同战甲与阵盘,一并寸寸破碎,化作漫天的星点。 漫漫星点落下,白棋觉得,心里的气顺了些,准备前往下一个州城,看些别的风景。 灯盏再好,也不过是夜景,到了这个三更天气,不用多久,灯就得灭了,总不能在这待上两三个月。 于是他抬起脚,将要向前。 “逆贼站住!”一声巨吼,从姑苏州城的边沿,响彻云霄。 白棋停下脚步,决定看一看这个傻乎乎大喊,浪费元气的人究竟是谁。 一个相貌粗犷,提着杆长枪的大汉,从一座小山上冲下,一跃超过高高的城墙,落在了白棋的身前:“大胆逆贼,在这里滥伤无辜,不怕被天道惩戒吗?” “惩戒?”白棋一笑:“我天劫已过。” 龚流沙气息一滞,不知道说什么好。 以往在这一界,能够度过天劫的,都是些得道高僧,或是什么误入此界的道家真人,从来没见这种肆无忌惮之人。 等等!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度过了天劫,那就不在人间之属,也就是说……眼前之人,已经不是人间的武力能够干涉的恐怖存在。 “说完了吗?说完我就得走了。”白棋看了那杆长枪,丝毫不在乎龚流沙这位实力境界以臻元婴的武道宗师。 龚流沙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枪尖往回,割开了自己的手臂。 鲜血汨汨流淌,将整杆枪身染成了红色,看起来分外妖冶。 白棋将要抬起的脚步,又放了下来,转头看向那杆长枪:“你这枪有点意思,似乎封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在里边?” 龚流沙惨笑一声,一句不答。 自己虽是圣上的启蒙之师,但作为臣子,他有必要为自己的皇帝尽忠。而这杆长枪之中,封印的是恐怖的洪荒异兽,据说已经达到了仙境,自己一旦释放出来,无论这两个仙人战况如何,自己是免不了成为炮灰了。 白棋没走,一直盯住这枪。 封印被龚流沙以特殊手法解除,露出一股来自洪荒的神兽气息。 “麒麟啊。”白棋看着长枪,走上前去,将长枪从龚流沙手上拿下,丝毫不在意他那铁青的脸色:“可惜好像跑了呢。” “不可能!”龚流沙大吼:“圣上当时还特意嘱咐过我……” 他忽然说不下去了。 因为那杆长枪,在白棋的手上,断成两截。 “如果你真能放他出来,或许能给我带来点乐趣。”白棋丢下手中的断枪,不再理会龚流沙,准备离开这儿。被这么搞了一遭,他连逛街的心情都没有了,就想赶紧把那狗皇帝给砍了,然后再把徒弟送上皇位,回家修行去。 他这辈子最大的乐趣,就是默默修行,天地大道他都不喜欢,只喜欢那种钻研道则之间关系和性质的感觉。 比打架开心多了。 一道强悍而铁血的气息,从北方来,如流星一般砸在姑苏城外的山巅,向着城内的白棋勾了勾手。 “看来省的我跑一趟了。”白棋感受了一下那个气息,发现是这个星球上,最耀眼的光点,肯定了这个男人军皇的身份。 龚流沙消失在原地,落到了那个山上之人的身后。 “不好意思,师傅,我来得有些晚了。”军皇一脸歉意地看向龚流沙:“实在是因为请神器花了点时间,让师傅这么拼命,真的不好意思。” 龚流沙可没有什么师傅架子,一跪到底:“是臣技艺微末,不堪大用。” 军皇的眼中,有一丝难掩的落寞。 虽然自己成了一界之主,军中皇帝,可连自己最亲近的师傅,都用这种传统的皇权思想看自己。 实在是寂寞如雪。 “你就是那个抢了我徒弟天下的狗皇帝?”白棋一步便上了姑苏城边的山巅,对着身着重甲的军皇:“你可以自裁,也可以等死。” “阁下未免太过霸道。”军皇看着白棋,脸色逐渐森冷:“况且,朕也不知道你那徒弟究竟是谁。” “你不记得我了?”一个尖锐的女声,从山下传来。几个呼吸之后,祝青菱也站到了白棋的身后:“当初杀我父亲,将我皇族赶出京城之时,不见你不认识我?” “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们这些前朝皇族,都没死的原因吗?”军皇的眼中,有着浓浓的无奈:“当年你父亲横征暴敛,天下黎民不安,还乱设刑罚,害得满朝贤能隐蔽,小人横行,如果我不将国家拿到手上,这个世界就毁了……” “住口!”祝青菱根本不想听这种冠冕堂皇之语:“我族才是此界正统!” “正统你妹呢!”军皇也不顾皇帝身份,直接开骂:“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祝青菱一脸鄙视:“我皇朝正统,怎么可能跟那些黎民一般?” “真是该被改造的思想,封建得很。”军皇摇头:“算了,我会慢慢改变这个天下的。” 说这话时,他没有用“朕”的尊称,只有以己之力,解放天下的豪情! 第315章 人群(上) “说完了?”白棋看着军皇,开始抬手。 军皇眼睛微眯,他清楚地看见,有无数天地道则开始凝聚,化作一道道锁链般的丝线,开始在他的手下缠绕起来,愈发明亮,好似一颗正在爆炸的核弹。 在军皇的直觉中,危险警报已经开到了最大。 眼前这个男子,带着月影般的阴冷气息,所修炼的道则,也是属于冰寒清冷一系的道则。很明显的,在那团道则球中,有三根超越凡间的道则锁链,作为根本。 三根超越凡间的道则,说明眼前这个仙人,至少是地仙初境的巅峰。军皇看着那即将爆发的道则炸弹,连力也不蓄。 他知道,自己即使爆发全身功力,也没办法战胜眼前这个敌人。 只有依靠那传国重器……军皇看着开始漂浮起来的道则之球,心跳越来越快,整座山巅都传来他擂鼓般的心跳声。 祝青菱站在白棋身后,嘴角勾起笑意。 军皇虽然看起来温文尔雅,可与人动手,绝对是霸道至极。当年她还是公主的时候,随废帝御驾亲征,就看过军皇一手将对方的护城阵法,生生用手撕碎的精彩场景。 当时她还觉得,本朝也这样的猛将,绝对是好事。 却没想到今天…… 不过一切都过去了。祝青菱看着自己师傅并不宽厚的背影,却产生了从来没有的真心敬仰。从师傅说出那番话之后,她对自己的师傅,就已经是诚心诚意的敬服。 “师傅帮弟子解决问题,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她想着这句话,心中涌上了不少甜蜜之意。 “请圣灵出世,助我一臂之力。”军皇终于抽出了那柄造型诡异的弯刀,向着它鞠了个躬。 白棋眼神一冷,道则之球直接脱手飞出,砸向军皇。 一条模糊不清的虚影,从弯刀中隐约浮现,正面迎向那道则之球。 “爆!”白棋的声音,带着一种恐怖的威慑力,就连维持天地秩序的道则,也是说爆就爆。 那虚茫的影子,被这道则之球一炸,就化作了片片碎块,消失在空中,连第一道攻击都还来不及打出。 弯刀破碎,化作无数铁屑,轰击在军皇的身上。 一个身影吐血飞出,从高高的山巅上,直线下坠,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 白棋飘然而起,整个人如落叶般飘下山谷,手掌上再度凝结出一道莹莹的神光,向下一拍。 一个浑身是血的狼狈身影,像蚯蚓一般扭动了几下,巧妙地避过那一看似轻柔,实则毒辣的绵掌。 祝青菱也赶了下来,看着杀父仇人那狼狈相,不顾形象地笑了出来。 这个害死了父亲的反贼,终于要在今天得到惩罚了吗? 白棋的脸上,却忽然出现了一丝玩味的笑容。他的绵掌确实轻柔,速度也没有先前的道则之球那般迅速,可那带着仙人气息的压迫,可不是什么虚空境的阿猫阿狗能够躲得过去的。 仙人之尊,出手不见得惊天动地,但绝不空手而归。 能以最方便,最不费力的方式杀人,才是仙人的战斗方式。只有在双方实力非常接近的情况下,仙人们才会选择元神对杀或是近身搏斗。 军皇在泥地里滚了一圈,早就已经满是泥土,混杂着鲜血,狼狈至极。 一听到前朝余孽出现,他便通知了自己就近的师傅,想要干净利落的处理掉这件事情。虽说他有着文明的灵魂,可不代表他有着一颗任人宰割的心。 感觉到那道气息,他也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想要救下师傅的性命,却没想这人居然强到了这个地步。 看来,自己意识急躁,就把小命给逼到了死角里啊!军皇有些感慨。 “你融合了那把弯刀里的神魂,现在整个人不太舒服吧。”看着军皇身上不时冒出的新伤口,以及那泄露而出的道道诡异气息,白棋问道。 “不融合,难道给你活活打死?”军皇翻了翻白眼:“就算你很强,我也不能坐以待毙不是?” 白棋顿了顿:“你真不像一个皇帝,虽然全身上下都是浓郁的龙虎气,可你的言行举止,与这些龙虎气不符,也发挥不了它们真实的力量。” “龙虎气本就外物,而且我觉得这些气息来路不正,我就不喜欢用,咋地?”军皇的话里带着一种撒泼的意味:“靠着剥削民脂民膏来建设的皇朝,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没说的是,这些年来,他以各种手段进行了皇朝的改革,正慢慢向着一个新式国家而去。 什么龙虎气,什么天子命,他都不愿意占据在身上。 滔天的权力当然好,可是当自己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就是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皇帝修真,本就是逆天而为,你不想被天劫打死,不占据龙虎气是正确的行为。”白棋点了点头:“姑苏城里的灯不错。” 军皇一时没搞懂他想说什么,愣在了原地。 “能把国家搞好,当然是一个好事情,但是你始终是一位修仙者,最终的目标是了道成仙,而不是做皇帝做到老死,或是被其他人杀死。”白棋好似在讲述着他的道理:“你现在的样子,就是一人骑二马,迟早出事。” “就算我不杀你,在三十年后,你也必遭一场大劫。”白棋连指诀都不用掐,就算出了军皇的未来。 “哦?”军皇笑了笑:“我还有三十年啊,那敢情好。” “没发觉吗?你的身边,连一个救驾的人都没有。”祝青菱站在白棋身后,嫣然一笑:“这些年来你倒行逆施,把那些贵族老爷,将军丞相都得罪了个遍,现在你就是个孤家寡人,谁来帮你?” 军皇叹了口气。 确实,一早跟那些贵族们说好的援兵,到现在也还没有过来。刚刚他以为,是被那些叛军阻住了脚步,现在看来,是跟叛军们达成了什么协议啊。 “我倒行逆施?”军皇手中无刀,却引导着自己身体里破碎的神器气息,化作了一柄弯刀:“看来脱离时代谈进步,就是个弟弟!” 白棋抬手,一道天雷般的掌法就轰了下去。 军皇抬刀相格,每挡一下,身体就像被锻造师的铁锤砸了一下。 要是继续这样下去,不出半柱香的时间,他就得身死道消。 麒麟借着季沧海的敛息法,在阁楼上看着那边的战场。它虽然看不到那么远的战斗,却能感知到那边的能量波动。 又要改朝换代了。它摇了摇头,继续趴下来,准备睡觉。 它现在是季沧海的侍从,不再是皇宫中的神器圣灵,就算三天换两朝,跟它也没有任何关系。只要不惹到这小庙头上,它就不用动手,幸福生活美滋滋。 忽然,它又坐了起来。 浩浩荡荡的人群,不知是在谁的带领下,走进了山谷之中。 它好奇心被挑起,一时间便不想继续安睡,抬起头来,看着那群浩浩荡荡冲进山谷之中的人们,想要知道这些手无伏虎之力的普通人,究竟想走进山谷里去干什么。 它想看得清楚些,但困于季沧海的命令,又没办法离开小楼,只能唤来一个水镜,让那边的场景重现在自己面前。 当年在长枪里边,他也是如法炮制,才能知道自己的“主人”究竟是哪位,毕竟眼睛是看不穿那长枪的咒文之外的。 在那山麓,一个看起来老得皱纹满面的老人,带着这帮姑苏城里的老百姓,从城里徒步至此,已经有些疲累不堪。可老人没有停下脚步,还在颤颤巍巍的走着。 麒麟的眼很尖,一眼就看出,那个老人原来也是修士,只不过水平相当低,不过是真一境的水准,连基本的延寿,都没法延久,搞成现在这副垂垂老矣的惨相。 像这种修为低微的人,好像没什么特别的。麒麟心里说着不要,眼睛却很诚实地盯着那水镜,一眨不眨。 老人忽然停了下来,看着身后的百姓们。 “乡亲们!”他爆发出中气十足的声音,与那垂垂老矣的外貌不大相符:“你们知道,我们现在要去做什么吗?” “去救驾!”“去救皇上!”一声又一声杂乱的回应,从这帮老百姓的口中喊出,真诚而热切! “很好!”老人很满意地说:“先前,有个州城的官老爷告诉我们,我们的陛下,被邪恶的反贼,给堵到了山里,我们应该怎么做?” “去救皇上!”这次的回复相当整齐划一。 老人一挥手,开始往山谷中走去。那里的战斗之声,响彻云霄,自然能够让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的皇帝,正在那里浴血奋战。 随着人群的行进,水镜的画面也转到了那两位当世强者的决战之中。 两个相当强悍的修士。麒麟对那两个战斗中的修士,做出了评价。其中那个虚空境的存在,虽然比一般的凡人修士要强,可对上那个仙境的对手,看来还是差很多。况且,那人身上如此之多的龙虎气,也根本没有发挥威力,根本就是一边倒的局面。 至多半柱香,那个虚空境的修士,就得败亡。 白棋与军皇的战斗,很普通。军皇没有用别的什么法术,只是一直挥斩着手上的弯刀。白棋也没有再度使用道则之力,而是用自己鬼神莫测的武技,一掌一掌地,好似将蒲公英吹飞的山风,将军皇的力量一点一点剥离。 祝青菱看得很入迷,很高兴。 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比仇人即将倒毙于眼前,更令人畅快的事情了。 忽然,她觉得脑后一痛,随即转头。这次她随着师尊出行,根本没带着侍卫,希望能够一个人享受那手刃仇人的快感。 她回头,看到了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原本空无一人的山上,她看得入迷,居然连后方有人都不知道,实在是将自己陷入了莫大的危险之中。暗暗骂了自己一句,她看着那群提着火把,黑压压的人群,甚至从山麓绵延到了天野之中。 他们没有面对强者的敬畏,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只是无声无息地,黑压压的一片,随手能捡起什么就往那边砸! “使劲砸!”真一境的那个老头子举起一块大块的石头,却忽然把自己的腰扭了一下。他老脸一红,拉不下那面子,还是用力地砸了出去。 祝青菱轻轻一弹,那大块的土石,便化作了碎块下落。但土石间隙中的泥尘,还是刮到了她的脸上,让她精致的妆容花了些。 她很恼火,自己没动手,这些乡巴佬,居然敢对自己这样的金枝玉叶扔东西! “你们是什么人?”她压下怒火,看着这黑压压的人群:“来这里要干什么?” “我们要救皇帝!”这黑压压的人群,异口同声地说。 “这皇帝有什么好的!”祝青菱想着自己很快就要重回帝座,这些人也算是自己的子民,忍住不动手,决定讲道理:“他杀了正统的皇帝,自己篡位登基,就是个跳梁小丑,你们为他说话,有什么好处?” “有什么好处?”那带头的老头,揉着腰,一脸蛋疼的模样:“看你这女娃挺标致的,没想到是个不通人理的水角色。” “前朝那个皇帝,给我带来什么?”老头越说越激动:“他让我们建设巨型法阵,就为了晚上看星星的时候,能够随意的来往于各地,带着他那堆嫔妃和子女,四处游荡,不理朝政,不管百姓活得怎样。” “原本这个大陆有七大国,他穷兵黩武,把整个世界都纳入了他的麾下,却只为了自己的业绩能够好看些!” “胡说!”祝青菱立起了眉:“先主丰功伟绩,万世流芳!” “我可去你马的万世流芳呢!”老头直接爆粗:“你这女子忒不讲道理,有没有想过,修行者打天下,是谁去管理这么多的土地?” “是清国的雄兵,但这又如何?”祝青菱决心辩倒眼前老人,不然即使能够上位,她心中一样不能舒坦。 “雄兵?雄兵从何而来?”老头啐了一口:“还不是从各家各户中拉了壮丁,送去各国卫戍?” “能够为国家攻城略地,那是他们的荣幸!”天家贵女哪里懂得人间苦楚,一昧地反驳。 她不理解,为什么这些愚昧的百姓,根本不理解国家的荣誉? “荣幸?”老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那种看起来风光的东西,有什么好的?当年修行者们攻下了各国之后,有谁出来帮过我们这些底层的人?又有谁知道,那百万雄兵背后的家庭,无人耕种,活成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凄惨模样?” “怎么可能!”祝青菱断然否决:“我看过史书,那些年是丰年,才支撑着整个清国,成为了统治整个世界的唯一正统!” “女娃子哦,你还年轻,根本不知道,历史啊,其实就是个任人涂抹的小姑娘,要你涂胭脂,就绝不让你擦粉底。”老人浑浊的眼中,有一种名为悲哀的光芒:“你知道当时国内饥民起义,是被如何屠杀的吗?” 祝青菱的心中忽然颤动了一下。 她觉得接下来老人说的话,也许是自己难以接受的。 第316章 人群(中) “如何屠杀?”祝青菱的底气有些弱了。 她确实从小养在深宫中,不知世间事。 “饥民起义,那狗皇帝……直接派遣了三百锦衣天卫,七下江南,将所有反抗的饥民,屠杀了个一干二净,并且封锁了后方的消息,不让在外卫戍的将士们知晓。” “更残忍的是,他将所有在后方起义的老弱病残,连同有人起义的整个家族,包括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也统统杀了个一干二净,杀了个血流成河……”老人眼中那悲哀的光芒,愈发明亮,照得祝青菱有些发慌。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谋反大罪,罪该族诛……” 此刻她的声音,小得跟嚅嗫似的。 她是个有理智的人,也是一个懂得道理的修行者,虽然在被赶出皇城之后,得到的教育一直是军皇为权谋国,罪该万万死这样的话,可内心之中也同样有不曾熄灭过的良知之火。 她也想过,为什么在军皇谋国这么久以后,还没有人敢于反抗他的统治。原先她猜测是军皇修为盖世,震慑群雄,但现在……她的心里有了些别的猜测。 “当今圣上登基以后,我们那些卫戍部队,便被调回了自己本来的领地上。”老人像是在跟自己的孙女讲故事一般:“圣上亲自来到各国,当年他作为大将攻城的时候,便没有把路子堵死,将那些原本囚禁在大牢里的各国巨头们放了出来。” “然后,圣上与他们进行谈判,说是宽允他们的死罪,还封了他们作为贵族,虽说要一辈子留在京城,可那也比秋后问斩,来得要好得多。”老人自顾自地说着,已经不再看祝青菱,说得整个人汗流浃背,激动无比。 祝青菱也是皇家出身,对政治的关系清楚得很。那些他国皇族为了活命,肯定是让原本的手下们停止反叛,换来难得的和平。 “然后,圣上挟大胜之威,在国内大肆换血,改革了不少弊政,让我们的生活,比以前上升不知多少。”老人原本肿胀的老眼一睁,指着祝青菱。 祝青菱浑身一震,竟然不敢再去正视老人的双眼。 那双眼睛中散发的光芒,好像是整个帝国的所有老百姓,对她的愤火,对她的仇恨,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在内。 她也不敢再回头看那边的战斗,一时间内心深处好像被人掏空了什么,连说出些反驳的话语,都有些吃力。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真真切切拿到了好处的老百姓,总是会欣赏那英明的,让自己过上好日子的君主。 而祝青菱,就是想要剥夺他们幸福的妖女,是他们的敌人。 “哈哈哈哈。”军皇一边吐血,一边哈哈大笑。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自己的改造计划之时,遇到的阻力几乎要把他压垮。 但是今天,在那个小老儿的话语之中,他找回了自己真正的自信。 无论在哪个世界,为国为民,都是他的目标,也是他一以贯之的信念。在这一刻,他身上原本被排斥的龙虎气,忽然开始变异,紫金色的气流,在这一瞬间,化作灿烂的金光,全数没入他的体内。 在这一瞬间,他身上所受到的伤势,所丧失的能量,开始急剧地恢复,爆发出的力量,足以与代表着月影白棋,分庭抗礼。 白棋眉头一皱,手上的掌势越发急促。在这一刻,白棋真正展现了一个仙人的真正实力,每一道绵掌的掌力,开始变得极度冰寒,挥掌之间,那冰冷的法则开始缠绕上军皇的弯刀。 “圣上,加油啊!”老者兴奋地大喊,看着自己皇上身上越来越强悍的气息,激动得几乎热泪盈眶。 祝青菱看着这群人,整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 军皇呸了一口,那灿烂的金光化作十二道金龙,狂野地迎上了白棋的法则之力,开始了硬碰硬的战斗。 …… 在季沧海神魂深处的苦海,从那神魂核心的虚空边沿,开始渐渐漫出。 原本已经被彻底洗礼的神魂之海,不知为何又涌出了无尽的苦水,淹没了季沧海整个神魂核心。 苦海由心而生,原本到达了地仙境界的心境修为,不可能有苦海这玩意,可季沧海走的路与其他人不同,完全没有涤净心灵的作用。 季沧海说不出话,胸中仅剩的些许氧气,吐了出去。 一颗颗泡泡,在季沧海的眼中,越来越远。 他离苦海的海面越来越远,因为苦海越来越宽,越来越阔,越来越深,越来越黑暗。 他的意识已经脱离了身体,沉入了这已经溢出了识海的苦水之中。 他所营造的符咒,能够挡住自己那恐怖的修为,可困不住他神魂之中,源源不断溢出的苦水。 那苦水从山上留下,将真闻老和尚和青衣师兄淹没。 而那些普普通通的和尚与香客,却没有感觉到任何东西。 这苦水开始流淌,往山下流,越淌越快,一直没入了那人群之中。那些前来支援的老百姓,没有丝毫异状,可那在场的两人,却忽然好似放慢了动作,原本动作迅速如飞的仙境战斗,忽然慢如蜗牛。 但场中的两人丝毫未觉,继续一招一式地打着,旁若无人。 但是,失去了法则缠绕的两人,没有了金银两色的光芒特效,就有些……搞笑。 同样,瘫坐在一旁的祝青菱忽然失去了威慑,那吹弹可破的脸庞上,出现了一种惊恐而难以置信的光芒。 她的真元,消失了。 “发生了什么?”此刻的人群,在黑黝黝的山谷之中站着,即使举着火把,也没办法看清那一处,只能知道那里失去了原先的光华:“圣上赢了吗?” 老者也是修行者,虽说他已经年老力衰,可原本的境界还在,也发现了事情的转变。 他的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那逆贼似乎没了力量!”他大吼道,可声线愈发苍老,好似一面破了的战鼓,还在不顾一切地发出震响。 “杀啊!”他第一个上前,冲到了白棋与军皇的身边,狠狠地一拳砸下。 白棋像是打苍蝇一般挥了挥手,却没了以往的神威。手臂相交时,他有些错愕地发现,那个老东西的拳头,挟着整把老骨头的威势,居然将他的格挡稍微错乱了阵型。 他那称得上帅气的脸蛋,也因此挨上了重重一拳。 难道这老东西,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他退后一步,避过军皇的杀拳,把那老东西往外一推,继续战斗。 可在这一瞬间,他的身后似乎多出了无数道杀气。 他不可抑制地回头,多年未见的危险反应,出现在了他的身上,坟起了一大片的鸡皮疙瘩。 那是一片混乱的,向他冲杀而来的人群。 第317章 人群(下) 那黑压压的人群,虽说气势上是冲杀,可现实之中,在这坑坑洼洼的山谷中,谁也走不快,距离来到白棋面前,还有一段时间。 军皇的杀拳,一直在步步紧逼,在失去了仙道修为之后,两个人的决斗就显得公平了许多,一招一式之间,铁马硬桥,皆是体魄与意志的比拼。 那老头躺在地上,也没受太重的伤,呵呵地笑着,看着百姓们从自己的身旁跑过,向着白棋冲杀而去,老怀大慰。 看来是老天有眼,老头子快慰地躺在地上,除去胸口那处发闷的伤势,这一场快活,几乎能让自己再多活几年。 军皇大笑三声,连出数拳逼退白棋,然后退入人群之中。 “打死这逆贼!”不知是谁先说话,整个山谷都开始大喊:“打死这逆贼!” 苦水越发弥漫,白棋觉得自己的双手有些无力。当然,很有可能,是因为放倒了几十号人,他有些累。 他站在原地,暂时震慑住那群老百姓,看着自己眼前杂七杂八躺着的人们,他有些恍惚。 什么时候,自己连打这几个杂鱼,都需要耗费这么大的力气?他喘着气,一点都想不明白。就算是天地意志大动,对他这样的存在,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在今天,他双手染血,好似一个穷途末路的匪徒,对着一大群愤怒的老百姓。 军皇虽然没有直接出手,可在他每一次打倒了那些乡亲之后,军皇就从最刁钻的角度向他施加压力,逼得他倒退出去,被迫放弃最后的格杀。 他很清楚,军皇是在消耗他的体力,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失去了修为的他,就像剥去了羽毛的凤凰,失去了浴火重生的力量,和霸凌诸天的无尽威压。 血肉之躯始终有极限,而现在的他,就在这极限边沿。 更要命的是,那滚滚的苦水,已经完全渗入了他的灵魂之中,彻底封锁了他的修为和真元,甚至融化了他所有的力量,让他无声无息地变弱。 “阁下的修为也是撼天动地,为什么要帮助那前朝余孽,来对付我们这些乡里乡亲?”军皇站在人群前方,对着白棋,正色道。 “师长有事,弟子服其劳。”白棋面不改色地说:“弟子既然被人夺了家产,我这个当老师的,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真是不讲道理啊。”军皇也不急着打压他,义正辞严:“那前代皇帝,害得整个国家四分五裂,却不思悔改,你这便是助纣为虐。” “哦。”白棋拉起祝青菱:“我师徒二人今日,决不屈服于你们,现在我们要走了。” 军皇一挥手,那群老百姓一下子散开,围住了白棋与祝青菱。 “青菱。”对着自己的徒弟,白棋的声音中,多出了不少人性化的暖意:“今日之事,恐不能善了,老师只能尽量护着你离开,那皇帝的狗命,日后再来取如何?” 祝青菱的眼中有一丝迷惘,还有一丝认命之色。 一个拥有力量的人,往往会迷失方向,可在失去力量之时,他才会真正想明白一些事情。 祝青菱也一样。 之前的日子里,她一直在为报仇而努力,为复国而奔波,如果不是有着这样一个老师,说不定早就死在什么旧日的仇家手中。 听了那些老百姓的话,虽然她心中还有着抹不去的仇恨,可对那个该死一万遍的将军,手刃仇人的渴望,却好似退了潮的海水一半远去。 她不知怎么办才好。 “阁下修为高绝,一旦离开此地,恐怕不太妥当。”军皇一步踏出,军道皇拳脱手而出,在空气中发出清脆的爆鸣声。 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打出这样的脆响,哪怕是对上武技熟练度max的白棋,也依旧大占上风。 更何况,白棋的体力也已经消耗了大半。 白棋将眼一闭,手上柔柔地向斜下方划了一掌,想要拨开军皇那恐怖的杀拳,气力却不支持他这么做。就这一下,军皇的拳头就已经隔开了他的绵掌,重重地打在他的胸膛上。 鲜血从他的嘴角淌出。 “停手吧阁下,我以本界最高统治者的身份发誓,你们只要不再试图摧毁这个国家,我就放了你们。”军皇看着受伤野兽一般的白棋:“修为不易,只要我们离开这一处,又是顶天立地之辈。” “多说无益。”白棋盯紧了军皇的手:“打倒我,你再说别的吧。” 军皇一摇头,团身而上。 这一次两人交手三拳,白棋腹部中拳,军皇的脸上被白棋的指甲划破了一道血痕,却无伤大雅。 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再来!”白棋的眼中有火在烧。 两人再交手,那些老百姓也没人上前,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君上,跟那个阴冷的男人拳拳到肉地过招。 他们很有信心,就像对自己的未来一样有信心。 白棋再度遭到重创,左手软软地垂下,显然是被卸去了关节。 军皇这次连些许小伤都没受,他的体力尚在巅峰,而白棋已经日薄西山:“何苦呢?” 白棋一下接上脱臼的左手,好似无事发生一般,再次上前。他以命搏命的打法,虽然不能避免自己的失败,却也逼得军皇一直未能制服自己。 这种羞辱,从自己修道以来,就没有遇到过。 他很生气,很愤怒,甚至有肉眼可见的烟雾,从他百会穴冒出。那无名之火,从他心中燃起,一直延伸到眼中,就再也停不下来。 他怒吼着冲上前去,然后,终于被打倒。 “师傅!”祝青菱泪眼婆娑,也不顾军皇,保住了师傅倒地的身体。 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师傅地仙之尊,居然要累得跟一介武夫如此贴身肉搏……都是自己的错,害得师尊变成今日这样。 她泪落如雨,然后被一个小小的手推开。 “哭什么,又没死。”五岁大的季沧海,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一手捞起白棋,就准备离开。 他一出现,那所有溢出的苦水,就收回了他的识海,除了白棋,在场所有的修行者,都一下子恢复了修为。 军皇看着季沧海,眼中有些玩味。 晋升地仙的他,居然看不清楚眼前这孩子,究竟到了怎样的境界。 “是个好皇帝,好好干就行了。”季沧海友好地留下个点评:“我带走这人,做点事情,不会威胁到你,等我用完了,再还给你发落如何。” “行。”军皇也是果断之人,不顾赶来的龚流沙拼命闪烁的眼神:“那就劳烦阁下了。” 季沧海一点头,道了声谢,转头远去。 他身法高妙,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军皇即使集中注意力,都完全看不清。 不过军皇也不惊慌,因为季沧海用的语言,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华夏语。 老乡啊,信一次也无妨。他如是想到。 “陛下,那妖女,似乎也跟着那小和尚远去了。”龚流沙禀报道。 “没关系。”军皇笑笑。 既然想拦也拦不住,不如卖个顺水人情,来得合适。 第318章 火从心生 “与火焰有关的机缘。”白白嫩嫩的季沧海,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眼前横躺的白棋,笑了笑:“如果不是我的神魂本源现在破碎了,我还真发现不了你。” “你要对我师傅做什么?”祝青菱站在他身后,无数次想要冲上前来:“放开我的师傅,你这个死秃驴!” “你说什么?”季沧海面无表情地回头。对于这种女人,他没有一点怜悯之心。 狠辣有余,而智慧不足,既成不了枭雄,也当不了英雄。 “我说……”看着季沧海比自己师傅还要冰冷的眼睛,祝青菱一下子就咽回了自己即将出口的恶言。 她猛然警醒,眼前的这个小孩子,虽然看起来不过五六岁大小,实力却深不可测,连自己敬若神明的师尊,也都只能败倒在他的脚下。 这样的强梁,自己居然想要招惹? 是不是找死? 祝青菱的表情变化,季沧海全数收归眼底。内心里笑了笑,满意于自己日趋熟练的假装高人,季沧海就任由祝青菱在外边傻坐着,盯住了白棋的头颅。 他的双眼中,一寸寸的电光在闪烁,在回环,无尽的数据流在其中急速地流转,比什么超级计算机,都要强上不知多少。 在他的慧眼之下,白棋的前世今生,都尽数出现在他的眼前。 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破碎了神魂本源的季沧海,现在就相当于一个回光返照的可怜人,一旦失去了最后的这口气,别说恢复实力,就连转世轮回,都成了一个奢望。 可如果不依靠神魂破碎所带来的强大力量,季沧海也只能溺死在苦水之底,成为死在毒水下的冤魂。 进退两难之下,做这个滔天大赌,是季沧海最后的选择。 也是唯一的选择。 先前,白棋在苦水之中爆发的强烈愤怒,烧穿了季沧海所控制不住的苦水,也唤醒了他的一丝神智。真要说起来,他还欠白棋一个人情。 “前辈……”一个弱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究竟要对我师傅做什么?” 季沧海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转头。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即使是地仙境的强者,回光返照起来,也只是比普通人稍长一些,约莫百日左右,他就得身死道消,本应是一点时间也不能浪费的。 可计算之中,他也不用做别的什么事情,回头逗逗这小姑娘,也不算浪费时间。 “你师父?”季沧海唇红齿白的,可被这阴森森的山洞衬托起来,有些渗人:“你猜猜我要对你师父做什么?” 祝青菱此刻心神不定,看到季沧海那带着些许戏谑和疯狂的眼神,心中更是涌起了害怕的情绪:“求求你,前辈,放过我师傅行吗?我愿意为你做牛做马,侍奉您一生。” “切,你这种不识五谷,不懂道理的女人,别说是做牛做马服侍我,就算是做个小婢女,也嫌你菜。”季沧海吹了个口哨,看着眼中的进度条,又转头做自己的事情。 “师傅,师傅!”无论祝青菱在背后如何喊叫,季沧海也不在理会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祝青菱有些累了,坐在结界之外,眼中的光芒逐渐暗淡下去。 “呼。”季沧海叹了口气,还是没有研究出些什么。 这个看起来阴冷而小气的男人,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能发出那般恐怖的火焰,居然能够烧穿能够淹死大罗金仙的苦水? 不合理啊! “算了。”季沧海躺在地上,看着洞顶。这一处山洞,是季沧海特别寻找的山洞,处于这个小世界的龙脉核心上方,时时刻刻有着无数龙脉精华,从这一处上升,成为修士们趋之若鹜的灵脉。 忽然,他耳边传来了“啪”的一声。季沧海转头一看,发现是祝青菱搞出的声音。她一介公主,在这逼仄的山洞之中,终于抛却了自己的尊严,向季沧海这个“恶魔”般的存在,叩下了头。 “前辈,我以生命发誓,只要您不伤害我的师傅,我便一生一世,为奴为婢。”祝青菱再度叩首,然后长跪不起。 季沧海注意到,她的额头上已经一片殷红,显然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已经不知道叩了几个头。 白棋的身上,忽然又有一股澎湃的热力升起。 季沧海看着白棋正在逐渐复苏的身体,有些惊讶。自己的沉睡符咒,那绝对是地仙巅峰级别的存在,而地仙初境与地仙巅峰,那是天堑之别。 “不要……折辱我的徒弟!”白棋虽然没有彻底回复身体的掌控权,可他的双眼之中,分明露出了强烈的火光,那能够烧穿苦水的火焰,再度出现在他的身上。 “真奇怪,之前完全没有分析出来。”季沧海看着白棋身上燃起的无形火焰:“能够瞒过我的感知和神魂探测,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等我打倒你的那一刻,你便知道了。”白棋终于夺回了身体的掌控权,带着法则之力的鞭腿,砸向季沧海那张小脸。 季沧海一抬手,便挡住了那带着熊熊火焰的鞭腿。 在他的眼里,白棋无论是武技,还是修为都平平无奇,哪怕是三重法则交缠的威力,在季沧海这个战仙的眼里,也不过尔尔。 但那只能被意志感知的火焰,季沧海只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始终找不出来。 它跟业火不同,没有那种本源的因果气息;跟劫雷之火也不同,没有那种霸道的生死之道……总而言之,季沧海曾经见过这种火焰,却已经忘了他的存在。 心念如电转,季沧海想着这些事情,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些时间,白棋的下一腿就轰杀过来。 季沧海仍然是用那只右手,轻轻一接。 从力量方面来看,白棋才更像个孩子。 第三腿再轰下,季沧海不再单纯格挡,手指如弹琴般轻轻点在白棋的足少阴肾经上,然后一拨,将白棋送了出去。 在这一刻,白棋整个人躺在地上,算是废了一只脚。 可他仍然支撑着站起来,一拳轰过。 “火焰?”季沧海疑惑地看着那一拳,好似慢动作一般,再度抬手。 他再一拨弄,一股星辉真元,便从白棋的手太阴肺经传入,阻塞了他的右手经脉,哪怕白棋天赋异禀,也只能废掉右手。 “哈!”白棋整个人单脚跳起,左手握拳,像是打铁般锤下。 “我懂了。”季沧海看着白棋燃烧到极限的火焰,任由那一拳砸在自己脸上。 气浪滔天。 第319章 自燃 这一声巨响,几乎要将这个小世界的龙脉彻底崩碎。 如果不是季沧海出手护住,这个小世界的修士,也许从今往后就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灵气资源。 “很爽吧。”季沧海的脸上,搭着白棋的长腿。 “你还没死,我当然还不够爽啊。”白棋的火焰未熄:“只有你的头颅落地那一瞬间,才能压抑住我的怒火。” “极阴生极阳,你这人有点意思。”季沧海任由白棋对自己拳打脚踢,却连一根汗毛都没伤到:“我之前欠你个人情,你现在打了我这么久,这人情算是还清了吧。” “我们之间,没完。”白棋随着身体的掌控权逐渐回来,手脚越来越重,就算他的手脚落在山海之上,都绝对是焚山煮海,撼天动地的恐怖威势。 可在季沧海的身边,他的拳脚轻轻松松地就被卸去力道,好似落在世间最柔软的月阴真水之上。 “算了,你觉得没完就没完吧,我已经研究结束,让你打一顿泄气也就好了。”季沧海开始左躲右闪,无论白棋的手脚有多快,他都在拳脚加身的前一刻躲开,好似命运的脚步,让白棋的怒火无处可落。 “我教你一招吧,像你这样的人,武技虽然因为境界高深,自然而然地出神入化,可毕竟是出于本能的东西。”季沧海带着淡淡的微笑,继续扮演“世外高人”的角色:“看我这一手,够你学上个三五十年了。” “狂妄!”白棋的火焰好似被浇了一勺滚油:“看我把你打烂!”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有后手,但你哪里敢全力而发呢?”季沧海一边躲,一边指着双眼放光的祝青菱:“那女孩对你情真意切,你要是用出些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恐怖杀招,那女孩可就死定了。” “你拿我徒弟威胁我?”白棋的双眼中,忽然就冷了下来。 既是冷静的冷,又是冷酷的冷。 “当然不是,我这么强,没这个必要。”季沧海在一个刹那之内,躲开了白棋三千九百六十五拳,四千八百一十二腿,还有一千四百六十下膝撞和肘击,终于如最敏捷的猿猴一般,一拳挥出。 他这一拳,虽是由一个不过五岁大小的身躯发出,却好似一座山岳,甚至是一颗星球般沉重。 明明是一个拳头。白棋的胸口有种憋闷的感觉,即使拳头离自己的脸庞还有一段距离,拳风却已经镇压了自己的胸膛。 他没有一点反抗之力,也想不起有什么招式可以应对这一拳。 包含一切,厚重无比。季沧海这一式横拳的挥动,引动了这一整颗星球的气势,完完整整地撞在了白棋的身上,然后全数爆发。 白棋一瞬间就没了影子。 一道笔直的洞口,从季沧海的上空冒出,一直延伸到极远之地。 祝青菱闪着光的眼睛,以及支持的表情,定格在了原地。 “我现在就送你出去,找你师傅。”季沧海一手控鹤擒龙,就把这女孩拉到了自己身边。明明是个小孩子,可当他出手之时,祝青菱好似面对一个巨人。 然后巨人一挥手,就将祝青菱这女孩轻轻往外一掷。 华夏古武,释迦掷象。 “啊啊啊啊!”祝青菱只感觉一道绵绵不绝的力量,从自己下方传来,将自己向外推去。身边的岩层,一层一层地掠过,才让她知道自己究竟处在什么地方。 自己的师尊,先前就是被下方那个小和尚,以一拳之威,硬生生地打了出去,还将这厚重的大地,打出了一道如此之长的洞口。 “一定很痛吧。”祝青菱想着,飞出了洞口,然后在那股重重的力量之下,安全地躺在地上。 在她的身边,白棋昏迷不醒,脸色有些苍白,气息很是不稳。 紧接着,一道道“嗖嗖”的声音,从那个仅能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中继续飞出,在天空之中炸开,形成一朵朵美丽的烟花。 烟花多了,就凑成了字。 “老实疗伤,别来搞事。” 烟花熄灭,洞口坍塌,连一丝痕迹都找不到。 …… “我真是个傻子,怎么忘了这一点呢?”季沧海自言自语:“我当初为什么能够以地仙之躯战天仙,又为什么能以天仙战大罗?” “这绝对不是战仙能够解释清楚的。”他接着说,好似在跟谁解释:“唯一的解释便是我的道。” “我那与众不同的道。”季沧海有些自恋。 怎么自己就这么有才,开辟了那些前辈修士,连想都没想过的道路呢? 他的身体里,一阵阵魔气,仙气,禅念,全数涌出,将那滔天的苦水压制下去。在这一刻,他破碎的神魂本源之中,开始了加速的朽坏。 苦水开始翻起浪花,涌入了他的神魂。 那仙气,魔气,禅念一道道涌入了他的神魂之中,与那纯粹的苦水混在一起,好似化学家调配药剂一般,逐步混合起来。 “我是一个人,我是一个人……”季沧海开始默念。 他的神魂逐渐破碎,化作粉末状的神魂粒子,本应随风飘散,可在苦水与仙魔之气的混合之下,居然生生按住了他的神魂。 有勾镰使者从地底而出,却始终打不破那道恐怖的领域。 他挥动着镰刀,想要收割这个死者的灵魂,却发现这个死者的领域,好似冥皇判官们的威压,即使没有那般神威,也相去不远。 “又是那些什么狗屁倒灶的强者,天天在这小世界陨落,我这小小的勾魂使者,天天要收割那么多灵魂,还得跟你们这些大佬们纠缠,真是给我增加工作量!”勾镰使者砍了几刀,发觉毫无用处,气得有些跳脚,转身就走。 这个世界处处有人在死亡,即使他化身千万,也难以全数收割,哪里有空跟这种天仙以上的灵魂去纠缠? 这种仙人不是都高高在上,不屑于来这种小世界轮回的吗? 他走了,可白棋又出现在这光幕面前。 带着一柄厚重的长剑,他重重劈下,好似一个老农在锄地。即使他的实力远不如季沧海,可被那一拳打中之后,整个人好似大彻大悟了一般,决定打破季沧海的光幕,把季沧海暴揍一顿以示感谢。 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守护领域之外响起,却唤不醒季沧海的意志。 他的神魂已经融入了苦水之中,被仙魔佛三宗之力困于体内,好似活尸一般,却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 但他的体温没有变冷,反而逐渐发热。 总有一天,他会重新燃烧。 然后醒来。 第320章 真三百一十九章 界外 山海界,残垣塔。 一个残破的躯体躺在地上,仰头望天,眼神中充斥着满满的迷惘。 而另外一个站着的人,躯体同样残破。无论是多逆天的修复能力,在毁灭了不知多少千万次之后,恢复起来也相当缓慢。 “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吗?”将臣仍旧是躺在地上那位,迷惘而无奈地出声:“你赢了。” “是啊,我赢了。”封易看着地上的将臣,眼中露出一丝怜悯。 对于自己这个便宜师傅,封易心中并不是全无情意。他说过要作为一个人类,正常的生活,自然就有正常人应有的情绪,不然就完不成这个目标。 “虽然我这个请求很突兀,理由也很不充分,但我确实到极限了。”将臣躺在地上,也不再试图挣扎起来。他身上的衣衫已经消失不见,整个人的血肉,模模糊糊的,好像被送进哪个绞肉机里搅拌了一遍。 “你说,做得到我就做,做不到我也没办法,毕竟我在这诸天万界中,打不过的人多了去了。”封易直言不讳。 “呵呵,呵呵。”将臣喘着粗气:“你太谦虚了,接下来你还不知道究竟要做什么吧,就让我这个做师傅的人,来告诉你。” “反正,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无论是我做这件事,还是你做,都是一样的。”他呵呵的笑着,精血从口中溢出,再也收不回来,说话间已经传来了水声。 血流如雨下,他是彻底没救了。 “你说吧,接下来要做什么?”封易倒是少有的信任这个便宜师傅:“毕竟做徒弟的,就算师傅再怎么针对,也还是帮帮你完成最后的心愿,比较好。” 他说的话也断断续续,显然战胜将臣,绝对不是一时半会的简单事情。 崩毁了万万次的身体,即使还能支撑,想来也是强弩之末。 “口说无凭,想来你也不会信任我说的话。”将臣算计一生,到最后连自己唯一的弟子,也信任不来。或者说,他对弟子的信任,相当存疑。 以己度人,再正常不过了。 “如果有机会,帮我找出,潜龙界和冰河界,究竟当初是谁,是谁!”将臣很激动,手不停地拍着地板:“找出那个人,杀了他!” “我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呢。”封易纠正他的说法。 “很快你就知道了。”将臣嘴角勾起了最后的笑容,本源开始破碎。 他的身体,原本就是天仙巅峰存在,甚至在山海界这一处特殊的界域,有残存界意的支持,他甚至能一个人对抗一批大罗金仙。 因为他所修炼的功法,是这个世界最后的功法。 当初山海界即将崩毁,他作为一个被世界意志挑选出来的救世主,获得了残存百分之三十的世界本源,以及一个由世界本源推演出来的神奇功法。 他迟迟没有突破大罗金仙,不是天资不够,也不是功法不行…… 他要等待一个时机,拿到一个发展空间极其强大的世界本源,融入自己的身体,然后与山海界残存的本源,合二为一,直接突破更高的境界,与先天并驾齐驱。而且,由于吸收了百分之三十的主界本源,他的实力,直接可以与伪圣相提并论。 本来一蹴而就的事情,被季沧海和封易这些人一搅和,现在彻底化作梦幻泡影。 一阵青烟从将臣的身体中传来,化作细碎的光点,汇聚成一粒弹丸大小的球体,停在封易的面前。 残垣塔中,一股无可匹敌的意志落下。 弹丸落入封易腹中。 封易落入残垣塔内。 …… “说,我不在的那些日子里,你究竟有没有跟那个潜龙界的女人,搞出些什么幺蛾子?”拧着季越的耳朵,和洛瑶轻声问。 听到和洛瑶这个口气,季越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我,哪敢啊。”季越的耳朵被拧成了三百六十度,整个人的脸皱成了苦瓜的样子。 “真的吗?”和洛瑶一挥手,在两人身前,有一水镜浮起。 水镜中画面流转,季越与季沧海两父子的画面,以两三千倍的快进速度,播放着他们俩的点点滴滴。 季越看着水镜,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杯美酒,一饮而尽。 “你们僧人不是不能喝酒吗?”和洛瑶眼波流转。 “僧人还不能娶老婆呢。”季越一把搂过和洛瑶:“你说是吧?” “啧啧,想不到你这位高僧,还有这么油嘴滑舌的一面。”和洛瑶轻哼一声:“也不知道老娘当年究竟为什么瞎了眼,看上你这么个秃头。” 季越自豪地摸了摸脑袋:“我现在有头发了。” “……” 画面迅速闪动,放着放着就突然停了下来。 定格在季越与秦钰晨的温馨时刻。 “啧啧啧,这是哪家的小狐狸,居然能诱惑我心比天高的夫君?”看着脸色尴尬的季越,和洛瑶的嘴角勾起一抹魅惑的弧度。 她的身子侧了侧,紧靠着季越,那汹涌的浪涛和柔美的曲线,就尽收季越眼底。 “小洛瑶,你这是想玩火啊。”季越看着水蜜桃一般诱人的和洛瑶,口中有些干燥。天魔一族,最擅长诱惑之道,季越抛弃了佛修之道,专修业力,虽说没有把禁令统统抛到脑后,可也不至于连自己老婆都不碰。 这样诱惑自己,没理由不吃送上门来的饵食嘛。 这样想着,季越的手就不安分起来。 “少来。”诱惑了季越的和洛瑶忽然就挪开了一个身位,看着季越,变作一副严肃的表情:“你在外面有别的女人,还想来亲老娘?做梦!” “是是是,你是老娘,是小沧海的老娘,那就是我的老婆嘛。”季越腆着脸,蹭着蹭着就蹭到了和洛瑶身旁:“我跟我自己老婆亲热,谁敢说半个不字?” “那你得答应我,别再去找那女人了啊。”和洛瑶欲拒还迎地,吊得季越不上不下的。 “这个,恐怕不行。”季越虽说手上的动作毫不含糊,可一出口的话却令和洛瑶有些受伤:“你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我没有早日来找你吗?” 和洛瑶撇开他的手:“你的意思是,这些年你都在跟那个女人鬼混?” 她的眼神此刻没有一丝欲望,像是一汪孕着悲伤的春水。 “当然不是。”季越轻声道:“我在渡劫。” “渡什么劫?”和洛瑶忽然温柔了些。 “我这些年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季越看着和洛瑶的眼睛:“一颗心能不能剖成两半呢?” 和洛瑶静静地听着,看他能说出些什么。 第321章 划破古海的一道闪电 “我想着想着,想了四五年,整个人也颓废下来,比废人还不如,在大雄宝殿中枯坐着,伴着青灯古佛,可心中却融不入一丝禅念。”季越笑着,却让人感觉到浓浓的沧桑感。 和洛瑶鼻子皱了皱。 她是天魔一族,还是波旬之女,天生就强大无比,可感情和道德却极为淡薄,纵有千般变化,百万变化,可令她真心喜欢的男子,就只有这个秃头。 虽然他现在有了头发,可在和洛瑶的心中,总想起当初在对峙中,那个认真而带着一股意气的和尚,永远烙在了和洛瑶的心间。 “后来,我师弟告诉我。”季越说着渣男一般的话:“他说,爱是没有大小之分的,如果选择了任何一个人,我都会后悔。” “可你如果不选的话,也许会更后悔。”和洛瑶的眼中露出完全理性的光芒:“你们这和尚,在男女之事上,就是不开窍。” “哪个女人,会愿意跟另一个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她的眼前噙住了泪水:“你真是一个……傻子。” 季越有些慌神,他当了三千年和尚,从未考虑过于妻子相处的问题,所有的经验,只有这不到二十年的夫妻生活。 二十年来,他只爱过两个女人。 这两个女人,击碎了他的信仰,也转变了他的道路,可到了今天,似乎他整个人,就连化成两半,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那我,该怎么办?”他想着在地球上,看着的那些肥皂剧,心中不好的感觉越来越浓,眼前这个女人,似乎要离开自己了。 和洛瑶猛然抬头,狠狠地一拳击出,把季越直接从沙发上打飞。 季越贴在墙上,有些失魂落魄。 原来自己,真的就是个,不配拥有爱情的渣男。 “算了,你这个臭男人,真不知道前世积了多少德,才能娶到我这样又贤惠又美丽的女子。”和洛瑶眼中那悲伤与理性,都尽数散去:“你只需要知道,像你这样的臭男人,即使有另一个女人,也始终被我玩弄于掌上呢!” 季越斜斜的落到地上,好似经历了一场凶险无比的战斗,抹去了头上的汗水。 “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季越嘟哝着,对和洛瑶,产生了感谢之意。 “不过,你得先满足满足我哦?”和洛瑶的声音之中,那股魅惑之意再度出现,伸出葱葱玉指,对着季越勾了勾。 季越好似一条虫子似的爬上沙发,黏在了和洛瑶的身边。 “不过,你明明可以用业力救活沧海,为什么还让他自找机缘?”和洛瑶搂着季越的腰,有些疑惑。 “如果他仅仅是靠我,那他这一生,绝对没法获得超过我的实力。”季越衣衫有些凌乱,吻上了和洛瑶的唇:“男人嘛,就像鸟儿,如果老在父母的庇护之下,一辈子都飞不高。” “唔……”和洛瑶的唇被覆住,说不出话来。 …… 苦水之中,季沧海的神魂已经彻底离散。那些仙魔佛三家的气息,在季沧海的神魂粒子周围转着,绕起来,转悠着。 一阵阵仙乐,魔铃,梵音,在他的灵魂碎片周围吟唱着,好似三波不同的信徒,对着同一个神明在祝祷。 季沧海灵魂碎片,在这些吟唱之中,渐渐凝聚起来,可不出一会,就四散开来。 道经,佛经,还有巨魔的笑声,在他的识海中不停回荡,哪怕是一个真正的天仙降临,也无法入侵季沧海的神魂。 三教不同源,可季沧海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着三股力量,完好的融合在自己的身体里,居然没有互相排斥。 这不得不说,是修行界的奇迹。 以往,有道魔双修,也有佛道双修,这虽然少,可佛道魔三修,却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苦水原本是腐蚀灵魂的恐怖药水,可在灵魂碎片破碎到一定程度之后,这苦水不仅没有继续碾碎他的神魂,反而还保住了这神魂的活性。 此刻他的神魂,就好像地球初生之时,那一滩浅浅的原始之海。 无数有机物在其中,就差一个契机,便能够成为真正的生命。 …… 白棋在屏障之外,手持那柄长剑,以每秒三万六千下的速度,不徐不疾地劈斩在屏障上,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 祝青菱站在他的身后,看着师傅挺拔的身姿:“师傅要不休息一下?” “不用。”白棋看起来尤有余力,想来是心中那股气,根本压抑不下来。有生以来,他一直是天之骄子,世界宠儿一般的人物:“等为师破碎了他的龟壳,把他拖出来打一顿,再与你去云游世界。” 是的,在仔细思考之后,祝青菱放弃了向军皇继续复仇。 他们被季沧海抓走,带到这破地方,没有任何人知道自己在哪,那么死活与否,就已经成为了一个谜团。 只要这个谜团不破,她就不再是一个亡国公主,仅仅是白棋的徒弟。 “师傅,你说我们以后,要去哪里游玩呢?”祝青菱幻想着日后的生活,跟着自己的帅气师尊,在整个世界里游玩,最好还能…… 如果能结成道侣,那就再好不过了! 白棋并不知道自己这女徒弟到底在想些什么,即使知道,想来也不会太过在意。像这样一个天生丽质的公主,虽说在辈分上算是他的徒弟,可按他的秉性,根本不在乎什么人伦道理,如果喜欢,那就结成道侣,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现在嘛。他再度挥起手中长剑,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火焰,再度燃烧,每秒的劈斩已经达到了十万八千次。 季沧海设计的这个屏障,并没有考虑到,会有如此恐怖的物理伤害。 像地仙以上,不,应该说元婴以上的人物,攻击手段基本都以法术和元神为主,只有在真正分生死的时候,才会近身相搏,好似街上的小混混一般见血。 这是王对王,将对将的战斗,不是一境能差天地远的修行者,所发生的战斗。 故而,在连续劈斩了一天,上亿次的攻击之后,这能够阻挡天仙道法的阵法,终于被生生破坏。 原本设计为吸收能量保持强度的阵法,表示自己很受伤。 白棋如火的怒气,一下子冲入了阵法保护的季沧海身旁。 好似一道雷电,划破了古海的平静。 第322章 祝青菱的错愕 白棋的身影,犹如一道真正的闪电。杀进了山洞之中的白棋,举起手上的长剑,带着怒火与强横的道则,往下一砸。 是的,白棋的愤火,不是简简单单的杀人就能解决的问题。 这个和尚,用一种师长般的语气,对自己施加的羞辱,需要用自己长剑的剑背,将这个和尚的脊椎敲碎,身躯磨烂,才能一泄心中之愤。 一个从小到大的顺风顺水的人,一旦遇到些不愉快的事情,总是会…… 比较变态。 长剑的速度,已经到了一个无视阻力的层次,就连白棋自己都不知道,这一下含怒的拍击,究竟拍到了怎样的存在。 长剑拍到山壁上,发出极为剧烈的颤动,漫天都是尘埃。 白棋扛起剑,他知道那个和尚,就盘坐在这里,也知道刚刚肯定完整地拍到了那个小和尚。只等尘埃散尽,就能知道,自己的长剑,究竟将这个和尚打成什么样子。 是肉酱呢?还是直接劈成两半呢?白棋有些期待。 “咳咳咳。”祝青菱站在白棋身后,若不是白棋的道则壁障护住这不过蜕凡境的小丫头,早就遭了劫:“师傅你的戾气,是不是太重了些。” 白棋笑笑,也许吧。 不过这一切,都会随着这个小和尚的死去,而消失殆尽…… 他转头,摸了摸祝青菱的头发,有些宠溺。 “师,师,师尊……”祝青菱不像平时那样,享受地眯眯眼,而是瞪大了那双杏眼:“你看那……” “滋滋”的声音,从白棋的身后传来。 他一转头,尘埃早已落定。一尊如同刀劈斧凿一样的身躯,盘坐在地上,与在场这两位男女,坦诚相见。 一道道微小的电蛇,在季沧海的身上,微微地闪着光,不停地修复着季沧海的身体与本源。 “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白棋的额角,有一滴汗水。 这个男人,是从哪里出来的?白棋的眼睛,能够看出一个人的本源,而出现在这里的这个男子,与先前那个小和尚的本源气息,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那个小和尚的身上,有着三道完全不相容的气息,还有滔天一般的灵魂力量。 自己在那小秃驴面前,虽不说是毫无还手之力……可也绝对无法战胜正常状态下的他。只是,以自己敏锐的感知,能够察觉到,那小和尚灵魂之中的破损度,已经到了大厦将倾的程度。 只是眼前这男人,看起来二十岁上下,整个人的气息之精纯,境界之高妙,已经到了自己无法理解的存在。 刚刚的长剑,明明已经从他的身体中穿出,实打实的伤害,却伤不到他的一根汗毛。 这个地仙境界的搏命一击,再加上自己的怒火加持,哪怕对上地仙后期,也是一剑重伤的水平。 怎么……可能啊。白棋的心中,第一次出现了浓浓的无力感。 当一个人能够看到边界之时,你总感觉,自己可以追赶。可当一个人比你高了不知多少层楼的时候,你能做的,就只有仰望。 白棋此刻就是这种感觉。 男人一直没有醒来,那完美的身躯,随着他的呼吸,缓缓地运动着,声音轻微,但落在白棋的耳朵里,无异于九天落雷。 “师尊,你怎么了?”祝青菱是女子,脸皮薄,刚刚一眼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之后,脸就一直在烧,此刻也不敢抬头,但看着师尊的气氛,有些不对。 “他不是那个和尚。”白棋向着这男人鞠了一躬,虽然别人不知道,也没对别人造成伤害,可总有点不好意思。 “师尊你的意思是,打错人了?”祝青菱心下有些奇怪:“可这里就是先前的山洞啊。” “也许这男人,是那和尚的什么朋友也说不定,像那样的存在,有个强大的朋友,也算正常。”白棋想了想,也没有立刻离开:“不如我们等他醒来,问一下那个和尚的去向,再走如何?” “可以,不过,他怎么一直不穿衣服呢?”祝青菱还是没敢再看那男人,虽然他的身材相当完美,肌肉线条也令人有些小心动。 可师尊站在旁边,我不可以做这种事!祝青菱的理智战胜了看男人的欲望,转头离开山洞。 白棋就地坐下,抱着那柄长剑,开始闭目养神。 一时间,整个山洞里安静无比,只有季沧海身上偶尔暴起的电流声。 三个时辰过后。 白棋睁开眼睛,抱剑的姿势依旧,看着逐渐变化的男人。 季沧海的身上,电蛇彻底消失,整个人的呼吸平静而悠长,恢复了一个炼气者该有的样子。 “快醒了吧。”白棋喃喃道:“先道个歉,毕竟把他打了,得道个歉。” 白棋虽然是个不通人情的修行者,可一些原则,他也有遵守。 季沧海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吞吐着此地的龙脉精华。实际上,在电蛇开始闪烁的时候,他就已经醒来,只不过因为这暴力狂在自己身旁,不太想动而已。 不过现在,他有些累了。 老哥啊,不用这样锲而不舍地蹲着我吧,我都装睡装了三个时辰了,还有不少事情要做,拜托你赶紧走好吧。 外面那小女娃子,赶紧觉得累了饿了,跟你这个师尊说,赶紧走,不要在这阴森而逼仄的山洞里呆那么久,很容易风湿啊! 不过,内心的咆哮,永远没办法让别人听到。 季沧海最终还是服软地醒来:“道友你好。” “你好。”白棋也站起来,把剑背到身后:“不好意思道友,我之前认错了人,把你衣服打没了,不好意思。” 祝青菱坐在门外,聚拢着水元素,正准备喝口水润润喉,一下子就喷了出去。 师尊啊师尊,你这样说话,真不担心这个大前辈,一手把你劈了? “啊,啊没关系。”季沧海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穿衣服,不过一向对自己的身体很自信的他,也不急于一时,随手聚拢了些灵气,化作一件衣服,他笑了笑,装出一副大前辈该有的样子。 他听到了这两师徒的对话,知道他们认不出自己:“道友所来,究竟是为何事?” “来打人的。”白棋坦言。 祝青菱再次喷水。 师尊啊!你这样下去,就算大前辈脾气好,也真想把你打死啊! 第323章 小星星 其实季沧海的心性,在这几年之中,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原先的他,是一个高考落榜,准备继承家里面馆事业的普通青年,可现在不过六年时间,就已经成为了挥手就能毁天灭地的存在,心理自然也跟了上来。 此刻他看着白棋与祝青菱两师徒,就像看着自己的后辈,还是对自己有过恩惠的后辈,自然不忍心直接下手打跑他们,先前是急着破茧,可现在时间又变得充裕起来,自然不急于把这两个捣蛋鬼赶走。 “这个,你们来打谁呢?”他装作不知道一样。 “一个长成这样的和尚。”白棋握住背上的剑,在山壁上划出了季沧海小和尚的模样。 “这人啊,我见过啊。”季沧海心中暗笑:“你们打他干什么?” “他羞辱了我。”白棋丝毫没有羞耻的感觉,只是觉得自己遭了别人的羞辱,就要打回去,很简单的道理。 不管这人是什么存在,惹了我,就要接受被我爆锤的下场。 这货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平头哥。季沧海忽然觉得,自己最好不要把小和尚的真实身份,告诉眼前这个看起来阴阴冷冷的青年。 说了之后,自己说不定就没法安静下来了。 至少在这个世界里。 但是呢,如果不说的话,似乎又不太符合自己这人一贯的秉性。季沧海一手托住下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白棋。 “前辈,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无论如何,我要和他堂堂正正战一场,虽然我打不过他,但是不能让他这么舒坦。”白棋把“道友”改口成“前辈”。 “他究竟怎么羞辱你了,跟我说说吧。”季沧海想了想自己之前的作为,实在是没想出到底哪里羞辱了人,还是先问清楚再说。 白棋以为这男人是小和尚的朋友,不过看起来挺正派的,也就说了。 “他之前与我交手,虽然比我强,但他不过五六岁模样,还说什么‘指点’,深刻地践踏了我的尊严。”白棋双眼中透着认真的光芒:“还请前辈告诉我,他究竟在哪,我知道他受了重伤,可以等他先修复再打。” “如果你要找那小和尚的话,他……”季沧海想了想,终于说出了真相:“死了。” “死了?”祝青菱和白棋几乎同一时间出声,不过祝青菱马上就沉寂下去。 她为人弟子,可不能抢在师傅前面说话。 “怎么可能?”白棋有些震惊:“那么强的一个和尚,说死就死了?” 季沧海点了点头:“他确实是死了,也从来没真正活过。” “什么意思?”白棋探寻的欲望被勾了起来:“前辈可否说得清楚一点?” 季沧海又点了点头:“那小和尚,原本不是个和尚,只不过他老爹是个和尚,所以也转生之后,也成了一个和尚。” 白棋与祝青菱竖耳倾听。 这也许是个有趣的故事。 “这小和尚的前身,很强,天赋之高,反正我是没见过第二个人。”季沧海信口开河,说的却都是实话:“以地仙之躯,融合了佛修最为恐惧的业火,硬撼一个大罗金仙,不过也因此神魂破碎,即将身死道消。” “什么!”白棋眼中的不屑,全数化作了惊骇。 “是啊,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总而言之,他老爹把他转生成了个和尚,希望他能够活下来,然后获得新生。”季沧海露出些许感怀的样子。 白棋说不出话来。 地仙……大罗金仙,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恐怖存在?白棋原先的争胜之心,已经全数化为敬畏与感伤。 如果是能够与大罗金仙一战的存在,指点一下自己这种普通地仙,似乎也不是什么羞辱。白棋想着,对着季沧海鞠了一躬。 “我想知道,这么强的存在,为何还会身死道消?”白棋问道。 “他就是个虚拟的身份,在重获新生那一刻,就已经彻底死去了。”季沧海站起来,随手摸出了一个棒球帽,戴在了头上。 白棋终于想通了一件事情。 这个男人,虽然与那小和尚气息不同,整个人的样貌,也完全不一样,可是…… 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独特气质,在这一刻终于再次展现,虽然普普通通的,可在自己这群修真者之中,就有一种独特的感觉。 这就是一个人嘛。看着季沧海离去的背影,白棋愣了愣,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也走出这山洞。 “师尊,你怎么不继续问了?”祝青菱还没搞清楚。 “不用问了,那人……是个传说。”白棋没有颓唐,也没有伤悲,一脸的平静:“带你出去吧,还想去杀皇帝吗?” “额,现在不想。”祝青菱眼中有一抹极深的迷惘。 “那你想去哪?”白棋问道:“我可以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祝青菱的眼中,满溢着压抑不住的欣喜。自己这个师傅,在被打了几下之后,好像开了窍一样,居然开始关怀起自己这个弟子来了? 哦不对,好像原本就挺关怀的,就是有些不懂事。 “走吧。”白棋走到祝青菱的身旁,揽住了她的腰,消失不见。 …… 季沧海仅仅是走了一步,就走到了展业寺上,随手丢下几颗种子一样的东西,转身离去。 他又来到了皇宫,布下了一道阵法,然后把阵眼丢在了那皇帝的床上。 再接下来,季沧海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颗星球,一步步走入这星系的恒星之中。 当年金乌前辈传给季沧海最后那些信息之中,有着一部强悍到极点的道法。从自己一开始修行,就与金乌前辈的那根羽毛,有着紧密的联系。 最后前辈身死,自己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如果当时自己能够成长到现在这样,别说对上将臣,就是对上当日那位第七天尊,就算打不过,也不会再被打得连本源都破碎掉。 “如果,我还能够救你,前辈。”季沧海走入恒星之中,将一根小小的羽毛,拿到手上,开始吸收那恒星之中的力量。 如果没有他的庇护,这小小的羽毛绝对会被熔成粉末。 而在季沧海的保护之下,这小小的金乌羽,开始吸收这恒星之中的强横力量,在这恒星深处,好似一颗更为明亮的…… 小星星。 第324章 混沌大道 自盘古开天以来,三次元宇宙形成,除了终点世界以外,所有的世界,似乎都有了足够的空间,让自己的族群繁衍生息,发展壮大。 但在盘古开辟的宇宙之外,还有着无穷无尽的混沌,等待着人们的探索。 说到人们,其实能够探索混沌的人,已经算不上“们”了。三界之外,混沌物质之重,足以压垮任何大罗金仙以下生物的肉体和灵魂,那带着洪荒气息的混沌之气,随便泄露一丝,落入三次元宇宙之内,那就是一个世界的大劫。 因为,在这混沌之中,所有智慧生物的真灵,都会受到或多或少的蒙蔽,一旦在这地方待久了,境界便会退转,故而只有大罗金仙以上的大能,才有可能降临这一处。 自鸿钧远去,三次元宇宙的圣人之位,就只剩下了八张座椅。 而混沌之中的那群生灵,已知的圣人级生物,只有五位。 “是的,没有猜错。”和洛瑶说道:“混沌之外的五位圣人,就是我父亲大自在天魔主波旬,以及剩下的四方天魔主,在这五位魔主的统治之下,还有着不知数目的先天级强者,故而你们这宇宙内部的圣人,迟迟不敢动手。” “因为混沌之中,不是那些圣人们的主场,一旦出手,就算赢了,那也是险胜。”季越笑笑:“那帮老东西,活得越老,胆子越小,只想着让自己的道统能够延续下去,谁的道统能够占据整个宇宙的一半份额,谁就能坐上那张空缺了许久的椅子。” “三次元宇宙……的老师?”和洛瑶试探性地问了一下。 “没错。”季越抬头看了看天,确定自己二人的对话,并没有被什么强者在暗暗偷听:“这是所有修行者,都知道的秘密。在三次元宇宙中,圣人之间的战斗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拼杀,这样内耗只会让你们一族有机可乘。” “切,什么叫有机可乘。”和洛瑶扁了扁嘴,相当可爱,任谁也想不到这清秀中带着妖冶的女子,竟然是大自在天魔主的女儿,更想不到这少女模样的真实年龄,已经是连自己都想不起来的长久。 “我们一族多半不会干涉终点之外的修行者,一般针对的都是那些终点世界内的佛修,以及对我们怀有敌意的道修。”不知何时,和洛瑶又像八爪鱼一样缠在季越的身上,不肯下来:“当然啦,现在我是你个渣男的女人,胳膊肘只能往外拐了。” 季越:“……” 我知道自己渣,可能不能别老提这点? “不过,我还是很担心。”和洛瑶缠在季越身上,忽然抬头:“你想想,万一我父亲真的不顾一切杀进三次元宇宙中,要把你干掉,那怎么办?” 季越看了看和洛瑶的眼睛,认真地说。 “湿湿碎啦。” “别胡闹,我是认真的!”和洛瑶紧盯着季越的双眼:“你知道的,我父亲的实力,绝对要高于你们这宇宙中,任何一位圣人,一旦他要对你出手,怎么办?” “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流里流气呢?” 季越清了清嗓子:“你这是不信任我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和洛瑶吐了吐舌头,真是越看越少女,任谁也想不出这已经是当妈当了二十来年的女人。 “你父亲不会在这个时候对我动手的。”季越又看了看天,随手拨弄了一下空气,好似在摆手:“不过我也可以一辈子不跟他动手。” “什么意思?”和洛瑶不大明白。 “我现在,与你父亲所属的大道,是同一条,也是最大的那条大道。”季越眼神中有些飘忽,仿佛在看着自己的未来:“你知道的,为什么三次元宇宙之中不能有混沌气掉落,为什么圣人们都排斥业力。” “业力是本源之力,自混沌中出,是所有修行者的磨难与凶劫。”和洛瑶虽然不是真正的修行者,但长年累月与界内的修行者斗法,自然也清楚,如何能对修行者们产生极大的伤害。 “没错。”季越赞许地亲了亲和洛瑶的额头:“所以我现在,算是你父亲入侵三次元宇宙的先锋。” “什么!”和洛瑶有些惊讶。 当年第一次遇见季越时,她便是到三次元宇宙中播撒混沌种子,以求让三次元宇宙中,出现先天混沌体,然后入侵各大道统。 而今天,这个曾经阻挡自己的男人,居然有可能是整个三次元宇宙中最大的内鬼? 她有些接受不能。 “当然,你知道的,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季越正色道:“所以我与你父亲之间,必有一战。” “为什么?”和洛瑶觉得,自己的神秘程度,已经远远比不上这枕边人了。 “因为……混沌大道。”季越之前拨弄的那些空气线条,开始四处扩散,将天机隐蔽过去。要知道,他现在说的这些话,一旦让圣人们察觉一丝一毫,首先要面对的,不是大自在天魔主,而是圣人门徒。 那是季越绝对不想看到的场面。 “这门大道,是最大的大道,所以他不像那些圣人们的大道一样窄小。”季越的解释一点都不玄乎,好像在说着稻谷如何收割一样平静:“因为,没有人知道混沌有多大,所以也没人知道这条大道究竟能容纳多少人。” “天魔一族之所以如此繁盛,就是因为你父亲,是现任的混沌大道掌控者。”季越的手上升起一团业火,然后缓缓熄灭,余下道道说不清颜色的气体,在他手边环游着:“这些年来,天魔不停入侵三次元宇宙,并不单纯是为了遏制修行者的过快发展。” “你怎么知道的比我还多?”和洛瑶有些难受。 究竟谁才是天魔一族的啊? 季越没理她,而是继续解释。这些东西在他的心里发酵了许久,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能说,现在好不容易逮到个老婆,自然会说个不停。 要知道,他最终要面对的那位,可是这一方时空,除了盘古与鸿钧之外的最强者。 第325章 纯真小道士 “其实你们天魔一族,本来是没有生育这个功能的,从业力诞生出来的生命,只有永生和消亡两个选项。”季越说道:“换句话说,你们只有自我进化的路子可走,想要繁衍生息整个族群,那是万万不能的。” 和洛瑶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自己是整个天魔族群中,最早诞生出来的二代种,可比起那些先天从混沌中孕育出来的天魔,自己已经晚了不知多少纪元才得以出世。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一个原本没有生育功能的族群,忽然就可以繁衍生息了?”季越看着和洛瑶的眼睛,温柔地说。 “不……知道。”和洛瑶被他看得有些呆,木木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是因为,天魔一族每一次成功阻挠修行者破境,就可以获得那位修行者,本来应该获得的境界。”季越道。 “我知道这个,可这跟繁衍生息……”和洛瑶忽然不说话了。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发现了一个,从来没有注意过的地方。 “终于知道了?”季越的声音里,有种空洞的感觉:“不要说出来,我们被监控了。” …… 将小金珠收好,季沧海从这小世界的恒星中走出。终点世界,严格意义上说,已经不存在盘古开辟的宇宙中,而是存在于八位圣人与鸿钧道人共同开辟的新空间。 在这个空间里,有着八位圣人最原初的道统,以及最强力的门徒。 所以哪怕修为高如姬若离,在这一处也不愿意让季沧海过早踏足。在这一处天仙满地走,地仙多如狗的地方,就算他天赋高绝,也远不能横着走。 不过现在嘛。季沧海想起姬若离的话,感动于她对自己的关心时,心中的思念很自然地涌起。 “你在哪呢,若离。”他喃呢着,闭上眼睛,化作一道流光。 新空间中,八位圣人对这一处有着绝对的控制权,既然父亲已经从那恐怖的业火焚身中脱离出来,季沧海自然也不愿意在这处继续待下去,从恢复的那一刻开始,他已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自由人,他的生命已经与过去的季沧海,道了个别。 “道友请留步!”一声呼唤声从身后传来,想要叫停季沧海。 季沧海停下转身,发现身后出现的,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小道士,头顶道冠身着袍,看起来就是一位尚未出师的愣头青。 可是,这愣头青身上的气势……季沧海有些沉默。虽说自己已经彻底完成生命形势的蜕变,可但从境界上看,两人的层次好像不分上下。 皆是天仙初境。 “道友所为何事?”季沧海客气地拱了拱手,想知道这小道士找自己干嘛。 “额,我第一次接触星图,不太会看里边的位置,究竟对应着界域中的哪一点。”小道士有些不好意思:“我脸皮有些薄,怕观里的师兄们笑我,所以出来的时候也就没敢问,现在好像……” “迷路了。”小道士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季沧海:“……” 一个天仙初境的存在,跟我说不知道星图咋看?是不是有点,有点那个太高境低能了? 不过,说起来这也不能怪小道士,他从下界被师傅挑中,当了关门弟子之后,一直就在潜心修炼,连基本的拳脚都不会,只知道每天诵经探道,修行了数个纪元,终于在前几年突破了天仙境。 到了这个时候,老道士才肯让他接触别的东西。 道家嘛,那些老古董都崇道抑术,小道士啥也不会,只能说是前期没受过这种教育,就像连字母都不会读的人,你总不能强求他朗诵吧。 季沧海看了小道士好一会,看得小道士脸都有些发红。 看他那样子,也不似作伪。季沧海最终叹了口气:“你想要去哪里,我帮你看看。” “谢谢道兄!”小道士红着脸,一揖到底。 “不用这么感谢,下次回山记得让你师傅教教你,不然到时候在这虚空界里迷失了方向,被天魔抓去吃了,就死翘翘了。”季沧海拿过星图,给他讲解了一下,顺便看这小道士啥也不懂,吓了吓他。 小道士倒是不怕这个:“没事,到了我们这个境界,碰上天魔,就是我辈降妖除魔的时刻了!” 季沧海想着当年在地球上遇到的天魔,苦笑了下。 就怕你这小道士初生牛犊不怕虎,惹了什么大人物出现,就是你被除了! 天仙境的领悟力,与常人完全不同,季沧海只是稍微提点了小道士两句,小道士就理解了星图的用法。 他兴奋道:“谢谢道兄,我道号明信,不知道兄名讳?” “你叫我季沧海沧海就行了,我用不惯道号。”季沧海想了想,到了嘴边的“正心”又缩了回来。他这辈子几乎就没怎么用过道号,就连月兔前辈也是一口一个“沧海”地叫他,被人叫了道号,总是不太习惯。 “沧海道兄。”明信这小道士可能真没啥社会经验,但热情得很:“我是代表我师父,准备去参加倥侗山的讲法会,不知道师兄有没有兴趣呢?” 崆峒山的讲法会?季沧海想了想,如果按照以前听到的神话传说,崆峒应该是……广成子的地盘? 十二金仙啊。季沧海想了想,那境界想来一定很高。 “广成子前辈会出席讲法吗?”他随口问道。 “啊?”小道士没想到季沧海一出口,便是崆峒山始祖的名讳:“这个……今年是崆峒的大年,那位大前辈应该会出山吧。”、 “那么,就劳烦道友带路了。”季沧海想了想,自己好像没啥立刻要做的事,听一听这种传说中的前辈讲法,似乎也挺不错? “好!”想到这么快就能还这个人情,明信小道士笑得很开心:“那道兄跟上了,我的速度可是相当快的!” 季沧海:“……” 多大人了,还学那些小年轻在路上飙车,吸引美女们的注意吗? 但我很喜欢! 第326章 过湖 明信是个小道士,看起来就不过十六七岁,圆圆的脸庞对他来说,更增添了些许稚气。修行,很多人又称为修真,这小道士修炼了不知多少个纪元,还能保持这种心性,是无数人期待却绝缘的。 “沧海道友,准备好了没?”明信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显然是平时在人前炫耀的机会少,脸皮有些薄。 季沧海这老油条一般的人物,对这些事情向来不在乎。 “请吧。”他淡笑着,向明信做了个请的手势。 明信嘴角一勾,也不见他用什么飞剑遁光,往虚空中一踩,整个人就好像坐了火箭一般冲了出去。 季沧海看着逐渐缩小的明信,一道透明的真气流,从身后喷出,衔尾而上。 虚空裂缝中,巨兽们藏在大块的碎片之后,丝毫不敢动弹。在这一片虚空之中,原本看起来强悍无比的虚空巨兽,就成了虚空旅途中难得的点缀。与终点之外不同,这里生活的,可都是些修为高得没边的家伙,哪个巨兽不开眼冲上去,就是给人无趣的旅途,增添一点小小的乐趣。 “沧海道友,能跟上来吗?”明信笑得眯起眼,气息往外一探。 “在的呢亲。”季沧海同样笑眯眯地跟在他的身后:“明信道友的速度相当快呢,真令我有些吃力呢。” 明信不疑有他,自豪地笑了笑:“那是,我师尊告诉我,只要重视根本大道,不用学什么遁法,也能比那些学了遁法的家伙,要快得多!”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季沧海点了点头,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他究竟哪里吃力:“不过大家对大道的理解差不多深入的时候,靠的就是法术的精深与否了。” 明信愣了愣,发现季沧海不是在开玩笑。 “可是,大道这种东西,不是花的心思越多,理解就越发精深吗?”明信长久以来接受的观念,都是以道为本,以术为末,季沧海说的这些话,实在是令他难以接受。 “道跟术,其实是不冲突的。”季沧海举了个例子:“比如你学了一节课语文,下一节课就换成了数学,这样大脑得到了充分的消息,迸发出来的灵光就越发清晰,也算是帮助修行。” 明信又愣了愣,这语文跟数学,是啥玩意? 季沧海一拍脑袋,马上解释:“这语文嘛,就是解析道纹,数学,便是学习术数之道。” “哦。”明信恍然大悟:“道兄果然见多识广,这种说法,我之前未曾听过呢。” “你师父显然是道门中的高人,对你这样的璞玉,自然是因材施教。”季沧海大概猜到,为何明信的师傅会如此教导:“你看起来不过少年模样,心性也如先天赤子,自然不会让你有这么多的杂念,让你先前专心学道,就是为了抑制杂念。” “而到了现在,你修为已经到了瓶颈期,单靠与道相亲,已经不能满足你的修行,你师父便让你离开山门,出来自行寻找机缘。”季沧海笑了笑:“不过你师父一定不知道,你连星图都不会用。” “哈哈,哈哈。”明信有些尴尬地笑笑:“这不……第一次嘛。” …… “是来听天尊讲法的吗?”一位身着道袍,脸色和善的知客道人,站在崆峒山的山脚下,对季沧海与明信二人笑着询问。 “是的。”明信对知客道人行了一礼:“不知天尊讲法,究竟是在这山上何处呢?” “就在那云遮雾绕的山巅道场。”知客道人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山道:“这处山道往上,只要一直沿着大路走,不拐弯,就能一直走到天尊讲法的道场。” “感谢道长。”明信再次行了一礼,招呼季沧海:“沧海道兄,我们走吧。” “恐怕有点难走哦。”季沧海的双眼中,虽然不像以往分析那样闪烁着数据流,却依旧能看出那比平常更加明亮的颜色。 “什么意思?”明信这是第三次发愣,他没啥社会经验,唯一懂的还是当年师傅教自己的一套礼仪规范,对这些修行界中常见的手段,也不甚了解。 知客道人有些歉意地笑笑:“之前没说完,因为天尊这次要讲的道法,与遁法有关,所以要上去听讲,有些许小条件。” “什么条件?”明信圆圆的脸,配上有些呆呆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比实际相貌,更年轻些,知客道人对他的语气,自然也更随和些。 “渡过千帆湖,就能上山了。”知客道人温和地说。 “千帆湖在哪?”明信还想多问。 “走吧,你进去就知道了。”季沧海眼中微微的荧光已经消失,拉起明信的衣角:“别给人家添麻烦啊。” “哦哦,抱歉了。”明信有些歉意地看了看知客道人。 道人笑着摆了摆手。 一步踏出,就是两个天地。 崆峒山,是广成子的道场。作为十二金仙的道场,这表面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一座山,实际上要比一整个中千世界都要庞大,其中弯弯绕绕的空间,比之普通的中千世界,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大!这是季沧海来到这崆峒山之后,第一个想法,之前在那处空间通道口看到的时候,还没有这种感觉,可当进来以后,那比万仞更高绝的山峰,还是让他的心脏紧了一紧。 不过他好歹也是见过风浪的人物,自然不会让这情绪表现在脸上。 看向明信,季沧海发觉,这小道士虽然没出过山门,但见到这看不到顶点的高山,也没有流露出惊讶的情绪。 这说明了什么?季沧海心下一动,这小道士赤子之心,诚实的很,要是真有什么情绪,绝对会表露在脸上。一个从来没出过山门的人,面对广成子这浩瀚的道场,还没有惊讶的话,就只有一个可能。 这小道士的道场,要比广成子这崆峒之山,更加壮观。 小道士没他这么多弯弯绕心思,进来以后,左瞅瞅,右瞅瞅,很快就发现了在各处打坐调息的各位同道。 此刻,一个叼着草根的闲散道人,正坐在树上,盯着那山下的宽阔水面。 “道兄,你们怎么都在此处等着呢?”明信来到这道人身旁,好奇地问。 “过不去啊。”闲散道人嚼着草根,对那有些甘甜的草汁看来挺享受:“那湖上,有极其古怪的法则,若是遁法修为不够,显然是过不去的。我们这些人,便是在此处想想过湖之法。” “谢谢道兄。”明信礼貌地作揖,跑回到季沧海旁边。 他伸出手,邀请季沧海。 “我们过湖吧!” 第327章 仙道与人法 “过啊,不过你要怎么过呢?”季沧海看着胸有成竹的明信:“这湖上有无数道则在掠杀,缠绕,一旦有一个不好,整个人就会被扇到湖里边,不仅过不去,还挺丢脸哦。” “放心。”明信拍了拍胸脯:“师傅教过我,只要我对大道的感悟足够深刻,无论遇上什么困难都能轻易解决。” “看你的了,我可没十足把握过这湖。”季沧海看着那湖面上密布的各式各样的道则,好像地球上阻止人们乱攀乱爬的电网,还是专门针对仙境之上的强者。 那些道则,哪怕是季沧海见了,也觉得棘手无比。 明信自信地笑笑,脚尖轻点,便掠到了湖面上空。 季沧海站在岸上,望着明信化作一个越来越小的点。 实际上,由于这里的地形原因,这一整片湖,实际上是完全的平面。无论明信的身影飞出多远,都不会被湖水的高点所阻挡。 不止是季沧海,几乎所有的仙境强者,此刻都站在岸边,极目远眺。仙境强者的视力,无论原先修炼的功法如何,视力都比哈勃望远镜还要强悍。 明信的身影,在他们的眼里,可以说是一清二楚。 万众瞩目之下,明信已经飞到了道则场域的边沿,即将进入。 “来了。”不知道是哪位仙人说了一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 在这里坐着的人,有的是曾经失败,没法子成功过湖的仙人;有的则是还没有尝试,但自认遇上困难的修士。如果明信能够成功过湖,那么对于这些人来说,便又多了一份成功的经验。 季沧海笑了笑。 先前他对明信说的话,自然只是礼貌之语。 像这样一个连星图都不会用,却修炼到了天仙境的修士,背景绝对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而且,在季沧海的感知里,这个小道士的气息,与自己原先修炼的功法,似乎有相近之处,无论是出于好奇还是出于别的想法,他都想知道,这小道士的真实背景。 因为冥冥中,那天魔算法,给了他这种预感。 明信像一片叶子,被风刮着,开始落入道则场域之中。那湖面的道则之网,没有让任何人失望,瞬间就发动了强烈的驱逐属性。 “这些场域道则,全部都是同种的驱逐道则,每一道都有着强烈的禁空能力,这么多道则加起来,加上这崆峒山特有的力量,其他取巧之法,尽数被屏蔽,想要过这湖,就必须要有极其高明的遁法修为。”说话之人,显然很了解这位金仙的道场。 “也不一定,看刚才那小子胸有成竹的样子,显然是有所依仗。”一位看起来有些湿漉漉的道人点了点头。 场域间,如叶子般舞动的明信,开始过湖中最重要的动作。 每一条禁空道则,在他的身边,险之又险地划过。一次还能说是运气,但是每一次都这样,那就是实打实的境界了。 “这小年轻……”人群之中的某位佛门高手,忽然惊呼:“这不是我们佛门中的缘门步法?” “开玩笑,这小友一看就知道是我道门中人,没看到他掐出的法诀吗?”一位道人很不满。 这可是争面子的时候,这么出色,看起来还相当年轻的小道友,成了自己这方阵营的人,面子那是大大的有。 这场讲法是为遁法修为高超的修士所设,本就不是为了场间这些修炼别种道法的仙人所设。可是,广成子的讲法,谁不想听?玉虚宫十二金仙中,击金钟的首仙,传说中战绩最辉煌的十二金仙。 这种存在的讲法,多少年都不知道能碰上一次。纵然仙人寿命悠长,但如果不是踏入大道领域的强者,或短或长的寿元耗尽之后,天人五衰,就重回三次元宇宙中,下一次出现,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然而,广成子这种存在的讲法,一旦碰上一次,能从其中获取什么机缘的话,即使不能一步登临大罗,即使只是触摸到大道的边沿,也能够保住一点真灵,重头再来。 因此,无论用什么方法,这些人都一定要过去。 哪怕只能听懂一鳞半爪。 季沧海与场间的人不同。他修炼的道路,与过去这些仙人所习练的,就没有一个重样的。 他只是为了明信道人而来。 “道友,你是先前出发那真仙的朋友吧。”一位佛门弟子凑了上来:“那位真仙究竟是佛家的呢?还是道家的呢?” “我与先前那位真仙萍水相逢,若不是他提起,我都还不知道今日有广成子前辈,开坛讲法。”季沧海笑笑,摇了摇头。 意气之争的众人没得到答案,有些失望。 不过,明信的表现没有让大家失望,他那酷似缘门步法的身势,左扭一扭,右摆一摆,那些繁密如凝脂的禁空法则,在他的摆动之下,竟然让他无伤过关。 “这,我们好像看完了,也没用啊。”发了会愣,一个真仙率先叹气:“这位道友的身法,虽然看似佛门那门步法,可实际上形似而神非,完全凭借对道则的直觉,就能躲掉禁空法则,我们要是能做到这点,也不需要在这干等了。” 他这句话,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 仙人之间,也有高下之分。哪怕同样是天仙初境,实力和悟性也是天差地别。 老狗与幼虎能一样? “那道友,你今日过来,毫无准备,如何过湖呢?”那位佛门的弟子问道。 “准备?如何准备?”季沧海一脸黑人问号。 “我们提前百年得知广成子前辈,这一次开坛讲法的内容之后,已经准备了百年之久,可惜,时至今日,我们这帮人还是连前辈所设置的第一关,都过不去。”这佛门弟子,显然不得真传,应为缘觉一属,到处寻找机缘,也颇为不易。 “这样啊。”季沧海点了点头:“过这湖确实不容易。” “广成子前辈的讲法会持续七七四十九天,还有一天的时间就开始了。”佛门弟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同病相怜之意:“没关系,在这处也能听到讲法的声音,不过是那股神韵不全,对我等修为也有颇大裨益。要想等待先前那位真仙出来,就是五十天后。” “只是比起入内一观,这机缘就小了无数了。”他叹口气,开始调整身体,准备十二时辰的最后一搏。 “我试试吧,毕竟明信道友带我来,试都不试就在这干等,不太好意思。”季沧海说着,便离开了湖岸。 抬头的人不多。 这人与那位佛门缘觉的对话,他们也都听到了,既非此道修士,又没有任何准备,成功的机会相当之小。 然而…… “我们走吧,明信道友。”季沧海落到另一边的湖边,像明信招了招手。 明信正盘坐调息,见季沧海过来,也挺欢喜的:“走吧道友,前辈的讲法似乎快开始了。” 季沧海点头,随之上山。 湖岸的这一边。 “那人……究竟是谁?”一个道人双眼圆睁,能放进一枚铜钱,把眼皮撑住:“居然,居然……”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 这青年模样的真仙,仅仅是用最常见的遁光,滑过了这片湖面。 那些禁空道则,在他面前连动都没动。 哪怕是鬼魅,在广成子前辈的天威之下,也该原形毕露。 可这个青年,究竟是什么存在? 第328章 那个存在 广成子的崆峒山,自然与寻常的洞天福地不同,可以说每一处,都有其特别的玄妙。 毕竟,这么多年,作为十二金仙中击钟首仙的道场,这一处也不知吸收了多少广成子的道意,得到了多少广成子的滋润,可以说与传说中的昆仑也不差多少。 “沧海道友,你先前是如何过来的?”明信一边上山,一边问着季沧海。 “我啊,修炼的东西跟你们不太一样,不是一个体系的。”季沧海和颜悦色就像一个真正的前辈,在陪着自己的后辈谈天:“如果那些法则不被压抑的话,或许有点困难,但现在看来是虚有其表。” “不愧是闯荡了那么多年的前辈,见识就是比我多。”明信竖起大拇指:“那道则确实是被压抑,可寻常人根本看不出来,道友果然见多识广。” “哈哈,哈哈。”季沧海哈哈笑着,心中的回忆一下涌起。 如果有得选,我也希望能像你一样,在前辈的庇护下,好好修行,不用经历如此多的生死之间。 没人愿意活在刀尖上。 穿过月石含珠与凤山彩雾,两人已经走出了两百余里,一路走上了这崆峒山的半山腰。 广成子讲法的道场,便在此处。 “看起来,跟平常的道场,也没有多大区别啊。”季沧海看着一个个蒲团,以及那仿佛小学升旗台一般的讲法台,季沧海有些小失望。 之前那月石含珠、凤山彩雾,仙桥虹跨的美景,每一处都足以让仙人级别流连忘返。那些个地方的道韵,就算是让一个普通人看了,说不定也能一瞬间领悟到什么仙法,一下子踏入修行之途,修成金丹也不是什么怪事。 而这山间的道场……季沧海除了平平无奇,实在是没法找出别的评价。 “这道场没有别的长处,既没有那崆峒十二景的道韵,也没有崆峒顶峰那宝塔那般庄严。”明信给季沧海解释,显然是有着相当深知其中三味:“这道场的真正长处,便是活得久。” “活得久?”季沧海像是见了鬼一样:“你的意思是,这地方是……” “没错,你看到的这个道场,便是这崆峒山的镇山神兽。准确地说,这处道场,实际是那位崆峒山镇山神兽的一部分。”明信说道:“先前我们看到的凤山彩雾,便是这位神兽吐纳之间散发的灵气。” 季沧海想起先前看到的那彩虹一般的雾霭,以及那笼罩了半壁山湖的彩雾,心中对这道场的评价,已经高了无数层。 这崆峒山的灵气,已经比人间那些所谓的洞天福地,高出了不知多少个档次,这所谓的镇山神兽,吐纳之间的灵气,居然能占据半壁崆峒山麓。 强得过分啊! “不过这镇山神兽,可不是原先就在崆峒山盘踞的。”明信笑眯眯的说:“他的来历,又是一个相当长的故事。” “莫不是,这是广成子前辈降服的大妖魔?”季沧海猜个大概。 “你这么说,似乎也有点像。”明信托着腮,想了想:“不过,要比这复杂很多。当年广成子前辈与某位大能手下,一位弟子作战,大战了不知多少回合,这两人修为都是震古烁今之辈,常规的手段,已经较不出一个高下。” “然后,这两位大能,就动用了各自的大道修为,开始了对轰。” 虽然明信说得很粗糙,但用大道对轰的说法,还是相当形象的。在修习到了大罗金仙之后,想要更进一步,就是以躯体化道。 这化道的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古往今来不知多少英才,都栽在这上面。 而广成子与那位大能的弟子,直接将已经化道的力量,拿来一较高下,可以说无论是谁胜谁负,最后的修为都要倒退一大截,极不划算。 况且,动用了大道之力参与的战斗,输家那一方的大道,便会被彻底抹去,而这样的后果,便是身死道消。 “广成子前辈最后手段尽出,险胜一筹。”明信小道士继续说道:“而那位大能的弟子,在最后也身死道消。”、 “在这之前,那位大能弟子,拜托了广成子前辈一件事。” 季沧海感觉,这就说到了重点。 “他将自己的母亲,托付给了广成子前辈。”明信道人指着身下这块道场:“那位大能弟子,究竟姓甚名谁,已经无从考究,但他的母亲,则是终点世界中,谁都知道的一位存在,不过除了少数知情者,谁都不知道这道场,便是那位存在。” “你能猜出,这究竟是哪位大能了吗?”明信说到这,卖了个关子。 季沧海:“……” 你们终点世界人人都知道的存在,跟我一地球人,搞什么飞机? “还没猜出来?还是不好意思说?没关系的,这位存在,从超远古的时代,便开始了无尽岁月的沉睡,醒来的日期也被各位大能推算好了,应该还在三到四个元会之后。”明信以为他是顾忌那位存在,出言提醒。 季沧海:“……” 刚刚这小道士,跟我说的这些什么见多识广,实际上是在嘲讽我吧,绝对是在嘲讽我吧! 懂得这么多,却连个星图都不会看,未免,未免也…… 太偏科了! “嗯,这个,我实际是从下界上来的,上来之后也一直在修炼,对这一界的传说实际上还不大了解。”季沧海挠着脑袋:“还请道友解释解释吧。” “啊,原来沧海道友你是从下界飞升的啊?”明信道士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下界飞升的人之中,果然也是藏龙卧虎啊。” “说笑了说笑了。”季沧海摆了摆手,这不是摆明车马了要损我吗? “哦,那这样跟你说就没啥震撼感了呢。”明信道士叹了口气:“这位便是那古往今来,所有龟类的始祖。” “元灵圣龟!”明信眼中精光莹莹。 但他发现,季沧海在看着别的地方,似乎没有注意他的话。 这沧海道友虽然是新交的朋友,但看起来很有礼貌,绝不会无礼地不听别人说话。 顺着季沧海的视线,明信望了过去。 那里有一位穿着黄袍的男人,跟着一位仙家,缓缓走到了台上。 “他,他是……”季沧海的震惊无以复加。 难怪,自己糅合了道家术数与天魔算法的预言,会促使自己来到此处。 “轩辕真人。”明信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 第329章 叔叔好 那位黄袍道人,看起来一副中年人样貌,气息隐而不发,站在那位仙家旁边,却没被夺了神采。 “轩辕真人与广成子前辈亦师亦友,实力境界,应该亦相差不远。”明信看着有些呆滞的季沧海:“莫不是说,你跟这位轩辕真人,有什么关系不成?” 季沧海没说话,神色一敛,恢复到先前的模样。 有关系,有关系,而且大有关系,关系多多。从血脉上看,这位轩辕真人,或者叫轩辕黄帝,实际上便是华夏先民的始祖,如今的华夏民族,不也还自称炎黄子孙? 而且,另一个层面上,季沧海和这位轩辕黄帝,也有着更为深刻的渊源。 但这些,季沧海没办法跟明信说出口,话到嘴边,只浓缩成了一个字。 “有。” 明信笑了笑。他确实是没啥在星空中横渡的经验,但这并不代表他这一辈子都没出过山门,也不代表他真是一个愣头青。 真正的赤子之心,有两种,分先天与后天。先天的赤子之心,是没经历过什么事情,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怕的先天之态。 而另一种赤子之心,则是后天赤子之心。这赤子之心,是经历了世事之后,洗尽铅华,整个人返璞归真,重回赤子之态。 明信介于两者之间,先天本就通灵,多年以后,终于彻底顿悟。 他自然不会逼问季沧海的秘密,来到这里能遇到这么个有趣的道友,还能遇到轩辕真人与广成子前辈同时出场讲法,那真是难得一见的机缘。 哪怕以他的背景,同时遇上这样的存在,那也是一件大机缘。 “算了,不管你跟那位有什么联系,等到这场讲法之后,你可以再去找他,不过现在,讲法就要开始了。”明信道人微笑道。 “好吧。”季沧海恢复了正常。 …… 四十九天,很快便过去了。之前来的仙人,比他们来得都早,走的也都要早,听完讲法之后,一个个便向两位前辈行礼离去。 这一场讲法,轩辕真人与广成子分别讲了一半,两位不同的鸿蒙级强者,让这些最高不过天仙巅峰境的仙人们,带来的好处,不能以道理计。 讲法结束,这些仙人们迅速离去,速速验证自己的猜想,稳固加深的境界。 只剩下两人还在场间。 “广成天尊前辈,晚辈奉家师之命,向您问好。”明信道士这时正色敛容,向广成子一揖到底:“也向轩辕天尊问好。” “免了免了,你那师尊天天窝在家里,都不出来溜溜弯,迟早憋坏!”广成子笑骂一声,拍了拍明信道人的肩膀:“你师尊有你这样一个弟子,很不错,算是他的福分。” 明信道士笑笑,不知如何接腔。 “那这位是?”广成子看着明信身后一直没有出声的季沧海,出声询问。 “晚辈季沧海,见过广成天尊,轩辕……天尊。”季沧海上前一步,学着明信道人那般作揖。 广成子与姬轩辕对视一眼。 这小辈……不单身上的血脉气息古怪的很,从未见过,居然连身后的天机,都被彻底蒙蔽。 他们随意探出的一眼,除了那些大能的弟子,或是与他们平起平坐的存在,是没办法隐蔽什么的。 而与这少年相关的天机…… 他们竟是丝毫察觉不到。 “后生可畏啊,沧海小友你的修为,与你这般年纪,可以说是整个诸天万界之中的佼佼者了。”广成子率先开口:“不是老道我夸口,除了我那两个老友的弟子,还没见过像你这样年少,便能够成就天仙道果的少年。” 姬轩辕点头:“广成天尊所言极是,这般存在,真让我们这些老骨头汗颜呐。” 明信一脸蒙圈:“前辈们,像你们所说的,我不是捡了一个大宝贝回来?” “去去去,什么大宝贝,把我说成跟件法宝一样。”季沧海一脸嫌弃:“我这修为,那也差点把这身臭皮囊丢到水里火里好几趟,才捡回来的。” “那么说来,小友你走的是战仙之路?”广成子捋了捋胡须:“那正好了,我身边这位轩辕真人,当年进境也是极为迅速,跟你走的同一条路子,真是无巧不成书。” 姬轩辕笑笑:“广成天尊谬赞了,我就一老兵,没什么好吹的。” 季沧海想了想,眼中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说出口了。 “我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您啊。”他忽然跪了下去:“黄帝陛下,请受我一拜。” 广成子:“……” 明信:“……” 姬轩辕:“……小友快快请起,我现在不过就是一修行之人,没什么陛下不陛下的说法了。” “遇上老祖宗,不拜一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季沧海笑了笑,看起来很阳光。 可明信却觉得有些不对。 他赤子之心,感知敏锐至极,自然能察觉出,季沧海那隐藏在心中的复杂情绪。季沧海是轩辕天尊那个世界的后裔,基本是可以确认的事情了。但一个没有直系血缘关系,仅仅是精神上的后辈,为何会有如此复杂的情绪? 说里面没有隐情,明信是怎么都不相信的。 既然明信能察觉到这一点,人老成精的广成子和姬轩辕两位,也不会察觉不到。 不过,姬轩辕在远古时期,就曾经问道广成子,这已经是一个广为流传的故事了。虽然今天出现在这,是毫无准备的事情,但在这遇上自己世界的后辈,那也是一件隐隐约约在命运中注定了的事。 季沧海的眼中,一丝尴尬的光芒闪过。 他与姬若离在一起这么久,自然已经摸清楚人家的身世,究竟是怎样的存在。节制战神,远古时期在部落战争中,声名鹊起的女战神,除了这一个身份,还有一层更为“别致”的身份,但在此地说出来,总觉得有些许不妥。 这种感觉,季沧海从未有过,以至于他一向果决的性格,都变得婆婆妈妈起来。 “沧海小友,你是有什么话想对老朽说吗?”姬轩辕不愧是长辈,一眼就看出了季沧海的窘态。 这年轻人对自己没有敌意,反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在里面。 “那个,其实……”季沧海挠了挠脑袋,最终还是选择了直说。 “叔叔好。”他脸瞬间红了,就好像把真元调动过度一般。 姬轩辕:“……” 这,这是什么意思? 拉近辈分吗? 第330章 和蔼的姬轩辕 季沧海笑得有些尴尬,剩下三人笑得十分蒙圈。 叔叔好,是个什么骚操作? “其实呢,这个,我认识您的女儿,而且,她她她那个啥,跟我成为了道侣。”季沧海挠着头,几乎把他这一辈子练出来的脸皮,给用了个精光。 场面一时间又变成了该死的沉默。 与这些究极大佬相处,哪怕仅仅是单纯的沉默,季沧海也觉得,那种无形的压力,好似这座神山,压到了自己的身上。 明信突然抬头:“前辈,别再沉默了,我……好重!” “你不重,甚至还有点轻……”季沧海看着明信,身上的压力逐渐变轻:“看你这样子,放在普通人之中,别人甚至以为是高中生呢。” “高中生?是什么?”明信身上的压力也逐渐变轻。 “你,真见过我女儿?”姬轩辕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谁也不知道他此刻真正的心情,究竟是什么样子:“你见过我哪一位女儿,若离,若晴,还是若叶?” 季沧海:“……” 差点忘了,这位轩辕黄帝陛下,可是远古时期就出了名的风流皇帝,修炼的功法之中,广为流传的还有那御女三千之术。 这么御下去,生出来的儿女,就连自己恐怕都记不清楚了吧。 “是若离,她转世重生在地球,与我相遇。”季沧海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很稳定,没有被前辈高人吓到腿软的可怜模样:“最后,成了道侣。” 姬轩辕与广成子对视一眼。 广成子的眼中,有探询的意味。 姬轩辕的眼中,却出现了一股玩味的笑意。 眼睛,也是会笑的。 “我都有五千年没有见过若离了。”他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有没有瘦了?” “这个,应该没有吧。”季沧海有些不知所措。 “变瘦”这个概念,应该是针对于五千年前的姬若离,所设立起来。可季沧海他五千年前,连自己是谁都还不清楚,哪可能知道姬若离究竟是胖是瘦呢? “其实,我现在也不应该跟你说什么好,若离这孩子,自幼就是自立的性子,跟我也不是很亲,除了跟她的母亲有着割舍不断的情意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走进她的心灵,真想不到,我再一次听说她的消息时,她居然有了道友。”姬轩辕这话,一半是说给季沧海听,一半是在自言自语。 季沧海摸了摸头。 这个华夏民族的先祖,看起来,似乎是个还挺好说话的人? “算了,我也不去管她,她爱去哪去哪,女大当嫁,看小友你也是相当不错的修士,到时候要是想要正式结成道侣,让我去观观礼,也让我去观观礼,就不错了。”姬轩辕如是说道。 季沧海:“……” 这轩辕皇帝,哦不,这岳父究竟是有多随便,就是看了自己几眼,就已经这么放心地,肯把女儿交给自己了? 就不怕自己其实是个魔修,偷偷把你女儿抓走,然后假装自己是你女儿的道侣,来骗你? 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那个,伯父。”季沧海再次改口:“您就那么放心,我是个好人?” “开玩笑!”姬轩辕佯怒道:“我自己的女儿,就算跟自己再不亲,我能不知道她性子?先别说她的眼光之高,就说她的识人之明,就已经不在我之下,看上你这么个小伙子,我这个当爹的,当然是支持的。” “说句实在话,原先我觉得,她这辈子都不会找一个道侣了呢。”说完,姬轩辕开怀大笑,拍了季沧海几下。 季沧海:“……” 太轻松了点吧,那啥也不问问我彩礼啥的吗? “怎么,觉得太轻松?”广成子的眼光何等毒辣,一眼就看出了季沧海眼中那失落光芒,所代表的意味:“你小子看起来修为不低,怎么行事起来婆婆妈妈,作为修行者,就应该有快刀斩乱麻的心境,还不道谢!” “谢谢伯父成全!”季沧海再度给这“岳父”磕了个头。 把别人养了不知多少年,花了多少心力的女儿,这么轻易就领走了,实在是太划算一件事,如果不好好的,诚心诚意的给这岳父磕一个头,实在是说不过去。 一站起来,明信就给他做了个鬼脸,然后一脸落寞。 “真是难受,我年龄比你还大,居然连个道侣都还没有找到,实在是太菜了。” 广成子捻了捻胡须,哼了一声:“你那师尊对你可宝贝得很,找个道侣?还是等你什么时候登临大道,走上大罗金仙再说道侣的事吧。” 明信假作愁眉,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实际上,真给他找个道侣,说不定他还不愿意呢! “走吧,你们两个小辈,听了这么多天的讲法,该巩固下境界了。”广成子挥了挥袖:“我跟你岳父还有事要谈,赶紧带这小呆瓜下山,随便去哪都行。” 这便是下了逐客令了。季沧海想着,一手搭在了明信的肩上:“那伯父,我先走了?” “走吧走吧,希望小若离能让我去参加你们的婚礼,替我转告她,爸爸爱她!”姬轩辕慷慨激昂地说。 “……一定。”季沧海沉默了一会,应承下来,转身离去。 看着这小伙子僵硬的背影,姬轩辕的脸色逐渐恢复平常。 “你怎么看?”广成子的眼睛,看穿了自己这洞天福地,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季沧海身上:“这小子突然出现,连我们都没有算到,你就这么放心,把自己的女儿交给他?” “信不信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我那女儿当年是如何离去的?”姬轩辕叹了口气:“虽然若离是我最成熟的女儿,可每一个人都是阴阳两面的,最成熟的同时也代表着,她有着最幼稚的一面。”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命运,她当年直接给了我两掌,转身离去,连头也没回。” 广成子想起来,当初姬轩辕对他诉的苦。 姬轩辕的家族,都有着极好的修炼天赋,当初那个直接离家出走的女儿,也在两百年之内,修到了大罗金仙巅峰。 “但这不是你放心那小子的理由。”广成子皱起眉头。 这位击钟首仙,显然看出了姬轩辕隐藏在心底的顾虑。 第331章 意料之外的解决 “这个,真的要说吗?”姬轩辕不像广成子,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季沧海身上。 他有些别的理由。 “我们之间的交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什么不能说的?”广成子老道一下子搂住姬轩辕的肩:“说嘛说嘛。” 要是给别人看见这么个,毫无仙风道骨的老道,任谁也不会把他跟集中授衔连想起来。 “哎呀,广成天尊,这有些涉及个人隐私了。”姬轩辕一脸的无奈:“真要说的话,天尊也得用点东西买才行。” “哇,姬轩辕你小子,真是越来越鬼精了,知道老道我好奇心重,就用这条消息,想要换这位的遗蜕?太过分了!”广成子一口回绝:“你别想了,这东西与我有缘,是不能给你的。” 姬轩辕把嘴一闭,脸上露出胜利者的表情:“那广成天尊,我走了喔?” 广成天尊鼻孔出气,长长的气一下子掀起了飓风,将那凤山彩雾都给吹飞。 他很生气,可这小友实在是抓住了他的脉门,好奇心是他作为真仙的座右铭,若不是为了探寻天地间的真相,绝不能爬到今天这步。 要知道,当年为了知道那位大能的计划,他甚至冒着生命危险,被削去了顶上三花,散去了朝元五气,若不是最后功德圆满,晋升金仙巅峰,早就身死道消。 换做别人,可做不出为了一个真相,就把命搭进去。 “算了,你开个价吧。”广成子一脸吃瘪的表情:“算我输了,别全拿走,至多给你一鳞半爪,多的别想。” “多谢天尊多谢天尊。”姬轩辕点头如捣蒜:“那我就给您说了,别生气啊,看您的气息都把凤山彩雾喷远了。” 广成子翻了个大白眼,几乎要自闭了。 自己这辈子,自从遇上这小子之后,就已经没有正常的修真生活了。 姬轩辕凑近广成子的耳朵。 “如此这般……” …… 季沧海跟着明信走下山,虽说有说有笑,但以明信的敏锐感知,还是能察觉到季沧海内心深处,掩藏着的深深疑虑。 姬轩辕这种存在,眼睫毛都是空的,即使是就地编出一番谎话,自己也能被骗得一头雾水,被卖了都能给人数钱。 可现在的姬轩辕,既没有给他亲近之感,也没有对他产生厌恶。 这样不知喜恶的人,最难把握。 真不愧是当过一界之主的男人。季沧海心中叹气,却还跟着明信聊天,互相说着些对方从来没听过的神奇故事。 两人走出崆峒山,原本在这里守候的修行者,多半已经离开,只剩下几位,似乎正在等候着什么人。 一看见这两位从山中下来,还撑着天尊家里的船,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两位道友!”其中一位仙子,挥舞着手帕,火辣的身材显露无疑:“能不能过来这边一下?” 季沧海促狭地看着明信:“你刚刚不是说,没有道侣吗?现在不就是你的好机会?” “沧海道友说笑了。”明信苦笑着:“这么一见面就想着别人当道侣,不太好吧。” “你这是不了解自己的抢手之处。”季沧海还在船上,用灵力催动着这原本晃晃悠悠的小船,迅速靠岸:“像你这样的天才仙人,她们不主动倒贴,那都算是怪事!” “正因为如此,我才要更慎重些,不要害了良家姑娘啊!”明信认真地说。 季沧海:“……” 这小道友,怎么这么正直? “两位道友好,我们在这山下守候多时了。”一位相貌俊美的天仙,也开了腔:“两位道友实力强劲,仙缘深厚,得以倾听天尊讲法,当真令我们羡慕。” “道友抬举了。”明信对着两位天仙作揖:“不知几位再次等候,所为何事?” 季沧海坐在船上没抬头。 这明信道人,背后的山门绝对是不次于崆峒的存在,平时作为得宠的小弟子,自然是想听多少讲法,就听多少讲法,这天尊讲法虽然稀罕,可在明信看来,未必就是多珍贵的东西。 “道友果然快人快语,那我也就直说了。”俊美仙人笑得很妖冶:“两位都曾聆听天尊讲法,能不能跟我们稍微讲解一二?” 季沧海随意地看了一眼那俊美仙人,一眼便看出了问题。 他有着慧眼,佛门中有天眼通便已经是极高修为,这慧眼更是恐怖。仅仅是一眼,季沧海就能够看出,隐藏在这俊美仙人身体里的死气。 天仙寿元,以百万年为单位,百万年便是一个纪元,即使是巅峰天仙,在不动用别的手段之时,也只能活一个纪元。 这是天道的限制。 天仙确实能够领悟大部分普通道则,拥有通天彻地之能,甚至能够引爆一个中千世界的核心,就连世界意志都无法彻底与他们相抗。 但就是这样的存在,寿元也有尽时。 因为,有天道在上。 这天道是无形无质的规则,由九条大道之间,产生微妙的反应所组成,圣人之下,每一个生灵都会受到天道的限制。 除了终于辛苦爬到大道之上的大罗金仙,任何一位普通的天仙,最终都难逃天人五衰的下场。 理论上,哪怕力量强如圣人,只要没踏足大道,也必将死亡。 那些星空之中的黑洞,有不少便是当年大道衍生的先天……的尸体所化。那些先天大多没什么脑子,就是力量最低的那些,也有普通大罗金仙的修为。 这样的存在,最终也免不得天人五衰。 这俊美天仙,显然寿元剩余不多,甚至是在强提最后一口气。 若是这两年不得突破。季沧海在心中给这个天仙下了定论。 那就死定了。 “这,天尊讲法确实是有缘人才能听讲。”明信有些为难:“我等小辈,若是随意传播他的讲法,想来不太妥当。” 俊美天仙一下子面如死灰。 他的心境一向稳定,不然也无法登临天仙之境,但面临百万年最终的时候,难免喜怒形于色。 “不过,看你应该是寿元将尽,我这倒是有另一个法门,看看能不能助你一臂之力。”明信手中忽然多出一物。 那是一枚陨石碎片。 “封印吗?”季沧海喃喃自语。 第332章 功法的代价 几位仙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明信道人在终点世界,并不出名,比起那些处在风口浪尖上的大能弟子,他的存在感低的简直就是小透明。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不相信明信。 能够进入广成子的道场,聆听这种前辈的仙人,怎么想也不会是弱势之人。 只是,这些仙人眼睛一亮之后,眼中便出现了些许犹豫之色。 “怎么了,看你们的样子,似乎并不太想接受这一份功法吗?”明信微笑道,他第一次这样施与恩惠,之前没有经验,眼前这情况似乎不太好处理。 “并不是。”季沧海吹了声口哨:“他们只不过是在想,究竟应该给你什么报酬。仙人的世界,同样讲究等价交换,又不是那些志怪小说中,写的强抢功法之类的剧情。” “这样吗?”明信自幼就在师傅的道场修行,对修行界之中这些残酷的功法之斗,并不太清楚,听到季沧海这么一说,虽是一知半解,可也算是明白了在场仙人们的心理。 “这东西对我并没有什么用,而且是我当年想要给一个童年伙伴,换来的东西。”明信笑得很洒脱:“不过我那童年好友,在我闭关之后,就已经转世轮回,我拿着这个东西,也没什么用,各位如果想要,拿去便是,不用介怀。” 俊美仙人的脸上露出了纠结的神色。 他们不是傻蛋,前来此处想要聆听天尊讲法,本来就是想要延续寿元。有这等好处在前面摆着,算是自己等人的大机缘。 可是,这终点仙界的修士,最讲究一报还一报。 这么大的好处,他们能不能给出等价的回报? 要知道,延长天仙存在的寿元,已经算是逆天的功法,成功率之低,简直令人发指。 就算他们能够应承这位小道士什么,那天劫之后,能不能回报,能不能给出别人满意的回报,连他们自己都保证不了。 “缘,妙不可言。”季沧海双手背在脑后:“活命这种玩意,可不是这么容易有机会挣来的。” 这一句话,简直就如天仙之语,直接点到了这些仙人的心里。 不对,好像季沧海此刻的境界,就是约等于天仙,并不用加上个“又如”。 他这句话,纯粹是有感而发,想起自己这些年来的水深火热,忍不住提醒下这些活了百万年的仙人们。 即使大家年龄相差的距离之大,简直贯通古今。 可对于死亡的恐惧,大家都是一样的。 就算能够掌握了转世轮回的秘法,这一辈子能够修炼到这个层次,那也是有无数机缘和苦修给撑起来的。 好不容易才能从那一道又一道的天劫,一次又一次的磨难中活下来。 想死?修道之人直指长生,有哪个人会放过长生的机会? “道友,”俊美仙人好似忽然想通了,既没有像常人一样咬咬牙,向着明信一揖到底:“今后我的道途,便依附于您的身边,供您指使。只要我没有死去,我这一生便是您的追随者:如果死去……” “那么这个恩情,我下辈子继续还。”俊美仙人的话语,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明信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神态。 继俊美仙人之后,这些个仙人都很快想通。他们都是仙人层级,也都快到油尽灯枯的时刻,这么多年来的修炼,眼见得就要化成粪土。 这谁接受得了? 所以,假如能够活下去,就算以后要给这年轻道人做追随者,又有何难?能够随手拿出这种能够让天仙延寿的法门,这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天仙级道士,能使一般人? 如果是平时,自己这种存在,即使想要成为人家的追随者,那也没有这样的借口呢! 天仙们都有强悍的神经,一旦反应过来,那便有无数的理由能够支持自己的行动,这样才能让自己的道心,坦然地接受这一份来之不易的功法,能够换取一份活命的机会。 “沧海道友,你看看你,这样一说,他们多不好意思?”明信转头,一脸无奈地看着季沧海:“这样我心里很难接受啊,我可没打算收什么追随者。” 这句话一出,在场所有的仙人心肝都颤了颤。 不打算收“追随者”,那自己这帮人,还有什么意义,还有什么胆子敢去接下手上那份功法? “明信道友,你是名门出身,自然不懂得,我们这些散修……哦不对,他们这些散修,究竟有怎样的心理。”季沧海的话里,带着些铁血的味道:“当年我还在下界的时候,听过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明信问道。 “一本功法,据说能够让修士们修炼到金丹期。”季沧海说着从流叔那里听来的故事:“然后引出了大约三百名修行者,在一座山脚下大战了三天三夜。” “然后呢?”明信想起自己的功法,不太明白季沧海要说什么。 “然后全死了。”季沧海说道。 明信:“……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啊,沧海道友。” 季沧海知道,这孩子想要问自己,这跟自己这本功法有什么关系了。 “你觉得,这跟这件事情,没关系吗?”季沧海抬高了些许声音,不再那么清冷:“你这本功法,要是丢到外面,会死多少人?” 明信眨了眨眼睛,他对这种事情,是真的没什么概念。 “这么说吧,即使你这功法有版权问题,我估计那些接近寿元终结的修士,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换取。”季沧海说道。 “这样吗?但师傅说过,与人为善,是我们修者的本分啊!”明信据理力争。 季沧海:“……我差点忘了,你跟我修炼的,都不是一个体系的玩意。” 所以,季沧海跟明信所秉持的信念,惯用的思考逻辑,根本都不一样。 那我们怎么办?俊美仙人,以及身后那几位寿元将尽的仙人们,心中吊起的石头,已经牵到了嗓子眼。 能不能把这功法给我们,到底要付出什么代价…… 倒是给个准信啊!这些仙人们,几乎要泪流满面。 第333章 上清秘闻 “看你的了,反正是你的功法。”季沧海重新坐回船上,用手指在船舷上画着圈圈。 明信定了定神,总觉得刚刚的季沧海,是想跟他说明些什么道理,可最终还是放弃了对自己的解释,而且…… 好像有些受伤的样子,要不要去安慰一下? 但是看样子,似乎道友不太想被打扰,那我还是继续讲着功法的问题吧。明信想。 “咳咳。”他轻咳了两声,清一清嗓子,准备说话。 仙人们定定的看着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接下来说出的话里。自己命运的决定权,多少年来都掌握在自己手上,居然在生命可能的尽头,被握到了别人的手里。 “那个,拿去吧,如果能活着的话,到时候来找我就行了。”明信想了想说:“这功法是借你们的,到时候把功法还给我就行了。” 借功法?还功法?所有仙人都蒙住了。 这种烙印在身体里的印记,刻在灵魂中的道术,怎么可能说借就借,说还就还? 不对,借还是可以的,还怎么还? 把自己的脑袋洗一遍,还是专门切割出那种功法所代表的的精神碎片? 这种说法,无论怎么听,都令人发自肺腑地恐惧起来。 “那个,道兄,这功法能借我知道,可这还……究竟是怎样的还法?”还是俊美仙人先开口:“难道是,道树剥离手术?” “不不不,我不是那些丧心病狂的魔修,这样切割道树,那还不如直接杀人呢。”明信连忙摆手:“我这借和还,有别的手段。” 仙人们两眼闪烁,等着明信的下文。 功法呢,应该是稳稳到手了,可这代价,究竟是什么,他们还在等待。 “这归还功法,便是我这一门,特殊的能力。”明信在空中虚划了一个符文,并不繁复,一眼就能看清楚的线条,组合之下,居然是一种,在场所有人都看不出的符咒。 按理来说,这么简单的符咒,应该会归于基础符咒之中,在整个仙界的下层修士中流通。可这符文的简单程度,跟那些流通在仙界的基本符咒,无甚区别。 季沧海转动圈圈的手指,忽然停滞。 僵硬地转头,他看向了那简单勾勒的符咒,眼中原本莹润的光泽,一下子就盖不住那慧眼的精光。 “这符咒,烙印上你们要修炼的功法之后,你们的修炼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只不过只能维持一段时间。”明信解释道:“等到你们成功触摸到大道之后,这枚符文便会自动散去,到那时,即使你们进阶了大罗金仙,所有关于这份功法的记忆和经验,都会统统归还给我。” “什么!”仙人们的脸上,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果然还是牵涉到记忆的层面上,只是……能够干涉到大罗金仙的记忆,这看起来不过是基础符咒的纹路,究竟有多恐怖的能力? “行了,我已经烙印好了,你们拿回去复制几份就行。”明信伸手,分发这几份功法:“大家都有利嘛,你们能够解决寿命问题,我能得到经验。” “双赢!”他摆出了个剪刀手的手势。 …… “沧海道友,我总感觉你今天,有什么东西没说完啊。”明信和季沧海在虚空乱流中,开始横渡。 “不说了,我跟你理念不同,说服不了你的。”季沧海叹了口气:“不说这个,明信你的师门,是不是道门?” “是啊。”明信有些奇怪:“你没看见我一身道袍吗?” 季沧海:“……那个,你究竟出身哪个门派,方便透露一下吗?” “我师承八景宫,玄都道人。”明信轻声说道。 季沧海:“……果然,我就说为什么,刚刚你那道符文,给我一种如此熟悉的感觉。” “为什么?”明信好奇道。 “因为,你那道符文的勾勒方式,与我是一样的。”季沧海伸出手指,淡淡的星辉真元在他的手指上流动着,组成了一个简单而立体的符纹。 这个符文,与明信先前的所画的符文,一点重样都没有。 “这符文,沧海道友也是八景宫出身?”明信眼中光芒闪烁。 “不是,我在下界所属的门派,跟你们八景宫的渊源,似乎并不少。”季沧海叹一口气:“只不过我到了上界之后,一直没有找到属于我的宗门。” 其实,说句实话,他并不是没有找到,而是没有找。 毕竟他现在的状态,已经完全与原本的根源,断绝了联系,找到了自己的师门,暂时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此刻的身体内部,有着一种谁都不理解的东西,万一被那些真正的圣人发现了,绝对会有大麻烦。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感觉,但直觉和术数都告诉他。 千万别作死! “有趣有趣,沧海道友你的门派,叫什么?说不定我认识。”明信这货,第一次离开师门,一时间师傅也不叫他回去,跟着这沧海道友,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叫上清派,估计在上界也是个不怎么出名的门派吧。反正我是没听过这门派的消息了。”季沧海虽说对宗门有感情,可那感情完全落在了几位前辈身上,至于上界的宗门,似乎还牵扯了一个有关将臣和前辈们的谜团。 明信:“……沧海道友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太清楚。” “我……我说我宗门是个不太出名的……”季沧海看着明信越来越古怪的眼神,愣了一下。 “我知道了,道友你一定是落在终点界太偏僻的地方了。”明信一拳锤掌:“所以你的仙界常识,才会特别匮乏。” “不,并不是。”季沧海摇头:“我之前是在佛修的地盘上。” 明信锤掌的拳头定住了,脸色变得奇怪无比。 为什么一个道家的修士飞升,会落在佛修的地盘上,甚至看起来还呆了很多年? 在明信的意识里,修士飞升是地仙层级,提升到天仙又要不知多少岁月。即使轩辕前辈和广成天尊说,这货很年轻,可升到天仙层次,那也得千年万年。 “得,我给你说说吧。”明信叹一口气:“这上清派,究竟是什么存在。” 季沧海耳朵一竖:“我一定洗耳恭听。” “那要从万年之前说起。”明信开始讲述。 第334章 愚蠢的天魔 “万年太长了,我还有些事情,能不能长话短说呢?”季沧海眼神变得有些冷淡,这与他这个人,完全不匹配。 像往常,对这些陈谷子烂芝麻,他是最有兴趣的了。 毕竟,虽然身为男士,可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他依旧拥有。 “沧海道友还有事情吗?那我就长话短说好了。”明信一脸诧异,如果沧海道友一开始就有事,那为什么还要跟自己去听了那么久的天尊讲法? 说不定是出来之后,收到了什么信号也说不准。 “上清派,是我们八景宫的附属门派,与我师傅所在的门派,算是同样的存在,不过我们与主脉的联系近一些,更加接近八景宫的‘嫡系’。”明信解释道:“但这上清派来历神异,虽然人数相对较少,可居然有几位直接进入了八景宫内宫。” “这内宫是什么存在?”季沧海轻声问道。 “八景宫的内宫,是培养巅峰大罗金仙,或者是鸿蒙级强者的训练营。”明信解释道:“也正因为这件事,上清派在终点世界中,已经成为了相当有名的门派,毕竟这么一个突然出现的附属门派,能够出现如此多的天才,肯定有不同寻常的气运笼罩。” “这样啊。”季沧海叹了口气:“可惜了,明信道友,最近我倒是没办法去找我那些前辈们了。” “有什么事情,沧海道友就先去做吧,我现在也已经学会用星图了。”明信道友挥挥手:“看起来你已经蛮着急了。” “见笑了。”季沧海挥了挥手:“那么再会!” “再会!”明信用力地挥着手,送走季沧海。 他很喜欢自己这个一出山门,就遇上的朋友。 …… 季沧海离开明信之后,穿梭了好几个空间节点,然后停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无形的火焰从他的指尖飞出,然后落到一块山岳般的世界碎片上,将那些虚空巨兽遗留下来的废物,一次性清理干净。 “诸位,在八景宫的道人面前不方便出手,现在应该很方便了吧?”他面带嘲讽,看着那处遁出的空间节点。 “啧啧啧,不愧是我们东方天魔王看中的修士,虽然只有天仙境界,但似乎,总令人有些小小的意外呢。”一个声音从虚空中传来,毫无意外的,又是这种捕捉不了声音来源的诡异音效。 每次都这样,不如搞个大音响出来,来的过瘾。 空间节点处,没有任何人出现,反倒是季沧海现在站着的世界碎片上,有无数道暗黑的影子,逐渐浮现而出。 “这是什么,缠绕在破碎世界上的鬼魂?被拿出来攻击我的东西?”季沧海慧眼一睁,却无法看清这些暗黑色的影子。 “佛宗的慧眼,想不到你居然还有这种修为,看来我们的行动组,稍微小看了你呢。”一个娇俏些的声音,从黑影中冒出。 “别把鬼魂这种水货与我相提并论,我是要脸的。”另一道黑影说道。 季沧海:“……” 这些黑影,跟了自己一路的黑影,意外地令人有种怪异的感觉。 是痴傻,还是智障?不管是那种感觉,对季沧海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你觉得我们这种状态,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最初的那个3d环绕音再次出现,仿佛有着强悍的读心术,能够窥见季沧海的心中所想。 “我们笨是笨了点,但是正因为我们看起来比较笨,所以开发出了天魔之法的另一种运行方式。”那个娇俏的女声,声音逐渐痴傻化。 季沧海觉得心中一紧。 “你的境界虽然高,可是防御我们域外天魔的手段,却意外地有些低下呢。”另一个没有出现过的声音,忽然说话了。 季沧海深吸一口气。 那无数的黑影,身份已经被他确定了,虽然慧眼没有产生作用,但是从他们的所作所为,以及透露的些许信息中可以得知。 自己,这是被域外天魔集体冲击了? “没办法呢,东方陛下对你很有兴趣,所以,即使你的身份特殊,我们也要现将你带回天魔宫中。”又是一个陌生的声音,默默地响起。 季沧海知道,自己防御心魔的技能很少,就算有,也都是些基础的防御之法。 这一点,从他在军神那个世界,就已经确定了。 当时自己的心魔诞生,本我居然连一个可以克制心魔的法术,都已经拿不出来了。 真是……给道门丢脸了吧。基础的眼神逐渐迷离,精神之光在最外层的防御,已经被这些黑影集体的攻击,给打破了不少地方。 接着是第二层,第三层。 “这还是,我第一次进入一个,能够修炼出佛门慧眼的修士之身,得好好探索探索,看看能不能给我们带来些有用的信息。”季沧海笑了笑,显然他的语言功能已经不属于自己。 一道接一道的黑影,往季沧海的身体中涌入,比那些做北京烤鸭的师傅,往那些毛色纯白的鸭嘴中填食物的手法,还要粗暴得多。 所以季沧海这时痛得很。 “不要反抗了,我们也不是要你的命,只不过奉了东方陛下的命令,才得罪了季公子。”一个小领导似的声音,从季沧海的脑海深处响起。 季沧海的意识:“……” 拜托,不用强调你们东方陛下,我知道你们域外天魔准备抓我,不管什么理由,东方陛下也好西方陛下也好,强调也没用。 让我离开三次元宇宙,或者离开终点世界,跑到那不知深浅的混沌之中? 先不说我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住,就是这态度,我也真不想去! “别反抗了。”不知哪尊天魔开口:“您这样,我们不好办事……” 听完这话之后,季沧海真的开放了整个识海和身体的权限,整个人诡异的漂浮在虚空乱流之中,任由天魔们遁入自己的身体里。 “这样就对了嘛。”天魔们齐齐开声:“我们只是把你带走而已。” 门是开了,可那纯净无色的能量,可一点都不归天魔们管。 这能量……天魔们顿了顿。 这是一群相对不那么聪明的天魔,所以才会被派来,袭击像季沧海这样毫无破绽的修士,强攻型的天魔之法,也只有这种存在才能使用。 不过…… 季沧海的嘴角忽然一勾。 能让你们东方陛下都感到好奇的存在,也是你们这些普通天魔…… 可以攻破的存在吗? 第335章 双圣 “你们太天真了。”季沧海开口,身体的掌控权在这一刻完全属于他的本我意识。 天魔们开始骚乱起来。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已经被天魔完全占据了的肉身,还能像季沧海的肉身这样,完全听从本我的指挥。 “我虽然不懂什么抵挡天魔的法术,可是……”季沧海上扬的嘴角,露出一抹相当和善的微笑:“那不是因为我不想学,而是因为……” “我不需要啊!”他轻声说着,那股纯净无色的能量,在自己的身体里,开始缓缓地流转起来。 每一寸的经脉,每一处的筋骨,开始震动起来,散发出一阵奇怪的乐音。 天魔们像是死了一般寂静,在这乐音面前,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彻底轰杀,化作精纯的,阴冷的精神力量,被那纯净的能量裹挟着,直接送入识海之中。 与纯净的能量一样,季沧海的识海也同样纯净。 不过,这肉体之中奔涌的能量是无色的,识海之中的颜色,却是黑得好似最幽深的宇宙深处,甚至贴近了黑洞那吞噬一切的颜色。 两个极端,各有妙用。 一个小道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季沧海身前,他的眼中此刻带着一道道暗金色的符纹,以及比季沧海当年的数据流,要庞大得多的数据之海。 这绝对不是明信能达到的实力,那么此刻出现在季沧海身前的,究竟是谁? …… 一座巨大的丹炉旁,一直在扇风的童子忽然看着椅子上的老爷子,撇了撇嘴。天天都叫自己学什么“神满不思睡”,说自己老是在烧火的时候睡觉,自己今天不也是这样? “你懂什么,我这是闭目养神,可没有睡觉,你那种真实的睡眠就不要拿出来秀了,完全没意义。”老爷子似乎能看穿小童的想法,一下子就道破了小童的心思。 小童没有回话,而是气鼓鼓地继续给炼丹炉扇风。 老师要是用读心术,谁顶得住? “不过你现在暂时可以不扇风,出去休息一下,把扇子给我就好了。”那老爷子没睁眼,伸出手,想那些死乞白赖的乞丐一样,伸着手等着小童把扇子给他。 小童:“……师尊你今天是不是又想整我?事先说好,这次可不能再把我吊在山上,然后忘记把我弄下来了!” 老爷子:“……那是意外,是你的机缘,可别老提。” 可拉倒吧,什么机缘呢,自己挂在山上那个歪脖子树,几乎就跟当年自己小时候那个皇帝,挂在京城外那棵差不多,老爷子要是想起来再晚一些,自己的身体不说被勒死,也得被山间凌冽的罡风给吹散。 到时候说不定,又得拜托佛门那帮秃头,把自己丢到轮回里投胎,重新来过。 老爷子:“……信不信我把你踢进这丹炉里,想当年炼猴子那样,把你炼一顿?” “是是是,您老人家说的是,我不胡思乱想还不行吗?”小童把扇子一递,哼着小曲便走出了这炼丹的地方。 老爷子拿到手上的扇子,也不扇风,继续躺好。 这炼丹炉的火焰,仔细一看有七重,依次是红橙黄绿青蓝色,组成了彩虹一般的颜色,在肉眼所不及的地方,还有一黑一白两层火焰分别包裹住着彩虹火 若是有擅长火系的仙人,或是炼丹师什么的出现在这里,一定就会大喊出声。 彩虹火,专门用来炼制幻术类的丹药,但就是大罗金仙,也只能催动出六种颜色,但理论上来说,这彩虹火拥有第七种颜色,才被称为彩虹火。 阴阳火,一黑一白,肉眼不可见,常出现在虚空乱流最凶猛的区域,也就是阴阳大漩涡处,只有大罗金仙以上的层次方可进入,而且取出的火焰,每次只能存在大约一旬左右。 而这丹炉下的阴阳火,居然有“火种”在支撑。 什么样的火种,能够支撑起只有虚空乱流最大摩擦之下,才能诞生的阴阳火? 小童走出门外,看着天空。四合院一样的炼丹房,就是他这几年来呆的地方,除了给炼丹炉扇风,喝点老人家师傅的丹液,就没有别的了。 就以他闭关五百年,只是为了避免无聊的无奈举动来看,他是忍不了这种无聊的炼丹日子了。 “终于能够出来放个风了。”小童伸个懒腰,身上连一滴汗水都没有。 同时面对阴阳火和彩虹火,两种只存在传说之中的火焰,小童看起来还很轻松。 徒弟都强悍至此,那这师傅,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 季沧海收敛了身体里的所有气息以后,睁开了眼睛。 明信正站在他身前不过五步远,双眼中暗金色的光芒,与自己之前修炼的天心印记,极其相似……只是要强上不知多少倍。 “前辈是?”季沧海拱了拱手:“晚辈季沧海,先前身体不适,让前辈见笑了。” “身体不适?”从明信的口中,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仅凭这一句话,季沧海就能确定这是一位经历过漫长岁月洗礼的强者。 强者不一定老,可老者一定强悍。 仅仅是一句话的功夫,季沧海好似就从宇宙原初时代,来到了无量劫停止的时刻。 一言出,时空裂。 “强的过分了啊,前辈。”季沧海苦笑着,看着自己逐渐化为光粒的身体和灵魂:“你这是要把我送去哪里呢?” “你现在可是一个香饽饽,谁都想要,又谁都不敢要。”明信用那种苍老的语调,说着些季沧海无法理解的话语:“所以你不能出现在这个时空,也不能再回到与真实世界同步的时空。” “我就知道,绝对不能这么快碰到圣人级别的存在,即使我隐藏得再好,在你们这些人面前,也就是一盘菜罢了。”季沧海叹了口气:“不过如果你想要把我送到其他时空的决定,我并不打算接受。” “我看过你所有的手段,你确实很喜欢以弱胜强。”明信继续说:“但你脑子似乎一直都不太好使,虚空杀地仙,地仙杀天仙,这都是我们圣人允许的存在,知道吗?” “但是,任何在我们之下的生灵,想要触碰我们的领域,是不可能的。”明信身体里那道苍老的声音,用着一门禁锢的法术,将所有季沧海形成的光粒抓捕回来。 那分散成恒河沙数的光粒,居然能被完全捕捉,究竟需要怎样的实力? “你不完整。”季沧海一语道破天机:“不只是你,我也不完整。” 明信眼中那数据流第一次开始颤动。 季沧海还是那个季沧海,可主导他身体的意识,已经换了个人。 “东方……天魔主?”明信声音沙哑。 “你想死吗?” 第336章 大道与时间 两人之间,一道气浪,划出阴阳弧形,然后在这虚空乱流之中,开始构筑些什么神奇的阵法。 “你们这些域外天魔,什么时候开始想要铸造圣人战场了?”明信道:“你们不是最喜欢用圣人之战的余波,去磨灭我们对终点世界的掌控权吗?” “那当然不行啊。”季沧海不知为何,在圣人入体之时,依旧能够掌控自己的身体:“虽然我不知道圣人之间的战斗,究竟有多恐怖,但是……” “我相信这绝对会影响到不少生灵,造的孽多了,说不定我就真的给彻底魔化,坏了我这一身的修行了。”季沧海笑了笑。 “你还有脸说修行?”明信一脸鄙夷:“借助域外天魔的力量,跟我们这些远古圣人相争,所有的道家修士,都不会容下你!” “随便,东方前辈,靠你了。”季沧海笑得跟天魔并无二致。 明信脸色阴沉,那构筑开来的圣人战场,终于成型。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们这终点世界里的人,愿意叫我一声前辈的。”东方天魔主重新掌控季沧海的身体,同样鄙夷地看着那明信:“太上老儿,你听听,这才是所谓的不拘于族类,不拘于形体,你算个屁的道!” “东方,你若是全魂来此,我倒真的要考虑考虑这句话,但是……”明信的眼中,数据流再一次加强,达到了明信道人能够承受的极限:“借助这两个小辈的身体,我和你的战争是不可能有真正的胜败的。” “可不能这么说。”东方天魔主笑笑:“这具身体,可是连你们天庭中人都标记过的身体,虽然印记被洗掉了,但是那股恶心的味道,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你什么意思!”太上怒目圆睁,眼中的数据流,开始实质化,直接驾临在虚空之中。 “恼羞成怒了?觉得自己掌握不住那天庭了?”东方天魔主笑得很开心:“我们圣人数量始终比你们少,可你们却不敢离开这盘古所创的宇宙,来与我们征战,只能任由我们随意毁坏你们修士的道基,原因颇多,可我都看不上眼。” “怕死直说嘛,又怕我们杀你,又怕背后抽冷子,你有什么办法与我们天魔一族相抗衡?”东方天魔主对太上的鄙夷,溢于言表。 “我从来没有掩饰过,我对死亡的厌恶。”太上缓缓道:“我们道人,求的是长生不死,谁愿意去死?” “没人愿意去死的话,最后可是全都要死。”东方天魔主身后,一道道凝练得好似实质化的魔气,从季沧海的身体中被提炼出来:“你控制的这小辈,不如我控制的,但你在终点世界中,占了大道的便宜,所以我们扯平了,开打吧。” 话音刚落,明信整个人开始虚化,与季沧海先前的光粒状态相似,却又完全不同。他整个人被太上所控制,化作一粒粒细小的光点,融入先前就驾临此处的大道之中,御使着大道,开始弥散开来。 “你这些老手段,都用了这么多年了,就不知道换换。”东方天魔主摇头,身后的魔气全数裹在季沧海的身上,化作一副全身铠,将季沧海牢牢地保护在内,隔绝那些细小得足以侵入一切物质之中的信息流。 “你就不怕,这些污秽之物将这小辈的道基,彻底毁坏?”大道之音响起,透过那层层的魔气,传入天魔主的耳中。 “嘿嘿,彼此彼此。”天魔主没有解释,每一根手指之间,露出道道代表着混沌废料的气息,开始在大道信息流之中撕扯,好似一个疯子要将空中的雨水撕开。 那信息流,绝对不是一个天仙级别的存在能够承受的东西,太上拿这具身体作为载体,迟早得玩坏它。 不过嘛,东方天魔主尽情释放着自己的力量,通过季沧海身体里那种纯净无暇的力量配合,瞬间就撕裂那大道信息流。 太上没有继续出声,那一道道信息流,化作0与1这两个数字,从弥散的状态开始凝聚。每一个数字的轰击,相当于一个大罗金仙的随手一击,无论是什么天仙,在这种攻击手段下,早就该化作齑粉,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可季沧海手边的混沌废气,虽然细小,也被他像拉面一样拉成道道丝线,可偏偏就将这无孔不入的数据流,挡在了身体之外。 即使有些许穿透了第一层防御,那厚重得好像从化粪池中抽出的污水凝结物,直接将那数据流挡在门外。 “这就是圣人之间的战斗吗?”季沧海坐在自己的识海上,看着外边的战斗。 他是这具身体的主人,而且在没有本命法宝的情况下,身体直接被认定为自己的本命法宝,所以说这叫“人宝合一”?原先前辈们替自己选定的“法修”之路,在这一路修行过程中,变好像逐渐就走歪了…… “怎么好像,没有想象中那种强大的感觉?”季沧海看着外边的战斗,心中默默的临摹着,还不时将自己代入到太上一方,或者是天魔一方。 越是代入,他就越是惊讶。 这种层级的战斗,虽然大多数时候都看不懂,但是能看懂的那些部分,都基础得不能再基础了。那化作数据流的能力,只要是修炼“术数之道”的修行者,都能做到,只不过融入的并非身体,而是精神力。 通过精神力探入虚空之中,探索那些破碎的未来信息碎片,以求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只不过,太上的这种能力,将自己所有的部分,都变作没有丝毫质量的光粒,然后能够自如的通行于时间长河上下,随意寻找自己想要的信息。 当然,这种法术的代价是什么,季沧海不清楚,只不过施法的方式,太上先前并没有隐瞒。 或许是觉得季沧海就要被丢进时间长河中,不用介意这点了? “东方陛下,跟你商量个事呗?”季沧海透过自己的识海,跟东方天魔主交流。 “说。”东方天魔主此刻正挥舞着混沌废气,同样超越了时间的限制,能分出一丝神意,就已经是极限了。 “嘿嘿嘿。”季沧海阴险地笑了笑。 带着无穷的恶意。 第337章 求一天遇上三位圣人的几率 “你一个天仙,我保住你不死,就已经很艰难了。”东方天魔主的声音从体外传来:“你还想自己跟那太上对仗?找死不成!” “我不可能自己找死,没那个兴趣。”季沧海对这个突然驾临的东方天魔主,却没有原先那么排斥:“我有一个法术,与他现在的状态很像,如果加持到你身上,会发生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东方天魔主推算了一下,几道信息流就已经突破了魔气的防御:“试试吧。” “放开阻挡住我神魂的魔气,我来试试。”季沧海虽然从来没有跟东方天魔主有过接触,可配合起来,居然没有多大的阻碍。 也许是艺高人胆大的原因,东方天魔主直接打开了身体的控制权,完全任由季沧海自己控制魔气与身体。 就这一瞬间,季沧海直面了附体圣人的强悍威压。 “轰”的一声,季沧海的身体,直接被轰到圣人战场的边沿,贴在构筑的战场上,显得狼狈至极。 纵使他能够控制圣人级别的能量,使用圣人级别的法术,可对那大道的理解,哪里比得上这种活了不知多少个元会的老妖怪? “居然让一个天仙级别的小毛孩,出来跟我对抗?东方天魔主,多年不见你的脑子似乎又往泥浆里深陷了点。”太上呵呵笑着,仅仅是刹那间就已经卸去了季沧海身上的魔气防御。 失去了“道”的庇护,季沧海在太上看来,不过是一只蝼蚁。 不,平时太上对于这种存在,都不会正眼看的。 他算是蝼蚁身旁的微生物吧…… “小辈,如何?直面圣人的威压,身体现在已经废了吧。”东方天魔主的声音“适时”地传了进来:“你可别以为,能借用我的力量,就能为所欲为,圣人级的战斗,绝对不是看谁力气大的。” “我知道。”面对东方天魔主的敲打,季沧海很淡然。 天心印记早就打开了,不过要彻底转化成数据,还要一个眨眼的时间。 而这时间在太上看来,已经足以从终点世界的顶点,来回终点世界的底端无数次了。 “给你了,前辈,虽然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能帮我锤一把这个太上。”季沧海开口道:“锤完了我们再说别的好吗?” “我确实不是好人……”东方天魔主重新接回掌控权,桀桀笑道。 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人嘛。东方天魔主思绪一闪,借着季沧海的力量,一下子离开了构筑世界的边沿。 在他动身的下一刻,那构筑世界的一角,就被圣人之威直接撕裂。 “又是这种劈碎世界的办法,我都见过无数次了。”季沧海吐槽道:“怎么到了圣人之后,还是这样打架?” 东方天魔主:“……” 这个小子到底知不知道,圣人之战所构筑的世界,强度究竟有多高? 能够扛住“道”之力量的世界,能跟那些普通世界的空间相提并论吗? “开始了,东方陛下。”季沧海说道。 在这一刻,所有的魔气开始数据化,化作0和1两个数字,与太上所化的那些数据流混在一起,居然奇迹般地不分彼此了。 太上愣住了。 那些滔天巨浪一般的攻击手段,一下子就停滞下来。 圣人之间的攻击手段,有着极高的辨识度,那便是代表着他们存在的“道”。可是,东方天魔主之所以敢于直接进入终点世界,那绝对不是轻率的决定。 决定轻率的话,他已经死了不知道多久了。 “这个小辈,有点东西。”太上主动收缩自己的数据流,重新化成了明信道人的样子:“跟我的化道大法,居然有着相同本源吗?” “不,不是。”季沧海摇头,这次他没有得到身体的完整控制权,而是得到了语言部分:“那只不过是一个,几年前烙印到身体里的法术罢了。” “有我的大道加持,那个天赋能力一般的东西,可以催动到极致。”东方天魔主接管语言,继续笑道:“太上,我与你同出一条大道,既然你在化道大法上退缩,那么……” “别想着把我挤出大道,这件事情我们已经试过无数次了,你没成功过,我也没成功过,当初也曾经去你们天魔世界,跟你们谈条件,结果那波旬毫不讲理,连些许条件都不肯答应,那我们也没有办法。”太上一口气吐出这些语句之后,头颅就低了下去。 他走的很快,也很轻柔,没有带走一点东西。 也就是说,完整的明信道人,以及属于明信道人的东西,统统被他留了下来。 “不好意思,下次再见了少年。”东方天魔主也从季沧海的身体里离开,还不忘记打了个招呼。虽然他不是一个好人,但是天魔是很注意自身形象的。 虽然很想带走这个少年的身体,回去做个试验什么的,不过很显然今天不适合。 “什么意思?”季沧海一脸蒙圈。 不是要把自己带回混沌之中吗,怎么突然之间就跑了,难道说……准备有很恐怖很恐怖的灾劫要降临,恐怖的程度大到连带走自己都成为难事吗? 正当季沧海想办法,准备离开这个圣人战场的时候,从那个被切开的世界一角之中,一柄扇子露了出来。 季沧海紧紧地盯着那扇子,眼睛一眨不眨。 他的直觉开始报警,不过好像有些晚了。 明信道人刚好醒来,看着盯住了扇子的季沧海,有些蒙圈:“沧海道友,你不是有事要做吗,怎么现在突然间又回来了?” 季沧海:“……” 我能怎么说,说你的祖师爷怀疑我勾结天魔,准备把我打进时间长河的深处,然后借了你的肉身来完成这件事情吗? 这叫我怎么说的出口? “那个,我们准备完蛋了。”季沧海指着那扇子:“你如果能把肉身丢掉的话,说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 “是吗?”明信的口中,忽然换成了另一个声音。 季沧海愣了愣,很快就发现,这人似乎是另一个圣人。 “我的扇子,不会扇死自己的。”明信口中的声音,极有威严。 第338章 他死了 “震方。”季沧海此刻仍是数据化的状态,思维却比平日正常状态还要清晰:“你是……原始。” “不错。”原始直接附体明信,再度隔绝了明信自身的灵觉:“太上与东方的战斗,我全程都观看了,你这小辈倒算是有些本事,在圣人面前居然还能保持神觉,若不是勾结天魔,我几乎都忍不住要收你为徒了。” “我不大明白。”季沧海看着原始:“为什么太上会认为我勾结天魔?” “体质。”原始一语道破:“你的体质之中,蕴藏着那部分天魔之体,虽然被人以无上秘法掩盖,可在大道的注视下,无所遁形。” 季沧海看着自己的身体,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具身体,与他原来那具身体,早就不是一个概念了。如果单纯从生物学上看,他已经做了好几次意识移植手术,身体内部的基因都完全不同。 可原始一眼看去,便一口断定,内部有天魔血脉。 难道血脉这玩意,不是继承自父母的精血,而是继承自父母的意志? “不说这么多了。”原始看着季沧海,那数据流一下子重新凝结成型。那柄出现在虚空边沿的扇子,一下子落入原始的手中:“太上掌握着时间的秘密,我则掌握着空间的力量,所以,从今天开始,你被放逐了。” 不待季沧海再说些什么,原始手中的扇子轻轻一挥,一股罡风直接升起,将季沧海整个人再度吹散,散入那世界一角的虚空之中。 然后,他轻轻一点,这已经失去了大道意志的战争世界,一下子化作无数光点,归于先前离开两人的大道。接着,脚下震位一闪,那空间摩擦产生的雷电,也随着他的意志消失不见。 留下一个满脸疑惑的明信,独立于这一处虚空之中。 …… “拿我那后辈设局,你们这些圣人,还真是……”小童站在那院子里,看着重新拿回手中的扇子:“难怪当年我干不过你们两个,这种算计谁顶得住啊?” “采云道人,你也别讽刺我们,如果你还要当年的通天彻地之能,怎么可能任由我们对你的后辈下手?”原始的虚影出现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别忘了,当年师尊离去的时候,跟你说的话。” 太上从躺椅中站起来,把那两种火焰丢回了丹炉之下,继续炼丹。 他现在是采云道人名义上的师傅,牢牢地把采云道人掌握在手中,丝毫不担心这曾经的师弟,能够翻起什么浪花。 两个圣人同时看住的存在,要是还能跑掉,他们也不用修什么大道了,一个拿面条上吊,一个拿豆腐撞死算了。 “还有一个疑问。”小童模样的采云道人举手:“为什么你们能够发现这个状态的我,应该是无懈可击才对。” “师弟啊师弟,论起天赋,我们两个加起来可都不如你,只不过你心气太高,有些东西看不清而已。”原始轻敲着采云道人的头颅,动作之中完全不似圣人的云淡风轻,甚至有些羞辱的意味:“你不屑于算计,甚至连师父都想超越,站到他那条大道的更高处,看更远的风光。” “可你也不想想,用师父的功法与师父相斗,会有怎样的下场。”他摇了摇头:“你也不想想,我与你师兄这么多年来,为什么老老实实地照着师父当年的吩咐,兢兢业业地办事,不敢半点马虎?” “如果不是你们两位,我早就已经走到那条路上了。”采云道人盯着原始虚影的双眼:“当时师尊远走,如果没有你们两个看住我,我不仅能够站到那条道上,还能顺便将你们两位一起带上大道之巅,看到师傅当年看过的东西!” 虽然他说着热血的话,可语气之冷静,神态之平和,就像在说着中午要吃什么一样。 原始虚影同样看着他,眼中的神态急剧变换。这一套说辞,当年师弟就说过,听的时候他同样心血沸腾,无数的念头从心中闪过。 如果换做计算机的话,就是天文数字的超级计算机加起来,都比不上他一瞬的思考。 这是站在世界巅峰的力量,是世界巅峰的意志,不是些许小东西就能比的。 “你的话每一次都令我心血沸腾。”原始虚影之中,有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波动,向外弥散,震荡在这炼丹的小院之中。随便换一个鸿蒙级的强者过来,直接就能被震成无数碎块,连兵解的机会都没有。 采云道人没有反应,站在这里,任由这种波动直接降临在自己身上。 “可是,不行啊。”原始站在原地,深深地再看了他一眼:“你能够突破那一道界限,我们不行,即使能够站在师傅的大道上,也没办法看到更远的地方。” “再努力一下啊。”采云道人语气依然平静,可在原始看来,里面却有着无数的诱惑,缠绕在采云道人的身上,感觉若是原始再留多一会,绝对会忍不住支持他的想法。 “别想了,”看着远去的原始,太上从躺椅上出来:“他虽然心态不稳,可对于诱惑的把控,不是现在的你能够比拟的。” “大师兄。”采云道人转头看向太上,不再叫他师傅:“你留我在这里,究竟是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太上也不看他,把玩着手上的丹药:“你猜?” “你知道的,大师兄,我一向不喜欢搞这些阴谋诡计。”采云道人的眼中,是无数的智慧光芒:“我的智慧只留给高深的大道,以及更远的目标。” “一路高飞至此,已是常人极限。”太上在院子里,绕着采云道人转圈,一圈又一圈的八卦步,在这院子中形成了个丹炉。 “把你再炼炼吧。”太上的声音从丹炉外传来。 一簇火焰从采云道人下方升起,把他的脸映照得分外妖冶。 “看来,又要死一次了。”采云道人叹了口气,往脖子上抹了一把。 他死了。 连太上也拦不住。 第339章 密布血丝的眼眸 生,或许不能牢牢地握在手里。 但是死,采云道人是绝对不会假手他人的。 在这灼热的炼丹炉中,他不过轻轻用手抹了一下脖子,整个人的气息就衰弱下去,眼见得就要死翘翘了。 “又死?”太上在外面诧异地叫了一声:“你这具肉身修炼的不错,好不容易恢复到鸿蒙境的实力境界,居然又去死一次?不太合你的性子啊。” 采云道人心知,大师兄说的所谓“性子”究竟是什么。 他当年若不是因为这个性子原因,说不定还有机会抗衡师傅留下的后手,以及两位师兄加上那几个西方人的联手。 只是……没有如果。 他虽然斤斤计较,有情有义,可有的时候,无情的算计,往往能打断有情有义的脊梁。 这无关对错,只管实力。 “要不是你们一打四,我打你们任何一个,都跟打狗一样!”他最后叫嚣了两句,声音就彻底消失不见。 太上看着那缕生命气息的彻底消失,叹了口气,把这个具现化的炼丹炉丢进了丹房之中,成为第九万六千八百四十五个丹炉中的一个。 每一个丹炉,都代表着一条生命,下方都有一道不同寻常的火焰,灼烧着丹炉。 “他究竟有多少个身份备份,这都过了三十个元会了,他居然还有剩余的身份供给复活。”太上倚着窗,往下方看去。身居三十三天之外,他的视野极其辽阔,特意构造的金字塔型世界,给了他们这几个圣人无尽的视野,可以随时观察终点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窗外,与这丹房平行的宫殿,还有八个。 更高一些的地方,还有一条木棍,横在当空之中,好似一个阀门,控制着终点世界的开关,看起来……有些硌眼。 也难怪小师弟总是想站上去。 这驾临于八个圣人宫殿上方的木条,虽然非常简陋,非常单调,可这木条,几乎已经成为了八位圣人心中永远的痛。 简直就是一根,卡在心底的刺嘛! …… 吹散到空间之中,季沧海的思绪却意外的冷静,好似一台真正的计算机,在进行急速的运算。同时掌握了天魔算法与术数之道的他,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恐怖算力,纵使不比大罗金仙中那些老牌强者,也不会逊色多少。 “这下算不算玩脱了?”季沧海没有脸,不然这个时候他的表情一定是无奈至极。 当时圣人虚影降临,他没别的办法,只能通过那些天魔留下的后门,直接召唤那东方天魔主降临,想要驱虎吞狼,结果…… 不慎玩脱。 算法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只不过,季沧海有些不想接受。很显然,自己的所有信息,在这些圣人面前,就等于挂在村口的大字报,隔着两三公里都能看清楚那种。 之前太上是不屑于窥探自己的信息,原始是根本不需要得知自己的信息,但是,他此刻正在盘算的,就是与自己信息有关的脱身之法。 从身体深处的某些零碎的信息之中,他已经得知,这一片被封印起来的空间乱流,已经成为了一种诡异的存在,一路往下的,是越来越狂暴的空间能量。 季沧海没有空间法器,一路以来,都是凭借着自己数据化的身体,以及强大无匹的纯净能量去硬抗这一片的空间碎片,可继续往下的话,那种来自危险关头的直觉告诫他,一定会死。 以他的修为,并不在乎自己是否会死去。 可是,这一具身躯之中,无数的秘密,还有自己辛辛苦苦修炼出来的纯净能量,都会因为这一次的死亡,而彻底消失。 而自己以为依靠的,恰恰是这身躯中的秘密。 “所以,有没有哪位前辈可以来支援一下?”季沧海数据化的身体,在这封印空间之中大喊:“谁都行!老爹也好老妈也罢,各路神仙前辈哪位看小子顺眼的,把小子我拉出去,必有重谢!” 一阵徒劳的呼唤过后…… “果然没有人吗?”他数据化的身体,已经开始感受到痛楚。这一段的封印空间,世界碎片的密度和强度已经达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寻常的大罗金仙来此,绝对是十死无生,鸿蒙级的强者到来,也只能落得个苦苦支撑的下场。 若不是之前临摹了太上的那门秘法,季沧海此刻已经化为灰灰了。 “如果没有人的话,用那个办法,或许能够把一部分的身体送出去。”季沧海此刻喃喃自语,将剩余的纯净能量,全数归于自己的身体,送入凝结天仙之后自动产生的天仙紫府。 修行者们,金丹期便是凝结金丹,元婴期的时候凝结元婴,虚空境的时候,体内会自动出现一道小世界。 这道小世界,基本替代了修士们的储物法术,也为修行者们储藏了大量的能源,以供给虚空境的修士在横渡虚空时,不至于被饿死或是能量耗尽。 地仙境与天仙境,修士们会自动强化自己体内这个小世界,修为越高,体魄越强,体内的这个小世界,便能够扩张到越大的层次。并且,这个小世界可以用作各种场景,所谓“掌心佛国”“袖里乾坤”,有许多便是这种小世界的妙用。 即使是完全不懂修行的人,拿到这个小世界,也可以一瞬间变成大能。 不过,为什么要用“拿到”这两个词呢? “居然要用到这一步,连那些圣人都不想进来的地方,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所以,即使要付出这么多的代价,小爷我也得先走了!”季沧海哈哈大笑,好似在唱独角戏一般,将体内的小世界,硬生生的给…… 抠了出来! “真是痛苦的体验啊。”季沧海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那数据化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转化成了肉身,在这世界碎片蝗虫般密集的地方,还能暂时撑住。 不过,那纯净能量也肉眼可见地化作火焰,即将彻底消失。 这种层级的火焰,只能支持一瞬间。 小世界在这种环境下,比季沧海的身体更为不堪,直接炸碎开来。 一道古朴而令人恐惧的符纹,在这小世界爆炸的同时亮起。 封印空间隐隐到底,季沧海的身影却被那符纹包裹起来,逐渐消失。 下一刻,嘴角带血的季沧海重新出现。 这个地方没有空间裂痕,没有无尽的世界碎片轰击。 只有一只密布血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季沧海。 …… 第340章 主界试炼 “这是什么东西?”季沧海傻眼了。 他把自己的小世界都抠出来,就是为了换取一个几乎不可能失败的空间传送能力,直接以小世界为祭品,献祭给自己的世界,然后直接出现在地球。 然而,他还是高看了地球的世界等级,也小看了这个封印空间。 太上和原始,既然能够这么放心地把他送进这个世界,那这个世界的安全问题,自然是有保障的。 不过,季沧海这个耗费巨大的传送之术,其实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用处——把他的身体成功躲过了那虚空乱流,成功送到了这封印空间的底部。 也就是那只满布血丝的眼睛,所处在的空间底部。 季沧海的反应很快,一手便抓住了那突然出现的眼睛,然后身体轻轻一动,便落在了这封印空间的底部。 这是一个柱状的空间,底部圆形的半径,并没有季沧海想象中那般巨大,只有一个物流仓库般的大小。 其实这样的存在,对于现实世界来说已经不小,只不过季沧海见多了强者的手段,所以对这个空间的宽度认识,稍稍变得有些不那么客观起来。 “好像,有点软。”季沧海的脚踩在地上,一种软软的感觉传来。 他定睛一看,借着上方世界碎片微弱的光线,看清了他脚下的东西。 那是一具又一具不同的尸体。在这些尸体之中,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小孩,修为也有高有低。高的尸体,纵使岁月磨蚀了锋芒,也能感受到特有的鸿蒙气息;弱的话,连普通人的尸体都有。这些尸体堆积在这里不知道有多少年,却没有蒙上灰尘。 想想也是,这种连空气都没有的地方,哪来的灰尘? “奇怪。”季沧海蹲了下去,看着自己脚下这些尸体。这些尸体在这里已经封存了无数的岁月,居然没有任何的腐烂迹象。 难不成这空间还有保鲜的功能? 正在季沧海奇怪的当口,一具“新鲜”的尸体,从天上掉下来。 季沧海本能地躲闪开来。 这种太上和原始亲自设计的封闭空间,绝对有着季沧海难以想象的恐怖威能,一旦那尸体忽然动起来,把自己脑子给踢飞了,就追悔莫及了。 他干脆仰躺而下,直接躺倒在死人堆里,隔绝了自己所有的生命气息,好似真的死去了一般。 龟息术+修炼到极致的“天仙级”敛息法,效果杠杠的!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季沧海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向那具新鲜的尸体。虽然季沧海没能察觉出这具尸体的特殊之处,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这具尸体已经失去了一切的生命气息,彻底成了一具死尸。 这是天魔算法与纯净能量共同得出的结论。 走上前去,季沧海轻轻一翻,将这具尸体翻过面来。尸体原本是脸面朝下,身上只有一道致命的伤口,也没什么高大上的气息,仿佛就是一具普通人的尸体。 但仔细一想就能知道,普通人的尸体,能够通过那无尽的世界碎片? 所以,无论这具尸体生前是什么存在,都不是他季沧海能够惹得起的…… 心理活动还没完,季沧海的动作就忽然停滞在半空中。那张脸面正对着季沧海的视线,双眼与季沧海的视线接触了正着。那六年之前的记忆,在看到这张脸的时候,一下子就苏醒过来,化成悲伤的寒流,淹没了季沧海的心灵。 这是第一个,在他成长之后死在他面前的亲人。 也是他得以进入修行界的引路人。 采云道人,季采云。 …… 山海界的原址上空,十二主界在今日开启了共同的寻宝大会,在山海界覆灭之后,这十二主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遣年轻的精英弟子,来到这一处破碎的世界之中,寻找属于他们的机缘。 足足一个世界破灭的气运,以及无数潜藏的宝物,等着其余十一界的年轻修士们去探索,去追寻。 他们踏着胜利者的脚步,散落在这个残破世界的四方,开始愉快的试炼。 十一位长老级的人物,在山海界原中心星域的上空坐好,等待着自己的弟子们归来。作为大世界的使者,他们有着寻常世界难以获取的强大法器,以及一尊象征着和平的雕像。 这和平雕像没有任何攻击的能力,但作为十一位大罗金仙共同铸造的器物,他有着无与伦比的防御力——足以抵挡任何不带大道气息的攻击。 并且,每一个弟子都会从外围开始,向山海界原本的中心星域搜寻而去。 谁走得越深,便代表着未来能够在修行路上走得更远。 “天长老,你觉得这一次的试炼,你们潜龙界的弟子能有几个,进入前十的榜单?”冰河界的水无月长老显然是个话痨,在这山海界上空傻乎乎地等着,绝不是他的风格,所以哪怕是没话找话,他也得好好跟这些长老们聊聊。 冰河界与潜龙界乃是盟友关系,水无月找上潜龙界的天际流长老,也实属正常。 “水长老啊,你想听实话,还是修饰过的实话?”天际流显然心情不错,也就乐得跟这位水长老聊聊。 “实话吧,你天际流的脾性,差不多传遍诸天万界了!”水无月豪爽地说:“千年步入天仙的强者,说话直来直去的天才人物,还是不用加这么多修饰,让我们好好看看实际的状况嘛!” “前十榜单,我们潜龙界占了八个。”天际流恢复了平静的表情,淡淡地说:“想必你也知道,我们潜龙界有潜龙榜,上榜的小辈们,无不是有大气运,大毅力,大天资之人,这潜龙榜金丹期的前十,这次便来了八人。” 其余九位长老,听到这种嚣张而平静的语气,都没有反驳。 换做别的界域长老,即使是水无月长老说这种话,都会有人反驳。 可天际流的话,没有一个人明里暗里表示不屑。 不屑?人家潜龙界占据十二主界首位,已经有无数年,这是第一个出现在三次元宇宙的大世界,真正视“藏龙卧虎”之地。 而潜龙榜上出来的小辈,便是十二主界的至强小辈。 同阶无敌! 只不过,这一次试炼,刚开始第三天,便出了岔子。 第341章 我即世界 “这是地震吧,确实是地震吧!”来自平衡界,也就是十二主界之末界的长老,一脸的目瞪口呆:“这山海界所有的灵脉与地脉,都已经被毁得一干二净了吧,为什么还有这种程度的地震?” 其余十个长老,虽然不至于如此失态,可个个脸色凝重,连天际流都一脸的寒霜。 “我看着状况不对,不仅是原中心星域,整个山海界的残骸,都全数开始了暴动。”水无月将手放在雕像的上方,感应着那些弟子身旁的异动。 每一个弟子身上携带的小型“和平”雕像,都能够将他们身旁的情况反馈回来。 虽然不是完整的信息,可那振动波表明,不仅是原中心星域,整个山海界的残骸,都开启了恐怖的震动,甚至还有一种爆炸的可能。 “爆炸是不可能爆炸的。”天际流开始分析目前的形势:“虽然残骸开始了异动,但还没有影响到试炼……” 话还没说完,整个山海界中,传来无数碎裂的声音。 众长老:“……” 这天际流长老的脸,在这难掩的沉默之中,好似被狠狠地抽了一耳光,还是最清脆悦耳的那种。 “鉴定危险程度。”水无月关键时刻反而相当靠谱,仙元之力灌注在雕像之中,唤醒雕像中潜藏的鉴定之力。 “多大?”天际流转头看着水无月,露出一丝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水无月沉默了一会:“先停止试炼吧。” “究竟多大?”长老们好奇起来,冰河界来的长老,比他们这些相对后排的长老,见过的东西都多,露出这种表情,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大,倒是不大,只不过很快。”水无月的脸上露出一种错愕的表情。 “快是什么意思?”长老们齐声问道。 “这山海界在缩小,而且缩小的速度相当快,甚至已经超越了物理法则的界限,接触到了传说之中的……” “道。”天际流接腔:“是道的力量。” …… 封易站在残垣塔的塔顶,最后那想要潜入他体内的血脉,被他生生吸收掉,掀不起一丝风浪。 残垣塔虽然看起来残破,但是里边的传承,是山海界意志最后,集结了所有力量创造出来的功法,拥有着难以想象的发展潜力。 封易直接继承了所有功法。 以将臣弟子的名义。 “过了多久了?”他睁开眼睛,露出与他的年龄一点都不匹配的沧桑:“算了,问题不大,先出去找回果果,再说别的。” 他站起来,将那巨大的残垣塔一收,化作一尊残破的九层宝塔,放到自己的小世界中。 但这一刻,他似乎觉得哪里不对。 在残垣塔彻底收入他体内的同时,他发现自己处在一片陌生的虚空之中,没有星星,没有陨石,就连灰尘,都没有一丝。 这是彻底的真空,是一瞬间出现的真正空白。 他的心中,出现了一种难以理解的法则波动,直接将他整个人的境界,像坐火箭一般推上高空,还是最先进的那种。 天劫似乎出现了一瞬间,不过在封易体内暴涨的气息之下,很快就缩了回去。 说“缩”这个词其实不大准确,因为天劫实际上是被封易出手抵挡了一下。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下挥手,其中蕴含的大道真意,足以撑破任何一个大罗金仙,甚至连鸿蒙级的强者,都没办法接触到这种程度的大道真念。 能够撑破巅峰大罗金仙的气息,自然能够撑破给大罗金仙初境使用的天劫。 开挂打怪,就是这么舒坦! …… 忽然之间失去重力支持的弟子们有些恍惚。在他们的身边,出现了一片他们从来没有接触到虚空。完全的空虚,带着完全的寂寞,一瞬间便吞噬了这些各自寻找机缘的弟子们。 地球之中,有些人喜欢尝试所谓的“小黑屋”,也就是将自己锁在空无一物的小黑屋之中,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待上足足一天。 据说,在这种无声无色的环境下,普通的人类,连三小时都坚持不到,便会出现各种精神问题。 不过,某些人口稀少的国家,总是喜欢尝试这种危险的实验。 就像过山车,刺激而又舒爽。 而现在,面对无声无色的虚空,这些修士们仅仅是在一瞬间,就已经迷失了自己。要知道,山海界原本占据的地方极大,足足有天文数字般的星域,被山海界的世界意志所笼罩,就算被那股力量毁灭,所剩余的范围也有无数光年。 这一下子搬空,原本山海界的法则,与山海界的残骸一并消失,就造成了这种真空状态。 没有灵力,没有元气,连法则都已经消失不见,给这些金丹强者,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这也是试炼的一部分吗?这些金丹修士的心中,齐齐升起这个念头。 “赶紧救回来,快!”天际流整个人弹射出去,借着和平雕像的感应,开始在虚空之中来回穿梭,将这些弟子们拯救回来。 潜龙界前来的弟子众多,他采取了择优的办法,先将那些绝世天才给带了回来。 看他的表情,那种心痛和着急的样子,总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水无月一拍手掌,整个人身边的冰霜再也抑制不住,干脆地冲开他的敛气之法,洞穿了好几个空间通道。 他也开始了拯救弟子的行动。 其余的长老虽然没能想明白,但也一样画葫芦。天际流和水无月虽然没有说明他们的目的,可这很明显对弟子们不利的情况下,自然是先行动,再发问。 封易正在此时出来。 空间封锁被打破之后,他便不需要再用来时那种笨办法,挖穿深厚的土层,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随手一挥,他的身边传来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直接就将他送到了目的地。 果果的身旁。 “封易!”果果感受到封易的气息,瞬间脱离了修炼状态,好像一只树袋熊一样抱着自己的男朋友:“你出来了!” “是啊,出来了。”封易的眼中,不知什么时候融化了那寒霜,只有一潭不见底的静水:“我们走吧。” “去哪?”果果牵着他的手,准备打开空间通道。 一个身影比他们更快,直接打开空间门,眼见得就要撞在果果身上。 封易动也没动,眼中有一个暗淡的符纹闪了一下。 那道身影直接倒飞出去,生死不知。 果果美目一闪,看着封易。 只是进去这么一点时间,封易的实力境界,就已经到达了自己也看不清的程度了吗? 第342章 三界试炼 “嗯?”封易轻咦一声,看着那三千米之外的昏迷人影,带着果果一闪,便到了这人的身前。 一位中年人躺在虚空之中,额头上肿起了一个大大的包。 “封易,这是敌人吗?”果果摩拳擦掌,她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即使是修炼状态,也憋出了一肚子的怨气:“是敌人的话,能不能让我先好好地打一顿。” 封易摇了摇头:“不是敌人。” 果果脸上跃跃欲试的表情一下子就焉了下来,好似霜打的茄子,没精神。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打人的机会,居然就这么错过了,宝宝心里苦。 “不过,这人的身上,有大世界的味道。”封易的五感在修行之中,已经强化成了一种天赋能力,不过轻嗅了一下,这中年人身上的信息,就已经被他收集了七七八八。 “你能闻出一个人的本源?”果果出声问道。虽然她清楚的知道,封易在这一次机缘之后,变强了很多很多,但是这种细枝末节之处,都能被强化成这种状态,那封易的实力,就值得好好考量一下了。 “嗯。”封易应了一声:“总之,我们先把他叫醒,看看他是来干什么的。” 果果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手指忽然点亮,发出蒙蒙的微光。 金手指! 被这根金手指一点,这昏迷的中年人立刻就醒来了,连昏迷之后该有的后遗症(难受、想吐)都直接免疫过去,整一个精神起来。 一对看起来十分年轻的修行者出现在他面前。 神识一探,这位平衡界的长老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两人,好似被一座浩瀚海洋包裹住一样,根本看不清气息。而且,那个男子的眼中,有一种穿越了无尽岁月的味道,很显然是个惹不起的前辈。 “前辈!”中年男子一抱拳:“先前不小心打扰了您,实在是抱歉,不过晚辈现在有要事在身,人命关天,等到晚辈救回本界的试炼者,再登门向前辈道歉。”说完,他从袖中拿出一物,赫然是一块身份令牌。 “试炼者?”封易有些疑惑地问道:“此处是第三界域吧,居然还有人来这里试炼?” 中年人嘴角一抽,知道这次的事情没有这么好解决。这位突然出现在这片虚空之中的前辈,很有可能就与之前这暴动有关,而且,听他的口气,连这个出现了无数年的试炼都不知道,显然是刚刚出关的老古董。 更恐怖的可能就是,眼前之人,还是当年第三界域的残存人员。 一时间,他的表情如翻书般变化,有迷茫,有恐惧,有疲惫,有无奈,好似在演戏一般。 “林长老,你家的后辈与我们界域的呆在一起,我顺手给你捞回来了。”一个须发怒张,长得酷似张飞的中年男子从虚空通道中走出,显然是感应到了平衡界中年人的气息,一下子从空间通道中走出来。 这一次封易早有准备,早早放开了自己身周的世界壁障,任由这张飞一样的男子入内,而没有撞成肉饼。 他才刚刚修炼出这个境界,即使在梦境中经历了这个世界的千千万年,可世界意志的速度之慢,简直令人发指。 封易一时间还没有适应重新变成人类的生活。 “林长老,你家后辈我丢你这了。”张飞一样的男子冲出来:“你们平衡界来的人不多,这应该是最后一个了吧。” 林锋亭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接过了那个处于昏迷之中的少年,向着这男子说:“风长老,这里有前辈刚刚出世,还不太了解现在的情况,不如你来给这位前辈解释一下?” “前辈?”风常庚顺着林锋亭的目光望去,看着封易。 他心中警兆顿生。 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虽然之前一直站在那,他却没有察觉哪怕一丝一毫的气息,好似从头到尾,这里都不曾有过这么一个人影。 “前辈!”他一揖到底:“我刚刚光顾着与林长老讲话,怠慢了您,还请您不要见怪。” “没事。”封易轻声说道:“我看你的气息,应该是大罗域的人吧。” “晚辈不才,大罗域风常庚。”风常庚低头,自报家门:“不知前辈您怎么称呼?” “我叫封易,刚刚出关,刚刚听到这位林道友说有什么试炼,是怎样的试炼?”封易再次发问。直觉告诉他,知道这个试炼的具体信息,对他会有好处。 风常庚的心中,升起与林锋亭同样的念头。 这个前辈闭关的时间,是不是稍微有点长过头了,连这个十二主界都有名的“三界试炼”都不知道? 不过,他虽然看起来是个须发怒张莽汉,实际上心思也是相当细腻的存在,不像风常庚那样只会傻乎乎地站在这等人。能活上这么久的前辈,要是服侍好了,从指缝里流一点沙子下来,那也比自己几十年辛辛苦苦给宗门干活,拿到的报酬要多。 “回前辈,这试炼名为‘三界试炼’,是取第三界域的名字,作为这个试炼的名字,具体的内容,则是让十二主界中的出色弟子,来到这个世界中寻找机缘,获取一些在本世界拿不到的天材地宝,神兵利器什么的。” “之前这个世界忽然间出现暴动,整块残骸消失不见,我们正在捞回那些漂浮在虚空中的弟子。”风常庚的解释很好,一句话就将试炼的内容涵盖在其中,完全不需要废话。 对这种前辈,别带那么多修饰词,会被人讨厌的。 粗中有细,这须发怒张的风常庚,还真跟传说中的张飞有那么几分相似。 “这样啊。”封易想了想:“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牵着果果的手,直接消失在原地,好似从来没出现过。 风常庚的心中有些遗憾,还以为这个前辈能够给点什么奖励,让自己高兴一下啥的,没想到这前辈说走就走,跟夏日的微风一样。 不过,不会被前辈的神威打死,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了吧。 “风长老,你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林锋亭将弟子收入了自己的小世界:“这个所谓的前辈,说不定是当年第三界域留下的余……余部,你把这种消息告诉他,指不定会出现些什么变数。” “要知道,当年……”林锋亭还想继续说些什么,风常庚就伸手搭在自己的嘴唇上。 “当年的事情,诸界都出现过了,绝不会有任何一位三界后裔,还留在这个世界上,这个前辈不可能是所谓的三界后人。”风常庚看着林锋亭,眼中有种嘲讽的感觉。 “而且,就算他是三界后人,你打得过吗?”他转头就走,决定不再与这个最末界域的长老多废话。 “把这个消息,连着三界消失这个大新闻,直接递给上面吧。”风长老走得很快,半个身子都塞进了空间裂缝中,却又冒出个头来:“会有人感兴趣的。” …… “是的,果果,你说的没错。”封易点头,伸出手在果果的头顶摸了摸。 手感很好,他很喜欢。 “这第三界域消失的消息,将会化为一股风暴,席卷整个诸天万界。” 第343章 又见千纸鹤 是采云道人!季沧海的眼神没问题,即使在这种光线的状况下,他也能够看清采云道人脸上的所有小细节。包括鼻子上有几个毛孔这种微乎其微的东西,只要他愿意,也可以轻松地数出来。 但他现在没这个心情,也没这个意愿。 当年那个带领自己走入修真界,让自己得以获得今天这一身修为的前辈,已经彻底死了,死得无声无息,若不是他出现在这一处,根本都不会知道,这位进入了上界上清宗的前辈,就这样默默无闻的死去。 这是季沧海接触的第一个,实质意义上的“强者”。 “前辈,你安息吧。”季沧海将手搭在采云道人的额头上:“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是谁杀了你,但是我保证,如果有机会,我一定把那个杀你的人揪出来,给你偿命。” 他的话没有什么言出法随的效果,也没有什么异象出声,但却令整个封印空间都抖动了一下。 “接下来的话,前辈,我要得罪了。”季沧海面无表情地把那只搭在额头上的手,并起两根手指,往采云道人的印堂刺了下去。 一缕缕信息碎片,从采云道人的身体之中,被提取出来。 从采云道人死亡的那一刻,直到出生的那一瞬,这些零零碎碎的信息,统统灌入了他季沧海的脑子里,成为了他记忆的一部分。 片刻之后,季沧海整个人忽然倒了下去,躺在了采云道人的“尸身”旁。 不是他不小心摔倒,这种层次的人要是还能不小心滑倒,那是诸天万界的大笑话……他不过是一不小心摔进了季采云那已经干涸的识海之中。 在这干涸得已经开裂的识海之底,季沧海望着天。 天嘛,自然也是采云道人原本的识海上空,只不过此刻,由于主人的死亡,这无主的识海,正在一步步地缩小。按这个速度看,只要再过个五六十年的,这识海就会彻底坍缩,届时,代表着采云道人的精神之海,便会彻底消失。 但此时,一个虚影从这片干涸的土地中升起,带着齿轮转动的声音。 这声音把季沧海吓了一跳……难道采云道人,实际上是一个傀儡身躯,还是机器人? “啊哈,接触到这个识海空间的孩子,你好啊!”齿轮转动的声音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采云道人的声音:“你真是幸运……嗯哼?” 季沧海被这声音吓得一惊一乍的,还以为是采云道人诈尸了。 “怎么是沧海啊,我的太孙子。”采云道人的声音变得无奈起来:“我这空间原本纯粹就是用来恶心太上和原始那两个老阴比的,怎么把你卷进来了?” “恶心太上跟原始?”季沧海脸上露出震惊之色:“太祖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是你太祖,不是什么神圣!”季采云的话音随着识海中精神力量的调动,给季沧海的脑袋来了一发爆栗:“你现在只需要知道,我是你太祖就行了。” “太祖你的精神之海这么灵性,是不是代表你没死?”季沧海带着希冀问道。 “不,我死了,死透了,这些只不过是根据我平日里的思维,编排出来的程序,走完这程序就会彻底消散,然后天地之间,再无采云道人。”季采云的声音没什么情绪,好似再说一个不相干的人。 季沧海:“……” 怎么感觉,太祖对死亡好像没什么概念,不太在乎自己的生命? 看来古代缺少生命的教育啊。 “不过没关系,就算我死了,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我,继续前仆后继地去跟太上和原始那两个老玩意,玩捉迷藏的游戏。”季采云捏了捏拳头,一脸的不忿:“当年若是那两个思想沉腐的老东西,肯支持我的话,我也不至于要这么恶心他们。” “好歹,他们也曾经是我的师兄。” “算了,不说这些。”季采云的身影从识海之底冒了出来,看着这个呆呆的太孙子:“才这些年头,你的修为近境,就已经超越了那两个老货的徒子徒孙,我表示很愉悦。” 死人也还能表示愉悦……季沧海心中浓浓的悲伤被冲淡了大半。 “太祖,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季沧海指着识海之外:“感觉这里好像是太上和原始堆积的乱坟岗,丢了一堆尸体在那里,是不是要举行什么祭典?” “不,那不是什么祭典的前奏,那只是我的尸体而已。”季采云淡定地说。 “……什么叫做,太祖的尸体?”季沧海一脸懵逼。 季采云以同样淡定的语气回复他:“字面意思。” 季沧海往后一仰,倒在地上,表示接受不了这样的信息:“太祖你究竟有多少个分身,居然能够堆积出如此之多的尸体?” “那不是我的分身,那就是我本人的尸体,这一具是第九万六千八百四十五具。”季采云很清晰地记得自己死了几次。 季沧海:“……轮回转世身吗?” “差不多的玩意,只不过要复杂许多,如果不是那么复杂的话,我在太上和原始面前,连死的机会都没有。”季采云干脆地说,就像他抹自己脖子那样干脆。 季沧海觉得,自己这一天的沉默,比以往一个月的沉默都要多。 以前自己虽然也见过采云道人,可从来没有深切的接触过,心中的各种感情也不过是自己单方面的,现在一接触,感觉整个人的画风都要被带歪了。 “算了,恶心不了那两个老货也没关系,你来得也正好,我干脆教你这门秘法……的简化版,毕竟你现在身上的掩护天机破碎了,如果拿到了完整的复苏秘法,很大可能你会被重新被感应出来,然后像小虫子一样被捏死,挤出我这门秘法,顺手把我干掉。”季采云轻描淡写地说道,随手开始画符。 他画符的手法,原先承自上清派,但某些细微的地方,被他亲自改动过。 毕竟,是太上和原始的师弟,还是比他们更强的师弟,改动法术这种小事情,完全就是举手之劳。 “接下来,看清楚了。”季采云满意地停手,留下一个古怪的图案。 季沧海定睛一看。 那不就是……一只千纸鹤嘛! 第344章 前辈的乐趣 “千纸鹤?”季采云一笑:“你这么想也没错,这确实是一只千纸鹤,从头到脚都是。” 季沧海看着那只纸鹤,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采云道人也不管,自顾自地说起来:“你现在被太上和原始那两个老儿封印于此,如果没有别的助力,想要出去,那是比登天还难。不过,你老祖宗我是怎样的存在?不可能坐视这种状况发生的。” 虽然太祖现在说的话很威武,很霸气,但是季沧海的心中还在想着刚刚的那个问题。 千纸鹤……那里有脚? 算了跑题了,季沧海继续看着采云道人,摆出一副老祖宗威武霸气的神情。 采云道人看着季沧海,虽然自己现在已经死透了,但是就算是仅存的灵识,也能看出季沧海这个表情的敷衍。 看来刚才采云道人那一波骚操作,已经彻底在季沧海心中给自己定了调。 不靠谱的那种。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死都死了,就别跟活人置气:“接下来看好了,你能不能出去,就看你能不能学会这个法术。”说着,他的手上开始勾画,不知从哪来的颜料,一下子就在纸鹤上勾出一道道符文。 在符文上画符文,是一个大学问,可以说修为低些的,连看都看不懂。 可季沧海心中,却有种强烈的既视感。 这种在千纸鹤上画符文的手法,怎么好像,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在某个地方看过一样?而且,那个手法,看起来贼眼熟。 一如当年的月兔。 “看到了吗,学一遍,然后感受一下其中蕴含的法则。”季采云把符文画好,看着季沧海,一脸的得意。 这种勾画符文的手法,可是他闭关五百年之中,构思并试验了无数次的法门,即使他当时刻意的压抑了境界,从他这种存在身上冒出来的东西,灵感能够完爆正常的鸿蒙级强者。况且,正是因为当年季采云的境界不够,所以构思出的东西才能给季沧海用。 不然,随便搞鼓出一个鸿蒙级的手段,就算季沧海能够看懂,也用不了。 毕竟季沧海离触摸“道”的存在,还差那么一会。 “是这样吗?”季沧海勾画出一个符文,直接让符文吸收灵力,化为实体,然后再度在上边勾画,一个符文版千纸鹤就直接出现在采云道人的眼前。 采云道人:“……” 是自己死掉之后,灵识也跟着崩溃了,还是对时间没有任何观念了?刚刚他盯着季沧海,等着他出糗的那一刻,准备好好嘲讽一番,然后手把手地教他某些细节上的操作,好显示自己这个老祖宗的强大,逆转一下他脑海中的形象…… 可这季沧海直接搞鼓出来,他后边的步骤要怎么进行? 季沧海没理采云道人,直接把那只浮在半空中的原作拿过来,比一比,发现上边的符纹长得一模一样,就像复制出来一样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闭上眼睛,细细体悟。 太祖露出这个神情,肯定就是成了,不用怀疑。 采云道人:“……” 就不先问问我,这两个东西究竟一不一样,会不会对自己产生什么伤害吗?这孩子未免也太过纯良了些,对着自己还好说,万一未来对上太上和原始那两个老货,岂不是得被好好地坑上一波? 一想起这两个老东西,采云道人的牙齿就开始痒痒。 当年自己也是如此,轻信了这些不应该信任的坑货,一如现在的季沧海,单纯得好像一只小绵羊,看着虎口还以为是羊圈。 沉浸在感悟之中的季沧海,眼前的世界开始发生些许转变。 两只千纸鹤本来就是符纹所化,既能吸收灵力化为实体,也能化作精神进入季沧海的识海。此刻,这两只千纸鹤就在他身边盘旋着,那符纹散开又合并,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他们生成之时的法则波动。 虽然没有涉及“道”,但从季采云手上出来的这版符咒,融合了多款法则,是构成“道”的先决要素,正好是季沧海现在掌握的层次。 这些法则,都是采云道人那“前世记忆”中触摸到的怪异法则,似乎并不是天生,而是人为制造的法则,每一道都有着特殊的功能。 比如,构成千纸鹤左翼的那一道法则,便是生命系的法文,能够令整只千纸鹤变得更有灵性;而构成右翼的那块,是死亡法则,能够平衡左翼,并且瞒过某些层层封锁的“天机”让他在离开的时候不被捕捉。 别的部分法则,季沧海连它们是哪一系的都分不出来,只能勉强辨识效用。 比如头部的智慧效用和降智效用同时存在的两只眼睛,季沧海觉得这完全就是没事找事,这些完全堆成的法则,换来换去,最后做到了“绝对对称”这种层次,将整只千纸鹤的气息,彻底化为虚无,就像一只普普通通的千纸鹤。 季沧海:“……” 如果是为了彻底将它的气息消灭,不如直接搞一只真正的千纸鹤就好了! 不过,如果仅仅是这样,太祖绝不会把这东西称为破局之法。太祖虽然看起来不太靠谱,但实际上是个强大到没边的大佬转世,虽然这个大佬在诸天万界生命不显,但是仅仅“太上师弟”这个身份,就已经足够诸天万界抖上三抖。 圣人的师弟……何等强大的存在?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这个应该是声名远扬的强者,在被两位师兄联手坑害之后,彻底没了声息,连信息好似被抹去一般。 好像原本看过一本有关的小说来着。季沧海脑中有些杂乱的记忆,可硬是串不起来。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季沧海的神魂之体摇了摇头,继续开始参悟。 …… 采云道人的残魂站在灵识之海中,看着眼睛紧闭的季沧海。 神识闭上眼睛之后,便可以进入更深层次的参悟状态,这种状态,普通的神识是不可能遇到的,只有像季沧海这种通过某种媒介的修士,或是登临“大道”的大罗金仙,才有可能接触这种状态。 比普通闭关还要强上不知多少倍的参悟状态,与“天人合一”并称可遇不可求的修士双宝。 不过看到这种状态,季采云一面感叹于自己后辈的天赋高绝,一方面有些郁闷。 这种参悟状态这么强悍,季沧海就不能问自己问题了,贼无聊。 指点后辈,可是前辈们的乐趣来源之一啊! 第345章 复活密钥 如果给季沧海听到他这种想法,一定会在心里再把“不可靠前辈”这个印象,狠狠地加深一把。 什么叫做“没有乐趣”,你完全就是在期待自己这位后辈,来询问自己问题,然后好好涨一波面子,顺便嘲讽自己后辈几句,给自己的光环多刷点金漆,然后才心满意足地来回答这位后辈的问题吧。 天知道采云道人这种爱好是怎么来的。 “不对,如果仅仅是为了遮掩气息,这东西的用处未免就太小了,虽然符文很简单,但是从根本上看,这种法则都是相当复杂的玩意,肯定有些别的用处,我再细细找找。”季沧海虽然处于参悟状态,可话语还是从嘴边流出。 这就是神识之体的小烦恼了。 季沧海说得轻巧,季采云听得心塞。 什么叫做这些符文都很简单?要知道这种看起来简单,却没有加入过修真界五百基础符道的符纹,究竟有多么恐怖的来头吗? 能够轻易画出来,算你是个人才,还能发现里面的法则,牢牢地把握这种力量的特性。 自己这个后辈,其实是个怪物吧! 两个时辰后。 “配对好像没成功,不过没关系,我再来一次。”季沧海不知道是第几次低声喃呢,反正季采云是一脸的生无可恋,若不是自己已经彻底“身死道消”,还真想一把刀往脖子上抹过去,重头再来。 这季沧海身上,已经升起了各种气息,什么“生命法则”“死亡法则”,还有什么奇葩大道“降智法则”,都从季沧海的身体之中分离出来,各自为政,然后重新组合。 单单观看,已经满足不了季沧海的学习,他要动手实践,才能更好的领悟这道符文所隐藏的秘密。 什么意思嘛!季采云那个有些“卑微”的,被人请教的愿望,现在已经被季沧海无情地戳破了,整个人都焉了下来。 连请教的资格都没有,他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干脆直接烟消云散吧! 不过,死是已经死定的了,所以烟消云散这种事情,他季采云也不急于一时,盘坐下来,他紧紧地盯着季沧海身边那些诡异的法则,仅有的一点神识力量,也全部运在手上,准备在季沧海玩脱的时候,把他从法则之下救回来。 毕竟,这些法则,就算单独分出来,也可以给天仙级的强者,喝上好大一壶,说不准还能一击毙命,就算季沧海不是普通的天仙,但毕竟还没有接触到“道”,没有大罗金仙那种溢出的防御力,该防御的还是要防御一下。 不然,他这个前辈当的,就忒不给力了。 会被打差评的! 在季沧海的意识之中,这些法则一次次的生灭,终于被他抓住了几个关键点,开始试着准备融合回来。 他知道,这枚“千纸鹤”符文的秘密,一定会在他重新融合这些法则的时候,完完整整地像花了钱包下的花魁一样,脱得干干净净地出现在他面前。 不带半点掩饰那种。 但是,季沧海眉头一皱,手上的法则一抖,开始歪了一下。 “不好!”季采云感觉到,一种毁灭性的波动,一下子从季沧海的身边冒了出来,感觉就像那些实验室里面准备爆炸的试验品。 还是打上几个骷髅头符号的那种试验品。 然而,还没等季采云准备给这些爆炸糊上一脸冷却符文,季沧海身边就有一股黑到了极致的能量,把爆炸包裹起来。 就像接触到重水的核燃料一般,这些法则的爆炸危机,一下子就缓解了下来,开始缓慢地释放着能量。还在参悟之中的季沧海伸出手,轻轻一兜,那些外溢的法则能量,就被生生“塞”回了法则内部。 “???”季采云的头上,出现了几个问号。 神识之体,变化无常,别说变出几个符号,就算你让他变成一个皮球,他也有办法给你弄出个有花纹的篮球来。 至于为什么变成这样,实在是因为这位采云道人,实在是惊讶到了极点。 他从来没见过这种能量,在他的九万六千八百四十五次人生,包括一开始那漫长的第一次……都没有接触过这种神奇的能量。 没有仙气,没有佛光,没有儒文,连最像这种黑光的魔气,都与它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西方那边的修炼体系,季采云不熟,但是可以肯定,哪怕是那些亡灵巫师,还是什么吸血鬼狼人,都不会修炼出这种诡异的黑色能量。 而且,认真来说,季沧海这种黑色的神识能量,其实没有任何颜色,只不过因为这能量与他真元的性质相反,所以纯净的反面,就是不纯。 极度的浑浊。 这种浑浊,有着凝练一切精神的用处,季沧海最近那种沉凝的表情,就跟修炼出来的这种能量有关,自然也领悟到了这种能量的其他妙用。 “太不合理了!”采云道人开启了一道隔音结界,然后大吼,这样就不会打扰到季沧海的继续修炼:“你就是个怪胎……不对,这是我的后辈,如果他是怪胎的话,那么我是什么?” 想到这里,季采云突然就不吼了。 感觉好像一个人骂了半天,把自己骂了一样,特别难受。 要是有机会,等下一具身体成熟了,一定要狠狠地揍这个货一顿,祖宗打太孙子,怎么说孙子也不敢还手是不是! 说不定,自己在外边的转世身,已经开始孕育了呢。采云道人想。 虽然这个转世的法术,有时候十年八年都搞不出一个新的身体,甚至要读上整整百年的条。 他很清楚,这是因为那两个老货,还有师傅留下来的那些道术,反复地想要破译自己的重生秘术,导致的结果。 不过……采云道人的嘴角勾起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们以为,能够破译我的重生秘术? 那可是集我这一生,最为强悍的道果,汇聚而成的重生秘法,配备了天文数字的复活密钥,每一次的复活,都是一种全新的形势。 这不单只是复活,更是一种积淀。 他觉得,自己再一次复活之后,能够了达到的境界,一定比这一次还要高。 甚至再次站到大道潮头! 第346章 真·天魔主 “好了。”季沧海忽然出声。 距离他掉进采云道人的识海,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二个时辰,这符文的分析,也已经到达了最后关头。九道完全不同的法则,在季沧海的精神之体周围,开始缓缓地旋转。 这是第一百九十三次融合,终于成功。 “好什么好,不过是个复制版,简单版的复活咒文,你身体上带着的所有东西,包括什么宝物和法器,都得留在这里,知不知道。”季采云躺在一旁,哼哼道。 这季沧海,到了最后关头,居然也一个问题没问。 想来这种问题对于他来说,绝对没有超纲,所以单凭自己的力量,也能够好好地解决这个符文的内部结构。 “我?”季沧海想了想:“你多虑了太祖,我这个人一穷二白,从修炼以来,连灵石都没见过几颗,好像也从来没有摸过这玩意……本命法器的话,我现在都还没有开始炼制,更不用担心会出现什么意外。” 季采云:“……” 这货是怎么修炼到现在的?到底是怎样的力量,才能够在连法器都没有的情况下,支持着他一路地打上来,甚至还打了不少大罗金仙,都死不掉? 真是个怪胎! “不过太祖啊,我等会自杀之后,这个符文的复活地点会在哪里?”季沧海有些无奈,这已经是他这辈子第几次重新转生了?都快记不清了。 “转生地点嘛,按理来说,应该是随机的,由于不是母体复活,而是直接复刻你的身体素质,所以出现在宇宙的哪一个角落,都有可能。”季采云说道,眼中发出些闪烁的光芒。 “那能不能,不讲理一点?”季沧海腆着脸凑上去:“太祖你这么强,肯定有办法的吧!” 看着季沧海谄媚的表情,采云道人心中,就像大热天灌了一大碗酸梅汤,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酸爽!这小子,终于开窍,懂的来问自己这个经验丰富,活过无数次的太祖了,真是令人激动。 “不讲理的办法嘛,也有。”采云道人心满意足,抓起季沧海的手腕。 季沧海顺从地递上手腕。 “我给你刻画一个符文,你就可以决定在哪里复活了。”采云道人划破季沧海的手腕,流出些代表着黑暗的精神之力,开始勾画。 很快,一个紫荆花一般的图腾,就出现在季沧海的手上。 “这是什么?”这次的图腾符文,终于涉及到了季沧海的知识盲区,让他不得不发问。不过,季沧海本质上是一个好学的人,能够独立思考的时候不求人,可当遇到不懂的问题之时,绝对会虚心请教。 季采云心情大好,愿望满足的很快嘛:“这是我第四十五世之时,从一个超远古的部落之中,学习到的图腾之术,与现代的符道有些相像,不过更加古老,接触到的存在和力量的存在形式都不大一样,具体的东西我不好多教,不过你可以去找一个还处于远古的部落,只要是有气运的部落,基本都会进化出一个图腾……” 他的声音忽然凝滞了。 “怎么了?”季沧海莫名其妙,难道太祖留下的神魂,跟电脑一样死机了? “快……走。”季采云的神识之海,忽然就开始天崩地裂:“赶紧捅自己一刀!快!” 季沧海的心中,一种极为邪恶的警告,开始生成。 那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力量! 当机立断,季沧海立刻退出这已经开始暴乱的识海,回归自己的身躯,然后举起拳头,朝着自己的脑袋,一拳下去。 谁说自己的拳头打不死自己的? 但是,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那股邪恶到极点的力量,已经掌控了整个封印空间的底部,包括季沧海的拳头,所有的物质,都彻底停止下来,而这股力量,正在逐渐渗入精神之中,所有的尸体,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季沧海也被视作了尸体的一员,身体不受控制地站起来,开始往前走。 这一处封印空间已经多少年没人打开,专为存放采云道人转世身的尸体而设,如今居然被这种莫名邪恶的力量渗进来,简直是不可想象的惊天大案! 这股代表着邪恶极巅的力量,开始驱使着这些尸体们,向前走去。 一股翻天覆地的力量又忽然传来,这些尸体忽然被按照顺序排好,像贪食蛇那样排成了整齐的长队,开始像一个黑洞洞的门中走去。 季沧海被丢到了倒数第二位上,想来这条队伍是按照进来的时间所排列的。 他偷偷透出一股与邪恶之力相似的浑浊精神,去触摸季采云的尸体。 尸体已经彻底冰冷下来,连最后储存的神识之力,也全数销毁,不剩下丝毫生命气息。 娘的,在这种生死关头,还是自己靠谱。季沧海心中叹了口气,任由这股力量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向前走去。他现在的状况很特殊,神魂已经不能彻底脱离这具身躯,就算要离开,也必须先等到施加在身上的移魂散魄大法起效。 而在这股邪恶之力的控制下,不仅“自杀”失败,连移魂散魄大法的效果,都被极大限度地压制,那逸散到空中的魂魄粒子,只占据了身体和灵魂的一小部分。 想要完全逸散,还要十分钟。 而这九万八千六百四十五具尸体的速度,相当迅速,比地球上那些等公交的人们要整齐得多,根本不用担心塞车……塞人。 眼见得一个又一个的身影,走进那道黑暗之门,季沧海的心中,却越发冷静。 如果按照现在的速度,他还是能够在轮到自己之前,彻底化作魂魄粒子,然后施展那个灵魂裂变之法,然后走火入魔把自己弄死的。 忽然间,那封印空间的上空,又落下了一个人。 一个手持羽扇的虚影,穿过了那重重的世界碎片,毫发无伤地落到了这堆尸体的上空。 能够无损过关的,除了顶尖级的鸿蒙强者,季沧海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名字。 圣人! “在死人堆里刨食,波旬你的品位,未免越来越差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开口,仅仅是语言的力量,就把那一群的尸体,给定格了下来,连邪恶之力的牵引,都直接免疫过去。 言出法随,太上降临! 第347章 踌躇 季沧海心中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叫做刚离虎口,又入狼窝?现在这种状况,就叫做被两只巨龙同时叼在嘴里,向着两边愤怒地拉扯。 没错,在太上虚影进入这个封印空间的同时,季沧海那已经开始移魂散魄的身躯,就恢复了正常的逸散速度,可一瞬之后,就被他亲手打断,然后用那纯净的真元,把自己全身涂了一遍,以求没有任何气息泄露。 他这辈子,用得最熟练的道法,不是什么强力的攻击道法,而是敛息法。 从一开始,他就学习这门法术,在城市里收敛自己的气息,大多数在城市里红尘历练的修士,也都会进入这一步。 然后,为了躲避那些强的没边的对手,他又继续强化自己这门技能,把本门的云遮雾绕法,改动了十来次之后,终于可以屏蔽比自己高两三个境界的强者感知。 后来,融合了这股能量之后,季沧海再次调整了敛息法。 于是,圣人虚影在没有刻意算计的情况下,居然也把他当做了一具尸体。 但最重要的原因,并不是他的敛息法特别强力,而是因为这邪恶气息的源头,实在太过强悍,就连太上的虚影,都没有必胜……或者说不败的把握。 域外天魔一族,以五位圣人的存在,就能够硬撼拥有八个圣人的盘古宇宙,并不是没有任何依仗的。 他们的依仗,便是这个邪恶能量的来源。 中央他化自在天天魔主,佛陀都退避三舍的敌人,域外天魔的第一领袖,疑似当今世界的第一人——波旬。 虽然这个前缀看起来没有人家鹿鼎公长,但是这前缀中任何一个拿出来,都是能够让混沌和宇宙都抖三抖的存在,要比盘古宇宙中任何一个圣人,都要恐怖得多。 但是,太上万万没想到,这个波旬居然能够发现封印空间。 这是当年的第一人,鸿钧祖师留下来的封印空间,就连原始和他,都只有放人进去的能力,想要把别人从里边放出来,就连他,都还没有这个本事。 而天魔主波旬不声不响的,居然就入侵到了这个封印空间的深处,居然还想要带走自己师弟的所有转世肉身。 这当今第一人的称号,应该是坐实了。 太上没有动,但他手上的羽扇,却自主地扇动起来,扇出的风轻轻的,却将那恐怖的邪恶力量,给吹得七零八落。 鸿钧祖师分宝崖上,留下秘宝无数件,都分给了这三个徒弟。 所以,他们这三个人,几乎就成为了这诸天万界中,最富有的圣人。像隔壁的西方佛祖那三个人,偶尔还得到东方这边借点东西。 圣人都要借的东西,可想而知有多珍贵。 “鸿钧的气息?”一个仿佛天生就带着混乱的声音,从那黑暗之门的背后传来:“真是令人怀念,虽然他已经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但这些东西还是相当给力啊。” “孽畜,你在说什么!”太上的脸上,红潮忽显:“师尊神威盖世,怎么可能彻底消失!” “没人比我更清楚,鸿钧的消失。”那头传来一个舔着嘴唇的声音:“毕竟,他的消失,我也是出了一把力的。” 太上确定了这波旬是在胡言乱语之后,脸上的激奋掩下。 以圣人之尊,他几乎免疫了所有的负面情绪,唯有在师弟和师傅这两个人身上,还能够找回一些情绪的残留。 而在封印空间里,即使只有他一个人对上波旬,他也不会害怕。 因为师尊的宝物,会拉近自己和这个恶魔的距离,甚至能够一举重创这诸天万界最大的敌人。 杀死波旬……这个就不用想了。 很多年前,整个诸天万界的圣人,其实都暗中出手了一次,帮助当时刚刚登上圣人之位,年轻力壮的佛陀,对付那已经成为诸天万界眼中钉,肉中刺的波旬。 然而,结果出人意外。 得到了所有圣人加持的佛陀,仅仅是与波旬战了个不分上下,最后在那些加持之术消失之后,狼狈遁逃,回到了盘古宇宙之中的佛国里,究竟受到了多大的创伤,没有一个人知道。 太上的加持之术相当给力,是留到了最后的加持之术。 在那场毁天灭地,将混沌之中打出了无数个禁域的战斗之中,波旬的身上,有着一种复杂而混乱的能量,能够帮助他比佛陀更迅速地修复自己身上的损伤,以及补充丧失的力量。 佛陀金身,乃是诸天万界最为出色的锻体之法,这一点连太上本人都不曾否认。 也就是说,单纯论体魄,佛陀乃是圣人之中最强的存在。 论神通,佛陀当时虽然还没有到达今天的境界,但以他为首的神通派,已经创造出了恒河沙数一般的神通,针对任何的状况,都有相对应的神通。 以佛门弟子精细的测算,这些神通完全可以用在圣人大战之中,不会有任何问题。 但还是输了,输得堂堂正正,输得没有一丝借口。 别的不知道,能看到的状况就是,佛陀后来从神通派领袖的身份脱离,再也没有使用过任何神通专注于佛法本身,连那有着无限未来的龙象之身,都抛在了脑后。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能够令佛陀这般变化,这些圣人们自然看得出来,佛陀当时最为得意的肉身和神通,在面对波旬的时候,都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甚至当时原始还提出了一个恐怖的猜测…… 波旬的肉体和神通,都已经达到了,令佛陀都只能仰望的存在。 所以,用本我境界去对付混乱之中的波旬,是最好的办法。太上与原始当时总结了一次,大概得出这个结论。 季沧海夹在中间,感觉生无可恋。 两个圣人一旦战斗,别说是余波,就连那一丝丝道印,都能够震死他个天仙修士。 但如果现在就启动复活咒文,把身体和灵魂都转生的话,绝对会被这两个圣人发现。 走跟不走,都是大问题。 季沧海表示很难受,需要支援! 第348章 魔王的笑 道的痕迹,从太上的身边延伸出去,好似一条条灵蛇,开始蔓延到整个封印空间的每一处。 季沧海的身体中,也有几道痕迹穿过,可他动也不动,好似真正的尸体。 波旬的力量,被这大道的气息,逐渐挤压,只剩下几条少之又少的道则,凝练于那扇黑洞洞的门口,仅此而已。 见波旬没有多大动作,太上心下松了口气,也不加大道则的力量,而是将大部分的精力投入到门边的防御加固上。 一具具尸体,从季沧海的前方抬起。 太上的手边,不仅有那把形制怪异的扇子,还有一只小袋子。 从那只袋子上面,季沧海感受到的,不仅仅是恐怖的道则压制,还有着难以言说的空虚感。在那只袋子里边,有着一个巨大的空间,超越了季沧海所感知过的任何世界。虽然季沧海在三次元宇宙中游荡数年,又来到这终点世界之中,可见识到的,还是那些相对底层的修真文明。 像这种单是一只袋子,就能带来鸿蒙级压迫感的玩意,从来不会出现在那些低级的世界之中。 大罗金仙在普通的修真者眼里,已经是高高在上。 可在圣人眼中,大罗金仙,也不过就是大颗一些的蝼蚁。 正因为这些蝼蚁大颗一些,捏起来的手感还相当不错。 “复活咒文!”季沧海心中,默念这四个字,一道堪比波旬的浑浊精神,在识海之中划出那道符文。 一瞬间,好似天雷勾动地火,波旬那边的道则,一瞬间就开始反扑。 “波旬!终于要展露出獠牙了吗?”太上所化的虚影由于穿越了那世界碎片乱流,能量所剩不多,但是对“道”的领悟,和本体其实并无两样,能够发挥出的战斗力,绝对不是短时间爆发就能够解决的。 但这为季沧海的逃脱,创造了良好的机会。 “灵魂裂变之术!”季沧海心中继续默念,整个人的身体开始变得空虚,只留下纯净能量模拟出的气息留在原地。 那一具具已经排排站着的采云转世身,在太上与波旬的碰撞之下,全数开始蒸发毁灭,与季沧海的状态恰好保持了同步,如果不是细细感受,绝对没办法看出,有季沧海这么一号“假尸体”存在。 咒文开始在季沧海的识海之中大放光明。 太上与波旬相斗正火热。 轻轻的一声爆响,季沧海的身体原地消失,被那枚符文的力量裹挟着,一下子冲破了封印空间的封锁。 太上只感觉某种东西一轻,自己这个封印空间一下子就变得不完美起来。 是的,被捅了一个破洞的封印空间,怎么可能完美? 黑色的魔气缠绕上来,太上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去猜想,只能尽力将下边这些转世身收集起来,丢到乾坤袋中。仅凭单手对抗波旬,他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但只要把这部分东西拿走,他就满足了。 至于那突然多出来的不妙预感,只要回去计算一下,很快就能够知道,究竟是哪个小瘪三想要在自己的虎口下夺食。 是天庭哪个傀儡天帝?还是佛门那两个藏在背后不敢出来的秃驴? 是谁都没关系,反正都要付出代价! …… 季沧海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以往他也转生过,都是用的“业火转生术”。虽然那两次转生都是在他最危急时的无奈之举,可毕竟是感受过重生的男人,对于转生之术,原本他觉得自己相当了解。 可没想到,这看似简单的道则统合体,有着与前几次完全不同的效果。 他的灵识,在虚空之中被磨灭了九次,又重生了九次,分别在不同的星域,不同的世界,从星宇到地表,都留下他不完整的痕迹。 他的气息一刻不停地变化,在天机那条弦上,跳着无人能懂的舞蹈。 即使是简化版的咒文,也有着这种效果,要是原版的咒文,那究竟有多大的效果?季沧海的真灵一点明光,始终不灭,却也只能保持最低限度的思考。 一声轻笑忽然在他耳边响起,将他仅有的这点思维,全数点亮。 如果此刻他有皮肤的话,全身每一处的鸡皮疙瘩,绝对会统统竖起。这一辈子他见过无数修行者,虽然只有短短六年,可毕竟是打上来的战仙,什么怪异没经历过?可是……这声音之中所透出的邪恶,混乱,是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 能瞒过天机的他,忽然被一双大手抓住,给扯进了一个半次元之中。 不停变化的气息停下,他的身体在一种巨大的力量之下,被揉捏成人形,站在了原地。 一尊看不清面容的魔影背着他,滔天的气势压得他连腰都弯了下来,不得挺立。若不是他脑海中的浑浊能量,与这一处的能量遥相呼应,早就被碾成粉碎了。 “你以为,这样能瞒得过太上?”那个魔影看季沧海站稳之后开声:“你当太上脑袋被驴踢过,还是被马踩过?” “好吧,虽然的确被驴踢过,但是你这瞒天过海的手段,至多就能够过个池塘,想要过海,还差得远呢。” 季沧海:“……” 你这台词跟形象不太符合啊!像你这种强大的,邪恶的大魔王,不是应该给我施加强大的咒法,然后想要折服我这种小修士,收为奴隶才符合这种画风的吗? “那我应该怎么办?”话到嘴边,季沧海的回答就变成了问题。 “我保住你,这诸天万界就没人能够动你。”那个魔影没转头,但能够想象出他脸上那自得的表情。季沧海努力克服自己垂下的眼皮,把目光看向魔影的身后。 那里有一个门,门后面有一个提着扇子的老道。 正是太上! “波旬!”虽然隔了不知多少千万光年,但太上的声音还是顽强地传过来,实时转播,还不带延迟的:“你居然敢踢我?” 在他的头上,有一个巨大的蹄印。 感情他说的被驴踢了,就是刚刚踢的? “行了太上,你个老东西就回去洗洗睡吧,这边的尸体我就收下了,到时候会物归原主的,所以你回去老老实实地炼你的丹,别来学人打架了,丢人现眼啊。”波旬手中多出一个遥控器一样的东西,掐掉了画面。 “波……”太上的声音戛然而止。 魔影转过身,满意地笑出了声。 季沧海依旧看不到他的脸,可本能地知道。 他很开心。 第349章 一年 “好了。”看不清面容的大自在天魔主,重新坐在那张隐于黑暗中的王座上,两手搭在扶手上,整个人窝进了王座里,看起来有种咸鱼的样子。 这幕场景,把季沧海脑海中对于魔主的形象,彻底打碎。 这是世界观的重塑,对于他打破自己的境界瓶颈很有好处。 “坐吧。”魔主懒得抬起手,直接扬了扬下巴,示意季沧海坐下。不过,在这由魔主力量营造出来的空间之中,除了那张中央王座,就再没有任何座椅。 季沧海只好盘腿而坐。 这个咸鱼一般的魔主,绝对不会拿出任何的座椅,哪怕是鸿钧道人重新回到这宇宙,至多也只是把椅子分一半让他坐坐。 “都坐好了,我们就可以好好聊聊了。”波旬窝在王座里,不肯起身,连眼睛都没看着季沧海,直接四十五度角向天,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你的这副身躯,究竟是通过什么方式炼成的?” “直接问别人的功法,不太好吧。”季沧海面露苦涩:“修行界不兴这个。” “我又不是修行者,我站在这盘古宇宙的对立面,自然不可能讲这修行者的道理。”魔主呵呵一笑:“不过我不会白拿你的好处,我答应会帮你掩藏所有的气息,顺便把你的过去和现在都彻底锁死,留给你一个崭新的未来,如何?” 季沧海:“……” 不得不承认,波旬提出来这个建议,让季沧海相当心动。作为比自己强得多的存在,这个从不讲理的大自在天魔主,居然会跟自己谈条件,而不是直接搜魂,季沧海觉得已经给足了自己面子,再不识趣,在老家的话,是会被人拿去煲汤的。 他顿了顿:“我修炼过佛家,魔族和道家的功法,凡间的武功也有涉猎,不过在我们那个世界,有一种新发明的武功,可以直接修炼,不需要再通过初期的灵气介入,不过速度相对慢,对悟性的要求也高。” “能够直接修炼的功法,在我看来并不少见,在普通人眼里确实是宝贝。”波旬点头:“不过我见过的三家兼修的修士,可没有像你这样的躯体和灵魂。” 季沧海沉吟了半晌:“我现在修炼的,其实跟原本修行的东西完全相反。” “说说看。”波旬很有兴趣,声音都提高了些。 “说是说不出来了。”季沧海提起手腕,一支笔从他的手边出现:“我给你画出来看看吧。” 波旬嗯了一声,等待季沧海的下文。 季沧海开始在空中勾勒出一个人体的符纹。人身有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以及无数连仙家都没有彻底探知用处的经脉。修士之所以能够毁天灭地,移山填海,那都是因为能够从外界摄入灵气,然后在这些经脉之间流荡,沉淀,然后化为一种能够供给自己使用的能量。 季沧海画的,就是自己灵力的运行图。 “你这气脉画的,不大正常。”波旬虽是魔主之尊,并不修习道法,可万法归宗,到了圣人这个层次,自由转换自己的能力,也是正常。 “是的。”季沧海承认:“我这门功法,底蕴还是道法,但是行功方式采用的是魔道,辅以禅念镇压己身。” “这种贪功冒进的功夫我见得多了,魔族中若不掌握一两门这种爆发式的功法,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话。”波旬作为魔主,显然知道自己下属的域外天魔一族,究竟是些怎样的存在:“但这不是你练出这种截然相反的能量,还没有爆体的原因。” “你说我识海中的黑气,和肉身之中的纯净能量?”季沧海问道。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或许不会选择救你,东方也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兴趣,你大概率会被我在封印空间里抹掉。”波旬懒懒地说。 “我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我搞出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域外天魔一族不可能有这么多人出动,想来找我去做研究。”季沧海回答道,收回了手边的符纹:“不过这两种能量,是我逼不得已才弄出来的东西。” “逼不得已?”波旬的声音依旧是懒懒的:“你难道不知道,这玩意是我们求都求不来的吗?” “原先不知道,但是想来能跟魔主的能量产生共鸣的,不会是什么低品阶的能量。”季沧海点点头:“我当时快死了,道基被毁,生机以断,靠着一口气吊住,然后逆转了自己的功法,化出太极两仪阵,清气下降,浊气上升,误打误撞修出的这一口气。” “我知道,看你愿意去死,都不愿意抛却这副身躯就知道,你其实并没有把握,再度修出这种力量吧。”波旬轻笑了一声。 “是。”季沧海从识海中抽出一缕黑色的浊气,在指尖盘绕,如丝线一般。 “倒是用得熟练。”波旬伸手一招,季沧海指尖盘绕的那丝线,就如同驯蛇人手底下的乖乖蛇一般,游到了波旬手边。 季沧海又引出一缕纯净能量,继续把玩。 一个人在紧张的时候,会不自然地做一些小动作,哪怕是高高在上的修行者也不意外,哪怕波旬看起来很贴近生活,说话言语之间也没有流露出独属于圣人的大道威压,但季沧海就是打心底有种畏惧感。 就像小学生见到准备考察自己的老师一样。 “这能量,除了不够精纯,就跟鸿蒙级的魔气不相上下。”波旬检查了一下这魔气:“季沧海啊季沧海,你运气还真是不错,能够搞出这种上下颠倒的东西,还恰好保住了小命,实在是令人意外。” “过誉了。”季沧海坐在原地,把那缕纯净能量收回体内。 “将破碎的道基以及体内所有的恶念浊气,这些原本属于修士负担的东西,居然成为了你的神魂之力。”波旬赞叹道:“不得不说,你这个粘合剂实在是冠绝诸天,就连太上那老儿精研丹道,也没弄出过这种反修士的东西。” “反修士……”季沧海嘴角挂起苦笑:“被你这么说,感觉我们都是一个阵营的了。” “会有机会的。”波旬抬手,终于不再做一条只会说话的咸鱼,一道黑光砸在季沧海的头上,把他砸出了这个天魔行宫。 “帮你遮掩住了,不过由于这不是我的主场,所以只有一年的时间。”波旬笑了笑,身影越来越小:“如果一年之后觉得自己想通了,可以来域外找我。” “别说什么会被混沌压死,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中央他化自在天,诸天万界随心行。 第350章 归来仍见少年 地球,小城,2007。 季沧海离开地球的这两年,整个地球的状况,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自从世界晋升,灵气复苏,异能者已经成了大街小巷里都有的存在,修真者们也逐渐浮出水面。 天道晋升,这个世界,已经大不同。 “你说,这一届的高考,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一个学生模样的少年,骑着自行车,载着自己的女朋友,眼中带着幸福与憧憬,甜蜜地问道。 “谁知道?”青春洋溢的少女一脸酷酷的样子:“也许会多出一门异能考试,专门给那些拥有异能的人们?反正老师们都这样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也成为了异能者的话,你会不会还喜欢我?”少年试探地问道。 少女白了他一眼:“这还用问?当然是更喜欢啊。” “不对啊,现在不是有些社会组织,跟政府建议什么‘限制异能者’啊,统一管理异能者之类的建议吗?”少年有些愁眉苦脸:“如果真实行了,异能者们就会被送到军队一类的地方,然后统一管理起来,想要再见你,就很不方便了。” “我知道,我知道。”少女依偎在少年的背上:“你偷偷用自己的异能,教训那几个花花公子的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 少年一滞,自行车差点把握不住:“你不会嫌弃我吧?” “那你猜猜,我是怎么知道的?”少女的声音逐渐远去。 …… 季沧海坐在墙角边。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每一次重生,他都会被丢在角落里,好像一包垃圾一样。此时的他,衣衫褴褛地坐在墙根里,整个人的脸上罩着一股颓气。 这是跟波旬交谈十分钟的代价。作为域外天魔中的至尊,他即使压抑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可是对于普通人来说,仍是有着不可逆的伤害,若不是季沧海的体质特殊,早就被那股魔气同化,堕落为没有脑子的邪魔。 不过,即使有着各种负面状态在身,季沧海的五感,依然是这颗小星球上最为恐怖的存在。刚才经过的那两个少年少女,谈论的那些灵气复苏之后的事情,都被他一一收入耳中,成为了他回到地球之后了解的第一手情报。 “想不到,世界晋升之后,异能者就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季沧海摇了摇头:“当时就应该跟九局那边说一下,让他们早点应对。” 一管黑洞洞的金属物体,抵住了他的后颈。 “别动。”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就是刚刚引发了灵气波动的邪魔?举起手来,乖乖跟我们回去,就暂时保住你的小命。” 季沧海缓缓举起手来。 以他的身体素质,别说是被普通的枪械指着,就算是被西风轰上两炮,也不知道能不能破开他一块皮肤。 “好,现在听我的指挥,走到前面那辆面包车里。”一道灵气化作的针,穿过了季沧海的督脉,将他的灵气锁住。随后,他背后那杆黑洞洞的枪口松开,一只仿佛钢铁铸就的胳膊搭上了他的肩膀,裹着他走向面包车。 动作之熟悉,手法之老练,这人绝对不是第一次做这件事。 季沧海乖乖地跟着他上车,戴上一个黑色的头套,然后跟着面包车东拐西拐,转了二三十圈之后才停下来。 “下车!”那个冷酷的声音来到这里,放松了不少。 季沧海依言下车,被这冷酷的男子带到了房间之中,才被允许打开头套。 泛着金属色泽的墙壁,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光芒,在这房间的正中央,一个巨大的屏幕覆盖了整个墙面,其上显示出一个影子。 冷酷声音的男子站在季沧海身后,看着屏幕,一声不吭,像是米国电影里那些最尽职的保镖。 屏幕的人影逐渐清晰,一个身着军装的少年,站在中央。少年的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小,即使是最小号的军服,穿在他的身上也好像面口袋一样,把他包在里面,有些滑稽,但季沧海没笑,身后那冷酷男子也没笑。 “这就是引发灵力波动的邪魔?”这少年瞳孔中透着与男子一样的冷意,哪怕是隔着屏幕,也足以让普通人冷汗直流。 但季沧海没有。他虽然蓬头垢面,但那发自内心的气质,是无论如何不会改变的。 “好久不见。”他把额前的刘海撩开,露出自己的真容:“秦阿姨还好吗?” 穿军装的男子一时没想到这“邪魔”,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语,愣了一愣。 那冷酷的男子也第一次出现了诧异之感,这不是被邪魔之力污染的人类吗,怎么会跟自己的顶头上司,小城的异能者总管有旧? “不记得我了?余庆小朋友?”季沧海有些佝偻的身子站直了起来:“我回来了。” …… “真是抱歉,季前辈。”在季沧海梳洗完毕之后,余庆敲门走进季沧海的房间,不再穿着那身面口袋一样的军装,换上了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家常装扮:“没想到,那引发了灵力报警的,居然是你。” “我狼狈归来,连身上的污染气息都来不及清理干净。”季沧海笑着说:“这次我会回来一年,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来跟我说。” 余庆嗯了一声,恢复了当年那个小孩的模样:“但是,有件事还没跟你说。” “说吧。”季沧海拿着吹风机,吹干自己已经可以扎成小辫的头发。虽说他可以直接用灵力烘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回到地球之后,就不想再动用真元。 他对地球的熟悉感,正在逐渐丧失,若不做点什么,他不大愿意。 “秦阿姨她,走了。”余庆低着头说道。 季沧海吹着头发的手一滞,然后问道:“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经借给了她十年的寿元吗,就算要走,那也绝不会在这十年之内。” “不,秦阿姨她,离开了地球,还跟我说了些听不懂的话。”余庆抬起头:“她说,收我做记名弟子,如果以后想要离开了,可以到一个叫‘潜龙界’的地方找她。” 季沧海:“……” 妈的你个小屁孩说话别老说一半啊! 会吓死人的! 第351章 退路 不过,潜龙界?季沧海这才意识到这个名字的重量。 自己老爹,身边的都是些什么恐怖的人物啊?自己老妈是域外天魔一族,这跟老爹玩暧昧的阿姨,居然也是第一世界的强者? 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怎么,前辈你知道这‘潜龙界’,究竟是哪里吗?”余庆一脸希冀,显然这两年已经跟季沧海养出了相当好的关系:“” “知道,当然知道。”季沧海吹干自己的头发,给自己顺便扎了个小辫子,用灵力化作圈圈,扎在脑后,看起来有着青年人独特的特立独行之感。要知道,现在还是2007,敢这么玩的,不是非主流,便是真正的不惧物议之人。 季沧海修为到此,还看不破这些玩意的话,这么久以来就修到狗身上去了。 “那,潜龙界究竟是哪里?”余庆虽然修为高了不少,但是缺少一个引路的师傅,只能够借着当年留下的典籍看看。 但是地球的典籍,如何会记录潜龙界?任是余庆翻来覆去,都找不出半个有关“潜龙”二字的世界,只能够在偶尔午夜梦回的时候,想一想对自己如师如母的秦阿姨,久久不能入睡。 “潜龙界,离地球很远很远,就连我横渡了大片大片的虚空,也依然没有到过这个世界。”季沧海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十二主界,你知道吗?” 余庆摇了摇头,他还没有接触过这种存在。 “十二主界,是我们所处的这个盘古宇宙,最大的十二个世界,现在准确来说,就只有十一个,因为原本第三界域已经被铲灭的原因……”季沧海摇了摇头:“算了,你修为尚浅,按那些老古董的意思,我根本不应该让你知道这些信息,以免你好高骛远。” “不过,秦阿姨既然把她的部分传承给了你,自然是看好你的意思。”季沧海转头,看着这娃娃脸的少年。 稚气未脱,却不掩杀伐之气,需要压一压。 “那潜龙界,是这十二个世界中的第几个?”余庆的语气中透着小意。 “第一个。”季沧海沉吟半晌,还是告诉了他:“那是盘古宇宙现存,最强大的世界。” “有多强?”余庆的脸上带着向往。 季沧海心下一动,一个念头顿时起来:“你想知道?” 余庆点头,虽然这季前辈,已经比那些老古董好了好多,但说话之间还是透着浓浓的机锋味,说一半留一半,忒不爽利。 “好啊,你亲自感受一下,与潜龙界里面那些天才相当的存在吧。”季沧海说着,身上的衣服无风自动,一道灵气透体而出,化作一个小型的领域,将自己两人罩在了里边。 “怎么感受?”余庆看着眼前骤然开阔的空间,眼前一亮。 这是虚空境以上的强者,才有可能接触的空间法术,化芥子为须弥的神通。 “你说要感受的,别怪我了。”季沧海嘿嘿一笑:“接下来,准备用身体去感受,潜龙界的天才,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吧!” 用身体?余庆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拳头就到了面前。 声音还比拳风慢了半截,才传过来:“我将境界压抑在蜕凡境,用潜龙界天才的水平,跟你斗一斗,你就知道了!” 余庆下意识地一挡,脚下的位置踩到了秦钰晨所传的位置上,虽然比季沧海慢了半拍,却险而又险地避开了季沧海这一拳。 “有点本事。”季沧海点头,随即团身而上。 以前,月兔告诉他,最适合他的道路,是极少有人修成的道修,单纯以道则为胜,实在是难之又难。 但季沧海并非恐惧前路的艰难。 他感觉,到了仙境之后,主修的道法究竟是什么,已经不能成为制约他的理由。 虽然压制了气息,但是季沧海那状若虎豹的战斗方式,还是令余庆吓了一跳。他虽然已经成为小城的统帅,可季沧海这种武者,实在还是少见。 以往,修行者们对武者,一向是看不起的态度。 但在灵气复苏之后,这些修行者们的想法,必须要开始转变。武者原先的力量之所以不如修行者,本质上就是因为灵力的亲和力不足。但在天地元气的逐渐饱和之下,所有的人们都有了足够的灵气亲和力,战斗力上就开始拉近距离。 尤其是新近出现的内家派,更是如此。 那前期的困难筑基,在灵气复苏之后,将会大大的削弱。 可以想见,在未来一段时间,垄断了超能力世界无数年的修行者和异能者,将要面对一群肌肉疙瘩的挑战。 不过现在,余庆就已经提前体会到这种感觉。 季沧海的一拳一脚,带起的风暴,都能刮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作为一个蜕凡境的修行者,他的肉身已经比普通人强大无数倍,就算是放空身心从三十楼楼顶跳下去,都很难受到重伤。 但季沧海这一拳一脚,实在是太过强悍,别说正面迎接,就连拳风都能压迫得他隐隐作痛。自从获得了秦钰晨亲授的功法之后,他就在没有如此狼狈过,不然也不可能以弱冠之年,生生做到小城的总管之位。 那拳脚简直就是恐惧的来源。余庆一般踏步,一边理智地分析着,季前辈说要压抑境界,那么所处的水平,就一定是蜕凡境的人们可以应对的。 所以……他一步前踏,正好卡在了季沧海的拳路之前,软绵绵的掌印击出,印在了季沧海的拳骨上。 两人同时震颤身子,向后退开。 …… 看着场内的比斗,季沧海有些满意于少年的战斗力,手上的印诀却没有停止。到了地仙以上的层次,除非是天地意志认可,不然休想重新回到世界之内。他现在虽说有着波旬的法力加持,但是内里的存在,依然不可避免地与天地产生共鸣。 他是这个天地的一份子,也是这个世界的先行者。 所以……他掐出一个个印诀,将自己身体中的纯净能量与浑浊精神混在一个试管之中,远远地丢了出去。 他得给这个世界留下些什么。 也得给自己留下条真正的后路。 第352章 流氓大道 潜龙界,万稷山。 一群群的少女在这里,等待着幻景仙宫的圣女,开坛讲法。闭关修行了一个甲子之后,这位幻景仙宫的圣女,终于从闭关之所中走出,再度晋升之前,决定选取一个少女,成为她的关门弟子。 “封易,你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果果拽着封易的袖子,看着打扮成女生的他,眼中有些躲闪的光芒。 万一最后被选中的是封易,那会不会像小说里的东方不败一样,被逼着自宫啊! “没问题。”封易眼中的水深得很:“我有自己的办法,现在能看到我的人,只有你一个,你觉得这女人和你有缘,那我就陪你来见见她。” “那可是潜龙界五大圣宫,最强大的圣女。”果果还是有些担心。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她在跟“空气”说话,她目光直视前方,只有一缕余光瞥在封易的脸上。 封易心中轻笑,并不阻止果果的行为。 她喜欢怎样就怎样,反正,她是自己的爱人嘛。 爱她,就要给她自由! …… “倾师妹。”一个身着黄袍的威严身影,站在幻景仙宫的最高处,看着座椅上端正的倾帘幻,眼中露出少有的温柔:“等到你的最后一个弟子归位,你就可以正式攀登鸿蒙的舞台,我们幻景仙宫,也会坐稳第一仙宫的位置。” “景师兄说笑了,我们幻景仙宫,即使没有我,也是潜龙界的领袖。”倾帘幻浅笑回答。 景央从幻景仙宫的高台上走下,看着师妹浅笑时露出的梨涡,新生微微一荡。作为幻景仙宫的圣女,倾帘幻除了拥有极高的天资,成为上一代宫主的关门弟子,还有着令整个潜龙界为之倾倒的美貌。 原先在地球上,自我抹除记忆,名为秦钰晨的她,即使到了四五十岁,也有着醇酒般的美感。回到了潜龙界,重新拿回自己的境界之后,那层隔绝在境界之后的美貌,重新绽放光华,纵使是景央宫主,也不仅心神摇曳。 “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告退了。”倾帘幻轻行一礼,转身离去。 景央的手伸了伸,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一丝声音。 师妹即将要突破鸿蒙关窍,勘破天地玄黄,自己若是在此时说些什么,万一成为了师妹的心障,自己绝对要后悔一生。 都等了三个纪元了,还差这一会吗?景央在属于自己的那张椅子上坐下,双手交叉托住下巴,看着倾帘幻远去的背影。 等到师妹成为鸿蒙境强者的那一天,便是自己真正向她表露爱意的那一天。 …… “好紧张。”“是啊。”一声声杂乱的声音,从这些女子的口中传出。这莺莺燕燕之中,有金丹期的小修士,也有天仙境的老牌强者。 甚至,在队伍的最前方,还有两三条触摸了“道”的气息,幽幽冒起,像是在震慑着谁。 但所有的气息,在那个女子出现的时候,都彻底化为了虚无。数千位的女性修士,站在这广场上,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能力。 天赋异能,修行得来的法力,在倾帘幻出现的这一刻,彻底消失。 “这个世界只能有一位尸妖。”果果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个老头子,常常在嘴边念叨的一句话。 虽然不明白那个老头,究竟想表达些什么,可是果果却一直坚信不疑。 那个老头虽然神秘,虽然不安好心,可是细细想来,他连一句假话都不曾说过。 所以,失去了修为的果果,已经看不到隐没起来的封易,却能够感知到他轻轻呼吸的气息。 这就足够令人安心。 在所有人都开始骚动的时候,只要这个人还在自己的身边,似乎就不需要担心什么事情。果果静静地站在原地,避开两个有些恐惧的小女生有意无意的撞击,然后继续看着那美丽的,站在人群之上的女人。 这里的每一位女修,都是天赋超绝,才敢于来到这个广场之上。 所以,天赋的问题,并不是关键。 “我今天选择最后一位徒弟,说明了是只选女修,所以,那两个用了顶级幻术,男扮女装的修士,不用在这里开玩笑了,下一刻仙宫大阵就会把你请出去。”倾帘幻的声音在空中响起,传向四面八方。 一下子,不少的女修都发笑起来,气氛逐渐归于平静。 暂时失去了修为,又如何?顶上那位圣女,难道还会害了自己等人的性命和修行吗? “下面,我来宣布一下,这次选择徒弟的方式。”倾帘幻站在半空中,气质优雅如纯白的天鹅:“所有人,回到普通人的身份,是不是有些害怕?” 有不少女修点头,也有不少女修没有说话。 为了让这位圣女注意到自己,她们也算是用尽浑身解数。 “如果真的,我是说如果,你真的会成为这个女人的弟子吗?”封易的声音忽然在果果的耳边响起,阵阵的热气吹到了她的耳垂,吹红了她的脸蛋。 “会的吧。”果果想了想:“我总感觉,这个女人给我一种难言的亲切感,还有一种宿命一般的联系。” 封易不再说话。 将残垣塔,或者说将第三界域收入体内以后,他的境界就以一种难以想象地速度,向上攀升。更加恐怖的是,即使他的境界急速上升,也没有半点劫难能够找上他这个人。 世界似乎遗忘了他。 或者说,天道似乎已经不舍得再惩罚他这个人。 因为,在某个意义上,他和原第三界域已经是一体的存在。而承受过无数劫难的第三界域,已经代替了“封易”这个存在,死过了一次。 所以现在的封易,是劫后的存在,以后他究竟会走到什么地步,天道本身不会再给他任何压制。 能够挡住他的,只有同样是修士的鸿蒙级强者,以及圣人们。 所以此刻的他,拥有无比明亮的,局外人一般的眼光,看透了这个“倾帘幻”所有可能发生的将来。 虽然概率很小,但是有一个可能性,是封易不希望看到的。 所以,为了自己的爱人着想,他开始改动“未来”的可能性。 一道道因果之线,从他的身边被牵引出来,在小小的一张巴掌上,就有着盘根错节的千千万条线路,有明有暗,有长有短,有连有断。 他开始拨动那方巴掌之中的线条。 潜龙界的天空上,隐隐有劫云凝成,却又在片刻之后散开。只要封易做的事情,不是逆反盘古宇宙的基本法则,这个天道,都不会对封易再施加任何的伤害。 倾帘幻准备说下一句话,却忽然看向天空。 那里原先似乎出现了什么,却在片刻之后消失不见。以她的实力境界,居然感知不到那究竟是什么存在。 “是的,这一次选徒,将是我这一生,最后一次收徒。”倾帘幻看着下方的众人,微微一笑,将那出现了既短暂的存在记在心中,继续说道:“我希望这次能够收到的徒弟,是一位能够克服‘恐惧’的修士。” “只要能在这大阵中,呆满三日,而没有因为恐惧丧失了理智的人,便是我的弟子。”她轻声说道,裙摆一转,消失不见。 一幕黑暗,降临在广场上,所有的修士,都不约而同的闭上了眼睛。 封易站在果果旁边,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上。 他不会帮果果做任何的帮助,因为在本质上,他并不希望自己这位爱人,跟倾帘幻发生任何的联系。刚刚的因果线修正,对于他本身来说,影响也是极为深远的。虽然天道不会再对他施加惩罚,但是对因果的改动,最令人恐惧的永远不是法术反噬。 而是因果混乱。 因果大道,被某位圣人称之为“最流氓的大道”,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改动因果,在当时看来只是很小的一件事,但在千千万万年后的未来,却是一件重要得不能再重要的大事。 不用多举例子,就说一个老人家,晚死了一天,出殡的队伍就晚了一天,所有人在那一天做的事情,也许就完全不同,情感的浓淡,也会有这微小却难以忽视的变化。 蝴蝶效应,在因果大道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 果果站在黑暗之中,终于断去了与封易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那只温暖的,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虽然热力依旧,却没有半点传入到这个黑色的空间里。 广场上数千个修士,都陷入了这种环境之中。 在这个环境里,所有的天赋,所有的法器、依仗,都成了镜中花水中月。虽然不知道接下来的大阵中会发生什么,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 只能靠自己。 …… 符文一个个打出去,季沧海这小小的符咒上,已经一片黑漆漆,没有任何线条可言。若是有精擅于符篆之道的修士再次,怕不是要把季沧海喷个狗血淋头。 是谁给你弄这种鬼画符的勇气?梁静茹吗? 余庆此刻已经倒在了地上,赫嗤赫嗤地喘着气,像只死狗一样躺在地上。 在整个符咒化作一片漆黑之后,季沧海满意地笑了笑,把这符文轻轻一按,就这么印在了半空中,慢慢隐没在这个世界的阴影里。 挥一挥手,那阵法散去,站在原地抱拳的季沧海虚影,散了个无影无踪,只剩下余庆一个人躺在地上。 “有没有想过,天才如你,有一天也会被同境界的修士打倒?”季沧海笑眯眯地问道,狐狸一样的笑容挂在他脸上,看起来那样的欠揍。 余庆此刻连跟手指都不想抬起来,可年少气盛的他,怎么甘心被这样“羞辱”? “你现在是虚空境的大修士,强得可怕,哪怕是作战经验,也要比我丰富无数倍,那些同境界的修士,怎么可能像你一样强?”他有气无力地反驳,看起来是那样的弱小。但实际上,能够做到他这一步的修士,已经是凤毛麟角。 毕竟天赋和悟性,是求不得的东西。 “其实我基本就没有跟同境界的修士交手的机会,这么说你懂不懂?”季沧海连眼神中都带着笑意:“怎么,你觉得我战斗经验丰富,能够克制你那奇妙的步伐?” 余庆不服气地点头。 “那你知道我今年,究竟有多大了吗?”季沧海继续问道。 余庆想了想,就算是真正的天才,想要修行虚空境这样的水平,至少也得有百年之多。当年季沧海出现在他面前时,境界就远高于他,所以他一直不知道,季沧海的真实境界,究竟到了什么水平,只能靠猜。 “一百岁!”余庆大声地说:“你至少一百岁!” 在修士们的眼中,一百岁虚空境,那就是虚空境里的儿童,连总角都算不上。 “错了。”季沧海故作神秘的摇摇头:“你再猜。” 想起当年那个圣僧,余庆咬咬牙:“八十岁!不能再少了!” 季沧海再摇头:“还是多。” “五十!”余庆几乎是嚅嗫着说出来,他实在是无法想象,为什么这么年轻的修士,就能到达那样的境界。 自己的修行速度够快了,可五年的修行,只让自己达到了蜕凡境五重天,连金丹都没结。 这算什么事! “我告诉你吧,我今年的年龄,便是你最后那个数字,再折一半。”季沧海哈哈大笑,一道真气输入余庆的经脉中,帮助他恢复体力。 余庆好似木头人一样坐起来,任由这道灵力在体内自动旋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折一半,折一半……”他口中絮絮叨叨地念着,好似神经病一样。 季沧海也不去管他,任由他在那里碎碎念。 余庆的眼睛忽然亮起,整个人好似点燃了什么。一层鳞片般的旧皮,从他的身上落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这也能蜕凡?有点东西。”季沧海坐在旁边,看着余庆的晋升,点了点头。这个小子,当年自己看到的时候,就觉得不是随便的人。 如果不是这样,他绝不会千里迢迢地把这家伙带上南越城,还放在自己相当重要的阿姨旁边。 不过,秦阿姨的身份,还真是不一般……每次想到这一点,季沧海就为自己那老爹感到头疼。虽然不知道自己母亲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人物,可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绝对不会是个省油的灯。 秦阿姨喜欢老爹,老妈自然也是喜欢老爹的。 那么……季沧海嘿嘿笑道,一道灵诀打在余庆身上,帮助他蜕得更干净些。 有得老爹愁的! 第353章 烙印 “感应到了。”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年,从血池中站起,身上的血珠仿佛水银泻地,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弹起又落下。 “给你权限,但是,不能干涉到普通的民众生活。”一个声音从血池后的黑暗中冒出,闷得好像实心的铁球落地。 “我知道。”少年一丝不挂的身体上,肌肉线条明晰得仿佛雕刻家打造一般。 念头一起,一件黑色的风衣,将少年的身体裹在里面,再看不见那身令人着迷的肌肉。脚尖轻点,瞿吟便从天井穿出,踏起一道遁光,向南方而去。 将这个四合院,远远地抛在脑后。 …… “去,洗个澡再说,你看你现在这样子,就跟个蜕皮没成功的毒蛇一样,全身都是皮屑,看着我都觉得瘆得慌。”季沧海看着傻笑的余庆,故作嫌弃地说。 “哎呀,别嫌弃吗!”余庆一脸的谄媚,好似发现了什么新天地:“您大人有大量,我刚才说了什么就忘掉算了,有事没事捶我一顿就好。” “怎么突然就变得m起来了?”季沧海哼了口气:“刚刚还不是一口一个战斗经验,年头不够的吗?” “嘿嘿嘿。”后生仔始终脸皮薄,被季沧海这么一说都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傻笑。 “好了,收皮了,说说我们这里现在的情况吧。”季沧海正色:“我很好奇,为什么刚刚那个人说我是邪魔?灵气复苏之后,不仅是普通人能够诞生异能,就连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都跑出来了?” “是的。”余庆说到正事,也还相当靠谱。就算他再怎么年轻,可毕竟被认命为小城地区的主管,对于自己的地盘,还是有些控制力的:“在上一次那一场大战之后,国家那些用以震慑的武器,已经被彻底打灭,所以有些人就蠢蠢欲动起来。” “加上,这灵气复苏之后,热武器不再是人人畏之如虎的恐怖存在,哪怕是一个真一境的修士,对上普通的枪械,只要靠近些,便还有一战之力。”余庆口气中有些无奈:“所以现在,各个地区直接实行了狼性管理,谁的点子硬,幕后的管理就交给谁来做。” “有禁制限制吧。”季沧海问道。 “没错,当年九局的限制,经过了一些改造之后,开始大规模投入现在异能者的管理之中。”余庆点点头:“不过由于这种冥冥中对应天道的东西,受到的限制太多,所以能够得到禁制的,最低也是蜕凡境以上的存在。” “点子硬……”季沧海笑笑摇头:“少看点暴力电影,我们修行人讲究一口静气。” 余庆眉头一皱,小声地说:“也不知道是谁刚刚把我锤了一顿,还狠狠地装了一把。” 季沧海就当没听见,吹了声口哨。 “至于邪魔,便是我们邻居的手段了。”余庆冷笑一声,看着西南方向:“我们那个一直有着大国梦的邻居,在灵气复苏之后,异能者的势力发展的相当迅速,加上他们的国家管理本就松散,现在掌权的人都换成了那些远古宗门的强者,对我们也虎视眈眈。” “哦?”季沧海顺着他的视线,心下大概明白:“那么战况如何?” “不乐观。”余庆摇头:“那些引动灵气波动的邪魔,跟我们以往对付的各种魑魅魍魉都不一样,在各地爆发都没有一点先兆,而且每次出现,都会附身在普通人身上,然后伺机进入各种场所,搞一些不好的事情。” “比如?”季沧海低眉。 “比如拆楼啥的。”余庆拍了拍额头:“更有甚者,甚至当场开杀,对这些邪魔,可以说是造成了相当大的恐慌,现在对外都只是推在了恐怖分子的头上,还不敢公开附身邪魔这种存在。” 季沧海心中了然,这种附身的东西,说出去,起不到多大的防范作用,反而会让这个本就人情淡薄的社会,搞出更大的信任危机。 “所以,现在上头只是让我们用灵力检测仪,紧锣密鼓的监察。”余庆的黑眼圈有些浓。虽说蜕凡境的修行者,应该也不需要太多的睡眠,但是偶尔一次彻底的放空,对于修行者来说也是必要的。 余庆显然就很久没有睡过了。 “我知道了。”季沧海站起来:“你先休息两天,我这两天在这小城到处逛逛,你就放心休息就好。” “不行啊,不少人觊觎我这个位置呢。”余庆显然不愿意休息,他有着必须处在那个位置的理由。 “你想借着这个位置的资源,去探听你师父的消息吧。”季沧海转身,也不去看余庆。 余庆咬了咬唇,无声地点头。 “我与你师父也算是有缘,他当年将你托付给我照顾,现在帮你找到他,应该也不难。”季沧海整理了一下衣服,把扎起的头发理了理:“等我这两天在小城走一走之后。” 余庆眼眶有些湿润。 “我这就去睡觉,现在马上就去。”他一转头,小跑进房间,拿被子往头上一盖,也不管白天黑夜,开始睡起了大觉。 季沧海刚想说,要不你先去洗个澡? 可鼾声已经响了起来。 “算了,以后再来他家里睡觉,绝对要先检查一下床铺。”季沧海捏了捏鼻子,想着余庆蜕凡之时还没有彻底洗去的污垢,有些恶心。 …… 小城的建筑风格是苏式的风格,由于建制形成较晚,所以城区面积比起其他同级城市要小些,不过也要更加规整些。 自1959年至今,小城的变化很大,可总归离不开那东西南北纵横的路网模式。比起自己还在读书的那些年,不断进步的小城,也有了自己的高楼大厦。 “多久没有在这块地方,好好地散个步了?”把手背在脑后,季沧海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像巡视自己领地的雄狮,反而像一只只希望享受春光的小猫咪。 那一栋栋自己熟悉的,不熟悉的建筑物,随着季沧海这一路行走,似乎带上了些不一样的色彩。 没人知道,在这一刻,一个天仙的领域,笼罩住整个小城。 也没有人知道,所有此刻还出现在小城中,或者将要出现在小城中的附体邪魔,都被一个天仙境的强者,顺着冥冥之中的感应,给碾成了尘埃。 第354章 金丹期的no.3 “执行任务,是我的使命啊。”一道血光,从流浪汉额脖子上浮现,点点血珠在空中凝成冰霜,然后砸在地上,好似暗红的玛瑙摔成了几块。 “瞿仙师果然强悍。”几声听起来有些孤单的鼓掌,从瞿吟的身后传出,配上这一地的碎玛瑙,给人一种诡异的美感。 “早知道你在,怎么,原先是来抢功劳的,怎么现在才出来。”瞿吟将手中的刀放回鞘中,冷眼看着独身走出的涂尧。 涂尧,南越市的异能总长笑了笑:“瞿仙师说笑了,即使再贪功,我也不敢贪墨了见血封喉瞿吟仙师的功劳啊,谁不怕瞿仙师您那比声音还快的刀光呢?” “那你在后面蠢蠢欲动,是为什么?”瞿吟的眼睛,与他的刀光一样冰冷:“如果不给一个解释的话,我事先提醒你……我已经申请了权限。” 即使在刀鞘之中,那柄霜雪般的长刀,也很配合地发出阵阵鸣声,配合自己的主人。 “那不是我想动啊。”涂尧小意地笑了笑,搓了搓手,无论瞿吟如何试探,始终是不露一丝破绽:“是我身上的这位,有些想尝尝您瞿仙师的鲜血呢。” “他说,您的味道,一定相当甜美。” 看着眼前逐渐黑化的涂尧,瞿吟手中的那柄长刀,在鞘中发出的震鸣声,更加急促,好似在期待着能够迅速出鞘,与眼前这气息庞大的敌人一战。 “不急,不急。”瞿吟抚摸着刀鞘,就像在抚摸着自己的爱人:“且看他有什么手段。” 黑气一丝一缕地,从涂尧的身体各处冒出,然后交缠,分开,化作无数个黑气节点,纹身一般落在了涂尧的身上。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甚至连衣衫之上,都有着黑气留下的强烈节点,散发着深渊般的异种气息。 “如果你是被邪魔附身了,我或许还能救你一命。”瞿吟抱着刀,看着眼前这甘愿为邪魔作先驱的叛徒:“可你自己要走向黑暗,我只能送你归西了。” “归西?”涂尧的声音已经完全沙哑,好似两块磨刀石在切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瞿吟低眉看着自己的刀,已经懒得再看涂尧:“你久久卡在金丹期的巅峰,不得寸进,居然就投向了黑暗一方?” “我跟你们这帮天之骄子不同,皇帝还在的时候,我就已经出生,可苦熬了这么多年,说什么一颗金丹定大道,还不是寿元将尽?”涂尧的肩膀上,有两条互相缠绕的眼镜王蛇,吐着舌头,嘶嘶作响。 “不过吃了你,我就能结成魔胎,弥补我当年的付出了。”他嘿嘿一笑,两只蛇头如鞭子一般抖出,在声音到达之前,便冲到了几步之外的瞿吟身前。 “死!”他的声音沙哑,被魔气压得有些神志不清。 一道冷光从瞿吟的身上发出。刀都未曾出鞘,单是瞿吟自身凝结的刀意,就自动护主,斗向那两条狰狞的巨蛇。明明是那样快速,那样灵动的蛇形,却偏偏连瞿吟的衣角都碰不到。 干脆的一掌,瞿吟以手代刀,身上那澎湃的刀意,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将两条巨蛇拦腰斩断,化作道道黑气挥发在空中。 黑色的纹路,在这块土地上升起,在空间意义上禁锢了这一片地区。 “瞿吟啊瞿吟,你是总部排名前三的专员,未来无可限量,为了剿灭几个邪魔来到南方,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吧。”站在阵外,涂尧笑声已经不似人类,更像是眼镜蛇的嘶嘶声:“我贪功?对,捕获你,然后杀掉你,就是我最大的功劳。” “金丹期no.3诶!”他好似小孩一样笑着,欢呼雀跃。 瞿吟抱着刀,一缕缕黑气从极深的土地里升起,禁锢住他的灵力,除了那些护住主人的刀意,此刻的他,就连拿住自己的宝刀,都有些费力。 这么粘稠的魔气,还埋藏得这般深,隐藏得这般好。瞿吟心想,如果不是早有预谋,谁会相信? “等你断气之后,我会回来找你的。”涂尧转身离去,步履蹒跚。 为了彻底掩盖这个阵法的气息,他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比如现在,他的脑海中就有无数魔气附赠的杂乱气息,侵蚀着他的神智。 前面就是南越城。他站在立交桥底,嘴角挂起一抹天真而残忍的笑。 “喝点血,就可以恢复神智了!”在他脑海中,这个声音不停地诱惑着他:“你都已经背叛了这个城市,就不用在乎那些,你曾经花了大力气去守护的东西了。” “好……好。”涂尧神志不清,几乎要跌倒:“我这就去,喝点美味的血。” 一道刀光,从那黑色的牢笼之中炸开,带着极致的冰冷,斩向了那道已经神志不清的身影。 一道急促的刹车声,从两人头上传来。 除了涂尧的左臂,上方那条不知花了多少银子,才建造出来的立体高架路,被瞿吟的惊天一刀,生生斩成了两截。 车龄追尾,交通混乱,一场大骚乱,从两人的战区,开始蔓延出去。 “还是小看了你啊。”从黑色的魔气中走出,瞿吟的刀仍然没有出鞘,左手的指甲却已经破碎了几块。很显然,刚刚他依旧是以手代刀,引动体内那恐怖的刀意,斩破了那道安排了许久的阵法。 “不过,你知道的,我是no.3,更是即将登上no.1的男人。”瞿吟抬起头,对着涂尧傲然道:“如果你体内那道魔魂不出场的话,我就要绝杀你了。” “别做梦了,瞿仙师。”涂尧手臂上传来的剧痛,让他的神智清醒了很多:“你以为,你的修为有多高?就算你天资高绝,现在也不过是一个金丹巅峰修士,想要爬上元婴,还要多久,怕是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天资越高,便越是要经得住寂寞,修道修的是水磨工夫。”瞿吟终于握住了刀柄:“不管了,就算暂时只能重创魔魂,也只能上了。” “你早就知道他存在了吧。”涂尧失去的左臂,此刻被黑色的魔气手臂取代:“想要彻底斩杀他,就必须要让他跟我融合,再加以斩杀。” “但现在的你,能做到吗?”涂尧恢复了神智之后,更是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他当然能看的见瞿吟颤抖的双腿。 第355章 我也是天才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还能斩出一道刀光,就了不起了?”涂尧的胸口处,有一个节点微微放光:“虽然我没办法完全动用他的力量,但是只要抽出些许,你这个所谓的‘见血封喉’,说不定就要看见自己的血了呢。” “我知道……你是在拖时间。”瞿吟用神识交流,可由于没到元婴期,元神不够强大,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对啊。”涂尧摘下鼻梁上的眼镜,往头上一扔,将一根落下的路灯柱击飞。 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了吗?瞿吟的意识逐渐被拖入朦胧的混沌中,身体上那种软绵绵的感觉越来越剧烈。 那种魔气,绝对不是普通的元婴期魔魂,足以发出的玩意。 至少也是天赋达到蜕凡七重天以上的魔魂,才有可能开发出这种拥有数种负面效果的魔气。 “虽然他们把魔魂借给了我,但我知道,只要我有一天完全依赖于魔魂的力量,我的目标,就再也无法达成了。”随着那高架立交桥的崩毁,涂尧的眼中,有两道魔气节点亮起,与他胸口的那个点形成三角形。 “那你还用!”瞿吟的刀逐渐出鞘,不像平日里那般冰冷,反而有种温暖的意味。 因为这刀的前推,手法轻柔而缓慢,好似给人按摩一般。 涂尧望着那长刀,呸了一口口水。 经过三角形节点的强化,这一口口水,变得凝练起来,逐渐从液体向固体转变,然后如暗器一般抛射出去。 不快,但是很稳。 “真是,下次不能再这么自大了。”瞿吟手中的刀脱手,斩向涂尧:“不过你说我没有一战之力,那自然不可能了。” 温暖的刀芒从这柄长刀上发出,好似爱迪生点亮的小灯泡,温暖而光亮。 那水滴状的魔球,遇上这温暖的刀芒,就像冰雪遇上了烈火,一瞬间就被蒸发成气体,却裹住了那抹温暖的刀光。 涂尧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不属于他的冷静情绪。 在魔魂的作用下,他被强行留在了原地,连躲避都做不到。 “你要做什么!”被封印在识海中,涂尧的神魂第一次慌成了筛糠:“你不是我的……我的战利品吗?” 那道伫立于识海之中的魔魂,缓缓回头。 “你有见过,像我这么强大的战利品吗?” “不,你不能杀了我!”涂尧的神魂在那抹越来越近的刀光下,震颤不已,连维持人形的手足都开始逐渐散开:“你寄生在我身上,就算你有保命的方法,可也得挨上重重一刀,至少能要你半条命吧,那可是no.3!” 看不清表情的魔魂,静静地看着涂尧的神魂散开,没有说话。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以为魔魂开始思考自己建议时的涂尧,跪倒在地上:“魔尊大人,求你,求你……我都已经答应为你们杀了这小子,就差一点点就可以了,真的,快救我!” “我不是正在杀吗?”魔魂一挥手,身体的主导权又回到涂尧手上。 “啊!”涂尧一拿回主导权,就觉得刀光到前,整个人的身躯似乎要被刀意切成无数碎块一般。哪怕是金丹期的修士,至多也就能够断肢重生些不怎么重要的部位,若是被切成小块,那最好的下场就是兵解重修。 可那魔魂只收有价值的人,如果自己死了,他一定不介意把自己化作修复魔魂的养料吧! “你已经死了。”魔魂看着涂尧逐渐散开的神魂:“还不明白吗,我借你的身躯和灵气,抵消了那道刀光对于灵体的伤害,即使还有剩余,我也足以应对。” 紧紧攥住刀锋的涂尧,抽不出一丝精力去回答魔魂的话。 他知道,自己绝对挡不住这刀锋,那些刀意现在已经如跗骨之蛆,爬进了自己的各条经脉,开始大肆的破坏,就算此刻瞿吟脑子一抽收手,自己多半也会成为废人。 可瞿吟不可能收手。 那为什么自己不能放手,坑害这该死的魔魂一把? “你不会松手的,我的征服者。”魔魂看着死撑着的涂尧,脸上露出很有意思的表情:“当初你被我们宗门蛊惑的时候,不是你征服了我,而是我选择了你,你想在死亡之前知道为什么吗?” “我想活下来!”涂尧的神魂中发出一道嘶吼。 “对!就是这个理由!”魔魂的双眼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你这旺盛的求生欲,出色的生命能量,代表着无穷无尽的欲望。” “而我,就是操纵欲望的圣手,拿捏人心的恶魔。” 片刻之后,涂尧的神魂彻底散去,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他的双手犹如鹰爪一般,牢牢地抓在刀锋上,哪怕这柄宝刀已经嵌入了他的手骨和臂骨之中,侵蚀破坏着他的躯体。 “真强啊。”魔魂抽走了涂尧身体里仅剩的点滴灵力,以及那由于死亡前爆发而流露出的欲望之力。作为一个玩弄人心的恶魔,他的力量来源丰富而多样,所有强烈的感情,人类的精血,还有天地间的灵力,他都可以加以利用。 此时此刻,就算从这个旧宿主的体内脱身,要付出些许代价,也可以接受。 因为接下来,他就要以金丹期no.3的身份,打入华夏修真界的内部,逐渐瓦解这个国家的龙脉与气运。 “一个全新的,强大的躯体,真是令人期待。”魔魂从涂尧的身体中脱身而出,被风吹得有些散乱,可却坚定地向着昏迷之中的瞿吟而去。 几粒小石子从被切断的高架路上落下来,穿过魔魂,落在地上。 魔魂一滞,好似被什么东西凝在了空中。 瞿吟的眼睛一睁,露出疲惫却不曾安息的眼神。 “这是什么攻击,为什么我魔胎境的存在,居然会被几颗石头砸伤?”魔魂好似被施加了定身法,整个人被迫停滞在空中,连传出神魂波动都有些吃力。 “我的刀意还没有完全纯熟,所以维持的时间不长,如果你再不出来的话,我或许就真的失败了。”瞿吟保持着那挥刀的姿势,断断续续地说。 他的神魂之中,黑气正在不断地侵蚀着他的理智,如果不迅速调息,他或许也会像涂尧那样,连精神都不正常起来。 但现在还不能倒下去,还要再等一等。瞿吟对自己说。 “刀意?”魔魂看着在自己体内不断游走的,银色的无形力量。 又有几颗石子落下。瞿吟的精神力量不大,想要单靠念力搬动沾染刀意的石头,实在是太过耗力。 但没有寄托之物的刀意,又无法主动攻击。 “不够哦。”魔魂抬起手,抓住了那颗蕴含刀意的小石子,轻轻一捏。 刀意爆发,却被魔气挡在了体外。 瞿吟眼神一动,难以置信眼前这一幕。 “你是天才,我也是天才,不过我活的稍微比你长一点,所以……”魔魂体内那刀意直接爆发,把黑气之体炸出一个窟窿,把那段高架路再次切割了一遍。 “所以我赢定了。”魔魂伸出手,准备抵在瞿吟的指尖。 第356章 无名之辈 一道纯净的气息,抢在瞿吟的手指之前,抵在了魔魂的指尖。 “听说你是天才啊。”纯净气息的主人后发先至。 瞿吟眼前一闪,一个扎着一撮头发的青年,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对着那魔魂。看他身上的气息,不过蜕凡期上下,虽然刚刚那道气息的速度很快,可蜕凡期的道心,跟眼前这魔魂的诱惑之力比起来,那不是拿鸡蛋去碰石头吗? “快走,通知你的师长再来。”瞿吟虽然面冷,可实际上他却并没有表面上那般冷酷,相反是一个相当有情义的男人,不然也不可能打出那般温暖的刀意。 “没事。”季沧海也不说破,身上的气息仍然是蜕凡上下。 “一个蜕凡境的存在,也想要从我的手底下救人?”魔魂有些懵,他还没有使出诱惑之术呢,这个蜕凡境的小子,就已经开始忘乎所以了?难道是自己刚刚泄露的那些魔气,侵蚀了这个小修士的神智? “你的魔气,太纯净了,我来这里,是为了教教你什么叫做真正的魔气。”季沧海站在魔魂面前,将那道纯净气息散去,转而化作另一种气息。 一种浑浊而混乱的气息,从他的全身上下散乱而出,每一个毛孔之中,都透着一股混乱与邪恶的味道。 这是他的神魂之力,也是他被迫重生之时,也不愿意放弃的成道根本。 魔魂一开始还以为眼前这小子脑抽了,才敢于站在自己面前,可到了这一刻,他才知道,这个年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是远比自己要强大得多的魔气。这种魔气与自己的黑气不同,却又远远地复杂过自己的黑气。 在道门中,强大的根本是精纯;而在魔门之中,强大的方式,可不是只有一条路。 “小子,你也是我魔族中人?”魔魂看着季沧海,一时间没有出手。蜕凡期就能够拥有这等魔气,说不定是族中派出的另一位天才,压抑气息而已。若是自己不慎干扰了这位大人的计划,说不定不仅拿不到功劳,连小命都难保。 即使魔魂是魔族天才,可在魔族弱肉强食的环境下,就算他是天才之尊,也不敢和上位魔族相抵。 不过,如果眼前这个青年不是上位者……魔魂心中蠢蠢欲动。 在这种级别,就能修出超越了自己的魔气,那他修炼的秘诀和功法,就是自己的了。 季沧海淡淡笑着,看着魔魂不断变换的气息,负手于身后:“不用看了,因为一些原因,我现在就只能使用蜕凡境的实力,如果你想讨教讨教的话,我可以让你三招。” “那么,得罪了。”魔魂脑补了一大轮之后,对于秘诀的渴望,超越了他对生命的宝贵。 就如同人们对资本主义的描述:“只要有10%的利润,它就会到处被人使用;有20%,就会活泼起来;有50%,就会引起积极的冒险;有100%,就会使人不顾一切法律;有300%,就会使人不怕犯罪,甚至不怕绞首的危险。” 魔族更是如此。 只要有能让自己变强的东西,哪怕是付出生命,也要抢到手里。 这时魔族资源不丰富使然,也是魔族之名的由来。 逆乱阴阳,不顾人伦者,便是魔。 魔魂一步退开,重新进入了那死去的涂尧身体,眼睛一睁,便有寸许的虹光冒出。那些原本卡在涂尧身体各处的黑气,被他不计后果地催动起来,开始急剧地抽取着周遭的天地元气,向着季沧海猛攻过去。 魔族,虽然阴狠狡诈,但是战斗起来,刚猛无比,也无所不用其极。 像这样强行使用死者的身体,一炷香之内,涂尧就连尸体都要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化道来攻击我,真是给面子。”季沧海笑了笑,手边一道魔气随手挥出,化作千千万万条数不清的气息,缠上了涂尧的身体。 确实,季沧海此刻由于某些原因,只能用处蜕凡境修士的力量,可在使用效率和数量上,绝对不是一个元婴期的修士能够匹敌的。 “不可能!”魔魂看着铺天盖地而来,比自己头发都要密集的魔气,几乎要跪倒在地。 仅仅是那一缕发丝大小的魔气,竟然可以无限复制,放射出无数道同样大小的魔气,化作一个大茧,将自己整个包裹在内,别说攻击季沧海,就连突破这些魔气都够呛。 短时间内催发的魔胎境战力,在这无数蜕凡境的全力一击下,脆弱得好像一包干脆面。 只是一瞬,魔魂就知道,眼前这个强者,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 他双膝一软,用力地跪下,想要祈求季沧海的饶恕。 魔族中人,从不要脸,只要命。 在高架路上,不怕死的司机们从车里走出,一直看着下方的动静。华夏人们,向来都是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可除了之前那道斩断高架路的刀光,其他的东西看起来都神神化化的,两个人影在下边念念叨叨的更是无趣。 而此刻,季沧海丢出的那黑气团子,着实令上方这些观众们惊讶了一波。 虽然现在,不少的人都觉醒了异能,可这种战斗系的异能,需要的能量,可不是这些修行菜鸟能够提供的。 那蜂拥而上的黑色气流,一道接一道,比什么魔术看着都过瘾。 “喂,少年,你究竟是谁?”阵法的主盘者被捕获,黑气的力量也开始衰减,瞿吟的身体也逐渐好转。可他的脸色一点都不好,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季沧海,长刀无声无息地已经回到了他的手上。 身受各种魔气的负面效果,能够一刀劈断高架路的存在,现在对着季沧海虎视眈眈,怎么说都让人心生敬畏。 “不用紧张,我既然帮你抵挡这些魔族,绝对不是什么恶人。”季沧海转过头,手上的浑浊气息一闪,那千千万万道黑气,就好似照了哆啦a梦的缩小灯,等比例缩小了五十倍,化作一个大玻璃珠,落在季沧海手上。 “你知道,这些邪魔的种族?”瞿吟一愣。 “知道啊,不过原因呢,就无可奉告了。”季沧海笑着,把玻璃珠递给他:“两天之后,这玻璃珠会自动损毁,这个邪魔就交给你们了。” “你究竟是谁?”瞿吟重复了这个问题。 “问你们领导去。”季沧海双手搭在脑后,缓缓离去。 在一道道纯净气息的指挥下,那原本崩毁的高架路,一点点的复原,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第357章 传说故事 季沧海这次回来,可以压制气息在金丹之下,不是没有原因的。 金丹期以上的修士,便会接触到基本的天地法则,形成的领域,也是依靠着法则的力量。由于每个人所领悟到的法则大不相同,所以领域间就各有不同。 天地法则,归世界意志管理,每一个世界意志,都会营造一套不同的天地法则,虽然都源自于“道”,可根据各个世界的特色,又各有不同。 所以,远古的道藏之中往往有“三千世界三千法,沙石草木各由章”的说法。 既然金丹期以上的力量,会接触到法则,季沧海就尽量不去触碰。虽说当年他和这个世界,已经达成了和解,甚至还操纵过部分的世界意志,但是他此刻不敢冒险。虽说波旬给了他保证,答应帮他屏蔽一年的天机。 但相信一个魔族,还是最能忽悠人的魔族之主,实在是有些不智。 季沧海另有办法。 经过复活咒文无数次的碾压和蒙蔽,他的过去与未来所牵涉的主线,都已经开始模糊,一旦他离开别人的视野,甚至连想起他来,都是一件难事。 而纯净的能量,可以帮他模拟这诸天万界中任何的能量。无属性的能量,只要接触到任何元气,便能够带上当地元气的特点,避免了别人对自身的探查。 圣人用“道”,而季沧海直接便与“道”有了某种相同的特质。 他决定给自己的能量起名为“齐物之气” …… “你说,他长这个样子?”看着纸上画出的肖像,军装男子神色微异:“他现在在哪里?” “是。”瞿吟站在这军装男子的背后,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下一个问题。当时那青年就叫他回来问领导,也不说要去哪。 “季沧海……”军装男子念出了这个名字:“居然回来了。” “总长,你说他叫季沧海?”瞿吟想了一会:“这不是之前被我们通缉过一段时间的那位……” “没错。”军装男子点点头:“因为某些误会,我们曾经通缉过他,但因为他后来莫名身死,所以就取消了那个通缉令。” “死了?”瞿吟更惊讶了:“那为什么现在他还活蹦乱跳的?” “那是假死脱身。”军装男子叹了口气:“大家都是修行者,我也不瞒你,在两年多前,我们这个世界,还是有天道执行人存在的。” “天道执行人!”瞿吟眼睛都瞪直了:“这东西不是一直在传说之中吗?” “传说本来就是人写的,真有人当上了那个位置,也不用大惊小怪。”军装男子看着原本九局总部的方向,叹了口气:“当时的天道执行人,是一个女人,平时看起来很正常,但唯独对那个季沧海的时候,有点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瞿吟对这种强者的八卦,超级感兴趣。 “天道执行人当时认为,那个人背叛了这个世界,投向了另一个阵营。”军装男子说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连那个名字都不敢提起,怕会引起什么感应:“但她又不肯亲自出手,反而是派了那人,去执行一个危险任务。” “这有什么奇怪的?”瞿吟gei到军装男子的点:“借刀杀人,很正常嘛。” “这不是重点,重点在后面。”军装男子神神秘秘地说:“后来,那人假死,连天道执行人都给瞒了过去,估计是有什么逆天的仙家法术,才能够屏蔽世界的双眼。” “很强。”瞿吟评价道。 “再后来,我们知道他的时候,就是在两年前的那一战。”军装男子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冷酷起来:“那一次的战斗,不只是修行者的大劫,更是将这个世界都推向了毁灭的边沿。” “这么恐怖?”瞿吟虽是天才,可当时的事情,只在元婴期以上的修士之间流传,他们这些金丹期的修士,根本就没收过一点风声,若不是此时军装男子告知他这个秘密,他还被蒙在鼓里。 “知道为什么后来这个世界开始隐隐动荡起来吗?”军装男子一脸忧郁:“就是因为在那一战之中,这个世界所有的究极武器……也就是蘑菇弹了,统统都在那一场战斗之中,用来消耗那个恶魔的战力了。” “当时的对手究竟是谁?”瞿吟的眼中满满的惊骇。 整个世界的蘑菇弹,全部用来放在一个地方炸一个人,居然还没炸死? 神仙都做不到这种地步吧。 “如果不是那个恶魔被你今天遇到那人限制住,就连这一波蘑菇弹,都不可能砸在他的头上。”军装男子每次回想起那场战斗,都心有余悸:“那个恶魔,已经完全脱离了凡间生命的层次,甚至还要比我们大乘期的修士,更加强悍,只不过握修为不够,没办法准确地感知。” “比神仙还神仙啊。”瞿吟的口张得大大的:“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吧。” “别贫嘴。”军装男子敲了他一下:“蘑菇弹全开,也没炸死恶魔,所以那个人义无反顾地站出来,用了某种空间法术,将那恶魔拖出了世界之外,然后……” “然后呢?”瞿吟问道。他急切地想知道下文。 “然后?”军装男子有些缅怀:“然后我们去问天道执行人,那个恶魔解决了没,天道执行人没说什么,只不过向我们做出一个已经解决的手势,然后就隐没于云雾中了。” “不过我们当时都看见,她为了那个人,流了不少眼泪。”军装男子有些唏嘘:“那么好一根白菜大腿,就这么被人抱走了,真是令人心酸啊。” “等等等等,总长你这话信息量有些大。”瞿吟伸出手,示意军装男子打住:“你的意思是,那个季……” 总长马上把手指搭在嘴唇上,示意他别说出那个名字:“用别的称呼代替。” “那个人最后攻略了天道执行人,还一举拯救了地球?”瞿吟的声音都兴奋得有些发抖:“这完全就是一个传说故事啊!” “是啊,在地球上,他已经成为了一个传说。”总长摇了摇头:“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又没死透,还跑回了这里。” “真是个奇迹。” 第358章 魔主虚影 “肖不见了。”一个仿佛雷霆轰鸣的声音,从魔云中响起,震得下方跪拜的众人耳膜生疼。 “是的,我主。”跪倒为首的那位,战战兢兢地以头点地:“我们感受到了。” “肖是我族的天才,如果他出了什么事,你们就抽出三百个小孩,给我族的神灵泄愤吧。”魔云中的声音没有丝毫怜悯之意:“我等在你的村子,收受你们的供奉,那就是尔等的荣幸。” 村长几乎要晕倒在地。 自己这村子虽有几千号人,托庇于这魔云之下,以免被其他有供奉的村子欺负,可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位笼罩在黑云中的影子,完全就没有人类的怜悯之心,一有什么事情,就要拿村民泄愤。 “魔主,您能不能……”这位南亚人,将所有的尊严放下,用着最大的礼仪:“放过那些孩子,我们这把老骨头不要,能够凑出七八百人,随意让您处理,您看……” “不可能。”魔云中的声音一口回绝:“我族最爱,便是这些初生在世,生命力强盛到极点的婴儿们,你们这把老骨头,别说七八百个,凑出七八千个,都不如十个水灵灵的婴儿来得好。” “去准备吧。”村长还想说些什么,魔云中的声音已经很不耐烦:“如果有人要逃,我给你权柄,杀了就是。” “是的,我主。”这位南亚老人颤颤巍巍地站起,灵魂已经不再属于他自己。 魔云之中,有一道微小的魔魂,直接降临在他那逼仄的识海之中,将他仅剩的生命力榨出来,化作强横的精神力。 他正式成为了魔云的奴隶。 此时此刻,一道空间门打开,扎着辫子的青年从天而降,站在这村子中心的广场上。 “这就是南亚现在的情况吗?”青年落在地上,看着自己头顶那庞大的魔云,又看了看远处几顶同样大小的云朵:“难怪有能力派遣魔族来到中土,原来是因为这里已经成为了魔族的大本营了吗?” 魔云之中,一道欣长的身影眼神一凝。 “蜕凡期的修行者?”她眼中的神色极为复杂:“不对,一个蜕凡期的修行者,怎么可能拥有空间的权柄?” “下来。”正当她思考的时候,下方的青年抬起头,看着魔云中的她,言语之间,带着命令大道口吻。 虽然只是一句话,一句能够激怒所有魔族的挑衅之语,可不知为什么,魔云中那身影,乖乖地就落了下来,跪在了季沧海的身前,比之前的村长更加恐惧,豆大的汗水从那张魅惑人心的脸上流下,看起来狼狈而又可怜。 “这个级别的魅惑之术,不要在我面前用了。”季沧海身上稍稍透出一股浑浊的精神,彻底证明了他的高贵:“不然我现在就让你去死。” “魔……魔尊?”魅惑之术被破,跪倒的魅魔自然不敢再有别的动作,纵使魔心中的气息紊乱而痛苦,也不敢动一动。 魔族之中,身份高低,等级森严,比什么封建时代都要分明。 区区一只魔心境的魅魔,在季沧海这种上位者面前,就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季沧海也不急着处理这只魅魔,手指在空中轻点三下,所有的魔气就像收到了十万火急的命令一般,飞到他的指尖,凝成一粒细小的晶石。 魅魔眼尖,一眼就看出了那晶石的本质。 至少是五品以上的魔晶,可以供给魔胎期法器与魔胎境修士使用的强大能量源。 而能够缔造出这种魔晶的存在,绝对要比普通的魔胎修士要强。 村长那枯竭的生命力,被魔气激发出来,此刻魔气一去,摇摇晃晃地就要跌倒。 季沧海另一只指尖轻点,一道纯净无暇的气息,从他的指尖飞起,落到老人的额前,融入他被破坏的识海之中,缓缓地修补着他的生机,至少帮他多捡回十年的寿元。 “老伯,你已经没事了。”季沧海用的是英语,在晋升天仙之后,这些语言已经不会再成为他交流的障碍,即使纯粹用精神去表达自己的意思,别人也听得懂,不过为了圆一圆自己当年成为好学生的梦想,他特意在来南亚次大陆之前,翻了全本的牛津词典以及好几百本语法书。 加上他当年学会的音标,虽然可能没有真正的伦敦人那么标准,可普通的交流,是没有任何问题了。 若不是小城少有外国人,他直接在别人的识海中感应一下,就能将别人的语言包烙印一份。 虽然这样有点像剽窃知识,不大地道,可毕竟是个学语言的快速方式。 “谢谢,谢谢。”村长老泪纵横,这魔云笼罩在自己村庄上一年多了,就没遇上过好事情,今日这位看起来像是东方隐士的存在,居然直接就破了这魔云,实在是令他难以抑制内心的兴奋情绪。 “不用多礼。”季沧海用英文说着中文的语句,总感觉有些别扭:“老伯,我时间有点赶,附近哪里还有哪里有这些魔族的?” 村长一愣,原本兴奋的脑袋才醒过来。自己这些人干翻了这片魔云,虽然有不少人已经觉醒了异能,但比起这些恶魔,却又弗如远甚。 这青年虽然看起来强横无比,但他不可能永远呆在这里,若是他离开。 “不用在乎那么多,老伯。”青年笑笑,眼中的光芒仿佛看穿了村长的内心:“这些魔族我会处理掉的,以后这片地方,会回复以往该有的样子,再也不会有什么魔族。” “你……大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一直跪在旁边的魅魔忽然说话了:“即使你有虚空境的修为,但我们这一支脉的魔族,可是有着虚空之上的战力,这个世界,我们要定了!” 季沧海转头,轻轻抬起了魅魔那张清丽而妖冶的脸:“你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是谁的吗?” 魅魔看着季沧海的双眼,那不经掩饰的威压透过瞳孔中的光芒,直接降临在这小魅魔的识海之中。 那是极致的混乱,达到顶点的污秽。 在这之后,是一尊压天盖地的虚影。 中央他化自在天魔主。 波旬。 第359章 魔族的解决 “我有一半的魔族血统,所以我不会杀你们。”看着已经被摄住心神的魅魔,季沧海用魔族特有的语言说道:“我也不去问那个老伯了,你告诉我,这附近还有几个魔族据点,分别在哪里,省的我去找了。” 魅魔俯在地上,曲线玲珑的身材紧贴着地面,被压得略微平板了些。 她已经不敢再对季沧海用些什么龌龊手段。不是因为季沧海虎躯一震,王霸之气爆发征服了这魔女,而是因为那浮在季沧海识海之中的虚影。 那尊独属于魔主的虚影。 能够拥有这种虚影的人,不是魔族中功劳颇大,获得魔主赏赐的,便是魔主的直系后代。 无论是哪一种,她这一个小魅魔,都根本惹不起,甚至她这一整支族群,都没办法与季沧海这种存在相抗衡。 “大人,我们附近……”她连诱惑法术都不敢使用,压抑住自己天赋中的本能,一五一十地跟季沧海禀报她所知道的,附近的魔族据点。 “好,你先睡一下。”季沧海的齐物之气,轻轻点在这小魅魔的身上,将她包裹起来,丢进了自己那新生的小世界中。 半个小时之后。 季沧海站在南亚次大陆的中心,最大的魔云之下。 先前的他跟那魅魔聊天,不是因为他觊觎魅魔的美貌,而是为了了解一下附近的情况。而后面这些,魔族据点,他直接就横推过去,都懒得与当地的民众多说什么。他在这片土地上只剩下一年的时间,便要离开盘古宇宙,离开生养他的世界。 “我进去,还是你们出来?”季沧海澄澈的眼眸盯住乌云,站在虚空之中,微笑得好像一尊拈花的佛像。 “请进吧,大人。”几个妖娆而彬彬有礼的魅魔,从魔云中共同撑起一座空间门,虽然只是单纯的劳动身体,可那俏丽的面容与凹凸有致的身段,以及发自灵魂之中的欲望和诱惑,足够让一个道心坚定的金丹修士,全身真元泄露而死。 季沧海确实欣赏这些美丽的事物,可是所谓泄露真元这种事情,已经不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 拥有齐物之气的他,身体构造已经和凡间的生物有了本质上的区别,原始的欲望已经离他而去。 “这位大人风尘仆仆,我们倒是有失远迎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从魔云内传出,带着丝丝无奈与崇敬:“小女子蕾斯蒂亚,参见魔君。” “不必多礼。”季沧海一步跨过空间门,走进那魔云之内,抬眼四顾。 一座庄严肃穆的殿堂,坐落在这魔云之内。周边飞舞的天女相,与这大殿内数十位美丽娇艳的魅魔,相衬起来,更能凸显出魅魔们的欲望之美。 而正带着自己的后人侍立在殿中的那位主人,便是这一魔族支脉的主人。 相当于地仙境的不朽之魔,魅魔分支的族长,蕾斯蒂亚。 “参见魔君大人。”与身后那群魅魔一起,这位蕾斯蒂亚向着季沧海行礼,用的正是魅魔一族的待客之礼。 在季沧海打量着这座大殿的同时,蕾斯蒂亚也正观察着季沧海。 一个扎着辫子的青年,身上所有的装束都不似传统魔族,却和地球上那些普通的凡人没什么区别。而这个青年身上发出的气息,只不过是蜕凡期的层次,与之前情报传回的那个在半小时中扫荡了整个南亚的存在,根本无法重合。 但是,在她刚刚所收到的信息之中,透过某一位直属后代的眼睛,她看到了那滔天的魔气,以及那仿佛可以将天空都撕扯出一个窟窿的滔天气势,却没有看到真人究竟长什么样。 不过,刚刚在门口那几位顶级魅魔的试探,也没让这个青年流露出一丝欲望之色,便可以知晓他的不寻常。 “我很好奇,你们魅魔一支卜向来都只是针对修行者吗?”季沧海坐下来,摊开手:“什么时候你们也有了吞并世界的野心了?” “这个……”蕾斯蒂亚沉默了一下:“实际上,我们这一支族群,也是被某些人从域外召唤过来的,不过那个召唤我们的人已经消失了,刚好这个世界正在茁壮成长的期间,刚好适合我们这些魔族的发展。” “这样吗?”季沧海坐在地上,一手托腮:“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个世界的土着,有一半的魔族血统,代天道执行人,上清派季沧海。” 蕾斯蒂亚一愣,随后便歉意一笑:“对不起,我等有眼无珠,不知这个世界已经有主,给您带来麻烦,实在是抱歉,我们愿意给您最大的补偿。” “给我的补偿就算了,如果你们这一族的最强者,就是你的话,你们最好还是担心自己的生存好些。”季沧海摇头:“你们魅魔一族,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在魔族之中的地位并不怎么高,即使有时候能够嫁入豪门,那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大多数时候还会被那些强者作为个人财产,随便处理对吧。” “话虽如此,但是我们入侵了魔君您的世界,如果我们不敬上足够的诚意,我们也不敢随意离去。”蕾斯蒂亚虽是魅魔一族,可到了不朽之境,那表露在外的媚气已经尽数收敛,一举一动不带色欲,可更是尽态极妍:“如果……” 季沧海摆摆手:“我不是那等小气之人,再说了这个世界也不是我的。” 蕾斯蒂亚美眸一闪:“这个世界不是您的?您的强大我们有目共睹,还有谁能够比魔君您更强?” “这个嘛,以前有,现在倒是没有。”季沧海笑笑:“你们可能从域外来,不太清楚,在这个宇宙之中,只要到达了天仙境以上的存在,就会被这世界排斥在域外,除了某些特殊情况,便再也不能归来。” “所以,你们能够入侵这个世界,必定是有一个跳板吧。”季沧海微微用手指敲了敲大殿的地砖,看着蕾斯蒂亚的眼睛。 蕾斯蒂亚偏过头:“什么都瞒不过您。” “被人锤得多了,自然就有些见识了。”季沧海叹口气:“我的意思不是说你们可以全身而退,补偿这种事情,我来负责就好。” “什么意思?”蕾斯蒂亚有些听不懂季沧海的话。 “总之会让你们付出该有的代价就好。”季沧海现在几乎是习惯性的在说话之前叹口气:“现在我来谈谈你们的去留问题,这次要不是我回来,你们这边还一直有人把人工培养的邪魔,丢到华夏那边去,搞得我在那边不得安生,才跑来你这里打架的。” “现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季沧海伸出两根手指:“要么,你们回到原先的混沌界,要么,我给你们限定出一块空间,让你们生活在里面,顺便给你们提供修炼必须的资粮,但你们必须跟这个世界签订契约,保证不再侵害这个世界。” “我选第二个。”蕾斯蒂亚果断选择,甚至都没有跟身后的族人商量:“魔君愿意收留我们,也不深究我们的责任,已经是我们的万幸,我等愿意对魔君效忠。” “对我效忠就不必了,最好你们就不要跟我牵扯上太多关系。”季沧海站起来,准备离去:“我现在可不是什么香饽饽。” “我等不在乎这些。”蕾斯蒂亚双眼中透出认真的光芒:“原本在魔君上门之时,我们已经做好了全族战死的准备,能够得到宽恕是好事,可效忠于强者,是我们魔族的本性,更是我们魔族的进步阶梯。” “这种对强者的崇敬,会催生我们族内新的强者。”她双膝一弯,跪服在地:“请魔君受我等一拜。” “请魔君受我等一拜!”在她身后,那些魅魔一族的掌权者们纷纷跪倒。 季沧海抬起头,露出一抹苦笑。 魔族这种诡异的属性,真的是令他不知该说什么好。换做任何一个普通的人类,被别人打上门来,第一反应不应该是耻辱和愤怒吗?为什么魔族会有这种奇怪的本性? “我不一定能够庇护你们,所以你们也不必那么认真。”季沧海同样认真地看着蕾斯蒂亚她们:“站起来吧,我宽恕你们的罪过……” 话说到一半他就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这话说得,怎么那么像那些骗人的神棍? “算了算了,讲多错多,我长话短说吧,差不多快到晚饭的时间了。”季沧海看了看表,虽然他手腕上什么都没有:“我知道你们这个空间相当大,所以被我抓获的这些魔族,我就先丢回你们这里了。” 说完,从他的袖子里,飞出一连串黑色小珠子,直接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这种手段,虽然蕾斯蒂亚这个不朽级别的存在也能用,可绝对没有这么顺手。毕竟,她主修的并非空间魔法,而是另外的法门。这青年虽说看起来很好说话,但每次与他目光接触时,都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莫名其妙地,好像回到了当年少女之时…… 她摇了摇头,想什么呢? “好了,过两天他们就会放出来了,到时候你把他们放到一个大点的空间,分开点放,就不至于放出来的时候人挤人……”季沧海絮絮叨叨地给蕾斯蒂亚等人分析:“我过一个多星期会带着契约来找你们,在这期间,你们要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蕾斯蒂亚问。 “帮我炼制这个。”季沧海丢出一张图纸:“你们全族都是阴性功法,正好炼制这个东西,放心,对于你们的族人不会有伤害,只不过会令你们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 “我等愿意。”蕾斯蒂亚与众人躬身。 季沧海伸了个懒腰,一步步向空间门外走去:“那就这样吧……不过,蕾斯蒂亚族长,我觉得你们还是认真的时候好看些。” 蕾斯蒂亚有些诧异,随后脸颊绯红。 …… 回到小城,随便搞了顿晚饭,季沧海便走在广场上,开始了以往的快乐生活。当年每次他帮着老爹搞完店里的生意之后,就从那小店里走出来,在这人流如织的广场上,开始这种带着些许迷茫的散布。 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不清楚自己未来的少年,可现在……站在广场上,他想起曾经自己那时的梦想,便是继承老爹的小店,然后让老爹去颐养天年。 那个时候的梦想,很简单,也很纯粹,虽然觉得自己做面的天赋有点低,有点迷茫于自己以后怎么留住顾客的事情,可平时还是老老实实地忙活。 “年轻人,你在这干什么呢?是来看你的爷爷奶奶吗?”季沧海走着走着有些恍神,居然就走到了老人院的门口。 这时正是黄昏,只要是还有些气力的老人,都走出老人院的门口,在那些躺椅和大树下乘凉。 看着眼前这个老人,季沧海不知为何鼻子就抽了抽。 自己虽然回到这个熟悉的星球,可不知为何,见了余庆,顺便把魔族搞了,可居然没有去自己的老家看看。 爷爷这些年,多少岁来着了?有没有九十岁了呢? 还有那些叔叔伯伯,不知道现在过得则呢么样? 自从走入修真界之后,这些凡人之间的亲戚,不知为什么就疏远起来,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壁障。 仙凡两隔,人神殊途。 “大爷你好,我是散着步,不小心就走到这里了,你们过得怎样?”季沧海干脆就坐下来,跟这些老人家好好聊聊。过几天回去,最好用点法术什么的,消除一下爷爷那些人的记忆,顺便给个一两道真元,争取让这些亲戚们,无病无痛,长寿无忧。 季沧海本身的天机,虽然确确实实是被隐蔽起来,纵使是太上和原始,也只是知道他本身的存在,而不知此刻他身处何方。 但是季沧海相信,这些诸天万界的掌权者,绝对不是省油的灯。即使自己假死在封印空间中,那些圣人们绝对会有心血来潮的时候。 哪怕是季沧海,趋吉避凶的第六感也已经超越了无数天仙,哪怕是有大罗金仙算计他,也能够提前避祸,甚至反手坑回去。 波旬保证了一年,季沧海就只能相信是一年。 一年之后,他必须另觅出路。 是投向魔族,还是自我放逐? “这样啊,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真的不多了。”老头子点点头,伸长了手臂,拍了拍季沧海的肩膀:“有没有兴趣跟老伯我聊聊?” 季沧海顿了顿。 “好。” 第360章 谈判 夕阳下的大榕树,季沧海跟一个花甲之年的老人同坐,看起来就像真正的爷孙俩。 “小伙子,这养老院跟广场之间,可是隔了两公里远,你要是散步的话,总不会一下子就来到这里吧。”老人家虽然年老,可显然不是简单人物,虽然动作迟缓了些,可眼中的莹润光芒,凸显了他的智慧。 季沧海有慧眼,才能看到这种莹光,换做个普通人,什么都看不出来。 能够在眼睛中流露出这种智慧的莹光,那就说明,这老人家虽然不知身份,可为人处世的智慧,绝对要比现年也才二十五岁的季沧海丰富得多。 “恍恍惚惚,也没想到自己会走到这里。”季沧海笑道,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地方我以前在小城时,也没怎么路过,哪知道今天走着走着就来到这个地方了。” “神思不属,必有所思。”老人整了整自己身上那套条纹衬衫:“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为了生计奔波劳碌的人,怎么就会神思不属呢?” “老人家这话怎么说?”季沧海指了指自己的脸,有些好奇:“难道我脸上写着有钱两个字吗?” “真会开玩笑。”老人家微笑:“你看到那边,那个在楼下等人的外卖小哥了吗?” “是有这么个人。”季沧海点点头。 “虽然我眼睛不好,但是这小哥应该是附近快餐店的店员,时常在这一带送外卖,我们这些老东西在出来放风的时候,就经常能够跟他打个照面。”老人家指着那个小哥:“很显然,他的眉头上有着几道不去的纹路,我们称之为‘愁纹’。” “愁纹?”季沧海也不用细看,他的双眼早就练就火眼金睛,只需抬头一瞥,就能够把那小哥全身上下的细节都收入脑中。那小哥虽然长得挺壮实,可体内自然运转的气息,似乎并不那么友好,甚至有种内耗之感。 而小哥的额头上,有八字纹从中而下。 “是的。”老人家看来很精通相学:“那人的眉头,似乎是时常深锁,留下了不去的愁纹,再结合他的身份,很明显就是为生活所困,不得开心颜。” “老人家果然见识广博。”季沧海点头称赞:“这小小的面相,也能看出这么多的东西。” “面相可不小,从脸上,甚至能够看出一个人的前世今生。”老人家摇头,从手边摸出一把葵扇,给酷热的傍晚,扇出些清凉的风。 “如此神奇,不如老人家替我看看?”季沧海打蛇随棍上。 “可以,看你小子神思恍惚,要说心里没事,就连不懂面相的人都能看出来。”老人家嘿嘿一笑,拿葵扇指了指季沧海:“你刚刚过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在这周边绕了一圈,也没找到个落脚点,很容易就能知道,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对住所的迷茫。” 季沧海想了想自己的问题,似乎跟住所,也能够搭上点关系。 毕竟自己,最大的问题就是一年之后,究竟在哪里落脚。 “您说的没错。”季沧海说道:“我现在这一年还有地方落脚,但一年之后,就要开始自己去寻找可以接纳我的地方。” “其实我退休之后,也没什么好学的,就开始学那些西方人创立的心理学。”老人家叹口气:“再加上以前在机关工作时,经常接触那些各行各类的大师,各方各面地学学,也学了些相术。” “其实不瞒您说,我也练过这些玩意。”季沧海开口:“我跟师傅练过术数,去测算各色人等的未来,原本觉得自己已经有些道行,可没想到,直接就得罪了那些业内的大人物,现在被别人排斥,也不知道以后去哪好。” “这种东西,作为爱好练练还好,你拿他当职业,现在是行不通的。”老人家摇摇头:“八十年代的时候,那些气功热啊,各种各样的大师层出不穷,甚至有些还骗到了高位上,也不知道是吹了什么阴风。” 季沧海微微一叹气:“没办法啊老人家,我先前仗着自己小有成就,直接就对上了祖师爷一样的人物,现在有个师傅保住我,但是一年之后,我就要自己去面对那些大师,说不定那些大师的徒子徒孙都要把我给掐死了。” “现在可是法治时代!”老人家眉头一挑:“有什么牛鬼蛇神敢于闹事?不怕吃上几十年牢饭?” 季沧海心下想,这些人别说劳烦了,你送他花生米,他都能当成瓜子嗑嘞! 但这些话,季沧海肯定不会说出口,只是和稀泥过去:“我们业内有业内的规则,自己惹出来的事,肯定不能给官方知道,都是私下里解决,不然就是有辱师门。” “哪有这种事!”老人家曾经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气质在生气的时候一下子就出来了:“你当这是八十年代的香港帮会呢?” 季沧海摊手:“老人家,你学过些许相术,也见过不少野鸡大师,说您的水平呢,想来是不低的,但是显然还不怎么了解我们这些业内人。所谓的咒杀,施降头……谁能找出个证据来?就算是真被弄死了,也没人敢说什么,毕竟是行内人自己动手。” “但是,这种事情,很少有人会对圈外人下手。”季沧海继续给老人家解释:“因为这玩意有损阴德。” 老人家默然。 这种事情他不是没有耳闻,但是在今天之前,他也不会相信,居然有些所谓的“行内人”,会对同行做出这种事。 季沧海也同样不说话。 说谎这种东西,一旦说出了第一句,就要用无数句话来圆谎。没曾想这老人家是个正义感爆棚的老干部,虽然智慧确实不低,可面对这种事情,他老人家一时间还不知道,应该想些什么办法来帮助季沧海。 先前季沧海说明了,官方解决不了,而道行又没别人高…… 老人家也有些头疼,这个年轻人肯把这些事情告诉自己,而不是自己隐藏在“行内”,显然是对自己抱有期望,虽然可能只是病急乱投医,但是喜好帮助他人的老人家,也希望能够真正帮到季沧海。 “你给我说说吧,你跟那些人的实力对比。”老人家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这种斗智斗勇的感觉,不知多久没有试过了。 “那帮人就是祖师爷级别的,行内的顶尖强者,想把我无声无息地干掉,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季沧海也学着老人的模样,揉了揉额角:“如果正面跟他们硬杠的话,我没有一点胜算,还会死的很难看。” “这么猖獗吗?”老人家咂舌:“看来你们这行还真不好入。” “没办法,回报高嘛。”季沧海耸了耸肩:“我原先也没想到会入这一门,都是那奇妙的缘分。” “能够延年益寿,有些寻常人没有的能力,就算是回报高了?”老人家斜睨了季沧海一眼:“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还真是……” 季沧海打了个哈哈。 自己面对这种境况,就算不是必死之局,那也绝对没有世俗意义上的好下场。 毕竟,跟祖师爷这种层次的人物作对,能够留下个全尸,那也已经是相当好看的结局了,想要在那些圣人们的手底下存活下来,甚至还要打败圣人们,那不是修行,那是小说,还是那种令人匪夷所思的。 “保下你的那个前辈呢?”老人家忽然说:“那个人答应保住你一年,显然跟你关系不浅吧。” “别介,这条路我也想过。”季沧海摆了摆手:“我跟保住我那个大佬根本不是一个体系的,原本跟他也毫无交集,只不过因为我练出了一些前人没有的门道,被那位大佬强行拉过去研究了一下。” “然后,那位大佬刚好和我得罪的那些祖师爷不对路,”季沧海说道:“为了恶心一下那两个祖师爷,这位大佬就答应保住我一年,所以今年之内,我肯定是不会有事,可一年之后,如果我还呆在国内,绝对没有好下场。” 老人家听完,仔细地想了想。 “你当初是为什么,才得罪了那两位行业内的祖师爷的?” “他们觉得,我的道法有问题。”季沧海有些无奈:“他们说我练的道法武功,有不少都是那个保住我的大佬那一派……” “对,就是这个!”老人家一拍手掌:“你想想,你得罪那两位祖师爷,是因为你修为不纯,有了这边的师傅,还去练那边的功夫。但是,现在那边那个前辈,对你的态度,并不是这边那么过分,你大可考虑一下,投向保住你的大佬那一方。” 季沧海此刻没有烟在手,不然肯定会忧郁地点着一支香烟,狠狠地抽上一口。只见他忧郁地说:“老人家,不是我不肯过那一边,实在是那边的人做事没甚规矩。整个练道术的群体都知道,那边的人是些什么样的存在,如果我过去,怕是会被人吃得连渣都不剩。” “小伙子,你还是年轻了点。”老人家拍了拍季沧海的肩膀:“你想想,那边的人再恐怖,可对你如何?” “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毕竟我练了那边的功夫,那边也不好赶尽杀绝。”季沧海如实答道。 “那你想想,现在你这老东家是怎么对你的?”老人家一拍手掌:“现在人是砧板,你是鱼肉,还想留在这边给他们砍吗?刘邦的故事大家都看过,当年鸿门宴,他从后门跟樊哙直接离开,只留下个张良断后,何曾犹豫多久?” “老人家你说这方法,我也想过。”季沧海的眼中此刻满是冷静:“但是我现在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我的家人朋友,都留在这一界里,万一到时候那些人对我的家人朋友下手,我怎么办?” “终于看出来了?”老人家也不再掩饰身上的气息,清淡而纯正的魔门气息直接透露出来:“你不明白,太上跟原始自峙正统道门,从来不会做这种事情,甚至跟我们魔门出手,也讲究什么‘两国出战,不斩来使’的礼仪,连突袭混沌这种做法,他们都从没试过。”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作为此刻还是纯正道修的我,还是要跟你杠一下。”季沧海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对于太上和原始来说,你们魔族之中,值得出手的只有五方天魔主,其余的哪怕是鸿蒙级的存在,也是土鸡瓦狗。” “第二,能够坑害我太祖轮回转世这么多年,都不得超生的存在,绝对不是什么自峙身份的人物,不然对这种存在,肯定是等待他晋升到与自己一个台阶,再堂堂正正地打败。”季沧海说道:“你没办法否认这个可能。” “不愧是连魔主都看重的人物,乱说话果然骗不了你。”老人家的形象还是那老干部的样子,可在季沧海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换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魔魂:“我们敢于向你抛出橄榄枝,自然能够解决你的后患之忧。” “说吧,怎么解决?”季沧海坐得随意了些,体内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却暗自运转起来,整个人处于亚战斗状态。 “有两个选择。”这次轮到这位不知名的魔物,伸出两根手指:“要么,你现在就封印你的这些亲戚朋友,然后打包送进一个属于你的小世界中,保护起来。” “这样,恐怕很难。”季沧海摇头:“你大概不了解,这些普通人类的寿命和体质,就算我封印他们的意志,收入我的小世界,他们的寿命也至多延长百年,我没办法保证这一百年内能够重新放他们回到正常的世界生活。” “你还真是天真。”借着老人家躯体说话的魂魄,呵呵的笑了起来,笑得和气又厚道:“但我们还准备了第二种方法。” “说吧。”季沧海隐隐有些期待。 “第二种办法,最适合你。”魔魂的声音变得有些惑人:“非常简单,非常实用。” “别卖关子了。”季沧海一步踏出,体内气势隐而不发,却流露出难以言表的压迫。 “打包这个世界,一起带走!”魔魂吐气开声。虽说本身境界奇高,可附着在这六旬老人的身上,他也使不出什么大神通,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打包带走吗?”季沧海收回气势,喃喃道。 倒是符合魔族的简单暴力。 第361章 两仪太空 “你这个想法,说实在的真令人动心。”季沧海坦言:“但是,我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老人一愣:“这是我们给你最好的解决办法,既可以让这个世界继续发展,也可以让你安心的回到我们魔族去。” “你可能不知道,在这个世界,还有一群人,为了探索这个宇宙的真理而存在。”季沧海说道:“这里的人们,虽然大多都是普通的,没有修行资质的人类,可是他们对真理的热爱和需求,却不比我们弱。” “你说说看。”老人家拍着手:“我倒是好奇起来了。” “你抬头看,能不能看到那些在大气层里盘旋的机械装置?”季沧海指了指自己的头顶:“你看,虽然微小,但是那些工具所能够达到的速度,却足以令他们能够抗拒这个星球的引力,在上边恒久地运动着。” “对,我看见了,那些小机械有不少。”老人家重新看着季沧海:“那又如何?” “什么如何?”季沧海反问。 老人家伸出一根手指,一道小小的魔气在他的手指上流转,时而盘旋成球,时而化作小剑,变幻莫测:“你猜猜看,我这小小一缕魔气,能不能把上面所有的机器都给打下来?” “能。”季沧海并不否认这个问题:“你的实力应该算是我们这边的大罗金仙吧,随手打下几颗卫星,那也是轻松至极的事情。” “那不就对了!”老人收回魔气:“这么弱小的东西,你留着他干什么?反正只要你一个人足够强大,你就能永远庇佑这一方世界。如果我没看错,你的实力虽然表面上是天仙上下,可真实的战力,甚至要比我这老东西都要恐怖。” 季沧海没有接话,而是看着更遥远的地方。 以大罗金仙的战力,毁灭一方小千世界,问题真心不大。但是在这位大罗金仙看不到的地方,在太阳系的深处,甚至在八大行星之外,还有着一些人类发出去的所谓“旅行者”探测器。 这些机械玩意,虽然没有修行者的速度,也没有修行者那样恒久的寿命,可毕竟是人类依靠智慧创造出来的结晶。 季沧海当然知道,把地球收到自己的小世界中保护起来,是最好的决定。 不然到时自己的保护消失,就算自己不继续呆在这颗星球上,投靠了魔族一方,那太上一方,依旧有人可以通过自己的原本世界,给自己沉重一击。 而这种风险,季沧海不想背。 “你不用这么快决定。”被魔魂附体的老人笑了笑:“你大可等到这一年的结尾,想好了再激活这枚符文。” 季沧海接过老人递过的这枚符文,入手冰冷而沉甸。 “那就先这样吧。”老人挥了挥手:“这个世界有点特别,虽然我力量要压盖这天地意志,可他居然还是能够找出我的本体,先走为上了!” 老人的眼睛忽然黯淡了一下,然后再醒来。 原本坐在自己面前那个小青年消失不见,刚刚听到的那些所谓“行内行外”的记忆,也开始逐渐变得模糊。 片刻之后,老人坐在原地,已经彻底淡忘了季沧海的身影。 “我刚刚,实在跟谁聊天来着?”老人拍了拍脑袋,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难道我也快犯了那老年痴呆症了?不行,改天得去看看才行。” 远处,季沧海看着老人家的身影,松了口气。 刚刚被魔魂附体,老人家的身子骨虽然还算壮实,可毕竟年老,被这魔气一激,生命力那可是成倍的流逝。加上降临的那位魔族,是大罗果位,即使压抑自己的实力,也依旧会影响到附体之人。 要不是自己及时渡了一口齐物气,这老人家,活不过三年了。 看到老人家没有什么后遗症之后,季沧海才缓缓离开这老人院的范围。跟魔族的谈判,一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自己既然能够让东方和中央天魔主感兴趣的地方,那么就说明,自己的功夫没有白费。 这么多年来的修行和机遇,在天仙境这个门槛的时候,终于凝聚成了自己的道路。 此刻还是两仪之相,只要能够凝聚宇内大道,或是接触混沌大道,都可以再进一步,踏进大罗金仙的果位。 寻常修行者,若是没有别的机缘,走到这个果位之上,便是永生永世的尽头。 姬若离之所以能够压盖果果,不是因为她的实力真的要比果果高多少,而是因为她能够触摸鸿蒙,有着打破虚空,返归真正本源的那道意志。 就冲着这道意志,在仙境之下,她对上普通修行者,甚至能够直接越两境大战,哪怕只有天仙之躯,对上大罗金仙,也不算是全无活路。 而此刻的季沧海,已经走上了一条比她更加恐怖的道路。 宇内九条大道,他随时可以走上任何一条,然后直接打破永生之障,凝聚大道之花,甚至都不用如何努力,大罗道果就是囊中之物。 但他没有。 在没有完全掌控体内的两种相反的力量之前,他绝对不会贸贸然地开启大道。都说一粒金丹天上成,方知我命由我不由天,可真正的强者,在踏出大罗道果这一步上,更是重要无比。 拿佛宗那帮人来做个比喻,他们与道家修士不同,登上菩萨位之前,需要发下宏愿,然后借助那道愿力凝聚大道之花,得到菩提心。 发的宏愿太大呢,虽然可以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可也限制了这些人再度攀升的路途。 比如观世音菩萨,发下十二大誓愿,到了今日,宏愿未能完成,也尚未能够来到彼岸,成就佛陀果位。 但有些发愿较小,只愿助一方众生过渡的,即使凝练了菩提心,也只能止步于鸿蒙之下,即使能够悟出佛陀果位,也难以跨过大罗这道坎。 所以佛宗看实力,就像雾里看花,不如道家这边一步就是一个脚印,实力境界一眼看去就清清楚楚。 两道截然相反的气息,从季沧海的体内冒出,将他包在里面。 化作一个大茧。 第362章 妙不可言的缘分 果然,就如同封易自己所说,虽说被倾帘幻的大道笼罩了,可那种神奇的效果,完全无法作用在封易身上。此刻的他,就好像一滴混在水中的油滴,那些如水一般无孔不入的大道,完全对他这滴油起不了用处。 他没有经过大罗金仙的果位,却直接拥有了比普通大罗金仙,要强大得多的力量。 这也侧面说明了,他没有一条依附于上的大道。这种情况下,还能拥有这种等级的力量,实在是令人恐惧。 “倾帘幻的未来,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一直跟我有联系?”封易不用算计,刚刚那逆乱因果的过程中,就自然而然地发现了,那根与自己不断交缠的因果。 …… 连接着每一个人的精神之海,倾帘幻的消耗,却也如九牛一毛。 以她巅峰大罗金仙的水平,这些天仙和地仙的精神力,不过是几条小溪流。 大海是不会因为小溪流的汇入,而抬高自己的水平面的。 “这些天仙和地仙的力量,纯粹的人也没有几个。”她自言自语,将手上数千根线条,一下子就拨开了九成。 剩下一百来道线条,在她的指掌间环绕。 “还有一百来道,究竟选择谁?”她坐在独属于自己的“道石”之上,托着腮帮,有些无奈,若是那个男人在自己身边,用禅念一算,几乎就能够清楚,那个最适合自己的人究竟在哪里。 只不过……一想到当日在千帆镜中窥到的一丝画面,她的心就有些隐隐作痛。 那个和尚,原本不开窍,多好啊,做一个老老实实的和尚,虽然跟那女人在下界生了个孩子,可毕竟只是在幻梦之中,一旦回归现实,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即使有情意,远远相望,便也就远远相忘。 可现在,那个和尚的身边,便多了一个女人。 现在的她,心中最大的魔障,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换成了那个和尚。 外魔好呈,内邪难抑。此时此刻的倾帘幻,要是以这种不完整的心态,去面对自己的鸿蒙之劫,十有八九会被直接陨落在雷劫之下。 所以,她才要在彻底斩去自己的某些念想之前,收一个徒弟,留下份传承。 还是季越师弟那句话:“记忆就是人的一部分,就算你有心去斩,你的身体,你的灵魂,都会帮你继续去记忆。” “你好,这里是混沌区的外卖。”一个男子声音,忽然就从倾帘幻的道域之外,毫无阻拦的穿了过来。被这样一衬,倾帘幻的道域,就好像漏风的墙一样脆弱。 倾帘幻震了震,手上的线条,开始更加剧烈的流动。 “开门了啊,再不开门直接就进来了!”一个大嗓门不耐地喊道:“我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次见完面,下次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封易的身边,被五朵形态各异的火焰包围着。 很显然,虽然倾帘幻无法感知到封易的存在,但是这个急躁的,有着大叔嗓的男人,一眼就锁定了自己的位置。 那五朵漂浮的火焰,看起来很美丽,不仅人畜无害还分外妖娆。 可封易知道,这五朵火焰的内部,究竟蕴藏着多么可怕的法则。单纯从能量而言,封易相信,即使是老牌的鸿蒙级大能,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自己的能量,可以说在诸天万界,也已经是一个奇迹…… 但那五朵火焰中的大道之力,才是封易真正忌惮的玩意。 “嗯?”倾帘幻看着那忽然流入的五朵火花,正绕着一个女修的身边旋转着,才将注意力放到那一侧。 巅峰境的大罗金仙,一旦愿意为一件事情付出精力,那么绝对能够有所回报。 “你是谁?”倾帘幻直接走出,来到那五朵火花的旁边,却依旧没有搭理道域外的季越:“强行闯入我的道域之中,若说你没有恶意,我都不太愿意相信。” 五朵火花闪了闪,似乎在为倾帘幻的话语示威。 倾帘幻瞥了一眼闪耀得有些欢快的火花,似乎有些不愉。 火花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似乎有点偃旗息鼓的意思。但封易明显感觉到,这几道火花对他的恶意,一下子就飙高了一个档次。 明显两个有故事的人,居然同时要把气撒到自己的头上?封易觉得自己摊上这边的事,是真的倒霉。缓缓举起双手,他作出了经典地投降动作:“我只是陪道侣来的,没想到你们能够发现我,看来是我自大了。” “也不算自大,至少你还真的把这仙宫圣女,给彻底瞒了过去。”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整了整衣领:“若不是我……” 话还没说完,这中年男子眼前就多了一个巴掌,直接把他扇飞了出去。 “听他说完,别插嘴。”倾帘幻重新面向封易:“你给个证据吧。” 那中年男子捂着脸,坐在地上,有些委屈,连抱怨也不敢太大声:“真的是,好心来帮你,还抓出个小贼,你居然还打我……” 封易额角隐隐有青筋冒出。 这两个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不过,人在屋檐下,该低头时就低头。 “我要是想要对你做什么,早就做了。”他举着双手,很坦然地说:“我能够瞒过你的感知,那么我的实力至少比你要强上一个档次,想要动手再走掉,不需要在这等着。” “很有道理的说辞,我暂且相信你。”倾帘幻收回已经外放的气势:“带着你的道侣离开吧,我这里不欢迎不请自来的客人。” “我道侣有些事情希望能够问问你。”封易摇了摇头:“等她醒来,我们再离去可以吗?” “叫你走就走吧,别惹火了她,虽然今天她脑抽了没发现你,可真打起来,你还不一定能够打赢她呢,当年仙宫圣女为什么没人敢追,还不是因为她太过暴力?”季越坐在地上,苦口婆心地劝说。 随后就是季越的惨叫声了。 拍了拍手,倾帘幻轻轻点了点头:“等试炼结束吧,现在我也不好直接把她们放出来,不过你现在先得出去。” “可以,只要你保证她的安全即可。”封易很干脆地回头,踏入虚空乱流。 在走进之前,他还是没忍住回头。 “大叔,说真的,你这样子很容易让我想起我一个朋友。” “你别说,我看你也挺像一个人的。”季越哈哈一笑:“说出来,说不定我们都认识他?” 第363章 算计 封易停下了脚步:“你几岁了?” “我今年……四十九了?”季越摸了摸自己的胡茬,思索着说道:“你如果问的是这一辈子的年纪的话。” “我认识的那位,今年不过二十五。”封易也不好一直卡在空间裂缝上,便先关闭了裂缝,缓缓说道。 “啊,那便有可能了。”季越笑着说:“我儿子今年正好二十五。” 封易滞了一滞,没有说话。 倾帘幻原本重新冷静下来的心态,又泛起了好几道涟漪。 “是吧,你确实是认识我儿子吧?”季越一脸笑嘻嘻地样子,极为地欠揍:“而且还跟他同辈论交对不对?” “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但不知道为什么,你肯定认识我。”封易开始正视眼前这个大叔:“你不会真的是季沧海他爹吧。” “不用这么生分,叫叔就成!”季越一把就走上来,勾住了封易的脖子:“你的第六感蛮准的,我在之前那娃子身上留了点东西,能够帮我感知他那里的危险……当然,当爹的要给儿子保驾护航,也算是正常嘛,所以附到儿子的身上,偶尔也看到些别的东西。” “叔叔好。”封易的脸终于不再绷住,老老实实给季越道了声好。 “唉,话都说明白了,你也不用走了,直接来我们这吧。”季越向他勾了勾手:“之前沧海那货也是亏你照顾了那么久,我都还没来得及谢谢你。” 倾帘幻重新坐回了自己神殿的“道石”之上,听着这一老一少地攀关系,几乎就没忍住打趴下这季越。 什么叫做来“我们”这坐坐?你不是已经跟那个女人好上了吗? 怎么还要脸说“我们”? 但不知为什么,原本到了嘴边的话语,硬是没能说出口。她有些颓然,那颗原本燃烧着愤火的心,不知为何在发作之前,就被另一股情绪掩了下来。她有些不明白,自己修炼仅有千年,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触摸到鸿蒙之境,道心绝对不弱。 可仅仅是在那个世界转世了五十年,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感情硬是磨灭不去? 明明已经……已经打算彻底斩掉那人了。 “谢了大叔,不过,我觉得您还是好好处理下您眼下的情况吧。”封易再度划开了空间裂缝,有意无意地看了仙宫道石那一处:“我还是不阻拦你们好好说话了。” 说完,没等季越挽留,他一下子就跳入了裂缝之中。 纵使是这样,封易还能感到背后那充满着怨念的视线。那道视线虽然并不是向着他本人,可他仍旧觉得一阵凉意。 一个巅峰大罗金仙的视线,真的可以杀人。 …… 季越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尴尬。 自己的情事被一个小辈看破了,任谁都会有些不好意思,哪怕脸皮奇厚,也抵挡不住自己爱人的视线不是? 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踏出脚步,慢慢地走进专属于倾帘幻的宫殿里。 “钰晨。”他低沉的声线莫名地添上了些忧郁的味道:“好久不见。” 在这一刻,他不是那位禅宗的领袖,也不是别的什么人物,而是地球上丧偶之后的那位中年大叔。 “净越师兄。”倾帘幻的语气此刻却出奇地冷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并不好吧。” “我现在已经不是净越了。”季越走到倾帘幻的道石之前:“我现在就是季越,不是和尚,也不是魔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没有任何身份附加的季越。” “即使你极力掩饰,但是我还是能够闻出你身上的味道。”倾帘幻的表情很平淡,让人完全看不出她心中所想:“那股属于魔族混沌的味道。” “这一点都不奇怪。”季越耸了耸肩:“我现在已经开始往大道上游走去了。” “你走了混沌道?”倾帘幻挑眉,但并不意外。 季越手中,有一朵业火燃起,随后熄灭,化作一道混沌气流。 “为了娶那个魔女,你还真是无所不能。”倾帘幻的声音跟表情一样平淡,却在魔女那两个字上颤抖了一下。 “先不说这个,我来这里的时间不长,不过,有一点你要相信。”季越从袖中拿出一颗铜钱:“我来这里,绝对不是为了扰乱你的道心,而是为了帮助你,渡过这次的鸿蒙之劫。” “然后帮你们魔族培养出一个大敌?”倾帘幻有些意兴阑珊。 “谁跟你说我归附魔族了?”季越有些好笑,递出自己手上这枚铜钱:“我现在挺可怜的,既没有呆在佛宗,也没有归于魔族,在混沌与盘古宇宙边沿的那片古地上徘徊,算得上是无家可归了。” 倾帘幻没有接过那颗铜钱:“不,你有家,只要她还在一天,你就有家。” “可我没有了。”她的神情暗淡下去,连手上盘绕的灵魂之线,都有几根被剥落下去。 季越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个原本光芒万丈的潜龙之花,有些出神。 当年和和洛瑶赌斗之时,遇上的那个美丽而骄傲,好似天鹅一般的女人,居然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他眯了眯眼,咳嗽了两声。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有些尴尬:“你愿意……” “没有如果。”倾帘幻突然转头,看着季越的眼睛:“你们这些佛宗的人,未成佛之前,只有一颗菩提心,无论给了哪一个人,都不可能会有第二个人的位置,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从你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之后,我就已经再也没有机会了。”她的道石逐渐虚化,那是融道于己身的体现:“我现在最后悔的事情是,我当时绝不应该仅仅是监督你们的赌约,我应该先追上你,而不是一直被那赌约的监督者身份束缚。” “你说如果?如果我能够选择,我一定会这样做!”她几乎是哭着说出这一段话,原本准备融入己身的道石,又化作实体。 因为,那枚圆圆的铜钱,在季越的手上翻转,最后落到了倾帘幻的额前。 “做个好梦。”季越喃呢着,轻轻把倾帘幻放在道石上。 “我会尊重你的选择,无论你怎么选。”他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从倾帘幻的手上接过那灵魂之线。 “就这根了。”他有些不耐地扯出一根线,送进了倾帘幻早已准备的传承空间。 那是果果。 第364章 对立之人 “魔主,那个小子很有可能是太上和原始的棋子,您为什么?”魔族中地位最显赫的算命师,整个人老朽得好像一块枯木一般:“若是因此而损伤圣体,实是不好。” 魔主微微一笑。 这位算命师的家族,世代为魔族效命,可本身并不是生于混沌界的域外天魔。须知“卦不算己”,即使是五方天魔主这样的存在,对于自己的命数,也不敢说完全看清。 这个时候,如果有一位来自魔族之外的人,可以给自己出谋划策,那肯定不是一件坏事。 当然,作为获得五方天魔主算法的代价,这些算命师也在天道规则的反噬之下,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人丁飘零,永生无望,只为了换取一个窥探未来,透视命数的机会。 “无妨。”魔主有些怜悯地看了一眼命师:“命师你无须担心这一点,我与桑皇共同算计过一次,那太上与原始纵使得到其师的遗赠,对我们也构不成太大的伤害,而且利用这个孩子,我们还可以反将一军,甚至蚕食部分终点世界的空间。” 桑皇,便是桑皇摇扶天的简称。东方天魔主,便是摇扶天主。 “我为圣上算一卦吧。”命师仍是不大放心,以魔族特有的术数开始起卦。 波旬在一旁观看。 作为魔族最出色的命师,世代拥有最强命数的命师起卦,比什么艺术都要更加美妙。只见他手上轻柔动作,一阵冰凉的风就从指缝中漏出,化作片片雪花,在他指掌间盘旋,在这雪花之后,一道内火从雪花之中无端生出,两者一融,便化作了魔族算法的基础符文。 一卦终了。 “中吉,其上有余。”命师原本就巢皮的脸上,又多出了几道并不浅显的皱纹:“对于您要算计太上这件事,卦象上看,可行,但是能收到的效果,可能没有您想象中那般大。” 波旬静静听着,并没有打断他。 身为一界至尊,他对待这些得力下属,如果像普通的修行者那样,视若猪狗的话,他纵使能够成为一界至尊,但绝不会像现在那样,拥有至高无上的权柄,以及全族的畏惧和敬意。 命师的语速很慢,这跟他平时的养生方式不无关系。 作为一个窥探天机的命师,他的最后下场,总不会太好。但在波旬尽力的庇护之下,他总能够度过一个相当舒服的晚年。 至于家中永远只能有一个后辈这种事情,他们家族也看淡了。 反正在魔主的庇护之下,家族是不可能断绝传承的……只是想要像别的魔族一样人丁兴旺,那就只能够登上下辈子投生别的人家,才有可能。 不过,在这混沌界,转生的思想,可不像佛宗盛行的盘古宇宙和终点一样盛行。 “不过,在这件事情之后,您会得到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这个收获,就与之前您看中的那颗棋子有关。”命师慢吞吞地说完,向着波旬鞠了一躬,算是复命。 波旬微笑了一下,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去了。 随后,他看向混沌界外,那浩瀚的虚空。当年投射出去的无数混沌种子,在各个世界之中,都生长出了不少好苗子,但是比起自己女儿亲生的这位,似乎就有所不及。 “按照他们那个世界的说法,这是不是叫做……基因好?”他喃呢了一下,笑出声来。 …… 大茧没有存在多久,就被一道剑气所破。 一个身着道袍的女子,竟然把大罗金仙都无法在一时半会解决的大茧,一手划破。她的双指一并,便是这个世界最锋利的剑锋。 把季沧海往肩上一扛,这女子轻轻一跳,然后便没入土地之中。 就像传说中的摩西分开红海一样,这位女子的存在,简直更像是那位神明本身,她只是轻轻一跃,连念头都没动,就分开了这土地之下,所有的地方。 从开始掉落开始,季沧海的身子就自动释放出一道黑白相间的光罩,将两人都罩在里面,向下一路下坠,穿过那些只存在于人们想象中的地层,一直落入大地的最深处。 也就是人们传闻之中的——地壳。 一天一夜之后,季沧海醒了过来。以他天仙级的身体和真元,别说是放在地球的核心之中,哪怕是太阳的核心,也一样没办法让他这具身体,产生太过严重的损伤,就算没有灵力支持,这种通过特殊方式构造的体魄,也绝不是现代科学能够理解的东西。 “有点烫啊。”他心中念头一动,那道袍女子便走到了他的面前。 “热,是很正常的。”从女子的口中,发出的是字正腔圆的华夏语:“我召唤你来到这一方世界的核心,是对你放开了所有的戒心,希望接下来有些事,你也跟我坦诚相见。” 不需要过多介绍,只是一瞬间的迷茫过后,季沧海就已经确定了自己身处的地方。 作为一个战仙,他有自己独特的感知方式。 “妈的,我想尽各种办法,掩藏自己的气息,就为了不让你这种存在知道,现在被你发现,那不是等于在盘古宇宙的大道之中,我又留下痕迹了?”季沧海一拍脑袋,有些懊悔:“就算是营造闭关室,我也应该走进虚空之中才对。” “这你不用担心。”那道袍女子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表情:“那世界的天道,还未必能够让我如何。” “什么意思?”季沧海有些意外:“你一个身处盘古宇宙的世界意志,居然还能够逆反天道不成?” “在这片土地上生长过的人,都是我的子民,与盘古宇宙能有多大关系?”世界意志所化的道袍女子冷哼一声:“若不是这些年一直在掩藏自己,这些偶尔入侵的存在,我挥挥手就能够让他们灰飞烟灭。” 这世界意志虽是化作女子之身,可口气却撼天动地。季沧海心道。 “我能够听到你的心声,我的子民。”道袍女子的笑忽然柔和下来:“我原本并非锁困在这星球之中的意志,此处留存下的我,其实只是一点真灵。但是有没有发觉,我所形成的这个世界,有些东西是连所谓‘终点’,都不可能具备的存在。” “您请说。”季沧海虽然没确定眼前究竟是什么存在,可直觉告诉他,怠慢了眼前这位,就算是修行小成的自己,也决不能轻易离开。 “我是盘古……的对立面。”道袍女子轻轻说,落在季沧海的心头却仿佛重若万钧。 “鸿钧。” 第365章 第十三界 一阵难掩的沉默之后,季沧海弱弱地举起了手。 “虽然没听说过鸿钧前辈你的大名,但是我想,你的存在应该是这诸天万界中,最为强悍,最为恐怖的。”揉了揉被这热河烧得有些发烫的眼睛:“能够和盘古宇宙的创始人相抗衡,想必的你绝不会是什么小人物。” “当然。”鸿钧挺起胸前的高耸,傲然道:“我可是混沌中孕育出的第二个生命。” “第一个是谁?”季沧海问道。 “是盘古。”鸿钧回答:“由于天地二气,都被这个杀千刀的货色攒在手中,虽然我远远比他要强大,也没有办法阻止他的超脱。”鸿钧说到这,就有些丧气:“把身体留在这个世界之后,他就彻底失去了束缚,穿越了无尽的混沌之域,走向了更远的地方。” “能打断一下吗?”季沧海像个学习认真的小学生,推了推不知何时凝结出来的眼睛:“那个混沌……不是只有魔族吗?” “魔族?那是三千先天时代的事情了。”鸿钧冷哼一声:“那个时代,盘古超脱,我还在沉睡,那些由盘古肉身所化的们,占据着整个诸天万界,整天就知道游手好闲,只剩下一两位活得稍微长点的存在,发明出了修行之法,避开了天人五衰。” 季沧海点了点头,等着这位自称“鸿钧”的女子继续下文。 “回到我想跟你说的话里……”鸿钧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将你召唤到此,是有目的的。” “嗯。”季沧海点头。 没目的,谁会有空到没事把他给丢到这地心之中?嫌活的不耐烦了? “你的名字,是季沧海对吧。”鸿钧看着季沧海的双眼:“修炼的功法倒是相当强悍,融合了三界该有的大部分主要能量,不过还有些可有可无的东西,拖累了你的进境。” “你把我带到这地方,不会就是为了教我修行吧。”季沧海反问道。 “不,那是因为我之后要你做的事,绝不是像你现在这个水平,就能够胜任的。”鸿钧直言不讳:“我那三个学生,虽然一直在窥探着我的目的,但很显然,除了最小的那个已经找到了这里,其余的……还蒙在鼓里。” “既然有学生,那为什么还要我来帮你?”季沧海看着这绝色女子,有些不解。 鸿钧轻叹口气,盯着季沧海的眼睛:“可能我不是一个好老师,因为我的三个学生,在我离开他们之后,都背叛了我。” “为什么?”季沧海不闪不避,任由鸿钧看着自己。 “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为了什么‘传道统’之类的事情,才收了这三个学生。”鸿钧一字一句地说:“我是为了贯彻自己的道理,去追上当初那个穿越了无尽混沌的盘古。” “那我为什么要帮你?”季沧海沉默了一下,抬头道:“连你最亲切的学生,都背叛了你,那么是不是可以草率的认为,你这个人不值得信任?” “当初他们也是这么想的。”鸿钧没有掩饰自己的自私:“但他们拒绝不了,成为我学生之后,得到的东西。” “你能给我什么?”季沧海的眸子中,透出一股寒意。 “我?我能让你成为圣人。”鸿钧看着他的眸子:“圣人乃天地大道的最巅峰,就连我的存在,也不过比他们高上半级。” 季沧海愣住了。 他原本以为,这个女人就算是什么强人,到了鸿蒙巅峰,也算是尽头。 可这一开口,便是圣人尊位的女人,真的是自己想象中那样的存在吗? “就算不知道我是谁,你也应该知道,我的三个学生究竟是谁吧。”鸿钧淡淡地说:“我传下的法门,皆出自于大道本源,我称之为‘道家’。” 季沧海默默不语。 他当然知道道家此时还有哪两位圣人。 太上,原始……这两位虽是站在他的对立面上,可实力上,依旧是令他尊重的,传说中的道门最强者。 实力和境界摆在那里,不历千千劫,怎么能有如此强大的法力? “我知道太上,原始……可你说有三位徒弟,可此刻的道门,只有两尊圣人在位。”季沧海看着鸿钧:“数目对不上。” “对得上。”鸿钧没有给季沧海反驳的机会,直接甩出了一张图片。 季沧海看过去,正是太上,原始,还有一位更年轻些,也更加不羁的存在。 “第三位,叫做通天。”鸿钧看着那有些不羁的年轻人,眼中透出些须缅怀之意:“我的三弟子,也是我最出色的弟子,原本我以为他是最忠心于我的。” “我越看就越奇怪。”季沧海抬头:“我见过这人。” “道门三清,有哪个修行者敢说自己不认识的,那不是傻就是没见识。”鸿钧有些不信:“他真的不在道门了?” “不在。”季沧海点了点头:“我之前被太上和原始联手监禁了一把,还差点被放逐在过去的时空,好险有魔族之主中途出手。而且,我也没有听过,除了这两位以外的道家圣人。” “这就奇怪了。”鸿钧托住自己光洁的下巴:“之前我明明还感觉到他的气息来着。” “不过,你为什么会说你的弟子们背叛了你?”季沧海有些奇怪。 “他们断了我回去的路。”鸿钧拨开了自己额前的刘海,露出里边的一条细小的链子。 这根链子在她的头上环绕,没有一丝气息。 但若是闭上眼睛,季沧海甚至无法感受到这链子的存在。 “这是什么路?”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摸了摸那链子。 鸿钧一阵颤栗,可却没有发作,让他感受这古怪的链子。 “生锈了。”季沧海收回手:“但只是表面上,若是想要毁坏这东西,至少需要数不清的岁月,去逐渐磨损他的物质。” “你居然能够看出这是物质?”鸿钧不禁对他高看两眼:“原本以为你这样的小天仙,即使内气等级再高,也不过是个道上的雏儿。” 季沧海满头黑线。 什么叫做小天仙,真是……虽然我成就天仙确实是有点年轻啊,但是普通的天仙,即使是天赋超绝,没有个成百上千年,谁能够修成? 也就是这姑奶奶自己年龄实在是大,才有资格说这种话。 不过,虽然此刻季沧海对于这位鸿钧女士的话,还有些许怀疑,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已经接受了这是一个真正的老古董。 即使没有她说的那么强大。 “是的,这就是我需要你帮我办的事情。”鸿钧开口,将自己头上这根生锈的链子,轻轻摘了下来。 季沧海有些傻眼。 你不是说这玩意封了你回家的路吗?可为什么,这随随便便的就能拿下来? “不用奇怪。”鸿钧将这手上的链条递给了季沧海:“这个东西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只会促进你的修为,成就你的道路。” “我为什么相信你?”季沧海没有接那根链条。 “第一,如果不是你对我有用,以我的性子,你这一生都不会跟我有半点交集。”鸿钧虽是女子相貌,可话里的逻辑却透着浓浓的硬汉风:“第二,如果我想要杀你,那你之前闭关的时候,我就能够把你切成十万八千块。” “不够有说服力。”季沧海适时说这句话。 “第三,你刚刚已经碰到过它了,而且还是你自己的本能,催动着你去触碰这一根链条。”鸿钧看着季沧海:“你不会否认这一点吧。” 季沧海默默点头,可还是没有接过这玩意。 因为无论怎么看,这样东西跟传说之中的金紧禁,实在是太过相似了。虽然本能告诉自己,这玩意能够给自己带来一场巨大的机缘,可若是因此变作别人的笼中雀,甚至是窝里狗,就太过不划算了。 可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指已经触到了这条链子。 “嘴上说着不信,可身体却很诚实呢。”说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台词,鸿钧小手一挥,一棵小树便出现在她的面前。 小树上有三颗果子,一棵是季沧海曾经吃过的金苹果,还有一颗是季沧海从未见过的银苹果……剩下一颗当然也是没见过的,不过更加特殊一些,是颗透明的苹果,不过在感知中能够知晓存在,却不在现实中拥有实体。 “红花绿叶白莲藕,三教原来本一家。”鸿钧念诵着名句,然后把三颗果子摘了下来:“之前有一颗果子送给了你的道侣,想必你也有耳闻,不过那些未成熟的果子,和这养育了四十六亿年的果子,是没办法相提并论的。” 季沧海知道,在那金苹果中,有着蕴含了四十六亿年的精纯世界本源。 “知道吗,这颗星球,原本早该在四十六亿年前,就已经化作一方大世界,甚至拥有跟十二主界一样的发展潜力。”鸿钧指着自己身旁这棵大树,微微一笑:“不过既然它是盘古留下的后手,我自然不会让他继续存在,发展成第十三界,以壮大盘古的元神之力。” 季沧海说不出话,也无法动作。 在触碰到链子之后,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意识的拒绝已经毫无意义。 早在自己降临到这颗星球的时候,就已经完全落入这鸿钧道人的掌控之中了。 “不过,这玩意对我呢就没什么用了,我的目标,是将那些叛徒们一网打尽,顺便超脱吧。”鸿钧看着手持链子的季沧海:“便宜你了。” 说着,她拿起一颗果实,送进了季沧海的嘴里。 虽然看起来,她跟季沧海说了很多很多话,但实际上,关于她的修行,她的故事,她的来历跟脚,季沧海一个都没明白。 这地球原本确实能够成就空无十三界,成为诸天万界真正的“终点天界”,但在半路上,就被这修为震世的鸿钧道人给截了胡。 一共九千七百四十四次世界进化,直到今天,也才进化出完整的人类种群,那些庞大的启发能量,就全数被鸿钧用通天手段,给收进了这世界树的果子上。 没有世界树可以结出这种果实。 “好了,等给你喂完这三颗果实,你也就不需要去渡什么天劫,感悟什么大道。所有的一切,盘古留下的后手,我都统统给打碎了一遍,虽然可能对你有点副作用,但是只要三年,这些能量就能够把你推上圣人之位了!” 说这些话时,鸿钧拍着手,活像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咳咳咳……”季沧海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那金苹果卡进了他的喉咙,就化作了精纯而凝练的能量源泉,如海水倒灌一般,冲进了他的经脉之中。 海纳百川,乃是正常的道路。而以川纳海,自古以来只有爆体而亡一道。 “当然不会让你爆体而亡的啦!”鸿钧道人马上拿出第二颗果实,把银苹果丢进了季沧海的口中。 这颗银苹果,是这个第十三界,在无数年来企图建造完整世界壁障时,被鸿钧偷走的壁障能量。 能够与潜龙界相提并论的世界,那壁障究竟有多坚固,可想而知。 这些壁障能量,化作银色的粒子,从季沧海的口中,一直蔓延到他的整个身体。他的经脉,他的血肉,筋骨,甚至灵魂,都在这细微的粒子冲刷下,逐渐变得坚固起来。 那些如四海之水倒灌的能量,面对着世界壁障,居然就这样硬生生停下了脚步,开始在季沧海的体内逐渐堆积,然后开始压缩。 “之前每过千年,我就会送出一枚不完整的果实。”鸿钧看着季沧海,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太过担心:“然后带走一部分的能量,所以这颗金色的成熟果实之中,实际上只有这四十多元会留下能量的百分之六十左右,远比不上壁障能量,绝对能够帮你防止爆体的危机。” 季沧海依旧保持着那副姿势,手上拿着链子,身体微微前倾。 “最后便是这颗苹果了。”鸿钧将那颗只存在于感知中的苹果拿了下来,握在手上:“要不要猜猜这苹果究竟是什么存在?” 季沧海连眼皮都动不了,不然他一定会用眨眼睛来发送摩尔斯电码,来表示自己此刻的心情。 “不说啊,不说就算了。”鸿钧撇了撇嘴,还想让你猜猜呢。 季沧海的意识逐渐陷入停滞状态。 这么多的能量涌入,即使有更加强悍的辅助粒子,可依旧让他陷入了那自我保护状态。 他最后的意识,便是那一颗苹果的入腹。 就像……就像穿越一样的感觉。 第366章 圣人惧 看着昏迷的自己,季沧海有些后怕。 若不是之前就掌握了移魂散魄大法,以及那新近发现的复活咒文,他还真没有这样一个可以近距离观看自己进化的契机。 简单的说,现在的季沧海,有两个。 一个是正在进化的季沧海,一个是强行心理暗示,让自己以为自己已经死去,然后激活复活咒文的季沧海。 这两个都是完整的季沧海,只不过由于因果线的不同,以及时间大道的某个因缘际会,他才得到了这个机缘。 鸿钧道人虽是开天以来第一人,可遇上通天道人破而后立的手段,却也未曾发觉。 一是她此刻只有残魂,二是通天算计太深。 经历了九万多次轮回的通天道人,手段之复杂,算计之深入,就如同混沌极深处的天渊裂口,看不到深浅。 “只修命,不修性,此是修行第一病。但修祖性不修丹,万劫阴灵难入圣。”季沧海口中念诵着真言,在另一个维度之上,与原本失去意识的自己,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共振状态,明明仍是两个不同的人形,却有了同样的命格,同样的人生。 鸿钧看不到那另一个维度的季沧海,却能够感觉到,那灌注到季沧海身体里面那疯狂的能量,已经开始分成两股,一股升入季沧海的元神,一股落入季沧海的身体,性与命开始了分离。 “死了,也就是德不配位。”鸿钧没有丝毫悔意。 在她的灵力控制之下,至少能够在天道的感应之下,季沧海是“活着”的。 但实际上,季沧海能不能撑住这等层次的能量灌注,鸿钧是没有把握的。提前凝聚出圣人级别的能量,跟他这个存在有没有圣人的命格,完全没有关系。把一个火箭马达放在摩托车上,也没可能真的发挥出火箭的速度。 因为摩托车的材质,会散架。 但鸿钧不在乎这些,她只在乎,锁困了自己归途四十六亿年的锁链,能不能在这股圣人晋升的波动之中,彻底被磨灭。 用天渊裂缝为线,黑洞为珠子的锁链,完完全全就是不讲道理的法器。 当初她刚刚以肉身和不纯净的元神演化终点宇宙,想要学着盘古那样超越天道的束缚,获得超越者应该有的速度,冲破无穷无尽的天渊裂缝,到达混沌之外的世界时,就被后方的自己人给暗算了。 自己亲手教出的道门三清,直接将盘古宇宙中最重量级的一百零八颗黑洞……或者说他们将所有能够演化天渊裂缝的黑洞,都给凝练到了这根链子上。三清同心合力,居然真将鸿钧道人那条唯一的加速通道,彻底给封住。 就这样,鸿钧道人只能留在自己最后一道元神的束缚之中,始终不能超脱天道身,只能龟缩在第十三界的初始体中,等待着有缘人。 这些年她培养了无数的存在,最出色的那位轩辕氏,甚至在千年之内,就登临了鸿蒙之境。 可她还是没有动摇。 那个能够晋升圣人的后辈……还在孕育之中。 直到现在,这个名为“季沧海”的存在,终于触动了这根天渊裂缝所形成的锁链,并且形成了完整的钥匙效应。 这是圣人的晋升,所以,整个盘古宇宙,都会出现异象。 乱坠的天花,在地球上空,开始不停歇的形成,落下,好似平日里的雪花与微尘。七彩的光华笼罩在地心中,甚至压过了那恐怖的高温。 地球,似乎也转动得更加欢快。 …… “这个位置,不是给我的吗?”一个圆头圆脑的孩子坐在寺庙里,敲着木鱼,一时间心生感应,却没有停止手上的敲敲打打。 高耸的雪山之上,没有暖气,没有炉火,只有一点明灯供奉在佛前,虽然只有一点微微的光亮,却让人能够看清整座寺庙。 没人知道这是那一个世界的角落,但从这遗世独立的雪山来看,能够住在这种地方的存在,绝不是什么普通货色。 一阵风声过后,一个满头华发的老者从天而降,砸在雪里。 “我说你这地方啊,怎么就要多加一个禁空法阵?”这位老者揉了揉自己并没有摔疼的屁股,姿势颇为不雅:“佛印,你也感受到这种气息了吧,九条大道,此刻只有一条半算是空缺,若是让这个存在真正晋升圣人,那么你又不知道要等待多少个元会,才能……” “我们佛宗讲究缘分。”佛印停下自己手上的木槌。 这当然不是因为有客到来,而是他的晚课做完了。作为一个出家人,他不会因为一个客人来到,就破坏自己每天的修行。 哪怕这个老者可能是他最好的朋友。 “缘分缘分,你都缘了一辈子了,在缘分缘分地等下去,就是怨了!”老者丝毫不留情面地敲打着佛印:“你想想你为了佛宗的那个计划,究竟等待了多少年?” “忘记了。”佛印的没有看着老者的眼睛。 也许是因为他在躲避着些什么。 “话说回来,你们佛宗就没有做什么?”老者愤而拍案,把地板拍得啪啪作响:“你这夯货实在是太过蠢笨,以你的存在,那个位置给你那不是板上钉钉的?你硬是要等待佛宗的计划,等待着成为那个未来的佛主……” “我佛门弟子,最重的就是心性。”佛印抬头,眼中满满的都是悲悯之意:“如果不能够完成那个大计划的话,我也没必要坐到那个位置上去。” “你这个人真是……”老者咬牙,身边的温度都不断上升,将雪山上千万年不化的冰雪,熔成了纯净的水流,往山下流淌出百米,又重新凝结。 即使是克制自己的威压,一个鸿蒙级对于自然造成的压力,也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 像十二金仙那样的大能,甚至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够将整个中千世界的法则,从头到尾编写一遍。 那意味着在一瞬之间,沧海变桑田,平地起高峰。 而若是单纯想要毁灭…… 那么一个鸿蒙级强者的气势,可以直接将一颗红巨星的能量抽出来,然后放在某个不起眼的空间节点上,引动一波席卷现实世界的空间风暴,从各种意义上摧毁一整个大星系。 比如最远古时代的阐截之争,就将盘古宇宙除了十二主界之外的蛮荒星宇,生生打碎又重造了三十多遍。 若是没有鸿钧最后留下的那道虚影,这个宇宙,就要姓截了。 当然,为了阻止这个宇宙改姓,佛门也出了不少力气。所谓红花绿叶白莲藕,三教原来本一家这种话语,就是西方教干涉道门内部之时,提出的方针。 更重要的是,佛门跟截教讲“缘分”,顺走了阐截二教中不少的存在。 观音大士,普陀天尊……不少原本在道门之内的存在,摇身一变就成了佛门之中的菩萨,修为精进,佛道双修,倒也好不快意。 唯一倒霉的,就是通天教主。 而此刻这位佛宗的佛印和尚,便是当年从阐教“有缘”顺到了佛宗的人,虽说这些年来精修佛法,整个人灵动圆融,比在道门之时修为有增无减,可那股顺成人逆成仙的气势,却始终没有消退。 这也是佛道两家最不可调和的地方。 纵使佛宗有金刚怒目,占据了主旋律的,却始终还是菩萨低眉。道家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随和如意,可遇上不平之事,始终会有一股子气在自鸣。 而此刻,那股子不平之气,已经压抑到了极点。 …… “不是说了,下一次圣人诞生,会在五十个元会之后吗?”一条通体灿金的巨龙,盘踞在太上的丹房前,化作一尊平天冠帝王之相。 “这你别问我。”太上看着平天冠帝王:“这一次的圣人之位,我道门不参与,出了什么事,就问最迫切的佛门吧。” “但是这次晋升的圣人,我看得出来,虽然气息极为诡异,但那本源之中的气息,是瞒不过我们这样的存在的。”平天冠帝王也不恼:“这人就算不是你们道门的人,也跟你们绝对脱不了干系。” “不能血口喷人啊陛下。”原始从丹房中走出,脸色有些难看:“你不是不知道,我们道门在没有确定那件事之前,是绝对不会再有任何一尊鸿蒙强者再度成道的吗?” “话都是你们道门的人说尽。”平天冠帝王哼了一声:“谁知道你们这师兄师弟,某一天突然和好了,直接说要重启那个神经病的计划,将整个宇宙改姓了‘道’,我们这些旁门又能做些什么呢?” “陛下又在看玩笑了。”太上笑道:“虽然您历经千万劫方才成圣,却不知您是以哪一门的方法成圣的?” “是,当年我确实乘了你们道家的情,可三教合围碧游宫,那个人情就已经还清了。”平天冠帝王抬头,那双龙眸不怒自威:“现在我天庭自立门户,与佛道两家都是盟友关系,对抗天魔而已,就连这一次成圣的人选,你们都不肯告诉我?” “如果我们两个老朽清楚,又何必瞒你?”原始一声叹息:“实话实说吧,这次晋升的那位,并不是十二金仙中的任何一人,也不是我道门隐世的老牌强者,而是一个……令我们感到麻烦的新人。” “新人?”天帝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新人是什么跟脚?” “问题就出在这里。”太上的脸上仍是那副慈祥的模样,可熟悉他的原始,自然而然就感觉到了太上内心中的阴沉:“我们两人齐齐施法,都没办法算出这小辈的跟脚,只知道和那疯狂的师弟有些因缘。” “那你们还没出手?”天帝也正是因此而来:“我原以为只有自己算不出那厮的跟脚,想不到你们也……” “现在最清楚的人,应该是两方。”原始竖起两根手指:“这个小辈,虽然出身我道门,可与佛门也有脱不开的关系,与魔族那边,更是关系匪浅。” “有多深?”天帝看着太上。 “血脉亲疏,我道门向来不重。”太上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即使血脉再强大,过了三五十代,还有什么种族能够保持永恒的强大?只有理念的传承,才是我们真正看重的东西。而那个小辈此刻,继承的理念之中,蕴含的魔念更重些。” “那你们还放任他晋升?”天帝平天冠上的珠子窸窸窣窣地响起:“莫不是你们休养生息了太久,需要一个对手来促进道门的再次进步?” “一个新晋的圣人,即使成功了,我们师兄弟只要出手,那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原始感受那金身炉的逐渐沉寂,有些苍白的脸色终于恢复红润:“更何况……” 有些事情,不用说的那么明白,大家都懂。 “那我就期待你们的好消息了。”天帝微微一笑,化作一条金龙,远远离去。 太上和原始并肩而站,对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有着浓浓的惊骇。 那个小辈虽然跟脚不明,可毕竟在这一世只修炼了二十五年。在这些老怪物的眼中,一个元会也就是一亿年,也不过是常人的一个年头长短。这短短的二十五年,甚至连眨眼的时间都不够。 居然,居然这就要破境圣人? “师兄,你说他的跟脚,究竟是谁?”原始沉默了半晌,率先打破了僵局:“那金身炉里的存在,的确是他的这一世身。” “那这尊又是怎么回事?”太上有些失态地指着下方:“你看不见吗,那是什么道法?时空因果三条大道,被这厮硬生生融在了一体,换做寻常的天仙,别说触碰这两条大道,就连想象,都有走火入魔的可能。” “可他呢?他能够使用这三条大道的部分能力,却不用付出惨重的代价,为什么?” 太上的脸上,有着三昧火留下的汗水。 那是情绪的爆发,是一个圣人不该有的东西。什么赤子之心,喜怒自如,在这一刻就像被碾碎的教条。 而击碎这圣人尊严的,正是恐惧。 是当年那两个高踞于他们之上的存在,所带来的恐惧。 第367章 圣人师,凡人身 凌驾在诸位圣人宅邸之上的横木,在这一刻忽然动摇了一下。 作为一代圣人之师的象征,这根横木的主人虽然早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但八位圣人,都容忍这一根横木在自己的头顶上,没有发作。 但今天,这根横木不再驾临诸位圣人的头顶。 它直接化作了八道诡异的封印,向着八位圣人的道场,狠狠地镇压下去,就像一根教书先生的棍子,向着自己那些不成器的学生手板,狠狠地砸了下去。 作为一代圣人之师,鸿钧道人虽然已经被从各种历史中抹去,但是那根横木仍然压盖在各位圣人的头顶,曾经也有某位不知名的圣人试图出手,想要将那根横木给弄了下来,最终的结果显而易见。 虽然那位圣人没有露面,属于自己的手段没办法使用,可即使只能发挥一成的力量,也不是任何的法器可以承受的。 注意,是任何。 蜀山的剑修们,曾经有一个道理,叫做“剑随人起”。意思就是,一名剑修的飞剑不管材质如何,力量如何,终究都是随人而起的法器。而鸿钧道人早就已经离开这两片宇宙,她留下的法器即使再强悍,按理说也没办法抵挡一位圣人。 可它好端端地一直存在着,一直到达这一个时间点。 …… “师兄!”原始的声音中也出现了颤音:“你感觉到了吗?” “我知道。”太上抬头,一张巨大的太极图从他的身下缓缓浮起,将师弟和自己紧紧地裹住。没有人能够理解,为什么一张二维的平面图,能够产生“包裹”的效果,但这张法器的强大,确实毋庸置疑的。 原始手腕一动,一张巨大的旗幡从他的手中唤出。 原始天尊座下第一法器,盘古幡。 两个圣人面对那一根木棒,却要使出自己压箱底的本事,可想而知,他们对鸿钧道人的忌惮,究竟到达了一个怎样的层次。 那张诡异的封印,从天而降,就像小说里的五指山,加持了那张符篆之后,便是无穷无尽的重量。 一界圣人,单纯从真元的“量”而言,绝对要超越一个大世界的能量总和。 即使是潜龙界这样的大世界,所有的能量加起来,也不过跟一位圣人相差无几。 一个潜龙界,几乎要相当于十二主界中所有靠后的大世界总和,可面对上一位圣人,就在最引以为傲的体量上,居然还是半斤八两。 全输出模式的圣人,可以说是颠覆了世界规则的恐怖存在,仅仅是盘古幡与太极图的启动,就已经营造出了天渊裂缝一般的强大风暴。 很显然,当初若不是为了让季沧海成为他们的棋子,仅仅是抬手,一个小小的天仙就能够变作一摊泥水。 “师傅留下的封印,到了今天才发作,我们应该怎么说呢?”天上看着那复杂得好像一团粒子云的封印,转头看向原始。 “当年我们阻断了师尊的退路,就已经跟那憨货没有任何区别了。”原始反而比太上更加稳重:“虽然当年师傅对我等恩重如山,但是……”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师兄。”他手中的盘古幡举起,同样化作粒子云,挡住世界顶点落下的封印:“从我们隔断她的退路开始,我们的师徒情谊,就已经走到尽头了。” “谁会想到呢?原本我们惩罚那个憨货的理由,居然成为了我们最后堕落的根源。”太上惨然一笑,太极图上的黑白开始颠倒。 “罢了,师尊,如果您在天有灵的话,也请一并去死吧。”他不再犹豫,火力全开。 不只是此处,所有圣人所在的道场,都面临着这一道封印的威胁。 天庭中,所有的天兵天将都看到了一条金龙升天,紫金色的九天皇气将整个宇宙的底色,都给染成了紫金双色。 佛门,两尊圣人分别讲法,无数金光庆云,万千异象,诸般神通,全数爆发。 还有那宇宙的最底部,一个等待复苏的神魂,一个等待破封的巨魔,也同时面临着一道复杂得如同宇宙微缩的封印。 没有一个人,能够躲开鸿钧道人的算计。 她一个人,便能够算尽诸天。 …… “还差多少呢?”看着链子上的锈迹逐渐的褪去,鸿钧道人的气息也越发的弱小,原先她有着大罗级别的气息,随着锈迹的逐渐消失,她的气息也逐渐降低,逐渐从天仙,地仙,落到凡人的级别。 那些锈迹,是她利用第十三界的能量,逐渐创造出来的压抑之法。 但后来她明白了一件事,只要这件封印还在,她的退路就一天不能打开,也一天不能够超脱宇宙,去战胜盘古那个第一人。 季沧海的气息与鸿钧道人恰好相反,随着锈迹的逐渐消失,他身体里的气息开始膨胀,分裂,形成了难以束缚的能量风暴,直接就将“大道”的限制给生生碾成了粉碎。 没有接触“道意”就无法成为大罗金仙?季沧海用足够的能量,把这条规则的脸面给直接打碎。 只要能量够多,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大罗金仙又称九转金仙,一念九转,每一转都能够在修行者的身上多加一道纹路,形成大道的印记,然后引动更多的天地法则,最终构建出属于自己的大道。 可季沧海压根就没有这种道纹。 一个不靠接触大道法则来晋升的大罗金仙,自然也不会依靠大道法则的理解来晋升。 只要氪金氪得足够,就连宇宙规则,都得叫你爸爸! 另一个时空线上的季沧海,与这一个时空线上的季沧海形成了异位共同体,一者潜心修炼,一者观照四方。 有足够的后备能源支持,季沧海根本不像其他修行者一样,在乎怎样把每一道真元用在该打破的关窍上。 他只会担心这些能量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限制。 因为被束缚在九曲回肠中的能量流动速度,会远远的低于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式流法。当年熟练的因势利导,被他直接逆向来用,倒也能够保持体内能量的暂时平衡。 若是没有这个在异时空复活的bug,此刻的季沧海,就算没有彻底爆体,也没有多远了。 鸿钧道人站在一旁,看着锈迹的彻底消除。 也彻底变作了一位凡人女子。 第368章 宇宙之纹 不过,即使是化作了凡人,但由于与这个第十三界的意志融为一体,即使她身体只是普通人的水平,也不会被这地心中滚热的岩浆给融化。 她是世界的代言人,自然不会被世界所排斥。 更不会被世界摧毁。 不过,由于失去了超人的力量,她身上原本由灵力幻化而出的衣服,就全数被地心的岩浆焚毁殆尽。 没有灵力维持的幻术,即使再高级,也没有办法继续发挥作用。 异位重生的季沧海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平心而论,鸿钧的容貌也算是绝艳人间,身材更是没的说,绝对符合大多数人最为希望的娇俏玲珑。 但他的关注点不在这里。 作为一个靠着战斗走上天仙之位的修行者来说,除了保命之外的任何事情,几乎都要靠后。不管鸿钧道人究竟有多美,身材有多火爆,可是不能忘记的一点是,这个女人,是要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她的自由。 而在手段齐出的鸿钧面前,季沧海不过是一个提线木偶,连反抗之力都没有。 重生体季沧海自然是想要摆脱这个局面。虽说现在的鸿钧道人,已经彻底变成了普普通通的凡人,除了被这个雏形世界庇护,谁还知道又没有什么诡异的手段,护住她自己的生命? 又或者,就像自己一样,这种级别的存在,也有着一些极其隐秘的重生手段? 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季沧海实在是不敢出手。以他的实力,虽说在普通的大罗金仙面前,都能讨到好,可不代表他就能面对更高等级的鸿蒙强者,和那些已经不能用道理计的圣人。 而眼前的这位,根据她的描述…… 那可是教出了三位圣人的老师,怎么说也要比圣人要强上半截吧! …… “你感受到了吗?”坐在天宫中的季越看着倾帘幻的脸,微微叹了口气。 他身边多出一个身材火爆的人影,正是和洛瑶。 “说感受不到,那是骗人,不过……”和洛瑶的脸上没有别的表情,满满的都是难以置信:“我们那个儿子,修炼了才几年,怎么可能就要踏上那一个台阶?” “如果他是远古以来就存在的那些先天的话,说不定有这个机会。”季越很理智地分析着季沧海的情况:“如果仅仅是借我们两个的精血投生,然后在后面找回了自己的前世记忆,破除胎中之谜,更上一层楼的话,并不是没有可能。 “可我们不是确定过吗?”和洛瑶还是不敢相信:“他不是谁的转世,也不是谁的前生。” 季越望着凝固在倾帘幻身上的光芒,缓缓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洛瑶,我们晋升鸿蒙,也不过是这两天的事情,即使再天才,但总有我们想不到的方法,能够瞒过我们的感知。” “我不愿意相信,我承认。”和洛瑶看着季越:“不过当时我回了魔族,实在是不太了解他后来的人生轨迹。” “我不是说了吗?完全没有问题。”季越说道:“他十八岁的时候接触到我季家的老祖,传承了太上那一脉的道法,然后开了挂一样的晋级,现在仅仅是五年时间,就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圣……” 他始终还是没说出那个字。 “不过我还是觉得,他就是我那个傻儿子,傻乎乎的,就知道跟着我们尾巴后面晃那个小孩,而不是什么远古就存活至今的老魔头。”和洛瑶认真地说:“我的直觉很灵的。” 季越站了起来,一把抱住了和洛瑶。 他感受到了这位母亲的颤抖,也知道她心中的不安。 “不管他是谁,他会平安的,我保证。”他轻声说。 …… 鸿钧还在看着那根链子,一百零八颗巨大的黑洞,被非人的手段凝练成了颗小小的珠子,用天渊裂缝做线,串成了这样的封印。 而鸿钧道人超脱了世界的一刹那,就已经无法再从她化作终点世界的身体之中,抽取任何的能量。 而元神中剩余的那一个开关,始终就是没有按下去。 那巨大的引力跳板,没法被鸿钧利用,就没办法彻底飞升,只能够停滞在盘古宇宙之中,等待着下一次破除通道的机缘。 这一等就是四十六亿年。 从鸿钧此刻毫无防御的元神之中,季沧海也只能读取到这么些信息,因为更遥远的时代信息,要么是模糊不清,要么是根本无法撼动。 那是一种大恐怖,是正在圣人晋升位的季沧海,也无法理解的东西。 但至少,通过移魂散魄大法的融魂秘技,季沧海至少清楚了一点。 那就是,鸿钧道人这四十六亿年中,只顾着参悟破除黑洞天渊链的方法,却没有另外立项,将足够的防御立起来。 第十三界这么多年积攒的力量,足够在短时间内,抵挡住圣人的攻势。 而用自己的身体晋升圣人,用的时间也不过十二个时辰。 到现在为止,自己的身体已经完成了元神九转,没有铭刻道纹,却凝聚了这宇宙中最基础的无数种基础法则。 这些法则的层次很低,但是非常广泛,有些甚至只在特殊区域有效,与大道的境界,犹如天壤之别。 可季沧海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铭刻他们。 那是一个,连季沧海的元神,都计算出来的数量,只能说是无穷无尽。 三次元宇宙确实有边界与混沌相交,但那不是季沧海这种等级的存在能够参透的。一个寻常的天仙,若是不通过虚空乱流,想要从宇宙的这一头到那一头,也就是光速状态,需要的时间,正好是这个宇宙诞生时间的总和。 而这个盘古宇宙还在不断地膨胀,速度也与光速相等。 换句话说,即使是以光速行进,要想探索整个宇宙,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就算走完了宇宙诞生的那么多个元会,这个天仙也只能感悟这片宇宙的这一条线。 而三次元宇宙完全是一个不规则的球体,要想彻底探索,那不是人力所能为。 就连圣人都不行。 所以,季沧海选择了这最复杂也最耗时耗力的功夫,用了八个时辰,也没办法将整个宇宙的基础法则全部铭刻在身上。 你想想即使你有那个单位的纹身针,谁又能将一个宇宙化作图纹,彻底纹在身上呢? “不太妙啊。”鸿钧看着那一百零八颗黑洞串成的珠子,皱起了眉头。 那些能量不仅没能将季沧海推上圣人之位,现在看来还有些不足? “你究竟在,做些什么?”她看着季沧海,歪了歪头,走上前去。 异位重生体季沧海眼神一凝。 这个女人,她究竟想干什么? 只见鸿钧道人伸出手指,放在本体季沧海的皮肤上,轻轻一点。那无穷无尽的气势,就已经袒露无疑。 “想要这个宇宙所有的法则都铭刻在你身上,用来拖延时间?”这个绝美的女人笑了笑,轻轻褪去了季沧海的衣衫。 “你要的话,我给你就好了。” 第369章 压抑 这是难以描述的一刻,季沧海原以为,这一刻只会出现在未来的姬若离身上,却没想到,被这样一个远古大能,给夺去了自己的第一次。 虽然自己确实很帅,但是…… 这强上我叫什么事? 一道又一道的纹路,以超乎想象的速度落到季沧海的身体之中,直接就跳过了那一段宇宙之纹的铭刻阶段。 因为通过两人的接触,鸿钧身体中所有的宇宙基础法则,全数转移到了季沧海的身上。 这最大把握的拖延之法,被鸿钧粗暴地打破。 “你以为,我会让你拖延时间吗?”鸿钧趴在季沧海的身上,高耸的双峰紧紧地贴在季沧海的胸前,感受着季沧海强盛的生命力:“让你接触我的身体,已经是你的荣幸,这么多年,有多少人曾经觊觎过我的身体?” “真是便宜你了。” 季沧海此刻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过……就算你再怎么想要解除我拖延时间的状态,也不用这么直接的方法吧,宇宙之纹的传递非得通过这种方法吗? “如果不是我现在灵力全失,我也不用如此……”鸿钧沉吟了一下,亲了亲季沧海的脸:“据说你们人间都有这样的亲吻习惯,不是吗?” 虽然本体季沧海处在完全无意识状态,可异位重生体季沧海,可是完全清醒的,虽说他已经登临天仙,此刻更是勘破鸿蒙玄关,可他这种讲规矩的好少年,这二十五年来别说ml,就连女人的身体都没见过。 看着面无表情,不断动作的鸿钧,季沧海只觉得自己老可怜了。 “还有三个时辰。”鸿钧从季沧海的身体上下来,所有的宇宙之纹都已经铭刻完毕,整个人干净得就像一尊动人心魄的雕像:“去突破吧,就当时来还我的嫖资。” 如果季沧海此刻能够和她交流,那一定先说一句mmp。 就算是要找青楼女子,那也是你情我愿,你这样强上我之后还要我付嫖资,是不是太过霸道了一点? 可鸿钧根本就注意不到异位重生体的存在,直接盘膝而坐,等待着最后的三个时辰。 异位重生体最大的倚仗已被打破,鸿蒙玄关也已经冲破,天地间各种各样的力量,已经不分彼此地落入他的体内,开始帮助他勘破那踏足圣人的最后一关。 虽然在前面消耗了大量的能量,去铭刻宇宙之纹,可也不过刚刚用去了这些年第十三界五成的能量。 此刻他身体里剩下的世界本源,约莫还能有小半个圣人的量,比之普通的鸿蒙级巅峰的存在,多得不可以道理计。 有这些能量做底子,季沧海要是冲不破那天地玄关,那就是扯淡。 哪怕是当年佛陀成道,诸般神通,龙象之力傍身,恐怕也没有像季沧海此刻一样充盈。 季沧海也不是万能的,哪怕异位重生体仍旧有着独立的操作权,可面对这无处安放的汹涌能量,也已经是毫无办法。 毕竟他并非全知全能。 “一定还有办法的,一定!”异位重生体操纵着体内的能量,尽量往那些细小的经脉处流去。经脉是一个人或者神仙体内真元的流动通道,哪怕仙体纯净无暇,可“经脉”本来就是一个拟制的概念,一个人或仙体内究竟有多少经脉,完全就是看他修炼的功法。 而此刻,季沧海就在尽力开发着无数未曾发觉的经脉,哪怕让身体产生损毁的风险,也在所不惜。 他这具身体可以不见,也可以消失,但是那所有的能量,都会在这本体消失的时候,直接转化到异位重生体上。若是这样,就算重生体控制本体放弃所有的防御,也没有办法摆脱这强制的升级。 这股能量的消化,只能限制在季沧海的本体身体之中,而且要压制在天地玄关之下。 只要开始接触天地玄关,鸿钧就有破解那条链子的可能。 而这个,是季沧海绝对不允许的。 因为,天地玄关之间有大恐怖,若无绝对的把握,任谁也不敢成就这个果位。如果季沧海决定接触那天地玄关,就已经没有回头的道路。而那成就圣人的万般劫难,季沧海觉得,自己至少也得再修个千把年,才有希望。 两个时辰之后,季沧海的气息,已经到达了鸿蒙境的后期。 此刻距离鸿钧的封印结束,只剩下一个时辰。 …… 遥远的宇宙之中,封易浮在空中,同样感受到那股远在地球爆发的气息。在自己的身体里面,那个第三界域的残骸,给了他一个同病相怜的反应。 “第十三界域吗?”封易喃喃道:“看来带了三的界域,好像都挺倒霉的。” 一说完这句话,他感觉小腹一痛,好似被体内的第三界域残骸给锤了一拳。 “脾气还真大。”封易深吸一口气,把微弯的腰重新挺直,看着那遥远的地球。那是他出声的地方,也是他结识爱人与兄弟的家乡。 那两个父母,虽然对自己不好,可在那次入梦之后他才知道,当年所有事情的真相。 在第三界域残垣塔中,他必须要打开自己所有的心结,才能够接纳一个世界。与其说那是对他的最后一道考验,不如说是给他最后一道机缘。 在那场梦中,他重新经历了一遍自己的人生,却并非以亲历者的身份。 他化作了世界意志,观看着自己的这一生。从出生之时,就被定为祭品,一直悄悄地培养,却被他逃出。 逃出之后,遇到季沧海,遇到果果。 所有的事情,好似有一个幕后的手,推着他向前,一路地向前,从来没有回头静心看看的时候。 这个梦境给了他机会,看穿他过去的一切,记住一些必须记住的仇怨,原谅一些应该被原谅的人。 “沧海,虽然我不知道那个成圣的人是不是你。”封易抬头,双眼之中的神光开阖,将整个虚空乱流开出一条笔直的通路,好似加速作业的盾构机。 “但你一定……不要死!”他握紧拳头,狠狠地挥了挥。 第370章 毫不在意的秘史 “破!”八个或大或小的声音,在整个宇宙不同地地方,同时响起。 鸿钧道人那根一直凌驾于诸位圣人之上的横木,在这一刻,彻底成为了齑粉。早就盘踞在地球周围的那些天庭众,随着与天帝的联系恢复,一下子得到了最新的命令。 “静候新生的圣人出世,绝不可轻举妄动!” 道门却没人在乎这新生的圣人。虽然道门那两位圣人清楚地知道这位新圣人是谁,可道门的弟子不知道啊!所谓清风拂面,逍遥自在,谁管你新生的圣人究竟是谁?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佛宗的弟子反应又不同。 无数的弟子都坐在那尊象征着未来的大佛前,念诵着经文。佛宗早有预言,那尊象征着未来的大佛,将会在末法之世降临。 而这一刻,便是末法之年的开始。 …… “没成功吗?看来我上手,还是太晚了。”鸿钧没有表情,也没有一丝失败之后的懊悔,换做别人来看,说不定还以为她成功了。 季沧海赤条条地站在原地,与异位重生体之间的联系瞬间恢复,融合了那一段沉睡之时的记忆,看着眼前的鸿钧道人,忽然间有些羞涩。 即使眼前这个女人是远古强者,即使她曾经对自己不利。 但怎么说,她也成了自己的第一个女人。 “现在这个结果,我说不定还要谢谢你。”所有的能量,在这一刻已经全数转化为季沧海的两仪之体,原本的水火道体到了现在,已经再次进化,离龙坎虎汇于一炉,真正成就了代表着鸿蒙的体魄和精神。 在这一刻,季沧海已经超越了轩辕氏,达到了跟广成子都不分上下的地步。 甚至,在能量的储备上,季沧海要远胜于这些老牌的十二金仙,相当于小半个圣人!这就是说,季沧海的存在,已经是鸿蒙级里的bug,除了那些有圣人之姿的鸿蒙强者,这个宇宙之中,没有任何的圣人之下,能够威胁到他。 地球还留在原地,可实际上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因为此刻他体内的世界本源,比留在地球的,都要多得多。 “你之后想怎么样?”季沧海尽量平静地看着鸿钧:“你所说的归途,即使是让我帮助你打开,也好过直接命令我啊!” “我不动你们的感情。”鸿钧看着季沧海:“我和盘古都是秉持混沌的阴阳意志而生,没有你们人类的这些个感情,我原以为只要有足够的好处,无论是粉身碎骨还是身死道消,你们都能够接受。” “就像刚才,如果你不耗费大量的经历去开辟新的经脉与功法,这十三界域四十六亿年的能量储备,绝对能够把你推到天地玄关上,只要我在背后辅助你,你有一成的可能直接成就圣人之位。”她面无表情地分析着季沧海先前的情况,好似未来的情况与她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季沧海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在很委婉地探知你未来的路子,你跟我分析我成圣的可能? 不过等一下,你说我有一成可能成圣? “对啊。”鸿钧虽然已经失去了灵力,但这个世界主宰的功能,还是能够帮她感知同源者的心理活动:“刚才如果你成功了,我也就自然而然地能够找到归路,先去修理一波那些曾经对我不利的圣人,然后去找盘古单挑。” 只有谈到盘古的时候,这女人才会有一种不忿的小情绪。 “其实我搞不懂,你为什么要去跟盘古找事呢?”季沧海实在是不懂,为什么这个已经修炼到真正“太上忘情”境界的圣人之师,还会跟一个人过不去。 鸿钧愣了一下。 她显然没有想到季沧海会这么问。 事实上,这么多年来她对盘古的敌意,整个宇宙的至强者们都是知道的。不过由于她的实力,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当今的至强者,想要与过去的最强之人对战,天经地义嘛! “我想打他。”鸿钧道人想了想说道:“我当时比他出现晚了一刻,就被他封印了三十个元会,出来的时候连那些先天都已经变成了无上强者,害得我只能躲躲藏藏,最后若不是设了个大局,把所有的先天都化作了我的养料,我就只能黯然死去。” “说起来,他倒算是我的仇人。”鸿钧说道。 “你恨他吗?”季沧海问道:“你修炼道门功法,或者说你创造了太上忘情的道门功法,让座下三位弟子都成为了圣人,怎么可能会为了那并不致命的封印,而抱憾终生呢?” “我不恨他,只是……”鸿钧道人说道:“你以为永生是靠什么支持的?” “每一个永生的存在,都可能迷失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之中,若不是有一个巨大的目标,作为意志的支持,没有任何的长生者,能够有继续存活的勇气。” “之前佛宗的那位新圣人,从毁灭之道中,领悟出有生皆苦的境界。”鸿钧道人的表情很平静:“但在败给波旬之后,他又重新燃起了生命之火,继续存活,你猜猜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季沧海叹了口气:“你们这些人高深莫测,我哪能想出来?” “我也不知道。”鸿钧笑了笑:“这个消息,我也是从你的神识中读取到的,毕竟在这些新生的圣人之前,我就已经被那些货色给封印了。” “你的意思是,这个目标,不可能停止了?”季沧海看着鸿钧,还是变出来一套衣服,帮着这肌肤胜雪的女人,遮掩她那诱人的身段。 “是的。”鸿钧的回答几乎有些机械化。这漫长的生命,没有同等级的人能够与她交流,又被封印了这些年,整个人几乎都丧失了感情,只为了一个单调而无趣的目标而活着。 “如果,我给你找一个新的目标呢?”季沧海试探性地说道。 “你大可试试,说不定我会答应。”鸿钧道人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地,香肩半露,如雪的肌肤晃着季沧海的双眼,玲珑的曲线就连他这个等级的存在,都得被勾出混沌的火焰。 当然,今天他初尝腥味,而且本身也不过二十来岁,血气方刚。 “我觉得刚刚的感觉就不错。”鸿钧淡然地说出令季沧海血脉偾张的话语。 “要不要再试一次?”她舔了舔嘴唇,歪着头看着季沧海的眼睛。 勾人至极。 第371章 紧急关头 “别别别。”季沧海摇头加摆手,能够拒绝的本事全都用出来了:“这个可不行,我可是有道侣的人。” “有道侣又怎么样呢?”鸿钧凑上前来,踮起脚尖,丰唇距离季沧海的嘴唇不过寸许:“我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有男人见到不明身份的我,还能不动心的。” 季沧海重重地吞了一口唾沫,感觉脸上就像火烧一般。 眼前这个女人,没有常人的羞耻和道德观,也没有功法上的限制,如果说原来她,有着不可阻挡的目标,而现在失去了所有武力的她,反而变得更加不择手段起来。 “没有不偷腥的猫。”鸿钧的身体离季沧海更近了,柔弱无骨的身子已经靠在了男人的身上:“我也是第一次发现,这种活动会这么好玩。” 季沧海轻轻稳住她,然后一跃向后。 他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情,从无经验的他,小腹处的欲火几乎就要将他的理智烧掉,还好齐物气轻轻弹压了他的身体,压抑了他的反应。 “真是……被礼教束缚的男人。”鸿钧那张天仙都难比的俏脸依旧是冷冷的,不会笑也不会哭:“不过调教这样的男人,会不会更有挑战性些。” “我可是好心好意帮你想出路啊!”季沧海有些委屈:“怎么你三句话就不离,不离……” “我就是在很认真地考虑你的意见,才会这样说啊。”鸿钧的话音平淡,没有情绪的起伏:“我觉得这也是一个很好的方式,如果我答应了你转换目标,你会是我很好的选择,因为你现在已经超越了寿命的限制,可以和我玩到永恒。” 季沧海沉吟了半晌,看着了鸿钧的眼睛。 “你在说谎。”他挠了挠头,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虽然我没办法看出你的心湖波动,但是我的理智告诉我,你在说谎。” “为什么?”鸿钧的目光根本不避讳他:“理由呢?” 季沧海挠头的动作一下子停下来:“不信就是不信,又不是警察办案,哪里那么多证据可言?” “但这不符合你的性格。”鸿钧认真说话的样子反而是最有感情的时刻:“你的性格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那是因为平时,我需要把握。”季沧海胸有成竹:“而我现在对付你,不需要把握。” “哦。”鸿钧应了一声, “说实话吧,你其实根本放不掉你这个愿望。”季沧海看着鸿钧:“我也没打算在一天两天就让你放弃你的愿望,但是本能告诉我,绝对不能让你重新找回自己的实力。” “哦。” …… “季前辈,这位是?”余庆看着季沧海,以及……他身边的鸿钧:“难道是你的?” 虽然余庆没有明说,但是那飘忽的语气和诡异的眼神,都已经说明了一切。 季沧海刚想否认,鸿钧就先说话了:“对,我是他的道侣,余小友你好。” “前辈你好。”余庆丢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给季沧海,然后就热情地跟鸿钧打招呼:“前辈怎么称呼呢?” “我叫……”鸿钧刚想开口,季沧海就先说话了。 “她叫君虹,君王的君,彩虹的虹。” 在没有禁制的情况下,季沧海绝对不敢让鸿钧说出她的名字。要知道,圣人的感知,可不是单纯的五感。佛宗有九感,分九识,阿摩罗识勘破过去未来、四方上下,便是圣人与佛陀的境界。 既然勘破四方上下,过去未来,那么芸芸众生之中,偶尔谈到那个名字,便会让圣人们心生感应,然后…… 然后的局面,是季沧海不愿意看到的。 余庆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两人,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对。寻常的道侣之间,那是绝对的信任,有着绝对的坚韧关系。 所以,修行者们大多单人出现,不是没有理由的。 一个能够称为道侣的伙伴,是千中无一的。 财侣法地四大项,这探寻大道之上的伴侣,绝不是像凡人夫妻那样简单。 “余庆啊,今天我们也不太方便在你这里住,就先回我家好了。”季沧海有些欲盖弥彰地笑了笑,一缕念力离体,将所有关于自己的行李都收拾了几下,随手丢进了自己的小世界里,再寒暄两句就直接离去了。 余庆站在门前,有些机械地挥着手。 怎么就两天不见,这季前辈就变得古怪起来了? 一路无话。 季沧海离开了地球这么久,经历了无数场战斗,那根小小的钥匙,却还留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此刻来到自家楼下,便随手拿了出来。 鸿钧跟在他身后,安安静静地,不说话,也不反抗,一直被季沧海牵着走。 “这就是我家,之前我没有修行的时候,就在这个地方呆了十八年。”季沧海露出一丝缅怀的神情,将钥匙轻轻插进了锁孔之中,扭动着已经布满了锈迹的门锁,走了进去。 鸿钧也跟着进去,看着满目灰尘的室内,微微掩了掩鼻子。 季沧海会意地打了个响指,齐物气立体而出,带起一阵微风,将那积攒了几年的灰尘杂物全数扫开,然后化作了一只小球,自己滚出了家门。 “他们已经准备过来了。”鸿钧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之前不让我说出自己的姓名,其实没什么意义。” “你只是下意识地以为,自己的位置还在波旬的保护之下,可没想到,八位圣人联手破除了我的封印之后,这个世界的天机对于他们来说,便彻底的清晰起来。” 季沧海的身子颤了颤,然后转头。 “我只想知道,如果他们找不到我,会怎么对待这个世界?”他问道。 “如果这个地球,彻底变成了第十三界域的话,他们或许不会动手毁去他,毕竟那种层级的世界意志一旦被毁灭,就要有人去承受难以承担的罪过,哪怕是自以为超脱于天道的圣人,对上这种罪过也很麻烦。”鸿钧给他分析。 “你的意思是,现在他们会直接毁灭这个世界是吗?”季沧海叹了口气。 “是的。”鸿钧的回答很明确。 第372章 天帝 “那,你会跟我走吗?”季沧海问道。 “会。”鸿钧点头:“如果我被他们抓走,就彻底没机会了,但是你不同,跟着你,我不会被彻底杀死,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卷土重来?”季沧海看着头顶那片还是湛蓝的天空:“那也得我过了这一关才行。” “我毫不怀疑这一点。”鸿钧牵住了季沧海的手臂:“从现在开始,就轮到你罩我了。” 这人说话,真是一点都捉摸不住。季沧海心下叹了口气。 他一直觉得,鸿钧那层毫无表情的面具,是可以被摘下来的,可现在,说不定那真是一层长在别人性格上的一层皮。 面具好摘,可脸皮这玩意,季沧海是无能为力了。 “八位圣人不会全部来到这里,甚至如果运气好的,只会有一到两个圣人降临这里,而且不会直接出手。”鸿钧的手,挽在季沧海的臂弯里:“因为你的身份,目前清楚的应该只有不到一半的圣人,所以为了平衡的问题,出现的人,绝对不多。” “我担心的是圣人的数量吗?”季沧海白眼一翻,似乎是自暴自弃了:“就算我现在的境界和真元被提升到了鸿蒙巅峰的水平,你觉得我对上一个圣人,能有多大的生机可言?” “微乎其微吧。”鸿钧的手紧紧地挽着季沧海:“你可以忽略掉那点几率,你运气虽然好,可今天的运气相当差劲,刚才给你起了一卦,也证明了我的看法。” “我的运气向来不错。”季沧海点了点头:“不过把小命系在运气上,绝不是修行者的做法。” “嗯,全靠你了。”鸿钧点了点头,好似一只玩偶一样吊在他的手臂上。 …… 在地球周围的天兵天将们,坐着天庭御马监培育的天马,在那一片小行星带上驻扎下来。约莫万余人的领域紧紧地结合在一起,化作一个大型的环带领域,将整个小行星带内部的空间全部封锁起来。 这便是天庭征讨诸天,战无不胜的秘诀之一。 天兵同体。 “太白星君。”天庭四天王之一,魔家四将魔礼青,是这次的主战将领:“天帝派您来监军,可不是让您限制我们的行动的。” “青将军莫急。”太白星君的胡子又长又白,是个典型的慈祥老爷子:“陛下之前给我下过命令,是要确定这颗星球上的那位前辈,究竟有没有彻底突破那道关卡,如果成功了,我们便通知陛下,然后给这位圣人献上我们天庭的礼物。” “对。”魔礼青看着太白金星这个老头子,眼中的不满稍减。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嘛,这样一位好说话的老爷子,任谁也不会直接恶言相向。 而且,魔礼青的心中,对这位太白星君的看法,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般不恭。 当年那个想要将天庭都掀翻的猴子,在整个天庭中谁也不鸟,连当时未成道的陛下,都不敢正面去对抗的存在,独独对着老爷子青睐有加,绝不是没有原因的。 “不过呢,陛下也说过另一道旨意,您也清楚,如果那位圣人不曾成道的话……”太白星君笑呵呵地:“我们就去把他救回来。” “救回来?”魔礼青一脸的不信:“我们这么多人兴师动众,原来不是为了跟成道失败的那人大战一场吗?” “你当年也试过了,当时十万天兵天将,众神齐出,也没能奈何那猢狲。”太白星君虽是说着魔礼青的黑历史,可那语气之谦逊,实在是没法让人去生气,似乎眼前这位老人家有着难以抵抗的亲和力。 “那是当年陛下还未曾成道。”魔礼青脸色只是些许不愉。 “但能够触摸那道玄关的存在,真的是天兵们能够对付得了的吗?”太白星君仍是那副慈祥的模样:“如果真要开战,当时陛下派遣过来的,就是所有的大罗将官,以及灌江口的小圣二郎。” “二郎?那听调不听宣的货色,就算陛下成了圣人,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调动出来的。”魔礼青谈起小圣二郎,语气虽然不逊,可眼中的敬畏还是不加掩饰的:“罢了,星君老儿,我就先相信你一次。” “感谢青将军理解。”太白星君呵呵笑着:“现在就剩最后一个步骤了。” “斥候营!”魔礼青一声令下:“降临那颗星球,去寻找那位失败的成道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礼貌行事,绝不可出言不逊!” “是!”天兵中战出数百人,领命而去。 这些个普通的天兵,单纯看气息也就天仙巅峰,别说寻找成道者,就是找些大罗金仙,按理来说也够呛。 但魔礼青和太白星君都没有别的说法。 天帝之所以能够在所有的修行者中称帝,那可不是单纯的因为先天九五皇命,有皇帝命的修行者,即使稀少无比,这数百个元会中也多了去了,没见过有谁能够走到那样的地位,至多便是封个虚职王爵。 而天帝开创天庭,成为名义上的修行之主…… 谁也不知道,这个只有他一位圣人的势力,究竟有着怎样不可招惹的底牌。 …… 天兵们的动作很快。天仙级以上的修为,撕裂空间超越光速,那是分分钟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身体负荷不住。 可当他们再次打开空间通道时,眼前却是一片的空虚。 原本应该是一颗星球的地方,没有丝毫的物质存在,唯有亘古不变的虚空在这停滞。 同一刻,太白金星和魔礼青的脸色也变了。 虽然光的行进需要一些时间,他们眼前的地球还是原本那颗蓝白相间的星球,可在他们那冥冥之中的感知里,能够清楚的知道一件事。 那颗成道者的星球,消失了。 “没有一丝预兆,也没有任何能够引发我们注意的波动。”魔礼青率先开口:“这种手段,就算在天庭之中,也只有那寥寥几位老人家才有。” “老朽认为,应当先上报陛下。”太白星君皱眉:“此事,诡异得紧!” 一道紫金皇气闪了闪,出现在原地。 “参见陛下!”整个小行星带上,所有的天兵天将,以及太白星君、魔礼青两位,统统跪下,参见这修行者中的九五之尊。 “免礼。”平天冠帝王挥了挥手,看着那仍然存在于视觉中的地球。 眼中有火。 第373章 向少年发出邀约 “现在已经有一位真身降临了。”紧紧地靠在季沧海身上:“你这个东西防不住。” “我知道。”季沧海手上那张星盘迅速地旋转着,若是有实体在,说不定能量之间的波动,能把空气都给刮出爆炸声。 当然,虚空乱流之中没有空气。 “第二位!”鸿钧那道链子没有被打破,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除了身体之中那抹不去的道印,就没有别的神通法术,根本不可能帮到季沧海什么。 换句话说,季沧海现在这是要准备做一件事。 绝地求生。 “说句实在话,如果不是因为你之前的举动,我绝对不会带着你走。”季沧海低着头,有些懊悔:“当时我就不应该在地球表面闭关,没有修成想象中那个神通不说,还给你摆了一道。” “你不也得到更多的东西吗?”鸿钧反问道:“如果不是我,你又如何能有今天这个鸿蒙境的修为?” “可我也不会惹上今天这种状况!”季沧海低声说,身边一道又一道的痕迹自动消除。 那是天帝的神识,在这虚空乱流之中迅速地搜索。借助齐物气,季沧海在这空间乱流中,构建出伪世界碎片,遮挡自己和鸿钧的存在。可天帝是什么存在?圣人神念,每一次覆盖的范围都奇大,好几次堪堪从季沧海身边划过。 若非他已经有了鸿蒙级的水准,早就已经被天帝发现了。 “陛下。”太白星君侍立在一旁:“臣有一计,可让那位前辈现身。” “说来听听。”天帝停下搜索的神念,嘴角露出笑意:“还是爱卿智计超群。” “臣资质驽钝,只在这些细枝末节小有成就。”太白星君的语气很谦卑:“陛下您调来这一万天兵,已经结成了封界阵,即使是鸿蒙境的强者,想要从这里离去,也会被发现。” 天帝点头:“爱卿可有妙计施为?” “依臣愚见,陛下大可将这虚空乱流一寸寸地打碎。”太白星君微笑道:“就算是鸿蒙境的强者,也没办法在这种等级的压制之下存活,想必一定要出来一见。到时候臣主动到他面前道歉即可。陛下您求贤若渴,臣出此下策,罪过便归于吾身。” “爱卿此计甚妙。”天帝在珠串后的眼睛露出些看不明白的光芒:“就依你的。” 魔礼青同样侍立一旁,听着太白星君的话语,久违的冷汗布满他的后辈。都说五老是陛下最信任的臣子,这话实在不假。随口就能说出如此毒计,还自动揽去所有罪责,哪个皇帝不希望有这样的臣子? 没人出声,天帝便伸出一根手指,似乎拨动了这个世界的某一条法则。 从他的指尖开始,以光的速度,每一处的空间开始崩裂,化归原初混沌。这是世界崩毁的力量,是宇宙归元的大道层面攻击。如果鸿蒙强者要应付这样的攻击,并不算难,但一定要催动同样属于大道的力量反击。 “他开始动手了。”鸿钧提醒季沧海,伸手在他面前摇了摇:“你怎么办?”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季沧海问。 “如果是原来的我,一根手指就捏死他了,不用那么多废话。”鸿钧平静地说着嚣张至极的话语,有种强烈的反差感:“如果是现在的我,就只能靠你。” “被依靠,尤其是被美女依靠,那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季沧海眼皮跳了跳:“但我实在是看你很不顺眼。” “不对啊,不是都说你们男人只要跟女人发生过实质性的关系,就会自动保护那个女人吗?”鸿钧眼睛睁的大大的,让人有些怀疑她的智商:“再说了,你的嫖资还没付!” “这算嫖资吗?”季沧海几乎要调教怒骂,可话到嘴边就软了下来。 对付一个手无寸铁,修为全失的女人,没得意义。 “还有三分钟。”鸿钧提醒季沧海。 “我知道,别烦,我在想。”季沧海手上的星盘再度强化,开始加急计算。一缕又一缕的齐物气从季沧海体内冒出来,混入星盘之中,开始同化成术数之道必须的算筹,开始运算着自己逃生的可能。 带着鸿钧在身边,虽说有点扎眼,但至少这女人能给自己不少有用的信息。 比如现在。 “我有更高深的算法。”鸿钧伸出手指,点在星盘之上:“你这样来不及的。” “你能帮我换上吗?”季沧海把星盘递给她。 “不用这个,”鸿钧拒绝了季沧海手上递过来的星盘,扶着季沧海的手臂,深深地吻在季沧海的唇上:“我们……用的都是这个。” “唔,”季沧海嘴唇被堵上,连话都说不直:“为什么你们都喜欢用这种方式。” “别问,问就是我喜欢。”鸿钧的吻很紧,丁香小舌反而成了主攻的一方,索取着季沧海的亲吻,那代表着这个世界天花板的算法,也随着她的亲吻,一并进入了季沧海的身体里,灵魂里。 “其实,主要是因为不通过这种方式,你没办法干涉我的身体和灵魂吧。”季沧海松开了鸿钧:“你现在失去了灵力,除了这种直接的接触,已经没有办法对我施加任何的影响了。” “你还有两分钟。”鸿钧一只手仍然紧紧地抓住季沧海的手臂:“如果不抓紧时间,你就根本没有发掘我秘密的机会。” “还是老老实实地承认了啊。”季沧海叹了口气,身上的齐物气就像水库开闸一般倾泻出来,灌注在那小小的星盘之中。 那继承自魔族的天魔算法,与鸿钧给出的算法,并不冲突。季沧海之前算到的东西,附加在此刻的算法之上,更加速了最终结果的流出。 即使那个结果仍然可能是十死无生。 可季沧海依旧尽力去尝试。 他足足有半个潜龙界的能量,以身体能够符合的最大流量,灌注在星盘上。事实上,这也是他的星盘所能承受的最大能量强度。 即使他有着堪比圣人的能量,可本身的强度,还需要日积月累的磨练。 “还有一分钟。”鸿钧没什么感情波动,哪怕即将面临可能的失败。失败的结果,可能比死亡更加恐怖,可她没有一点恐惧。 太上忘情的境界,果然不是普通人能够理解的。 “三十秒。”鸿钧就像一个没有意识的报时器。 “快了!”季沧海额角的青筋已经暴起,此刻的他,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所有的未来在这小小的星盘中流动着,推演着季沧海逃走的一丝可能。 “十秒。”鸿钧的声音还是没有感情。 “还差一点!”季沧海咬牙切齿,齐物气的灌注已经结束。 星盘的演算结果已经出来了,还需要一点点时间就能总结出来。光的速度在虚空乱流中,仍是每秒三十万千米,可季沧海不需要用视力,只需要将神念散发到身体之外,便能够感觉到三百万千米开外,那毁灭性的能量波动。 “如果我在这里死去,我甚至看不到自己被毁灭的那一瞬间。”季沧海一手握住星盘,一手拉住鸿钧,将自己的身体调整到中点,让那四面八方冲击过来的毁灭波动,能够尽量迟那么一会。 “别死。”鸿钧说道。 一阵毁灭性的波动传来,这小小的一点,终于也被那滔天的毁灭波动给毁灭。 …… “还是没出来啊。”天帝的时间观念非常精准:“按理来说,这个时候他应该出来了才对啊。” “陛下,请降臣之罪。”太白星君有些颤抖地跪下:“这……” “好了,朕不会怪你的。”天帝轻轻一抬手,太白星君的身子就重新站了起来:“人力有时尽,就算是星君你这样深谋远虑的存在,也有一失的时候,不必介怀。” 他转头,看着那中央爆炸的一点,嘴角露出了只有强者才能看懂的笑容。 那是钦佩和挑战的味道。 虽然还没成为圣人,但是这个对手,显然不是太上和原始说得那么简单。这种能够连圣人都瞒过的气息隐藏术,还有在世界崩碎瞬间逃生的技能,绝不是什么寻常的鸿蒙强者能够做到的。 想想也是,自己当年虽是磕磕绊绊,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可成为圣人之前自己的实力,也只有自己清楚。 那只猴子上天庭,若是当时自己想要出手,也不用劳动什么小圣二郎,什么西方佛陀,只要自己动用九五皇气,哪怕那猴子本领真反了天去,也逃不出自己这升龙拳道。 只是,和光同尘,隐藏实力是未成道者最需要的事情。 佛宗那边想要诞生新圣人,盖过道门这边的风头,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之前那个空缺出来的位置,被自己夺走,他们就已经失算了一次。 而这一次,又有横空出世的存在,想要拿走那最后一个席位。 “不用朕出手,那些秃驴也得下死力。”天帝的声音很小,只有他自己能听见:“我原想与他结个善缘,可现在怕是适得其反啊!” 要是季沧海听到这话,肯定会满头的黑线。 什么叫做“想与我结个善缘”?你见过谁的善缘是用灭世一击来给出的?就算是人家中央天魔主,跟我说话的时候也好声好气。你不过是个名义上的九五之尊,在我面前摆这种架子,有的意思? “走吧。”天帝袍袖一挥,整片小行星带上,所有的天兵天将,以及魔礼青和太白星君,都尽数回到了天宫之中。 仿佛从未来过这个遥远的边沿星系。 …… “没有成道。”和洛瑶的眼中,满满的都是忧愁与焦虑。之前那通报全宇宙的成道阶梯,已经让整个宇宙所有的强者都知道,有一位鸿蒙级的修士,即将证道圣人,成就一个修行者能够达到的巅峰。 而天花乱坠只是瞬间。 那条可以直通圣人的道路,没有走通。 “生死有命,洛瑶。”季越伸出手,轻抚着和洛瑶光洁的脊背。虽然他嘴上的话语,富有哲理,似乎已经看得很淡。 可和洛瑶怎么可能感觉不到,爱人那颤抖的手掌? 那不是一个心情平静的人,应该有的动作。 在他们身边,倾帘幻的眼睛不断地试图睁开,可被困在自己的心结之中,她始终找不到出去的路。 这种时候,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 一个黑发及腰的女子,蹲在一条街上。身着白衣的她,此刻看起来有些邋遢,任由身旁的人来来往往,却不曾抬起过头。 “姑娘!姑娘!”一个身披锦绣的少年正在街市上晃荡,忽然看到这样一个蹲在路边,孤苦伶仃的姑娘,心中同情泛滥起来:“你的家人呢,怎么只得你一个在此挨饿受冻?” 此刻的女孩,白衣已脏,整个人身上灰尘满满,却不曾打理。但是她身上的衣服,又不是寻常粗布,故而被当成个落难的贵女,也没什么出奇的。 女孩的头逐渐抬起,泪痕满布的脸并不好看,混着灰尘更加花了。 “他……没成功。”女孩颤抖着声音,尽管视线对准眼前的公子哥,可好似看穿了他这个人,看向了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地方:“没成功。” “什么没成功?”公子哥被这姑娘满脸的泪和古怪的话镇住了,一时间都没搞懂:“你究竟是要说什么?” “你不懂的。”女孩摇头,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向着街市外走去。 “姑娘!姑娘!你去哪呢?最近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出了城外不知有多少匪徒,危险得紧呢!”公子哥赶紧追上,他是个心善的人,虽然对眼前这姑娘没什么想法,可也不愿意看到这样一位女子落入那些匪徒手中。 落入贼人手中的女眷,可比死亡,要惨得多了。 “我去杀人,你想跟着一起看吗?”女子拿手抹了抹脸,灰尘和泪痕,遇上她那并不干净的手,居然就此消失,再找不到踪迹。 一张惊艳人间的脸庞,彻底出现在公子哥面前。 他呆住了,不知该说什么好。以往见过所有的美女,与眼前这个长发及腰的冷脸少女比起来,似乎都是凡间的庸俗脂粉。 “你长得跟他有些像,更重要是你心善。”女孩身上的白衣逐渐洁净起来。 “看我杀完这些不义之徒,可好?”她看着公子哥,却像是对遥远星空的那位少年发出邀请。 第374章 八方风雨 是日,某个边荒世界之中,凡是曾经出手伤害无辜的贼人,都被一白衣女子手刃。 原本,像这样的事情,在诸天万界中极为常见,别说是手刃,就是直接降下天雷地火,屠城灭族的事情,也是常见得紧。毕竟,这是一个有着修行者的世界,只要修行者本身不惧造业,想杀多少人,全看自己心情。 当然,杀贼人这些事情,有不少修行者都会去做。 毕竟,杀死那些造业的存在,自己本身并不会犯下重罪,既能替天行道,又能以此磨练心性,何乐而不为呢? 但今天这场杀戮,并没有就这么简单地结束。 所有有关这件事情的人和事,都被某个极隐秘的眼线记了下来,送到了须弥山上。 佛宗中心,须弥山。 “世尊,您怎么看这件事情?”那位在天河畔修行了无数年的老僧,也在这一天回到须弥山,坐在佛陀的身前,开口问道。 所有的佛门弟子都看到,这位已经无数年没有开过口的接引佛祖,步入了世尊的宫殿之中。 “我觉得,此女与我佛门有缘。”佛陀捏印道。 这位接引老祖,是佛门最早成就了佛陀金身的圣人,也是原先的西方教主,即使是佛陀在此人面前,也得执弟子礼。 “我亦有此意。”接引佛祖微笑道:“我为接引,不若由我将此女引渡回佛宗,由你去教导她,如何?” “然。”佛陀道。 …… 西天佛宗这边紧锣密鼓的行动,道门却像是偃旗息鼓,没有一点动作。这些天来,无论是太上还是原始,都处在一个极度沉默的状态,双方弟子已经在太上的丹房门口,排成了一条长龙,齐齐跪下,等着恭迎两位圣人的旨意。 他们没有说话,身上的气势却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压盖在所有的弟子心头。 那年阐截大战之后,两位圣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这种状况了。无论是之前遭遇波旬,还是当年魔族大举来袭,这两位圣人都是处变不惊,临危不乱,带领着弟子们抗击魔族,传播道统,俨然道尊风范。 而此刻,所有的弟子都被两位圣人召唤到身边,实在是搞不清师尊们究竟在想什么。 他们已经就这个姿势坐了三天三夜。 最终开口的还是原始。 “错不了。”原始的眼中,透着一股反叛的意味:“那个气息,我们不可能认错的,不是吗?” “当那根横木开始移动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我们面临的究竟是谁的劫难。” 太上睁开眼睛,看着原始:“你有把握?” “我们当年有把握吗?做那件事情,你我真的出自本心吗?”原始的蒲团承受不住他的力量,直接被碾成了基本粒子:“师兄,不能再等待了,哪怕是付出代价,给其他宗门一些补偿,我等也必须出手了。” “如果找不到那人,我们的下场,一定会很难看。”原始眼中那团反叛的火焰已经烧到了眉梢,显得他异常地诡异:“一定要抢在她恢复力量之前,找到她,并且摧毁她的所有,我们才有生的机会。” “师弟!你这是在欺师灭祖!”太上腾地站起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欺师灭祖?”原始冷哼一声:“从我们联手做那件事开始,你还有资格以师兄的身份训斥我吗?当年被小三儿蛊惑的是你,现在跟我讲师道尊严的也是你。” “丢掉那层假面吧,师兄。”原始诚恳的看着太上:“我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这位大师兄心底真正期盼的东西。当年你断了师傅的退路,不是为了彻底杀死她,换取我们真正的自由,而是希望她能够记住你这个人。我说得没错吧。” 太上没说话,手中的拂尘随风飘舞。 “太上忘情啊太上忘情,为什么要叫做太上忘情?”原始看着太上:“当年她教给你的终极心法,是太上忘情,为什么?” “那是因为我的心不够静,不够触摸到那层真正的天堑。”太上的白发遮盖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你以为,师傅不知道你对她的那点心思?”原始看着太上,真真正正从一个师弟的视角开始说话:“别傻了,师兄,师傅她是盘古之后,唯一能够超越这无尽混沌的人,超脱了宇宙的生灭,只是漏算了你我这一茬。” “人可以因爱生恨,是最恐怖的事情。”原始一层层地揭开太上的假面具:“她没有感情,永远都不会爱你,但你可以让她记住你,让她重新产生感情。” “那个感情叫做恨,师兄。”原始凑近了太上,双眼距离太上不过三寸远:“那是能够毁灭你的感情!” “我知道。”太上握住拂尘的手终于免不了颤抖:“我都知道。” “那你还不跟我动手?”原始看着太上的眼睛:“你我的生命,就系于我们此时一个简单的决定上。” “是昭告诸天,请求搜索权,还是坐在这里,等着被那人的手掌抹去?”原始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沉痛:“我反正是不愿意去死的,所以我一定要把她找出来,然后提前解决掉,不然我的下场一定很惨。” 太上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让出三成的资源,派出所有的大罗弟子,开始搜寻那位魔胎。”太上一字一句地说出来,不仅仅是说给原始,还对外面的十二金仙,以及一些道门的长老示下命令。 “魔胎的搜寻方法,已经在各位的面前的玉简之中。”太上说完这句话,便没再出声。 原始接过太上的话茬:“广成,子牙,你们两位,上前领取法旨。” “是!”两人领命,走上前来。 …… “姜子牙去了天帝那边,广成去了深渊。”佛陀看着坐下那位弟子:“所以你来了我这里?” “世尊,我与道门因果深重,是撇不开的。”赤精子站在佛陀座前:“天尊让我来向您报备一下,那个……” “我知道了,让他搜。”佛陀笑眯眯地说。 不知为何,已成佛陀之身的赤精子,忽然觉得脊背有些凉意。 第375章 和尚不和善 且不说这个世界风云变幻,季沧海此刻却毫发无损。 “算了这么久,还真没想到,最后救了我们的,居然是这个玩意。”季沧海看着自己手上那链子,叹了口气:“你也没想到吧。” “也许吧。”鸿钧已经松开了他的手,安静的漂浮在这个空茫的世界之中。 “果然我脑子还是太烂,虽然记忆力和推演能力已经提升,但是在处理这种问题上,还是太蠢。”季沧海拍了拍脑袋:“看你的样子,似乎很熟悉这个世界啊。” “对啊,这里是混沌。”鸿钧看着季沧海,朝他招了招手。 “不过去了。”季沧海摇了摇头“把你送到这里,相信你有自己的出路。” “为什么?”鸿钧看了眼季沧海,有些疑惑。 “那根链条你不是拿回去了吗?”季沧海把自己的口袋往外一翻:“能够在我不知不觉的时候,就拿走我手上的东西,你现在的实力,至少也比我强。” “那我还给你,你能不能留下来?”鸿钧伸出手,拿出那条手链。 “不了,我还有事情要做。”季沧海一口回绝。 “你不会是怕你那个道侣生气吧。”鸿钧的脸可以做出很多表情,但那只会在特定的时候做出。但在季沧海的眼里,那些表情都是她逢场作戏,还是不大情愿的那种。作为一个鸿蒙级的存在,他虽然不能看透鸿钧的内心,却能够看出她的真情实感。 大多数时候,或者说所有的时间,她的感情都是那样淡淡的,既不超然物外,也不高高在上,更没有凡人的七情六欲。 简单来说,她就是一个有着固定程序的智能机器人。 跟一个人工智能发生关系,没什么大问题吧。季沧海一遍遍地问自己,也没有得到那个想要的答案。 他不像他老爹,总是会在那些佛经里把自己埋起来。 他知道,不管怎么说,自己陷入了别人的陷阱中,对不起了自己的道侣。 “你的情绪波动很剧烈。”鸿钧走近了些,却不再挑逗他:“是因为我的关系吗?” “是是是,姑奶奶你可别再玩我了,就现在这样,我都很难跟自己的道侣解释了。”季沧海有些无奈:“我保住了你,你帮了我,算是两不相欠了吧。我现在找到我道侣,藏起来也不打断你的计划,让你重新去找盘古好么?” “你在说谎。”鸿钧淡淡说。 “是是是,我知道自己不会说谎,总是会被人看出来,但我现在真没什么时间了。”季沧海回头,一手划开空间裂缝:“你如果没有什么别的要说的,我就走了啊。” “你干嘛?”鸿钧有些好奇地看着伸手在空中虚划的季沧海:“你挥挥手,还能在混沌中叫到计程车吗?” “我从虚空乱流走啦!”季沧海掉头一步。 “你走哪门子的虚空乱流呢?”鸿钧大大的眼睛眨了眨:“这里可是混沌界,没有掌握空间大道的话,可是只能以光速离开的哦。” “不是吧!”季沧海看着被自己划出一道裂口的混沌,半点虚空乱流的迹象都没有。 “虚空乱流,本来就不是哪里都有的。”鸿钧耸了耸肩:“那是当年最古老的先天成圣时,所附带的成圣之物,不过后来它死了,这虚空乱流也就成了无主之物。” “人造物?”季沧海震惊了一下:“什么人造物能够覆盖一整个宇宙?” “很奇怪吗?”鸿钧把玩着手上的链子:“那个先天将他的三千个同类都统统杀死,换来最终的成圣阶梯,能够建造出这样一个乱流世界,也很正常。” “三千的生命?”季沧海咂舌:“那不是相当于最初宇宙的大部分力量?” “对啊。”鸿钧的回答天经地义。 “那为什么终点世界也有虚空乱流?”季沧海有些好奇。 “我造的。”鸿钧的话很简单,也很强势。 …… “你们这些大头佛,来找我干什么?”姬若离背靠一颗红巨星,警惕地看着眼前一胖一瘦两位和尚:“事先声明,我可绝不皈依你们佛宗。” “施主稍安勿躁,虽说施主与我们有缘,可我们从来不会强迫别人皈依。”胖一些的那个和尚轻宣佛号:“我们来,是另有要事相商。” “何事?”姬若离背后的红巨星散发着光和热,给了她不小的信心。 眼前这一胖一瘦两个和尚,在姬若离的眼中,都是一片朦胧的混沌。 深不可测。 “我们想请施主,到须弥山一趟。”瘦和尚的态度可没有胖和尚那般和善:“世尊有些事情,想要与你谈谈。” “这件事……跟他有关系吧。”姬若离迟疑了一下,还是抛出了这个问题。 只要是与季沧海有关的消息,她都想听一下,无论是好是坏。 “小僧不清楚,等你见了世尊,自然就一切都清楚了。”瘦和尚的脸很长,也很冷淡,若是换上一副装束,当个大山贼头子,都有人能给他的相貌镇住。 佛宗弟子,却有凶煞之相,一看就知道不是自幼修持。 “你瞧瞧,你这师弟。”姬若离可不是善与之辈,即使面前有两位不知深浅的强者,她也丝毫不惧。当年觉察到鸿蒙境以上有异,她当机立断兵解重修,想要找出那幕后黑手,多么果敢? 如今就算是对上这两人,她也一样不悚。 “施主心中郁气很重嘛。”胖和尚轻轻对瘦和尚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着急:“看来您想要问些至亲之人的信息吗?” “是。”姬若离不闪不避。 “你想知道他的什么信息呢?”胖和尚和善地问。 “他已经过世了,不需要你们再多说了。”姬若离的战戈已经紧握在手,满脸都是送客的意思。 “女施主,我们的意思很清楚了。”瘦和尚的戒刀出手:“这不是我们在请你。” “师弟不得无礼。”胖和尚站到了瘦和尚的身前,挡住了他与姬若离之间渐起的火花:“女施主,世尊请你,那是有善缘要结,不若就赏下几分薄面吧。” “我话说到这里,最近我心情很不好。”姬若离的战戈上,那锋芒的味道愈发浓烈。 “不要惹我!” 第376章 混沌之外 “女施主,你这是在玩火。”一阵滔天的气势,从瘦和尚身上燃起,除了佛家弟子的功德金光外,还有着一层森冷的焰火。 “你这小火,留着自己玩吧。”姬若离提起手上的战戈,纯粹的大罗道元从体内爆出,气势丝毫不弱于这瘦和尚。 “师弟,女施主,请听我一言。”胖和尚急急忙忙拦在两人中间:“两位,两位!我们是出家人,不会强迫女施主你做什么,千万别做出什么错事!” “什么错事?”姬若离竖起了眉头。 胖和尚诚恳地笑了笑,脸上的肥肉颤抖了几下:“所谓错事,便是……” 话没说完,瘦和尚直接暴起,越过自己师兄,直接将手上那柄戒刀高高抬起,重重落下。森冷的火焰混杂着功德金光,本不相融的两者混在一起,居然直接就引发了质的变化,剧烈的爆炸甚至要比姬若离身后的恒星还要闪耀。 “断!”姬若离的声音很冷,直接从虚空中传出。 那柄仿佛可以切断一切的战戈,从她的手上抬起,轻轻划过了瘦和尚挟着大道之威的戒刀。 胖和尚没有后退,也没有做别的事情,就这么站在原地,承受着这两人的攻击余波。 无论是姬若离内蕴的恐怖的锋锐,还是瘦和尚的灭道戒刀,都是大罗金仙最巅峰的攻击,换做任何一个普通的大罗金仙,对上者两人中的任何一个,都是直接毁灭,连借道兵解的机会,都不可能存在。 而胖和尚一点不落地接下了这两人的余波,连抖动都没有。 一道血痕,从胖和尚的嘴角流出,带着一丝内脏破碎的渣子。他依旧如一尊雕像那样站在原地,笑眯眯地看着姬若离。 “为什么不躲?”姬若离放下手上的战戈,冷眼看他。 “施主,我佛慈悲为怀。”胖和尚一边说话,嘴里的血如同不要钱一般留下来,在他的袈裟上点缀了几朵艳红的梅花:“我希望,用这样的行为,来作为我们的诚意。” 瘦和尚顾不得继续跟姬若离对峙,一手功德金光灌注在胖和尚的背部,把他被击断的脊椎接回来。佛道两途虽异,但奇经八脉的位置,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位胖和尚的经脉和骨骼,在刚刚的爆炸中,几乎断成无数截。 “师弟,你既然皈依了佛门,便要收起你当年那些性子。”胖和尚回头,劝解自己的师弟:“你看看,今日之事,若不是你妄起刀兵,说不定可以很圆满地解决,既能请到女施主,又能完成今日之事,了结一幢心结。” “我知道了,师兄。”瘦和尚低头,一口气憋在心中,不能抬头。 “女施主,今日世尊请你,真有不得不请的理由。”胖和尚看着姬若离:“还望女施主,赏个薄面。” “如果说,原先我对你们佛宗的看法,是些伪君子的话。”姬若离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对师兄弟,手中的战戈收回了体内:“现在我会改变我对你们的看法,但你们请我这件事情,我还是表示拒绝。” “为什么?”胖和尚也没有继续追逼,礼貌地询问姬若离。 “因为,我现在要晋级了。”姬若离看着这对和尚师兄弟:“你们要走的话,请尽快,不然我引来劫雷之后,说不定这一个星系,都要被毁去。” “施主你眉头隐有黑气,显然是先前犯了杀戮之劫。”胖和尚不顾自身的伤势,向姬若离递去一团功德金光:“拿去吧,这东西可以帮助你。” “谢谢。”姬若离没有再拒绝,看着这对师兄弟远去。 她深吸口气,一头撞进了身后的恒星之中。 …… “我要怎么回去?”季沧海看着鸿钧:“如果按这个速度,我飞上个两百万年都回不去。” “有办法啊。”鸿钧把手上的链子递给季沧海:“你引动你的大罗鸿蒙连劫,很快就能回到原始宇宙。” “我算算看,你是不是想弄死我?”季沧海掐指一算。现在的他拿到了鸿钧的算法,整个人的算力又提升了不知几筹,一下子便得到了结果:“如果我现在渡这两道劫难,我绝对会被宇宙大道标记,然后被那些圣人追着打。” “那我没有别的办法,除非我恢复力量,或者你晋升圣人。”鸿钧实话实说:“你往更远的地方看一下,就能看到那些黑暗的裂缝。” “那是什么?”在混沌之中,光线亘古不变,在空中留下数不清的信息,只有季沧海这种存在以上,才有可能看到事物本初的面目。 “那是这根链子的原形。”鸿钧面无表情地说:“它们叫做天渊裂缝。” “你既然曾经当过第十三界的世界意志,你就应该知道,这个时候要给我解释一下。”季沧海耸肩:“我修炼不过七年,知识面在某些方面还不如普通的金丹修士。” “天渊裂缝,便是通向混沌之外的通道,也是你们宇宙内部的黑洞,所集中的所有力量。”鸿钧说:“黑洞所有收集的物质,便落入天渊裂缝中,飞向更远的混沌之外。” “混沌已经是一切的来源,到底哪来的外面?”季沧海一直想不明白:“混沌之气也是本初之气,就连宇宙都是混沌之气演化而成,为什么还会有原初物质之外的东西?” “我原来也以为盘古死了。”鸿钧看着天渊裂缝:“不过后来我知道,他跨过了那一段‘无’。” “无?这是哲学范畴的东西吧。”季沧海不禁吐槽。 “这不是哲学,就连地球上的科学,也已经触及到了‘无’这种存在。”鸿钧给季沧海解释:“不过你们以为的无,实际上还是‘有’,因为原始宇宙内部,包括‘时空’这个概念,都是由混沌演化而成。” “但在混沌之外,还有真正不存在的地方。” “那一个地方,我们称之为……” “称之为什么?”季沧海最怕被人吊住胃口,鸿钧这一停顿,实在是停顿得有些久。 “留下来,我就告诉你。”鸿钧抬起头看着他。 就像一个耍赖的小孩子。 第377章 过去与未来的算计 “我要走,是不是跟这些‘无’有关系。”季沧海敏锐地感觉到鸿钧的话里有话。 “你如果能够突破那个天渊裂缝,你就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鸿钧指着天渊裂缝:“但是你一走,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知道的秘密,将会永远对你关上大门。” “再见了。”季沧海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声音。 看着飞速离去的他,鸿钧咬了咬嘴唇。 “居然连这种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秘密都留不住他吗?”她喃喃自语:“这种秘密,可是只有我知道的东西,也是超脱的秘密,居然没留住他?” “是我没跟他讲清楚秘密的分量,还是他真的不在乎?”鸿钧自言自语,第一次在无人的时候,露出了真正的情绪。 她感到了迷茫。 混沌虽大,季沧海的速度也已经到了极限,仿佛是原野上奔驰的孤狼。 “若离,我要回来了,原谅我晚到些。” …… “世尊已经知晓了。”对着胖和尚与瘦和尚,迦叶笑了笑:“这是世尊赐下的丹药,你们二位先回到佛殿中静养,其他事情不需要再多管了。” “阿弥陀佛。”胖瘦和尚齐宣佛号。 目送两人远去,迦叶身边多出了一个人。 由道化佛,惧留孙。 “过去佛,您真身到此,有失远迎。”迦叶露出微笑,轻宣佛号。 “我来这里,是奉了圣人师命。”惧留孙看着迦叶:“我们究竟在寻找谁?” “这个,世尊除了吩咐那两位师兄弟,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迦叶的回答滴水不漏:“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寻找了谁。” “是因为那个新的成圣通道?”惧留孙问道。 “也许吧。”迦叶不咸不淡地回答:“过去佛若是没什么事,我便要先走了,世尊吩咐我要尽快回去复命。” “你去吧。”惧留孙也不强留,站在这通天河畔,有些沉重。 迦叶转身离去,庆云遮身。 当年,那只猴子闹了天宫之后,最后渡过的,也是这条河流。惧留孙在脱胎渡旁站定,看着那空无一物的河水,想起了那场佛道两家有史以来最大的交易,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是过去佛,属于过去派系,而现今佛陀属于现在贤劫,掌握大权。 他只是一个空有力量,却无法出手的过去之人。 “佛道两家,在那一场取经之路之后,已经成为了坚实的同盟,天庭仅有一位圣人,翻不起什么大浪……”他自言自语,对着这脱胎渡的船只:“如果因为这一次的圣人之位,搞得同盟破裂,那么在底层躺着的那两位,会不会再次浮起来,我觉得问题很大。” “当年镇压过的,现在也能够镇压。”一位枯瘦的和尚从脱胎渡中走出,看着惧留孙:“怎么,今日想到来老衲我这说说话了?” “不,只是突然想到了些事,想来跟教主您说说。”惧留孙一屁股坐下:“我真的不愿意看到佛道两家决裂。” “是什么事情,让你生起了这个预感?”接引佛祖也坐在他的烂蒲团里。 当年这个蒲团,还是从通天教主那里拿来的,坐着舒服就一直用到了现在。 “我觉得,无论是我们佛门,还是道门那边,都出现了很不妙的先兆。”惧留孙看着接引佛祖:“原始和太上同时召回了十二金仙,而如来召唤了阿难与迦叶,还有先前惊鸿一瞥发现的燃灯……” “有什么奇怪的吗?为了新生的圣人之位,大家都可以放手去争,不是吗?”接引佛祖倒是没说什么:“你为什么能够从这里看出决裂?” “正是因为这个圣人之位,来得奇奇怪怪,我才觉得是阴谋。”拘留孙的神情很严肃:“原本不是要等到五十个元会之后,那新生圣人才会出世,继承未来佛位,然后登上那一代的法王之位,威震诸天吗?” “没错,原来的计划,就是这样子的。”接引佛祖点了点头。 “可现在,这个新生的圣人之位,不明不白就出现了成圣阶梯,那全宇宙那么多的鸿蒙强者,不得杀得个头破血流?”惧留孙眼中的担忧之色越来越重:“而且,目前明面上争夺这几个席位的,便是佛道、天庭三方。” “天庭拿不到这个席位。”接引摇了摇头。 “那退一步,只有佛道两家,才会真正争夺这个位置,那底下那两位剩下的魔门可不这么想。”惧留孙看着接引佛祖:“一旦开始圣人之战,我们这个宇宙,说不得也要被打出眼中的隐患,甚至会导致大道崩毁的恐怖情况。” “惧留孙,我知道你来这里说这些是为什么。”接引佛祖作出拈花印:“无非就是不希望到时候站在一个两难的立场而已。” “对。”惧留孙直言不讳。 “那你能给我想出什么好办法吗?”接引佛祖问道:“如果你能想出办法,那我们按你的办法去做,说不定能够走到你希望的未来。” “未来不归我,我只管过去。”惧留孙笑了笑:“不过办法吗,我这里的确有。” …… “师兄,不要想太多了。”原始站在丹房里,看着太上一炉一炉地炼丹,甚至把时间都调快了不知多少倍的流速。若不是已经化作不朽,就单单是站在这个丹房之中,任你是天仙强者,也得在转瞬之间化作枯骨。 “我在炼丹,没有想什么。”太上自那次之后,原本智珠在握的形象,就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默寡言。 原始实在是担心这个师兄的情况。他清楚,自己这位师兄虽然认死理,讲信用,却总会钻进牛角尖里。 他可不敢让一个圣人处于这种状态。 万一到时候道心走错,宇宙时间开始变化,影响的可不仅仅是自己两人,甚至会影响整个宇宙的生灵,那种怨力,哪怕是圣人都难以承受。 “师傅当年让我一天炼一炉丹,我现在正在赶。”太上炼了不知多少炉之后,终于开始说话。 “那是要你炼心,不是要你烧心!”原始看着师兄萎靡的模样,心下大叹。 “不,我只是想,那是师傅走之前对我最后的教诲,今天我要让师傅彻底消失,那就先把她最后的吩咐完成。” “完成之后,大道朝天。” 各走一边。 第378章 基础的点线面 还存留在道门之中的鸿蒙境强者,以及各个不明真相的大罗金仙,有半数以上都收到了这两位圣人的法旨,在终点世界与盘古宇宙的各个角落开始寻找。 他们只知道,有一个极其恐怖的魔胎,已经悄然降临在了这个世界之中。 而且是与道门有着巨大仇恨的魔胎。 “太上,要忘情了。”原始摇了摇头,离开了丹房。 “下一炉。”太上叹了口气,时光流速继续加快。 …… 鸿蒙之劫,一共有九重。所谓大道生花,身化鸿蒙,并非是一蹴而就。姬若离此刻站在红巨星之内,剧烈的火焰炙烤着她的身体,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伤害。 黑暗而悠远的宇宙之中,有无数的射线,在空间中留下了无数的信息。而晋升鸿蒙,则需要彻底与这片宇宙的空间,产生一个共鸣。 这就是她当年拒绝晋升鸿蒙境的理由之一。 若是彻底带上了这个世界的烙印,她就没有机会,去触碰那个存在心底的秘密。 九条大道,时间,空间,因果,各自分出三条大道。 姬若离修空间之道,此刻需要从点线面之中,选出一条基本的大道。若是选择点道,那便是身化无数空间粒子,成为不朽的鸿蒙点道之躯。 若是选择线道,便是以无数的空间通道,来管束鸿蒙之体重充斥的无数霸烈气息,然后以此铸就鸿蒙线体。 若是选择面。 在姬若离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见过选择了空间之门的鸿蒙级强者。当年当乖女儿跟着轩辕在终点宇宙游荡之时,姬若离也曾经见过一掌之上的鸿蒙级存在。 而那些人之中,多半是修最基础的空间之道,其中有五位选择点道,两位选择线道,可没有任何一个存在是选择构造空间之门。 这似乎是一个禁区。 当时轩辕氏也很奇怪,为何在这空间三道之中,没有人去选择那看起来最容易成功的空间之门呢? 当时有六位鸿蒙强者,表示不清楚。当年他们的师尊,也就是原始圣人,作为点道的圣人,传下了仿黑洞凝聚之法,让这些后来者们,能够相对简单地成为鸿蒙强者。 而剩下那两位线道强者,一位有着捆仙索作为护身法器,而他借着这本命法器,凝聚出了难得一见的空间束,哪怕在鸿蒙境强者之中,也是相当强横的存在。 而最后一位线道的强者,是广成子。 “那空间之门,本来并不属于我们这些后天生灵,原本空间之中有两种道法,只因终点宇宙建成,那穿梭两界的空间之门,才最后完善,成为了两界之间的第三道空间道法。” “而这些先天,已经在当年的诸神黄昏之中,被我们道门的第一位圣人,全数斩灭,也葬送了神话时代,迎来了修真时代。” 这是广成子的原话。 “所以,我选择这空间之门。”姬若离把那环绕在空间中的点和线统统抹去,只留下一扇不知归处的空间之门,凝聚在虚空之中,成为自己选择的道法。 “我希望,你还活着。姬若离眼中有些迷离,却转瞬之间就恢复了正常。 “但如果你真的……我会替你报仇的,我保证。”她只身走入空间之门。 “但这空间道法极其不稳定,由于那最后的先天,融合了太古时代所有的之躯,成就了半步超脱之人,与我道门第一代的圣人,经历了漫长的战斗。到了最后,我道门圣人占了上风,硬生生将那最后一只体内的道,剥离了出来。” “所以这第三空间道,直到现在,都残留着我道门第一代圣人的诅咒。” “触之必死!” …… 坐在整个宇宙的最底部,一个少年睁开了眼睛。在远古第二圣的帮助之下,仅仅是过了几天,他的身体就已经成长为一个少年模样。 此处是整个宇宙,最为黑暗,最为污秽之所,有两位不死不灭的圣人,委身于此。 其中一位,此刻便置身于少年的身下,双眼中透着血丝,看着自己头顶这一团血肉。一代圣人,被囚于此,也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时代,此刻竟然产生了饥饿的痛苦,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混沌,你不必如此看我。”少年看着身下这尊被封印了无数年,一直在削弱的恶魔:“当年你的师尊将你吞噬,若不是我偷偷留了你一点元神,此刻你也只能随着那第三大道,同时承受那世间最为恐怖的诅咒。” “我现在只想,接触一下这个世界。”混沌没有七窍,天生就是佛宗所谓的断六识境界,只差一步便能够踏入佛宗修行者梦寐以求的断念,修炼速度比起普通的人类,不知要强上多少。 这也是先天中,剩下的唯二存在之一。 “你自己给自己设定的封印,难道自己还不能解开吗?”少年哂笑了一下:“当年掌控时间的存在,此刻居然被时间折磨成这等样子,算不算是自食其果。” “我要是设定一个能出去的封印,早就出去了。”混沌“看”这少年:“当年你借助我对她的恐惧,让我用了九成九的本源,将自己封印在此,成为你最坚实的后盾,算是跟你的救命之恩扯平了。” “得了吧,我们又不是西方教那帮秃头,不用这么斤斤计较地。”少年摆了摆手:“现在当务之急,是让我加速成长,然后从那根横木之中,拿出那人的意志,将她的存在彻底磨灭,我们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我相信你,小三儿!”混沌看着少年,胸中的贪念越来越强,身体开始撞击自己的封印。但从身躯来看,这混沌的大小,几乎可以跟当年的第三界域相媲美,带着强大的引力,撞击着那层薄薄的封印。 少年仍然站在那加速时间场中,沐浴着大道的光辉,继续着自己的洗礼。 失去理智的混沌,控制不住自己的大道,那时间领域的变化,可以说是恐怖至极。少年身上的时间流速,时而疾如烂柯棋局,时而缓如老龟漫步。 而少年的修为,就在这变幻的时间之中,暴涨而起。 第379章 坍缩 大罗,乃一切空间逍遥自在之意。 到了大罗金仙的境界,整个宇宙虽大,可没有什么地方是不能去的。连最高最广的大罗之天都无法拦住这些人,这种普通的恒星系,自然是想去就去,想走就走。 自在真人便是被派遣到边荒星域的一位大罗金仙。他并非道门中人,乃是逍遥自在一散修,机缘到了,自然成就的大罗金仙。可英雄也有落魄时,那些他最落魄的时候,道门接纳了他,给了他客卿长老的地位,也保住了当时他摇摇欲坠的宗门。 到了最后,虽然他还是没有归入道门,可与道门的联系,却是永生永世都无法分割的了。 “自在啊自在,这魔胎与道门可是有着百事孽缘,若是你能够找到那玩意,那么当年承道门的情分,就算是还清了。”自在真人自言自语,看着那虚空中无尽的信息流,心下有些感慨。 他修的是因果之道,最重视与人与事的因果联系。 当年承了道门的情,那便一定要还清,不然自己晋升鸿蒙之时,必然会过不了心魔拷问那一关,绝对会身死道消,再也看不到更高境界的风景。 这个恒星系很大,却没有生命。红巨星的光芒,炙烤着这个星系中的每一颗行星,将它们内部的水分,蒸发到了大气层的深处。 红巨星挂在这个星系的中央,缓慢地旋转着。 如此巨大的红巨星,一旦遇到某种外力因素,甚至会变作吞噬一切的黑洞,强到极致的引力甚至会把周遭的虚空碎片,都给吞噬到这黑暗之盘的内部,送到不知名的远方。 不过现在,自在真人的心下一动,飞近了这颗巨大的星球。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魔胎的法门没有启动,可他的心湖之上,忽然留下了几道浅浅的印记,好似烧烤后的龟板,露出了断人吉凶的纹路。 他的瞳孔一缩,不由自主地运转着体内那探测魔胎的法门。 一阵诡异的反应,出现在他的体内。 “清自在啊清自在!”他的瞳孔像猫咪一样,缩成了一条细细的线:“你终于可以将你欠别人的情分,彻底还清了!” 他轻轻划开空间裂缝,让自己体内那波动传出,昭告整个宇宙所有的道门修士。 魔胎已至! …… 空间之门内部,姬若离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在这空间第三大道面前,她引以为傲的修为,连一盘菜都不是,那本命法器的天戈,居然也没办法带进这独属于大道的空间内部,只留自己孤军奋战。 就如同她猜想的一般,这空间之门的内部,有着一些与此道交缠不清的恐怖玩意。 那是一颗颗带着倒钩的恐怖粒子,就像是人间那些所谓的病毒,腐蚀了空间之门内部所有的地方。那原本应该是亮银色的门框,在这暗红色的病毒腐蚀之下,变成了恶心的茶色,甚至露出了大道内部的法则痕迹。 每一条大道,都是由无数道法则搭建而成,然后成为世界的规则支柱。 而腐蚀了这条大道的人,只想要永生永世地去诅咒这条大道,根本不在乎会不会影响到这个宇宙的平衡。 “疯子,绝对是疯子!”姬若离进入到这个空间以后,就再无一丝安宁时刻。那些暗红色的病毒,显然没有任何的智力,只懂得依赖自己的本能行事。它们就如同跗骨之蛆,盘踞在这条第三大道的每一处。 而在姬若离进入的那一瞬间,这些暗红的病毒,就开始对她发起了冲锋。 如病毒般细小,如蝮蛇般难缠。姬若离紧咬下唇,控制着体内的大罗真元,与这些恐怖的病毒们交缠着。 尽管没有自我意志,但这些病毒依旧能够成为姬若离眼中的大敌。无他,无穷无尽的病毒本身就已经是难缠至极的存在,而以姬若离巅峰大罗的实力,居然连一粒小小的病毒,都无法打碎,只能依靠厚重的真元,击飞这些细小的玩意。 而且,在她的感知中,这些细小的病毒距离强度极限,还有着不知多远的距离。 若是自己的真元枯竭……她心中忽然咯噔了一下。 虽然自己此刻的当这些病毒,看起来轻松写意,可体内那雄浑的真元,却在不经意间,减少了微小的一点。鸿蒙入道,首先便是要与道合真,可此刻姬若离根本无法穿越那暗红的病毒,去接触那空间之门下的世界。 可如果不能够接触大道的话,自己就只能被困在这大道空间之中…… 而大道空间本身,并不会存在半点灵气。 那就是说……姬若离看着自己灵湖之中仍然满溢的灵力,心中却升起巨大的无力感。 …… 原始亲临。 庆云,璎珞,各式宝物,点缀在原始的身周,光芒虽不耀眼,却比那红巨星的红色火焰,更加吸引别人的眼球。 他的座下,此刻只有两人。能够从遥远星域中,转瞬到此,除了原始这种圣人,就连那些强力的鸿蒙级强者,都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但原始看着那红巨星,久久不语。 清自在,以及刚好临近这片星域的——云中子。 清自在在原始的座下俯身,没敢抬头。云中子行了一礼之后,便侍立在师尊身旁,等候着师尊的指示。 “云中子,你看这恒星之内,可有魔胎存在?”原始微笑,看着身边的云中子。 云中子微微躬身道:“师尊不曾肯定,弟子也无力施为。” “你这徒弟……”原始笑骂道:“别人收个徒弟,都是急急忙忙往前赶着,帮着师傅干着干那的,就你这徒弟最不讲究,每次都要等着师傅指一指,才肯挪一挪窝,回去自己静思两个纪元悔过!” “是的,师尊,那弟子回去面壁了。”云中子躬身,转头就走。 “为师话还没说完,先别急着走。”原始心中对这个福源深重的弟子,实际上很是满意,可没曾想开开玩笑,这傻孩子居然当真了:“你现在帮我试探一下那巨星内部,若是有你神火柱都无法撼动的存在,那魔胎的存在,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是的,师尊。”云中子袍袖一挥,一道远比红巨星要闪耀的光芒,便直射出去。 这触动了红巨星的引力平衡。 坍缩开始。 第380章 斑斓火莲 红巨星的光芒炽盛,下一刻便开始坍缩。被九龙神火柱扰乱的星球,此刻便成为了红巨星坍缩的最大诱因。 “徒弟啊徒弟,你还是这么死性子。”原始的庆云开始缓缓涌出。 原本准备彻底坍缩的红巨星,在这庆云的接触之时,瞬间变得温顺下来。清自在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原始的空间大道,将那即将凝聚在一起的粒子,化成万里之遥。 原始走出一步,留下云中子与清自在。 他的脚步从很多年前,成为人师之后,就再也没有这么轻快过。 一步踏出,没有任何的空间手段,能够挡住他的脚步。他跨入了红巨星内部,庆云一撑,那些凶猛的火气,便好像地上青葱的草儿,倒向两边。 他一直往前走,一直到空间之门的前面。 “那个人的大道,实在是太过麻烦了。”原始看着已经化作茶色的空间之门,脸上的神情并不好看。这空间之门,原本是最为神秘的第三大道,被鸿钧的道法整过一遭之后,居然落得这般田地。 实在是兔死狐悲。 “不过,从今天开始,你这位万界第一圣人的名头,就随着你的生命,消失在风中好了。”拿起盘古幡,原始的嘴角带起一股终于轻松地笑容。 盘古幡上灵气起,空间之门顿时开。 那原本无穷无尽的病毒,在遇上那盘古幡的灵力之后,就像冰雪遇上了炭火。无数个元会以来,原始的修为,看起来一直都没有进步。确实,在成为圣人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原始的大道,都没有更高的进境。 可以说,如果八位圣人维持在正常的状态,不动用那各种各样的法宝,原始会是所有圣人中最弱的一位。 但他并非一无所获。 这些年来,他从鸿钧赐给他的盘古幡里边,没有领悟出更进一步的大道,而是领悟出了对付那个原本主人的邪术。 原本跗骨之蛆一般的病毒,遇上了噬菌体,便只能成为一盘菜。 “从佛家那边拿过来的这样东西,今日终于投上了用处。”原始伸出手,从虚空裂缝中,掏出一只小小的瓷瓶。 瓷瓶之中,放着佛门之中的四海三光水。 “对不起了,师傅。”原始将瓷瓶倒了下去,赋予了盘古幡的灵力,一种真正的灵性。在结束对病毒的灭杀之后,这些灵力,将会随着三光神水,一起穿越整条终点宇宙的因果线,一路向着鸿钧可能还存在的本体,攻击过去。 如果她虚弱到能被三光神水杀死的话。原始心中想道。 那我还是要去补上一刀。 这样的存在,如果没有被圣人之眼鉴定为真正死亡,哪怕是原始这样的存在,也不敢断定她百分百从世间除名。 当年猴子撕碎了生死簿,也将诸天万界所有的地府,变成了一个毫无权利的机构。 “好了。”他笑了笑,好似将这几十个元会的重担,都卸了下来,连那困扰了自己无数年的瓶颈,都开始了松动。 他退出了红巨星。 哪怕是圣人之尊,他也不敢去触碰这一条被鸿钧诅咒过的大道,这种不完整的空间之门,成为圣人的他已经不屑于去再看。 庆云流走,红巨星的坍缩,却是不可避免的了。 …… 季沧海在混沌的原野上疾驰着,将那些囤积在体内的能量,不计后果地释放出来,紧赶慢赶了两个多月之后,终于逼近了新出现的空间裂缝。 “等我!”季沧海身后的光束,照亮了整个混沌。 这里是混沌的边沿,也是恐怖的天渊裂缝之所。从盘古宇宙和终点宇宙被抽走的能量,便从这天渊裂缝喷射而出。 想要从天渊裂缝回到盘古宇宙或是终点宇宙,一个普通的鸿蒙级强者,是绝对做不到的。 “但我不同啊,我有钱……啊呸,我有能量!”季沧海此刻自信满满,准备从这混沌之中,横身挥剑,一斩横当白万师。 一道新生的天渊裂缝,在季沧海不远处亮起。 这是一道新生的黑洞,在这混沌之中形成了相应的空间裂口。 季沧海就如同猫见了老鼠一样,再度加速,带着一道光耀万界的尾焰,冲进了天渊裂缝之中。 那初初形成的黑洞之中,尚且没有太多的宇宙物质被凝聚起来,季沧海在这样新生的裂缝之中,就相当的轻松。沿着这空间通道,季沧海回溯在世界的内部,就像一条鱼儿,逆流而上瀑布。 “季沧海啊季沧海,你的亲人们都在为你的所作所为而担心,而你只能从这种鬼地方偷渡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实在是太寒碜了。”季沧海自嘲:“别人成仙之后,无不是衣锦还乡,而我呢?” …… 封易站在虚空之中,看着眼前浮现而出的四道身影。 他身上的气息,之前稍稍暴露了一刻,可没想到会引来如此恐怖的对手。 “第三界域的余孽,还敢到我们潜龙界,莫不是想要我们给你免费下葬?”为首的幻景仙宫之主,微微一笑:“这个世界真是无巧不成书,我们还没有来找你,你居然就来了我们的世界?” “我想知道,你们是谁?”封易一脸的疑惑:“我不是第三界域之人。” “还想狡辩?”景央脸上的笑容敛去:“等我们将你擒下,亲自送上世界祭坛的时候,你再来跟我说这些东西吧。” 潜龙界四大仙宫,幻景、蜉蝣、六圣、火桑四大仙宫,四位鸿蒙境巅峰的仙宫之主,围殴封易,局势显然是一边倒的。 “擒下他之后,我们就能够知道,第三界域的消失之谜了。”火桑仙宫之主是个女子,长袖一挥,那魅惑的舞动便震撼封易的心灵。 封易双翼一展,像两面盾牌一样将自己包围起来。 佛宗讲断六识,封易只是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六识便已经彻底断裂,直接进入了阿赖耶识的境界之中。 景央的手上,一团小小的火焰燃起。 而封易的身上,也同时出现了一团绚丽的火焰。 蛇身上的条纹越艳丽,毒性便越强。 火焰的色彩越发绚丽,杀伤便越恐怖。 “斑斓万火莲。”景央口中轻吟。 火焰绽放,便如莲花。 第381章 妒忌 几乎是一瞬间,封易的身体,就被那斑斓的火焰,生生吞没其中。 “当年老君立丹炉,我潜龙界也是出过一把火种的。”景央看着剩余的三位宫主:“当时我幻景仙宫之祖,便得到了那位圣人的奖赏,获得了控火的圣人法门,这斑斓火莲,便是其中的一种杀伤手段。” “凝聚一万种大罗火焰,用三千三百三十三种火焰凝成花心,六千六百六十六种凝成花瓣,还有最后一朵点燃自身元神,便是斑斓万火莲的妙处。”景央继续解释:“那九千九百九十九道火焰,将会从被施术者的身上,抽取神魂和道基本源。” “化为己身之用。” 三位宫主表面上自然是点头称是,但心中却着实被震惊了一下。 圣人之下,皆为蝼蚁,这种话可不是说说而已。当年先天与道门祖圣的战斗,波及了整个盘古宇宙。所谓十二主界,作为盘古宇宙天道之下的大世界意志,在那个时候还被空间第三大道压制着,始终不得其门而出。 但前代幻景仙宫之主,能在那个时候就与太上攀上关系…… 以后的战略,可要更加考究一些才行。 封易的双翼很长,也很宽。按照地球的做法,用这斑斓火莲炙烤之后的双翼,可是会变成香喷喷的烤鸡翅。 但几位宫主很快就能看出不对的地方。 那斑斓火莲不仅没有从封易身上,抽取回任何的灵力。相反,封易身上好似有一种恐怖的伟力,将那九千九百九十九种火焰的核心力量,逐渐地吞到封易的体内去。 “不对。”蜉蝣仙宫的宫主的身边,有几道飞剑浮起:“景宫主,赶快放开你的火莲?” 景央脸色难看,那斑斓的火莲却是在第一时间,便撤退开去。最恐怖的吞噬没能起到作用,景央只能够祈祷着,那恐怖的高温,能够毁去封易的防御。 火焰还未完全散去,蜉蝣宫主的飞剑,就从两柄,变作了二十八柄星宿飞剑,组成了一个精密如机械的剑阵。这剑阵的能量流动极为地机械,而且表面上看,利用率极其低下,抛弃了大道的圆融不要,只求那如怒涛击石一般的威能。 事实上,蜉蝣仙宫走的是以术入道的路线。凭借着穷举之法,蜉蝣仙宫的鸿蒙级强者们,对道的领悟,在同级中不过是垫底,即使有些灵光一闪,可毕竟总体上不如那些一心求道的鸿蒙真人。 他们追求的是“术”的巅峰。 以术入道,八位圣人之中,只有一位。依靠这种道法的力量,他们能够在卧虎藏龙的潜龙界中,成为四大势力之一,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那二十八柄飞剑,在封易的周围由二十八宿的位置站定。一种机械般的联系,出现在这二十八道飞剑之间。如同信息之间的流动,那二十八道星宿飞剑开始缓慢地切割,剑气逐渐笼罩封易全身。 “你们,很不给面子啊。”封易双翼一震,那覆盖在双翼上的残余火焰,被他一举震开。他的气势原本因为隐藏的缘故,只有天仙左右, 可现在,他不再掩饰自己的气息,任由体内的世界气息,逐渐奔涌而出。 整整一个第三界域的能量,被残垣塔封印在他的体内,此刻第一次完全释放,声势连封易都没有想到,居然如此恐怖。 那残存的世界意志,在封易的引动之下,不知为何加持到了他的身上,一个小型的领域直接从身边浮现,将那二十八星宿剑阵,全数笼罩在内。 那机械流动的能量,被这股世界意志操纵,往后面轻轻一逆转。 剑阵直接被撕裂。 “你以为,这剑阵很强?”封易的声音,被第三界域加持之时,变得威严而神秘,从心底之中令人感受到一股残忍和悲伤。 整个世界被人毁灭,这个世界的意志,无法守护自己的子民,该是有多么悲恸? 该是有多么绝望? “你们潜龙界的这些人,一个两个高高在上,掌握着第三界域再发展无数个纪元都不可能拥有的资源,为什么还要来毁灭第三界域?”借着封易的口,第三界域的残存意识,发出了它不甘地怒吼。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屠戮我第三界域的子民?”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你们物产丰饶,还要来我们世界掠夺?” “为什么,你们不允许一个努力向上,一个人人如龙的世界,走向更加美好的明天?” 场面一片死寂。 “没有为什么的。”景央沉默了很久,才终于开口:“世界意志的存在,是我们这些大世界存在的基础,对吧。” “对。”封易完全将自己的身体,交给了第三世界的意志。 “世界意志,有着一个很基础的功能。”即使被领域包围,景央依旧是处变不惊,大家风范尽显:“那就是拟人。” “对。”第三界域机械地回答。 “那你有没有发现,当时你进步最快的时候,是怎样的?以一个世界的身份,来回答我这个问题。”景央看着占据了封易身躯的第三界域意志,眼中微微有些悲悯之意。 作为潜龙界的子民,潜龙界的意志对他们来说,虽然不至于是神明一样,但也是不可违抗的旨意。当年潜龙界忽然翻脸,与冰河界一同插手山海界的内部事务,并不是无端端就会这样做的。 比起潜龙界,冰河界的历史更加久远,也更加强大,对于第一界域的威胁,显然远远地高于第三界域,为什么第一界域没有先对他们下手? “当时,整个界域气运兴旺,人人都为了世界的进步而奋斗。”第三界域的眼中充满了缅怀:“那是一个最美好的时代。” “确实很美好。”景央大方地承认:“虽然我们潜龙界历史更加悠久,物资更加丰茂,法门也更多,可跟你们比起来,就是缺少了那么一种味道。” “那是属于少年人的味道。”景央看着第三界域,深呼吸了一下。 面如冠玉的他,脸上忽然长出了长长的胡须,身形也逐渐佝偻下来,虽然不至于垂垂老矣,可也像是人到花甲。 “我嫉妒这个味道。” 第382章 宇宙与混沌的斗争 场面一下子就变得有些难以捉摸了。 作为幻景仙宫之主,景央的身体也交托出去,让世界意志降临在他的身躯之上。 第三界域不再说话,把身体交还给封易。 “我的时间不多了。”第三界域虚弱的声音在封易的身体内响起:“只能让你在潜龙意志的威压下保持一刻钟的时间,打不过就跑,不必要跟这种老狗多做纠缠,知道吗?” “知道了。”封易点了点头。 这个第三界域的意志,在最后的毁灭之中,已经彻底完成了究极世界意志所需要的完全拟人化,真正踏入了大世界的巅峰领域,可却在上升期最大的时候,被两个上位界域联手灭杀。 他恨,他怨,可他也还有希望。 封易继承了第三界域近乎所有的力量,如果说谁最有可能重建第三界域……那必定是封易无疑。 第三界域的意志,是把所有的股本,统统压在了这个少年身上。 他也是重获新生的世界意志,能够站在那最高的山峰上看过一眼风景,那此生便也已经满足过。 这是两个少年,与两个老东西的战争。 …… 季沧海在这天渊裂缝之中,逆流而上。不管有多少物质从上游而下,他都不闪不避,直接爆发阴阳逆乱的最强手段,将那些物质湮灭成虚无。 齐物气,被季沧海定名为齐物气。 而脑海中的黑气,最后被季沧海定名为扶摇气。 扶摇直上九万里,原本不应该是这种沉重而浑浊的黑气,所拥有的名字。但是季沧海体内的力量构成,跟别的修士不同。即使有类似的水火道体,还有阴阳道体,都是阳上阴下,火上水下。 火势轻薄,水势厚重,故火上水下。 阳气清净,阴气浑浊,故阳上阴下。 包括太上手上那张圣人法器,太极图,在树立起来的时候,也摆不脱这基本的规律,可季沧海把这规律,就按在手底下摩擦。 他原本应该是一个死人,在命运的魔掌中逃出来后,那些能够束缚住寻常修道人的铁则,在他面前就变成了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因为他获得了与圣人能力相同,却完全相反的两种气。 齐物气,原本应该是这个宇宙最原初的力量,是鸿钧、盘古这两位以身体化作大宇宙的存在,才可能曾经拥有过的东西。 而扶摇气……季沧海曾经见过类似的东西,那是魔主波旬身上的混乱气息。 可是比起浑浊,就算是魔主波旬,似乎也比不过自己脑海中这扶摇气。最为恐怖的是,别的浑浊气息,因为互相牵制的原因,会变得极为的沉重,而自己这扶摇气,不仅没有沉重之感,反而还压在了齐物气的头上,占据了自己的神魂之海。 这在寻常修道者看来,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这么真实的发生在了他的身上,由不得他不转变自己的道法。 在这物质流的倾泻之下,季沧海的身躯内外兼修,逐渐变得更加紧密结实,也补足了自己的倒数第二块短板。 现在他的体魄,哪怕是遇上当年曾经在八卦炉中锻造过的猴子,又或是修炼了八九玄功的杨二郎,也绝不会逊色多少。 最后一块短板是大道感悟。 不过这玩意一时半会,是不可能弥补成功的了。 …… 空间之门内,姬若离的战戈终于发动,抵在了空间之门内部与外部,仅有的那么一丝空隙之中,成为了她与外界联系的唯一一个通道。 云中子的九龙神火柱,哪怕放在鸿蒙级的强者之中,能够直接与之抗衡的,也是少之又少。他是原始的亲传弟子,也是唯一一位,在阐截之战中没有被削去顶上三花的金仙,本身比师兄弟们的修为就要更高一截。 而在封神之战中,他与那以术成道的圣人,又结下了善缘。 那位圣人,把自己的某些传承,交给了他,只道是要替自己寻找一个合适的传承,却也没禁止云中子本身修习。 云中子虽然不通那术门的某些高深之术,可那术门的炼兵之法,可彻底地被他掌握到了手里。 那九龙神火柱,在封神之战不久之后,便再度进化,就算是在诸天万界之中,也是仅此于圣人神兵的存在。 能够与他齐名的法宝,再除去圣人之兵后,绝对不会超过一掌之数。 被这九龙神火柱一轰,姬若离原本游走在空间之门外的战戈,居然直接就融化开来,散在恒星的内部,再也找不回本源。 云中子的攻击前脚刚走,原始便轻快地走进,直接把第三空间大道里边的鸿钧诅咒,给灭杀开去,还要以此为跳板,借助佛宗的那些诡异的因果之术,反噬鸿钧自身。 姬若离也趁此机会,直接融入了大道之中,才避过原始那恐怖的神识。 但,姬若离轻叹口气,融入了大道之中的她,就好似被封印在了一块纯净的水晶石之中,既没办法呼吸,也没办法召唤独属于自己的鸿蒙之劫。 那残余的兵魂倒是进入了空间大道内部,可也比一把烂锄头好不了多少,只能静静地躺在角落里,等着主人拯救自己。 可以说是身不由己了。 空间之门,在这初初形成的黑洞之中飞行。它刚刚摆脱了鸿钧的诅咒,此刻只顾着自我修复,根本就没有给姬若离召唤劫雷洗礼的意思。 在诅咒的侵蚀之下,这条大道有不少法则都已经崩毁了,如果此刻还借给姬若离来抵挡那不知深浅的鸿蒙之劫,那有九成九的可能,这条大道的“伤势”,会变得更加严重。 黑洞之所以能够成为黑洞,不仅仅是由于它自身那恐怖的引力,还与天渊裂缝的存在密切相关。 盘古宇宙,在不断地扩张,侵占着混沌的地盘。 混沌虽然广阔,但不止为何始终没有诞生一个主意志,在有着天道规则的盘古宇宙的威力下,只能一退再退。 可当终点宇宙,也就是鸿钧宇宙出现之后,这混沌的自我防御系统,终于启动了。 无数的天渊裂缝,在混沌的边沿亮起。它们引导着宇宙内部的星体,开始聚合,开始坍缩,并形成一条与混沌相连的通道,开始偷走宇宙之内的物质。 而两个大宇宙,依旧不知疲倦地扩张着。 却越来越空。 第383章 顺眼的空间之门 第一界域的世界意志,将景央的所有力量拧成了一股绳。 封易从来没有见过世界意志拟人化的手段,可眼前这世界意志的手段,大大超出了他的认知。原本一个世界意志,所有进行的动作,都会异常地缓慢。因为一个正常的世界,都是极其巨大的存在,一个信息的传递时间,就十分的长。 而这些拟人化的世界意志,将这个越大越慢的规则,狠狠地摩擦在地。 景央原本是幻景仙宫之主,本身的实力,便是潜龙界明面上的魁首,哪怕是其他三大仙宫之主联起手来,也不一定能够在他的手底下讨的好来。 先前与封易的对战,不过是试探阶段,真要出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他的大道体悟,比封易要高上太多了。 “你的能量层级很高,显然是第三界域的力量,几乎都给了你吧。”潜龙意志笑道:“不过我这具身躯的大道之威,可要远远比你这样一个水货鸿蒙,要强得多了。” 另外三位宫主直接远遁万里,在这两人的战斗边沿坐下。 一面是为了防御,一面是为了体悟。 这样两个世界意志的对战,给他们的好处,是没有办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到了他们这个水平,前人走过的路,他们都几乎走到了尽头,无论是哪一位,都已经在这瓶颈上卡了太久了。 今天这一战,兴许就会成为他们再度晋升的契机。 “我将他的力量,凝练成一股,提升到了与你相同的程度。”潜龙意志的声音很缥缈,控制着景央的身体,融入了这道灵力之中,化作了一只修长的梭子。 “这通天梭,便用来终结你吧。”潜龙意志彻底掌握了这梭子,轻轻一颤,便遁入了虚空乱流之中。 封易站在原地,并没有跟着那梭子进入虚空乱流之中。 他的速度很快,借助着体内那澎湃的力量,甚至能够达到鸿蒙境所能企及的最快速度。 但很显然,那被潜龙意志控制的梭子,绝对不是寻常鸿蒙强者能够比拟的。这里是潜龙界本界,山海意志将这处化为大道战场,可以阻挡潜龙意志一刻钟。 而在这一刻钟之内,封易绝对不会离开这一处战场。 哪怕一步。 但下一刻,他就在原地消失,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在这个世界之中,有着光速的限制,即使那梭子的速度比自己要快上一线,也不至于让自己太过狼狈。 他最大的优势,是体内澎湃的力量,以及那堪称恐怖的身体。 这强悍的身体,能够支撑着他做出一些,寻常修道者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那梭子的速度与光速,只差一线。 封易伸出两只手指,轻轻往外一点,双腿在虚空之中迅速后退,那速度,居然也堪堪比梭子慢上一线。 只要到达了亚光速,哪怕只是一颗微尘,与物体碰撞的时候,爆发出的能量也是难以想象的,更别说在这个速度下对空间和时间的影响,究竟有多么恐怖。 那三位宫主即使有着鸿蒙真人的境界,可遇上这种不讲道理的人,也完全没辙。 封易完全放弃了进入空间裂缝,与潜龙意志进行追逃的机会,直接在盘古宇宙的内部,借着宇宙成立以来不可逆反的法则,与这潜龙意志,做着每一个小朋友都会做的事情。 一二三,木头人。 每当那梭子从虚空之中出现的时候,就是封易从原地开始倒退的时候。 这两个物理上的存在,距离光速都仅仅只差一线的存在,相对速度甚至没有乌龟爬行的速度快。哪怕那梭子有多光滑,锋芒有多尖锐,可化形的真气在这种速度之下,根本连出现的可能性都没有。 那梭子就抵在封易的两根手指上。 却连他手指的表皮都磨不破。 而封易竖起的两根手指,就像戏耍了同伴的小朋友一样,做出的胜利手势。 …… 空间之门在这物质流中漂流,吸收着这丰富的物质流,将其中蕴含的世界规则,吃到自己的身体之中。当初盘古放弃了自己的身躯,只保留自己的元神越过那“无”的时候,那逐渐崩解的身躯,便是如今宇宙的物质。 每一个出现在盘古宇宙间的生灵,所有的物质都来源于盘古。 而至于最初那批灵魂的来源……可能就连盘古本人,都没办法说清楚。 不过,这些物质之中,蕴含的世界规则,可是实打实的。每一种元素,对应着相对的世界规则,而所有的灵力,便是当年混沌之气的提纯弱化版。 大道由法则组成,而法则来源于世界本身。 一道身影落在这空间之门上。 “这是什么?”季沧海看着自己身子底下那散发着强烈吸力的东西,有些奇怪:“吸力恐怕比黑洞本身还要强力吧,我这么强的能量,居然都被这玩意给吸了过来?” 空间之门震了震。 或者说姬若离震了震。 这个声音……她此刻没有形体,若是有形体,一定会喜极而泣。自己以为已经彻底消失的那个人,居然就这么被上天送到了自己的身边。 这是命运的安排吗? “不过,这东西倒是与我有缘。”季沧海轻轻敲了敲这玩意:“材质不错,很沉重也很坚硬,很适合锻造一个适合我的本命法器。” 姬若离:“……” 季沧海啊季沧海,就算你再没常识,你至少也对大道由那么一点点认知吧。这大道的显化体,确实是非常坚硬,非常沉重。可这玩意,实际上是这虚无缥缈的大道,在这世界上的一个着力点,若是这个仅有的着力点消失…… 想要再重新将这第三空间大道,不知道又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季沧海拿起这玩意,摇了摇,又看了看,颇像当年他捡到个好玩的玩具。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到这玩意,就觉得异常的顺眼,而原本甚至不打算锻造的本命法器,也在看到这东西的时候,第一时间连想起来。 道门中人,对战从来都不是一双拳头,一道灵力。 他们有自己的法宝。 “带走!”季沧海想了想,齐物气一动,化作一条绳子,绑住这玩意,一道焚天灭地的火焰柱从他身后爆发,即使阻力强了十倍不止,也依旧坚定地向着盘古宇宙飞去。 姬若离此刻才意识到一点。 她全盛时期也没办法撼动的空间之门,被季沧海轻易地玩弄在股掌之间。 这是开挂了吗? 第384章 尸妖噬天 一刻钟,转瞬即逝。 封易的身上,依旧没有一丝伤痕,那景央所化的破天梭从头到尾,就只能粘着封易,虽然占尽上风,可怜却一点点战绩都打不出来。 山海意识营造出的道场,被潜龙意识直接破碎,景央所化的那破天梭,直接就显化原形,落在了这新生道场的远处。 一个毫无阻碍的世界意志,究竟能够做到什么? 道场从封易的身周,直接冲天而起,将封易整个包裹在内,所有的战场和道则,在一瞬间就显化成型,相当于一个相当独立的战斗空间。 单纯从营造战场上看,潜龙意志,与当初的太上和原始,就已经差不太多了。 “你为什么不走?”山海意志虚弱地问道:“刚刚我不是提醒你了吗?” “现在走的话,没有什么意义。”封易摇了摇头,看着逐渐成型的潜龙,眼中那股渴望战斗的欲望,越来越强:“你想想,如果我现在打不过这玩意,那以后就算我再过来,你给我的力量应该也在后边消耗得差不多了。” “可他创造了独属于他自己的大道战场。”山海意志如果有身体,一定要狠狠地打一顿封易:“你知道你的决定意味着什么吗?” “即使是我全盛的时候,面对那老货,也没有任何胜利的把握。”山海意志的声音模拟出了牙痒痒的感觉:“你现在只是继承了我三成的灵力,不可能再他的意志下保留意识!” “前辈。”封易打断了山海意志的话:“虽然你缔造了我这一个种族,但是很显然,你当初只来得及将我这个种族创造出来,根本来不及了解,我们这一族究竟拥有怎么样的力量。” 一条龙形生物,在高天之上显露出自己的身形。 云从龙,风从虎。九天之上,那潜龙界的意志,直接将自己显化成了一位高高在上的龙神,带着难以抵挡的风云之力,缓缓落下,带来的气势,实在是太过恐怖。 换做任何一个正常的鸿蒙境强者,绝对会被压垮。 那是一力降十会的恐怖气势。 但封易不同。 他整个人站在原地,微笑看着天空上那条巨大的神龙,双翼背在身后,好似即将羽化登仙的道人。 很多很多年前,其实也就是七年以前,封易还是一个冷漠而令人恐惧的尸妖。 那个少年把他带进了人类的社会,带进了修真界,也教会了他作为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他是尸妖,可既然样貌与人类相差无几,那最核心的东西,也依旧同根同源。 一个被山海意志,在崩毁之前创造出的种族,在这一天,将要向诸天万界展露出自己真正的獠牙。 潜龙意志降临在封易面前,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你这种族,倒是有趣。”他也是界老成精,那千万个纪元以来积攒的智慧,不是那些普通的鸿蒙境强者,所能够企及的:“没有作为生灵必须的神魂,居然也能够像正常的生灵一样,生活在这大宇宙中,而不是作为傀儡一道。” “对。”封易也不否认。 在经历了残垣塔的历练之后,封易已经不再是当年那冷酷的少年,将那层保护自己的外衣彻底脱掉,将原本的自己,完完整整地展露给自己的朋友和亲人。 季沧海是他最好的朋友,而果果是他的亲人。 他们教会了封易感情,也让他终于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在山海界内跟将臣死战,在宇宙洪荒之中与果果私奔,在地球上与三大邪派各种追逃,以及最初那个时候,与季沧海的第一次逃亡。 那次逃亡,与寻常少年的离家出走,没有什么两样。 可就是这次“离家出走”,创造了一个让诸天万界震动的强者。 他可不是仅仅作为尸妖一族的领袖而震慑四方。 “那好,我今天心情不错。”潜龙意志看着封易:“你就成为我的第二百三十五个收藏品吧,能够成为我收藏品的存在,都是鸿蒙之上的存在,甚至还有些连圣人都会觊觎的东西,你赚到啦!” “都这么老了,就不要卖萌了。”封易认真地看着他,收敛了笑容。 潜龙身旁的云气一动,原本光芒万丈的天空,瞬间变得阴沉下来。都说六月天孩子脸,可潜龙意志的心情,比什么小孩子变得都要快。这大道战场本就是随着潜龙意志的心意,潜龙意志心情一旦变差,这世界就凶险无比。 “你是在玩火。”潜龙意志的声音变得冰冷下来。 “说你老,有什么问题吗?”封易的声音很认真,可属于感情的那一部分,正在渐渐剥离:“你以为你还是那种年轻的世界吗?” “我知道,你们这些大世界,是越老的越强。”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冰冷,越来越漠然:“但是我知道,所有的生命都有属于自己的尽头,你们虽然成为了超越大部分修士,圣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可是……” “你们也有天人五衰!”封易的声音就像鬼神的催命符:“而你潜龙意志。还有多久?” “所有的人都以为,一个世界可以像鸿蒙境修士,或是大罗金仙一样永恒地存在,可我知道,并不是这样的。”他第一次在所有的人面前,展露出了属于自己的成道之路:“我作为天生的不死之躯,比你们这些世界意志,要更清楚你们!” “寿命悠久而漫长的你们,实际上并非永恒的存在。”封易背后的双翼开始扇动,在这大道战场中,不受约束地飞起,落到了那条神龙的上方,高高在上的看着他:“虽然你现在是条拥有无尽力量的老狗。” “但你,始终就是一条老狗。” “如果不是靠着暗中汲取你们界域内大罗金仙和鸿蒙强者的不朽物质,你早就应该从这个大宇宙除名!”他的背后,那片苍穹不受控制地变成了血红色。 潜龙的云气一闪一闪地。 他一句话也没说,但是那云气中的雷电,已经将半个世界,都照的如太阳表面一般。 而且,这事态,似乎渐渐在走向,不受控制的方向。 第385章 拟人化 潜龙是真龙。 那在他云气间爆闪的雷电,每一道,不是那些潜龙界强者的法则,就是那潜藏在本界多年的法则。 每一道雷电,都相当于一个鸿蒙境强者的全力一击。 而在潜龙的身上,这些雷电,密密麻麻地在云气中闪烁,谁也不会知道,他究竟潜藏着多少这些恐怖的攻击。 即使气势不能直接将封易压垮,但潜龙的实力,可以说是完虐对面这个不过二十二岁的新生尸妖。 “本来是想让你成为我的收藏品的。”潜龙整个身躯,都开始变得黑暗起来。 他原先的形象,是一条五爪金龙。 而现在,他的形象开始悄然的转变,从龙须,龙角,龙鳞,龙身,一点一点地,彻底成为了一条,灭世的黑龙。 “恼羞成怒了?”封易的声音越发空寂。 他的身后,那血色天空,生生从独属于潜龙意志的大道战场中,割裂出了一块自己的地盘。 山海意志就在他的体内,虽然虚弱无比,克也不至于立刻消失。 它的惊讶,可以说是溢于言表。 在自己即将毁灭的那一刻,他所有的力量,都用来缔造出一个全新的种族。 他也不曾想到,自己在最后缔造出来的,用来光复第三界域的一个新物种,居然会强大到今天这个地步。 在这个冷酷的封易背后,另一个人走了出来。 他与冷酷的封易一模一样,都是那样的身影,可脸上却是满满的悲悯之意。 “虎,定正邪,只纷争。”那位满脸悲悯的封易看着潜龙,眼中的怜悯之意越来越明显:“我今日,就以虎之形,将你这条假龙,败于此地。” “狂妄!”潜龙终于放弃了继续观察。 他之前不便出手,一直在观察封易的一举一动。他体内的能量,虽然远远不如自己这个世界意志,可一时半会,也不会立刻耗尽。当然,若是自己身上这些雷电喷涌而出,别说是封易,就是圣人降临,也得被拖延上好一会。 鸿蒙境的强者虽然是蝼蚁,可成千上万的蝼蚁出手,纵然是万物之灵,也绝不能忽视。 蚂蚁咬人,咬谁谁疼。 两个一模一样的身影站在那片血色天幕之下,齐齐出手。 潜龙没有率先出手,可这两人可不会等着潜龙出手。左边那位冷脸少年伸出一只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 右边那个依样画葫芦,一个小小的半圆,亦从手中划出。 “太极?”潜龙的声音低沉,在他身上的云气,并没有散开,而是化作大雾,弥漫了整个大道战场,哪怕是血色天幕之下,也有云气弥散。 这里始终是属于潜龙的世界。 但这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丝毫没有恐惧。 冷脸的那位不识恐惧为何物,悲悯的这位不将恐惧入法眼。 局面并没有出现僵持。那从天而降的雷电一道接着一道,将两个封易,全数笼罩在内,那恐怖的能量波动,若是落在盘古宇宙中,至少也是天帝当日出手的那个水平。 这样的世界崩坏,连凝练了齐物气和扶摇气的季沧海,都不敢轻易抵挡,这封易即使肉身强悍,怎么就敢站在那直接迎战? 雷电直接劈碎了云雾,露出了两人的身影。 他们的姿势依旧是原先那样,一人一半,化作一个完整的圆圈。 那天雷落到这半圆之上,不仅没有起到攻击的作用,反而像是铁块黏住了磁石,动也不动。无论原先的能量波动有多强,一旦接触到这一个完整的圆圈,就好像是老鼠见了猫儿一般老实。 这几乎惊掉了外边所有人的眼睛。 景央与剩余三位宫主站在一起,脸色也最为难看。作为幻景仙宫的宫主,潜龙界明面上最为强大的存在,他代表的便是潜龙界的脸面。 而他这张脸面,居然就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直接给从潜龙界上撕了下来。 再好的心境,在面对这代表着一界的脸面之时,也没办法一笑而过。 没有言语,这两人的圆圈忽然之间就化开,那所有的能量,全数逸散在空中,成为浓度极高的灵力团。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只要是站到这浓度极高的灵力团中来,都会立刻变得耳目清明,片刻入金丹,一日登凌霄。 “血海潮生,碧空生莲。”先前被景央用出的斑斓火莲,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被封易掌握。一寸寸带着血色的火光,从他这些灵力团中燃烧起来,随着自然生成的微风,向着整个大道战场各处飘去。 好似一朵朵浮萍。 “死吧。”潜龙意志的声音,带着冥冥中的诅咒,直接降临在封易身上。对付这个小玩意,他始终不敢直接动用自己手上那些足以对圣的底牌。这尸妖一族身上,有着一种他难以理解的邪性,让他始终留着一手。 直接动用世界意志可以使用的权限,是他无奈之下的手段。 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封易这样的存在逼到这一步。动用世界权限,需要准备的时间,即使他已经高度拟人化,可他只是这个世界诞生出的意志,就像人类无法操控自己的不随意肌,他也没能彻底掌握世界规则的威能。 而这两个封易,借助着火莲,在这个战场上,直接营造出了一片安宁的空间,背对背地盘膝而坐,似乎睡着了一样。 包括景央在内,所有的宫主都以为,潜龙意志的规则之力,已经彻底压制住封易。 虽然封易一时半会,可能还不会直接死去,但他们总是以为,这是潜龙意志计划之内的事情。 一个被人崇拜的强者,总是会被人敬仰。 而潜龙意志,在潜龙界内部,便是神一样的存在,没有一个潜龙界的人会相信,自己的神明,居然会被别人打落了下风。 只有潜龙意志知道,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在这大道战场之中悄然发生。 他有些口渴,有些焦急,却又不敢直接使用那些底牌。 但他忽然好奇起来,自己虽然说是高度拟人化,可为什么忽然就会有“口渴”这种只属于人类的感觉? 再看场中,那个原本悲悯的封易,已经消失不见。 第386章 神兵出世,必有灾殃? “口渴吗?饥饿吗?”那个冷酷的封易站了起来,走到这条神龙的眼睛前。 他还是人类形态,双翼撑开,也不过是三四米的翼展,甚至还没有神龙的瞳孔巨大。可是,在神龙的眼中,有无限的恐惧涌出,好似遇见了真正的恶魔。 “拟人化,自然是你们这些世界进化的一条捷径。”封易的语气很机械,就像一个机器人一般:“可是,如果你们拟人化的程度,超出了某一个界限,又会发生什么?” 神龙的身体开始颤抖。 他所化的龙躯很长,甚至能够到达千米级。但是这样庞大的身躯,需要的灵力数额,也是极其巨大。但此刻,他终于发现了,封易的真正攻击。 拟人化……或者说是拟生物化,一旦开启了,就是一个无法逆反的过程。作为一个世界意识,他已经享受了太久的,拥有人类思维的好处,但是现在,封易直接将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削弱到了一个几乎没有的程度。 他已经不能从属于自己的世界之中,获取任何的灵力。 而这个所化的龙躯,所有的血肉都是由潜龙界的物质构筑而成,有普通龙类的各种身体需要。那原本萦绕在他身体外的云气,被他饥渴地吸进了体内,可却填补不了这样巨大的龙躯,所需要的水分。 至于养分,那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于是,在景央和其余三位宫主的眼里,一个令他们震惊的场景,终于不可避免地出现。 那条象征着潜龙界气运的神龙,在封易冷漠的凝视之下,缓缓的缩小。那原本黑光闪烁的鳞片,好似被岁月磨蚀了光华,变得暗淡而干涩,似乎在下一刻就会崩毁。 龙身渐小,直至变作一条小小的蛇形生物,被封易提着七寸,捏在手上。 他的四只龙爪在空中无力地蹬着,就连原本威严的声音,也无法再次出口。 “你真正地活过了,就要死了,临终之前有什么感想吗?”封易捏着这只越来越小的黑龙,话音依旧机械,像是早就设定好的程序一样。 “我……我,”潜龙的声音好像老唱片一样沙哑,可终究没有把遗言说完整。 他的声音很弱,其中蕴含了千万年的情绪,却只有封易一个人知道,他究竟说了什么。 其余的人只知道,从今天开始,潜龙界的意志,被一个少年给换了下来。 那个少年自称是…… “我是第三界域的传承者,缺不打算向你们复仇。”封易向着四位宫主伸出手:“第三界域已经被彻底毁灭,但是山海意志,将会从今天开始,变成你们潜龙界域的,真正的天。” 景央面如死灰:“不可能,潜龙意志可是十二界第一,怎么会被你轻易打败?” “老狗而已。”封易的感情依旧还没有完全回复,说出的话字字戳心:“活得久算是他的本事,但碰上了我,就是他的劫难了。” 也由不得景央反驳,他以往熟悉的天道意志,此时此刻已经完全面目全非。 山海意志进驻了这个世界的躯壳,成为了潜龙界的世界意志,虽然一时半会还没能适应封易给自己寻找的新身躯,可经历几千几万年旷日持久的水磨工夫,这个世界,终将会完全变成他的。 而潜龙意志留存下的那些,成千上万道足以匹敌鸿蒙强者的杀手锏。 全数归于封易。 …… 某颗边荒星球上,季沧海支起了一个炉子。他先是跑去将这个星系的恒星给摘了下来,凝成了一个火种,再布置一个隔绝引力的法门,将这恒星的火力,完完全全变作了一个超大号超给力的煤气罐。 他没炼过丹,也没炼过器。 可他已经是鸿蒙境的强者,想要做什么甚至都不需要去找个师傅,随便拉过一条法则看两眼,也就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就算此地法则稀少,他用那算法算算,也能够推出个大概,然后借着这大概,直接将精细的模型列出几样,分别实验一下就好。 而丹炉的存在,季沧海直接就用齐物气模拟了那天渊造物的硬度,随便就给搞了一个出来。 现在造物对他来说,不过尔尔。 鸿蒙,是万事万物原初的状态,所以鸿蒙境的强者,对于一些小世界的存在,真的可以用造物主来称呼。 “要练个什么呢?”看着太阳牌煤气炉缓缓燃烧,季沧海托着腮坐在这边荒星球上,有些头疼:“好不容易看上了一块材料,看起来也很硬,虽然能够用齐物气模拟出来,但不用看就知道,这玩意没有灵魂。” 姬若离听着道侣的自言自语,越听越想笑,若是以后出去了,自己一定要好好嘲笑他一下。 不对,说到出去…… 姬若离忽然醒悟过来,自己之前只顾着看着季沧海,完全没想到,自己已经从那不可知的地方,脱身出来。 换句话说,现在的她,可以直接召唤鸿蒙劫了! 季沧海忽然盯住了空间之门。 这块暗红色的门,好像在渐渐变成银色? “还会变色,真的有趣。”季沧海越看越喜欢,随手开始在这块空间之门上打下一个个印诀。他的修为,可是实打实的鸿蒙境界,虽然体内的灵力是被生生推高的,可随着他们逐渐转化为齐物和扶摇二气,季沧海的境界开始水涨船高。 这两种气息的道,似乎与盘古宇宙,终点宇宙两边的大道都不同。 而季沧海,成为了这两条道的初见者。 周遭的天地在变化,一道道雷劫开始降临,各种各样的心魔和灰雾,将这整颗无人星球笼罩起来,范围之大,威力之强,甚至逼近了鸿蒙强者的出手。 “神物出世,必有灾殃。”季沧海看着这周围的灾劫,轻笑一声。 “看来我要铸成的这把神兵,会很强啊!” 姬若离:“……” 你究竟在想什么?这是我引来的鸿蒙之劫,怎么被你当成了你铸兵的劫难了? 不对!她忽然警醒。 季沧海并非是这一道劫难的应劫之人,一旦他强行出手,必定会遭受天地反噬! 第387章 顺眼的玩意,连天劫都带不走 季沧海却怡然不惧。 他手上的印诀一道道打出,继续对着空间之门在现世的连接点,逐渐将这空间之门,与大道本身的联系,切得七零八落。 就像一根麻绳,被他用小刀这么一点一点的割开,逐渐就变得松散起来。 此刻,那鸿蒙第一劫,降临下来。各种颜色的雷电,好像彩虹一般洒落,在季沧海的身上发出了滴滴答答的响声。 好似雨水打湿了大地,又仿佛玉盘承上了珍珠。 第一波雷劫的强度很正常,对于寻常的大罗金仙强者来说,都只能算是稀松平常,落在季沧海身上,那自然就跟雨打一样,毫无伤害。 可这一波雷劫,也正式让天道规则验证了一件事情。 眼前这位存在,并非应劫之人。 季沧海瞥了一眼自己手下这道门状物,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作为一个现代人,一个鸿蒙境的强者,他当然知道所谓天,并不是这地球上小小的一片苍穹,而是那宇宙中无处不在的规则。 修行者们,就是在寻找这些规则的漏洞,尽量让自己活下去。 而最强的那一批人,则已经彻底脱离了这些规则的管束,成为了真正的逍遥之人。若不像鸿钧和盘古一样,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所谓“混沌之外”而奔忙,这大罗金仙之上的强者,便是在宇宙中亘古不灭的存在。 但,万事万物都有例外。 当一位大罗金仙,或是一位鸿蒙强者,决定不再隐藏在自己躲藏的大道身后,而是站在前台与这个宇宙,这个世界的规则相抗衡的时候…… 对不起,你可能还真打不过。 那彩虹般的雷劫,开始褪去。一片又一片用来困住大罗金仙心神的灰雾,也统统散去。对于鸿蒙境的强者来说,这些雷电和灰雾都是挠痒痒的存在。 而接下来登场的东西,才是鸿蒙强者该接下的雷劫。 而且,由于鸿蒙强者违反了天道规则,这雷劫的强度,还会刻意再调高几个梯度,除非这鸿蒙强者有圣人庇佑,否则必死无疑。 姬若离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劫雷退去,换成了“天罚”。 对于所有的圣人之下,这些玩意,就相当于传说中,违反了天条之人,所能够引来的劫难。 季沧海又看了看自己手下这门,又抬头看了看天。 他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再次进化,却不从佛家那条路走。佛家那边的肉眼、天眼、慧眼、法眼和佛眼,五种眼力,并非季沧海此刻要走的路。 他融合了佛家与鸿钧的算法,对自己的眼睛,进行了一次重组,虽然功能还是那些,可威力却不似从前那般。 这是质的飞跃。 只是一眼,那些即将降临的劫难,就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此刻,天空之中的雷劫还未曾降临。这是天道规则,给季沧海留下的一线考虑的时间,修为不易,生命可贵,规则虽然算是死物,可当时盘古和鸿钧都不是滥杀之人,所定格的规则,也不是什么滥杀之则。 规则给足了季沧海面子,让他就此罢手,便不再干涉他。 可季沧海没有松手。 “你砸下来吧。”季沧海抬头,对着天罚说:“虽然我知道你听不懂我的话,但是我最近都不是在跟正常人说话,也不差你一个了。我跟你说啊,我看这玩意很顺眼,很想把它变成我的本命法器,你砸吧,我不会说什么的。” 这便是堂堂正正的拒绝了。 天罚自然不会再给季沧海面子,无穷无尽的雷电和其他想象得到,想象不到的攻击手段,都从四面八方倾泻过来。 季沧海挥了挥手,将那炼器炉护住,将那“煤气炉”的火熄了,以免浪费资源。 随后,他身体散开,齐物气和扶摇气化作两个半球,将中间这些东西,护在了身体里面。 他这是要死保这顺眼之物了。 天罚,空间碎片,高温引起的空间紊乱,各种各样的轰击手段如同海啸压顶一般,向着季沧海化作大球的身体,狠狠地发动攻势。 但季沧海不为所动,即使没有了手,可一道道印诀还是不紧不慢地向着那门轰过去。 那门……现在已经不能算门了。它在季沧海的手下,已经渐渐地软化,向着季沧海希望的形态发展。 它在季沧海手里,就连橡皮泥都不如。 雷劫在外面轰,季沧海在里边摆弄着这玩意,感觉都有些爱不释手。像鸿蒙境的强者,一般没有什么心血来潮的事情,一旦有什么感应,那基本就会成为实打实的事情。季沧海觉得自己喜欢这玩意,那这玩意对自己来说,就一定是重要的东西。 他深信不疑,甚至敢于与天劫相抗。 因为他现在血厚防高,这天劫一时半会也炸不烂他。 元曲唱得好:“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恁子弟每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我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 季沧海此刻不饮酒,也不赏花,更不攀枝。 他只是想练出一个武器。 不过这天地也太不友好了。季沧海一边想,一边将齐物气转化成护盾状,将扶摇气化作疏松多孔的海绵,两层防御加在一起,将大部分的攻击挡在外面,能够直接轰击到魂魄的,已经寥寥无几。 “沧海!沧海!”姬若离看不到外面的场景,却也知道凶险无比。她可不是季沧海这种带着凡人年代,都不够二十五岁的愣头青。无数次先人渡劫的血泪史告诉她,无论是多小的天劫,都不能轻视,跟不用说这种单纯为了惩罚的大劫。 季沧海的齐物气和扶摇气实在是太过诡异,原本还能够窥视到外界的姬若离,在这两种气机的作用之下,居然连空间感知都彻底消失。 这是何等的恐怖? 季沧海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成功的捏出了一个形状。 他小时候酷爱这些动手的玩意,无论是之前叠千纸鹤时的顺手,还是堆积木,他都擅长的很。 一个九层宝塔,从他的手上托了起来,在雷劫下熠熠生辉。 第388章 原始七情 鸿钧端坐在莲台之上。 阐截之战时,曾有十二品莲台,想要登上中土,传播西方教义。但某位神仙手下那只蚊子,将这十二品莲台,生生要去了三品,只得最后九品残莲,登上中土,传播的教义也参差不齐,不复世尊之愿。 但在鸿钧的手上,这原本独属于西方教的十二品莲台,摇身一变就成了道门的秘宝。 “都说红花绿叶白莲藕,三教原来本一家。”鸿钧看着那从本源宇宙降临的诅咒,浅笑了一声。 她座下的莲台,缓缓升起,挡在诅咒的前面。 那幽深的黑暗,仿佛混沌之中,未曾有光出现的太古时代。 在那个时代,所有的生机,都还不曾存在,只有无穷无尽的混沌能量,毫无规律地跌宕着,向着“无”宣誓着这边的光辉。 “那你这西方教的圣物,就替我挡上一波吧。”她缓缓沉入混沌能量之中,消失不见,只留下那十二品莲台,与那原初的黑暗,作出了旷日持久的斗争。 …… 原始的额头上,已经绝迹了无数年的冷汗,再次潺潺的留下。 每一滴汗水落到地上,就是一株苗木的生长。这圣人身上任何一处,都是至宝,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滴汗水,落在地上,也能够凭空焕发出虚空生机,成为一株天地间的至宝,哪怕鸿蒙境强者垂死,也能够被这种圣药救活。 而原始丝毫不觉,向前一步步地走动。 他所释放的诅咒,与西方教的因果之光混合在一起,原本以为能够彻底杀死那人,可没曾想,这与混沌同根同源,甚至连一丝气息都没有,都能被那已经半废的师傅发现。 原始试问,若是有两位圣人这样算计自己,就算修为再高,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毫无音讯。 自己的诅咒,如同小时候站在海边,重重地投入了一颗石子。 就连大些的水花,都扬不起来。 很多很多年过去了,那个在海边丢下一颗石子的男孩,已经成为了一个念头,便能搬山覆海的恐怖强者,什么太阳月亮,都是手中的玩物……可在这样的状况下,他的心中,仍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无力感。 他们师兄弟三人,就算是最强大的小师弟,对上师傅那个恐怖的女人之时,也不敢说毫无畏惧之心。 师傅是真正的太上忘情,能够与创世之神比肩的存在,就算自己已经走到了圣人的果位之上,仍然看不到当初师傅的背影。 而自己的算计,究竟能不能成功? 他开始说不准了。 三个是兄弟中,他排名第二,既没有大师兄那般钟情于师尊,也没有三师弟那样,对师傅有着必定超越的信心。作为一个相对普通的圣人,他既没有两位师兄弟那样的实力,也没有相对的魄力。 当年师弟想要掀翻师傅,他也没有太大的愤慨。 后来师兄没办法彻底消灭师傅,他也没哟太大的欣喜。 他这个人,并不是没有感情,但是所有的感情,浓淡程度都根据与自己的相关程度而定,所以到了圣人之后,修为一直停滞不前,即使有着鸿钧这样一个隐藏的大敌,也没有因此而被迫进步。 他更像一个普通的人,在这诡谲的风云之中,有些迷失了方向。 “师弟!”一个手掌忽然搭到了他的肩上。 他猛然回头,身上的毛孔就如同泄洪一般,将那些恐惧的负面气息,统统释放出来。 若是此刻,周遭有凡人在这旁边,不用片刻,就会被这恐怖的负能量,化作永世不得超生的鬼灵,甚至能够为祸整个人间。 圣人的存在,就是这般恐怖,即使是无意之间的一个动作,也能够创造出一场浩劫。 一点火星忽然亮起,将这负能量烧得干干净净。 “师兄!”原始的眼角一跳,那些郁积了无数年的恐惧,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那被他压制了无数年的七情六欲,终于还是爆发了出来。 圣人之劫,不在身外,而在己身。 “师弟,我已经知道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太上的身上,那袭黑白相间的道袍,被这爆发的情绪之劫,吹得高高的扬起:“你原本修的就是顺心意,这几年来,心意不够通顺,该遭此一劫。” 原始的神智还很清醒,看着太上,眼中的情绪不断变化。 太上能在那其中看出很多很多的东西。 那是原始这一生,最在意的东西。那些所谓的大道,所谓的规则,都是表象的东西,都是手段。原始真正想要追求的,从来就不是这些研究型的东西,相反,他一直想要的就是独善其身。 儒家那位登顶圣人失败的存在说得好。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原始便是这么一位,无论在走投无路,还是桃李满天的情况下,都独善其身的存在。只要是事不关己的东西,他都不会过于在意,也自然不会有过多的感情。这种性格不能说是坏,对于修道来说,甚至还有好处。 勿试视勿听勿说,不管不顾不理。 原始真正将这门道,发挥到了极致。 所谓“点到为止”,便是原始最强的道法,也是斩断因果,最重要的手段。 “我当初就跟你说过,斩断因果,不是斩断那些与凡人,与无关人的因果。”太上的道袍已经在风声中猎猎作响:“你最重要的因果,始终是跟在你身边,那些最重要的人,你不斩灭这些因果,却想要将所有的事情都弃于身后,是不可能的。” “那我应该怎么办?”原始摊开手,他已经渐渐掌控不了身体,那七情六欲,正在侵蚀着他的境界,他那一身雄浑而精纯的宇宙至高伟力,在这劫难面前,完全起不到作用。 若非那果位护住了他,此刻的他,已经沉沦在这欲劫之中。 “很简单,我助你脱离这苦海便好。”太上笑了笑,大师兄的可靠形象,显露无疑。 “如此甚好。”原始也点了点头。 他的情绪波动,本就源于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 而此刻师兄到来,兄弟同心,齐力定能断金。 太极图降临。 两师兄弟被裹在了其中。 第389章 轮回圣果 此时此刻,鸿钧站在混沌的边沿。 她的身前,便是那些疯狂喷吐着混沌之气的天渊裂缝,从两个宇宙之中不断偷取的物质,又源源不断地回到这混沌之中,近些年来,混沌就已经开始重新饱满,而这之中孕育出的生命,也愈发强大。 波旬以一人之力,带领其余四位圣人与宇宙内的生灵相抗衡,便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鸿钧的眼中,依旧没有情绪的存在。 哪怕这两大宇宙之中,有一个宇宙甚至是她亲手创立的,但她也没有选择保护自己的宇宙。生灭之道源于自然,不管是怎样的存在,只要是有生,那么久必然会有灭亡的时刻。虽然,修道就是为了永生不死,但是不得不承认,时间是个永恒的敌人。 因为即使没有了时间的存在,永恒也是一个只存在于幻想之中的词汇。 “无的外面,究竟是什么?”她不知是第几次这样自问自答:“那个盘古,在离开了这片宇宙之后,究竟寻找到了什么样的东西,又是为什么要把我封印到时代的后期?” “没有理由。”她伸出手,在天渊裂缝的上方抚摸着:“我们同根同源,一体两面,为什么它要将我封印?” “这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事情。”她一辈子最讲道理,可这一刻,她实在是猜不出这个行为的理由。 盘古的存在,像是混沌一般,不可捉摸。 它算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一切生命的缔造者。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是如何创造出生命,又是如何营造出这样一个完备的大宇宙。 明明整个混沌之中,加上鸿钧,也就只有两个生命,它是如何创造出这样一个可以自主繁衍的世界,到现在都是一个谜团。 “我一定要找到它。”鸿钧看着天渊裂缝,眼神中的神光开阖。 她的气息已经到了一个,无法踹度的境界。 至于自己那些弟子们。 “那个小男人,应该会解决掉那些麻烦的吧。”她舔了舔嘴唇,有些怀念当时那发自内心的快感。 …… “果果,你现在感觉怎样?”封易跟果果站在一起。 从潜龙意志的手上,拿下整个世界的控制权之后,他就把果果强行从那因果链条中抽了出来。倾帘幻是潜龙界的顶尖强者,虽然不及各位宫主,以及那些隐藏在本源周围潜修的鸿蒙强者,但也依旧是这个世界的决定性力量。 “还好。”果果现在还有些晕。 在那个世界之中,她的心灵被一次次地拷问,一次次地受到那些潜藏记忆的折磨。 很多很多年以前,连她自己都以为彻底忘却的那些东西,居然又浮出了水面。那个与轩辕氏战争的存在,那个最后在鸿蒙大劫下死去的存在。 那个叫做蚩尤的男人。 “你在想什么?”封易没有神魂,看着有些不对劲的果果:“脸色好差。” “我要跟你坦白一些事情。”果果咬着嘴唇,看起来有些苦涩:“一些连我自己,都以为彻底忘记的事情。” “什么事?”封易心中一震。 世间俗事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而他未来的道,也在昨天彻底注定,将是一个难走而艰险的路。 但毕竟有了路,就有了希望。 他不希望,果果此刻说出的东西,是一个不好的消息。 “很久很久以前,”果果刚刚才彻底被拷问了心灵,整个人还有些恍惚:“我是中原最大部落的公主。” 封易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果果的故事。 他看着果果的脸,以及她身后那浩瀚的星空,这几天积攒下来的负面气息,在这一刻似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时候,我们部落,是整个修行界的先行者,能够与我们相匹敌的部落,寥寥无几,除了南方那些巫人,就没有任何的修行者,敢于反抗我们的存在。”果果的声音仿佛梦呓,讲述着那被岁月尘封的往事。 “而我,作为首领的女儿,整个部落的公主,平日里是无事可做的。我的姐姐,虽然也是一介女流,可她最终掌握了父亲手下最精锐的一支军队,成为了当时最强的战阵师,成为了有着节制战神之称的女将军。” “而我呢?”她有些失落:“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公主,修行资质不如姐姐,更没有她那样的天赋和坚韧。” 封易揉了揉她的头发,没有出声。 感受到来自封易的安慰,果果像只小猫一样,抱住了自己的伴侣:“然后,我要证明自己,就离开了部落的中心城,往南方而去。”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南方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果果虽然此刻,已经是一个随手便可倾覆星河的存在,可想起当年的那件事情,居然还是有些颤栗:“你根本不清楚,当年的地球,和现在的地球,究竟有多大的差别。” “那是一片莽荒之地,除了山就是水,除了猛兽便是毒瘴,那个时候我的修为不过金丹上下,居然就敢于闯进这些有去无回的地方,真不知道我该是说年轻无畏,还是说傻里傻气。” “就为了跟姐姐争一争,甚至还是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她有些委屈。 封易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感觉,如果仅仅是跟姐姐争宠这样的情节,不会如此耿耿于怀。 “后来我在与一个巨魔的战斗中,被它迷了眼睛,几乎要死去。”果果脸上露出了缅怀的表情:“那个时候,有一个女子救了我。” “我谢过了她,便想要离开,可那女子盛情挽留,还说这附近进入了毒瘴的高发期,就算我的修为不低,可走到那些地方,也只有一个死字。” “我心想,如果这么危险,那不如先留下来吧。”果果说着说着,就有些好气:“我当年为了证明自己孤身闯入南方,就得带回一些证明。” “那个证明,成为了我后来的心魔。” “那是什么?”封易似乎嗅探到了问题的关键。 “那是一颗果子。”果果说道:“一颗最终将我,转化成现在的我的果子。” “轮回圣树之果。” 第390章 转世 “轮回圣果?”封易开口:“这是一件什么圣物?” “我不太理解,但是在南部人的眼里,这东西虽然是他们的圣物,但是从来不会有人愿意去触碰。”果果看着封易,眼中的光芒开始闪烁:“具体的效用,就连他们也不清楚,只知道这是天外异种,落在南部,给那部落中的人们,凝练天地灵气。” “这些,并不特殊啊。”封易看着果果:“这与你现在,有什么关系吗?” “有关系的。”果果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开始逐渐变得僵硬:“我当时偷偷用父亲赐我的灵物,将那轮回圣果,带回中原,然后,将它吃掉了。” “一开始,我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后来……”果果眼睛很亮,封易能够从里面看到自己的脸:“我被将臣转化成了尸妖,原本是不可能再重头来过的。” “我知道。”封易现在是尸妖一族的大成者,自然知道尸妖这诡异的特性。 尸妖一族,没有所谓的天人五衰,也不会因为灵力的丧失而死亡,如若他们真正死亡,那便是永恒的寂灭。 这也导致了,一旦成为尸妖,一个人就永远没有再谈来生的机会。 “但是我在远古部落之战的过去,曾经死过一次。”果果说道:“那个时候,我被终点世界的天劫轰杀,连带着还有三个古巫部落的巫师。” “但是,没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就连将臣都不清楚。”果果看着封易,眼中有些留恋的意味。 这让封易很恐慌。 “再后来,我在终点世界的修为到了极限,始终无法突破大罗金仙,但是因为跟我姐姐一直以来的明争暗斗,以及我那轮回转世的属性,我直接化道了。” “在那一刻,我知晓了这个世界大道的秘密,在复活归来的时候,成为了大罗金仙。” “也就是说,在遇见我之前,你曾经死了两次?”封易不再是以前那副冷漠相,有些情绪自然也表露在脸上:“这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果果笑了笑:“这一次,我或许还能回来,或许不能,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我回来了,那我也不会知道我回来。” “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我在那马戏团之中,当着一个普通的演员,被那些前辈们毒打,最后被丢了出来,最后被你救起。” “记得,我都记得的。”封易越来越慌:“你现在不是好好地吗?” “现在当然还好,”果果的唇吻上了封易:“不过在不远的未来,你可能就要受累了。” “为什么?”封易紧紧地搂着果果,不肯放手。 “因为……轮回圣果的效力又要发作了。”果果温柔的看着封易:“在那因果之路里边,我看清楚了一些东西,虽然它令我恐惧,可我必须要接受它。” 封易不用看,他虽然没有神识,可是正常的感知,可丝毫不少。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怀里这个女孩,在逐渐变轻。 那不是物质上的轻,是灵魂上的轻。 作为一个尸妖,他可以将任何一个爱人,化作尸妖之体,永存在这个世间,保留下她的生命……可唯有在对同为尸妖的果果身上,他所有的手段都失去了作用。无论他搂得多紧,那灵魂的泄露,就好像指缝里的沙子。 终于随风飘散。 他怀里的女孩,渐渐冷了下来。失去了灵魂的躯体,即使仍旧温热,可在这冰冷的宇宙中,她的体温只能被逐渐带走。 封易没有说话,没有试图去抱怨什么。 只是,他坐在这边荒星球的表面上,把头埋进膝盖,好似一个丢失了玩具的小孩子,只能学着在纪录片里看到的鸵鸟,把头深深地埋进膝盖,仿佛就能够与这万恶的世界隔离,就能忘记那些现实之中的苦恼。 过了很久很久。 封易抬起了头,他的眼神坚毅。 他身上的衣衫变成了白色。纯白的衣衫,在这荒芜的星球之上,显得异常的突兀。他开始奔跑,身形逐渐变小,直至消失。 这是一个普渡众生的传说,为了爱人的第一次奔跑。 …… 阴阳球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九层宝塔。坐落在这星球上的九层宝塔,此刻正代替季沧海的身体,在外边承受着雷劫的洗礼。由于季沧海的偷懒,这宝塔在还没有完全成型的时候,就在这劫雷之中,开始挨劈。 可在季沧海消失之后,这雷劫的力量,反而渐渐小了下来。 早前就说过,宇宙规则是没有好恶的,哪怕是违反了天条,只要你不铸成大错,及时改正,也不会有雷罚在你的头顶上结成了一朵乌云,无时不刻地去劈你。 现在的盘古宇宙,物质正在逐渐流失,雷劫的力量越来越小,修士们的进境已经越来越快,这天劫也是很忙的,没空一直劈你。 你当你是谁?远古巨魔吗? 这九层宝塔,才刚刚出现,就被放置在雷劫下,承受着一个鸿蒙劫该有的力度。如果在一开始,季沧海没有制住这空间之门,他本身肯定是不愿意留在这被雷劈的,甚至都让自己沾染上雷劫的气息。 你问问有没有人天天想着去被钢刀刮毛试试看? 但是,季沧海这厮,实在是太过神奇。他生生用一颗太阳和自己的两种气息,将这不朽的空间之门,成功地软化了。 即使那软化的时间很短,可毕竟是被软化,还被捏成了另一个形状。 点,线,面……三条空间大道,是原本所有空间的组成。只要有宇宙存在,时间,空间,因果三条大道,以及组成他们的次大道,都会存在,而且形制也是永恒不改的。 季沧海生生改变了一条大道,将“面”改成了“体”…… 这种操作,目前还看不出什么后果,可姬若离的心中,却升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很有可能,因为季沧海的这一个无心的动作,这条第三大道,会彻底与这九层宝塔,分散开来。 而自己,就有了继承第三大道的资格! 第391章 星空下的追逐 九层宝塔内,季沧海坐在随手搬出的太师椅上,有些迷糊。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送过了。自从被圣人追杀,到现在为止,他的心思始终在最紧绷的那条线上跳舞。遇上鸿钧之后,每一件事都是那么的吊诡,无的秘密,修为暴涨,还丢掉了自己的贞操……算了,这个不提也罢。 总而言之,他难得能够好好休息一下,一躺下来,就进入了香甜的睡眠之中。 这一睡便是三天。 “醒了?”一个俏皮的女声从季沧海耳边传来。 “嗯。”季沧海随口嗯了一句:“嗯?” 不对啊,自己是在本命法器里睡觉吧,即使本命法器还没有铸成,可那也不是随便什么存在,都能够随便进出的地方。哪怕是圣人,遇上被季沧海这两口气铸造的九层宝塔,也不可能无声无息的出现啊! 难道,又是鸿钧那个女人来找麻烦了? 现在的他,一旦遇到什么无法解释的是由,第一时间都会想到那女人的身上。毕竟,道门的第一位圣人,第二宇宙的缔造者,唯二的混沌初始生命,绝不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圣人,要说能够突破自己的两气,也就这女人还有可能。 不过,这声音熟悉得紧啊! “惊不惊喜,惊不惊讶!”一张吹弹可破的俏脸,直接就从躺椅的另外一边伸了过来:“怎么样,想不到吧,我会在这九层宝塔里边!” “若离!”季沧海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 没感受到鸿钧那特有的无情气质,他的心灵已经安定了许多,但姬若离的忽然出现,也确实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怎么样,没想到吧。”姬若离一下子就抱住了他:“有没有想我?” “有,有!”季沧海不住地点头,仿佛小鸡啄米。 但有那么一瞬间,他僵硬了一下。 因为在看到眼前这个女孩的时候,他不自觉地就想到,那一场露水姻缘。 虽然谁也没承认,但是很显然,他是在乎的。 “怎么了?”姬若离是个敏感的人,虽然季沧海刚才的颤抖很快,普通人甚至连看都看不出来,但她注意到了。 “这个……”季沧海把躺椅收起来,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对。 “如果暂时不方便说,我可以迟些再听的。”姬若离看着季沧海,长长的睫毛搭在眼睑上,显得异常的温婉。 季沧海自嘲地笑笑:“早说晚说,迟早都得说,但是这事确实怪我。” 姬若离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抱歉,我……被人上了。” 姬若离原本温婉的样子彻底破碎:“什么?” 这一刻,她所有的伪装都被卸了下来,就像每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在听到奇闻异事时的第一反应。 女生们的第一反应,便是尖叫和空白。 “怎么可能?”她有些傻眼了:“你现在的修为,能够对抗天罚,居然能被一个普通的男人给上了?” “啊,不是……”季沧海连连摆手:“我是被女人上了?” “……是我不够好看,还是你太飘了?”姬若离盯住了他:“明明我就摆在这里,你为什么要去对别的小女孩下手。” “啊,不是……”季沧海更急了:“我是被别人……” “谁信啊!”姬若离提起了手上不知从哪来的扫帚:“我看你就是想消遣老娘!” “不是,真的不是!”季沧海被姬若离追得满塔跑:“那人,那人是道门第一圣人啊,当年的终点宇宙创造者啊,我能从她手上或者出来,已经很容易了。” “居然靠出卖色相才活下来,老娘的脸都被你丢光啦!”姬若离追着他跑。 季沧海忽然站定,一个转身。 姬若离撞进了他的怀里。 “我没有,真的没有……这个故事很长,我可以慢慢说给你听。”季沧海抱住了姬若离,看着她。 …… “这就是你的故事?”姬若离听完之后,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领悟表情,而是一脸的恬淡。 “真的就这些,我……我我我就当是被猪拱了行吧。”季沧海实在是没办法:“那时候我也没办法控制身体,只能任由她乱来吗?” “可恶!”姬若离一听到季沧海说话,脸上的恬淡神情一秒破功:“那个女人……下次让我见到她,我一定要好好跟她交流交流,让她知道,谁才是这个家里的老大!” “您是,您是!”季沧海谄媚的笑了笑。 “别笑得这么没骨头,都鸿蒙境的人了,就不要像以前那样了!”姬若离转头,认真地说:“像我们那个时代,谁要是成就了鸿蒙境强者,那一定是一个世界的幸事,像我爹虽然没有回过地球,也回不去,但总归是地球的鸿蒙强者。” “我知道,我见过他,还跟他说起了你的事。”季沧海跟姬若离并肩坐在宝塔的前方:“你爹很放心,他说你是一个独立的女孩,就算在这宇宙的哪个地方,都能够很好地生活……” “他有没有跟你说起,我以前的事情?”姬若离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没有。”季沧海摇了摇头:“我跟他交流的时间很短,能够说些事情已经很不错了。” “他,有没有找过我?”姬若离看着季沧海的眼睛,眼神中隐藏着深深地期待。 “应该是找过的。”季沧海想了想,说道。 轩辕氏没有跟他说过,任何有关姬若离的往事,自然也没有说过自己是否找过女儿的事情……只是,没有否认过的东西,你不能说他不存在。 即使是真的不存在,季沧海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说。 自己之前刚刚说出了那样的话,若是这个亲人再度让若离失望……虽然不会怎样,但是季沧海知道,这肯定会成为姬若离心中的一根刺。 无论自己有意或是无意,姬若离的这债,自己是欠定了。 这种债务,往往都是需要用一生去偿还的。 “这样吗?”姬若离没有从季沧海的话中听出欺骗的意味,心中微暖。这个男孩,虽说是不小心从身体上背叛了自己,可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可永远都是属于自己的。 “嗯。”季沧海重重点头。 第392章 魔族第六王者 “你知道,这个世界的外面,究竟是什么吗?”季沧海站在重新放出来的地球上,看着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手上提着好几个大包裹:“不要只把眼光放在这些小包包上啊!” “你懂什么?”姬若离哼了一声:“生活可不是像你这样整天修行的。” “是是是,大小姐!”季沧海扛着大包小包,跟着姬若离在这巴黎街头漫步。 其实对于他们来说,这些所谓的奢侈品,所谓的漂亮衣服漂亮包包,作为鸿蒙境的造物主,随意便可以变出比这精致千万倍的饰品。 可无论是季沧海还是姬若离都明白,这样的生活,不可能持久了。 这颗星球,包括太阳系里边,季沧海够得着边的星域,都被季沧海完整的收入了他的小世界中……说是小世界,可以季沧海的实力,只要他有心,有时间,甚至将郑漂银河系装入在内,也只是小事一桩。 就像他现在将整个人类世界的天文学屏蔽了一样,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对于他来说,这个宇宙,除了那些同样高位阶的修真者们,就没有任何的天体或是自然灾害,能够让他皱眉。 常人恐惧的病毒和细菌,在他看来不过是另类的生命体。 能够毁天灭地的星系爆炸,黑洞吞噬,在他强悍的肉体和精神面前,也不过尔尔。 现在能够伤到他的,除了高位阶修行者,就只剩下感情。 他此刻跟着姬若离,虽然扛着东西,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实际上他开心的很。 片刻之后,他们回到了小城。 “吃完这顿晚饭,你就得出征了。”姬若离坐在季家曾经的面馆里,看着季沧海从外面带回的挂面:“你家原先是做面食的,怎么现在你连面条都得在外边买?” “我不会做嘛。”季沧海挠了挠头,把面条放下:“跟了老爹那么久,我连煲汤都相当外行,更别说做出跟老爹那样弹牙齿爽口的面条了。” “算了,本姑娘原谅你。”姬若离站到了灶台边:“我当年带领军队走南闯北,吃饭的问题也得解决,不然那些馋嘴的副将,不得暗中恨死我。” “你给我讲讲当年的趣事吧,也好让我了解了解,当年的节制战神,究竟是怎样强悍的一员女将?”季沧海笑道。 “好啊。”姬若离巧笑嫣兮。 这一天晚上,时间过得很慢,炉灶里的火苗蓝幽幽地,煮着一锅香喷喷的汤。随着香气和故事的结束,季沧海走出了面馆的大门。 他回头,姬若离站在面馆的门口,含着笑看着他。 “再见!” “会再见的。”季沧海重重地点了点头。 …… “波旬前辈。”季沧海站在混沌之中,直接与波旬达成联系。 “哦,终于想好了?”波旬的声音比他这个人出现的要慢些,主要是他人类形态动作太快,甚至要超过了神识的传输速度。 “我想好了。”季沧海笑了笑:“我愿意加入魔族,毕竟我身上有一半的魔族血统嘛。” “我知道,不然你身上那两道气息,早就被我拿去做研究了。”波旬笑了笑:“来我们魔族,想要应聘哪一个职位呢?” “您还了解地球的术语啊,强。”季沧海对着波旬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我要成为第六位王者,可以吗?” “这事情,我说了不算。”波旬也笑了笑:“我魔族崇尚实力,只要你够强,我这个位置,都会是你的。” “别别别,我离您这位置,还远着呢。”季沧海摆了摆手:“能够成为第六王,掌握那个资源就够了。” “掌握那个资源?”波旬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是早算好了,我混沌的力量再度增强之后,又多出一个空位来了?” “是啊。”季沧海毫不掩饰自己的需要:“混沌是万物的本源之气,只要我成为第六王,那个资源,就能够成为我的囊中之物。” “我为什么要同意呢?”波旬眼中考量的意味越来越浓。 “你不会阻拦我的吧,外公。”季沧海笑得有些轻快。 “可以,你比你那老爹上道。”波旬笑了笑,一个混沌构筑的径窗,便出现在了季沧海的眼前:“再等上三天,我便召集长老会,开始第六王的竞选。” “谢谢外公。”季沧海不再用敬语“您”。 三天的时间,对于修行者来说,几乎就是一个打盹的时间。 通过传送阵,各个地方的部落领导人,还有大些的魔族邦国首领,都统统汇聚到了魔皇宫。 竞选第六王的九位候选人,此刻站在魔族洞天法宝之前,皆着清一色的黑袍。 有八位候选人站在洞天法宝的洞口之前,蓄势待发。 而最末那位,抱着一个小小的宝塔,站在原地。黑色的气息仿佛最深沉的夜色,笼罩在这宝塔和人的身上,给前面八位候选人,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我话不多说,之前摇扶天主已经将该说的都说完了。”波旬的声音从魔皇宫最高的座位上传来,不带什么感情:“我只说一点,在里边可以用任何手段,也可以造成任何的后果,不过有一点,大家要铭记在心。” “谨遵天主法旨!”八位候选人齐齐道。 最末那位笼罩在夜色中的托塔之人,没怎么动弹,也没有说话,更没有像那些观战的小国之主那样热血沸腾,就这么静静的躺在一颗石头上。 “天主!此人言行乖张,对您不恭!”一个站得稍微靠前的邦国之主,猛然站起,怒斥最后这人的行为。 “他有实力,自然敢于不循常礼。”一位魔皇宫中的大人物,缓缓道。 那是桑皇扶摇天座下第一强者,人称千面宰相。 那小国之主,当即就闭上了嘴巴。 这位千面宰相都开了口,那这人有没有罪,就不是自己这等连鸿蒙境的边沿都没有摸到的存在,可以插足的事情了。 “开始吧。”波旬的情绪,并没有因此受到任何影响,自然也没有要责罚最后之人的想法。 毕竟,那是魔族“隐居了三百多个纪元”的隐士,在上一代的魔主之中,也颇为得人赏识嘛。 第393章 天魔候选 作为一个魔族的盛会,在魔皇宫前厅的,自然是那些鸿蒙境的强者。 在真正的内室,则是五位魔主,真正的魔皇殿堂。 魔皇宫自然是极尽奢华,诸天万界最顶级的宝物,在这宫殿里,都不一定能够及得上这里照明的一颗珠子。 也许就在柱子上装饰的一颗珠子,也有着放大三杯灵魂力量的作用。 这魔皇宫,平日里都是拒不见客的,但今日盛会开启,这些鸿蒙境的强者,才能够有机会光临这魔王殿,静静地修行。 而那五位魔主,自然是占据了内殿的五张座椅。 东方桑皇摇扶天,西方婆罗利刃天,南方幽游夜摩天,北方夜叉修罗天,中方它化自在天,五位魔主坐在这椅子上,互相印证着近年来的修为进境。 信息的交流效率,在这些顶级强者的手上,得到了真正的诠释。原本化作文字,能够铺满整片星河的信息,在这些魔主之间,不过是三盏茶的时间,就已经彻底交换完毕。换做在两大宇宙之中的圣人,永远都不会有这种场景发生。 他们所谓的论道,不过是将自己的某些道理,摆出来,跟其余的圣人们论一论,就算是得到了莫大的裨益。 而在这里的五位魔主,每一个元会的聚会,都会将自己所有领悟的东西,共享到几位魔主之间。 这也是混沌集团,能够在圣人数量大落下风的情况下,还能与宇宙集团分庭抗礼的最大资本。 毕竟,到了这种境界,再多的鸿蒙强者,也没办法再对他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了。 “波旬,你是我们之中唯一诞下后裔的魔主,放任着自己的后人,去到原始宇宙之中找男人,还生下了这样一个混血种。”婆罗利刃天笑了笑:“现在还想让他继承第六王者的位置,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看他强吗?”波旬反问。 “强不强,不是看气息说了算的。”婆罗利刃天冷哼一声:“他的年纪虽然看不出来,但绝对不会超过一个元会,对上那些老牌的鸿蒙境强者,别人有的是办法对付他……波旬,你这样做,有可能会失去你的后人。” “那你看他对我,忠不忠诚?”波旬再问。 “忠不忠诚这种东西,我又没对他使用过搜魂术。”婆罗利刃天的脸依旧是冷酷的,正如他代表的西金一样,冰冷而肃杀:“不过以你波旬的手段,这样的后人遇上了你,哪怕完全不忠诚,你也有办法。” “那你有更好的继承人?”波旬最后抛出一问。 “那些第三代诞生的后人们,也该有机会登上我们这种层次的座位了。”夜叉修罗天也插了一句:“别总是让他们在底下腹诽,说我们这群老东西,挡了他们的路。” “没有我们这群‘老东西’,早在上一次荡魔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全军覆灭了。”最不拘小节的桑皇摇扶天开口了:“若不是为了保护他们,我们进入原始宇宙,甚至还可以同化宇宙内的大道,不知道多舒服。” 幽游夜摩天没说话,喝了一口时空精华,静静地感悟着之前得到的信息。 “那等到这里面的人,争夺完毕之后,我们再来看看谁输谁赢吧。”波旬似乎比佛陀还经常微笑:“反正,我压的是我外孙。” “我压龙魔族的那位。”幽游夜摩天一听到下注,立刻醒了过来。 “我跟老大。”桑皇摇扶天没什么想法。 “我跟幽游。”利刃天道。 “我跟老大。”修罗天也道。 …… 捧着宝塔,季沧海走进了这洞天之内。 他隐藏了自己的齐物气,只将扶摇气示人,那浑浊与幽深的气息,将他整个人的身份,完全掩盖了起来,只让人当成是不知名的魔族隐士。 哪来的什么隐士?季沧海轻笑一声,将宝塔往头上一抛,万丈光华放射而出,在这巨大却黑暗的洞天之中,便好似一颗小太阳。 这场比试,本来就只有一个结果。 谁成为最后站在场上的那个人,便可以离开这冬天,成为第六王者。 而所有的小国之主,还有那些位高权重的长老们,能够通过洞天世界之外的法镜,看到这洞天世界中发生的一切。 那小国之主看着季沧海,撇了撇嘴。 什么隐士嘛。他在心中暗骂道:不过就是一个欺世盗名的恶心玩意,进了洞天世界,行事居然如此孟浪,什么隐士的韬光养晦,都被他当狗屎吃了? 所有的候选人,自然都看到了季沧海所释放的宝塔。 在魔族中,魔物们看到的常见光源,与宇宙之中的人,并不相同。宇宙之内的人们常说,万物生长靠太阳,而这地方的人们,所见的光源不过是混沌之中的魔能结合体。 那魔能结合体,是暗红色的幽深玩意,与九层宝塔散发出的,阳光般的力量,截然不同。 “那根本就不是魔族的宝物。”一个中年人抬头,在跟另外一个年轻些的长老对峙时,喃喃道:“这种力量,反而更像是那些修行者们的法宝。” “你没有看错。”原本跟他对峙的那位长老,将长剑收回鞘中,那恐怖的魔剑气,终于还是收敛了下来:“那就是修行者的宝物。” 开什么玩笑!所有的候选人心中,都有一种荒谬的感觉。 为什么在魔族第六王者的候选人之中,会混进一个修行者? 所有的魔,都不约而同的转头,向着那个方向,全速降临。 能够使用修行者的法宝,那位所谓“隐者”的真实身份,也已经昭然欲揭了。 …… “胡闹!”婆罗利刃天重重地拍了拍桌子:“你这后人真是胡闹,原本或许还有些赢面,可现在是彻底没可能了。” “你说。”波旬慢条斯理地说。 “一打八,都是鸿蒙境巅峰的存在,即使你那个外孙同时将道门的法门,和我们魔族的功法,修炼到了极致,那也不过相当于两三个鸿蒙强者联手的实力,对上那八个老牌的鸿蒙魔族,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你不是赌了那位龙魔族的候选者吗?”波旬微微一笑:“我那外孙输了,你不是应该很高兴才对吗?” “你开玩笑呢?”婆罗利刃天一脸的鄙夷:“我们多少年的交情了?共同抗击入侵的佛道两家,多少年了?” “我不过是不希望,一个半人半魔的存在,占据了第六王者的位置。”婆罗利刃天直说了。 “你看看吧。”波旬没有意兴阑珊,语气中反而有种隐隐的期待。 “我相信他,会成为我们魔族的传奇。” 第394章 八门 八个魔族,各自踩着自己的方位,站在季沧海的身边。 一个鸿蒙级的圣人,别说是近在咫尺,就算是远在宇宙边沿,他们也有办法把你当即弄死。 而季沧海站在这些人的中间,懒洋洋地。 在场所有的观众,虽然不能听到洞天法宝里的声音,也没办法看出他们的具体动作,可八人合围季沧海,这可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无论对这位特立独行的隐士,有着怎样的看法,几乎所有人对季沧海的想法都只剩下一个。 “死定了。”坐在魔皇宫外殿的一位狼魔摇了摇头,铜铃大的眼睛中,透出拟人化的惋惜:“这样一个风骨清高的隐士,居然行事如此孟浪,接下来的场面,我都有些不忍心看了。” “人家说猫哭耗子假慈悲,你白面狼君,就口是心非了。”同为一方天主的蛇魔吐了吐蛇信子,道道毒雾从他的口中喷出,却也不怕碍着人。 “大部分时候,伪君子还是要比真小人可爱些的。”一位衣着相当暴露的魅魔,捧着酒杯,轻轻仰头,修长的脖颈就吸引了不少魔族的目光。雄性渴望的眼神,雌性妒忌的眼神,混进酒液之中,令她更加得意。 没人会认为,这所谓的隐士,还有机会取胜。 …… “各位,终于来了?”仿佛刚刚睡醒,季沧海从斜倚的状态起身:“我以为各位会直接下死咒,将我置于死地呢。” 八人沉默了很久,才有人出声。 “你一个修行者,原本应该是我们的一盘菜才对,为什么会来到这一个空间之中,来竞逐第六王者的位置?”一位相对老些,头顶上犄角盘旋的老者,当先开口。 他是这群魔族之中,资历最高的长者,虽然在争夺魔族第六王者的位置上,没人会因此给他一个面子,可也绝不会出口诋毁这样一位长者。 毕竟,这是参加了三次混宇大战的老人家。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一个纯正的修行者?”季沧海反问道:“一个修行者,如何能够瞒过五位天魔主的眼光,来到这里跟各位相遇?” “那想来是混血种了。”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边上出现。 季沧海看向声音的来源,却是一位眉目含霜的女子,正静静地擦拭着自己手上的墨刀,那幽深的魔气,自动帮她在周围清场了。 “一位魅魔小姐,居然能够修炼出这等境界,真是强大。”季沧海赞叹道。 “如果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的。”那位眉目冰冷的女子,缓缓起身,手上的墨刀轻颤,发出清脆的震鸣。她的刀上,没有一丝生命的灵动,只有着锋锐和血煞。原本到了鸿蒙境界,造物主之神通,想要将本命法宝炼出神魂,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这位魅魔,并没有将这墨刀炼出生命,甚至连灵性都没有。 出现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第一,这位魅魔小姐,崇尚的是那种以人御刀的彻底掌控流,无论怎样的好刀,都不如听话的刀。 凡是有自我意识的刀,都不是听话的刀,哪怕那个刀灵,是你的舔狗都不行。 因为自由意志的本质,就不是服从。 第二点,这刀原本有机会成为灵刀,甚至出器入道。可是看那上面厚的看不清的血煞,很显然,这位魅魔小姐杀过的人,恐怕比季沧海见过的都多。 这不是开玩笑,一个不持杀戒的修行者,若是大杀特杀几个纪元,杀过的人,可真不是几十亿这样一个小数目。 移山填海,翻天覆地,越强大的修行者,破坏力就越强。 现在看来,无论是哪一种,都能让这位刀客小姐,以并不最雄浑的魔气,成为这里最令人忌惮的存在。 “我是在称赞你,不是在贬低你啊。”季沧海摊手:“我很佩服能够……” 一道刀光闪现在季沧海的眼前。 “只有强者,才能站在高点上称赞弱者。”刀光远比声音要快,以至于连季沧海边上的那几位魔族,都有些汗毛倒竖。 这样的刀意,带着的怨怒。 真不知道这女人,究竟杀了多少佛道两家的强者。 “啊呀,完蛋。”利刃天耸了耸肩:“你家后辈有没有保命后手,没有就凉透了。那魅魔的刀法,当年可是压着那位赤精子打,这些年过去,说不定已经成为我们之下的第一人,有机会为她们这一支种族翻身了。” “看吧。”波旬没说话,支起双手放在下巴前:“没打完,谁知道呢?” 婆罗利刃天把嘴一扁,也不再言语。 大哥嘴硬就嘴硬吧,毕竟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你这逻辑学的不好。”季沧海的生意很稳当,虽然脚下犁出了深深的沟壑,但毕竟还在原地站着,没有倒下:“称赞的话,无论是上级对下级,还是同辈之间,都是可以使用的词汇吧,你这也太虎了些。” 站在季沧海身边的魔族们,皆是一惊。 哪怕是自己去挡着一刀,虽然不会倒下,可也不至于像季沧海那般轻松。此刀一出,甚至能够将混沌与宇宙的连接口给斩灭一瞬,可季沧海的身子,只在地上后移了五尺。 既没有毁坏周遭的环境,也没有伤到多少花花草草。 那多余的能量,都去了哪里? “这么强?”一个脸色发白的男子咂舌:“这修行者,皮厚得很啊。” 冷酷女子抽刀后退,与另外七人形成了合围之势。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季沧海。 以她的骄傲,能够与周围的人合力起来,共同围殴季沧海,那无须言语,也能够证明一件事情。 季沧海的强大,已经超越了场上每一个人明面上的实力。 面对强者,弱者们若是想要生存,便一定要抱团。 “八卦位置,全部都站定好了?”季沧海轻巧地问道,就像一个武学大师,面对一群小辈时的自信:“一起上的话,说不定还真有些棘手。” 八人不约而同的踏前一步,各色光华从手上起。 八位鸿蒙境的巅峰强者,合力一击! 第395章 墨刀明魂生 鸿蒙境的强者,出手的方式多种多样,原本此刻他们的爆发,应该是一幅美丽的画卷。可没人动用什么诡异而无用的技巧,只是全力以赴地,将自己最强的胜负手爆发出来,像四海之水凝于一处,淹没了季沧海整个人。 一场巨大的爆炸,将法镜的屏幕都干扰了,所有的人都只能看见,法镜那暗淡的光华。 “日!”幽游站了起来:“我的法镜,居然被这些小兔崽子们……” “不要怀疑后背的们的能力。”波旬道:“虽然他们现在还很弱小,但我相信,很远很远的未来,有人能够掌握,不需要这些大道,也能够与我们匹敌的力量。” “其实不用说远的。”懒散的摇扶天打了个哈欠:“就算以我们的力量,也没办法解析那鸿钧和盘古的力量,他们所用的手段,似乎都是先天而成,完全看不出任何后天的雕琢,仿佛就是世界的主宰一般。” “我们正在向这个方向努力,不是吗?”波旬笑了笑。 所有人都知道,他比宇宙之中任何一位圣人都要更强,可到底强到了什么地步,就连与他最相近的四位天主,都只是知道一个大概。 这也是为什么,魔族不似宇宙之内的几家势力,争斗得如此厉害的原因之一。 …… 这些通过不同方式催发出来的杀招,彼此之间就像正反物质相遇一般,引发了极其强烈的能量潮汐。别说是那法镜,就连波旬亲自铸造的这洞天法宝,面对这些鸿蒙境的强者合力,也出现了撕裂的迹象。 虽然空间只是撕裂了一角,但是很显然,这些鸿蒙境的巅峰强者,所能够爆发出的战力,已经不是蝼蚁。 至少是只臭屁虫了! 天上那宝塔,依旧在放射着温暖的光芒,将这原本并不光明的世界,照得愈发明亮。 八人并不是只出一式,虽然从来没有演练过合击阵法,可一出手,默契程度甚至要高于那些演练了无数年的师兄弟。 有了这个境界,只要没到达“道”的技巧,都是虚的。 那足以撕裂空间,影响时空的能量,在这八人的手上,虽然不至于温顺如绵羊,但却像凶性未脱的狼狗一样,牢牢地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将里边的生物,逼向死路。即使偶尔反弹,八人的意识,也能够及时查漏补缺。 哪怕是圣人法器,面对这几人的合击,那也得崩坏。 季沧海不过鸿蒙巅峰,就算战力远超这八人,可结结实实地挨上这一下,能不能完整地活下来,都是一个问题,就更不用说保留下完整的战力了。 所有人的出手,都没有留力,能不能活下来,全看运气。 光华渐渐暗淡下来,那能量席卷的潮汐,也渐渐失去了力量,变得轻柔起来。 八人齐齐散开手上的能量,看着这好似被车裂的空间,静静地等待着最后的结果。其实无论是哪位,心中都有着猜想了,可没有亲眼看到之前,还是没有松开自己的视线。 毕竟,那样的人物,若是留下一两招后手…… 自己等人,绝不会好受。 但有一点大家都是公认的。 死不一定死,活却一定活不好。 当所有的光华散去,被车裂的空间重新粘合回来,留下蛛网一般的裂口,却保留下一个完整的人形。 这人形一开始有些虚幻,渐渐变得凝实,变得清晰。 “知道为什么,我要硬接下你们这一招吗?”季沧海的声音,依旧如先前那般平稳,即使他周围的空间已经变得危险起来。 越是稳定的空间,撕裂之后的破坏力,也就越强。 像是这洞天法宝内的裂缝,撕裂的空间便相当于比鸿蒙强者还要强半阶的攻击,时时刻刻地降临在季沧海的身上。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因为我刚刚回到魔族,所以有些事情,我不方便做的太绝。”季沧海实话实说:“不然那些天主们,绝对颇有微词,我也不好做人。” “谁要退出的,现在就说吧。”他伸出手,将周遭的空间粘好。 八个人都沉默了。 震惊,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但随即便是深深地挫败感。 季沧海,一个横空出世的存在,一个半人半魔的混血种,连修行者最需要的本命法器都没有使用,单靠自己的道行,挡住了自己这几人的攻击,简直就是妖孽一般的存在。 即使是最强的魅魔女子,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已经到了他们无可匹敌的时候。 “我退出。”那个面白无须的男子,对季沧海拱了拱手:“我魔族崇敬强者,我认输,但请您记住一点。” “你说。”季沧海此刻的姿态,像极了波旬。 “你虽然不是纯正的魔族血统,但你强行得到了第六王者的继承资格,我嘴上可能不会太过介意,但是你要知道,如果你没有表现出足够的战绩,我们所有人,都不会真心服气你的存在。”面白无须的男子说道。 “我知道了。”季沧海点了点头,没说别的。 有一个人带头,就有下一位。虽然经历了不少时间,但最终居然走了七个…… 强者的尊严,在佛道那边,反而更加重要。反观魔族,虽然季沧海行事风格与他谦虚的语言,根本不搭边,但这些魔族强者们,也没有被激发出所谓的强者尊严,即使是完败,也没有撒泼使混。 只有一个人站在原地。 “你很强,我承认先前我眼拙。”魅魔女子站在原地,手上的墨刀,喷涌出道道黑光,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内,化作一身铠甲,将整个人彻底裹住,将她整个人的身材,显露无疑。 所有的魅魔,都是天生勾人的小妖精,可这位魅魔,似乎跟她们不太一样。 “我的名字是明魂生,还请告诉我你的姓名。”明魂生站在原地,脸上那花纹斑斓的面具,将她精致的容颜盖住。 “我叫季沧海。”季沧海将空中大放光明的宝塔接住,眼睛微微一眯。 “请赐教。”她手上墨刀开始嗡鸣。 第396章 墨刀,磨刀 毫无预兆地,明魂生的刀就已经悄无声息地递到了季沧海的身前。那沸腾的杀气,在明魂生这位女刀客看来,恐怕也是些无用的东西,因为她追求的是绝对的掌控,而非让人受惊的,花里胡哨的玩意。 由于是递,即使是季沧海被扶摇气滋养了无数次的神魂,也没有发现,这足以斩天的刀锋,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 或者说,他也不用太在意这刀。 刀锋递出,明魂生的双眼之中,没有像寻常杀手在成功之后,那一瞬间的志得意满。 她轻巧得后退,好似花丛间穿梭的蝴蝶。 “很锋利。”季沧海看着自己胸前衣物上留下的浅浅痕迹,有些动容:“只差一丝距离,便能够突破我的护体真气,你这一刀,给我的伤害甚至要高于之前那一式合击。” “太厚了。”明魂生摇摇头:“我的刀锋每嵌入一分,就要多出三成的力道,算你有十分外气,我横斩过去,就永远都不可能斩开那最后一丝。” “那你要放弃吗?”季沧海眨了眨眼:“我可不止有外气而已。” “不。”明魂生意料之中地摇摇头:“我原先其实并不想杀你,但现在没办法。我有三刀,是近几十年领悟出来的,虽然还不够成熟,但远胜于我先前的刀法。” “因为没有领悟通透,我控制不住这力度的深浅,也不会再点到为止。”她摸了摸自己的墨刀,身形一暗,遁入了这片虚空之中。 此刻法镜已经修复,所有的宾客都能看到,明魂生与季沧海的对峙。 “太强了吧。”那位原先被称为“伪君子”的狼魔眼睛都直了:“八位长老合力一击,居然没给那个人带来什么伤害,这怎么可能?” 在内殿,幽游天的眼中,也出现了惊讶的神情,但转瞬之后,就是满满的心痛。 “倒霉倒霉。”他喃喃道:“难道要输了?” 不只是他,所有压了其他魔族的魔主,都是一脸苦相。 “都说了你们跟大哥混,就准没错,”摇扶天一脸先见之明:“大哥既然这么胸有成竹,肯定是跟他没错了。” …… 季沧海的身边,一缕缕黑气冒出,然后点燃,好似一朵朵磷火在空中结成了蓝色的小花。 “此刀名为染墨。”从磷火之花中,明魂生那淡漠的声音,透出一股幽冷的味道。 季沧海的护体真气,在这些黑气烧出的蓝火之中,逐渐被磨蚀。 染墨刀的杀气,便是在这种黑气的爆燃之下,一点一滴地养起来。原先好似完全没有意义的杀气,此刻全部喷涌而出,作为磷火的助燃剂,将这磷火之花的开放,变得更加鲜艳。 季沧海的双眸之中,反射着磷火之花的蓝光。幽深的眼眸之中,那潜藏的数据流,是当时烙印太上的大道所留下的数据流,开始急速地分析这一刀。 那些黑气是真的黑气,可磷火却不是。那是隐藏在虚空之中的明魂生,一刀一刀挑出来的刀花。 这些刀花极美,层层叠叠的花瓣攒在一起,比人间所见的任何花朵都要更加美艳,却也比所有的花朵更加歹毒。 保持这些磷火之花的存在和活动,至少需要明魂生在一瞬间斩出一百零八万四千刀,才有可能做到。季沧海看着自己脑海里的分析数据,有些敬佩。一百零八万四千刀,不过是个基础数值,想要做到如此真实而灵动,这个数字或许还要往上提升个三倍不止。 能够将一把刀使成这样,已经算是技近乎道了。季沧海点点头,决心真正出一下手。 得到了鸿钧算法和太上数据,十三界能量的他,已经不能算是一个普通的修行者了。 他更像是一个世界。 一个能够随性释放所有能量,不需要养育生命的世界。 他手上的宝塔轻轻闪了闪,一道恢宏的波动,便从他的身边散发开去。 这是他在这场比斗中,第一次主动的出手。 前来观礼的所有宾客,经历了之前的大起大落之后,心中的预期已经彻底推倒重来了一遍。 一个可以同时抵挡八位巅峰长老的“隐士”,确实有那个资本,成为域外天魔一族中,第六位真正的天魔主。 只有几位长老的亲信一脸郁闷。 若是他们的长老,能够坐上那个位置,他们能够获得的好处,可远不止长老的下属这么简单,说不定这些个圣人某一天高兴,直接就赐下魔能,将自己的修为拔高,成就造物主的位置…… 可现在,季沧海的横空出世,彻底将这些亲信们的期待,打成了粉碎。 魔族确实多智,但也确实崇拜强者。像季沧海这样横空出世,压盖一方,魔功修为更是震古烁今的存在,没人敢在明面上多说什么。 那个曾经出言不逊的小国主,此刻更是脸色煞白。 白面狼君的脸是天生的白,可他不仅不白,还有些黝黑。至于为何如此煞白,相信所有的人,心里都是有数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身边还有不少人的位置,逐渐变得空落起来。 哪个世界都一样,便是嚣张成风的魔族,也绝不愿意让自己搭上无妄之灾。 看那位“隐士”出手的风格,不逊的言语,就知道这人绝不是什么好惹的茬。这位小国主,仗着其中一位长老的撑腰,一开始想要借题发挥,可现在已经六神无主了。 他的主子帮不了他。因为那人即将加冕为皇。 思绪不过一念之间,却快不过季沧海的出手。除了几位魔主,在场几乎所有的鸿蒙强者,都没能看清楚季沧海的动作。 “我最擅长的法门是符道。”季沧海的手已经收了回来,笼在袖子里,谁也看不出他刚刚做了什么。 那原本灵动的磷火之花,好似被极度的冰冷冻结了一样,纷纷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凝在了空中,正缓慢地消散开来。 “这是寒冰符。”季沧海看着重新出现的明魂生,解释到:“即使是刀花,在绝对的低温之下,也不会立刻消散。” “你还有两刀。”他竖起了两根手指。 第397章 精神大世界 “第二刀!”明魂生眉目间流转过一丝狠意:“梦笔生花!” 季沧海懵了懵,这女人的招式,怎么招招都跟花花草草扯上关系的?不过,这并不影响季沧海的判断。那数据流在他的识海中流转着,继续帮助他分析出明魂生的破绽。 不过,以刀代笔? 明魂生的速度极快。作为魅魔一族中的最强者,她的实力甚至凌驾于那些原本就是战斗种族的强者,到达了一个史无前例的高峰。那柄染墨刀,再次隐没于她的黑气之后,好似彻底失去了气息。 “如果你是去刺杀一位大能,还想要全身而退,这种功法自然是必备的。”季沧海将扶摇气渐渐敛去,体表的护体真气也收回体内:“但是论起这收敛气息的法术,你可能还不如我呐。” 明魂生没有回答他,那朦胧的黑气将在场所有的强者都掩盖在内。 盘羊的面色很难看。作为整个长老团里资历最老,底蕴最深的存在,他这次与人联手对敌,已经是失了底线,丢了颜面。可是,这明魂生的实力,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深厚,以至于连自己都看不破她的障眼法? 真是奇耻大辱!他心下暗道。 “羊前辈。”一个静悄悄的声音,从羊魔的身后传来。 盘羊长老动了动,却没有出声。 “盘羊长老,您是前辈,我就不多说了。”那个声音安静得很,只在神魂层面上传播:“明魂生那女人,不可能战胜那个莫名其妙的混血种,如果等她亲口承认失败,那么我们也就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最后的机会?”盘羊长老同样神识传音:“我们不是已经承认不如他了吗?” “我们魔族说话,什么时候能够一次作数?”那个声音混混沌沌,虽然很熟悉,但完全听不出究竟是八人中的哪个:“盘羊前辈莫不是在高位上坐久了,有些忘了刀口舔血的日子了?” “你想怎么做?”出奇的,盘羊前辈没有再反对。 “明魂生此刻动用的法门,是极致的收敛气息。”那个声音如蚋如蚊:“所以说,实际上我们也笼罩在这个范围内。” “嗯。”盘羊长老静静地听着。 “我擅长灵魂操纵,只要能够短暂地撼动那个隐士的神魂,我们就可以直接将他淘汰出局。”那个声音充满了诱惑力:“当然,我不仅仅联系了您,另外五位同道,也是这样想的……您也不想看见一个混血种莫名其妙地就成为了天魔主吧?” 盘羊长老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 “智慧有余而武力不足,只能用这种手段,弥补一下双方绝对的战力差距了?”扶摇天主哈哈一笑:“波旬,这种场面就是检验你那后人,能不能随机应变的时候了。” “我觉得吧,在灵魂层面上,不好说。”幽游天主开口了:“我原先觉得赌局必输,但现在看来,似乎又有所转机了。” “偷偷下场提醒,这种事情以后还是少做点。”波旬笑了笑:“在凡人之间,出老千可是要砍手的。” “我这不也没打算瞒你吗?”幽游天主一脸的无所谓:“我算看透了,这就是对你那后辈的一个试炼,你不也想知道,你那后辈真正的实力,究竟有多强吗?” “有多强?”波旬眼睛微眯:“那还真是有些令我期待啊。” …… 黑雾散去。 季沧海的符印,封住了明魂生的所有去路。 她的那柄染墨刀,距离季沧海还有足足三尺。 “你还有一招。”季沧海走近了明魂生:“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希望你能够把握住……额,还是算了。” “最后一招。”明魂生忽然开口,声音轻柔而和缓。 她的腰身似乎逐渐在软下,变成没有骨头的一滩春水,将季沧海融化在其中。那无穷无尽的媚意,从她的身上散发出去,似乎将这个世界都酥化了。 饶是季沧海道行高深,却依旧在这一刻着了道。 一个压抑得极低的声音,从其余七人的口中响起。那是一门灵魂集体增幅法术,再加上那主导者身上无数的秘宝,在同一时间,甚至影响了整个洞天世界的因果。 那灵魂上的恐怖冲击,和温柔乡的结合,几乎就是一个无解的组合。 所有的人只能看到,那一团黑雾的中央,被九层宝塔光芒照耀的区域,有一对男女,在深情地对视。 而在精神层面上,八位魔族全力构造出了一个精神大世界,法则之完备,绝不逊色于任何一个完整的大世界。 “感谢诸位,今日的精神相助,得以让我开启了这样一个精神世界。”一个貌不惊人的类人形魔族走了出来:“他日我是能够进境圣人,绝对不会忘了各位今日的大恩。” “悲清风!我就知道是你。”一个身披双翼的古魔恨恨道:“若是知道你今日目的不纯,我绝不会让你奸计得逞!” “若不是我这一手,你们谁能够击倒那个杂种?”悲清风的神情毫无愧疚之态:“你们想要竞争圣人之位,就需要知道,总有付出代价的时候。” “你!”被翼古魔须发怒张,却又站回原地。 他知道,开辟了这样一个巨大世界的悲清风,此刻绝非吴下阿蒙,若是自己贸贸然上前,绝对会成为下一个季沧海,被生生捏爆灵魂。 先前他们就已经明说了,季沧海的下场。 这样一个精神大世界的诞生,需要抽取超量的精神力,就算是一个鸿蒙境强者一生的精神积蓄,也不可能供给这样一个精神大世界的建立。 而季沧海的神识,即使因为他身具的庞大能量而变得强大,也不可能比一个精神大世界要大,所以在精神大世界开辟的那一刻,他的识海会被撑破,然后化作大世界的养料。 这是悲清风,早就推算好的结局。 明魂生的脸色却没有变好,依旧冰冷无双。可在场的除了她,都是男人,也都记住了先前她那酥媚入骨的神态。 虽然嘴上不说,但无论是谁,日后都会想尽办法,让她成为自己的禁脔。 而她来此的目的,便是改变魅魔一族的命运。 所以……对不住了,季沧海。 她重新仰起头,等待着下一波的战斗。 第398章 第一个弃权者 悲清风站在精神大世界的祭坛之上,微微笑着。 这么多年以来的准备,在今日的机缘巧合之下,终于成就了自己的大道之基。这精神大世界与现实之中的十二主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可威能上更是难以抵挡。 现实中的主界,是物质为主,世界意志不过只有部分掌控权。 而这精神大世界,以精神为主,更是完全受他操纵…… 在场的剩余七人,在悲清风的目光扫过之时,都顿时感觉,自己的精神似乎在动摇着,想要向悲清风臣服。 明魂生即使化为魂体,腰间之刀,却依然震鸣了一声。 这是不屈的战意。 “干掉了那个混血种,剩下的战场,就在我们八人之间了,不是吗?”悲清风此刻虽然志得意满,但表面上还是一副谦逊的模样:“我愿为擂主,谁想要先上?” 没有人先出手。 笑话,这精神大世界,是他们八个人各自催动神魂能量,强化出来的怪胎,无论是哪一位,都不愿意面对这样的人。 那相当于,战胜比自己还强大数倍的……自己。 最后,当悲清风的笑意越来越明显的时候,还是明魂生站了出来。 “我有必须成为天魔主的理由。”她冷淡地说道:“所以,我要挑战你。” “明魂生?”悲清风的眼中,那隐藏得极深的情欲一闪而过:“你确定?先前的战斗中,消耗最大的就是你,现在你还要跟我打,就算我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来吧。”明魂生不愿意多废话,直接脱离了这精神大世界的祭坛,回到了现实。 另外七人也依样画葫芦,全数脱离了这大世界。 八人齐齐睁开眼睛,明魂生的目光如刀气,刺得悲清风的眼睛有些生疼。 刚才对季沧海,明魂生只出了两刀,第三招不能算是刀法,只是动用了她的天赋能力,却引来了极坏的后果。 在场无论是哪位强者,原先无论对她多不待见,此刻想来都改变了想法。 这样一个酥媚入骨的美人,谁会愿意拱手让人? “第三刀。”明魂生提起了手上的染墨刀,轻轻掀起一阵风儿。 这风儿轻柔,缓慢,似乎就是一口气,都能吹散。 悲清风的神情也不再轻松,一层又一层的能量甲胄,将这轻柔而缓慢的风儿,阻挡在身体之外。 此刻,他的双脚好似在地里生出了根子,将整个洞天法宝的力量,都引动出来。 幽游天主的脸色很难看。 他是个财迷,爱赌也是因为想要赢来更多的财物。此刻洞天法宝的本源力量,被悲清风引动出来,几乎要让他气得当场将这悲清风打一顿。 不过,先前提醒悲清风的,也是他本人。 这只能说是自作自受吧。 风儿轻轻地往前吹动,明魂生的眼神就越来越柔和。她原本冷酷的神情,好似被这温暖的风儿融化了一般,展现出一个魅魔强者,真正恐怖的诱惑。悲清风面对这样的天赋能力,纵然是有着精神大世界,竟然也无法彻底挡住。 “界来!”他轻喝道。 那精神大世界,直接将整个洞天世界的法则,都彻底地挡在外面,开辟出一个具有独立法则的空间。 “这种手段……若是他成为了天魔主,那我魔族的灵魂之法,绝对会更进一步。”原本不曾出声的修罗天主开口了:“精神大世界?倒是个很好地入侵之法。” “你也想到了?”幽游天主看了这位北方天魔主一眼。 然后他们齐齐看向波旬。 波旬只是笑。 …… 明魂生单膝跪地,染墨刀深深地插进了地底。 精神大世界的压迫,对于所有的圣人以下,都是完全起效的。她即使天赋能力对着悲清风有克制作用,可也依旧没办法免疫这种压迫。 她只能看着,自己刮到悲清风身旁的蚀骨刀意,被阻挡下来。 她自信,哪怕对面站着的是季沧海那种真元雄浑的怪胎,也有机会一举重创甚至是杀死他。可面对这精神大世界,她的刀意受到了极大程度的限制,威力十不存一,在刮到悲清风脸庞时,就已经剩下了温和的抚摸。 但即使是这样,悲清风原本儒雅的脸上,也落下了几道血痕。 血痕很深。悲清风一手捂脸,嘴角微微上扬,精神大世界彻底压下,将明魂生最后一点力量,生生榨干。 她无力地软倒下来,连染墨刀都握不住。 “还有谁?”松开被划破的伤口,鲜血从悲清风的脸颊上留下,顺着下巴一路往下滴。他的胸前,多出了几朵梅花,却更增添了他的气势。 那精神大世界被他限制在自己的身周,无论是哪位想要攻击,首先就要被这大世界感应到,然后遭受沉重的镇压。 哪怕是有着天赋能力的明魂生,在这大世界下,都没办法撑过一个眨眼的时间。 “刚才就不应该答应你的要求!”披翼古魔往地上呸了一口口水:“如果你这样的小人也能够成就天魔主的位置,我翼陨还有活路可走?” “你大可来挑战我。”悲清风脸上的伤口,已经初步愈合。他看着披翼古魔,原本温和的笑意尽数被讥讽取代:“就你这样没有任何头脑的家伙,也还妄想那天魔主的宝座?还是跟天渊大牢里的死囚犯,永远被震封吧。” 没有多废话,他的精神大世界,随着心意而起,将整个世界化作一枚印诀,重重地砸在翼陨的头上。 几乎只是一瞬间,翼陨的眼睛就泛出了白色,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跪倒。 盘羊长老的长毛都几乎倒竖起来。 他算是看明白了,对付明魂生,这悲清风绝对是留了手,而面对与自己有仇怨的翼陨,他可就没有丝毫的同情之心了。 那大世界整个压下,将翼陨的识海都给打得散开,估计就算能够救回来,本源上也会受到重创。 这样凶狠的下手……盘羊长老沉默了一下,直接捏爆了手上的符印,走出了洞天世界。 他彻底放弃了争夺。 这都是一群怪胎,我这种老人家,就不来凑数了。 第399章 双圣齐鸣 “我也……认输。”那位看似威武,实则无趣的壮实汉子,也轻轻叹了口气。 他轻轻捏碎了符文,传送出去。 第二位弃权者,诞生。 “啪啪啪”两声。剩下三位没说什么,很干脆地离开了这洞天世界。 季沧海虽强,但行事之克制,在魔族之中,真的是绝无仅有。这剩下的几位强者知道,悲清风此时得势,便是越过风云化神龙的阶段,此刻还在这游斗,不如卖给他一个面子,到时候再见面,也好相见些。 翼陨失去战力,对悲清风再无威胁。 明魂生虽然此刻有醒来的迹象,可全身筋骨已经被震得七荤八素,想要再战,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 但这洞天世界还没有打开。 加冕的仪式,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情。 先前用大世界的威力,将季沧海的识海撑爆,可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季沧海的本体,究竟去了哪里? “我说过的。”一个青年的声音,出现在悲清风的耳边:“可能我不是专业的杀手,可我的敛息之法,你真的看不破。” 他说的话很粗糙,却很致命。 因为悲清风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神识即使已经可以笼罩一整个大世界,可面对季沧海的敛息之法,却好似真的毫无办法一样。 无论他如何搜索,如何努力,季沧海的气息,就跟消失了一样。 除了刚才的那句话,季沧海的所有存在,都被彻底抹去。 甚至关于季沧海的记忆,悲清风也渐渐模糊起来。 “你究竟用了什么邪法?”他表面上依然镇定,心中却不再像刚才那样镇定。一层又一层的恐惧,仿佛潮水一般涌上来,逐渐淹没他的理智。 为什么,明明识海已经被大世界分解化成了营养,他居然能够活着? 为什么,明明遭受重创的季沧海,还能够开口说话,还能够使用法术? 还是说,他一点伤害都没受? 这是怎样的怪胎啊! “听见了吗?”季沧海的声音犹如使用了杜比音效,在悲清风的身周响起:“那是我破碎的灵魂,一寸一寸弥合的声音。” 悲清风的鸡皮疙瘩,一点一点地坟起。 他听到了,仿佛风吹过沙堆的声音。 那沙堆越堆越大,最终堆在了他的心中。 “你有精神大世界,这玩意真的不错。”季沧海的笑声,从悲清风的心中响起:“但是现在,他是我的了。” 幽游天主腾地站起。 悲清风的身子,缓缓软倒在地上,然后逐渐化作一滩死水,淌入这个洞天世界的大地里。 “我这个平素不杀人,真的。”季沧海的神情认真,看着这潭逐渐消失的死水:“但是,我杀人之后,一般会向那个死人,说一下杀他的原因。” “你死,是因为我的自卫,明白吗?” 黑白相间的光芒从他的身体中爆出,将整个洞天世界给撑开一个口子。 他提着明魂生,从里边走出来,看着整个露台上的观众。 所有的人,都齐齐低下了头。 “恭迎……第六天魔主!” …… “你的意思是?”封易站在季家的面馆门口:“你就是果果的姐姐。” 姬若离眉头一竖:“你不信还是咋地?找事吗?” “不是……”封易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些惊讶,原来你就是她的姐姐,我还一直蒙在鼓里。” “你想说什么?”姬若离有些警惕的看着他。 “我想找季沧海。”封易有些颓唐:“我是尸妖,即使有天大的本领,可灵魂这个领域,始终是我无法踏足的禁区。” “你还真是自大。”姬若离摇了摇头:“不过,他现在不在宇宙之内。” “不在宇宙之内?”封易愣住了:“混沌?” “也许,你现在就能够感应到他的气息。”姬若离忽然抬头,看向那遥远的混沌。 在那个地方,一个刚刚诞生的席位,就已经有了主人。 …… “世尊,你为何忽然决定,不带回那位女施主了?”迦叶坐在佛陀的座前:“那位女施主,明明佛缘深厚,是个可造之材啊。” “佛缘深厚?”佛陀轻声念诵着这句话:“也许她曾经确实有那么一段时间,有过佛缘深厚的表现,但现在……” “现在如何?”迦叶有些迫切。 “不可说。”佛陀的光芒敛去,消失于莲花宝座之上。 “恭送世尊。”迦叶叩首。 …… 少年坐在宇宙的底部。 一个巨大的栅栏,将他与这宇宙最污垢,最混乱的尾部隔开,却也依然无法避免那些污垢和混乱的气息,对他造成的影响。 不过,他的脸上宝相庄严,丝毫不像是一个已经被腐蚀入骨,将要死去的人。 在他的下方,一个巨大的孔,正对着他。 从那个空洞之中,时间的奥义好似不要钱的一般流出,冲进那少年的体内。 虽说是少年,但那宝相庄严之下,深深的腐朽感,冲淡了少年的朝气。 “你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那巨大的孔洞中,一个厚重的声音响了起来:“通天,若是还过不去这关,你的时间又要重启了。” “我知道。”少年睁开眼睛,那血丝已经干涸:“这么快的时间,整个宇宙除了你们这些圣人,就再也没有别人能够创造出来了。” “你那师尊,不是无所不能吗?”那孔洞中的声音继续说:“她也不行吗?” “或许,曾经可以。”季采云笑道:“不跟你多哔哔了,割!” “真割啊,你这人未免也太狠了。”那个声音咂舌。 季采云身边,忽然多出了几柄毫无气息的剑,往他身上各处斩去。 一团又一团的烂肉,从他的身上落下来,掉进了那栅栏之中。 “好吃。”那个声音如是道。 由于在宇宙的尾部,所有从外界来的信息,最后才到达这一处。 季采云的剑忽然停了停。 “居然被一个小辈抢先了?”他失笑道:“如果我还不成功,那就太没道理了。” 是日,宇宙内外,双圣齐鸣。 万物臣服。 第400章 佛门三十三天 双圣共鸣的影响,正在进一步发酵。 整个宇宙,不用说十二主界,就连那些毫无灵气的科技世界,也观察到了某些难以解释的迹象。原本就一直在发生红移的宇宙,此刻扩张的速度,更是远远超出了大部分物理学家的预算,进入了一个恐怖的分离期。 整个宇宙,扩张的速度已经达到了一个人类无法理解,只能从法则层面上去看的状态。 无论是盘古宇宙还是终点宇宙,所有的修行者的心中,都或多或少地出现了一个诡异的预言。 纪元将尽。 “圣上。”王灵官在天帝的宫殿前跪下:“近日来宫中出现了不少小规模的骚乱,那些魔族潜伏在凌霄殿内的细作们,已经开始了煽动人心……” “朕知道了。”天帝有些淡漠的声音从里边传出:“你下去吧。” “圣上……”王灵官还想说什么,却忽然发现原本应该这里侍卫的人们,已经全数消失。 换句话说,天帝想静静。 他后退了几步,离开了凌霄殿。 天帝坐在九五之尊之位上,一手托腮。他所在的位置,是整个天宫建筑群的最高处,虽然凌霄殿本身不高,可位于三十三天第一高峰的宫殿,能看到的范围极大。 作为八位圣人之一,他治下的领地极其宽阔,平日从此处望去,顿觉心中尘埃消散。 可今日……天帝将姿势调整了一下,还是觉得很难受。 他的心灵不得安定,便无法的得到真正的安宁。 “第九位如果还不出来,在这么下去,这个世界就完蛋了。”他看着自己的头顶。 那个位置,原本有一根长长的,很坚固的横木,将两个宇宙的死亡时间,一直拖延着,不肯让宇宙重组。 无论是哪位圣人,就算再抵触那位创世之神,也没敢真的把那玩意摘下来。 而现在,那根横木自我沉坠了。 而混沌之中,居然又多出了一尊真正的天魔主。 八位圣人之中,道门的那位说是彻底陨落了,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那位的道印还没有破碎,自然就不可能毁坏。 而今天重新觉醒的……十有八九就是那位。 所以,如果那第九位圣人还没有出现,在道门那位绝不会帮助宇宙阵营的情况下,这个宇宙的衰亡,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王灵官,联系世尊……朕要和他谈谈。”天帝抬起头,示下诏谕。 …… “真没想到,居然是您大驾光临。”天帝没有摆下宴席,只是来到了那悟道殿中,排开了几个果子。 佛门中人,向来不重礼节,他也乐的清闲些。 “世尊有事情去做,所以来这的,就只能是老衲了。”接引佛祖笑眯眯地,脸上的皱纹有些明显。 “佛陀说笑了。”天帝有些疑惑:“世尊这个时候不在须弥山稳定大局,还能去哪里?” “现在世尊当了教主,享受诸天万界之香火,境界之高,便是老衲也及不上。”接引佛祖品着香茗:“想必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个人去解决这些个聒噪事情吧。” “非是寡人小觑须弥山,但魔族的细作,潜藏得极深……便是寡人的宫中,都有不少魔族的奸细,正在兴波作浪。”天帝皱了皱眉:“连您都离开了须弥山,那稳定性,兴许会差上不少。” “须弥山不过是一个落脚之处,我佛宗的彼岸,从来不在此。”接引佛祖笑呵呵地说:“为了真正的彼岸,一个须弥山的代价,我们愿意接受……况且,若是没有这种情况,我们如何能将大部分的细作都揪出来?” “刮骨疗毒,佛陀之勇,值得诸天万界敬佩。”天帝脸上浮现敬意:“但相比佛陀您也知道,为何我想见世尊。” “我知道。陛下您想要知道,那第九位圣人何时出世,对否?”接引一笑。 “是。”天帝毫不避讳:“你看这天,这九条大道,已经开始了倾斜。我等为圣人,不得随意出手干涉这宇宙的自然生灭,可那位的横木已经沉坠,这宇宙的局势要是再失控下去,一切都得重头再来了。” “这是末法之劫,迟早的事。”接引佛祖看得很开:“我佛宗早就有了计算,在这末法之劫过后,重铸的计划。” “我天庭亦有计划,只是……”天帝的眼中有些迷茫:“如若这宇宙崩塌,我等所执掌的道果,还能否继续下去?” “这,老衲也不知。”接引佛祖被问倒了:“这宇宙的存在,都是盘古大神当初创设的,再早些的时候,应该只有混沌无间,并无所谓生命。” “那便是了!”天帝眼中的光芒一下子亮起,紧紧地盯住了接引佛祖。 “我想,佛宗的普渡计划,应该还没有完成吧。”他的眼睛仿佛有着一种魔力:“这普渡若不成功,彼岸便永远不可能真正到来,不是吗?” “话虽如此,但我们圣人之躯若是出手……陛下你应该明白后果。”接引佛祖看着天帝,一字一句地说:“被自己的道果反噬,成为大道的一部分,陛下您能够接受吗?” “嘿!”天帝哂笑一声:“混沌之前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佛陀您也不清楚吧。” “我佛宗之历史,从我开始。”接引佛祖站了起来:“所以我名为接引,将无数彼岸之佛,接引到我门下,远古亦有人称我为船夫。” “我佛宗之历史,不究前代,只从今朝起步。” “那便是了。”天帝重重地说:“我等圣人,依托于这大宇宙的存在而存在,若是大宇宙崩毁,我等的道法,便失去了依存的基础,甚至连托庇于混沌之下的机会,都不可能有,不是吗?” “兴许是这样。”接引佛祖点头。 “我天庭与佛门,向来友好。”天帝此刻的身上,那帝袍渐渐生辉:“以后也愿以佛门为国教,如何?” “此事甚好。”接引佛祖拊掌大笑:“那从今日始,天庭便与我佛宗,共乘一舟!” 第401章 波旬的疯狂计划 季沧海站在一个巨大的祭坛之中。 混沌之中的大道,与宇宙之中并不相同。因为宇宙当年的创造,吸收了太多的混沌法则,所以原本在混沌之中的十二条大道,已经被遮掩了大半。五位魔主的出现,将混沌摇摇欲坠的局面稳住,可也没有更进一步。 今日,季沧海从宇宙中走出,来到这混沌中成道,并非是一时冲动的决定。 他接触过那被诅咒过的大道,可由于鸿钧的原因,他并没有被诅咒。 但他并不打算立刻继承那条大道。原本由那位三千的至强者所掌握的大道,并非是一个正常的鸿蒙强者能够继承的。哪怕他已经有了强悍到极点的身体和能量,可灵魂上的脆弱,依旧让人揪心。 不过,这精神大世界的吸收,让他彻底补足了短板,也让他一举继承了这混沌之中的第六大道。 宇宙中有三系大道:时间,空间,因果。 混沌之中的大道,则是四系:时间,空间,因果,混沌。 混沌本身,就是这十二条大道中,最大的一条,也是唯一的,单条大道占据一系的大道。至于剩下的三系,时间与空间哥占据四条,因果占三条。 在这个无法无天的地方,哪怕是大道,也格外有脾气。 这因为天渊裂缝而带来的第六条解封的大道,便是因果一系的玩意。 季沧海祭出鸿钧所传授的算法,一下子便接纳了这条大道,直接晋升圣人层次,一点压力都没有。 他的战力本就已经远超鸿蒙,能量的强度和数量,更是与圣人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只差一个道果,他就能够跨过那道并不高攀的门槛。 成圣做祖! 在这祭坛之上,有六条大道的徽章,是彻底被烟尘淹没的。当年的盘古,完全不懂得什么叫做可持续发展,硬生生将所有的混沌大道打灭,然后融进自己所创造的宇宙之中。 终点宇宙的成长过程,虽然与盘古宇宙不同,但是同样从混沌之中,抽取了无数的能量。 这虽然让混沌中有了生命,可也让混沌阵营,处于了绝对的弱势之中。 “成功了?”波旬的声音,从其中一个徽章上亮起。 那是整个混沌世界,最特殊的那条大道。 混沌道。 “新来的你好。”婆罗利刃天的声音跟着出现,代表着时间的徽章也亮起。 “新来的你好加一。”夜叉修罗天跟着上来。 “新来的你好加二。”幽游夜摩天第三个出声,语气并不像是欢迎的样子。 “新来的……小友你好。”桑皇摇扶天原本想跟着楼上说话,可忽然想起两人曾经“并肩作战”过,也就立刻改口。 随后,这五位天魔主的身影,都从这缓缓出现。 “欢迎你来到大道之巅。”波旬伸出手,指了指那个亮起的因果徽章:“那是你的位置。” 季沧海依言乖乖坐下。 “我魔族,在漫长的战争之中,终于迎来了新的转机。”波旬开始发表欢迎演讲:“便是我的外孙,季沧海。” 季沧海嘿嘿一笑,向各位天魔主挥挥手。 “并且,由于双圣齐鸣的影响,还有那个人留下的横木毁灭的原因。”波旬笑道:“两大宇宙,都将要归于寂灭,除了被圣人们的大道之船带走的存在,其他的东西,都会统统归于我们的混沌。” “???”季沧海不大明白波旬的话:“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的战争,已经开始了。”波旬淡淡地笑着:“现在你退出大道之巅,你就会知道,那边能够出动的圣人,都已经离开了能够保护他们的大宇宙,向着我们的家园袭来。” “来的人已知的有:道门大师兄,太上。”波旬不仅是在跟季沧海解释,也跟着其余四位天魔主宣告:“佛门接引佛祖,如来尊者,天庭天帝,还有陆压道君。” “只有五个?”季沧海愣了愣:“宇宙之内,不是有八位圣人吗?” “原始的道印,前日已经溃散了。”波旬的眼中有些可惜的意味:“还以为可以让他看看我们之间的差距,没想到没机会了。” “还有两个呢?”季沧海继续问道。 “还有一个,是道门的三师弟。”幽游夜摩天虽然不太待见季沧海,却也还是接纳了他,这便给他解释:“不过已经被道门那两位联手起来,在多年以前封印。” “不,他已经出来了。”波旬神秘的笑笑:“当时我去救这小子,顺手就把那封印破开了个口子,放了那三师弟出来,先前的双圣齐鸣,便是那道门的三师弟,与我这外孙同时展现了道果。” “那是我太祖……对吧。”季沧海此刻终于确定。 “妈的,这个诡异的辈分……”波旬忽然想到了什么,骂了一声。 季沧海:“……” 自己太祖,似乎占了什么大便宜。 “那还有一位呢?”季沧海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还有一位?”波旬想了想:“那应该就是诸天万界之中,最悲催的圣人,没有之一那种。” “是谁?”季沧海愣了愣。 “他没有名字,因为所有人……兴许还有人记得,但我反正是被影响了。”波旬摇了摇头:“总之就是被封印了……从一出生就被封印,证道圣人之后也无法解封那种。” “已经惨到连名字都不能拥有了吗?”季沧海咂舌,那是真的惨。 众人哈哈大笑。 “不说这么多了,这场战争,是决定宇宙和混沌谁生谁死的命运之战。”波旬待得众人笑完:“我们五个,先去与对面会会。” “那我呢?”季沧海举手。 “你?”波旬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整个笑容之中,潜藏的东西很多,让季沧海整个人仿佛漂浮起来,什么都抓不住。 “你有更重要的任务……”波旬将季沧海招到了他的身边:“如此这般……” 季沧海双眼一睁,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但最终,他点了点头。 “太疯狂了!” 第402章 宇宙破碎 季沧海直接撕开混沌,重新投入了原始宇宙的怀抱。 目送着季沧海远去,波旬的嘴角处,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诸位,我那外孙先前被困在祭坛中,不知外界情况,但你们总归是清楚的,对吧。”波旬不再是那副长者的模样。他的脸色转冷,甚至变得有些漠然:“八位圣人,除了原始,其他全部降临,你们是清楚的。”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幽游天主摊了摊手:“很多年前不也有过这么一次吗,整个混沌都被我们打崩了一半,结果最后还不是只能够握手言和?” “不,不一样的。”利刃天主摇了摇头:“那时候我们全线溃败,若不是以将宇宙崩毁为凭峙,我们绝对没办法战胜那几位圣人。只要那两块大团子在一天,这些圣人们的力量,就是我们命中的克星。” “同样的大道,被掠取到宇宙之中的,就要比混沌中这些久经风霜的,要好上不少,再正常不过了。”波旬摇了摇头:“除了混沌大道,你们的道果,都会隐隐约约被制住。” “即使是这样,他们也没可能在战争一开始的时候,就将我们打倒。”摇扶天主的手掌上,一个由天渊青金打造的拳套,散发者如渊似狱的波动:“只要我们能够坚持到他成功,或者等到那个存在兑现她的诺言,我们就不会毁灭。” 没人提起毁灭宇宙,同归于尽这件事。 因为那两个宇宙,真的快要毁灭了。 不过时间问题。 “撑到宇宙破灭,还要多久?”修罗天主问道。 “撑不到那么久的。”波旬摇了摇头:“这一次,有两个不一样的气息,甚至能够与我匹敌。我以一敌二,只能坚持三个元会左右。” “这么短?”修罗天主长叹口气:“那我们所有的希望,不都在那小子身上了?” “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真的。”摇扶天主握紧了拳头:“送给那位的东西,你们都已经发出了吧。” “东方,把希望寄托给别人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没有了胜利的希望。”波旬笑了笑:“我们这些年来练就的奥义,在今天就到了检验的时候了。” “不可能赢啊……”利刃天主忽然笑了:“很多年前,我们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但是,最后我们没输。”摇扶天主也一笑。 五位天魔主都笑了起来,从这祭坛空间中离开。 冲向战场。 …… 季沧海的实力,已经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境地。他的速度,已经可以无视整个盘古宇宙定下的规则,自如地在宇宙空间中,尽情地遨游着。 他此次的行动,只有一个目的。 凿穿船底。 不过,为了加快速度,季沧海决定牺牲自己的眼福,直接投入了空间裂缝之中,向着那宇宙的底部,迅速落下。 整个宇宙,好似一个不规则的球状物,但在尾部,却有一个巨大的凸起,好似尾巴一般。 “如果你到达那个地方,恐怕会有一个强大的存在,被封印在那里,一直封印到天荒地老。”波旬当时如此说:“那是一位掌握着时间大道的存在,切记不能被他的时间领域笼罩,不然即使你逆转了因果,依旧会被这漫长的岁月,将理智磨碎。” “我知道了。”季沧海看着这幽深而污秽的宇宙之底,捏着鼻子,一跃而下。 才刚刚到达这个凸起,季沧海就觉得,自己身边的时间流速,出现了极大的断层。 刚才虽然自己的速度,已经带动了时间的变化,可被自身的大道压制之后,也勉强能够保持一比一的时间流速,但在这里,季沧海隐去了自己的大道波动,以免打搅到那个存在的安眠。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这里只剩下了一个空壳。 一个时间流速与现实达到了一比一亿的时间黑洞。 “整个宇宙,还剩下一条大道,是无主的。”季沧海坐在那栅栏之上的蒲团之中, “那他就是我的啦!” …… “波旬!”作为此刻最古老的圣人,太上第一个从圣人的队列中站了出来:“你们魔族,做好灭族的准备了吗?” “手下败将,也敢言勇?”婆罗利刃天哂笑道:“你个老冬瓜,怕不是脑子里塞多了丹药,吃傻了?” “我就说他们这些人不地道。”桑皇摇扶天摇了摇头:“你看看,明明来了七个人,出来应战的只有五个,剩下两个是回家喂奶了,还是怕得躲起来了?” “施主,莫要高声语。”如来开口了:“那两位施主,不过是去找另一位施主罢了。” “你瞧瞧,兵分两路呢大哥。”夜叉修罗天啧啧称奇:“是我们魔族不够强,还是你们圣人们飘了?” “对付你们,我们五个绰绰有余了。”天帝笑了笑,一条大道直接笼在身上:“你们混沌的大道没有彻底解封,对上已经剥离了完整大道的我们……能顶得上什么事?” “说什么爱世人,爱子民,不都是扯淡?”幽游夜摩天嗤笑道:“剥离了宇宙的大道,你们的子民,就要面临混沌的重临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太上冷脸上前:“波旬,你我之间的因果,就到此为止吧。” “两条?”波旬有些不确定地说:“那还不够呢。” “小僧也来会会你。”如来站在太上的身旁,笑眯眯地道。 波旬一笑:“那剩下那三位,想好遗言了吗?” “遗言?”天帝有些怜悯地笑笑:“波旬,你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 在他的身后,有一块半球在浮动着,融入了他的大道之中。他的身躯膨胀起来,比自己手下的所谓“巨灵神”,都要大上无数倍。 那大道化作的神龙,缠在他的身上,化作了一袭华美的龙袍,以及耀眼的平天冠。 “真拆了?”桑皇摇扶天咂舌:“老大,那我们?” “拆!”波旬没说话,太上和如来的身后,亦有那样的半球体浮现。 那是终点宇宙,八分之一的碎片。 第403章 浑沌的时间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看到我那太孙子,别下太重手。”季采云与浑沌站在空中:“毕竟,你的名字是我给你起的,差不多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还往死里打自己人,不太好吧。” “我知道了。”浑沌撕开空间门:“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没了。”季采云摆摆手:“你去吧。” 浑沌点点头,转头离去。 季采云继续向前。 作为鸿钧的三弟子,道门圣人中真正的至强者,他此行并没有跟随大队,而是直接出发,去寻找鸿钧本人的下落。 他不关心对魔族的战争,只在乎一件事情。 找到那个师傅,然后,把她彻底打落凡尘。 “找我吗?”一个声音从他的后面传来。 一个身着明黄色衣裙的女子,坐在一颗大球上,摇晃着白皙的双腿,两只小脚在空中晃荡着,精致得好似艺术品一般。 “鸿钧?”季采云转头,看着这女子:“你居然也会有表情?” “为什么我不能有表情?”鸿钧从大球上跳下来:“还是说当年我的冷脸教学,给你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你修炼的不是太上忘情吗?有了感情,想必修为会大大倒退吧。”季采云身上的气息升起:“那就更加方便了。” “你是来阻拦我的吗?”鸿钧步步走向季采云:“那有点困难呐,我已经恢复了五成的修为,快要突破这混沌的限制了呢。” “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你以为我会过来?”四柄飞剑从季采云的身边闪烁而起:“当年若不是师兄们不配合我,我早就可以把你打落凡尘,让你的计划如烟云飞灭了。” “那可真是可惜呢。”鸿钧浅笑:“我当年没有彻底寂灭,出乎你的意料吗?” “当然没有。”季采云摇头:“我跟你的战斗,胜算永远是十不存一。” “但你毕竟赢过,不是吗?”鸿钧的眼中,有着欣赏的神情:“如果我顺利离开了这宇宙,你就能够成为这一片混沌,这两个宇宙的主宰者,甚至连你的师兄们联手,都不可能给你造成困扰,至多就是给你无趣的生活,增添一点快乐。” “我的快乐,没有这么肤浅。”季采云道:“我的快乐已经消失很久了,但是我有把握让他回来。” “怎么个回来法?”鸿钧问道。 “把你杀了,然后让你的先天真灵,回归这个宇宙和混沌,我就能够快乐起来。” “可我是你师父,为什么你可以在当年就很下心来,欲除我而后快?”鸿钧的脸上,有着浓浓的困惑:“我助你修行,助你成圣,甚至连我最得意的四柄法剑,都传给了你……为什么你会如此恨我?” “为什么?”季采云看着鸿钧:“原来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我记得所有的事情,但我想不出,究竟是哪一件事,让你从一个尊敬师长的好弟子,变作了欺师灭祖的孽徒。”鸿钧说道。 “你助我成圣,是为了什么?”季采云沉默了一会,反问道。 “为了我超脱。”鸿钧直言:“我需要观看几位修行者成圣的经验,才方便我超脱这一片小小的宇宙,去寻找那盘古。” “所以,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不择手段的。”季采云叹了口气:“当年你摆下成圣祭坛,用我所有的仇人祭天,助我成圣对吗?” “没错。”鸿钧皱起了眉头:“帮你报仇,难道也有错?” “这个,倒是没错。”季采云看着鸿钧的眼睛:“但是你可能没有想过,那群人之中,有什么人,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完全不在意,不在意我究竟遇到过什么人,什么事,只是一心想将我推上那张椅子。” “有问题吗?”鸿钧说道:“即使原本跟你相识相知,但只要是敌人,第一时间杀死,不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法吗?” “最简单的解决方法吗?我就知道是这样。”季采云摇摇头。 “你虽然看起来像是一个人,但你实际上根本没有感情……”他不再看着鸿钧的脸,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两点之间线段最短,你永远都只会用这种直来直去的方法解决问题,而不懂得一点迂回,也不懂得尊重。” “没必要。”鸿钧说道:“我是这个世界的最强者,我的道就是理。” “所以,我跟你没有道理可讲啊!”季采云没说什么,一剑平出。 师傅没有丝毫的解释,彻底将他的心灵障碍破去。 这样的师傅,不算师傅……顶多就是一个敌人罢了。 而对付这种直来直去的敌人,就只能用这种直来直去的方法。 尽早解决。 …… “很快……”季沧海的身上,有些粒子消失在空中:“这个时间领域,几乎能够磨蚀永恒……” “但毕竟还是不能。”一个没有脸的存在,在他的背后说。 在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时间停止了。 “您是?那位被封印了无数年的圣人?”季沧海回头,看着这没有脸的男人。 “是的。”这无脸男没有嘴,却能够说话:“不过你的太祖给我起了名字,我现在叫浑沌。” “这样吗,浑沌前辈你好。”季沧海拱手:“您脱离了封印,还真是可喜可贺。” “我从你的眼里看不出哪里可喜可贺。”浑沌没有眼睛,但是能够直视人的心灵:“你有些慌乱,但是总体来说相当冷静,还不错。” “谢谢夸奖。”季沧海点头:“您是来阻止我的吗?” “是。”浑沌说道:“你太祖放了我出来,我答应要还他人情,所以会帮他守护这两个宇宙的最后屏障。”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已经成圣了?”季沧海继续问。 “说过。”浑沌点点头:“他还告诉我,你现在很强了,所以要我先出手。” “这样的吗?”看着那时间领域逐渐缠绕到自己的身上:“不愧是我的太祖,对我的评价还是很高的。” “你歇会吧,他还是很爱你的,还特别嘱咐我,不要把你打得太惨。”浑沌的时间领域化作无数触手,缠上了季沧海的整副躯体:“睡一会就好,一会战争就结束了。” “不行呢。”季沧海的双眼中,忽然出现了一黑一白的两个螺旋。 “我就是在等你回来,可不能这么轻易结束!” 第404章 道战 黑白两色的光芒,将季沧海的整个身体覆盖在内。 混沌没有五官的脸上,倒映着季沧海此刻的身躯。黑白双色的道袍好似铠甲一般,牢牢地将时间领域,隔绝在他的身体和灵魂之外,一道因果之光烙印在他的双眉之间,直接开发出了第三只眼眸。 “跟佛门那群小家伙的东西,倒是很相像。”浑沌的声音从腹中发出,倒像是一个闷葫芦。 “得罪了,前辈。”季沧海整个人化作一只巨大的双色球,向着浑沌碾压下去:“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就是之前在混沌中吸收了不少好东西,变得重了点。” “啊,你这体格,已经蛮不错了,不像你太祖,明明拥有那么庞大的力量,却硬是要装的像是个正常人一样。”浑沌越看这后生越满意:“只有像我们这种体格巨大的存在,才能够体现出强大来嘛。” 季沧海:“……” 浑沌的话音还未完,那副没有五官的人类形态,便轰然解除,取而代之的便是浑沌的真身。 季沧海所化的双色球,已经远远地超出了所谓的红巨星,甚至整个宇宙之中,也找不出比他还要庞大的自然天体。在混沌之中,他吸收了无数的混沌之气,将整个圣人之体可以储存能量的地方,统统充满了能量。 但从能量上论,哪怕是那些老牌圣人,也比不上他。 因为这样将整个身体充满能量的行为,其实相当不智。就像一条车胎胀满了气,容易被人瞬间点爆。但是季沧海本身的身体条件……相当不错,所以他决定用这种暴力充能的方法,直接解决浑沌这位老牌圣人。 在他看来,这样一位圣人,被封印了这么多年,剩余的能量显然不会太多。 但是…… 一个巨大的不规则体,从季沧海的身下冒出。惨白色的皮肤之上,包裹着一重重的污垢和灰霭,显得有些……不符合这位圣人的形象。 但是想想,被封印了这么多年,想要洗澡,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季沧海:“……” 他终于明白,浑沌先前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作为八大圣人之一,他虽然被鸿钧封印了无数年,但若是本身没有几把刷子,早就被鸿钧炼成法宝,送给自己的弟子们了。 “你还得练几年才行啊,后生仔!”浑沌的声音,通过这个巨无霸的身体传出,显得异常的巨大:“你刚刚成就圣人,这些年呢,也不用去别的地方了,乖乖地在这里呆着,让老夫我教你修行秘诀就好,也算是应了你太祖的心意。” “……抱歉啊,这样真不行。”季沧海的双色球,此刻已经被牢牢地黏在了这不规则体的上面,只隔着一层相对来说并不多厚的能量屏障:“我外公那边,还指望着我赶紧完成任务呢。” “这跟我就没啥关系了。”浑沌若是有手,必定会摆手:“你太祖就这么吩咐我了。” “如果我不肯呢?”季沧海的双色球化开,重新化作人形:“您是不是要揍我一顿?” “看出来了?”浑沌没有化作人形,却凝聚出一块巨大的巴掌:“我想揍你,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第一,你虽然口口声声说着太祖让我怎样怎样,但你肯定对他有些怨念……”季沧海苦笑了一下:“第二,你刚刚看到我变成个球的时候,似乎很想捶我。” “我不是没有表情吗?”浑沌的声音中充满了疑惑。 “我虽然水了点,修行的时长也不够……但是毕竟我也是个圣人,别真把我当小孩子看啊。”季沧海汗颜:“还有啊,您的体格是真的大。” “你怎么变回人形了!”浑沌举起了那巨大的巴掌:“我刚想拍皮球啊!” “别介,我这小身板,在您老眼里不过就是一个乒乓球。”季沧海的身体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您见过有人用手掌打乒乓球吗?” “我可以换成乒乓球拍的。”浑沌的声音很认真:“网球拍也行,手掌也罢,但是总之,你今天不可能摆脱我的手掌心。” “那也得看您能不能抓住我。”季沧海的身影渐趋模糊,然后,开始了远超光速的遁逃。 但下一刻,他的身体便陷在了一层极黏稠的领域之中。 “我的领域,是八大圣人之中,最大的一个,不用逃了,乖乖留在这让我教你些法术,简单得多。”浑沌的身躯,实在是过于巨大,已经将整个宇宙之底,统统堵住,季沧海想要凿穿船底,必须要先穿过浑沌的身体。 包括空间乱流在内,所有的地方,都直接被浑沌的身体堵住。 再没有什么打法,比这更加无赖的了。 “别浪费力气了。”浑沌的声音里带着懒洋洋的笑意:“你在我的时间领域之中,根本没有脱身的机会,你不过是个新晋的圣人,就连自身的大道,都还没能把握完全,是没办法战胜我这种老牌的圣人的。” “我确实没有掌握自己的大道,只不过借了他的意念,成就了这大道之果而已。”季沧海点头称是:“但是,您看看自己现在在哪?” “我知道你动用了因果之力,但是没用。”浑沌傲然道:“因果之道虽然诡异,但攻击性在所有大道中是最弱的,就算你用尽全力,也没法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虽然比当年瘦了不少,可我的生命力,依旧是整个宇宙的魁首。” “真的不看?”季沧海的声音中,带着蛊惑的意味:“您的身侧,已经不是宇宙,你难道没有发觉?” “我还是那句话,你太小了。”浑沌何等样人物:“就算你将你所有的混沌能量释放出来,也不过是给我加了件保暖外衣。” “但是对我来说,这就是机会。”季沧海一笑,滑入混沌之中。 “没用的。”浑沌轻轻一震:“整个宇宙之底,过去就是封印我的地方,等到我脱离了那个封印,这里便自然而然地化作了我的地盘。” “来我的家里打我?” “你做梦呢?” 第405章 季采云的惊讶 “多倒是不多了。”季沧海略带些腼腆的声音,响彻整个宇宙之底。 哪怕是圣人,要单纯用肉身做到这个地步,也只有季沧海这种能量充满的存在,或是本身体质特殊,才有可能做到。 “多乎,不多乎?”浑沌开始说着些没营养的话。 他的时间领域,在这里驻扎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被季沧海这么一个初来乍到的小辈,夺去自己的控制权? “原本还打算能够用量取胜,但对上前辈,似乎是被完美的克制了呐。”季沧海有些惋惜,毕竟是第一次圣人之上的拼斗,原本还想趁着这次打出名堂来,让整个宇宙的存在,都清楚自己的不好惹…… 可没想到,这次对上的,居然是一个远古以来,就以能量饱满着称的存在。 出师不利啊。季沧海摇了摇头,身体却已经陷在了时间领域之中,就连摇头这个动作,都做得极慢。 在他的世界里,自己的所有动作,都是用正常的速度做出的,但在现实世界中,那种诡异的迟钝感,挥之不去。 “这便是时间的伟力。”浑沌说道:“在时间之中,没有我不能掌控的事物,哪怕是圣人,在我的领域之中,也会受到极大的限制。当然,如果你掌握了一整条大道,或许能够少受些影响。” “收了神通吧。” 季沧海微微一笑,嘴角在虚空之中,缓慢地上扬。 他的动作很慢,但是很坚定,在嘴角上扬的同时,手中做出一个奇诡的印结,胸膛之中的气息也逐渐上涌。 浑沌看清了他的口型,却没有阻止他。 “叱……”他的声音被拖得很长,却依旧没有停止传播。混沌之力是一个很神奇的介质,声音的震动在这里边,变得极其迅速,甚至已经达到了光速的十分之一。 一条条青色的藤蔓,从这混沌之力中涌动,好似人类的血管。 “强行用因果之道,加速声音的传播,来释放一个可能不成功的法术,还是这种打不动我的法术,其实真的没意思。”浑沌的身体中,也不知道是依靠什么传递感知,即使季沧海的手段已经远超鸿蒙级强者的想象,可始终都是慢了他一步。 他就好似一个永远先知先觉的预言家,将季沧海玩弄于鼓掌之中。 “好了,今天玩得也差不多了,你也该睡觉了。”浑沌打了个哈欠,好似有些疲惫:“小孩子多睡点觉,有益身心健康。” “不行啊,这一波副本,还没有刷完呢。”季沧海笑着说。 “我看你呀真的是死鸭子嘴硬。”浑沌一脸的无语,就像一个后辈不乖的老人家:“老老实实地蹲着就得了。” …… “你打不过我的。”鸿钧道人站在虚空之中,看着四剑齐出的季采云:“从以前到现在,再到未来,你都没有战胜我的可能……而且,你的法器和圣人之道,都是主攻,所以说你不仅打不过我,还扛不住我的攻击。” “你也别这么说。”季采云的脸上,一道血痕从眉心处隐现。 他的印堂大穴之处,险些被鸿钧道人的拂尘丝割裂开来,若不是靠着时间之力,险而又险地逼开那最恐怖的大道杀念,几乎就要被当场格杀。 “你低估了这几柄剑,对于我的忠诚度。”鸿钧的表情很恬淡:“也高估了你这几把剑的威力。” “我以时间大道洗礼这几柄神剑九次,又以大道威压在这四柄神剑上,烙下了整个盘古宇宙的印记。”季采云有些艰难地抬头:“只不过你此刻有‘无’的力量护身,克制了我这神剑的威力而已。” “你知道‘无’了吗?”鸿钧没有奇怪。 “我也快掌握这股力量了,不过在‘有’之中动用‘无’,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情。”季采云看着鸿钧:“你此刻已经抛弃了你之前证得的道果,一身的修为,完全依靠‘无’来催动,若是你不敛去‘无’的气息,自己就先回被所有的‘有’所杀死。” “我既然敢用,那自然是有敛息之法。”鸿钧淡然道:“如果你没有什么别的手段,那你就到此为止了。” “到此为止?”季采云看着自己头顶上,那团血云:“不可能的。” “没有什么不可能。”鸿钧粲然一笑:“这句话还是我教你的,那时候你不过是一个三岁的小孩,比不得你大师兄会练气,也比不上你二师兄会观海。” “二师兄,不是死了吗?”季采云额前的长发垂下:“你还提他干嘛。” “死了吗?季沧海干的?”鸿钧微微抬头:“之前我让他去干活,他这么快就已经杀了?” “你还跟季沧海见过?”季采云的目光仿佛要穿透鸿钧。 “我不仅跟他见过,我还跟他……玩过哦!”鸿钧道人丝毫没有恐惧这道目光,反而有些玩味地看着季采云:“算是被你占了辈分上的便宜了。” “什么玩意?”季采云的四柄长剑抖了抖:“那小子……居然做了连大师兄都不敢做的事,实在是强的过分啊!” “我主动点,就有了故事。”鸿钧微微一笑。 季采云几乎目瞪口呆:“要是被大师兄听到这话,说不得直接就自尽了。” “所以,杀了你二师兄的,是太上?”鸿钧眉毛微挑。 她原先虽然表情像模像样,但在季采云那样的存在看来,始终都是在逢场作戏。 只有这个挑眉,才是她真正有感情的时候。 “奇怪吗?我们这师徒四人,早就是情淡如纸……别说是师兄杀师弟,这又不是第一次了。”季采云耸耸肩:“之前他们几乎就成功了,我也差那么一丝气运。” “可毕竟没有发生过,不是吗?”鸿钧的神情出奇的平静,似乎刚才的那点情绪,是另一个人所发出的。 “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季采云重新御起四剑。 “来!” …… “来!”季沧海轻轻吐字,这宇宙之底的法则,马上就开始听从他的号令。 虽然并非宇宙之内的圣者,可他的话对于法则来说,依旧是圣旨。 “没用的。”浑沌的回应也简单粗暴。他没有阻止季沧海的唤灵,只是用时间大道,去压制季沧海的法则之力。 “你还有多少手段,尽管用。” 第406章 僵局 “时间到了。”季沧海笑道。 “我说没到,那就是没到。”一个石盘出现在浑沌的前方:“无论你在等待哪一个时间点,我都可以直接让他跳过。” “您随意。”季沧海伸手示意:“反正您也挡不住我了。” “你还真是自大。”浑沌的声音很大:“不过就凭你的实力,不够撑起你的志气。” “是啊。”季沧海的身体,随着这声音逐渐化作灰烬:“我这一半的身体,已经失掉了所有的精气神,能够与您撑到现在,已经很给力了。” “那不成。”半化灰的季沧海,被浑沌轻轻一动,强行凝滞在虚空中:“我可不会容许你离开我的视线,这宇宙之底的防御,纵然你用尽全力,也不可能突破的,甚至还会在你的道果上留下不可修复的创伤……”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古怪的声音打断。 那是一阵呼啸的风声,开始席卷整个宇宙之底。 浑沌巨大的身体,重新凝聚成人形,过程很短,依旧是那个没有脸的男人。可无论是哪个人都能看出,此刻的浑沌,脸色非常不好看。 没有谁脸色会一会青,一会紫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转头,看向那还未彻底散去的季沧海:“给我个解释。” 季沧海的一半身子轻轻一笑。 “您虽然是老牌的强者,但毕竟只掌握了一条大道,就算再强,也有个极限。”他头部以下的地方,已经全数化作了基本粒子:“但我有两条。” “开玩笑!”浑沌的声音震荡开来,将季沧海最后的身躯也震碎了:“两条大道,怎么可能会兼容?” 宇宙之底的外部,是混沌的世界。 季沧海的声音,从那底部传来:“我不需要兼容。” “为什么?”浑沌降落在宇宙的边沿:“你怎么可能,一个人兼容两条大道,怎么可能?” “因为……你看。”季沧海的双手上,有两朵火焰燃起,一道火焰之中,映照出美丽的道树,另一道火焰之中,便是破碎的晶体。 “这两道能量,究竟是什么存在?”浑沌的声音,有些颤抖。 “一道,我命名他为扶摇气。”季沧海甩了甩自己的右手:“这是浑浊到了极致的存在,但却有某种反应,将这原本应该沉重至极的能量,化作了上升的轻气。” “浑浊至极……但却秩序井然。”浑沌一句话点中。 “另一道,我命名他为齐物气。”季沧海左手的透明晶体,在虚空之中闪烁着:“这是纯净的极致,可以烙印这个世界所有的气息……还没有遇见过不能烙印的。” “那你试试?”一道时间指环,从浑沌的手指尖飞出,飞到混沌中的季沧海手上。 季沧海将那晶体微微一收,然后伸出了左手。 那闪烁着紫色光华的时环,接触到齐物气的一瞬间,便化作了一个小型的时间领域,将季沧海整个包裹进去。 浑沌就站在宇宙的边沿上,始终没有踏出一步。 混沌是混沌,宇宙是宇宙……为什么浑沌这么死心塌地地帮助季采云,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季采云能够拯救这两个濒临毁灭的宇宙。 作为圣人,他的道果,依托着这宇宙而存在。 若是这宇宙崩毁,他便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圣人,原本无数的时间手段,也只能弃之不用。 因为大道不再。 “没办法留手啊。”他抬起头,似乎在跟季采云解释着些什么:“你这太孙子,实在是太过诡异,如果我不能控制住他,实在是没办法脱身来帮你。” …… “没来,对吧。”鸿钧看着季采云:“这不奇怪。” 她在这虚空之中踱步,在混沌中留下无数个晶莹的脚印,围绕着季采云以及他的四柄长剑,包裹成一团又一团的泡沫。 “他在害怕我,知道吗?”鸿钧看着那困在脚印里的季采云,红唇轻启:“当年是我亲手送他进那个封印之中,逼着他自封两百元会,直到这宇宙快要毁灭的时刻,才让你这么轻易放他出来。” “这么说,我放他出来,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季采云反问道。 “主要是,你们根本找不到我在哪里。”鸿钧轻轻一笑:“即使你最后一次转生,已经跟我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也绝对没有察觉我的存在,对不对。” “对,您圣明。”季采云有气无力的声音,从泡沫团内传出。 他的四柄长剑,带着恐怖的毁灭气息,在夺取着战场的控制权。那脚印所化的泡沫,在他的四柄长剑之下,虽然负隅顽抗,却依旧免不了被毁灭的命运。 鸿钧的脚印,被越逼越远,到最后甚至不能完全围困他。 但他清楚,这是鸿钧还有所顾忌,不敢使出全力。 “无”的力量,哪怕天赋高绝如他,也只是略通一二。这些年来,鸿钧虽然一直被他们师兄弟三人困住,可毕竟还是没有丧失意识,对于“无”的研究,肯定死越来越深入,越来越精通。 他现在只能够动用大约一百年的“无”,就会被那无穷无尽的黑暗吞噬。 粗略估计的话,鸿钧能够持续的时间,应该想象不到。 “现在,我们是在对赌,师傅。”他的声音虽然疲惫,却带着一股斩不断的精气神:“谁的帮手先来,谁就是胜利者。” “那也得看看,你们究竟压了什么注。”鸿钧将自己脸旁的鬓发撩起:“那群老东西,早就应该跟着这两个宇宙,死翘翘了。” “所以你下的注,是季沧海?”季采云哑然失笑:“我那小辈,你以为我不清楚?他虽然有些老好人,可绝不是看不清形势的存在……哪怕你与他曾有一段露水姻缘,他也绝不会为此背叛我们。” “你说的我们,是哪个我们?”鸿钧嘴唇勾起的弧度,实在是惊心动魄:“是宇宙内的我们,还是混沌中的我们?” “他定会两不相帮。”季采云给季沧海下了定义。 “可我不这么认为。”鸿钧继续踱步。 场面陷入了微妙的平衡。 而且会在这平衡状态,持续很久。 第407章 混沌团战 封易坐在一张方桌旁。 季越、和洛瑶坐在他的对面。 “我们也找不到他。”季越有些歉意地笑笑:“毕竟我们现在,也有些自顾不暇。潜龙界已经成为了一个新界域,但他似乎并不太想接纳……” “你毁了潜龙界,我们始终会有人来找你的。”倾帘幻的声音很冷,她款款步来,坐在季越的左边。 和洛瑶的脸色有些不愉,但转瞬就消散开来。 封易心下微微叹了口气。 哪怕是佛宗高僧大德,面对上这些家长里短的争宠事宜,也不是以佛法便能够使他们开悟的。所有的所有,在季越选择了不放弃任何一个之后,就已经成为了困住他的枷锁……若无意外,季越这一生,不可能再成圣。 但想来,他不会介意。 “我知道了,感谢你们的招待。”封易谢过季越三人,有些落寞地离开。 “他来这里找儿子,似乎并不是因为自己的事情?”和洛瑶为天魔之身,轻易便能看出人间情绪,哪怕封易比她的修为要高出几个境界,可察言观色之间,许多端倪都能观察一二。 “为情而生,为情而活。”季越叹了口气:“他为情而来。” “他之前,似乎是为了道侣,才到了我那地方,希望接受我的传承。”倾帘幻面对季越之时,却有着常人想象不到的温柔:“而今日来,见不到他那道侣,恐怕……” “现在整个宇宙都在动荡,沧海更是进境非常,甚至已经证道成圣。”季越看着天顶:“我们现在准备避世自保吧,若是有人想来找我们要挟沧海,我们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嗯。”和洛瑶点头,神色之间却颇为冷淡。 天魔之身本诱惑至极,和洛瑶却冰冷至此……双重的诱惑,值得拥有。 季越转头,去收拾这桌上的茶点。 倾帘幻和和洛瑶的视线微不可查的接触了一瞬,所有的意思都藏在这目光中。 …… “地球,被季沧海藏到这来了?”封易落在地球上,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 他并不知道,曾经的季沧海也是像他这样,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走着,傻乎乎地没有方向。那个时候,季沧海的未来,被那几尊圣人蒙住,完全找不到任何的方向。 封易想要找到季沧海,便是要借助季沧海的圣人之力,去寻找因为轮回圣果转生的果果。 两个人影落在他的身前。 赤精子,广成子。 “你们是?”封易没有退后,也没有惊慌失措,就是简简单单的拱了拱手。 “我乃广成子,这是我师兄赤精子。”广成子的胡须在风中飘扬,倒有些宗师之感:“我等是专程在这里等你。” “等我?”封易低下了头:“等我干嘛?” “等你回去。”赤精子也开口了:“你忘了所有的东西,当年师尊收下十三仙苗,只有你一人没有成仙,落回此间。” “哦?”封易一笑:“既然都是前世的事情,到了这辈子何苦还在这纠缠。” “你曾经是道门的人,这就够了。”广成子很诚恳的看着他:“你不会想着,自己曾经的师门,被别人踏破吧。” “自从成为尸妖之后,我就没有前世今生这个概念了。”封易撞开两人:“即使我曾经是你们嘴里的十三仙苗之一,现在也不是了。” “我现在只是封易。”他径直往前走去,没理会后面这两位老道。 “等等!”广成子急忙追上:“你真不知道自己的前生是谁?” “是谁?”封易转头问道:“我是真不知道。” “你是……”广成子话说到一半,却没有继续下去。 他们来此,本是为了搬救兵而来,却没曾想,这法镜之中映照出的存在,前生居然是…… “我虽然不记得自己的前世,究竟是哪个大能,但我记得一件事情,”封易的语气,清冷得好似月下的青松:“那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对吧。” “这……”广成子与赤精子对视一眼,皆默然。 “不过,我可以帮你们挡这一劫。”封易提起了一根手指:“你们也别提我究竟是谁,但是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广成子问道。 “帮我找个人。”封易认真道:“如果你们找得到,或者说有把握找到这个人,我就愿意帮你们挡下这劫。” “什么人?”广成子和赤精子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东西。 “我首先要问你们一个问题,如果你们连这个都找不到,我掉头就走,不浪费时间。”封易道:“你们有没有听过,轮回圣果?” …… 波旬一个人站在这混沌之心中,控制着混沌大道,无数道似龙似蛇的动物,在他的身周游动着。每一道气息,就跟一条鸿蒙境的真龙类似,随便一条丢到鸿蒙境的强者面前,都是一个半斤八两的劲敌。 “我之前就说了,两个不够。”无数的龙蛇在这两位强者的身周涌动着,撕咬着,完全以量取胜。 如果说浑沌是以体格取胜,那波旬便是正常体型的变异版。 浑沌曾经说过,体积越大,力量就越强。 波旬完全无视了这条法则。那仿佛无穷无尽的龙蛇,从他的身上释放而出,直接将太上和如来包裹起来,如同被蛆虫包围的腐肉。 “你还真废掉了自己所有的神通啊。”波旬有些嘲讽的声音,直接出现在如来的身边:“现在单纯用大道真意和肉身硬接我的龙蛇合击,不怎么舒服吧。” “我觉得很好。”如来笑着回答。 “那太上呢?”波旬又转到了太上的身边:“八分之一的宇宙之力,可真是强大,没有想到我们这些混沌中的天生魔族,也能够动用‘无’的力量吧。” “‘无’的力量,原本就是禁忌,你们这样动用,迟早会把混沌和宇宙,都统统破坏。”太上的神智很清醒:“你们这些存在,就是在崩坏这个已经天生存在的混沌世界。” “我倒是不怎么担心,因为这道法,就是你师尊传我的玩意,就算玩完,也是你师尊第一个玩完。”波旬的语气有些玩味:“倒是原始的忽然去世,有些蹊跷啊。” 太上默然。 第408章 妖猴 “道门十二金仙,居然找不出一个可以抗衡那灾劫的存在,未免也太过诡异了。”在空间乱流之中,封易哂笑着说:“你们十二金仙,跟佛宗那些门徒不同,你们可是真真正正经历过阐截之战的存在,不是空有境界的怂货。” “不是我们诡异,诡异的是那灾劫。”赤精子的眼中,充斥着些令人难懂的符文:“我们虽然出来寻你,但实际上也在苦苦支撑着道门的阵法,此时此刻几乎要力竭身死,也请你先不要说风凉话了。” “请得起我,那自然是要承担我的脾气。”封易丝毫不以为意。 道门这群大爷,当爷当久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二百五呢? “师弟,你就省省力吧,那灾劫现在已经攻破了玉虚宫外九重阵法,如果给他闯进了师伯的丹房之中,说不定真的会经历整个道门历史上,都不曾有过的灾劫。”广成子苦笑道:“我等也是实在没了法子,才来寻你。” “想必是那两位圣人,留下的手段,让你们找到了我?”封易看似无心地问了起来。 “是。”赤精子此刻的身周,已经有雾气腾起。 那是他的精元,在加速燃烧,甚至都无法维持无漏真仙的层次。 广成子同样不好过,他顶上三花,也已经摇摇欲坠。 十二金仙中,这两位已经是一顶一的存在,虽然不少人随着西方教主的座下而去,但十二金仙留在道门之中的手段,以及后来拜入道门的后辈,依旧有不少好苗子,如果不是这些有生力量一直在支撑着,仅凭道门留下的阵法,还真个抵挡不住。 “这灾劫究竟是什么存在,为何你们一直不肯说。”封易虽然不至于真个绝情灭性,但在这个宇宙里,除了圣人之外,他已经是站立在真正巅峰的存在,但强大如他,但从修为而论,自问也不会超过广成赤精两人太多。 这样的灾劫……总令人有些不安。 “不能说。”广成子虽然看起来疲累不堪,但他的神情依旧坚毅:“那厮的法门,已经不像是当年那样横冲直撞,居然懂得了迂回生灭。” “所以,我们的希望,在你身上。”赤精子同样一脸坚毅。 不知为何,明明从未和这两人谋面,封易居然出奇地没有毒舌。 他的毒舌传自季沧海,向来喜欢噎死别人,可现在居然没有丝毫动用这三寸之舌的意思……似乎前世的自己,除了那段并不快乐的回忆,还有些其他的,介于灰色地带的东西。 那似乎是羡慕,和怀念。 …… “妖猴!”黄龙真人站在阵眼上,看着那法天象地,挥舞着棍子的妖猴:“待我师尊归来,你定会被剥皮抽筋!” “我不吃人,你师尊也不吃猴。”那猴子嘿嘿笑道,声如洪钟:“我只需要再出三棍,你们这破烂阵法,就只能跟着你们这些弟子们烟消云散了。” “待我师兄归来,你一样要被赶回你的西天!”黄龙真人的心中,对自己的师长们,十分有信心:“虽然这些年来,我的修为没有成就至高,但我的师兄们,已经摸到了那道门槛,你个妖猴也承过我道宗法门,为何今日却要欺师灭祖?” “欺师灭祖?”那猴子手中没有香蕉或桃子,只有一根顶天立地的神铁柱:“你何出此言?” “承我道门之情,却反伤我道门中人,这不是欺师灭祖,是什么?”黄龙真人已经怒极。 这妖猴无缘无故,趁着所有的圣人都远离了这个宇宙,已经放出了不少化身,在整个宇宙之间到处逞凶,在天庭那边,被小圣二郎挡住,在玉虚宫这边,却已经快要支撑不住。 谁也没想到,在这种大战当头的时刻,这大后方,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我师尊……是如何死去的,你们心里都有些数。”猴子的语气忽然冷下来:“当年我师尊已经登临了鸿蒙绝顶,即将问鼎至高,我等小辈自是开心无比。” “你师尊……不是功德佛爷吗?”黄龙真人反问。 “唐长老自然是我师傅,我认。”猴子认真地说:“当年在那条路上,他真正点化了我,让我成为了今天的我,纵心猿放意马,我的修为如果今日不得晋升,那便是永堕无间。” “多少年修为不易,你在佛宗攒下的万千佛光,居然就单纯用来抵消那业力。”玉鼎真人撑着东方的阵盘:“这也挺叫人佩服的。” “叫人佩服的,不是英雄,就是牺牲者。”猴子一点都不满意这个称呼:“我记不希望成为那些仁义的英雄,也不希望成为牺牲者,所以我拒绝你这个称呼,也不希望以后的人们这样看待我。” “我不过是在做一些,我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他的棍子再一次敲下,将整座玉虚宫的阵法,敲出无数的裂纹。 就连玉虚宫这圣人居所,也已经开始颤抖起来。 “原始,已经死了。”他嘿嘿一笑:“所以你们道门这边,我选择了玉虚宫作为突破点,是在正确不过的事情。” “什么?”黄龙真人的眼中,透出了重重的惊骇。 “师弟,稳住心神!”广成子的声音,不知何时传遍了整个玉虚宫:“那是妖猴的妄言妄语,师尊不过是到了混沌之中,彻底剿灭域外天魔一伙,不日便会回归玉虚宫。” “没错!”赤精子的声音也传了过来:“那是妖猴的障眼法!” 封易没有进入阵法之中。 这破烂的阵法,若是季沧海看到了,兴许会嘲笑他们道门的落后吧。封易的心中有些杂乱,但很快整顿了心神。 他是天生的战士,此时此刻面对这撼天动地的妖猴,也没有丝毫的恐惧。 得到了保证的他,现在要兑现自己的诺言。 不过是与一个猴子大战一场而已。他脱下了自己上身的衣服,露出了精壮的肌肉。一片片麟甲附上他的身子,将他整具身躯武装起来。 青面獠牙,尸妖蔽天! 第409章 答案 “你是哪根葱?”当封易的气势升起的时候,那猴子已经发觉了他的存在。 这样一个比广成子和赤精子的气息,加起来都要强悍的存在,自己之前居然从未见过?猴子有些意外,原本以为玉虚宫这一边,已经不可能有什么真正的强者了,这斜楞里居然杀出一彪军? “我不是葱,虽然现在已经能够吃些正常的食物,但是对葱还是不太感冒。”封易老实地回答。 他身上,有太多跟季沧海一样的东西了。 就连战斗之前的嘴炮,都是如此的相似。 “我之前,还这没见过这样的妖怪。”猴子啧啧称奇,绕着封易转了两圈:“你这样没有神魂的妖怪,居然还能继续独立思考和生存,真是强悍。” “我不是放在博物馆或者动物园里供人观赏的。”封易接着说:“你这样看来看去,就是为了看出我的破绽,实在是太过下作了。” “下作?”猴子笑了笑:“老孙行事,一直如此。” “一直下作,不是你下作的理由,也不是你下作的借口。”封易笑了笑:“可以开始打架了吗?” “不太想。”猴子摇了摇头:“我在佛门被师傅拦住,在天庭被那小圣二郎拦住,在这被你拦住,那根本不用打,我的修为自己就会堕入无间地狱。” “那你打算怎么样,即使止损?”封易问。 “不,我打算跟你合作。”猴子笑了笑,露出一口漂亮的白牙:“你可能不知道我的跟脚,我原是开天辟地一石头,后来得到了日精月华,化为了真正的石灵,然后从中脱身,拜了菩提老祖为师,成就了一身本领。” “嗯,可这跟你现在有什么关系。”封易不知该说什么。 “有关系。”猴子看着他,原本身高通天入地的他,重新化作了那样一个瘦小的猴儿,站在封易面前:“我师尊名为菩提,实是准提,之前登临绝顶的时候,被一些宵小之辈偷袭,以至于身死道消。” “所以,围攻你师傅的人里,就有这佛道两家和天庭的人?” “这三家,本来就已经是混杂不清的势力。”猴子有些黯然:“我原本在宇内苦修,想要偷偷抢在佛门弥勒上位之前,成就那个至高无上的尊位,最终却被人捷足先登,只能另辟蹊径,兵行险着。” “你要怎么做?”封易与这猴儿在空中对峙。 “很简单。”猴儿举起了手上的棒子:“我用着棒子,将整个宇宙,统统敲碎,然后重新铸造一个新的宇宙,我便是那个宇宙的主宰者,自然可以将之前这些圣人们,扫进历史的故纸堆里,跟我师父一起陪葬就好。” “那之前宇宙里的人呢?”封易问道。 “如果你想要把某个人找出来,我可以帮你。”猴子说:“我可以利用破灭宇宙的权柄,将整个宇宙的生灵,来一次人口大普查,顺便从天庭的下属机构里,拿走那本生死簿,自然就可以查出所有的人来,想找谁都可以一次性找到。” “那,你要我怎么做?”封易顿了顿,说道。 “很简单,我们一起出手,将这道门里的玩意,统统打灭就好。”猴子举起棍子,说道:“放心,玉虚宫的主持者,我可以向你保证,已经死透了。” “那好,我横竖也没什么特别着急要做的事情。”封易伸出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猴子长着厚厚长毛的手掌,跟封易拍在一起,并没有发出太过清脆响亮的声音,可落在道门弟子的心中,却不亚于一记炸雷。 “为什么要这么做?”赤精子站在道门弟子的最前方。 这位击钟首仙,实在是无法理解。 为什么师尊为自己等人准备好的后路,成为了即将压死自己等人的稻草。 跑是跑不掉的了,整个玉虚宫的道场,被封易和猴子的领域,已经联手锁死,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裂口。 如果刚刚他们还有机会逃出生天,那么现在的状况就是十死无生。 能够被原始判定为拯救道家的存在,一旦反戈相击,那造成的后果,将会是彻底的毁灭。能够保护他们的力量,若是用来杀死他们,自然是更加得心应手。 “没有为什么。”猴子深深地看了一眼封易:“大圣爷我从不说谎,所以我不会像你们一样,掩藏所谓的真相。” “你前世,是申公豹。” “哦。”封易没在意,因为他从来没听过这人,自然也不会对这人的任何信息,起到一丝一毫的反应。只要成为了尸妖,就不会再有前世今生,这真不是一句空口白牙的话。 “所以换句话说,你是在为自己的前世,出口恶气。”猴子大笑着挥起棍子。 那哭丧棒,可是挨着就筋断骨折,擦着就身陨神消。此时此刻,猴子全力出手,封易在外围用血煞领域包住,将所有的鱼儿困在网内。 无数的鱼儿,已经黏在这个网上,流干了血。 “你告诉我,为什么?”广成子更是目眦尽裂。他硬生生用身体,挨了猴子的三棍,按照正常的状况,此刻应该身死道消才对,可一口硬气,让他硬生生撑到了现在,依然在抵挡着猴子疯魔般的攻势。 猴子佛道双修,身兼齐天大圣和斗战胜佛两重神格,进步比单纯的道门神仙和佛门菩萨,要快得多。加之他本身就是灵明石猴,天生的斗战之体,对于战斗这一方面,哪怕是当年的小圣二郎,也只能微微高他一线。 而他现在已经拥有了道佛两重的法术,八九玄功更是比小圣二郎都要高明,这些二代仙人们,已经不是对手。 “为什么?”封易吸收了无数的仙血,此刻有些飘飘然,但他转瞬就冷静下来。 “为什么!”广成子用尽全力喊出这句话。 “为什么?”封易自己问自己:“很多事情,都要问个为什么,你们才能安心,对吗?” 没人回答他,猴子的棍子已经砸在了广成子的天灵盖上。 番天印滚向了一边,已然失去了灵性。 广成子已经说不出话,只是死死地看着封易。 他还没有彻底死去,他还没有得到那个答案。 第410章 三道沧海 “大圣爷我给你一个听理由的机会,所以,老实待着。”猴子没有再打下最后一棒,转身向着赤精子而去。 广成子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封易,就想要将他从头到尾剖开一样。 如果得不到一个理由,不管是什么理由……那广成子,无论如何不可能接受。 “理由?”封易抬起头,眨了几下眼睛。 赤精子在大圣爷的棍子下,越发难以支撑。先前有着强力的阵法支持,他都已经满头大汗,现在自然更是难以支撑。 不多时,大圣爷一棍下去,赤精子这样一位强者,也就身死道消。 翻不起一丝波澜。 封易不知什么时候,将嘴巴贴在广成子的耳畔,耳语了几句。 广成子的脸上,忽然冒出惊骇欲绝的神情,随后被封易轻轻敲了敲脖子,再也闭不上那双眼睛。这位击缶仙的鲜血,化成无数细细的线条,融入了封易的身体之中,让封易苍白的脸上,多出了几丝血色。 随后,他伸出手掌,轻轻一合。 整个玉虚宫仙域,被他的领域整个覆盖下来,就像一张大大的筛子,将所有的仙人,都在这领域之中筛了一遍。 大圣爷一个筋斗,翻出了封易的领域。 虽然他的身躯,比什么肉身成圣都要强大的多,还经历过八卦炉,脱胎渡这样的洗礼,可也不愿意在封易的那张大网下久待。 如此霸道的法术,原本应该有干天道,可没有任何惩罚,降临到封易的身上。 “无业之体?不对。”猴子的双眼中,金光频频闪动,却没能看穿封易的跟脚。 似乎他无论在哪个时间线上,都只是封易。 “解决了。”封易的手上,多出了一团金红色的血珠。作为仙人,他们的体质已经远胜于普通人,就连身体之中的鲜血,都已经化作常人难以企及的大药,只需一滴下去,便能生死人,肉白骨。 此刻整个玉虚宫中,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仙人,只凝聚出这样一颗鸡蛋大的血珠,可以想见,这里蕴含的效力,究竟有多么恐怖。 “要吗?可以分你一半。”封易将这血珠抛了抛。 “也就你能够承受这样的因果。”猴子摇了摇头:“我也就只能小打小闹一下。” “您也还真是会开玩笑。”封易笑道:“重铸一个宇宙,就叫做小打小闹,那我这些手段不比蝼蚁还不如。” “行行行,俺老孙说理比不过你,但是做事还是很实在的。”猴子挠了挠头:“要是不嫌麻烦,现在你可以跟我这具化身,到天庭将那小圣二郎碾过一遍,然后再回佛宗,将那最后一块拼图做好,便可以重启宇宙了。” “我不是很了解。”封易摇了摇头:“打架可以,不过路上你最好跟我详细说说这计划。” “好。”猴子点点头。 …… “这就是时间的伟力吗?”在那时环的笼罩之下,季沧海的身体,开始一寸寸的朽坏,却又在自身的大道不朽属性下,快速重生。 所以他的身上,不停有一些被灰化的杂质落下,然后生长出新的部分补全。 这个时环下,时间的流速被迅速加快,大约只需要五百年,便可以从此时此刻,走完一整个宇宙的生长旅程。 从这里,便可以看出浑沌的修为。 三条时间大道之中,他是最老的时间圣人,自然对于时间的运作,是最纯熟的。 “不过,虽然时间加速和减速,你用得熟练无比,但是你可能忘了一件事。”季沧海的手指,缓缓伸了出来,在空中做出一个摇摆手指的手势,慢得像是疯狂动物城里的那只树獭。 浑沌的心中,无由来地一阵悸动。 “如果换做正常世界的时间,应该已经过了一天了吧。”季沧海抬起头,看着浑沌。 那双眼中最后的浮华,已经被那加速到极致的蛮长时间,彻底洗礼,化作了沉淀之后的深潭,虽然没有惊涛骇浪,却更加深不可测。 “借用您的力量,我已经将两条大道,初步的功能都理了一遍,也算是小成了吧。”季沧海笑了笑,一步踏出时环。 “你的意识,为什么没有被连着身体一起迟钝?”浑沌不解。 他已经隐隐猜到了自己的败局,却更加地放松。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主战派,即使是在三千魔神全数死去的当年,也是因为作为唯一一个没有与鸿钧正面对位的存在,而得以保全。 虽然遭受了终身监禁,但是任谁都知道,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是的,前辈,借你的大道一用就好。”齐物气从季沧海的全身上下,全数爆发:“至于我的神识为什么没有被迟钝化,那自然是因为,我有扶摇气,扶摇气的本质是浑浊至极的能量,可却异常的有序。” “有序?”浑沌跟他名字一样混沌了。 “有序。”季沧海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有序的状况下,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比无序的状态要快得多,也精简得多。” “我大概懂了。”浑沌点了点头,那没有五官的脸上,不知为何给人一种放松的感觉:“拿吧。” “不会伤害到您的。”季沧海的齐物气流入了浑沌的体内。 一个小小的时钟,从浑沌的体内出现,然后落到季沧海的手上:“用完了,我会还给您的。” “还不还地也没什么。”失去了这条大道,浑沌真的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不过全身上下的气息,已经掩饰不住,也直接化为了本体,在宇宙之底上,懒洋洋的趴着:“没有这条大道,我横竖也死不掉。” “您还真是风趣。”季沧海笑了笑:“不过我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无论此行能不能活下来,我都会将这时间大道还给您的。” “去吧。”浑沌翻了个身,整个宇宙都颤抖了几下:“我睡会。” “嗯。”季沧海点点头,手起掌落,整个宇宙之底,全数破碎。 浑沌浮在混沌之中,混混沌沌地睡着了。 他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而惬意地,睡一个温暖的觉了。 季沧海转身离去。 向着鸿钧的方向。 第411章 不朽法则 四剑之外,忽然有一个人影出现。 那是季沧海。 “沧海?”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季采云的声音很虚弱,鸿钧的声音很惊讶。 很显然,这两位比圣人都还要高出半个层次的存在,都没有发现季沧海的到来。 “是我。”季沧海的身影下一刻出现在了季采云的身旁,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你扶我干啥?”季采云一脸的“冷傲”:“我又没受伤。” “是是是是,太祖您武功盖世,神威如狱。”季沧海陪着笑,一个响指打出。 季采云整个人被丢进了空间门内,不知道传送到了那个角落里。 场间一下子宁静下来,连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虽然混沌中没有“地”这种玩意就是了。 “你把他救走了?”鸿钧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惊讶。或者说,一开始,她就没有感到过任何惊讶。 “你还是那样没有情绪。”季沧海一屁股坐在空中,就好像小时候去某些有钱亲戚家里,摔上别人的沙发一样惬意:“面对我的时候连装都没有装的必要了吗?” “有些东西,只要装的久了,就刻意变成真的。”鸿钧粲然一笑:“只要我装着有情绪,那我很快就会真的有情绪。” “得了吧,自我催眠催一辈子都催不成功。”季沧海翻了个白眼:“你要像我这样,真真正正做一次人,才有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知道吗?” “你说什么?”鸿钧的眼波中转过妩媚的光芒。 “不用诱惑我了,我真的有女朋友了,不能当渣男,不然会被整个宇宙耻笑的。”季沧海摆摆手:“反正我们也还没有真的发生些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不是?到了鸿蒙境这个层次,炼精化气的功夫已经绝顶,只要不是刻意,绝对不可能有孩子的,你放心吧。” “……”鸿钧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吗,我来这里,除了救走太祖,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季沧海直视着鸿钧的双眼:“那两个宇宙,都已经快要毁灭了。” “是的,我知道。”鸿钧不知为何避开了季沧海的目光。 “如果只是正常的毁灭,我们这个世界,其实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之前那些世界意志,将会从这大宇宙中脱离出来,成为真正的诸天万界,以后也不会再有混沌和宇宙的对立,所谓的域外天魔阵营和修行者阵营,虽然依旧对立,但是已经没有了绝对的矛盾,不是吗?” “你想说什么?”鸿钧的语气有些晦涩。 “我想说,停下你的计划。”季沧海说道:“你的计划是没办法成功的,不用四舍五入,成功几率必定是零。当年盘古用过的那些法门,在这一个时代,已经没办法使用了,由于出现了两个大宇宙的缘故,有部分质量已经消逝在‘无’之中……” “你是如何得知,这些的?”鸿钧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季沧海。 虽然此刻的鸿钧面无表情,但在季沧海的眼中,她第一次如此的鲜活。 原先像是神明一般的虚无感,在这一刻全数消失,这面目表情的神情,也不再是断情灭性的表现,而是一个少女的嗔怒。 鸿钧也察觉到了。 “你这是在助我修行,你不怕死吗?”鸿钧的神态,再一次恢复平静:“如果我彻底由道入魔,那整个宇宙的生死,我都不会再放在心上。” “不,我觉得你之前才是真的恐怖。”季沧海一个响指,空间门便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没有情绪,没有任何在乎的断情灭性,我是真的害怕。” “但现在的你,并不是不可战胜的。”季沧海的声音留在空中,身子却已经消失不见。 鸿钧站在虚空中,指甲上那道黑色的线悄然消散。 一如她此刻散乱的心相。 …… “三条大道,都在你身上?”在浑沌的背上,季沧海和季采云坐在一起。 “是啊。”季沧海点了点头:“不然你以为我敢单刀赴会?我也是很怕死的好吧。” “但是你这样,不会死得更快?”季采云一眼便看穿了季沧海的状况。以他的此刻的身体状况,负荷三条大道,那是真正的慢性自杀。 成为大罗金仙之后,修行者的攻击力,就已经完全溢出了。不朽法则,在大罗金仙道果结成的那一刻,便已经彻底定格,即使一个大罗金仙再怎么强大,能够承载的不朽法则,也就那么点。 强一点的,能够突破大罗金仙,进入鸿蒙造物之境。 更强一点的,能够成为大道之上的圣人,超脱所有的修行者,成为执掌宇宙大道的存在。 但是有一点,即使是圣人也没办法改变。 那就是他们体内的不朽法则含量。 一个人充满了不朽法则,百分百的充满,也只能负荷一整条大道。 多了,就会死。 “你体内的不朽法则,其实并不完满,就算勉强负荷一条大道,逐渐补全自身,也只能勉勉强强成功。”季采云的分析一针见血:“你现在一个人负荷三条大道,能活多久?” “我本身寿元有一百纪元,现在也不过二十五岁,就算耗尽了不朽法则,堕入天仙业位,我也还有一百万年可活。”季沧海笑了笑:“我能用二十五年成就圣人的位置,就一样能用剩下那一百万年,上上下下几百次。” “你没有试过真正的堕境。”季采云摇了摇头:“我这次堕境,花了足足四个元会,才回到这样的境况,想要更进一步,或是要再等无数个元会的机缘降临。” “不一样的,太祖。”季沧海的手上,多出了两朵黑白相间的花:“我有这个。” “其实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你修炼出这两个能量是什么。”季采云大方承认自己的无知:“你这能量,似乎诸天万界都不曾真正出现过,是你真真正正的立身之本。” “不,出现过的,在很久很久以前。”季沧海仿佛梦呓。 “在开天辟地的时候,就已经出现过了。” 第412章 小圣缚 “开天辟地,分阴阳两气,确实跟你这有点类似。”季采云陪着他,坐在这沉睡的浑沌背上,看着混沌中变换的景象:“但是你的二气,与开天辟地时的两道气息,刚好是相反的。” “是。”季沧海一瞬间从走神的状态恢复过来:“那时候的阴阳二气,阴气浑浊沉重,所以下沉为地,阳气清明,所以上行为天。” “男人是乾,女人是坤。”季采云说道:“但我们修行人,就讲究水火兼济,阴阳调和。” “没错。”季沧海点点头:“但在本质上,这两种力量,与开天辟地时的阴阳二气,都具有相同的性质。” “不过是两者都变得有序起来。”他再一次说出这句话。 “有序?”季采云的道法跟浑沌不同,他与季沧海本就同源,道门中也有所谓的天道论,从这天道论,延伸到有序的系统…… 他似乎一下子打破了什么瓶颈。 季沧海一口气叹出,微微带着些许血沫。 季采云说的没错,这三条大道,对自己的负荷,确实不是一般的大。但是这么多年来,他对上的对手,有哪个是比自己弱的?筑基期的时候,对付自己的是真一境的强者,真一境的时候,对付自己的是金丹期,往后一路,皆是荆棘满地。 那自己到了圣人的时候,对上的是天地初开的存在,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反正也快熬到头了。 一个长发女子忽然降临此地。 季沧海擦了擦唇角残留的血沫,将自己的宝塔祭出。 这一场守护的战斗,是不可避免的。 …… 封易看着那小圣二郎。 仪容清俊貌堂堂,两耳垂肩目有光。头戴三山飞凤帽,身穿一领淡鹅黄。缕金靴衬盘龙袜,玉带团花八宝妆。腰挎弹弓新月样,手执三尖两刃枪。 当年就有一位吴姓仙人,用了这首诗形容他。 确实,面如冠玉,手持三尖两刃枪的小圣二郎,比什么小鲜肉男明星都要帅气得多。那略带阴郁的面容,却着一身英气勃勃的装束。 “二郎,停手吧。”猴子收棍回身:“整个天庭除了你,也没几个硬骨头,你反正也不喜欢你那坑货舅舅,为什么一定要帮着他守护这破天庭,不如让这世界重新来过,那一切会好得多!” “猴子,别以为成了佛陀,就可以和我叫板!”小圣二郎虽然处于下风,可嘴上却不饶人:“要想毁灭天庭,先过我这三尖两刃枪!” 猴子叹了口气:“我今天不是来跟你打架的。虽然我现在已经比你要强,但是想要制服你,至少也是两三百年的水磨工夫,我等不了那么久。” “我这次请了人。”猴子微微侧身,让封易落入二郎的视野中。 “你好。”封易没笑,看着这有些狼狈的天庭最强战将,莫名地有些眼熟。 “你这气息,当真是恶贯满盈。”小圣二郎只是嗅了嗅,就觉得封易身上的气息,血煞滔天,当真是极恶无比:“猴子,你当年虽然顽劣,可毕竟也是正道一方,今日何苦与这妖人同流合污!” “妖人?”猴子哑然失笑:“我现在做的事情,便是偷天换日的天魔之行。” “为何如此?”小圣二郎都不屑于与封易交流,只是看着猴子:“你已经得证佛门正果,为何要做这样的逆天之事?” “我还可以跟你聊三句话,不过这个可以给你解释。”猴子的棍子架开二郎的钢刃:“你知道我师傅是谁?” “唐长老,品德之高洁,世人敬仰。”二郎冷眼看着猴子:“你这是在为师门蒙羞。” “我说的是我第一位师傅。”猴子看着二郎:“我要救他,就必须将他的灵魂,从这个宇宙的大道中抽出来。” “你想要这样做,是嫌死的不够快。”小圣二郎摇摇头:“如果你仅仅是毁坏三教,那几位圣人可能不太介意,但是你若是要动大道,那便是死上十万遍,也算轻的。” “哦。”猴子不再多言:“封易,我们一起上。” “好。”封易也敛去了所有的表情,背后双翼一张。 无尽的血丝缠上了二郎的身体,将他的移动速度,疯狂的拖慢下来,就好似一张织出了巨网的蜘蛛,将猎物牢牢地锁定在网上。 猴子的棍子高高举起,向下砍去。 一根棍子,在猴子的手上,却硬生生发出了比任何刀剑,都要锋锐的气芒。 这才是斗战胜佛,无数纪元之后归来,应有的实力。 该讲的都讲了,那就结束吧。 “八九玄功!”二郎目眦欲裂,全身的气息,好似潮水一样不定,在流转之中漂浮,在跌宕中强化。 他是真的拼命了。 封易的眼神中,没有任何情绪的流露,好似一台专注于杀人的机器,将小圣二郎恐怖的玄功变化,都局限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让大圣爷的棍子,可以一下又一下地砸在那三尖两刃枪上。 砸得他气血翻腾,砸得他满脸潮红。 “喝!”猴子身上的金毛倒竖,向下狠狠劈下一棍。 小圣二郎举起三尖枪,死命格挡。 猴子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忍。他手上的棍子原本已经砸在了小圣二郎的天灵盖上,可最后关头,却留下了三分力气。 二郎的长枪抵开棍子,一枪扎向了猴子的心窝。 这一枪当真是又狠又准,好似最毒辣的蝮蛇,在被神鹰压制了许久之后,释放着最大的恶意,向着神鹰的脖颈撕咬过去。 但在三尖枪的气势击中猴子之前,这枪忽然就停下了。 一道淡淡的血光,从小圣二郎的眼中冒出。 封易的手卡在了二郎的督脉大穴之间。那长长的指甲,直接将二郎脑后的大穴刺穿,甚至钉入了小圣的识海之中,将他百炼成钢的神识死死地钉在了识海之中。 下一刻,小圣二郎的泥丸宫上,便多出了一根修长的指甲。 “封住了。”封易随手将这小圣二郎丢在地上:“要杀吗?看你的样子,有点惺惺相惜的意味。” “留着吧。”猴子的眼中意外地有些惆怅:“毕竟是老对手了。” “那天庭呢?”封易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星官们,舔了舔嘴唇。 血的味道,虽然他已经不再必须,但因此反而放开了欲望。 这里,又有不少大补药。 第413章 无有之间 “最好……还是不要。”猴子看着下边的人,有些不忍。 这里虽然曾经是他的伤心地,但后来经常往来与天庭和佛门之间,也结识了不少星官,交情不老人也老,总有些念旧情。 “那好。”封易说不吃就不吃,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跟着猴子步入天庭,封易第一次来到,这整个宇宙的皇宫之中。雕栏画栋,四处都是龙凤之相,金色是宫殿的主流颜色。 猴子看着那巨大的凌霄殿,以及那曾经想过的龙椅,笑了笑。 “你曾经想坐过那张椅子吗?”封易跟着他笑笑。看得出来,这猴子虽然有着毁灭宇宙的想法,可整个人还是很念旧的。 “是啊,那时候我带着我所有的猴子猴孙,想要跟天庭叫板。”猴子的神色带着三分缅怀:“然后被天庭的天兵天将,打了个片甲不留,然后……然后我就被丢到了老君的炉子里,最后被压在了五行山下。” “是有这么一个故事,好像。”封易想起自己在地球上听过的片段。 “那不是故事,那是我经历的改编。”这位曾经是佛陀的猴子,大笑出声:“每一位佛陀,都会有一个类似于歌功颂德的故事,被投放到世间流传,不过很显然,我的故事比较引人入胜,帮我收获了无数的信仰之力。” “但很心酸。”封易想了一下,说道。 “心酸吗?也许吧。”猴子走到那曾经日思夜想的龙椅上,一棍锤下。 他没有坐下,也没有停留,从里边挖出了一块小小的玉玺之后,便悄然离去,甚至连天庭那些侍奉的小神们,也不知道这位忽然砸场子的大圣爷,究竟是什么时候走掉的。 只不过,原本在战场上昏迷的小圣二郎,已经被这两个狂徒,直接带走。 “最后是佛门了。”将二郎的封印加固了一下,猴子将他丢进了随身的人种袋里:“佛门的人,最重的就是根基,所以即使有我这个‘内应’,老巢里的防御还是难以攻破,能够请到你这尊大佛,算是我运气好。” “你才是佛,我不是。”封易纠正了他的说法:“我是妖呢。” “你更像人,虽然不太像那些被礼法禁锢的呆瓜就是了。”大圣爷打趣道:“我现在也不能算是佛陀了,我要做的事情,就跟毁灭世界的大反派,是一模一样的。” “故事里的大反派,一般都会被正义的使者打败,即使能够一时占上风,也没办法永生永世都压着正义一头。”封易说道:“这是古往今来无数故事,都在传颂的价值观。” “我不知道你说的价值观,究竟是什么东西。”猴子眯起眼,那毛脸雷公嘴的模样也不算太难看:“但是我知道,故事永远就只是故事。” “故事里的正义,永远能赢,但不代表在现实之中,也是这样。” …… “把他交出来,我可以放你走。”鸿钧看着季沧海,勾了勾手:“毕竟我与你毕竟有情,放他出来,我甚至可以帮你解决你此时的过载。” “没必要。”季沧海身上两种气息爆出,好似瀑布似的堆满了整个空间:“我自己就能解决。” “他是我徒弟,我不会杀他。”鸿钧说:“而且,你打不过我。” 这倒是句大实话。季沧海心中苦笑了一声。 虽然自己已经很强了,甚至能跟季采云、波旬这样的强者,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但是……面对这样一个天地尚未开启,就已经存在的“老人家”,实在是一点胜算没有。 如果鸿钧真的发狠,动用那“无”的力量,自己绝对坚持不久。 所以,此时此刻就是在赌博,赌的就是季采云能在自己彻底丧失战斗力之前,苏醒过来。 “你要赌博?没用的。”鸿钧一眼就看清了季沧海的打算:“即使你用大道空间将通天放在里边,他也一样不能避开我的攻击。” “何以见得?”季沧海道。 “你没有跟我打过,也不像通天那样被我喂过招,自然不知道我的手段。”鸿钧扬起头:“我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研究‘无’的力量,只要是‘有’存在的地方,都不能躲避我的攻击,只能够硬生生地去承受。” “我凭什么相信你?”季沧海反唇相讥:“就凭你睡过我?” “你敢赌吗?”鸿钧一句话,就将季沧海的所有退路塞死。 处于悟道期的修行者,无论平时是什么存在,都会有出现意外的可能。尤其是他们这种前面已经没有路的存在,每一步踏出,都是披荆斩棘……甚至在有些时候,不得不将自己重新化为一个毫无力量的凡人。 而这个时候,就算是一点点的打扰,都可能取走这些大修行者的性命。 “如果你把他交给我,我保证不会杀你们。”鸿钧再次说道:“只不过在我的计划完成之前,你们要保证,绝对不能妨碍我的行动就好。” “你的计划?”季沧海抬起眼眉:“把整个‘有’都化作你的跳板,就是你的计划?” “是的。”鸿钧一笑:“我会去找盘古,你要跟我一起吗?” 季沧海的双眼中散发着炯炯的光芒,他的嘴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你似乎有话要对我说。”鸿钧看着他,疑惑地问:“为什么忽然不说了呢?” “不说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告诉你的。”季沧海潇洒一笑,宝塔托在手上:“整个宇宙和混沌,都在进行着战争,我和你之间的战斗,会不会是注定生死的一场呢?” “不会的。”鸿钧的身后,一团火焰在燃烧。 那团火焰明明能够看见,却不在现实中留下任何痕迹。 那便是“无”的利用方法之一。 “‘无’的火焰?”季沧海的头顶,也多出了三朵火焰铸就的花朵:“我这里,也恰好有火焰在呢,要不要看看谁更强?” “没有意义的。”鸿钧摇头。 这场战斗的结果,本就是注定好的。 整个有,都在掌控之中。 鸿钧道人如是想。 第414章 薛定谔的季采云 注定不可避免的一战,就在这两人之间发生。 一边,是开天辟地以来,就存在的鸿钧道人,道门第一圣人。 一边,却是接触修行不久,在修行界也没有姓名的小辈。 怎么看,这场战斗都应该是一个毫无悬念的碾压局。但是,事实往往会让世人惊掉大牙,这位从远古时期就存在的圣人,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就碾压这位小辈,而是打起了消耗战。 两朵并不巨大的火焰之花,在天空中闪烁着,发出好看的光芒。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季沧海的脸上,不健康的潮红泛起:“无的力量虽然强,但是在有的领域之内,还是处在可控的范围内。” “我不忍心碾压你,你就觉得你跟我有一拼之力?”鸿钧失笑:“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不清楚,在你失败之前,想要问你一问。” “那等会再问吧。”季沧海笑了笑:“如果我告诉你,那我没了秘密,可能会死。” …… “这是最后一站了。”猴子站在须弥山的山顶。 一群光头和尚散在一地,昏迷的昏迷,堕落的堕落。 封易身上的气息,实在是太过恐怖,只是在佛宗的地盘里一站,就有无数修为不够的大和尚,被勾入了他的血海之中,一身禅功尽数化作虚无。 万劫阴灵难入圣。 “你拿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封易站在猴子旁边,看着这位曾经是斗战胜佛,如今却亲手破灭佛宗的存在,举手提问。 “这是地契。”猴子挥了挥手上的一团光芒:“佛宗跟这片天地订下的地契。” “跟天地,订下的地契?”封易不解。 “简单的说,就是佛宗之所以能够利用这方天地的洞天福地,而不需要付出太大的代价,就是因为佛宗有这个地契,向诸天万界的规则,借来了这块地的使用权。”猴子将手上这团光芒抛给了封易:“你自己看看,就什么都知道了。” “嗯?”光球一入手,封易的脸色就变了变。 这里边,不仅仅有着佛宗无数年来的大能,所留下的禅念,还有着一种令他都感觉到难以呼吸的大道之光存在。 “感受到了?”猴子笑了笑,背在身后的手微不可查地甩了几下,缓解被大道光芒照射的疼痛:“这便是这个宇宙的至高规则,赋予圣人们力量的玩意。” “很强。”封易的评价很简短。 “确实很强。”猴子看着那团光球,将他塞到了人种袋里:“但是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就是在毁灭这玩意,你会不会感到害怕?” 明知道猴子是在激将,但封易丝毫没有回敬的意思。 他轻轻地哦了一声:“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我们去收最后一份地契。”猴子龇牙咧嘴:“只要我们能够掌握超过半数的大道印记,就差不多了。” “现在不是已经过半了吗?”封易想了想。 道门两位圣人的地契,天庭天帝掌控的一条地契,还有佛门的两道……封易想不清为何还未过半。 “道门那里的,只有一条。”猴子的眼神中,光芒闪烁不定,显然也在犹豫:“玉虚宫那位死去的圣人,留下了自己的地契,但太上老儿的地盘,隐藏得太过深,我根本就找不到他的那份地契。” “你跟我说的,这宇宙中八位圣人,现在应该是九位。”封易不用数手指头,就知道圣人的数量:“那……去找哪一位?” “首先排除陆压圣君。”猴子坐在须弥山顶,看着佛门八宝世界,想了想:“他行踪不定,那份地契在哪,实在是不方便找。” “然后排除道门那位被抹去的存在,他所有的消息都被抹掉,我们不好找。” “所以只剩下一个可能。”猴子提起棒子,筋斗云一翻。 “去宇宙之底。” …… 季沧海的三朵花,有无数的根须在空中释放,死死地扎在空中,钉住了鸿钧的那朵没有颜色的大花。 虽然单纯的大小,不能决定实力的强弱,但是现在,鸿钧一朵巨大的花,就将季沧海三朵小花压得死死的,根本没办法动弹。 实际上,这是最凶险的战斗。 鸿钧的肉身没有动弹,季沧海的肉身也没有动弹。 没有像街头小混混那样的肉搏战,也没有像寻常修士那样,指挥着自己的飞剑法宝,在天空中来一场类似于二战时期的杀戮空战。 但这并不代表着,两人的战斗毫无凶险可言。 除了刀刀到肉的凶狠,修行者的神识交锋,就像是传统武术之中的推手,只需要轻轻一推,就知道两人之间的高下之分。 季沧海虽然心分三用,将宇宙和混沌两方的大道抬了出来,跟鸿钧的“无”,也只能勉强相抗。 实际上,如果真正要跟“无”去对抗,至少需要整个宇宙的大道,或是整个混沌的大道相加。 无论是哪一个相加起来,都是一个完整的系统,才可以对抗“无”的侵袭。 但这三条大道,只能勉强组成一个漏洞百出的系统,但依旧顽强地抵挡着“无”的侵袭。 至少在近段时间内,这个小系统,不至于被“无”彻底毁灭。 季沧海也不至于一下子就超了负荷。 “如果就是这么单纯的对抗,有点没意思。”鸿钧忽然开口了:“为了让你有点真实的感触,我要对通天动手了。” “你动吧。”季沧海的顶上三花,直接散去,就为了顶住鸿钧:“随你。” “你可以看看你身后,看看你的太祖,看看他究竟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鸿钧笑道:“不过,也许你以为,他可以像以往一样,靠着他那个诡异的复活之术,再度重生,只不过丢掉此时此刻的修为,假以时日,又能够回到巅峰。” “你说由你说,反正我绝不回头。”季沧海对于季采云的所有感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切断:“我看不到,那就等于没有,无论我太祖此刻究竟遭受何等苦楚,我都不知道。” “你说你能够伤害他,我是不信的。”季沧海的三道系统,不仅是将自己罩住,季采云的身体和灵魂,也同样被保护在内。 “是吗?”鸿钧拿出了一面镜子。 那是受难的季采云。 第415章 同一目的 我所知之一切,皆为虚妄。 因果大道的影响,全数笼罩在季沧海的身上。这是他的第一条大道,也就是他的本我大道,掌握得自然也最为纯熟。他的六感在这条大道启动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消失。 这是从根本上的消失。 也抹去了他在这个世界留过的印记。 “居然直接就将自己屏蔽了?”鸿钧直接一步跨过了那几朵花,走到了季沧海的身前,撩起了他的下巴:“这小子,虽然长得不咋地,但为什么那个时候我直接就对他上手了呢?” “真是搞不懂我自己了。”她摇了摇头。 两道遁光,直接就降临了宇宙之底。 季沧海原本已经彻底屏蔽的六识,在这两道遁光的牵引之下,破裂开来。 一拳击出,便是千万重力道。 鸿钧轻巧地后退,就像是在花间穿梭的蝴蝶。季沧海的拳势如同被风吹歪的花朵,一摇一颤,却没办法将鸿钧这只蝴蝶吹落尘埃。 “果然,你是在放水。”季沧海依旧没有回头,只是定定地看着鸿钧:“果然这三条大道构成的世界,水分太足了,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不,那只是因为我敛去了所有的气息。”鸿钧道:“如果我当时是带着目标进入你的领域,那一定会被你这三条大道困住,相当的被动。” “不用安慰我了。”季沧海有些小小的失落:“只要你当时来到我身边,给我来上一手,我不死也得重伤,不是吗?” “是。”鸿钧没有反驳,毕竟她比较强,已经不想说谎了。 “你为何对于‘无’那么执着?”季沧海看着她,坐了下来,三条大道形成的领域直接就消解于无形,也省的浪费自己的能量:“当年盘古离开,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是不是死在那片虚无之中。” “他没死。”鸿钧简单明了地回答:“而且他甚至更进一步了。” “你怎么知道?”季沧海问道:“你现在跟他不知隔了几千万里远,如何能够知道他的状态?” “我和他都是在虚无中诞生的生命。”鸿钧不咸不淡地说:“彼此之间有感应,并不稀奇。” “……”季沧海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这个女人,虽然别的东西一点都不执着,但只要一提到盘古,整个人的执念似乎能够将天地都拆毁。 这是支撑着她活到现在,还没有死去的唯一理由。 也许是唯一理由。 “但如果这片……或许我不该如此自大,这也许是整个‘无’之中,唯一一片有生命的地方,也是唯一一个代表着‘有’的区域。”季沧海的语气很诚恳:“如果继续执行你这个计划,无论是混沌还是宇宙,其有序性都会崩毁。” “崩毁的结果是,整个‘有’的区域,重新归于‘无’。”季沧海说道。 “但是那是我的目标,我和盘古缔造了这两片宇宙和混沌。”鸿钧说道:“虽然我不知道,缔造出一样东西的人,对他有没有处置的权利,但是……” “父母也不能随意处置子女,你创造的是生命,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东西。”季沧海打断了她。 “没有区别的。”鸿钧说道:“道理这种东西,永远是公说公有理……我比所有人都要强,所以我说的话就是道理。” “如果在道理层面没办法说服一个人,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从根源上消灭。”鸿钧此时的眼神冰冷得像是那些蓝光星域:“抹掉之后,就不会有虫子在耳边聒噪了。” 季沧海再次沉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鸿钧是个女人的缘故,季沧海觉得…… 真是不讲道理的货! …… “空空如也啊。”封易看着这充斥着污秽的宇宙之底,没有感觉不适:“这么大范围,你要怎么找?” “不用找。”猴子拿出了一团光芒:“他会自己过来的。” 这光芒一出,整个宇宙之底的污秽,都被瞬间清除开来。以这个光芒为中心点,污秽便像遇到了光芒的影子一样,以光速在后退。 “我只见到了污秽的消失,没有见到另一团光芒的来临。” “他来了。”猴子说道。 只有手持着那团大道光芒,才能感觉到,这种宇宙的至高规则,究竟拥有怎样的力量。整个宇宙所有的物质,所有的时间,空间,还有隐藏在时空之下的命运走向,都被这至高规则所掌控。 宇宙和混沌,都在这至高规则之下,运转了无数年。 “我抓住了。”封易一手伸出,将那光团抓在了手中。、 一道道尘埃,从他的手上落下。他百炼成钢的肉身,居然在这光芒之下,被一寸寸的剥离出去,化作细碎的尘埃,落在光芒之中。 “丢进来吧。”猴子将手上的光团丢进人种袋里,向封易招了招手。 “嗯。”封易将光团丢入这佛宗至宝内,已经失去了一半的手掌瞬间长好。 一道空间波动,忽然出现在这两人身边。 一个朦胧的身影,从虚空裂缝之中被丢出来,砸在这宇宙之底的晶体壁上,一口鲜血吐出来。 猴子和封易相视一眼,均是无言。 以他们的修为,就算对手在虚空裂缝中潜行,也绝不至于毫无反应,出现这种悄无声息的战局,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位忽然出现的存在,乃是圣人! “能够把圣人都随手就丢出来的……究竟是什么怪物?”猴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背后的冷汗也都滴滴落下。 “呵呵。”一个温婉的笑声,从虚空裂缝中透出。 猴子全身汗毛倒竖,倒更像是只炸毛的刺猬。 “什么玩意?”他提着棍子,挺直了脊梁。 封易站在他的身后,看着身材有些矮小,脊背却挺得笔直的猴子,默默想到。 你也更像个人。 声音出现了,这个能把圣人像是玩具一般随手丢出的存在,也跟着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原本应该是拖地的长裙,由于立在虚空之中,倒垂了下来。 红衣红裙,绝代佳人。 “你看,他们和我,也一样嘛。” 第416章 回归 那道被丢出空间裂缝的身影,在天空中翻滚了几圈,踉跄着站定。 那人正是季沧海。 “封易?”他晃了晃脑袋,似乎先前被人重重地敲了一记:“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跟这位大圣前辈来这。”封易指了指身边:“原本是想找你的,但是听说你在跟那些圣人们决一死战,也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他耸耸肩:“毕竟我这战力,在圣人之间行走,那就是一个死字。” “不,并不是。”季沧海摇了摇头:“要开始变了。” “他说的对。”鸿钧从远处走来:“我决定回来接管这个宇宙,所以这个宇宙的圣人,全部堕境吧。” “你是谁?”猴子只是一见到这女人,就觉得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怎么可能?” “对她来说,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季沧海摇了摇头。 在先前的战斗中,他的三道领域,被鸿钧轻而易举地就入侵的时候,她就已经清楚。 哪怕是自己和季采云、波旬联手,再带上整个宇宙的圣人当做炮灰,跟鸿钧对抗,也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猴子还想说什么,却被封易按住了。 “走吧。”季沧海身上的三条大道,逐渐散开:“只是可惜,我可能没办法将这条大道还给浑沌前辈了,有些愧疚。” “不用愧疚。”从鸿钧的身上,无数光芒开始散开,向着整个宇宙扩散:“不用昭告天下,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一个新的时代,即将降临。” …… “那女人,究竟是谁?”被季沧海带着,三人以穿越般的速度,直接回到了地球。 猴子依旧放不下心中的疑惑,还没搞清楚季沧海是谁,就想知道鸿钧的姓名。 看着自己手边缓缓散去的金光,季沧海有些惆怅。 “还没用过几次,就要还给这方天地了,真是不甘心。”他扁了扁嘴,很快重整心情:“你如此急切的想知道她是谁,有什么需求吗?” “你!”猴子的暴躁脾气,转瞬就被点燃。 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早前跟佛陀和未成道的天帝,都是照怼不误,如今面向季沧海,那自然是不在话下。 封易的脚步轻轻移了移,站到了季沧海的身边。 他没说话,只是用这种简单的方法告诉猴子……自己究竟站在哪一方。 “你这小白脸,也是个软骨头!”猴子大骂出声:“老猴子我没眼前这货色强大,你就转投了他的阵营?” “他是我朋友,比认识你要早很多。”季沧海说道:“不过,我现在心情也很一般,如果你想要跟我过过手,那么欢迎。” “圣人又如何?”猴子的双眼之中,有无限金光爆出。 不知在什么时候,那几团光华,已经被他融入了己身,绽放出无穷的光华。在一瞬间,他的境界就像洪水期的水库,被推到了极高的位置,距离圣人的那张纸,也只差微微一线。 “难怪连封易都肯跟你合作,你果然很强。”季沧海拍了拍手,身上的气息便流露出来。 时间,空间,因果,三条大道,出现在了同一个人的身上,那种威压,根本不是寻常圣人能够比拟的。即使是脊梁坚硬如猴子,也决计顶不住这样的压力,被季沧海流露出来的气息压弯了腰。 “老孙……在很多年前,就被人压垮过一次。”猴子的双眼被这三条大道,压出了火光:“但是,就算那混蛋玩意想要把我碾死,我最终也还是熬了过来,甚至苦心孤诣地,在佛宗里边,也混到了个不大不小的位置……” 季沧海不置可否。 这个世界,虽然还有两三个人有机会赢他,但是这两三个人之内,绝对不包括没有成圣的猴子。 就算是只差一线窗户纸,但是没有那大道作为载体,即使积淀得再深厚,也绝无战胜季沧海的可能。 虽然季沧海只是圣人之中的萌新,成圣还不过几天,但是…… 他是史无前例的,同时执掌三条大道的圣人。纵使猴子能够一步跨过那道天堑,他还会更加惊悚的发现,自己刚刚翻过的大山,不过是别人山脚下的一座小小的土包而已。 三条大道之间,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 那是一种,创世一般的反应。 “算了,我压你干嘛。”季沧海忽然散去了气息,拂袖走开。 猴子的脚步踉跄了两下,最终还是站定在原地。封易走到了他的身边,扶住了他。 “你想知道她是谁?”季沧海越走越远,声音却仿佛还在两人的身边:“道门第一圣人,天地未开之时的恐怖生命,将神话时代三千送入葬区的终结者……大概就是这么个人吧。” 封易定住了他的身体,也缓缓走开。 他跟上了季沧海。 猴子站在原地,身体中的五个光球,自然地落下,掉回了他手中的人种袋。 棍子还背在肩上,五个光球已经全数落入自己的手上,但面对季沧海这种存在,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计划,也许永远没有实行的时期。 …… “那是谁?”季沧海问道。 “似乎是一个没了师傅的可怜人。”封易说道:“佛门的斗战胜佛,道家的齐天大圣?应该就是这么个人。” “大家都惨,就没谁是个好命人。”季沧海走到个餐馆里,坐了下来。 “你回来了?”虽然只是隔了三天,但是那个从面馆里传出来的声音,却仿佛多年未曾听过:“要吃面吗?” “吃。”季沧海说道:“你也来一起吃饭吧。” “我不太吃的下。”封易说道:“果果不见了。” “不见了?”季沧海的手一抖:“怎么会?” “轮回圣果,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如果不是你几时回来,我说不定会跟那位斗战胜佛将这宇宙毁掉,然后沿着破碎的因果线把她找回来。”封易浅笑着说:“不过你回来了,我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了。” 季沧海拍了拍额头:“你们这些人啊,动不动就想要毁灭宇宙,真不知道你们是闲得慌还是理想远大。” “不过还好,我第一条大道,便是因果之道,帮你找找看。” 封易点头。 他没说什么谢谢,兄弟之间从来就没什么谢不谢的。 “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没这能力了。”季沧海叹口气,伸出了手指。 第417章 神明 因果之线,从季沧海的身上,延伸出无数道颜色各异的线条。 这些线条,细细密密地,将季沧海和整个宇宙连在了一起。一个人和整个宇宙之间,有着无尽的因果连接。宇宙开启之前的且不计,自从宇宙开启了轮回之后,前世今生和这个世界产生的羁绊,便已经浓重到了极致。 而成为圣人的季沧海,能够将这无尽的因果,加诸在自己身上。 宇宙虽然不是无限,但是就人类的科学水平,甚至都无法触摸到一个宇宙的边界……所以,即使这个宇宙大部分地区,都是从未有人涉足的空白,但是这因果之力,依旧可以压垮天文数字的鸿蒙级强者。 只有依赖因果之道,季沧海才有可能,逐渐从这杂乱无章的因果之线中,寻找到果果的踪迹。 而且,一定要快。 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鸿钧那个恐怖的计划,究竟什么时候能够成功。 而季采云,此刻还呆在他的小世界中。 他没有受伤,也没有沉睡,只是陷入了当初季越一样的悟道困境之中。 想明白了,不仅再进一步,甚至能够得到和鸿钧平起平坐的砝码。 没想明白,不仅不能进步,甚至还会跟植物人一样,终生不会醒来。 封易的眼神,全数放在了因果之线中。 虽然季沧海也曾经接触过果果,但是那毕竟是修为不足时接触到的,已经不再清晰。从来没听说过,哪个金丹期都没到的修士,能够感知到自己的因果线的…… “应该……是这一根。”封易想了想,指向了虚空中的那根。 “走。”季沧海将姬若离端出的面条一口吞掉,然后挨了姬若离一锤子。 显然,姬若离很不满意季沧海的表现。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面,居然没有细细品尝,只是一口吞掉……这样囫囵吞枣,实在是该打。 季沧海赔了赔笑,一手带起封易,消失在地球上。 …… 这是一块贫瘠的土地。 季沧海和封易站到这块土地上,就已经感受到,这片土地贫瘠的灵气。 虽说地球已经是一个灵气贫瘠之地,但是很显然,这个地方,就连地球灵气最贫瘠的大都市,也要比这些地方好得多。 这个地方就算尽力修炼,也绝无超脱的可能。 这便是宇宙的残酷之处。 就算这个地方,出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修真天才,也绝不可能修炼有成。 “此地一共有三千六百七十二位人族,还有没有灵智的凶兽若干。”季沧海说道:“果果就在这里边,但是我并不确定是哪一位。” “连你都确定不了吗?”封易的语气微微有些惊讶。 “圣人不是万能的。”季沧海摊手:“爱才是万能的。” “我找找看。”封易说道。 下一刻,他的身影就出现在这小世界唯一的人类部落中。 轻轻敲倒了一个猎人,封易给自己丢了一个障眼法,顺便查看了几眼他的记忆。一个父母双亡的猎人,在部落的边沿生活。 他没有老婆,只有一个妹妹。 他挥了挥手,在这猎人身边划出了一个阵法,将他放在其中,维持着他的生命,顺便保护他在这片森林中,不受凶兽的偷袭。 完成这一切后,他扛起了肩上的猎物,走回了部落。 这是一个原始的部落,最鼎盛的时期,也不过只有两三万人。 缺少灵气的小世界中,这种人类部落,只要天灾稍大,便是大批的死亡。而小孩子们,就是死亡来临时第一批故去的人儿。 故而部落不能扩大,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回来了。”封易很自然地开门,看着昏暗房间中的妹妹。 脸色有些发黄的小苡抬起头,看着归来的兄长:“哥哥,今天下午去森林里狩猎的队伍,被森狼群袭击了,死了很多人。” “森狼群?那不是在森林深处才有的东西吗?”封易皱了皱眉。 在那位兄长的记忆之中,森狼群只存在于森林的深处,依靠猎食各种大型草食动物为生,绝不会到人类部落的旁边。 毕竟人类虽然体格弱小,但是那削尖了的长矛和骨刀,还是能够给狼群们重大的创伤。 “你没事吧。”封易放下肩膀上的狍子:“横竖那帮人都当你是异类,就算他们死光了,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小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中,却能看到怜悯。 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小妹妹在部落之中一降生,便被视为不祥之人。原本一直都懵懵懂懂的他,在前段时间,忽然变得灵智清明起来。 这是轮回圣果,可能的效果。 将整个化作了尸妖的果果,转世成为一个新的人类,只能通过这种手段。 尸魂化。 “我的手臂受伤了,但是并不严重。”小苡举起了手,那原本长条的伤口,却逐渐愈合:“哥哥你赶紧到村里边吧,村长他们都在等你开会呢。” “等我吗?我现在就过去。”封易点了点头。 他是整个部落中捕猎技能最强大的年轻人,也是众多猎人的老师。 他有资格参与整个部落的决议。 …… 站在部落上空的季沧海,挥了挥手,便是几道雷电。 对于他这样的存在,天地间已经没有任何的法则,会违逆他的旨意。那三四个悄然摸到小苡家门口的存在,都被这雷霆直接电倒在地,虽然不至于直接死亡,但绝对不会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唉,都什么年代了,还天谴之人。”季沧海摇了摇头。 封易的那个会议,无非就是说最近天变了,准备处死所谓的天谴之人,以平息神明的怒火,殊不知,这样的手段,才是真正激怒神明的原因。 对于这种原始部落来说,别说是季沧海这样的圣人,就是一个真一境的小修士,也已经是他们难以企及的上仙。 一个金丹境的强者,对于他们来说就已经是神明一般的存在。 “没什么好看的了。”他摇了摇头,躺到了云朵之上,拈出了一朵美丽的花。 第418章 重铸 “杀了那个不祥之人,我们这个森林之中的怪事,便会消失。”中年村长看着封易:“这是大祭司占卜的结果。” “你可以自己动手,或者不情愿的话,我们来也行。”村长如是说。 封易沉默了一阵,有些意外。 不祥之人这个设定……实在是太过古老,现在的修行界,已经完全不喜欢用这种套路。没想到,这种传统的套路,居然还能在这原始部落中遇见。 果然那个地方,愚昧都是杀人罪。 “我去跟祭司谈一谈,可以吗?”封易说道。 “可以。”村长点了点头:“祭司就在房里边,他正在等你。” “谢谢。”封易走进了房中。 大祭司的居所,是整个村子之中,最正常的房子。远古时期的人类,神权要远远驾临在王权之上,更不用说在修真文明之中。 “启烈。”祭司那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过来这边。” 封易顺从地坐到了他的身边,像是一个正常的晚辈,在聆听长辈的教诲。 “我知道。”祭司抓住了封易的手,握在了手中:“让你去放弃自己的妹妹,是一个很痛苦的决定,但是你要知道,你现在这个妹妹,已经不是原先的那位。” 封易抖了抖,没说话。 祭司以为他被自己震惊到,微笑了一下:“你这个妹妹,现在从肉身到灵魂,都已经被域外的天魔,给取代了过去。” “理由。”封易的话很简短。 “我在今天下午,才真正确定了这件事。”祭司的脸上,露出一阵惊惧的表情:“那个取代了你妹妹的恶魔,在被狼群袭击的时候,终于露出了马脚。” “什么马脚?”封易坐在祭司身边,等着他说话。 “她的恢复速度,非常恐怖,很显然,她自己也清楚自己的身体,究竟拥有怎样的能力。”祭司的语气之中,带着对未知的恐惧:“那狼爪,深深地划伤了她的手臂,甚至已经给她带来了致命的伤害。” “但是,她居然……”祭司说到了重点,故意吊了吊封易的胃口。 “没有任何事情,对吗?”一个陌生的声音,从祭司的身边发出。 祭司的浑浊的双眼中,一下子精光大放。原本端坐在自己身边,老实巴交的启烈,居然变成了一个冷酷的少年。 那种冰冷的气息,由内到外,甚至将他的灵魂都冰冻起来。 “我不过借了这位小哥的身子,等我带走了小苡,你们就慢慢应对这新一波的天灾好了。”封易轻轻一指点在了他的眉心:“睡几天,看看你能不能活下去。” 祭司连惊呼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封易一指点晕。 …… “你是不是,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坐在面馆里,封易和小苡面对面:“当年我和你,也是像现在这样,坐在星空之上。” 季沧海和姬若离此刻坐在楼顶上,放着封易小两口在下边。 “你这一次出去,究竟经历了什么?”姬若离坐在他的身边,才真正察觉到自己这位情郎的心态。原本如朝阳一般的少年郎,在经历了短暂的战斗之后,却变得有些失落。 “你没有体会过那种感觉。”季沧海摇了摇头:“跟我交手的,便是那位万界第一强者,所谓的鸿钧道人。” “那个……出轨对象?”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季沧海有些泄气:“我真没有爱上过她,那都是意外。” “不过,她的强大,是真的恐怖。”季沧海回忆着当时,鸿钧直接跨过三道领域,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场景,仍然是心有余悸:“她已经不是我们这种正常的生命,甚至只是一个有着生命作为壳子的程序。” “为什么这么说?”姬若离不理解。 “因为,她的所有情绪,已经在漫长的时间之中,被磨掉了。”季沧海想着那个看似有情,实则毫无情欲的存在,实在是找不出她的破绽:“所以现在的她,几乎是完美的。” “没有情绪,反而是完美的……她修炼的是太上忘情道?”姬若离也曾经了解过道家。 “不是修炼太上忘情道,而是创造了太上忘情道。”季沧海摇头:“整个宇宙还没有开辟之前,她就已经成为了圣人,甚至还终结了混沌时代,单是以一个人的威能……” “你能回来就好。”姬若离挽着他的手,将头靠在他的身边:“这样的人,恐怕已经不能成为圣人了。” “那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存在。”季沧海说道。 …… “你还来找我,是做什么?”看着来到自己面前的猴子,季沧海淡淡地说。 对于这些看起来拽的一匹的存在,季沧海总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我来请你,加入我的计划。”猴子似乎苍老了许多:“我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若是你将你手上的地契拿出来,我的成功率会更高。” “你想要重铸宇宙,我不意外。”季沧海说道:“但是,你这个计划,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 “为什么?”猴子不解:“如果能够重铸宇宙,你不仅能够更进一步,甚至还能够成为整个宇宙独一无二的存在,为什么不?” “我不是因为顾忌自己的地位,才说你的计划没有成功的可能。”季沧海说道:“而是你这个思路,本来就是错的。” “什么叫做错的?”猴子拿起手上的人种袋:“大道的地契,若是全数提取出来,并不会比圣人的存在弱小,甚至还要更加纯粹,用本源的力量来重铸宇宙,那不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吗?” “不,你这样的结果,只会被宇宙融化。”季沧海看着猴子的身体:“即使你曾经神机百炼,也绝对承受不住这种力量。” “棍子也不行。”季沧海指了指他的棍子,补充道。 “我死不死,其实没什么关系。”猴子说道:“当年受辱,我曾想一死了之,但我师仇未报,而且希冀长生,保留了这条残命。” “但是,我真的想要杀掉他们。”猴子见季沧海没什么参与的热情,背起人种袋,向后离去。 第419章 猴毛 “等一下。”季沧海还是叫住了他。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猴子转头,用棍子挑在背后的人种袋一晃一晃的。 “斗战胜佛,斗战胜佛,果然是斗战不止息。”季沧海叹了口气:“在斗志这一点上,我不如你。” “这是阵法的设计图。”猴子拿出了那阵盘,递给了季沧海:“你看看,我其实不太理解你先前说的话,为什么你认为,这融合大道本源的阵法,会让我死在这大道之中?” “因为,你这东西,原本应该是个化道阵法。”季沧海说道:“另外说一下,我应该是所有圣人之中,对各系大道最了解的人,你想要的九种大道本源,是整个宇宙存在的基础,而不是单纯的规则。” “那是物质的衍化,精神物质二元化的产物。” 猴子挠了挠头。 “啥叫二元化?”他听不太懂。 “这个名词或许不太准确,但是我给你解释一下,应该能够听懂。”季沧海看着这阵盘:“那是物质衍化到极致,或者说一个丰富到极致的物质世界,终于诞生出来的秩序。” “这个秩序,处理着整个宇宙的所有的事物。”季沧海手中多出几块细小的晶体碎片。 “所以,你的意思是……”猴子看着那几个空间碎片。 “我给你一个机会,顺便帮你改善一下这个阵法。”季沧海将阵盘留下:“你试着能不能成就圣人之位。” “你的意思是?”猴子的眼中,满满的都是惊讶。 “对,我将这条道交给你。”季沧海将那细碎的晶体,丢到了猴子手上:“如果你能够成就圣人,再加上我改善过的阵法,说不定还真有那么点希望。” “那你怎么办?”猴子虽然接过了那片晶体,可依旧没有离开。 仿佛这块碎片对于他,没有任何的吸引力。 “你还没看明白吗?”季沧海的手上,多出了一只小小的时钟,以及无数道细碎的线条:“我不是一般的圣人,我是……” “破命圣。” …… 对于强者来说,时间,毫无意义。 波旬与如来太上之间的战争,已经开启了三年。在这三年之中,即使波旬动用了“无”和混沌大道的力量,将这两人死死地限制住,可也依旧没有实质性的战果。 如来当年败给了波旬,放弃了所有的神通,但这也让他的禅念,更进一步。 那陨灭诸天的意志,再加上破灭的终点宇宙,给他提供的后盾,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不可能有任何真正的危机。 至于太上。 他依旧使用着他最熟练的数据流打法,将无穷无尽的宇宙信息碎片,化作了最恐怖的风暴,在精神层面上硬生生地拦住了混沌大道最恐怖的同化能力,本体隐没于不知哪个时空之中,完全没办法成为攻击的目标。 “我那外孙,已经成功地凿穿了船底。”波旬的声音,透过无尽时空,传到了太上和如来的心中:“你们最恐惧的那位存在,已经进入了宇宙之中,重新开启当你那停滞的加速计划。” “哦。”太上的声音从数据流中传来,显得毫不在意。 如来没有回答,只是坐在虚空中,默默地念诵着大道经文,散发的禅念,将这混沌大道的影响,隔绝在体外。 “你们,就没有半点的忧虑吗?”波旬歪着脑袋,想不明白。 太上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兴许是在时空的深处,不方便传递声音,这传出来的声音,都已经有些失真。 “宇宙之内发生了什么事,跟我们关系不大,但是现在,我们面对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你这个最大的妖魔,彻底打倒。” “打到彻底消亡,永远不会再出现。” …… “季愿,我教给你的法术,你记住了吗?”姬若离的声音很温柔。 “记住了!”季愿坐在原地,在地上开始慢慢地画着符印。符印很复杂,一个人想要画出这样的东西,需要一双稳定到极致的手,和凝聚到极致的精神。 季愿不过一个两岁的小孩,能够画出这样的符印,还是只能归于基因好。 “又教他画静心咒?”季沧海看着姬若离,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这么小的孩子就开始修炼静功,会不会少了很多乐趣?” 姬若离不闪不避,任由季沧海的吻落在自己的额头上。 “我其实不觉得这个时候早,甚至觉得有点晚。”她认真地解释说:“当年你的修炼,那是多番机缘聚会之下,才能将你如此迅速的推上高位,若是换做一个十八岁的普通人,那就算拿到了功法秘籍,苦苦修炼个二三十年,也绝对没有任何成就。” “而且,你太苦了。”姬若离看着眼中的他,有些心疼。 季沧海微微一笑。 他一向认为,强者的道路,是痛苦和煎熬共同作用的结果。 让这孩子修习静功和符咒,自然是为他打好基础,但未来的某一天,季沧海一定会让他走向一个未知的地方,独自闯荡。 父母的保护和教育,是基础。 自我的救赎与升华,才是精髓。 “你的大道,还稳定吗?”看着季沧海,姬若离有些担心地问。 “还很稳定,而且,这个宇宙的架构,也没有任何根本上的改变。”季沧海看着蔚蓝的天空,眼光却已经望到了宇宙的深处。 他看的是因果,是时空的变化。 这些基本的东西,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那个鸿钧道人,究竟要执行的什么计划?”姬若离时隔三年,终于重新提起这个名字:“她究竟要对这个宇宙做什么?” “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一定会阻止她,不惜一切代价。”季沧海的眼中,透出浓浓的无力感。 当年他就对鸿钧那所谓的计划,保有着极重的戒心。 本来,他是有机会阻止的…… 可是最后他停下了手,放走了那个足以毁灭整个宇宙和混沌的存在。 为了自己的小命,他当年放弃了太多的东西。 一条细小的毛发,从天而降。 季沧海神情一凝。 那是猴子的毛。 第420章 因果终焉 “这是……”季沧海伸出手,接过了天上掉下的猴毛。 猴子是天生地养的精灵,身上的每一根猴毛,都有着各种各样的神奇效用。当年天帝未成道之时,也曾经在他这猴毛之下吃过亏。 今时今日,这样一根猴毛飘落,上边的气息却跟任何一个猴子身上的普通毛发,都没有任何区别。 “一根猴毛?”姬若离也想到了当年离开的猴子:“你当年不是还帮他改良过那个阵法,帮助他登上圣人的位置吗?怎么如今只有一根猴毛回来?” “他去了很远的地方。”季沧海捏着猴毛,闭上眼睛。 他在计算着,猴子此时此刻的位置。 猴子当年来到他这,就是为了重铸宇宙。季沧海并不反对他的计划,毕竟他在这个宇宙中,也没有留下多少因果,所在意的地方,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地球。 别说是他这种圣人,就是一个鸿蒙境的强者,也能够炼化星域,保住一个星球,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不过,猴子那个计划,他一开始就不太赞成。 因为太过艰难。 九道大道本源,季沧海最后都给了他,可最终,他晋升圣人的那一刻,就消失在了诸天万界的视野之中。 连季沧海都找不到他的存在。 今时今日,这根猴毛,从不可知之地,回到了季沧海的手上,证明了一件事情。 那个计划,已经开始推动。 “这个消息,让我自豪于自己的阵法造诣之后,又有些失望。”季沧海捏着猴毛,想了想,将它彻底湮灭于虚空中:“如果这个计划可以顺利启动,那就说明,即使宇宙重铸,对于鸿钧那个大阵,没有太大影响。” “她到底有多强大?”姬若离随手给季愿丢了一道冷却咒语,把他冒汗的头发擦干:“连你们这些圣人,都对她毫无办法?” “我是没办法,但不代表别人没办法。”季沧海摇了摇头:“现在占到我们这个境界的人,一共有十四个,我之所以把空间大道交给猴子,把时间大道还给了浑沌前辈,就是这个原因。” “你修道年月,毕竟尚浅。”姬若离扯着季沧海的脸:“如果不是活生生在我旁边,我绝对不会相信,这个宇宙还能够有这样的天才。” “我哪里是什么天才?”季沧海的脸皮厚度不大,可坚韧程度,可以说是宇宙之最。 经历了扶摇气和齐物气两者孕养过的脸皮,就算是超新星在他的眼前爆炸,也没办法伤到他的睫毛。 所以季沧海毫不在意姬若离的拉扯…… 反而有点开心。 “所以,拿到这根猴毛之后,你又要走了?”姬若离停止了拉扯,定定的看着他,眼中有光。 “是啊,不过是跟普通的上班族一样,偶尔会出个差。”季沧海笑了笑。 “那就去吧。”姬若离坐到了儿子身旁,看着他拿着笔,继续写写画画:“赶紧回来,不要在外面招惹什么花花草草就好。” 季沧海摸了摸脸颊。 他走到了自己孩子身旁,把他抱了起来。 “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被你妈妈教的太没孩子气。”看着季愿想要发问,却又因为任务没完成,不敢出声的样子,季沧海叹了口气:“我一直觉得,孩子在小的时候,就是要顺从自己的天性,该玩的时候就去玩,学习修行,不是什么太紧要的事情。” “可我就是喜欢修行啊!”季愿的眼睛大大的,水灵灵的,盯着季沧海的时候,仿佛有一种魔力:“你看楼上楼下,谁在我这个年纪就懂得这么多?这都是修行的作用!” “是是是,我儿子最厉害。”季沧海抱着他一跃而起,跳到了屋檐上。 “小城好不好看?”他问道。 “好看!”季愿肯定地说。在这几年里,季沧海通过各种明里暗里的影响,将整个小城都改动了一次。在修行者的眼中,这里就是一块宝地,无数天南地北,甚至来自国外的修行者们,都来到了这个地方居住。 这里已经成为了暗中的修行之城,异能之城。 “你不是想要我给你一部真正的筑基功法吗?”季沧海看着季愿,就像看着一个想要玩具的孩子:“我这三年,根据你的成长路线,给了你一门最适合的功法,就藏在这整一座城里,所有的街道和房屋,无论他们怎么加盖生长,都会跟你的成长,息息相关。” “妈妈会替你继续把控着这座城池。”季沧海拍了拍儿子的小脑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每天在妈妈教完你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之后,自己去上幼儿园就好。” 还没说完,季沧海的头上就挨了一锤子。 “敢说老娘的东西是杂七杂八的?”姬若离没好气地说:“我教的可是正统的远古祭祀之道,还有你自己写出的简化版阵道……你可真是看不起自己的道法。” “我?我的东西,虽然站在诸天万界的巅峰,但是始终不是最高的那座。”季沧海摇了摇头,看着还懵懵懂懂的季愿:“以后如果觉得老爸教你的东西是错的,尽管跟老妈提出来,不用循规蹈矩。” “你要走出一条,跟我不一样的路,知道吗?”他摸了摸孩子的脑袋,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他出现在了封易的家里。 “要走了?”封易刷着碗,看着他。 “对啊,来跟你们说声拜拜,这趟出差,可能要出很久。”季沧海笑了笑:“我都没敢跟我那老婆孩子说。” “好啊,季沧海!你居然敢有事瞒着我姐了!”果果从卧室里走出来:“我要去跟她说!” “诶诶诶,果果别激动,可别动了胎气!”季沧海显得比封易还要着急:“你这要是出个什么幺五幺六的,封易不得把我头锤下来!” “说的我好像是什么恶魔似的。”封易笑得很轻松,往日最后一丝负担,也早就卸了下来。 此时此刻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市民,一个普通的老公。 “真希望,你们还能够想起我。”季沧海没留下吃饭,只是深深地叹气。 明明只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暮气却已经遮住了他的脸庞。 封易举起筷子,却忽然想不起,先前有谁来过自己的家。 第421章 终卷启幕 “无”,究竟是一片怎样的地方,季沧海并没有任何的见地。 哪怕他已经成为了宇宙的至高掌控者之一,也曾经执掌过三条基础大道,甚至能够以一己之力演化一座小型宇宙的存在,也已经被束缚在“有”的领域之中,迟迟没能踏出那一步,走向另一个维度。 季采云倒是走出了那一步,可是直到现在,他都还在沉睡着,没能将那个感悟告诉季沧海。 所以,季沧海只能够自己探索。 猴子的计划,虽然没有失败,可季沧海对重铸宇宙这个猜想,已经不抱希望。纵使宇宙重启个两三百次,也始终是在所谓的“有”之中,轮回不断。 而鸿钧赖以威震诸天的力量,来自连她自己也不能完全掌控的“无”之中。 他以因果之道,断绝了自己与整个有的联系,甚至在踏出这一步的时候,连因果之道的道果,都丢在了混沌之中。 这几乎让他在空间裂缝之中死去。 毕竟,一个圣人虽然不能承载数量超过一的大道,但若是将本来就与自己融合的大道剥离,那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避免的。 如果不是季沧海结合大道的时间还短,就这么一次性的剥离,也足以让他彻底死去。 当年的鸿钧,最后便是将那最后一只先天的大道,通过诡异的诅咒之法,硬生生的剥离开来,才彻底杀死了那个圣人。 当他跨过了天渊裂缝,他才知道,这“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东西。 即使他身处无中,也无法融入无。 而且,在这个时候,他所有的力量,都只能存在自己的体内,虽然在这“无”之中,能量已经没有消耗,但是最严重的的一点是,他的能量,也永远只能够困在自己的身体之中。 “该死,刚刚跨那一步,跨得太远了……”季沧海一脸的苦相。 原本以为跨入“无”中,能够获得些不一样的感悟,但现在,别说什么感悟,就连回到“有”之中,也已经成为了一个奢望。 …… “他跳进去了呢。”鸿钧感受着季沧海气息的彻底消失,叹了口气:“那我的计划,就已经接近成功了。” “您是真正的圣人,我没办法阻止你,所以我希望加入您的计划,尽量减少些自己的损失,这一点当初就已经商定好了。”波旬看着降临的鸿钧:“但是我这外孙的消失,怎么说跟你也有脱不开的关系,你居然还如此信任我?” “你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鸿钧淡然地坐在魔皇宫中:“如果等到季采云醒来,你将会彻底失去胜利的机会……现在的你,连魔皇宫的基础运行,都快维持不下去了,虽说不至于死,但是被太上和如来那两个人抓住,你的下场会很难看。” “好吧。”波旬脸上冷酷的表情终于散去了些许:“我姑且接受你的说法。” “不是姑且,是必须接受。”鸿钧道人的语气,带着一股天生的高傲。 “那好,因为你的缘故,我受到了严重的损失,希望你能够履行你的承诺,顺便给些额外的补偿。”波旬微笑地离开,没有听鸿钧接下来的话。 佛都有火,更别说他这种大魔头。 魔皇宫中,只有鸿钧一人独坐,也没有寻常会有的魅魔美人服侍。 只有她一个人孤单的坐着。 就像盘古离开了她时,她那种无助的感觉。 “我也不是故意要终结这个宇宙,只是,没办法。”鸿钧的声音很低,细如蚊蚋,只有她自己能够听到:“穿过无穷无尽的‘无’,我才能够找到盘古。” “找到他,我就能够找到真相!” …… 佛陀的金身,稳稳地端坐在混沌之中。他并不是第一次降临混沌,算上几次出行,他也算是熟悉这一片地域。 但是,这里始终不是他熟悉的宇宙。 整个混沌之中,充斥着无数灰色的气流,永恒地流动着。这些黏糊糊好似泥浆一般的东西,除了本地的天魔一族,不会有任何的存在喜欢。 泥浆浴是个好东西,但没人会永远在身上裹着厚厚的泥浆。 在他的身前,混沌之气形成的波涛,又汹涌了起来。 他的笑容依旧是那般的镇定和从容。信奉佛陀的世界很多,整个宇宙之中,有无数佛陀的塑像,以供人们参拜。 每一尊佛像都是如此微笑。 又是那混沌波涛……佛陀虽然无知无觉,但却能够知晓天下万物,他的思维如同一张巨网,将整个宇宙每一个面的知识,都全数吸纳在内,这混沌波涛,是天魔一族的天赋能力,通过动用混沌之中的力量,灭杀远比他们本体要强大的修行者。 对于大部分天魔来说,这算是主场优势,但对于波旬这一等级的存在,便是一个极其鸡肋的能力。 掌控了大道,所有的攻击,都在大道层面上进行,物质层面无论能量多强,都无法影响到那玄之又玄的大道之果。 而圣人的生命,就如同永恒存在的禹州大道一般。 或者说,想要夺走一个圣人的生命,必须要将他与大道分离。 这恰恰整形了一件事情。 大道永恒。 “居然动用了这种天赋能力,看来你波旬,也算是黔驴技穷了。”太上的声音虽然慢了半拍,但是依旧顽强地到达了这个时空:“波旬,即使两大宇宙被我们亲手破灭,但处在混沌之中的你们,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 “今日,便是你伏诛之时。”如来接着太上的话语,一掌击出。 都说如来神掌如来神掌,这佛陀虽是以因果成道,但本身的体魄修为,更是深不可测。整一个宇宙之中,最早成为圣人的,是那三千先天中的最强者,然后便是鸿钧、浑沌。 再接下来,便是接引道人、太上老君、原始天尊、通天教主四人。 如来是第四阶段成道,比陆压道君稍晚。 而这样一位如此靠后的圣人,居然取代了原先的接引道人,成为西方教主,现在贤劫的掌控者…… 那样的一掌,当真通神! 第422章 因果大道的龟裂 如此通神的一掌,从如来的手上重重的击出,穿过无尽的混沌之海,直接降临到了波旬的真身之上。 修习因果之道的强者,就是如此令人厌恶。 只要让他们抓住了因果之间的隙缝,那如潮水一般的攻击,就会以潮水般的态势,直接穿越了无数的因果之线,落到你的身上。 无论时空。 波旬没有再像往常那样微笑。他是天魔一族的首领,也是一个真正的天魔。遇到开心的事情,他会毫不犹豫地大笑,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他的脸色也会毫不客气地变冷。除了准备耍阴谋诡计的时候,他会变得捉摸不透,大概也算得上个赤子之心。 佛陀的手掌,确实能够把这世间绝大部分的魍魉魑魅灭度,但是对于波旬来说,这虽然烦人,但是绝对称不上生死危机。 但这一刻,他忽然就全力出手,没有丝毫保留,甚至在混沌大道对自身的保护之上,都已经空门大开。 他今天的心情,很不好。 外孙被自己的合作伙伴,坑进了永远不可能归来的“无”之中。 这谁顶得住啊! 不过,这样的突然出手,其实也一直在太上和如来两人的意料之中。他们在合作之初,就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认知。 无论波旬到最后会将怒火倾泻到谁的身上,那个人都只能认命。 作为天魔之主,混沌大道的唯一执掌者,整个诸天万界最强大的圣人,无论他要针对的是哪一个存在,那个存在都只有一个下场。 那就是失败。 太上和如来清楚得很。 不过,失败是唯一的可能,死亡却并不唯一。 当其中任何一位圣人,遭受到超越极限的攻击之时,并不是毫无招架之力。虽然这么说很憋屈,但是事实摆在这里,面对波旬的全力出手,无论是哪一位圣人,都只能招架,而不是还手。 但只要另外那位圣人,能在关键的时刻,勇敢地踏出脚步,将已经全力出手的波旬,彻底打压下去的话…… 所以,这是一个考量利益权衡的时刻。 是全力出手,救下未来可能的敌人,还是稍微后出手,留下波旬恢复的风险。 如来已经全面转向防守,所有的力量都蕴藏在佛陀金身之上,因果大道全数开启,就像一只鸵鸟一样,蜷缩在了大道之中,元神全数离体,做好了最周密的防御准备。 波旬的嘴角露出了残忍的笑容,整个人真正阐述了什么叫做状若疯魔。 飞舞的衣角,硬生生分开了汹涌的混沌之浪,将无穷无尽的混沌之气,全数集中在了他的一双铁拳之上,狠狠地砸下。隋唐演义之中,李元霸手持双锤,将六十多万兵马毙于锤下,也及不上此时波旬的亿万分之一 没错,堂堂圣人,他不仅没有自峙身份,反而主动上前,像是古代肉搏的武将那般,拳拳到肉地轰向了寄托着如来生命的因果之道上。 因果本来就是无形无质的东西,但到了波旬的双拳之前,却好似一面脆弱的镜子,不断地龟裂开来。 如来的嘴角,一道又一道纯金色的鲜血,从边沿淌下。 他曾经想过,若是波旬最后将怒火对准了自己,究竟要怎么做。元神寄托于大道,佛陀金身全开,原本弃之不用的神通,也都早早地刻好了符篆,藏在身上。 他不怕死,但是怕没办法把眼前这个恶魔杀死。 成道之初,他曾经发过宏愿,将诸天万界所有的生命,都统统灭度,超脱无量世界。但是在与波旬一战之后,他大败亏输,连一直傲视诸天的神通之道,都被波旬的一双铁拳,打成了翩翩翻飞的纸屑。 那让他彻底清醒过来,再度进步。 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如来的心中,当初发下的宏愿,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心灵。他能够指引自己的信徒,能够坐上西方教主的宝座,也如愿以偿地在道门那边,获得了应有的尊重与礼遇。 但是,他的宏愿,不能止步于此。 那个愿望,需要他本身,走到诸天万界巅峰之上的巅峰……或者说是压盖诸峰的浩渺青天。 而化作青天,首先要跨过的一道山峦,便是眼前这个恶魔。 这个曾经将自己如败家之犬般赶回宇宙的恶魔。 但是,直到此时此刻,如来在那双铁拳面前,仍然是久违地感受到了恐惧。天魔之道,便是探索人性之中潜藏的破绽,然后击破。佛陀的金身,在禅念的加持之下,在他自己看来已经毫无破绽。 直到此时此刻,他内心深处生出了恐惧,他才知道,何谓魔高一丈。 那已经疯魔的面容,深深地烙在了如来的体内,如同春日还有些凌冽的寒风,吹过了他已经百炼成钢的内心。 明明是疯魔一般的拳势,却有着如此轻柔的拳意,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两重反差,却将这反差感拉到了极致。 春风与海啸,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在佛陀的心中融到了一起。 想法永远是电光火石。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手反差势意,但在混沌大道的加持之下,太上还没能在时空深处得到进攻开始的消息之前,便已经将佛陀最为自豪的禅心,撕开了衣个巨大的口子。 波旬的力量,已经远远地凌驾于大部分的圣人之上,当年第一次道魔之战,他就已经达到了相当的高度,可始终没有全力出手。 他深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尤其自己已经是弱势的一方,如果还展露出自己远超普通圣人的实力,那有可能会引发一个他不愿意见到的结果。 彻底脱离掌控的未来,会成为圣人们一致对外的理由。 所以,他在忍,忍了无数个元会,甚至忍到连他自己都快忘记的时候,整个诸天万界,终于出现了转机。 那便是鸿钧的复苏。 这个转机,让波旬看到了希望,也终于能够尽情地将自己的大道,彻底展露在整个世界面前。 这条大道本来就是横压一世的存在。 所以现在,如来只坚持了三秒,金身的防御已经被破。 因果之道,龟裂无数。 第423章 漂移 太上终于脱离了无尽时空。 自从用太极图将原始暗搓搓的毁灭之后,他就一直有一半的力量,要用来压制着空间大道。原始当时的负面情绪爆发,不仅仅影响了他自己的身体,也吞噬了太上炼丹两亿次后仅有的理智。 八景宫内屯了无数年的材料,被这近乎疯狂的炼丹,彻底消耗一空,甚至还欠下了玉虚宫不少人情。 此时此刻,不仅仅是波旬在释放自己。 太上亦如是。 将自己放逐在无穷无尽的时空之中,从宇宙初生之时,一直流浪到宇宙终末……他看到了无数的未来,也探索了无数未知的过去,时间和空间已经不是他的大道,而是禁锢他的牢笼。 他自己给自己划定的牢笼。 但是,当一个野兽太过强大的时候,困住他的笼子,也会成为她的武器。从无尽时空脱离出来的时候,一张巨大的太极图,将波旬和如来身边所有的混沌之气,都全数拨开,好似一只巨大的鲲鹏,落进了大海之中。 带着时空碎片的巨幡,如同拉满的风帆,带着时空的力量,重重地砸向波旬的本体。 如来已经不是嘴角淌血这么简单。随着因果大道的崩毁,他引以为傲的坚韧元神,就如同一件美丽而脆弱的瓷器。 冰裂纹的那种。 时空之力加持的盘古幡,毫无意外地轰在了波旬的背上。即使拥有混沌大道,但本身若不是处于完美的化道状态,时空之力的轰击,仍然能够实打实地落在他的身上。 波旬如同一条被爆竹炸飞的死鱼,高高的抛起。 灰色的长发,在混沌之中飘飞,点点鲜血滴落,如雨如露。 太上将盘古幡竖回身后,换成了太极图。盘古幡毕竟不是他的本命法宝,即使能够短暂的压制他的反抗,也没办法自如的让他帮着自己攻击波旬。 刚刚自己逆乱时空,将盘古幡的反抗之力引导出来,连同着空间主时,同时轰向了波旬。 仅仅是一击,就让脱离了大道保护的波旬,重伤将死。 太极图酝酿了无数时间,终于祭出。 这一击,便能够彻底要了波旬的小命。 “一切都是注定好的了,波旬。”带着劫后余生的强烈情绪,太上的法器,从天而降,像是拍苍蝇的电网,将波旬笼罩在下边。 波旬没有说话,被时空威压震得有些浮肿的脸上,多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那不是失败者的笑容。 他的心忽然一凉。无尽的时空,除了是禁锢他的笼子,也是保护他的一个防护罩。跳到笼子边沿,甚至半只脚踩在地上,提着笼子的他,已经有大半的防御暴露在外。 其余四位天魔主,还在跟各位圣人相争,绝对没有可能降临此地。 而师傅,此刻应该被那不成器的三师弟…… 一只纤细的小手,握住了他的后颈。 如兰的吐气落在他的脖颈上,淡淡的香气让他一时间有些意乱神迷。 这个气息如此贴近,如此地靠近自己,是无数年来他最大的,也是隐藏得最深的欲望。说什么太上忘情,说什么无欲无求,在这个气息出现的瞬间,就像是小兽遇到了雄狮,完全没有一丝抵抗之力。 “太上!”如来满口鲜血喷出,强行用因果之道催动狮子吼。 下一刻,他的声音就被一阵混沌波动挡住,甚至都没有被太上注意到。 “你受伤了,我受伤了,但是,你还是打不过我。”波旬的发言,更像是街边的小流氓。 …… 被扼住了咽喉,太上没有失败者的失落,只有轻松和释然。 “很轻松,甚至比当年我将道门首领的位置传给你,而不是你三师弟时,更加轻松。”虽然鸿钧没有情绪,但是她依旧能够感受他人的情绪变化。 没有情绪,才能够更加深入的感受他人的感情。 她就像是一面镜子,将世间所有的美好与丑陋,映照在自己的心田。 “又见到您了,真好。”太上的力量,正在一寸一寸的流逝,逐渐流入了鸿钧的体内:“我当年就说过嘛,只有在师傅您身边时,我才能有真正的平静。” “不,当年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情绪波动会更加强烈。”鸿钧说道。 “那是因为我对师傅您,有着深深的仰慕之情。”太上如是说。 “仰慕?”鸿钧没有情绪的声音,更像是一个机器:“仰慕就要将我杀掉,或是禁锢一生?” “那是三师弟的想法,我们……只是被蛊惑了。”太上面容苦涩。 “但是,你就是想要杀我,就连之前的计划,也是冲着彻底杀死我去的。”鸿钧记得很清楚,所以这种解释,没办法说服她:“我记得那一百零八颗巨型黑洞连着天渊裂缝压在我身上的感觉呢。” “算了,再说也没意思了。”太上很坦然:“你杀吧,我不会反抗的。” “我不打算杀你,你是我的大弟子,毕竟我不是为了报仇才回来的,只不过我的计划,需要你们这些保卫宇宙的存在,稍微寂寞几天。”鸿钧手上微微用力,太上的脸就已经变得苍白起来。 “睡会吧,等你再次醒来,我便已经远去。”鸿钧说道:“这里是你们的了。” 如果是季沧海在这,一定会跳起来破口大骂。 “去你丫的归你了,等你那个加速计划成功,整个宇宙和混沌,都有彻底毁灭的可能,别说是给他们一个完整的宇宙,‘有’字当头的阵营能不能继续存在,还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太上清不清楚这一点呢? 他向来是不清楚的。 他闭上了眼睛,躺在了混沌中。 然后,她站在了太极图上,举起了盘古幡。 整个诸天万界,都看见了那个,站在巅峰之上的女人。 她回来了,那么所有的冲突和战争,便会就此终结。 …… “怎么办?”季沧海在这片没有时空和因果,甚至没有了任何着力点的地方,迅速地漂移。 没人知道,他正在飘向何方。 “作为圣人来说,我实在是太憋屈了。”他向着自己眼前,自顾自地录着一段视频:“如果我能够回去,那么我一定会……” “打爆那些让我当鲁滨逊的混蛋!” 第424章 偶遇 “现在,您是不是能够完成您的计划了?”波旬摊手,不顾鲜血淋漓的身子,站在了鸿钧道人的身前,单膝跪地,好似一个守卫女神的骑士。 但你要指望一个恶魔去讲所谓骑士精神…… 那还是不要抱这种幻想为妙。 对付恶魔唯一的方式,就是像鸿钧道人这种,本身实力已经强劲无比,诸天万界无人能敌的存在。天魔一族崇尚实力,也敬畏强者,更懂得韬光养晦,伺机而动,因此波旬此刻的表现很忠心,鸿钧也很满意。 “差不多了。”鸿钧说道:“只差一点点。” “差了什么,我们天魔一族,全数替您找回来!”波旬慷慨道:“您帮助我们大胜宇宙阵营,我们自然会奉上您需要的东西。” “这东西,你们拿不到呢。”鸿钧说道。 “究竟是什么?”波旬的眼睛里有些好奇:“连我们也拿不到,还得劳烦您亲自走一趟?” “不用在我面前装幼稚,只要你们不阻止我,我绝对不会影响到你们。”鸿钧说道:“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地待着,等我离开了,这个宇宙就彻底是你们的了。” “是。”波旬低头,身上混沌原力打造的铠甲铿锵作响。 …… “无”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这里没有任何的物质和能量存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虚无之所。不过,如果季沧海能在踏出那一步时,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比如将自己的身体或者精神,留下一段连在混沌之中。 或许还能够有回去的机会。 但在这个“无”的世界里,季沧海感知不到空间,也感知不到时间。这里是一切的虚无之地,他这个属于“有”的存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异类。 能量在内耗中。 “完了完了,这下是真的玩完了。”季沧海再一次尝试感应无果时,终于深深地叹了口气:“我这是第几次说玩完了来着?” 尽管他此时此刻,已经成了穷途末路的虚无囚徒,但事实上,要真说后悔,也没有几分。 他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内向而腼腆,但对于人群之中的喧嚣,他一直都是渴望而期盼的。学生时代,没有什么朋友,只能一个人孤独地上下学,他希望能跟大帮大帮的孩子们一样,有说有笑。 到了修行的时候,他加入了九局,以为能够有一个有力的靠山。 但最后九局几乎将他送入地狱。 再到后来,他有封易这样的兄弟,靠谱的父母,还有贴心的姬若离…… 他希望的一切,似乎都曾经拥有过了。 所以,就算最后寂灭在“无”之中,他也已经无憾。 无法释放感知,无法使用法力,甚至连物质世界的大道,都已经彻底成为泡影,只存在于他自己的想象之中。 “唉,虽说已经做好了在这里度过余生的准备了,为什么还是这么无聊?”在季沧海也没有去记忆的某一天,他忽然又从修炼的状态中醒了过来。 他没有几次深度闭关的时候,这一次应该算是最长的了。 但是,应该没有过两年…… “不行,睡醒了就得找点事情做。”季沧海换了个姿势,把自己小世界藏着的牛肉脯,拿出来吃两片:“哪怕是吃点东西都好。” 然后,他手上的肉脯就被另外一只手拿走了。 在“无”的世界里,没有感知,就算他已经是圣人的境界,也感知不到这从“无”之中伸出的一只手。 “嗯哼?”季沧海一把握住了这只手:“你谁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惊诧,还有隐藏得极深的喜悦。 “撒手啊,在不撒手把你头砍下来!”那只手的主人声音古板:“拿你一片肉脯,不过分吧。” “能在这里活下去,怎么说也不是一般存在,你这样拿我的肉脯,不觉得掉价吗?”季沧海问道。 “没感觉。”那个古板的声音道:“既然都到这个境界了,还介意一片肉脯。” “没事情做嘛。”季沧海依旧不放手:“要不咋俩就在这练练?看看是你的刀先把我的头砍下来,还是我把你的头先拧下来?” “试试就试试。”那个古板的声音毫不示弱。 下一刻,黑白两色的真气,就与一柄从葫芦中飞出的刀子,重重地撞在一起,要是放在混沌或是宇宙里边,绝对能够把时空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但在“无”之中,就连波澜都翻不起一点。 黑白二气与斩仙飞刀相撞时的冲击,对于任何一方,都是泥牛入海。 “我知道了……你是陆压圣君!”季沧海依旧没有收回手。 “你是季沧海。”那个古板的声音也认了出来:“混沌中第一个得到因果大道的小家伙。” “幸会幸会,没想到在这地方我还能遇见你。”季沧海不再握住陆压圣君的手腕,而是顺着下来,握住了他的手掌:“您这样的存在,为什么会跑进这里来寻短见呢?” “被打进来的。”在得到双方允许之后,季沧海和陆压的领域,终于融合在了一起,不用紧紧地握住双手,也不用担心被“无”分开两人:“被你那些舅公们,给阴了一手。” “没事没事,你看我不也进来了吗,至少以后有个伴了。”季沧海叹口气:“进了这里,就走不掉了。” “我在尝试。”陆压圣君说道,他的脸跟他的语气一样古板,看起来旧像是个食古不化的教书先生:“沟通因果本来就是我们这些人最擅长的事情,所以我尝试沟通混沌或者宇宙的因果,看看能不能把我勾回去……从时间上看,我们离开‘有’的时间并不长。” “我也尝试过,但是没有用处。”季沧海看得很开,一只手搭在了陆压肩膀上:“看开点嘛老兄,我们现在还有自己的小世界,虽然没有宇宙那么大,但是毕竟也算是个可以居住的地方,比那些城市之中没钱买房的货色好多了。” 陆压道君:“……” 自己究竟遇到了一个怎样的夯货? 第425章 创世者 “我沟通天地,浪费了大半的能量,以为回到了可以栖身的地方,没想到却是将你这么个夯货招来了。”陆压道君古板的脸色露出苦涩,就像一只放的太久的梨子:“实在是太让老夫失望了。” “你想想这也不错,不是吗?”季沧海微微一笑:“毕竟以后,不用在脑子里自己跟自己说话,也不用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一个人雕刻阵纹了。” “雕刻阵纹?有什么用处?”陆压道君这一生,就练过一件法器,所刻画的法纹,全数都在这斩仙飞刀之上。 “尝试,就算没办法让真身回到宇宙,也让我的声音和投影,或者是什么信息,重新进入‘有’之中。”季沧海打开自己的小世界,里边的空间,已经被刻满了一条条或深或浅的阵纹。 “这些东西,虽然能够在极大程度上减损你灵气的传导损耗,但是你灵气的最高输出功率,也就跟我相仿,甚至还不如我。”陆压道君摇了摇头:“如果仅仅是这样,你的阵法不仅没办法传导你的能量回到宇宙,甚至还达不到打穿‘无’的程度。” “道君说的没错。”季沧海看着阵纹,脸色平静:“如果我要加强自己的灵力输出功率,我大可直接雕刻灵力放大阵纹,将自己整个小世界,化作一个大型的能量放大器,将所有的能量集中在一点。” 但是你没有。陆压道君没说出来,就是等着季沧海的下文。 大家都是圣人了,没必要说话还这么结实。 “不过,我现在实在模拟一样东西……算了说实话吧,我就是在模拟一颗星球。”季沧海说道:“我在模拟我出生的那颗星球,在这个地方创造一个一模一样的星球,然后……借着因果感应的力量,将自己的意志传回宇宙。” “那你可得快点。”陆压道君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位,已经开始动手了。” “别提那位了……”季沧海长叹口气:“要不是为了探寻‘无’的秘密,找到打败她的方法,你以为我这么年轻有为,会自己闯进这个世界里来?吃饱撑着没事,学老寿星上吊闹着玩呢?” “你跟她交过手了?”陆压道君终于诧异了一下。 “是,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我输了。”季沧海抓了抓头发:“我当时身上带着三条大道,想去跟她一对一单挑,用‘有’的力量,把她手上的‘无’属性能量,给生生挑掉。” “三条大道?”陆压更加震惊了:“你怎么做到的?” “借啊。”季沧海说道:“我原本用自己的能量,强行承载了因果之道和空间之道,最后在不朽粒子超载的时候,硬生生借了浑沌的时间大道,已经把小宇宙搞出来了,不说把那位吊起来打,至少也要势均力敌啊。” “……”陆压古板的脸上,有着一种呆滞。 这个夯货究竟是个什么怪物?道君终于承受不住这种压力了。 季沧海这个存在,他也是最近几年的时候,才知道的。 史上最年轻的圣人,也是唯一一位从宇宙阵营之中跳槽到混沌的圣人,更是释放出鸿钧道人的罪魁祸首。 无数的名头加在这个年轻人的头上,原本陆压还不大在意。 他的性子本来就是谁挡杀谁的狂乱样子,现在终于服了。 这……就是个怪物! “结果,还是没打过,甚至可以说是被吊起来打。”季沧海想着当日被鸿钧如此轻易地穿过小型宇宙,还差点非礼了自己,就有种彻头彻尾的失败之感:“所以我冒着生命危险,跑到了‘无’的里边,来寻找打败她的方法,以求保住‘有’的存在。” “保住‘有’?”陆压道君初时皱了皱眉,但转眼就明白过来。 在他们这些宇宙阵营的圣人眼中,最在意的不是鸿钧要做些什么,而是守住宇宙,不让那群域外天魔入侵宇宙。 不过……他刚刚说的是保护‘有’? “醒悟过来了?”季沧海叹口气:“如果我们没能成功,其他圣人也没能成功的话……无论是混沌还是宇宙,都有五成的可能,在鸿钧的计划之中,化成齑粉。” “怎么可能?”陆压摇头:“当年她是道门第一圣人,就算不爱这个宇宙,也不至于会直接毁掉它吧。” “她的目的,本来就不是毁掉宇宙。”季沧海低声道。 “她是要超脱,超脱!”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陆压看着忽然就激动起来的季沧海:“都圣人了,还这么幼稚,被那些小辈看到,岂不是会被笑掉大牙?” “小辈?”季沧海挠了挠头:“整个修行界,我似乎是现在最小的那批人吧。” 陆压道君:“……”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都圣人了,不要跟这种小辈一般见识啊! “不过,如果我的意志能够传回宇宙,那么就还有希望。”季沧海一转头,画风就变得正经起来:“如果你能够帮到我,说不定我还能够把我的新发现,传到宇宙之中。” “你发现了什么?”陆压道君问道。 “我发现了,我可以拯救世界。”季沧海认真地说。 陆压道君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么中二的台词,你自己说出来不会觉得尴尬吗? 不过转念一想,原始和太上,又或是西方教那边……似乎这种中二的台词出现的更多。 少年,你有创教的资质,努力干吧。陆压在心中说道。 不过在表面上,他还是古板得像一块石头板:“你说吧,究竟怎么拯救宇宙,如果我觉得靠谱的话,我帮你一起画。” “我来重新创造一个宇宙,然后让这个宇宙连着原本的宇宙,将那边的大部分生灵,都接到这边来。”季沧海说道:“这样算是仁至义尽了。” 陆压道君:“……” 好吧,先宕机一会,这种话都能说出口的,真的惹不起。 …… 鸿钧来到了地球上。 所有的人都像平常一样生活,也不知道整个宇宙最恐怖的“大魔王”,降临了这个地方。 她也没去打扰别人的生活,只是来到了季沧海的家。 那里有个小孩在画画。 第426章 继承 这个小孩子,很有灵性。 虽然今天的阵文学习已经结束了,但是这位小孩子还是坐在家里的空地上,对着地上的阵文发着呆。 他的阵文学习,深得了父亲的天赋传承,极有精髓。 “小朋友,在练习阵法吗?”她直接出现在季愿的身边,蹲下来看着他:“有什么疑问吗?” 不知道为什么,季愿丝毫没有感受到眼前之人的恶意。 “有疑问啊,但是爸妈不让我问。”季愿说道:“爸爸妈妈说,如果遇到问题第一时间就想问人,那就成了毫无主见的哈巴狗了。” “你爸妈说话真风趣。”鸿钧看着这个只有四岁的孩子,有些讶异:“不过你这么小就开始思考金丹构图阵法了?这会不会揠苗助长了?” “没有呢。”季愿看着鸿钧,忽闪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无辜的光芒,酷似他老爹先前的模样:“我虽然此刻连筑基期都没有,但是我的境界可不低呢!” “这样啊,真强啊。”鸿钧说:“真不愧是你父亲的儿子。” “你认识我爸爸吗?”季愿一下子跳起来:“我妈妈已经回忆他很久了,但就是想不起他是谁。” “不用想起来,想起来,反而多生烦恼。”鸿钧叹了口气,虽然外表不过少女,但看起来跟个女菩萨一样:“不过你呢,我把这段记忆还给你,如果你能够自己得到这段记忆,我就送你一份礼物,怎么样?” “可以。”季愿很坚定:“上幼儿园的时候,那些小朋友都问我,我爸爸是谁……可我都没办法跟他们说。” 鸿钧鼻子莫名抽了抽。 “你试试看。”鸿钧如是说。 …… 坐在自己的小世界中心,季沧海的意念比雷电都要迅速,在小世界的界壁上,迅速地刻画着阵文。 “你怎么会记住你那个世界,所有的信息?”陆压道君看着季沧海,有些疑惑:“就算我们是圣人,也很难记住一整个世界的所有信息啊。” “我之所以能够成为圣人,就是由于我原先的世界。”季沧海幽幽道。 “什么意思?”陆压不解。 季沧海一直在画阵文,但说话可没有影响:“你知道,第十三界域的存在吗?” “第十三界域?”陆压想了想:“可第十三界域不是一直都没有出现吗?” “不,那是因为第十三界域,成为了禁锢鸿钧的一个牢笼,所以一直化作牢笼的供给力量,所以一直都是一颗小小的星球形态。”说着说着,季沧海有叹起了气:“但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找到了短暂脱离束缚的手段,把我拖进了地心。” “然后你就把他放出来了?”陆压的语气不无揶揄。 “我怎么知道她强成这样?”季沧海摊手:“你也知道我才修炼多久,之前就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上古秘辛……而且,也不是我主动放她出来,而是我选择了活下去的时候,顺带把她拖出了封印。” “算了,给我选,我也是选择活下去。”陆压也叹口气:“所以我也不怪你。” “帮我一手,把你能量借给我。”季沧海伸出手:“我虽然输出功率没有到顶,但是现在只能够强行超频了。” “这得消耗你的不朽粒子,消耗完了就没了。”陆压道君礼貌性的问了一下。 但就算是快要彻底消耗结束,季沧海也没办法。 “在这里死,总归不如叶落归根,来得舒心一些。”季沧海叹了口气:“虽然我的老家,是一个牢笼般的存在,但是总归是我的家。” “两个总归……”陆压道君又深深地叹气。 今天这个小世界,是个叹气的世界。 …… “果果,今天你想起那个人了吗?”从床上睁开眼睛,封易第一句就这么问。 “没有,但我对他的印象越来越深了,是一个看起来很轻松的小哥。”果果说道:“他似乎还救过我的命。” “对,我也想起来了。”封易和果果齐齐躺在床上,双手抓住被子的边沿,看起来异常的和谐:“那不如我们今天又去你姐姐家里做客,怎么样?” “可是,姐姐不是还要教孩子吗?”果果说道:“我们去那边又得给她们添麻烦了。” “可是,她不是跟我们说过,要是想起什么,就要去告诉她吗?我们三个似乎一直都是跟那个朋友最熟悉的几个人,除了他的爸妈,也就只有我们了。” “唉……说到孩子,我们什么时候要一个?”果果斜眼瞥了一下封易。 “你想要吗?”封易说道:“虽然你姐姐家里那个孩子看起来特别听话,但不是每个孩子都能这么懂事的。” “我们的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可言?”果果哼了一声:“除了每天到各个地方旅旅行,搭着那些凡人的交通工具,浪费下时间,我们还有什么好做的了?” “似乎,没什么好做的了,但是……”封易的心中,对于孩子有个心结。 他的父母,成了邪恶教派的狂信徒,生他出来,就是为了最终将他献祭给那个所谓的“最终真神”。 虽然到了现在,这个“最终真神”,不过是他眼里的菜鸡,连天仙都不是的玩意,怎么能够入得了一个世界之主的法眼? “不过,我好像隐隐约约记得,之前有一个他的敌人……”封易说道:“忘了他之后,好像有些相关的记忆,也有些模糊。” 房顶轰地洞穿。 “封易!”一个把棍子当扁担的猴子从天而降,落到了封易的房子里边:“我们……” “先出去,拜托。”封易连忙把果果盖起来:“我们两夫妇在这里睡觉,你是不是太过随便了点?” “嗨呀,都什么境界了,还在乎这些?”猴子看着盖成了一团的两人:“大家都是有神识的人,你以为……” 封易不胜其烦,直接从被子底下钻了出来,轻轻一托,将猴子从房顶上的大洞托了出去。 “还是得注意点啊猴哥,”封易浮在空中,看着这个苦行僧一般的猴子:“不然到时候我跪榴莲的时候,心里一定会把你骂上千万遍。” 猴子:“……说正事吧。” “宇宙重启计划开始了?”封易问道。 “不,我们需要你去做一件事。”猴子说道。 “继承那个消失圣人的大道,可以吗?” 第427章 小孩不懂怕 “就连你们,都没办法想起来我那个朋友吗?”封易说道。 “对,他当初以抛弃因果大道为引子,将整个宇宙和混沌,所有与自己相关的因果,都统统抹杀掉了。”猴子摇头:“他抛弃了所有,就为了那一个忘掉自己的机会。” “不,其实所有人都还记得他,只不过,对他的印象模糊得就像一张白纸。” “但是没有意义,谁都不知道,他究竟去做什么了。”猴子学着封易摊手:“如果你想要得到那唯一将他寻回的机会,那就是宇宙重组之时,那个问问题的机会。” “那个叫做因果探索啦。”封易纠正了一手。 “去找吧。”猴子目光炯炯,当年在炼丹炉里炼成的火眼金睛,是他的标志。 …… 鸿钧此刻正坐在季沧海的家里,看着季愿的小脸。 季愿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复杂而纠结的神色。在他的脑海里,季沧海过往所有的经历中,有大半像是潮水一般,进入了季愿的脑子里。 那些记忆,虽然有欢乐,也有甜蜜,但占据主导的,都是沉重而深刻的痛苦。 一滴又一滴眼泪,从季愿的眼角淌出。 虽然没有亲身体会那种痛苦的感觉,但是父亲经历之中的那些痛苦,混杂在他对那个已经淡忘的父亲感情中,直接催生了他的泪水。 “想起来了吧,这就是你的父亲。”鸿钧坐在醒来的季愿身边:“怎么样,就算是过去你和他之间的因果没有断裂的时候,你也没有像今天这么清楚吧。” “我觉得,可能我比妈妈都要更了解他。”季愿眼角的泪水没干,稚气地说。 “你妈妈,可能还没有我了解他?”鸿钧笑了笑:“小季愿,看人不能看表面,你要是以后这样子看,你爸妈一定会很难受。” “为什么?”季愿问道。 “因为他们,都不是这样简单的人。”鸿钧一字一句地念出来:“记住了,我先走了。” “你是谁呢?”季愿虽然并不简单,但是对上鸿钧,还是第一时间就被操纵了神识,直到此时此刻,才终于从那种亲切感中脱离出来。 “我是你爸爸的……老情人哦!”鸿钧对他微笑了一下,就像所有美丽的精灵一般,跳进旁边的树丛中,消失不见。 季愿的眼中,那张树叶终于落地。 也就是说,这个女人的到来和离去,仅仅是一瞬间。 也就在同一个时刻,果果推开了季沧海家的门口,冲了进来,一把抱起小季愿:“小季愿,好久不见啦,阿姨又来看你们来了!” “阿姨好。”季愿怯生生地说:“你抱得我好紧,我有点喘不过气……” “啊啊,抱歉。”果果一笑,向着探出头来的姬若离挥了挥手。 姬若离的表情有些慵懒,看起来跟那些寻常的美少妇没什么区别。自从与季沧海结了婚,她的气质,就从一朵含苞待放的仙葩,变作了一颗成熟的水蜜桃。 “果果啊。”她摘下了那大大的墨镜:“不在家里跟封易造小人,却来我这蹭饭吃?不务正业啊!” “姐姐做饭好吃呗。”果果吐了吐舌头。 她跟姬若离不同,虽然已经结婚数年,但依旧是少女感十足,小小只的特别可爱。 就连季愿都觉得,自己这个阿姨,是不是太幼稚了些? “我今天刚好想起了些东西,来找你嘛。”果果一跃而起,抱着季愿就跳到了这栋小楼的二楼,任是什么武林高手,也都做不到这点。 季愿被轻轻放在地上。 “妈妈,之前有一个阿姨来了我们家。”他说道。 “一个阿姨?”姬若离的脸色忽然就变了:“你说的是真是假,为什么我刚刚没有感觉到?” “就是一个看起来很成熟的阿姨,身材很好的那种。”季愿的小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果果低头看了看自己,忽然就有些自卑了。 “她没怎么对你把?”姬若离一下子冲过来,抱住了季愿:“她没有在你身上下了什么咒语吧。” “没有。”季愿很肯定地摇了摇头:“老爸给我留下的那个东西,没有反应。” “没有反应……没有反应就好。”姬若离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她跟你说了什么?” “她跟我说了老爸的事情,就送了一道信息片段,送到了我的识海中,让我看了老爸的不少经历。”季愿一本正经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们两个应该也可以检索一下我的记忆,应该能够看到那些场面。” “这可不能随便来。”姬若离遥头:“记忆和识海,是一个人最本源的秘密,不可以随便示人。” “但你们不是别人啊。”季愿说道:“你们可以来看一看。” …… “原来,早就给我备好了后门吗?”封易叹了口气:“为了脱离这个世界,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啊,我的朋友。” 因果大道,就像是一张蛛网,将封易裹在了里边。 “可以了。”他虽然只是一下子拿到了因果大道,但却像是从宇宙之初,就拥有的大道之力。 隔着大半个混沌,他直接就向着宇宙之内发出了语音。 “不过,你们能不能过来接我一下。”他补了一句:“我被人围了。” 猴子此时刚刚来到宇宙中央。虽然对那群圣人极度看不起,但他还是耐着性子,统合了所有的圣人们。 佛门的两位,天庭的那位,还有他自己,虽然都有着血海深仇…… 但出奇的,没人动手。 “救,还是不救?”猴子发问。 “救。”天帝的话很简短。 若不是此刻再死一位圣人,宇宙阵营就会直接崩毁,天帝绝对会联合所有的圣人,把这个泼猴直接碾死。 浑沌浮在猴子的后面,声音很大。 “救。”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接引佛祖双手合十:“不过,我还是想要多嘴问一句,通天道友,究竟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如来已死。 “我也不知,该醒的时候,他一定会醒。”浑沌说道。 “应该,快了。” 第428章 回归 山川草木,日月星辰,是古人眼中,强大力量的来源。天地灵力,虽说无形无质,但究其本源,仍然离不开这些事物的催生。 “精密层次居然到了这个地步吗?”看着那一粒粒细小如沙的空间微粒,陆压道君感慨:“你现在进行到哪个步骤了?” “已经将初步的构架建好了。”季沧海说道。 他的额角上,汗水一滴滴地落下。 “看来你真的快要超出极限了。”陆压道君站在一旁:“还能够完成吗?” “不,我只是因为追求速度而已。”季沧海勉力一笑:“不过现在实在是没有时间了,只能够动用一些……不那么好的手段。” “加速消耗不朽粒子吗?”陆压肃然起敬:“您是个狠人。” “您字不敢当,但求赶在那鸿钧之前便好。”季沧海的念力,一瞬间再度增强,席卷整个小世界。 “如果现在能够感应,那就是件好事情。如果不行的话……”陆压道君的眼中,同样有着因果之道的光芒在闪:“我还可以给你加持些东西。” “靠你了。”季沧海的双眼,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搅了一把,化成了混沌的灰色。 齐物气和扶摇气,也同时搅在一起,成为了强横无匹的镇压之气,将季沧海自己的小世界,硬生生地挤压成一个星球大小的小球。 陆压看着季沧海的脸。 小世界被硬生生改变形状,被挤压地越来越小,简直就是自残。 小世界是修行者的一部分,一旦这个小世界被破坏,修行者本身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可在季沧海的脸上,陆压看不到一丝痛苦,也没有什么留恋。 他只看到了平静。 还有熟练。 “帮我一把。”季沧海一口气长长地吐出去,透露出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来了。”陆压沉着地说,将右手搭在了季沧海的肩上。 “开始感应。”季沧海伸出手,将那个跟地球内部法则结构1:1的小世界模型,轻轻一震。 …… “额,你们要干嘛?”封易站在混沌虚空中,看着眼前一列的天魔主:“就我一个刚刚触摸到圣境的小萌新,至于被这么多人围起来吗?” “主要是你把他的生路断了,老大就很生气。”东方天魔主自从与季沧海接触过之后,也稍稍去了解了一下地球的文化。 他点着了一根烟,在这混沌中吐出了袅袅的烟圈。 “他没死,我可以肯定。”封易说:“甚至这条大道上,还有着他留下来的气息。” “他确实还没有死,但是你将他的本命之道取走,他就失去了最后一丝,从‘无’之中归来的机会。”幽游天主幽幽地看着封易:“我如果没记错,你是他的朋友。” “你自裁吧。”波旬打断了幽游天主的话。 任谁都听得出来,他心里的暴躁。 “放逐在‘无’之中,他回来的机会,在我身上。”封易挑了挑眉,眼中的光芒如同刀锋一样:“我可以,尝试着把他带回来。” “我知道,你之所以应承那些宇宙之中的圣人,自然也是因为要找回他。”波旬说道。他不在意封易眼中刀锋般的光芒,只是那滔天的气势中,怎么看都有些落寞:“但是你现在,有没有想起他是谁?” “我需要时间。”封易说道。 “那不是时间不时间的问题。”波旬摇了摇头:“如果你现在没办法想起来,那么以后,你也不可能想起。” “何以见得?”封易问道。 “因为,这原先是他的因果之道。”波旬说道:“如果他想要在因果之上坐些什么手脚,那是轻松得很,除了那个同样落到‘无’之中的陆压道君,和那个枯柴一般的接引,整个宇宙说起因果,就再也没有人比他更强大。” “你想要说什么?”封易虽然初初掌握因果大道,可毕竟不像季沧海那样,同时有三条大道共同参研,故此也只能靠着之前的那点晋升的时间,梳理了一遍因果。 “我最后问你一遍吧。”波旬没有心情跟封易继续解释下去。 “你说。” “他的名字,是什么?”波旬看着他的双眼,视线直击心灵。 “是,是……”封易的脑海中,那个名字越来越清晰。 忽然,在封易的身上,出现了一种奇异的波动。这个波动像是小孩子向水中投出的石头,泛起了一圈又一圈涟漪,向着整片池塘蔓延开去。 而混沌,就是这个无垠的池塘。 以超越时空限制的速度,这个波动穿过了整个混沌,降临在放逐于宇宙边荒的地球上。 所有的修行者,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 一个模糊的投影,出现在了地球之上。一开始,这个投影模糊得好似恐怖片中的鬼影,然后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最后完全看不出与正常状态有什么区别。 在这个投影的前边,有一个女子身影,一直在候着。 “我……想骂脏话怎么办?”季沧海的投影,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当初夺走了自己贞洁的女子,本来想要跟家里人好好聚一聚,然后通知一下整个‘有’之阵营。准备让他们搬家…… 可现在,这个女人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么自己想要执行的计划,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会被阻止。 “回来了?”鸿钧手上提着柄水果刀,但没有动手,只是像老朋友久别重逢的叙旧一般。 但实际上,这两三年的时间,对于修行者来说,不过是睡一觉。 甚至还不够大佬们闭一次关的时间。 “对……”季沧海的投影站在这,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他是真的不想再面对这个恐怖的女人,就算她真要用‘有’之阵营作为她的引力跳板,最终超脱那一大片虚无之地,季沧海也不是很在意。 他只需要从这一大片地方,抽走一部分质量,在虚无之地重新开辟一片宇宙即可。 他只是想,保住这个难得的产生生命的地方。 “我要去找盘古了。”鸿钧说:“所以我把你拖回来,跟你说声再见。” 第429章 一个故事 “我也不问去找他,究竟有没有这么重要这种话了。”季沧海脸上的表情显然是无奈至极:“能让你这样的人想了这么多年,还没有放弃的愿望,想来是非常重要的,无论我怎么劝,那都是劝不住的。” “嗯。”鸿钧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我就是盘古的转世?”季沧海指了指自己:“我的两道阴阳气息,跟盘古的创世阴阳气,是非常接近的两种能量,而这两种能量是我濒死之时,搞鼓出来的神奇玩意,那么我有没有理由去猜测,这就是传说中的创世阴阳气的……升级版?” “你很自恋嘛。”鸿钧说道:“这种事情,也就自己想想好了。” “为什么不可能呢?”季沧海的投影上,两道气息缓缓流动,轻轻一合,就被挤压成了一个奇点。虽然他真身不在此,但毕竟曾经沧海的人物,所以创造出一个理论上可能存在的宇宙,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这不一样。”鸿钧的身上,透出一股空灵的气息:“虽然你是自己创造出来的两种阴阳气,不是拾人牙慧,但毕竟是出现过的东西。” “出现过的东西,不能用来证明出现过的人吗?”季沧海反问。 “问题是,你的气息,跟当初那个人的气息,在本源之上,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的气息。”鸿钧冷静地指出了季沧海的齐物气和扶摇气:“你们站的位置,完全不同,虽然有相似之处,但绝非同出一源。”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季沧海伸出一根手指:“他可能已经死了。” “以我一位曾经掌握过三条大道的圣人为例,让我在‘无’之中,仅凭自身的能量,只能够支持一个世界的生灭那么久。”季沧海说道:“因为就算是圣人,在身体里储存的能量,至多也就是一个大世界的层次。” “你不是会开辟宇宙吗?”鸿钧问道。 “对,我是会开辟宇宙,你也曾经开辟过一个大宇宙,应该清楚,这对自己的身体,究竟有多大的伤害。”季沧海此刻是个投影,要不然他暴躁的口水,一定会溅到鸿钧的脸上:“不朽粒子将会用来撑开宇宙的界壁,然后重新轮回一段时间,积攒足够的不朽粒子,才能再次扩张宇宙。” “大致要扩张九次,才能完成一个宇宙的初步诞生。”鸿钧说道。 “对!”季沧海一拍手:“在这里有一片原始的混沌,可以供给盘古收集初始的不朽粒子,但在‘无’之中,哪来的轮回?” 鸿钧沉默了一会,说道:“他是第一个想出创造宇宙,用来超脱自己的人,能够想出别的方法,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你能想出什么办法吗?”季沧海问。 “暂时不行。”鸿钧很老实地回答。 “你是怎样的存在,继盘古之后,最强大也最恐怖的圣人……你可是一个人挑穿了三千的存在,想了这么多年的脱身之法,最后也还是得靠我这么一个外人。”季沧海反唇相讥,几乎就要跳起来骂娘。 季沧海这几年在“无”之中,不是单纯的在联系“有”的阵营,也想了很多关于鸿钧的问题。 那个执念,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盘古……这种远古的人物,自己在宇宙之中待不住,跑到了“无”之中去闯荡,死亡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 摆脱,“无”是没有丝毫能量的存在,而且以季沧海的速度,在“无”之中游荡了几年,几乎已经横跨了大半个宇宙。 就这样,也没有遇到任何类似于“混沌”一样的地方。 而混沌,是孕育生命的最初之地。 “所以我一直想不明白,究竟你一个远古圣人,甚至是整个宇宙最有智慧的存在,几乎不会被情绪影响的人,最后悔死于这样一个执念。”季沧海直说了:“你死了我不在乎,但是你不要拖着这个‘无’之中的奇迹,一起去死好吗!” 这是他在鸿钧面前,第一次毫无保留地情绪释放。 “我不想多说什么,但是你,是我在这个宇宙之中,第二个稍微有些在意的人。”鸿钧撩起了头发,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告诉了季沧海:“你是个神奇的小孩子,仅仅是二十多年,在各种因缘际会之下,终于成为了圣人。” “但是,你跟盘古有一点很大的不同。”她靠近了些季沧海的投影:“他向往着外边,而你代表着守护。” “守护……不代表着没有好奇心。”季沧海眼眉低垂:“但是,我不会像一个浪子一样,乱跑到那些毫无把握的地方送死。” “如果他当年像你一样,我也不会被封印那么久。”鸿钧幽幽地说:“你想听听,我跟他的故事吗?” …… “他叫季沧海。”封易站在波旬之前,说出了这个名字。 “我也想起来了。”波旬面无表情的说看着他,转头离去。 谁也不知道,这个中央天魔主,究竟在想些什么。 四位天魔主也回头离去。 没人再去搭理封易,就像这个新晋的圣人,跟街边的大白菜差不多。 猴子的脑袋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出现在封易的旁边:“没人来了,就我一个来了个投影……诶,人呢?” “走了。”封易抚了抚衣袖,将那泥巴一般的混沌抹掉:“我们也走吧。” 猴子:“……” 本来都想来见你最后一面,然后说点帮你报仇之类的话,居然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了? 太诡异了吧。 “喂喂喂,究竟为什么他们会放了你?”猴子的投影跟上了封易:“你究竟做了什么,让那群狂魔放了你走。” “可能是因为,我是关系户?”封易想了想:“你也应该想起来,之前把你捶了一顿,顺便送了你一场机缘的是谁吧。” “印象越来越深了,但还是有些模糊。”猴子挠了挠脑袋:“还是不能跟你们这种玩因果的存在比。” “回去吧,回地球,他已经回来了。”封易再度加速,穿过了大半个宇宙。 第430章 加速开始 “当年,我以为我是他最亲近的人。”鸿钧的思绪飘回很多很多年前。 那是天地未开,三千先天这种神明,连一丝意识都不曾有。 鸿钧与盘古共同行走在这浩渺的混沌之中,像是大海中的鱼儿,不知究竟游去哪边。 “兄长,”鸿钧此时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模样:“我们究竟要去哪个地方,去创造你所说的第一个宇宙呢?” “这个……不好说。”盘古的身影,被笼罩在一大片雾气之中:“要找到那个地方才行。”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东西呢?”鸿钧此时年纪尚小,好奇心却极重:“宇宙这个东西,原来究竟有谁接触过?” “没有谁接触过所谓的宇宙。”盘古笑道:“宇宙本来可能,就是一个想象中的产物。” “想象又是什么?”此时此刻的生命,满打满算就只有两位,虽然能够直接用精神交流,但是对于某些抽象的名词,还是难以解释。 “想象,就是用我们已知的东西,去创造我们不知道的东西。”盘古摸了摸鸿钧的头:“我觉得,我们这片混沌,可能就出自于某个念头。” “念头又是什么?”鸿钧呆呆的,虽然精致得像个瓷偶娃娃,但就是不大懂事。 “以后你会知道的。”盘古笑了笑:“不过,要创造宇宙,需要借你的力量用一下。” “借我的力量?”鸿钧看着自己体内翻涌的黑色气流:“那你到时候用什么还给我?” “还?”盘古笑了笑:“不知道啊,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还给你,可能再过个无数年,我会有机会,把你的力量还给你。” “很多年?”鸿钧这时依旧懵懂。 “大概,要很多很多很多年。”盘古的语气中,透着浓浓的惆怅:“不过我呢,究竟要怎么超脱这个时空,还是个很大的问题。” “那我借你吧,我跟你的力量合起来,一定能够超脱!”鸿钧看着他,眼中满是崇拜。 “嗯。”盘古点了点头,模糊的脸上,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笑:“谢谢你。” 那是鸿钧最后一次,见到盘古的影子。 “在那之后,我就被他借走了力量,作为宇宙核心的不朽粒子供应源泉。”鸿钧的眼中,透出的寂寞,几乎要淹没了整个荒古:“那时候我看着外边的世界,生生灭灭,三千起起伏伏,但到了神话时代的末期,我才终于稳定住宇宙的结构,重新来到这个由我们创造出的世界。” “也就是所谓的‘宇宙’。” “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这应该是你创造出的说法吧。”季沧海说道:“原来你也不是原创吗?” “这是盘古留下的混沌意志,告诉我的。”鸿钧说道:“他说他要超脱,要超脱……就把我困了这么多个元会?” “你答应过他的。”季沧海弱弱地说。 他虽然没有体会过这如同磨盘般的寂寞,但自然知道,修道人最忌讳一成不变。 寂寞就如同一潭死水,从浅滩一路落到深渊,都是一成不变,刻入骨子里的无趣。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答应他,把自己的力量借出来。”鸿钧的眼中,透出了从未见过的强烈光芒。 “所以你如果能够找到他,会怎么做?”季沧海问道。 “我要问个明白,然后,反手把他禁锢个二三十万年。”鸿钧哼了一声:“而且我要强迫他,绝对不能修炼,只能忍受无穷无尽的寂寞。” 季沧海:“……” 这女人,真的很恐怖。 “他借过我的力量,所以我对他一直有感应,所谓死亡问题,绝对不存在。”鸿钧下了最后通牒:“只需要轻轻感应一下,我就可以找到他的位置,然后借助最后的加速计划,找到他,然后惩罚他。”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季沧海摊手:“我就想保住这片生命诞生之地。” “我要借你的力量一用。”鸿钧说道。 “借来干嘛,你不是有他的力量印记吗?”季沧海一摊手:“别搞我,今天我就是个摊手怪,问啥都摊手。” “这,可由不得你了。”鸿钧的嘴角露出一种诡异的笑。 ……陆压的脸上,出现了惊骇欲绝的表情。 “你搞什么飞机,怎么忽然间就加速了?”陆压的手搭在季沧海的肩上:“现在我跟你连在一起,松都松不开是怎么回事?” “出事了,玩脱了。”季沧海回头,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我碰上鸿钧道人了,完球了。” “……我就不该碰到你个灾星!”陆压大骂着,整个人跟着季沧海,穿过了一道有无之间的裂口。 从天而降,摔成了个平沙落雁式。 简称——狗吃屎。 “您看,我都给您跪了,就放过我吧,我这百来斤肉,不大容易。”季沧海抬起头,看着自己头顶的鸿钧道人,腆着脸笑道。 “跪了?”随着陆压道人的瞬间后退,鸿钧的所有气息,都笼罩在季沧海的头上。 “强买强卖,强借,就没有强还的道理了。”鸿钧道人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完美而魅惑。 “那些笑得好看的女人,真是会骗人……但是不骗人的话,可能会更加恐怖。”季沧海躺在地上,一手托腮,一手叉腰,摆出一个相当撩人的姿势,身上的力量如同洪水一般流逝出去。 他算是彻底咸鱼了。 “陆压前辈,该做的我都做了,如果有机会的话,帮我给我的家人带个话,就说我一定会回来的!”季沧海保持着咸鱼的姿势,随着力量的流逝,吼出了最后一句话。 随后,在一阵不起波澜地传送之后,他彻底消失在了宇宙之中。 “啊,又回来了,这久别重逢的滋味,真是令人享受。”季沧海看着周边的“无”,口中的话异常的嘲讽。 “你三分钟之前,还在这里。”鸿钧说道:“不过我不会让你这么快回去的,我会让你跟着我,去找到盘古。” “为什么要拖上我?”季沧海抬头,努力不让泪水流出来:“您老人家都把我所有的能量抽走,只留下一星半点的不朽粒子,给我维持着生命……要论打架,我现在甚至都打不过一个普通的大罗金仙。” “我这是保住你的姓名。”鸿钧道人一笑。 加速开始。 第431章 第一个女孩 为了保住我的性命,不在宇宙和混沌最后一波拼斗的时候被人干死,把我带到了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真的是件好事吗? 我虽然很怕死,有时候甚至为了生命,可以付出一些沉重的代价,但是有些时候,我并不是真正的贪生怕死之人。 我想要再见一面自己的老婆孩子。 我想再跟老爹打打下手,做一碗香腾腾的面。 我想再跟封易聊聊天,顺便打趣一下他尸妖和人族的爱情。 我还想在最后的大决战中,阻止混沌和宇宙之间的终极决战。 我还有很多很多想做的事情,还有最后留下的那一颗宇宙种子,没有看着他发芽,没有看着他真正在一片虚无之中,长成一个新的宇宙,将别的生命,都带到那里边去。 诺亚方舟的创造者坐上了诺亚方舟。 而新宇宙的创造者,从一开始,就已经绝了回归的可能。 无论盘古究竟在这个虚无之地的哪一处呆着,那都必定是极远极远的距离,甚至到达了那一处之后,凭借自己两人剩下的能量,不一定能够再回到自己这一片宇宙。 或者说,不可能。 所以,这是最后看一眼出生地的机会了。季沧海强行睁开天眼,目光穿越无尽的距离,落在自己的那栋小别墅,还有那个孩子的脸上。 姬若离正抱着那个孩子,有些惶惑不安的样子,真让人想去怜爱一番。 那个少女也长成了母亲。 “我一定,会回来的。”在加速阶段的后期,季沧海断绝了自己的六识,陷入了最深层次的沉睡。 这一次,他真的受伤了。 …… 在虚无之地,时间这个概念,已经被淡化到了极致。没有任何的参照物,哪怕是圣人之尊,在漫长的行进之后,也会有细微的偏差。 这种偏差,不是那种钟表与实际时间的偏差,而是本身与混沌宇宙时间的偏差。 换句话说,季沧海和鸿钧道人,已经脱离了他们原始的那片时空,进入了一个诡异的轮回通道之中。 在那个通道的尽头,便是鸿钧道人念念不忘,想要暴揍一顿,丢过去关无数年禁闭的盘古。 也有可能是枯骨。 这是一个漫长的旅行,就连圣人都会想睡觉。 但在终点站到达的那一刻,季沧海还是醒了过来。 “啊啊啊,腰痛。”他保持着那个撩人的姿势,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 废话,手按在腰上几十个元会,是个铁块也得按出个大手印来,更别说你的腰子了。 “嗯,盘古蛮强大的嘛,居然在这种地方,都能够创造出一片混沌来。”他抬起头,看着自己周围泥巴一般的东西,居然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这些泥巴一样的混沌之气,原本是修行者们的噩梦,但现在季沧海摸着,就好像人类在抚摸着生命来源的海洋。 那般的温柔。 “对了,鸿钧呢?”季沧海忽然想起来一个人。 自己是被鸿钧带到这个地方来的,所以在自己的身边,一定会有鸿钧的存在。 “诶,没有吗?”季沧海挠了挠头,忽然就慌了。 不行啊,没有这个人,自己别说是回去了,就是找回自己丢失的力量,都是难以做到的。 如果杯子里还有一点水,倒进抽水机中,还能够作为水娘,重新拿回自己的力量。 但现在,他的杯子里空空如也…… “鸿钧姐!”季沧海有些绝望地大叫:“救命啊!” 没人鸟他。 额……季沧海感到了一阵压力。 是在自己睡觉的时候,把自己丢到这个地方,还是在某个不正确的节点上,忽然发现自己是个累赘,然后把自己随手丢在了什么小混沌界里边? 不管是哪一个可能,那都是令人绝望的可能性。 喊了几句,季沧海坐到了地上,任由混沌之气在身边流转。 他的目光完全恢复了平静,像是一潭深水。 “啊,看来真的是走散了。”季沧海抬起头,看着头顶上某一处的暗红色天体:“那我要不要先走进这太阳里边,吃点能量再说?” 说干就干,季沧海用自由泳,游进了太阳里边。 这浪费了季沧海一个月的时间。 真的,单纯凭借自己强大的肉体,在空中划出这么快的速度,走进这个太阳里边,他已经算是快的了。 古有望山跑死马,今有看日跑死人。 “季沧海啊季沧海,你居然也有这种惨淡的日子。”坐在太阳之中,大口吞噬着太阳核心的能量:“居然沦落到吃太阳这种落魄地步,真的是丢了圣人的脸。” 这些日子他除了吃太阳,也没有闲着。这个混沌世界的状况,他大致也窥探了个大概。 这一方混沌的物理法则和大道,跟季沧海原先那个世界,没有什么大的分别。兴许大家的混沌都长得差不多,这个混沌之中,居然也能找到季沧海原先掌握的那条大道。 混沌因果之道。 “唉,这地方大是大,好也好,但就是没人。”季沧海的神识一旦有了能量加持,那是能够窥探小半个混沌的力量:“别说人,连生命的气息,都还不存在。” “那要不自己搞鼓着玩一下?”再一次寻找鸿钧失败的时候,季沧海终于动了这个念头。 他大概理解了,当年那个十字经文中,那位唯一真神的感受。 整个世界很大,也很宽广,但是既没有日月星辰,也没有山川湖海,更没有叽叽喳喳的动物,静默生长的植物,还有各种各样特殊的生命。 这实在不是一个,美好的世界。 “嗯,我已经有了一个儿子,所以在这个世界创造的第一个生命,应该就是一个女孩了吧。”季沧海想了想,自己和姬若离虽然在一起几年了,但那几年虽然努力耕耘,但就只有季愿一个孩子。 女儿,是季沧海一直希望的小天使。 他是个执行力极强的修行者,比起那些所谓的大道自然派,他的执行力甚至称得上是个科学家。 当初在“无”之中,他第一时间就放弃了自己的小世界,开始铭刻阵文,想要通过同位共振,将自己的信息传递回宇宙之中。 而现在,他要创造这片混沌,可能的第一个人类。 他要创造一个女孩。 第432章 第一个生命 “这个女孩,究竟会长成什么样子呢?”在这片混沌住下的第三十三年,季沧海终于将自己身体里的基因密码,破译了出来,然后利用这颗太阳的能量,开始创造这片混沌中的第一个生命。 一颗细小得看不见的粒子,从季沧海的指尖飞出,落在这混沌大日的中心。 这颗粒子之中,蕴藏着季沧海有生以来,对于生命所有的思考和创造,也带着他对于人类的无限眷恋之情。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他们那个混沌,虽然也有不少古怪的异形生灵,但是占据主导地位的,却始终都是人族。 就连传说中的盘古,还有现在的至强者鸿钧,皆是人类形态。 “真是奇怪,明明人类形态的身躯,既不够强大,也不够灵活,为什么就能够成为万物的主宰呢?”他坐在太阳表面,神识散发的范围越来越大。 几颗巨大的太阳,被他从这个混沌中的各个地方,给硬生生地拖了过来。这种拥有巨大质量的天体,单单是一颗,就能够形成一个巨大的引力场,将周围的混沌之气,牢牢地牵引着,落入他们的怀抱之中。 如果是在原本那片宇宙,有人动用这样的神通,将几颗巨型的星体扯到一块,那必定会发生一个严重的后果。 星体融合,引力坍缩,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 但现在,即使这几颗太阳,都被季沧海硬生生地“喂”给原本的混沌大日,可始终没有出现任何像是黑洞一样的玩意。 “果然,还是有古怪。”季沧海看着周围混乱的引力场,伸出手,将周围波动的空间抚平。 他的神通,就在这三十三年里,变得更加深不可测。哪怕是原本并没有彻底融会贯通的空间道法,在他的手上,也已经纯熟无比。那星体运动引起的空间褶皱,被他的阴阳二气轻轻地动作了几下,便彻底归于平静。 那是极致的冰冷。 “好了,看看那个宝宝怎么样了。”季沧海转头,摆出了一个空中转体三百六十度的姿势,向着这轮大日中跳了下去。 没办法,他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人,现在摆弄日月星辰,只是自己玩得开心,但那些身边一起开心的人不在,只能想办法自己逗自己笑。 想象就心酸……季沧海想着想着,就沉入了这颗气态星体的最深处。 被喂了几颗大太阳的大日,显然有些消化不良。原本圆滚滚的身躯,在质量陡增的情况下,变成了一个不规则的星体。 比如,偶尔在形体的中间,凸起一块啥的。 不过季沧海不在乎这些,他只想看看,自己亲手养出来的那个小婴儿,究竟长成了什么模样。 “十个月,十个月我都没有关注这里,就是不想让你顺着我的意思去生长……不过,你成长的养料,我给的或许还是不够。”季沧海看着中央那一只巨大的球儿,眼中的光芒闪了闪。 霎时间,整个混沌之中,一阵巨大的能量潮汐,被季沧海这一个念头掀动起来。 原本懒洋洋的混沌之气,被季沧海这一个念头的推动之下,开始滚动起来。原先只是一戈不起眼的小混沌球,然后是一大片浩瀚的混沌海啸,最后直接就演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混沌喷发。 这场潮汐,直接将季沧海和那只大球,推到了混沌的最外围,成了一个半岛一样的地方。 几乎难以计数的能量,被季沧海通过一瞬间计算好的大阵,引动提纯,然后灌注在那颗球儿之中。 “别人哪吒出世的时候,也是这么一个大球……”季沧海看着被混沌之力掩埋起来的球儿,喃喃道:“不过你这个球,比哪吒的,可要强大太多了。” 诸天万界的三千先天,都有着极其神妙的出生手段。 但就算是那被盘古亲手缔造出来的先天,也没可能被这几乎要被天妒的巨量能量,强行催生。 “十月怀胎,落地能行。”季沧海继续喃呢。 那个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响起了一声沉闷的破裂声。像是洋葱,一片片剥开的鳞片一般,这个被强行堆高的大球,终于是破裂了开来。 一个小女孩从里边走了出来。 她有些迷茫,双眼之中的神芒,却是从未见过的闪烁。 “真是一双,美丽的眼睛。”季沧海鼓起来掌:“如果我日后的女儿,能够长得像你一样,该有多好。” “女儿?”虽然这小女孩完全不通人言,但在季沧海说话的一瞬间,那波动的神识,就已经被她捕捉到,开始分析起来。 很显然,眼前这个跟自己长得差不多的东西,所说的这个“女儿”,便是在形容自己。 “对,女儿。”季沧海的眼中,有浓浓的宠溺:“过来这边!” “可我不是你的女儿。”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季沧海所使用的语言,就在他不假掩饰的神魂波动之中,被分析得一清二楚。 “怎么说呢,你确实不是我的女儿。”季沧海挠了挠头,笑得有些腼腆:“你是这个世界里诞生的第一个生命。” “第一个?”小女孩看了看自己:“可你为什么会穿着跟我不一样的……的衣服?” “你身上这个不是衣服,是大道之纹。”季沧海笑了笑,将自己的大道之纹召唤出来:“虽然我领悟到的大道,跟你的这种先天之纹不太一致,但实际上我的力量,跟你是同出一源的。” “嗯。”在看到这层大道之纹的同时,小女孩终于放下了戒心,走到了他的身旁。 这让他哑然失笑。 只能说,这个从浑沌中诞生出的第一个生命,虽然仅仅经历了十个月的催化,可神通居然已经跟鸿蒙境强者不相上下。 这实在是令人咂舌。 “你叫什么名字?”小女孩问道:“从你的神识波动里,我看到了你是有一个名字的。” “我的名字叫做……”季沧海刚想开口,脑袋却好像是被一抡大锤,狠狠地锤了一下。 那种疼痛,直接作用于他的道基与灵魂,让他感受到了,许久没有体会过的痛苦。 “你怎么了?”小女孩猛地扑上来,扶住了他。 季沧海忽然煞白的脸色,让她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恐惧。 第431章 终章之战 “我没事……”季沧海半跪在太阳的中心里,满脑子的念头都被刚刚那个大锤打散。 “你的名字,究竟有什么魔力,居然连说出来,都会被这……世界这般惩罚?”小女孩虽然从来没有学习过语言,但凭借她被这个混沌祝福过的神识,居然能够迅速地从季沧海的神识之中,直接获取了整一套语言包。 纵使季沧海已经跌落下了圣人的神坛,但毕竟是曾经沧海的人物。 能够从他的神识中窃取信息,即使是不大重要的信息,那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做得到的事情。 可以说,这个小生命,真的是一个奇迹。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讲不出来。”季沧海强撑着身子站起来,整个头好像要崩裂了一般。刚刚给他脑袋的那一下子,简直就是圣人给他灌注了超过限度的精神力量,几乎要让他撑爆开来。 若不是扶摇气强行承受了这一下,季沧海直接就能炸开,化作漫天星雨。 “我觉得,可能我的名字,在这个地方,被列为了某种禁忌,”季沧海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解释道:“可能是因为……” 他刚想解释,第二下天罚就降临下来。 这一下比先前更加恐怖,差点将他整个灵魂撕裂开来。 这次他整个人,已经不顾形象地趴在了地上,就差嘴角流白沫了。 “你怎么了,不会是快要死了吧?”小女孩眼角都已经带泪:“你别死啊,你说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的啊,如果没有你,我会很……怎么说来着,会很孤独的啊。” “你别咒我,可能我就能活下去了。”季沧海有气无力地躺在这温度奇高的太阳之中,没被太阳烧死,却被这混沌世界的莫名规则,给狠狠地搞了一手。 “可能是,你这个人被混沌讨厌了?”小女孩说道。 季沧海:“……” 这你也能看出来,太过分了吧。 是的,虽然季沧海很不想承认,但实际上,这一片混沌,与他过去所在的那片有“宇宙”存在的混沌,其实并不是一片混沌。所以,季沧海并不是由这一片混沌孕育出来的生命,即使能够跟这个混沌产生些许能量上的共鸣,但始终没有得到这个混沌的大道。 这也导致了,季沧海在这个混沌中,得不到圣人的权限。 “好吧好吧,看来这个混沌,禁止我使用原先的大道权限。”季沧海在好好躺了一会之后,终于站起来,顺了顺自己头上那团不羁的毛:“我带你去这混沌中玩玩吧,顺便让你看一下孕育了你的混沌。” “孕育了我的……混沌。”小女孩喃喃道。 “不过,你现在还没有名字。”季沧海笑道:“虽然我的名字说不出来,但是我跟你说话,不能总是没有个代号吧。” “可是你也没有名字啊。”小女孩呆呆地看着他。 “我不是没有名字,我只是说不出来。”季沧海现在连想都不敢想,一旦他准备说出自己的名字,那再次落下的神罚,绝对会让他难以承受。 就连代替自己承受了天罚的扶摇气,此刻内部的秩序,也被打得摇摇欲坠,现在几乎要比齐物气都要沉重。 “可是,我看了一下这个混沌里的信息,有你大部分的信息,可唯独少了你的名字。”小女孩说道。 “我的名字,名字,名字……”季沧海在作死边沿又徘徊了一下,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真不敢再作死了。 “不过,你说我是这个混沌中第一个生命,不太正确。”小女孩说道:“我是这个世界第二个生命,第一个记录在混沌之中的,是你。” “都记录了,还不承认……”季沧海嘟哝了一句。 “要不你给我起个名字?”小女孩看着季沧海,那脸上的呆滞越来越少,灵性的光辉已经笼罩了她:“你的记忆里,名字似乎都是别人帮忙起的。” “我起名字很烂的啦。”季沧海叹口气,开始帮着这小女孩想:“别的修行者都能想出无数的招式名称,打架的时候放出来,就特别帅气,再看看我,平时虽然天才的阵法想了一大堆,但几乎都是没名字的阵法,打架的时候只能装着高冷。” “但其实,我真的希望能够喊出自己的招式!”季沧海朝天大喊。 混沌涌动了几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你想要招式名字,没关系,但你要是准备喊出自己的名字…… 季沧海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 一转头,小女孩希冀的眼神,还落在他的身上。 …… “被带走了吗?”姬若离反而松了一口气:“封易,这算是你带给我最好的消息了。” 封易一脸的疑惑。 他原先已经想好了安慰的话语,准备在姬若离情绪崩溃的时候,好好地安抚她一番,然后带着她跟果果放到一起,再把季沧海的父母也接过来,送到这个宇宙最后的避难所。 也就是季沧海留下的那个宇宙种子之中。 但现在,姬若离非但没有崩溃,反而还很平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些事情,我们夫妻之间清楚,但是不大方便告诉你了。”姬若离轻笑一声:“但季沧海在她的旁边,应该不会有什么坏事。” 封易:“……好吧,带着小季愿,我们准备要走了。” “走吧。”姬若离从楼上下来,看着自己生活了许久的这栋小楼,轻轻抹去季愿眼旁的泪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家”。 封易目送着这娘俩,走进地心。 宇宙的膨胀,所释放出来的能量,是极其强大的力量,就算是巅峰的鸿蒙强者,也不可能抵挡住。 所以,这次宇宙新生计划,交给了在昏迷之中的季采云去执行。 还健在的几位圣人,将宇宙种子,丢在了季采云的头上。 然后,他们笑了笑,齐齐伸出手,在这宇宙至高之地,撕开了圣人地的苍穹。 五位天魔主,站在这当空。 “不管如何,你们宇宙,终于是结束了。”波旬看着为首的天帝:“接下来结束的,就是你们。” 第432章 盘古降生 五位圣人,五位魔主。 “你来到,我们的宇宙,难道不担心失去你们最后的主场优势?”猴子直接就站了出来:“虽然我们征战在混沌中,但你们可从来没有适应过宇宙之中的环境。” “你自己往外看吧。”波旬面无表情地让开了一个空隙。 原本宇宙之外,无边无际的混沌,此时此刻,已经一眼能够望得到边。 即使圣人们的眼力极强,但总归无法望穿整片混沌。 “混沌……没了?”纵是佛心坚定,接引也不禁问道。 “对,没了。”波旬说道:“而且,还在持续崩毁之中,很快就会牵涉到你们的宇宙。” “那你究竟想干什么?”天帝皱起了眉,平天冠上的珠子相互敲击,发出了叮当的声音:“当初是你们代替鸿钧办事,现在混沌毁了,还想怪罪我们不成?” “不,混沌没了,我其实不是很介意。”波旬忽然一笑:“因为魔族大部分的族群,都被我们收入了小世界中,完全不用担心亡族灭种。” 看着波旬的笑,天帝忽然感到一阵寒冷。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片宇宙和混沌的连接点,开始变得寒冷起来。 虽然空寂之地温度一般都是极低,但绝不至于会到达今天这个地步。 令圣人都感到寒冷,究竟是什么温度? “鸿钧离开了这片宇宙,那么最后能够抵挡我的人,就是那位通天教主了。”波旬轻叹了一口气:“可惜啊,我之前救他出来的时候,在他的复活咒文之上,稍稍添加了点什么,虽然是根据了鸿钧的旨意,但是毕竟还是成功了。” “你什么意思?”天帝身上的龙袍鼓起,道道九五龙气,在他的筋络下翻滚,随时准备暴起:“你对通天道人,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是让他,在我动手的时候,不会忽然起身来妨碍我。”波旬的笑容,随着愈发寒冷的温度,变得越来越古怪。 仿佛寒冷能够渗入他的嘴唇。 “不吓你们了。”他拍了拍手。 东方和南方的嘴角,也同时勾起一抹微笑。他们齐齐动手,从自己的身后,脱出两道人影来。 “如来!”接引的眼光忽然之间就变得锐利起来。 “太上?”天帝看着那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老头,若不是那两道标志性的白眉,可真认不出来这是曾经万人之上的太上道君。 “没想到吧。”波旬笑了笑,当初在鸿钧的帮助下,他俘虏了这两人,就是为了今天的场景。 “终究还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封易叹了口气。 “可别这么说,我们半斤八两,不过是你们那位老道君,实在是太过强大,况且还站在我们这边。”波旬笑道,将如来和太上,推向了宇宙五圣这边。 霎时间,那种冰寒的感觉,更加强烈起来。 “圣……寂?”浑沌低沉地声音,缓缓道出真相。 “没错,就是圣寂。”波旬的身后,忽然冒出一只巨大的混沌之球。 另外四位天魔主的背后,也忽然冒出了这样的混沌之球。 “我就说,为什么浑沌会这么快崩毁,就算是在鸿钧道人的计划之下,崩毁也得有些年份才来。”封易捂住了额头,双翼张开,裹住了实际上已经彻底寂灭的太上与混沌:“我解决这两具圣尸,你们先挡一阵,可以吗?” “你有办法?”天帝斜睨了他一眼,体内的金龙气,似乎是不要钱一般涌出来,笼罩他的全身。 毕竟是名义上统治了这片宇宙,长达十二万元会的存在,即使只能摄取到三分之一宇宙生灵的尊崇,他的力量,在实际上也远超一方宗教圣人。 只不过,这股力量对于宇宙之内的生灵,只有威慑作用。 但对于域外天魔嘛…… 他直接就对上了波旬。 “让这两位圣寂,我不相信你们没有付出任何代价。”看着东方和南方微微有些苍白的脸色,浑沌笑了笑,直接化出本体,将那原本圣寂带来的负面效应,全数挤出了这一片空间。 “四打五,你们撑住三年,只要三年就好!”封易从包裹的双翼之中,爆发出这样一句话,然后彻底归寂。 百分之九十九的圣寂负面效应,都被封易这个尸妖,生受了进去。 他必须要等到三年之后,才有可能借着这股负面气息,炼制出一些什么来。 所以,要撑住啊!封易心想。 接引的眼神有些空寂。 另外几位圣人虽然有些伤感,但总比不上,这位老僧的痛苦程度。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弟子,继承了自己全数衣钵,甚至还青出于蓝的弟子,居然就在这宇宙寂灭来临之际,直接横死在自己面前。 “有生皆苦。”他终于不再打机锋,向着封易的方向,微微低下了头。 然后,他的身上,爆发出了一轮圆月的光芒。 明禅月,空寂身。 他一个人冲上前去,直接对上了东方天魔主。 压着打。 …… “我真不知道,该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好。”季沧海带着这小女孩,在混沌之中漫无目的地走着:“不过你如果想要叫小混,我觉得就不错。” “小混不好,”小女孩说道:“在你的语言之中,小混如果再加个字,就变得很难听了。” 季沧海:“……” 我的记忆中,总感觉被偷走了不少的东西。 “你生自混沌,出于不朽,干脆叫做,叫做……”季沧海挠了挠头,说了不少的话,可还是想不出来。他取名的脑子,大概确实是不太够用,总感觉取不出来。 这简直就是把小姑娘的胃口吊在半空中,始终落不下来。 “快说,快说!”小姑娘等得眼巴巴的,对他的语气都有些不友好起来。 “要不,要不就叫盘古算了!”季沧海干脆破罐子破摔:“反正混沌中第一个出现的生命,就是盘古,干脆你也叫盘古好了。” “我也叫,盘古?”小姑娘的眼中,忽然就亮了:“混沌中出现的第一个生命,就叫盘古?” “对!”季沧海何等样人,看到小姑娘的表情,几乎就知道了个大概:“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盘古!” “我就是,盘古!”小姑娘重复了一遍。 便烙印在了混沌中。 第433章 超脱生死 “不过,你这个名字,可能曾经有别人用过喔。”季沧海说道:“你还要用吗?” “在你的记忆里边,不也有相同的名字吗?”盘古笑道:“你现在的名字,不也有人跟你一模一样吗?” “好像有道理。”季沧海点了点头。 “好像,我还从你的记忆中,得到了所谓的目标。”盘古说道:“你们的人生中,似乎都有一个叫做目标一样的东西。” “对,目标。”季沧海现在免去了教授她语言的过程,语言包天赋就是强无敌:“如果我不能离开这片混沌的话,我自然是希望,你能够在这片混沌中,创造一片宇宙,然后繁衍出无数的生灵。” “生灵?”盘古疑惑道:“就是像你我这样的东西?” “对,”季沧海觉得自己很省心:“只要像你我这样的存在,越来越多,这个混沌或者宇宙,就会变得更加精彩。” “可是,在你的记忆碎片之中,生灵多了,不就会互相争斗了吗?”盘古问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季沧海笑道:“可你没发觉吗?为什么这个混沌,只有基础的几种天体,却没有那宇宙中万万千千的生灵,已经创造出来的各式奇观。” “夸父逐日,猛虎下山,落叶萧萧,万紫千红……”季沧海笑了笑:“这万千壮美的景象,可比所谓的小小争斗,更加重要了。” “有点……道理。”盘古想了想,觉得季沧海说的话似乎也很对。 因为,在季沧海的记忆之中,她获得的不仅仅是语言包,还有着一些别开生面的记忆。那些记忆,在这个混沌之中,完全就找不到踪影。 “要不,和我一起动手,改造这个混沌?”季沧海眨了眨眼,诱惑着盘古。 “好啊。”盘古说道。 没想到盘古会答应得如此迅速,季沧海愣了愣,随后展颜,笑了起来。 盘古的心中,忽然就有一种名为仰慕的情绪发生。这个看起来少年一般腼腆的修行者,似乎有着和其他普通生灵,不一样的魅力。 那代表着,和这个死寂的混沌,完全不同的一种生机。 接下来的日子里,季沧海带着这个拥有了“盘古”名字的小女孩,开始整个混沌周游。要知道,种下宇宙种子,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做到的事情。当时他把宇宙种子留在旧宇宙之中,也是靠着几位圣人共同寻找,才得以找到种下它的最佳时机。 此时此刻的季沧海,虽然体内的不朽粒子,已经补充了不少,但距离巅峰期还有段距离,没办法利用鸿钧的算法,找出最优的解。 “你能创造出宇宙的种子,却没办法找到合适的位置吗?”盘古双腿盘起来,做出五心向天的姿势,吸收着混沌之中的气息。 在这些日子里,季沧海教会了这个天生地养的孩子修行,让原本就强悍的盘古,得到了更加恐怖的加持。筑基、真一、蜕凡,这三个步骤不过用了一整天,就已经完整地跨过了。 “你修行的速度,终于还是比我快得多。”季沧海笑着,有些欣慰,也有些惋惜:“看来我的修炼速度记录,已经被你打破了。” “你修炼有多快?”盘古睁开眼睛,那璞玉一般的胚子,已经初步打磨完毕,莹润的玉光从中散发出来,已然达到了大罗金仙的层次。她天生就是由不朽粒子吸收能量形成,跨过大罗金仙这道关卡,更是轻而易举。 而这离她修炼开始,不过只有三年。 季沧海在2003年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仙境以下的修士。 “我啊,我是我们那个世界,修炼速度最快的人……当然,那是在我知道的情况下,包括最强的几位圣人,但从修炼速度上来论,都远不如我。”季沧海笑了笑,笑容中充满了骄傲,然后在片刻后被打破。 “那你修炼到鸿蒙道人,用了多久?”盘古脆生生的声音,将季沧海的自信打灭在空中。 “额,我嘛。”季沧海顾左右而言他,但终究还是叹息一声,告诉了盘古实情:“我花了大概是七年的时间,才到达鸿蒙道人的境界。” “那,我比你快四年哦!”盘古娇笑一声,一跃而起。 整个混沌之中,有大道之音响起,十二条大道齐鸣,为盘古晋升鸿蒙道人而欢欣鼓舞。 “真的,我怀疑你开挂了。”季沧海看着欢呼雀跃,面带骄傲之色的少女,一脸的颓丧。 不知不觉之间,盘古已经从一位小女孩,成长为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虽然未曾开放出最绚丽的花朵,但是气质之出尘,身段之标志,容貌之清丽,在季沧海见过的女人之中,无出其右。 哪怕是有了爱情的加分,季沧海也不得不承认,这少女,甚至要比姬若离还要美上几分。 就连鸿钧道人,也没有盘古这钟天地之灵秀的女子,那般完美。 “行了行了,别挂我身上。”季沧海看着这跳起来挂到自己脖子上的少女,身形有些僵硬:“你最强好吧,我这三十来岁的年纪,在修行者里算是年轻人,但跟你比起来,可差了整整一代人了。” 当然,是普通人的一代,而非修行者的一代。 “普通人,只能活上百岁吗?”盘古看着毫无岁月痕迹的季沧海,又回想了一下之前从季沧海记忆中看到的凡人们,若有所思。 “对,人之所以修行,就是为了脱离生老病死之苦,以求长生久视之功。”季沧海正色道,在修行的价值观上,虽然季沧海坚持以人文情怀为本,但在根本的观点上,还是和道门有着极大的重合。 长生久视,是一切想法的基础。 没了小命,即使你想要再做些什么,也绝无可能。任你是凡间帝王将相,终究只能化作一杯黄土。 “长生久视,可我本身就是长生久视之人,并不需要再去追逐长生了啊。”盘古本身就超越了生老病死,自然想不太明白这些问题。 季沧海经历过无数的生死之间,自然能够解惑。 “如果有一天,你面临死亡,你就知道,究竟这种恐惧,究竟有多大。”季沧海缓缓道:“但有些时候,生命也不见得有那么的重要。” “如果说长生久视,是修行的基础,那超脱生死,就是修行的升华。”季沧海最终给这个问题下了个定论,也告诉了在这些伦理观念上,还懵懵懂懂的盘古。 “超脱生死,跟长生久视之间,究竟有什么质的区别吗?”盘古在这些文字问题上,还有些迷糊。 “当然有区别。”季沧海手上,多出了一个小人。 这个小人的背上,背负着一个门派最后的希望,一个瘦弱的少年。 别看这个少年瘦弱,可却是修行的奇才,倘若假以时日,一定能够证得金丹大道,在凡间修行者里也是一等一的资质。 “看好了,这就是长生久视,与超脱生死的区别。”季沧海的话音,忽然严肃起来。 这是比修行更重要的教育。 第434章 生死的选择 “付长生!”身后的追兵赶得甚急:“落泉宗已经破灭,你现在苦苦支撑,又是何苦,像你们副宗主一样,跟我们投诚,将那少年交与我们,我们能够给你的,比那破旧的落泉宗,要多得多!” 瘦弱的少年脸上露出一丝愤恨之色。在两年之前,他安静修行之时,却被一蒙面之人,生生断了几道经脉,被视为宗门明天的他,几乎就要当场死去。 若非宗主救援及时,他当场就要魂归天外。 但是,作为宗门中天赋最高的弟子,及时被捏断了数条经脉,宗主最终也没能狠下心来放弃,最终散去大半功力,配合上宗门多年以来积攒的珍贵药材,为他接续经脉,元气大伤是难免的事情。 但更让落泉宗绝望的事情,就在宗主本人散去大半功力之后发生。 觊觎他们灵脉已久的鸣沙派,不知从哪里得知了宗主散去大半功力的消息,集全宗之力,突袭落泉宗祖地,然后在副宗主叛变的情况下,只损伤了少数中层干部,就攻下了整个落泉宗。 宗主因为元气大伤,被副宗主和鸣沙派的太上长老。联手击毙,就连遗言都没留下来。 这老仆人背上的少年,若非因为静养之需,住在了门派的后山,从密道离去,也定要步宗主的后尘,身陨道消。 不过,到这个时候,鸣沙派的追兵也已经赶上了少年两人。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这两位修为尚在老仆之上的追兵,就要擒下两人,将这宗门最后的烛火,扑灭在尚未绽放的时刻。 老仆忽然停了下来。 两位蜕凡境的追兵也停了下来,桀桀笑着,看着老仆和少年。他们是鸣沙派专门负责对外战斗的修士,自然能够看出,老仆此时的身体状况。 早在后山之时,老仆的身上,就已经受到了这两位追兵的联手一击,若不是人老成精,早有准备,便命该绝。 少年轻轻盘腿坐下,冷眼看着那两位追兵。 “老东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位脸上带着刀疤的追兵,笑得像是港剧里标准的恶人:“你中了我烈阳掌,体内经脉早已被烈阳真气侵蚀,现在能剩下三成实力,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两兄弟的烈阳真气,本就是跗骨之蛆,就算你有疗伤性的符篆,也绝无短期治愈的可能。”白脸些的追兵,笑得好像色狼一般:“那少年细皮嫩肉的,在上交之前,说不定还能乐呵乐呵一会。” “真的是……”那兄长宠溺地看了看自己的弟弟:“看来家里传宗接代的重任,还是要交给我了。” “嘿嘿嘿。”白面追兵一脸怪笑。 老仆忽然呵斥出声:“你们鸣沙派治下,民不聊生,让老百姓给你们挖灵石矿,横征暴敛,甚至连女色都不禁……早晚有一天,你们鸣沙派,会死于自己的孽!” “可是在今天,你们落泉宗,先我们一步而去了。”刀疤脸大笑:“就算是死,我们也比你们晚的多!” “晚的多?”老仆干瘪的身子,忽然鼓了起来。他一跃而起,携万夫不当之勇力,直直地冲向了两位追兵。 “自爆?”两位追兵忽然齐齐一笑。 一瞬间,那老仆体内的烈阳真气,就被这两人引动,搅拌着老仆的内脏,让老仆原本汹涌的真气,变得迟滞起来。 老仆似乎承受了整个世界最恐怖的痛苦,整张脸扭曲起来,连刚才自爆之时撑起的皱纹,都更加深刻。 只听得一声巨大的震响,山谷间树木倾颓,飞沙走石,像是被手雷炸了一遍。 老仆的尸身已经在爆炸中彻底毁灭,不存一丝。凡是能够化作灵力燃烧,加大爆炸威力的身体部分,他都毫不犹豫地引入自爆秘法之中。 原地只剩下一个几丈方圆的大坑,透着焦黑的颜色。 “咳咳。”两声虚弱的咳嗽声,忽然想起:“老弟,这次玩脱了。” “那老东西,真是个杂碎!”那白面书生站在刀疤脸的身后,受伤反而没有兄长严重:“如果他有家人,不管男女老幼,我定要将他们挫骨扬灰!” “你还是先看看那小兔崽子跑没跑吧。”兄长也从坑洞中跃起,顺带着那暴怒的老弟。 一个人影站在坑前,两眼中透露着冷光。 没有多余的言语,他割开了自己的手臂,往下低落了一滴精血。 一声比先前更加震撼的爆炸,从这坑洞中响起。整个山谷尚未平静的飞鸟,再度被惊起,在空中留下一阵恐惧的鸣叫。 少年落在地上,满脸是血。 他虽然修为不足,但如此年纪,离蜕凡境竟是只差半步。 他刚刚借助自己的精血,激发了落泉宗的血誓秘法,以自己半数的阳寿为引子,将那两位原本身上就带着老仆灵力的兄弟,瞬间炸飞。 也怪这两兄弟大意。在那老仆死后,他理所当然的以为,那虚弱的少年就是瓮中之鳖。 但没曾想,这瓮中的,非但不是缩头待毙的老鳖,反而是一头择人而噬的毒蛇。老仆死在面前,这少年没有丝毫的动容,反而在避过了爆炸的第一时间,就将那两位追兵堵在了坑洞中,引发了血誓秘法,一举功成。 他依旧没有说话。 在宗门被灭之后,他就决意不再说话。 只有当仇人的血全数流干之时,他才愿意,将这个自愿的闭口禅解开。 画面到此结束。 盘古目不转睛地看完了整场追杀。在这混沌中,她见过无数的奇观。混沌之潮,双日同出,虽然规模宏大,却极为的单调。 这一场追逐战,虽然规模极小,甚至不如地球上一场小规模战役来得剧烈。 但人心之浮动,战况之诡谲,绝非混沌中这些自然奇观能比。 “看出些什么来了吗?”季沧海问道:“从这场简单的追逐战中。” “我觉得那个老仆好笨。”盘古说道:“他明明可以将他背后的少年献上,就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 “我已经料到你会这么说。”季沧海说道:“这也是我想要告诉你的。” “当然,你要是不听,我毫无办法。” 第435章 绝杀 “如果他本来就愿意投降,那他在一开始的时候,不就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了吗?”盘古说道。 “你出生也有三年了。”季沧海忽然沉默了一下:“你在这片混沌之中,有没有在乎的东西。” 少女想了想,虽然这里像是自己的家一样,但是说刻在灵魂上的那种在乎…… 似乎还真没有。 季沧海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无论是之前的鸿钧,还是现在的盘古,都很难跟他们讲道理。 作为出生就已经到达了巅峰的存在,指望他们理解什么是感情……着实是有点困难。 “算了,等到宇宙创造出来,或许你就能理解,什么是所谓的超越生死了。”季沧海叹了口气:“是我太急躁了,没有见过生死,怎么可能领悟生死之间的意义?” “我可以感受生死之间啊。”盘古举手。作为一个少女,她很照顾季沧海的感受:“你可以打我啊,我不会还手的……” 季沧海:“……” 开玩笑呢,这出的什么馊主意。先不说我舍不舍得打你,就是这片混沌,也不会容许我动你半根毫毛啊! 简直就是开星际玩笑! …… 三年如同指缝里的沙子,被风儿吹了吹,就悄然流走。在宇宙的边沿上,十位圣阶的强者,战斗已经到了尾声。 接引虽然燃烧生命和大道,启动了佛宗明禅月,可在两位天魔主的联手之下,仍是逐渐不支起来。贪嗔痴三毒原本就是佛家的大忌,即使明禅月可以接受带有三毒的禅念启动,但启动的消耗,可加大了不少。 纵然东方南方两位天魔主都在圣寂下受了重伤,可也不是一位圣人就能够抵挡的。 天帝的状况更加凄惨。原本光洁的龙袍,在波旬不遗余力的攻击之下,已经变得条分缕析,好似乞丐般褴褛。 “如何,混沌大道,对上宇宙之间的九五皇气,有什么感受吗?”波旬哈哈大笑:“有没有一种,浓重的无力感?” “我可去你丫的!”天帝连“朕”字都给丢掉了:“你除了倚着混沌大道压人,还有什么本事?” “无能狂怒啊。”波旬摇了摇头,一挥袖子,重重地打在了天帝的脸上。 这一手巴掌打得又狠又准,打得毫无防备的天帝直接重伤。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波旬先前留在天帝身上的混沌之殇,积攒了足足三年,一次性爆发,足以将天帝限制住一刹那。 这一刹那,就是波旬的破敌之时。 “足足忍了三年,就是为了提早将我重伤?”天帝躺在宇宙之中,舒缓着身子,变得有些放松起来。 失败了,不是自暴自弃,而是尽到了自己的责任。 “天帝老儿,你怎生如此弱小?”下一个被打倒的,却是斗阵胜佛。北方天魔主的力量,本就是空间之道,而猴子得道时间尚浅,就算天资优渥,也依旧没办法再短时间之内,掌握整条空间大道。 输赢是迟早的事,但波旬空出手来,就是各个击破的关键时机。 这场圣人之战,是混沌一方的完胜。 封易还在那个圣寂形成的大球之中,毫无反应。若是不用双眼去看,就算用大道感受,那里也依旧是一处空地。 圣寂带来的空寂,已经影响到了所有的大道。 这便是所谓的大道易主之殇。 “你们输了。”波旬站在高空上,一脚踏入了宇宙之内:“以逸待劳的我们,是雪上加霜的你们,永远无法战胜的恐怖存在。” “那你们为什么这么着急?”浑沌被强制归于人形,随着另外两位仰躺在宇宙中,像是幼儿园里并排睡觉的小孩子们:“是赶着某个时机吗?” “此时此刻,告诉你也无妨。”波旬笑了笑:“这旧宇宙,已经注定要亡。原本我那外孙留下的宇宙种子,就注定成为新的栖身之所……我们自然要抢在那新宇宙最早出现的时机,借着旧宇宙毁灭,新宇宙诞生的契机。” “篡夺权柄!” “这样啊。”三位躺在虚空中的圣人,齐齐说道:“那看来我们还能活上好一会。” “对,我们赶时间,就没办法浪费精力,来直接除去你们几个……不过,很快你们就会被放逐在虚无之地了。”波旬收敛了微笑,挥了挥手。 接引直接被丢出了虚无之地。 他的明禅月只剩下最后一丝元气,丢到了虚无之地,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万年之内,这位初代的西方教主,必死无疑。 “嗯?”东方天魔主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奇怪:“那个……球呢?” “这倒是没算到。”波旬摸了摸自己青黑色胡茬,然后撒腿就跑:“还不追!” 四位天魔主如梦初醒,跟着波旬迅速遁入宇宙内部,甚至都来不及把这三位已经没有反抗之力的圣人丢进虚无之地。 “哈哈,哈哈。”三位圣人大笑起来,之前的什么恩恩怨怨,似乎就在此时一笔勾销。 毕竟人之将死,其怨也消。 …… “快!”波旬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整个人已经化作了完整的能量体,之前在宇宙之内附着的身体已经顾不得了,只留下一道能量体在空旷的宇宙中飞驰。 之所以说是空旷,那是因为,在出发的时候,他直接开了一波冲击波,几乎贯穿了大半个宇宙。 “那只球是不是太恐怖了?”东方天魔主虽然近乎虚脱,但有老大在前边牵头,自然能量损耗也少了许多:“居然能那么快?” 波旬脸色难看。 他想到了自己刚刚直接贯穿了大半个宇宙的能量束。 那只球,有很大的可能,就是借了自己那能量柱的光,直接就给冲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果然,心急就会出错…… 不过,以天魔主的巅峰速度,开了大半个宇宙的空间门,从边沿到中心,也不过是几秒钟的事,即使封易打了他们一个时间差,也绝对没办法再这么短的时间里,直接干扰那个新宇宙的大道。 当冲出最后一道空间门的时候,映入波旬眼帘的,是一个和蔼可亲的笑脸。 那是季采云的笑。 第436章 回家的路 “交换大道,真是一件艰难地事情。”他身后走出的陆压形容枯槁:“如果是那个怪胎在这里的话,想必会好很多,毕竟那货可是一个人同时掌控三条大道的存在,即使比起你来,也毫不逊色,不是吗?” “那样只能更快地要他的命。”季采云哼了一声,看着波旬。 作为三清中硕果仅存的一位,他对于自己两位师兄的死,根本不抱什么同情心。 很多年前,在决定割裂这段关系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恩断义绝。 “不过吧,波旬,想要占据新宇宙的位置?”季采云轻笑了一声,嘴角处勾起一道浅浅的笑纹:“那不好意思,这里,我先占了。” “还能不能打。”波旬没回头,双眼盯住了季采云手上那枚鸽子蛋。 那是新宇宙的发源地,也是他们整只魔族,最后保存下来的希望所在。 “可以。”四位天魔主齐齐应道,哪怕是已经几近力竭的东方和南方,都没有半点要退缩的意思。天魔以战为生,当年几次混沌大战,虽然魔族全数处于劣势,算是被宇宙阵营压着打,但始终没有屈服。 靠的就是这从骨子里迸发的,不屈的战意。 即使战到最后一滴血,也绝对不能在胜利的前夜倒下! “我可以妥协。”季采云没有要开打的意思,反而摇了摇头:“如果只是要在这新宇宙之中,给你们魔族留下一个位置,那我可以代表宇宙这边,留下一半的位置。” “一半?”波旬问道。 “对,只有一半,多了的话,我们只能战了。”季采云看着波旬,轻轻摇晃着手上的戒指:“而且,这宇宙诞生的不朽粒子,需要你们魔族来提供。” “拿生存的机会,来做筹码吗?”波旬仰头望天。 他终其一生,虽然看起来无欲无求,但他最终的目标,是覆灭整个宇宙,将所有的地盘,都归于魔族的统治之下。 这由鸿钧引发的内乱,将宇宙阵营的力量,削弱到了极点,但是…… 那宇宙种子的气息,脆弱得好似一枚真正的鸽子蛋,若是季采云真的决定要毁掉这玩意,自己绝无一点机会,从他手上抢下来。 那就算自己等人战胜了宇宙阵营仅剩的三尊圣人,也绝无存活和繁衍的机会。 最后的一丝混沌,在波旬最后的含怒一击里边,已经变作了虚无之地的领域。就算用圣寂在宇宙边沿暂时创造出冷却壁障,也有很大的可能,在冷却结束之前,就彻底被虚无之地吞噬。 这个可能性很大。 很大。 “同意吗?”季采云再次出声:“你们五位天魔主,一人出一次不朽粒子,然后我们宇宙这边也一人出一次,这个新宇宙,大概率能够承载我们两族,继续在这虚无之地生存下去。” 就在这时,剩下的三位宇宙圣人,也用尽力气,回到了这新宇宙的原点。 波旬没有阻拦这些人,任由他们回到了季采云的身后,落入三位圣人的保护之下。 浑沌和陆压一击掌,将两人交换的大道,重新拿了回来。 季采云冷静地看着波旬,手上的动作,却越发的不耐起来。 那无尽的时空,将他这位死了无数次的圣人,都趋近无限的耐心,磨得有些超限…… “我同意。”波旬最后叹了口气:“不过这次,我们还是赢的。”、 “这新宇宙的大道还不完整,目前只有两条被开辟出来,所以,这一次,只有我跟你先一步掌握新宇宙的权柄。”季采云伸出手:“开始吧,让他接受你的不朽粒子。” 波旬伸出手指,触摸在戒指上。 别看这只是一枚戒指,但就算以波旬的实力,在触碰他的时候,也都有些颤抖。 这可是宇宙,唯一的生存希望。 …… “怎么还是找不到呢?”季沧海几乎要将整片混沌,都给翻过来一遍。就在这些日子里,盘古的修为,又在稳步上升,但他的计划,却没有一点头绪。 “你还在苦恼于那个宇宙种子,应该种下的位置吗?”盘古懂事地看着他,跳起来摸了摸他的脑袋:“别着急,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去寻找啊。” “不,你不懂啊。”季沧海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一丝痛苦和犹豫:“我原先所处的那个世界,正处在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之中。” “最大的危机?”盘古从未听季沧海说起过这些。 季沧海或许算不上一个出色的老师,但他至少知道,不应该把自己的负面情绪,施加在这个新诞生不久的小生命上。 所以,即使是亲近如盘古,在这几年时间里,也从来没见过,季沧海心中的忧虑。 但现在,季沧海真的有些绝望。 他原本与原世界留下的联系,正在变淡。 这代表着,那个旧宇宙的体积和质量,正在迅速的减少。原本那么大的东西,就算是蒸发,也需要无尽的时间,才能够真正蒸发完毕。 但现在,即使是黑洞那般巨大的天体,在虚无之地的侵蚀之下,也是瞬间就无影无踪。 如果还不能找到种下宇宙的机缘,季沧海与那个旧宇宙的联系,就要彻底断绝。 而他和新宇宙之间,还隔绝着九重重生的屏障。 新宇宙出现,先要经历九次涨落,就算自己算是新宇宙的缔造者,可在没有留下深刻痕迹的情况下,自己也依旧没有联系上那个宇宙的手段。 “可能,我真的没有回去的机会了。”季沧海一屁股坐了下来,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根香烟,叼在了嘴边。 那是他和封易,偷偷攒下的几根香烟,专门在老婆们出去玩乐的时候,聚在一起,享受一下吞云吐雾的快感。 作为妻管严的圣人,这两位兄弟,算是真正的难兄难弟。 明明拥有宇宙中数一数二的地位和权柄,最大的快乐,居然只是偷偷趁着老婆出门购物的时候,偷偷摸摸地藏起来,抽着十来块一包的香烟。 说出来,怕是要惊掉整个宇宙修行者的大牙,说不定某些修仙门派,还会发出什么修的好不如嫁的好这种言论。 他在盘古面前,就跟在季愿面前一样,扮演着一个长辈的身份。 而且是没有不良嗜好的长辈。 但此刻,他抽着烟,噙着泪,就如一个被生活痛击的少年,只能躲在厕所旁,默默地抽着便宜的香烟。 第437章 心魔重现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季沧海仅仅是一个念头变动,这浩瀚的混沌,就开始按照他的意志行事。别说这几年盘古的进步快,他季沧海就算没有了大道,进步也依旧神速。这里的大道,跟原世界根本不一样,带着一种青葱的味道。 也对,连生命都还不存在的一片混沌,哪能不青春? 就在他抽烟的这一刻,这混沌,就忽然变了。他的屁股下面,变成了一片坚实的大地,与混沌之气那种泥浆一般的地方不同,是那种一脚能够跺得脚板生疼的,坚硬的大地。 面前的景色,也从一成不变的混沌,变成了车水马龙的市中心。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七彩的霓虹灯,路边飞驰而过的车辆,无一处不透露出都市的颓废美感。 季沧海就坐在这街心公园的一角。树叶的隙缝里,透进斑驳的灯光,照亮了他半边脸孔,也照亮了他口中吐出的袅袅青烟。 盘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长椅旁,看着那越发延展出去的城市。她惊讶的发现,季沧海的想象,就如同能够隔绝神识的阵法,将她的神识都完全遮蔽住。 她想要探索什么,只能通过自己的双眼。 “我当初想要创造出,一个可以理解我的生命,但是看来,我没有完全成功。”季沧海笑了笑,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侧过头,尽量不让香烟的味道熏到盘古:“你确实拥有远超凡人的智慧,以及被混沌祝福的修行体质。” “但是……”他重重地咬下这两个字:“正是因为你出生在混沌之中,你根本就没有体会过,这种在千姿百态世界中生活的感受。” 盘古愣了愣,虽然神识被屏蔽,但她本能地感觉到,这个世界停止了扩张。 “我曾经刻画过一整个世界,算是功多手熟吧。”季沧海叹了口气,将香烟摁在地上,留下一星半点的灰烬。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街心公园并不是一个安静的小角落。作为位于南越市市中心的一个行人的落脚点,这个小公园,有无数的行人走走停停。 盘古坐在这小公园里,看着车流来来往往。 …… 季沧海单凭一双腿,走回了小城。 他的意识只是单纯的延伸出了一丝,就变成了地球的模样,落在这混沌之中,成了一个世界的样子。 作为他出生的地方,他一直都很喜欢小城的样子。那并不发达的城市,有着并不过时的温暖。 他最怀念的,是五六月的明媚时节,虽然天气稍热,但他却喜欢在这个日子,站到城市的最高处,看着这小城稀疏的灯盏,颇有一种萧瑟的美感。 他低头,一轮被水波漾开的明月,化作粼粼的波光,在水面上摇曳。 “季沧海啊季沧海,”他站在新湖边,看着这波光,狠狠地一拳砸在栏杆上:“你亲手创造出的未来,却没办法去参与,这是多么的残酷!” 时是半夜三点,只有醉汉在旁。 一拳下去,栏杆未裂。 季沧海抬起头,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完蛋,这是陷入心魔之中了。 …… “麻烦先生,去这个地方要多远?”盘古站在客运站旁边,看着一个身着警服的大叔:“我跟家里人走散了,我家在这个地方,可不可以送我过去?” “小妹妹,想要去这个地方,你先要去买车票。”大叔看着这可爱的小妹妹,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温柔了不少:“我可以先带你去买车票啊!” 盘古捏着兜里的两张红票子,脸上露出一丝红晕:“谢谢大叔。” 大叔高兴地带着盘古去买票,却没曾想这少女的脸红是为何。 对不起了,那位气得跳脚的胖大叔。想起之前偷偷伸出的手,盘古的脸上就一阵一阵地发烫……作为混沌第一生命,居然沦落到要偷东西过活,想着季沧海先前给自己看过的那些书,就有种后悔感。 但是,她只能这么做。 失去了灵力的她,只能用这种方式去寻找季沧海了。 …… 此时此刻的季沧海,站在新湖边,带着大大的黑眼圈,嘴边叼着的是最后一根香烟。 虽然节省着抽,但枯坐一夜,这一包香烟,也只能彻底化作水池底下的灰烬,或是风中悄然而去的烟尘了。 坐在车上,盘古看着窗外的景色,看着已经包浆的稻谷,趴在窗口前,有些好奇。 从南越市到小城的车票,一共要花上一百块钱,那还是大叔与车站人员熟悉的结果,不然就她手上这两百块钱,在那些看人收钱的售票员手里,指不定就只剩下几张小绿票了。 “五岭麦秋残,荔子初丹。”不知为何,就算季沧海的心魔再度爆发,也都没办法阻挡她的部分神念。 这里已经到了小城地界,高速路旁的红荔枝,挂在枝头。 这个世界里,潜藏着的地气,被盘古引了出来。 季沧海坐在季沧海的身旁,跟他一起看着这新湖,被这清晨的阳光沐浴着。明明是黑暗属性的心魔,但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时候,却是那样的自然。 “这是我和你共同的家,不是吗?”心魔说道:“你原先说过要接纳我,但不知不觉间,我居然又被你直接打碎了。” “不是我打碎的你,是最熟悉你的魔族,是我外公那边的人了。”季沧海不耐地笑笑:“好不容易回到这个地方,你就不能让我好好休息休息。” “休息休息?”心魔哼哼了两声:“要不是我横空出世,复活了,你以后可就没的休息了。” “怎么说?”季沧海是个合格的捧哏。 “这个世界,完全是按照原本的地球所建设的,集合了我跟你所有的力量,借助你的意识创造出来的世界。”心魔缓缓道:“所以只要你在这个世界生活一天,就要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来。” “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来?”季沧海满头黑线:“看来我真的是拥有力量太久了,已经忘了原先世界的残酷所在了。” “没关系,我们是一体的,我不会害你……”心魔笑了笑:“我的重新出现,不过是因为应激反应,我是来解决宇宙种子的问题的。” “怎么解决?”季沧海问道。 “直接解决。”心魔笑道。 第438章 争本我 “直接解决的意思,就是直接将宇宙种子,随手种在这个世界上吧。”季沧海冷笑了一下,眉目之间透着浓浓的冷峻。 “对!”心魔竖起了大拇指:“我们一体同命,你自然能够一语中的。” “要真是这么做能够成功,你以为我会等到你提醒?”不知为何,在这位心魔出现之后,季沧海的神态变得更加阴冷,看起来就像是某些穷凶极恶的暴徒:“这混沌又不是我真正的家园,种下去就算会影响些许结构又如何?当年盘古不也是这么做的吗?” “那不一样,盘古当年种下宇宙种子,用的是鸿钧道人作为不朽粒子的提供者,所以那盘古宇宙,才能如此轻松的展开。”心魔笑了笑,比本体更像是正人君子:“现在我们身边,不正是有这么一个存在吗?” “你想干什么!”季沧海终于看出了眼前这个心魔的真正想法。 “色厉内茬了?”心魔继续笑道:“不过很可惜呢,在这个空间里,你无能为力。”只见他的手轻轻一抖,一条巨大的裂缝,就从这新湖的边沿,一直向着地心延伸:“看到了吗,这是我跟你的意识共同铸就的心魔秘境,所以更加靠近魔念的我,能够自由地操纵这里的力量。” “你是要将宇宙种子,种植在盘古的身上,然后借助他的力量,来完成我们的回归?”季沧海几乎要暴起,却被一股强大的威压镇压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 “对,不过你只说明了一部分。”心魔笑得像个孩子:“我要实现的目标,不仅是回到旧宇宙。” “你要我的心里,永远有着对盘古的愧疚,然后牵连出心魔之影,让我接下来的生命之中,少不了你的身影?”季沧海的神态,却忽然平静下来。 “没错!”心魔竖起了大拇指:“我一直觉得,自己以前太过心慈手软,居然会相信你这样的修行者,你与我虽是一体,但永远都压着我一头,为什么?” “像我这样强大的存在,为什么要被你这样一个普普通通,只靠着运气就能不断晋升的修行者,永远压在我的头上?” “你配吗?”心魔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代表魔心的嘲讽之色。 季沧海沉默了半晌,忽然展颜开笑。 “你笑什么?”心魔虽然已经心下大定,但看着季沧海灿烂的笑容,忽然就有些身体发冷。 “你虽然是我的一部分,但是……知道为什么你是心魔,而我是本体吗?”季沧海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坚毅的神情:“因为我这个人格,是我精神之中,希望自己所变现出来的模样。” “也就是说,这是我想成为的我。” “一个合格的丈夫,靠谱的父亲,坚定的战友,以及……永远不屈的心灵。” “你以为,你替我承受了大部分的痛苦,让我更加容易晋升,就能够代替我内心的历练了?” “如果单单是痛苦,就能够引起根本的变化,那为什么修行的主流,不是那些苦行僧一道的秃驴?” “如果将自己所有的自由,都倾泻在自己的修行功法上,那不是成为了自己的奴隶?” 心魔怔怔道:“自己的……奴隶?” “你不懂!”季沧海迎着威压,强硬的抬起了手。他的骨骼咯吱咯吱的响着,却有着心魔所不能理解的坚定。 “你知道,为什么之前你会被我的话,将你自己送到我的笼中吗?” “因为我才是根本,我才是真正承受了修行路所有因果的那个季沧海!”他挥起拳头,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就在这一刻,那困扰着季沧海本体的威压,瞬间破灭。 重重的一拳,在本体高高跃起之后,落在了心魔格挡的双臂上,发出了沉重的碰撞声。自从成为圣人以来,季沧海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这种,拳拳到肉的搏斗了。那已经有些生涩的归元拳,在这一刻却变得如流水般柔滑。 却又似瀑布般霸烈! 心魔的双臂隐隐作痛。明明在由怨念创造出来的世界中,他是当之无愧的东道主,但季沧海的重拳,却让他这个世界的主人,都感到一阵阵的疼痛。 “明明都已经失去了灵力,为什么你还可以伤害到我?”心魔怒吼着后退。 季沧海的下一拳,已经如神龙一般降临,只差一线,便镇压到了心魔的鼻尖。那热辣辣的痛感,瞬间就传到了心魔的头脑之中。 状若疯魔的季沧海,使着虎跃式,在这新湖公园的草坪之上,留下一个个脚印。 心魔不停后遁,季沧海步步紧逼。 正在健身的众大爷大妈们,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即使是个伪造的世界,但季沧海将整个地球的时光,都单独地剥离了出来,在这个世界进行了完整的复刻,就连他们未来出现的每一个动作,都完整地出现在这里。 “哼!”心魔冷哼一声,那些原本在舒舒服服健身的大爷大妈,双眼中就显现出了灰色的流光。 季沧海和心魔受到物理法则的限制,可这些纯粹由意识凝聚而成的大爷大妈们,可没有这种体悟。 就像传说中的丧尸一般,这些靠近的大爷大妈,从心魔的左右涌来,堵在季沧海身前。 季沧海此刻灵力尚未恢复,就算武功了得,双拳能敌四手,可也没办法再短时间内冲过这大爷大妈加起来的人墙。 趁着这个机会,心魔一路狂奔,不多时便将季沧海远远地甩到了后方。 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心魔靠在一棵树边,看着街边的支起的小摊,要了一个武大郎烧饼,狠狠地啃了起来。 刚刚跟季沧海的斗争,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通过操纵这小摊主的意识,他不多时就吃了十来个烧饼,至少将体力补充了回来。 以逸待劳,心魔笑了笑,想必季沧海就算从大爷大妈的手底下逃了出来,也不敢一时半会过来找自己麻烦,只需要再给自己一点时间,或许能把这个世界彻底握在手中,然后用人海战术堆死季沧海。 一个小女孩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第439章 回家 “盘古?”心魔一转头,看到这少女窈窕的身姿,心下念头急动。 “终于找到你了,前辈!”盘古一下子就扑上来,笑得很甜:“你有没有想我!” “唔!”心魔的身子,在一瞬间变得僵直起来。 这一点上,他跟本体很合拍,虽然是个身形窈窕的少女,但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把她当成一个大人去对待。 毕竟这是自己亲手缔造出来的生命,实在是……下不了手。 “不过,前辈你的状态似乎有些奇怪呢。”盘古扬起脸,看着心魔的眼睛:“所以,你其实不是前辈的本体对吧!” 心魔:“……” 你话都说完了,我说什么? “心魔是没办法让外人杀死的,只有同为魔族或是本体,才能够暂时将心魔从人的心里挪开。”盘古说着季沧海教的修行知识:“所以我不会对前辈你动手的,不仅仅是因为杀不死你,还有个原因就是,你长得跟前辈的本体时一模一样的,所以……” 下不了手。 “是吗。”心魔忽然沉默了起来。 不管这个少女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可她从头到尾给自己的待遇,都跟本体差不多。想想自己跟本体的意气之争,将要以这个小姑娘作为牺牲品…… 他就有点想要往自己脸上狠狠地抽一巴掌。 你说说你季沧海,好好的事情不想,偏偏为了自己的回家,想要把别人困个几十万纪元,究竟是怎样的垃圾人啊。 一阵如鼓点的脚步声,向着心魔冲了过来。 季沧海的手臂上带着几道血痕。 很明显,那些大爷大妈的身体,明显没办法彻底拦住季沧海的脚步,但急于脱身的季沧海,绝对不允许这些人拦住自己的多久。 不过是意识里的人,杀了也没什么。 季沧海距离这边还有几十米的距离,可却没有任何阻碍他冲锋的玩意。 他的眼神如同飞翔的鹰隼般锐利,死死地盯住了心魔。 “想要动盘古?”他看着心魔那有些僵直的身体,拳头就如同连珠箭般降临。 不知道为什么,心魔出奇地没有格挡,而是任由季沧海摁在地上,一拳一拳的捶打着,好似在让季沧海出气一般。 一拳一拳又一拳……季沧海终于收回了手。 盘古站在一旁没说话。她是第一次见到季沧海如此暴怒的模样,却是为了保护自己。 心魔的脸被打得有些肿,双眼看起来也只剩下一条隙缝,勉强能够看见那一丝丝的黑白。 “有点痛啊。”心魔偏过头,看着盘古:“算是我给你道歉了。” “怪我。”季沧海说道:“如果我的心中没有压抑那么多的魔念,就不会重新催生出心魔,也不至于差点把你送进危险之中。” 如果不是心魔忽然停止了对这个世界的掌控,就算季沧海再坚毅,在这个世界被彻底掌控的时候,就是他被禁锢的时刻。 即使禁锢之后是新生,但那一定是一个让他后悔的时刻。 心中越有愧,心魔的出现频率就越高,甚至可以以此为跳板,将季沧海的本我彻底吞噬,化作一个完整的黑暗人格。 就算他是圣人,也没办法避免这种问题。 “你为什么不早说呢?”盘古向身旁的小摊主要了个烧饼,吃得满嘴流油:“你知道的,就算要我帮你做什么,我也愿意的……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我却没有帮到你什么东西,甚至连帮你分担一些忧虑的能力都没有。” “他说的那个想法,不能成立。”季沧海摇了摇头:“如果这么做,你会后悔的。” “我不后悔。”盘古擦了擦嘴,第一次吃这张大饼,让她有点不适应:“我一直都知道的,只不过之前还没想好。如果你想要让宇宙种子在这片混沌中确立下来,我的身体,就是最好额土壤。” 季沧海沉默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 “很多年前,有个人也像你这么想,到了最后她几乎整个人都已经心理变态了。”季沧海叹口气:“那种一日如几十年的孤寂感,足以将任何修行者吞没在其中,尤其是你这种还没有体会过岁月恐怖的修行者……” “不,我真的愿意的。”随着心魔的身躯渐渐消散,盘古看着季沧海的双眼。 “你要知道,我是愿意的。” 季沧海心下一震。 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他在心中重重地叹了口气,明知道自己最渴望的,就是回到属于自己的宇宙,然后阻止宇宙和混沌两方的死战,顺便看看能不能把那个消失的鸿钧也找出来,看看真正的盘古,究竟在哪个地方。 这少女如此的懂事,说出的话又是如此的真心…… 如果是放在爱情电影里,这几乎就是告白定情的时刻了吧。 “去去去,我都在想些什么!”季沧海抖了抖脑袋,将脑海中有的没的全部赶了出去:“别想那么多,我再去混沌中找找……” “嘘。”盘古将一根手指抵在了季沧海的唇边:“别说话,好吗?至少不要那么快拒绝。” 此时正是六月,无名的蓝色花瓣,在空中随风飘落。 一颗小小的种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落到了盘古的手上。 “真的,能够来到这个世界上,见到像前辈这样的人,我真的很开心。”盘古原本的语言已经学的很不错了,但在这个时候却格外的笨拙:“所以,帮前辈你分忧,是我应该做的呢。” 季沧海说不出话来。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这个混沌排斥着,甚至被自己的世界排斥了出去。 明明是属于自己的意志,季沧海却没办法在这个世界里,在作出任何的操作。 在整个混沌的压迫面前,一切都是徒劳的。 他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地往上飘着,看着地上的盘古变得越来越小,看着自己从这个熟悉的世界离开。 “再见了,前辈!”盘古在地上用力地挥手:“过个几十万纪元,我会去找你的!” “在这个时间里,你的世界就先借给我,让我在这个美丽的地方,静静地生活下去吧!” 这哪里是一个后辈,会对前辈说的话? 这是为季沧海,付出宝贵青春……的爱。 第440章 时隔经年 随着虚无之地不断地后退,季沧海的身影,在迅速的回归原本的宇宙。 而原本的宇宙,在这一刻,正在急速的坍缩着,变得越来越小。 季沧海的身影就如同乳燕投林,穿越了无尽的虚无时空,终于抢在了这宇宙彻底崩坏之前,投入了新宇宙的怀抱。 站在新宇宙的边沿上,季沧海看着这已经崩毁的宇宙,有些感慨。 原本以为可以永存的宇宙,在几位圣人的联手搞事之下,在短短十几年之内,相继崩毁。不朽粒子可以维持宇宙的外壳,但始终抵挡不住从内部发出的破坏。 那一挂挂星河,在虚无之地的吞噬之下,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 哪怕是季沧海,也没办法感应到,那些原本闪闪发光的星星们,究竟去了哪个地方。而且,此时此刻的季沧海,有一种非常恐怖的猜想。 混沌中的气息,虽然混乱无比,但实际上有混沌大道的统帅,并不会产生什么古怪的岔子……但在虚无之地之中,靠近混沌还好,要是远离了混沌,那种时空错乱的感觉,简直让人头痛无比。 “回来了?”季采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季沧海的右边。 “回来了,但是她不见了。”季沧海说道。 波旬也同时出现:“没事就好。” 季沧海:“……” 很明显的,他从这两人的身上,感应到了新宇宙初时的大道气息,所以,那种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没事是没事,但是她的存在,就是一颗彻头彻尾的定时炸弹,我都能留下一道感应在原始宇宙,你觉得她行不行?” “大概是可以的,但是……”波旬笑道:“这原始宇宙,即将彻底崩坏,但我们放置在虚无之地的感应器,并没有发现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 “感应器?”季沧海偏了偏脑袋:“为什么你们可以接受虚无之地的信息?有什么感应器能在那一头传回信息?” “呐。”季采云抬了抬手,一条细细的线从他的手上延伸出去,哪怕以季沧海堪比至高佛眼的双眼,都没办法看清那最远一端,究竟延伸到了哪一方。 “这是什么?”季沧海问道。 “这是有线感应器。”季采云淡淡地说,瞥了眼波旬:“跟你外公一起开发出来的玩意。” “原本我们觉得你已经回不来了。”波旬说道:“所以我们设定这个的原意,是防住回归的鸿钧道人。” “不过现在你回来了,我们可以直接引燃最后一部分时空了。”季采云接腔,将手中的线一下拧断。 但就在这一刻,那根飘散在风中的线条,忽然抖动了一下。 一个女子的身影,穿越重重的火焰和爆炸,比所有绚烂的星辰都要闪耀,如瀑的长发在脑后披散开来,却又凝成一道黑色的匹练。 季采云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刚刚立完了g,就被这曾经的师傅,狠狠地打脸了。 “这谁顶得住啊。”季沧海站在宇宙边沿,身上也有大道光芒闪烁起来。 这个宇宙本来就是因他而出现,自然也会有属于他的一份大道。 “不过,原本我们一群人都打不过她,现在只有我们三个,能不能在宇宙破灭之前将她拦在宇宙之外?”季采云忽然问道。 “不一定,但是不打肯定输。”波旬说道。 “上啊!”季沧海几乎是第一个冲出去,顶在了鸿钧降临宇宙的必经之路上,被打碎的心魔状态重新回到身上,扶摇气和齐物气同时唤醒,将他的身体包裹起来,化作最强势的铠甲,牢牢地保护着他的生命安全。 “只能顶住一下。”季沧海的声音随着身影逐渐飘远,但整个人的存在,却厚重得好像一座巨大的山岳。 鸿钧的身影由远及近,嘴角紧紧地抿着,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好似蒙受了巨大的委屈,她整个人的脸上都散发着一种怨气,所发挥出来的功法,自然也是偏向于阴柔而内蕴的力量。 仅仅是一瞬间的接触,季沧海营造出来的阴阳山岳,就被鸿钧整个撞破,甚至都没能起到抵挡她一瞬间的作用。 她整个人就好像一颗炮弹,穿越了重重的阻碍,一直撞到了季沧海的身前。 而后,一并撞飞。 季采云看了眼波旬,伸出了手。原本他的大道并非空间之道,但在宇宙初开之时只有三道,时空因果,他直接选择了空间。 而波旬选择了时间。 两人联手,一个巨大的时空领域,就在他们两人之间形成。随后,他们一人一部向前,步履竟是有些沉重。 以两人的手段,居然连走路都有些沉重,那这时空领域的威力,实在是不言而喻。 季沧海的背后,爆发出一道绚烂的光焰,一瞬间提供的推力,甚至将他已经被四条大道强化过的身躯,都挤压得像一张纸那样轻薄。他的内脏和骨骼,在这一瞬间全数破碎开来,化作纯净的大道之威,死命地拖慢鸿钧的速度。 波旬和季采云营造出来的时空领域,加上季沧海此刻加持的因果之道,已经将鸿钧的身子死死地限制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边,以时空为坟墓,以因果做棺盖,整个宇宙,能够让三位圣人如此对待的,只有鸿钧一个人。 鸿钧的怨气丝毫未减,即使面前之人是季沧海,也没有丝毫的留手。 她不仅没有放缓自己的速度,试图躲过那时空领域的镇压,甚至一下子开启了虚无的力量,将季沧海整个人往里边推过去。 这是以死相逼的节奏了。 波旬和季沧海再次对视一眼,两人各出一手,在虚空中划出了一个巨大的圆环。 鸿钧与季沧海齐齐缩小,被丢进了那时空领域中,不知放逐到了哪一个时空里边。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除了放逐鸿钧以外,已经没有任何力量。 接下来,只能靠季沧海了。 ……、 虚无之地的某一个空间之中。 一个少女缓缓走出,看着自己头顶上落下的两人,微笑起来。 “又见面了,前辈。” 第441章 四面体 季沧海重重地摔在这片土地上,整个人脑袋朝下,像是根萝卜。 鸿钧一脸的不屑:“这男人,真不知道有哪一点好,让你记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把我给摆了一道?” “如果他不好,那你为什么没有在一开始就结束他的生命?”盘古微微一笑:“你本来就不是一个在乎别人生命的人啊。” “我们这样的存在,真的还能算人吗?”鸿钧哂笑了一声。 “只要你觉得自己能够好好地做个人,那么你就是一个人……详情可以参见前辈身边那个尸妖朋友。”盘古看着季沧海,眼中的光芒充满着柔和:“好久不见了,前辈。” “在我的意识之中,只是昨天而已。”季沧海摇了摇头:“那一天,你拿走了我的宇宙种子,种下了这第一个宇宙……但在今天,他就要消失无踪了。” 盘古摇了摇头:“没事的,前辈。” “哼。”鸿钧的口中,满是愤恨:“最烦躁的就是你们这些情情爱爱的玩意,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年轻们来学,也难怪打不过我。” “没有啊,我觉得我的拳头还是很硬的啊。”盘古扬了扬自己的小拳头,像是当年的少女那样,轻轻地挥动了几下。 明明是整个宇宙存活时间最长的生命,浑身上下却看不到半点岁月的痕迹,只能看到满满的青春与活力。 “那要不再来几下?”鸿钧手中,燃起了一朵黑暗的火花。 “来啊!”盘古毫不示弱,虽然嘴上的话音绵软,但在前辈面前,是不能落了面子的! “等等等等!”季沧海立马站到两人中间:“别乱搞,你们打起来,那绝对是是天崩地裂啊!” “天崩地裂?”鸿钧嘴唇抿了抿:“不要贬低我们的战力,好吗?” “是啦前辈!”盘古手上多出了一朵乳白色的火焰:“我跟她都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人,要比掌控大道的圣人,更加强大哦!” 季沧海:“……” 那啥,重点根本就不在这里好吧,重点是他季沧海夹在这两个女人中间,会没命的! 啊不对,这也不是重点。 “停停停,老打架算什么事啊?”季沧海弹开双手,看看鸿钧,又看看盘古:“我们都是现代人,要用现代的,文明的方式来解决这些事情好吧。” “不好意思哦前辈,我出现在这个世界,已经有很多很多年了呢!”盘古笑道:“我可不是现代人哦!” “同上。”鸿钧如是说。 季沧海:“……” 这也不是重点好不好! 鸿钧已经不耐烦了,也不待季沧海离开,手中那朵黑色的火焰便一化为九,向着盘古轰杀过去。九朵莲花,时空因果各三朵,链接起来,在空中隐隐共振,散发着一种虚无之地的混乱感。 这是彻底的无序,没有任何规则能够干涉的真正虚无。 盘古只是轻轻一笑:“前辈要让开点了,我准备放大招了!” 季沧海潇洒地跳起,狼狈地落到了两人战场的边沿。虽然这些超人的攻击很强,但现在她们针对的是对方,所以被四条大道强化过的季沧海,还是能够扛下这小小的余波的。 吧。 这个吧字都还没有出现在季沧海的脑海中,盘古的身上,就燃起了乳白色的光芒。 她是第一宇宙的缔造者,也是整个宇宙最早接触到大道和各种神妙的存在,更是所有的生命出现的“因”。 就连之后出现的鸿钧,也没有她那般强悍。 至于为什么被种下宇宙种子,已经膨胀过一次的盘古,是如何从那宇宙种子中逃出来,并且遇见混沌第二生物鸿钧…… 这就是另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但此时此刻,盘古就动用了这个初因的力量。比起什么因果大道,她这个手段一出,仅仅是余波,都要远胜于大道攻击。 季沧海在被击飞的时刻,终于想起了那一天,被鸿钧的穿刺所支配的恐惧。 就算自己有三条完整的大道,构造了一个完整的小宇宙,也无法阻止这些超人的攻击和窥探。无论是佛道魔哪一家,都不可能做到如此。 即便是有大道支持的圣人,也美哪位敢这么玩。 他们掌握的力量,完全就是自己这种普普通通的小圣人,所无法比拟的恐怖力量……季沧海在空中飞着,却无端感到自己的体内有种悸动。 有四枚小小的符印,似乎感应到了他先前的思想,开始紧密的联系到了一起。 他们分别是因果、时间、空间、因果。 四枚小小的符印在他的丹田之中,开始建造一个小小的金字塔。 说是金字塔,其实也不太正确,因为古埃及的金字塔都是四方做底,然后四个三角形为面……但季沧海这个小小的四面体,却成了四块标准的等边三角形融合的玩意,每一个顶点之上,都有着一个符印。 这个小四面体的出现,直接将他只能被动飞行的状态改变。 “这是什么玩意?”他的声音在黑白线条交织的空中异常的清晰:“一个小小的四面体……不对,是四条大道的统合体?” “前辈,你变强啦!”盘古的声音中,居然附带有图像信息。 那是一个盘古竖起大拇指的图像。 季沧海:“……” 刚刚就这么有余力的话,居然没有来理一下自己,还有空发个大拇指表情。 真是太令人伤心了! “变强了?”鸿钧的身影穿过了重重的黑白光线,落在了季沧海的面前:“那是不是代表,我有一个好用的沙包了?” 季沧海花容,哦不,大惊失色:“别介!我很脆弱的,没有变强!” “有没有,试试不就知道了?”鸿钧丝毫不理会季沧海拙劣的借口,双手合并成拳,带着黑色的流光,从天而降,直奔季沧海头顶百会穴而去。 只要这百会穴被制住,季沧海的整个身体,也就任由鸿钧摆不了。 即使是圣人级别的存在,只要挨上了这一下小小的失误,接下来的便是一连串的暴击。 当年季采云何等强势,一人独战双圣,太上最后请来了佛门那位教主,三人齐齐出手,就在季采云最得意的诛仙剑阵中搞了一手。 失败自此始。 但季沧海的身体诡异的一扭,原本会落在脑壳上的一拳,被一个圆润的巴掌给挡住了。 “痛痛痛!”季沧海的身影急速飞出,重重地砸在地上。 鸿钧站在空中,面色有些讶异。 这货再次晋升,居然能达到这种程度? 第442章 永动机的秘密 这一片天地,也不知道是盘古炼制的什么法宝,居然能够令这几个大人物再次作战,也不会毁坏。 要知道,这几位即使是最垃圾的季沧海,也是打个喷嚏宇宙抖三抖的存在。 不过若是比起那两位女将……季沧海此刻再度变作一个倒栽葱。 还是差的太远了。 鸿钧没有继续下手。作为圣人之上的存在,他们的打斗已经不是肉体上单纯的格斗,也不是各种绚丽法术的碰撞。就算是大道攻击,也不过是稍稍入了他们的法眼。 而季沧海此刻虽然在凡人的斗争中,算是彻底失败,但鸿钧没有贸贸然下手。 刚刚出拳的那一刻,鸿钧分明感觉到,在季沧海的核心力量周围,出现了一个连自己也无法打破的力场。 而且,那个力场中蕴含的核心力量,还是一种再熟悉无比的东西。 那就是宇宙核心。 当初的宇宙核心,从她身上抽取了大量的不朽粒子,用于扩展宇宙的外延,加固整个宇宙的架构,直到三千时代后期,宇宙彻底稳固了,她才能得以脱身。 其实,若不是盘古当年没有下死手,将她整个人都封印在宇宙核心中,她也走不到今天这个高度。 而从季沧海的身上,她感受到了当年自己第一次蜕变的力量。 “感受到了吗?鸿钧。”盘古走到了倒栽葱的季沧海身旁,伸出如雪藕般的小臂,把他拔了出来:“他的生命层次,正在发生根本性的转化。” “完全自给自足?”鸿钧眉目寒霜,简直比当日在魔族见到的明魂生更加冷漠。 “完全自给自足?”季沧海呸了几下,把口中的泥土全数吐出来:“什么意思?” “你应该有听说过所谓的永动机吧。”盘古笑了笑,帮他拍掉了身上的灰尘:“你现在就正朝着这个方向在进化,只不过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成为这种存在。” “完全不合理的东西,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如何出现的,如果说有人知道为什么,那就是你身边这个貌如天仙,心如蛇蝎的女人知道。”鸿钧也降了下来,站到了盘古和季沧海的身前。 季沧海的目光看向了盘古。 盘古此时此刻也恰好在看着季沧海。 对于季沧海来说,与这个女孩的告别,只是昨天,但是对于盘古来说,再次见到面前这位季沧海前辈,那是过去了万万年不止的岁月。 那双清澈的眼眸,倒映在季沧海的眼中,没有蒙上丝毫的岁月之尘。 “我知道,但是我不想告诉她。”盘古的脸颊无端地就红了起来:“那鸿钧一直看我不顺眼,我就是不想告诉他。” 季沧海刚想伸出手,摸摸这个少女的头发,但霎时间就反应了过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穿越到过去,把盘古创造出来,但很显然,这位存在虽然对自己好感度超高,但是这样随手像过去那样摸一个普通后辈的头发……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盘古已经自动自觉地把小脑袋伸到了他的手掌下,惬意得好像一只小猫。 季沧海一笑,就像过去那样帮她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 直到鸿钧一声冷哼,打破这种安静喜乐的气氛。 一听到这声冷哼,季沧海就有种不知如何面对眼前之人。虽说当日是这位祖宗破了自己的身,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真正对眼前之人产生过感情。 真是难办……季沧海想着,男女之事这方面,无论如何都像是男人占了便宜,但实际上这一点他真没那个意思。 “你盘古大圣,不想说就算了。”鸿钧转头,主动坐下,封闭了六识:“反正你能够参透的东西,我也能够参透,早晚有一天我会真正追上你。” 说完,她把眼一闭,就连呼吸都断绝了。 盘古和季沧海对视一眼,噗嗤一笑。 “鸿钧她其实也蛮惨的,当年我骗了她,害得她的心结一直消不了。”盘古看着季沧海,眼中也隐隐有些歉意:“但是当年如果没把她封在宇宙种子那里,我始终脱不开身……而且,她当年也自己愿意了。” 季沧海爱怜地摸了摸这个女孩的头发。 虽然盘古此刻笑蔷如花,但季沧海哪能不知道,作为宇宙种子提供不朽粒子,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惩罚? 在宇宙成长的时候,那几条大道都没能真正成长出来,只能靠着那位封印者本身的意识,独自操纵一片宇宙。 虽然不知道鸿钧那片终点宇宙,用了什么取巧的办法,但是盘古宇宙创造的前期,一定是这个看似天真的少女,承受住无数的苦楚和孤独。 “看来我的教育还是很成功的。”季沧海笑了。 “不过,刚刚我还是骗了你。”盘古羞涩地笑笑:“我刚刚说我知道我们自给自足的秘密,其实是想要气一气鸿钧,其实我也知道的不多。” “你个小滑头。”季沧海毫不客气地刮了刮她的琼鼻。 “那小妮子好骗嘛。”盘古笑得很开心:“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了,但是好多年没见过前辈了,有点激动,不想让她打扰我们。” …… “打不打得赢,又是一个问题。”封易支起了一个火锅,在姬若离的新家里坐下:“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不会有生命危险。” 姬若离看了一眼季采云,眼中的警告意味很浓。 知道就知道,不要乱说! 季采云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自己确实知道点不可告人的秘密,但确实没有乱说,只是用长辈的身份,保证了一下季沧海的安全而已。 “好了好了,这牛百叶已经老了。”果果倒是专心吃饭,筷子如同闪电般插进了火锅中。 封易轻轻拍了拍果果的背,示意她别噎着。 姬若离倒是淑女得很,筷子一伸一缩,都是优雅的感觉。 季采云则是根本不吃。 他已经辟谷多年,早已不再吃凡间的食品。 “不过,我可以稍微感受到一些事情。”封易举手:“当年我和他互换过一部分的血脉,所以我能够感知到此刻的他,没有什么生命垂危的状况。” 姬若离松了一口气。 能平安就好。 第443章 无心之失 “不过,你想要从这里离开,不是这么好办的呢。”盘古忽然说了一句让季沧海摸不着头脑的话。 “什么意思?”季沧海摸了摸脑袋。 “这句话的意思,从字面理解就行了。”盘古说道:“我们这世界,你以为是用来做什么的?” “做什么的?”季沧海的心中,隐隐感觉到了些什么。 “这是一个,将我们这种永动机,禁锢在这一处的囚笼。”盘古叹口气:“若不是因为这牢笼,我早在你刚刚在这个时空出现的时候,就跑过去找你了。” 季沧海有些目瞪口呆。 难怪刚才觉得这个空间难以打破,甚至连自己这种存在,在这地方的战斗力,都要大大的削弱。 一开始,他还以为这是盘古炼制的法宝,可现在他才知道。 这是有无之间,最恐怖的牢笼。 “圣人的生命是有尽头的,当他们的大道和不朽粒子,在某一个‘有’的领域之中消耗殆尽,或是丢进了虚无之地,漂浮个几十亿年,下场绝对难看。”盘古说道:“但是我们这种人呢,真正超越了有无之间的所有规则。” “所以,有无之间无时无刻,都会有无数的惩罚,降临到我们这些人的身上。”盘古忽然将这天顶沾着的那块布扯了下来。 在这青天白日的幻境之上,竟是一处小小的窗口,以及无穷无尽的黑暗。 “原本这里能够进来的,只有我和鸿钧,但是等到你彻底晋升了,我们就成了标准的三才阵体,能够完整地接纳上界所有的‘存在’所释放的能量。”盘古认真地给季沧海解释:“所以我们的命格,会变得格外的沉重。” “格外的,沉重?”季沧海好像抓住了些什么。 “对,就是格外的沉重。”盘古说道:“你在这一处,就是跟虚无之地所有的存在,形成了一个对称。” “外界的三分之一的生灵命格,由你来承载。”盘古轻轻伸了伸懒腰,似乎将肩上的重担,又卸下去一些。 鸿钧也在此刻睁开眼睛,身上的骨骼响动了几下。 季沧海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一下子仿佛有无尽的意志和重量压下来。 同时针对他的精神和肉体。 …… “额……”不知过了多久,季沧海才醒来。 鸿钧就坐在他身旁,嘴角不知为何渗出了些血迹,然后被她随手抹去。 “被骗进来的感觉如何?”她看着季沧海,仿佛刚刚嘴边的鲜血不是她留下的一般。 “啊,有点痛。”季沧海整个人呈平沙落雁式趴在地上,就连起身都有些艰难。他腰背有些疼痛,索性也就不先站起来:“这重量,就是你们平时要背负的东西吗?” “差不多吧。”盘古从天而降,像是个轻盈的天女:“不过你来了,我们就能够轻松许多了。” “看到了吗?”鸿钧的声音不知通过什么途径,直接传到了季沧海的心中,就连盘古都没察觉出异样:“你以为,她还是当年你离开时,那个天真无邪,像是水晶一般纯洁的女孩吗?” “不是……吗?”季沧海的精神持续被镇压,思考也有些不灵便。 刚刚醒来时还没察觉到,但现在他只感觉,整个脑子的转速,甚至不如四十年代的第一代计算机。 “我的算法呢?”鸿钧继续以心传心:“你运转他,就可以再次思考。” 季沧海无意识的启动了鸿钧当初给了自己的算法,原本脑中被众生压制的思想,终于重新活络起来:“这……” “不要说话。”鸿钧伸出一根手指放到唇边,看着缓缓站到两人面前的盘古,勾起了一抹胜利的笑容。 季沧海:“……” 果然又是这两位在乱斗吗?我怎么又扯进来了? …… “我叫季沧海,是一个修行者。” 在一片巨大的荒原之上,季沧海说出了这句话。 当一切归于寂静之时,季沧海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处境,但现在已经晚了。就算自己已经成为了承担整个宇宙三分之一命格的人,也没有任何的能力来改变着一点。 因为慢了一步,所以…… “终于还是,轮到了我。”季沧海行走在这宇宙之上,成为了这新宇宙所有不朽粒子,以及大道控制的来源。 从虚无之地爆发出的力量,在不停地蔓延到他的手脚之上,又被他身上承载的重担带走。 当年的鸿钧和盘古,就是这么过来的。 …… 此时此刻,鸿钧被盘古摁在了地上,一拳又一拳的胖揍。 如果说之前,盘古还对鸿钧有着一星半点的同情和怜悯,现在对于鸿钧的心情,就只剩下了完整的暴怒,还有得而复失的恐惧。 她的拳头又重又狠,全数往鸿钧的要害招呼过去,不出一会,鸿钧就已经躺在地上,只能哼哼了。 现场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原本一个面容精致如天仙,身材标志如塑像的存在,在盘古含怒的这么多记重拳之下,居然被打得像是一个浮肿的病人。 “你知道我原来,是想给他一个惊喜的。”盘古的怒火,在这场短暂的接触战中,绝对没有被发泄完毕。 甚至可以说,盘古现在恨不得把鸿钧碎尸万段。 当年她用过了无数方法,才终于从那主宰本源空间中脱身,鸿钧此时此刻居然当着自己的面,把季沧海送了进去。 这是把自己的脸,放到地上狠狠地踩! “呵呵。”即使鸿钧全无还手之力,但她还有着呵呵的笑容。 “为什么?”盘古站在她身前,逆着光看着她,像是看着一个将死之人。 “你想我死吗?赶紧啊,把我杀掉就行了。”鸿钧近乎癫狂地喊出声:“那些年你利用我,将第一宇宙彻底开辟完全,我恨你!深入骨髓的恨!” “如果是我强迫你的,那你大可恨我,但你同意了。”盘古只是冷眼看着她,将她几可焚天的恨意,化作冰冷的杀意:“你同意的时间,是我告诉你有什么危险之后,没错吧。” “你想要用这段时间磨练你自己的道心,结果你失败了,只得到了力量。” “没有心的人,能战胜我?” “做梦!” 第444章 虚空 “我打不赢你,对,可能永远都无法战胜你了。”鸿钧身上的伤势逐渐愈合,身上的各处大穴上,却被盘古种下了渗入骨髓的圣人钉。 这让她即使恢复了身体,也无法再度动用道法,甚至难以站起来。 但她笑得很开心。 “但是,今天这一站,你有什么脸面敢说赢了我?”鸿钧看着盘古有些扭曲的小脸,笑得更加惬意:“我比你更加了解他,虽然你在他身边的日子更多,但实际上,你对他的了解,仅限于你自己的想象和脑补。” “他是一个善良的,愿意信任身边事物的人,也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的人。”鸿钧继续说着:“你不知道,所以你怎么可能了解你最爱的这个男人?” “你当时把我打落在他的身边,恰好让我有让他同情的机会。”鸿钧说道:“而这个时候,他对我的信任,能够再上升一大截。” “你不了解他,真的。”鸿钧不再笑,脸上出现了一种淡淡的哀愁。 为了这可能只有一次的胜利,她得到的快乐,似乎仅仅只有先前的一瞬。 那个傻傻的,被她锤了很多遍,但还是愿意信任他的男孩,被她亲手送进了最恐怖的地方。 与这个宇宙核心相比,季沧海之前待过的所有地方…… 都是弟弟。 …… “所以,你又把我请了出来?”心魔坐在这地方,一脸的大爷相。 “这么早就请我出来,看来你很垃圾嘛。”心魔绕着盘坐的季沧海走了一圈:“不行啊,才几个小时,你就已经承受不住这宇宙中心的压力了?有点水嘛。” “对对对,为了把你拿出来,我消耗了八成的力量,还要跟你说得清楚明白吗?”季沧海没好气地回答,连话音都变得疲惫起来:“复活你比复活一个分神,可要难多了。” “等我自己出现多好啊,等你在这个地方坚持不住了,我就可以顺势夺取你的身体,顺便给你加持两三个debuff,把你永生永世封印在身体里面,由我来行走江湖,不就行了?” “你来行走江湖,有什么好处?”季沧海反问道。 “如果是我来,我们根本不会出现在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进来的不是盘古,就是鸿钧。”心魔哈哈大笑:“你觉得呢,我又没有在开玩笑?” “没有。”季沧海想了想。 自己的心魔,跟自己脱线的性子不一样,完全是一个靠谱到不行的存在。 “说吧,叫我出来肯定没有什么好事。”心魔绕了几圈,觉得有些无聊,也就盘膝坐在了季沧海的身边:“是不是想叫我,帮你在这里坐几天,然后就永远都不回来,把我丢在这里了?” “我要是这么想,你也拦不住好吧。”季沧海微眯起眼睛:“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告诉你。” “我本来就是小人,自然不能用你们这些君子的方式去看这个世界。”心魔随着季沧海一起把眼睛微眯:“以前总听说眯眯眼的都是怪物,现在看看我们两个,当真是能够令整个宇宙颤抖的大怪物了。” “像我们这种怪物,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季沧海啐了一口:“我当初在地球上读书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我会成为整个宇宙的掌控者之一。” “那时候我跟你还没有分家。”心魔说道:“所以你想不到的,我也想不到。” “分家了好。”季沧海笑着说:“我跟你虽然同出一源,但实际上我体内本来就有两种完全不同的能量,你将扶摇气拿走,我带走齐物气,然后你我日后就是完全不同的个体,怎么样?” “可以可以。”心魔一笑:“但是你凭什么保证呢?” “给你了。”季沧海将神识之中的扶摇气,一股脑的倾泻出来:“我信任你了,你信不信任我?” “那也行。”心魔愣了愣,伸出手,接过了所有的扶摇气。 季沧海哈哈一笑:“那,这里交给你了?” “记得早点放我出去,不然很快又会有另外一个个体出现了。”心魔点了点头,整个人化作一团看不清形状的烟雾,渗入了这个宇宙核心的各处。 比起天性脱线的本体,他才是更加适合作为一个宇宙核心掌控者的身份,开疆拓土的真正强者。 …… “啊,所以现在,我在哪?”这几天的季沧海,真心算得上是奔波劳碌。穿越回过去算是一件大事,不过好歹也过了三年,还搞出了一个史前第一强者盘古,算是意外之喜,但现在被丢出来,似乎丢的位置,又不大对。 “你是谁?”季沧海翻了个身,好似一条咸鱼。 在把扶摇气交给了心魔之后,他和季沧海已经是两个完全分开的个体了。作为一个从修真以来就立志做一条咸鱼的季沧海,他算是将自己最后的负担,也丢到了脑后。 “我是虚空。”一个低沉的声音出现在季沧海的身子下边:“不过你能不能先起来,你压着我了。” “哦?”季沧海没有动:“实际上,你刚刚想要夺舍我的意志,已经被我察觉到了,所以你还是先在我的背后先好好地躺一躺吧,等我什么时候想离开这里了,我就给你一个离开的机会,好不好?” “跟我讲道理,是你这一生最大的错误。”那个自称为虚空的存在,忽然就爆发了强悍的力量,将最恐怖的能量倾泻在季沧海的身上。 季沧海轻轻一笑,翻了个身。 虚空积攒的所有力量,在一瞬间就爆发出来,然后…… 什么也没发生。 这个被压在宇宙边沿的所谓“虚空”,整个灵就愣住了。 从第一第二宇宙被毁灭开始,他的神智开始复苏,现在正缺了一具完美的肉身,就能重新进入新宇宙,找那些原本将自己打败的人报仇。 可是现在,这完美的肉身是来了,可这人的实力…… 不是他虚空吹水,他此刻虽然只有一个灵体,但实力绝对要比当年和鸿钧对撕的时候,要强上三到四倍。 他有信心单打独斗,对付三个圣人。 但现在…… “你,究竟是谁?” 第445章 终章 虚空替灵之法 “哎呀,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修行者而已。”季沧海翻了个身,随手在虚空的灵体上面丢下几个阵法,也就睡了过去。 虚空的灵体被丢在地上,青葱的香草在他的身边,他却没办法再使用任何的灵力。 “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虚空暴怒的声音响起。 “无能狂怒……”季沧海嘟哝了两句,又睡了过去。 他这几天从过去穿越到了现在,又跟鸿钧和宇宙核心纠缠了那么久,不好好睡一觉,实在是对不起自己这饱经风霜的身板。 “睡什么睡!”虚空的声音着实是太响了,季沧海翻来覆去了几次,都没办法彻底入睡。 他一个翻身将虚空压在了身子底下,然后将手一伸,插进了那封印的地底,将那被封印的虚空扯了出来。 虚空只觉整个人的身体,好似一根萝卜一样,给眼前这个少年拔了出来。 “老东西,我知道你的跟脚,也不想跟你多说什么!”季沧海恶狠狠地看着他:“你一个土行孙一样的角色,有幸得到了虚空第三大道的力量,成就圣人之位,本来就是名不正言不顺,被鸿钧道人暴打一顿,几乎将你杀掉,能捡回条命就不错了,还想夺我的舍?” 虚空不过三尺高矮,放在人类世界中,也就一个侏儒高矮。 季沧海的气势虽然没有外放,但那四个支点建造而成的四面体,给他提供的力量,是一种超越了基础大道的恐怖转化。用盘古的话来说,季沧海此时此刻承载了所有生灵……或者说所有物质三成三的命格。 他一个人,就有一个宇宙那般轻重! “淡定些,淡定些。”虚空的脸上没有落到季沧海的口水,却还是下意识地擦了擦:“我只不过是想要引起你的注意!” “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被打扰了睡眠的季沧海暴躁无比:“我当真想把你撕成几片,但是遇到你,是我的一个机缘,只要你老老实实,我可以留你一条性命。” 虚空整个人忽然有些冷。 他也是圣人之身,先前在窥探季沧海跟脚的时候,已经看出了些什么,但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自己先前的推论,究竟是错误到了什么程度。 要知道,一个人本身,有着各种各样的人格。 季沧海将自己体内原本属于“邪恶”的人格,硬生生的剥离了出去,并给予了他作为独立个体的能力,所以原本的“邪恶”属性,就全数回到了季沧海的身体之内。 他与道门那些走斩三尸路线的圣人不同。 他什么都没有斩掉,只是将自己体内已经不属于自己的意识,直接剥离了出去,跟这个世界的天道意思意思一下,就算了。 所以此刻的他,也是最不在意天道规则,是否会介意他的行为。 “你,你想干什么?”虚空的心中,越来越恐惧。 “不干什么。”季沧海提起他,开始在空中飞行。 …… 盘古坐在空中,看着外边那小小的空间。 “那就是宇宙。”鸿钧躺在下边,看着上边的小空洞。以她的实力,别说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空洞,就算只有一个针孔,外边究竟有什么东西,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对,那就是宇宙。”盘古看着被钉住的鸿钧,眉间尽是霜雪。 “嗯?”鸿钧忽然疑惑地哼了一声。 一个身影忽然从天而降,落到了地上,手上还捉着一个灵体。 “你,你你怎么会回来?”盘古的声音中带着颤抖:“你不是……” “我回来了,顺便带了个替死鬼回来。”季沧海嘿嘿一笑,一脸的邪恶。 自从心魔离开了他的身体,季沧海就变得有些脱线起来。 这才是完整的他。 “不说这么多了,趁我进来还没有彻底稳固下来的机会,我试图带你们出去。”季沧海笑了笑,在地上开始刻画阵法。 “我来帮忙。”盘古走到季沧海的身旁,接过了季沧海传来的记忆信息。 一个巨大而繁复的阵法,从他和盘古的手下,一点点的流露出来。 虚空被摆到了祭坛之上,看起来就像一个准备被献祭的羔羊。 “借他的力量,来帮我们解脱。”季沧海坐在地上,默诵咒语。 …… 一个火锅旁,多出了三个人。 季沧海坐在了那个一直空出来的座位上,然后微笑。 季采云,波旬,封易,果果,姬若离一干人,都围坐在火锅旁,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我回来了,以后应该,也不会再离开了。”季沧海的手中,有三条大道能量,在一瞬间消耗一空:“不过这两位,好像还没有醒来。” “鸿钧道人是一位,这另外一位是。”看着季沧海身后隐隐约约的两个人影,季采云的眼中,透露出浓浓的疑惑。 “这位是我的后辈,她叫盘古。”季沧海语不惊人死不休:“是我从虚无之地的混沌之中,带回的一个后……” “这个盘古,跟开天辟地之前的那个盘古,有什么关系吗?”波旬手上的筷子抖了抖,几乎要抓不紧自己夹着的那块肉。 季沧海揉了揉自己的脸:“怎么说呢,我说是同一个,你们信不信。” “为什么不信呢?”姬若离走到了季沧海的身前,轻轻地亲了他一口:“你是拯救宇宙的大英雄,也是我的爱人,你说的话,我都相信。” “以后我不会走了。”季沧海抱着姬若离,回吻了她,然后羞涩的看着在场的众人。 季愿捂住了眼睛:“爸爸妈妈告诉过我,这些东西小朋友还不能看!” 在场一片欢声笑语。 也许未来的宇宙,将会有更加波澜诡谲的阴谋,以及绕不开的道魔之争,但此时此刻,无论是道魔之间,还是别的什么恐怖事件,都在过去和未来两端的远方。 新的三十三天建立了起来。 佛道魔帝,各自划分了属于自己的阵营。 地球被放置在宇宙的中心,作为季沧海永恒的居所,也代表着这个宇宙最强大的守护之力。 “算不得地球村里的爷,山里偷得半日的闲,搁着遛弯的人别扰啊,你都请便。” 正文完。 第446章 番外 封易斩三邪 (一) 番外:封易战三邪 季沧海与将臣消失于虚空巨兽的腹中之后,地球迎来了一段短暂的平静时光。 在那场大战之中,正道修行者损失惨重,在边疆处一直潜伏的三大邪派,终于还是有了动作。焚轮殿、紫薇宫、夜陵教三派,在将臣异动之时,直接封山,在楼兰城中闭门不出,很显然是不愿意去趟这一趟浑水。 但将臣和季沧海离开之后,这三个教派第一时间解除了封山令。 随后,举起屠刀。 …… “交给我?”夕阳下,封易抽出一根香烟。 “交给你了。”被调职到九局总部,担任秘书长的流离道长肩上打着绷带,一脸谄媚地帮着封易点着了香烟:“现在,正道这边的修行力量,实在是损耗了太多,底层战力还好,但是对付那三邪派的老祖,还是得看你上。” “不好办啊。”封易吸了一口香烟。 他的身体不能食用正常的食品,甚至连酒水都难以接受,唯一的物质享受,也就只剩下香烟一途。 “上面在那边的卧底,还是调查出了一些东西的。”流离道人不意外。 毕竟,封易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面对好朋友的离开,一时半会能有多好的心情,再度去跟那些邪派妖人打生打死? “不过,我相信,你对这两个人,会感兴趣的。”流离道人从口袋中摸出了一张照片。 封易接了过来,定睛一看。 “如何?”看着封易沉默了一阵,流离道人有几分紧张。 封易将叼在嘴边的香烟拿了下来,轻轻抵在了有些泛黄的照片上,配合着灵力,将这张照片烧得一干二净。 “我去。” …… “二十八星宿使,还有那三千阴兵,都准备好了吗?”焚轮殿殿主坐在堂上,表情阴郁。 夜陵教和紫薇宫在私下里眉来眼去,早已让这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警惕起来。这段时间,夜陵教和紫薇宫的动作频繁,却又没有跟他这个“同道中人”有过什么交代。 这让他心情变得很糟。 “启禀殿主,二十八星宿使中,有半数以上已经完成了武装,剩下半数,仍然在闭关之中。”焚轮圣子如是说道。 “让人唤醒他们吧。”焚轮殿主看着自己头顶那轮大日,眼神中的阴郁气息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嗜血的欲望:“如果唤醒不了的,以后也别让他们醒过来。” “是。”圣子领命,匆匆走下了主殿。 楼兰城,是三邪派的老窝,也是一个极佳的天地灵穴,位于天山灵脉的尾部,灵力之浓郁,整个华夏都没有几处比得上的。 但由于这是龙脉尾部,除了灵力浓郁以外,龙脉的所有杂乱气息,也都汇聚于此处。 所以,在这种地方诞生神经有些错乱的邪修,也是天地大势使然。 “圣子大人。”出了主殿,一个矮小的身影站在焚轮圣子面前,单膝跪下:“可否让在下觐见殿主?在下有要事禀报!” “那些卫士们不是吃干饭的,如果你真有什么正当理由,想要去觐见殿主,他们想必也不会拦着你。”焚轮圣子的眼中,流露出火焰的光芒:“但如果你有什么别的企图,我自然可以帮你……” “早日解脱。” 一根冰凉的尖锐物体,不知什么时候,抵在了圣子的脖颈上。从这根尖锐的物体上,一种嗜血的欲望,直接穿过了圣子身上的护体罡气,将圣子的督脉暂时封堵起来。 那个想要觐见的中年人瘫软地倒下,化作几摊血水,顺着青砖上的隙缝,流入了这大殿之下。 “你是谁?”这股阴凉的气息,似乎天生就克制了焚轮殿的功法,即使焚轮圣子此刻已经是魔胎境的强者,可一时半会体内的焚轮真气,却是一点都调动不起,好似一潭死水一般,失去了灵性。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应该重新回头一趟,再去见一见那焚轮殿主。”一个平和的声音从圣子的背后传来,似乎没有什么恶意。 圣子冷哼一声,身躯忽然一转,远比那自然界中的蛇虫虎豹要快得多。 即使督脉被制,他也不认为,自己身后这个神秘人,修为要比自己高多少。他焚轮殿是华夏最疯狂的地方,即使是圣子,也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那一轮永远浮在焚轮殿上空的太阳,就是他们疯狂的来源。 龙脉之尾,一珠一羽一破鳞。 焚轮殿的力量来源,便是那代表着龙脉杂质融合体的龙尾一珠。这颗珠子常年如同太阳一般,被尊奉在焚轮殿的主殿上,也让焚轮殿的修士们,成为了三大邪派中,精神最容易错乱的一派。 燥热和混乱,能给人带来强大,也能给人带来疯狂。 “我这些天心情不好,只给你一次机会。”圣子的动作虽快,但他身后之人的身法,更是如鬼魅一般,既没有带起一丝风声,也没有带上一点约束:“这根指甲可以制住你,也可以直接要了你的性命。” “龙皇逆流!”焚轮殿的圣子眼见不好,元婴中储藏的龙珠灵力,便如同不要钱一般开始倾泻出来,散在空中。 他的手指之间轻轻一划,便是几颗细小的火星。 魔教中人,无论是走体修之路,还是走别的路子,肉身都要比其余的修行者要强上一截。而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做生命来锻炼的,哪怕是在三邪派中,焚轮殿的人也是最多的。 一声沉闷的响声,在圣子的脑海中响起。 他有些恍惚,看着眼前的场景。 原本想象之中的血肉横飞没有出现,只要一种纯粹的红色,笼罩了他的视野。一缕缕血丝,从那纯粹的红色世界之中,灌进了他的身体,第一时间将他的几处大穴统统制住。 那个平和声音的主人,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机会给完了,你没有听话,那我只能把你手动变得听话些了。”一个面色天生带着三分冷酷的少年,划破了自己的手指,将不过一指甲盖大小的鲜血,化作条条丝线,引入了他的体内。 如果这个时候圣子能够内视,他一定会发现,自己魔胎上已经燃起的元神之火,在这血色丝线的缠绕之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 他只能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好似被抽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把自己当太阳的人,下场都不太好。”这个面色带着三分冷酷的少年,说出来的话却没办法给人一种冷酷的感觉:“你错估了自己的实力,也错估了我的诡异。” “走吧。”封易整个人忽然化作一片微尘,附在了圣子身上。 眼睛一睁一闭,圣子走进了大殿之中。 “参见殿主。” …… “如果当时我们那个祭品没有逃走,我们现在早就将焚轮殿那帮疯子,都杀了个干干净净了吧。”夜陵教主与紫微宫主碰杯:“只可惜啊,现在还得借助他们那几个疯子的力量,不然我趁机再借天机,弄出第二个祭品,说不定就能搞掉那颗碍眼的龙珠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紫微宫主轻轻一笑:“带我们将龙吟寺那位圣僧和龙虎道人除去,这华夏,便是我们的修行场。以我们两教的水准,在那中原宝地上,发展的势头绝不会比那焚轮殿的几个傻子差,到时候,那焚轮殿的人不是任我们揉捏?” “紫兄此言甚是。”夜鬼哈哈笑了几声:“不知贵派的手段都准备了几分?” “已经全部妥当。”紫云天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几下:“八艘小世界战舰,几乎掏空了我紫薇宫的家底,组合成的阵法,别说是碰上虚空境修士,便是仙人下凡,我紫某也自信能够扛上一会。” “我夜陵教的三尸阵也摆好了,就等着在中原屠戮一番。”夜鬼的声音变得阴恻恻的:“只是不知焚轮殿那几个星宿老人,还活着几个?” “管他作甚?”紫云天的脸上也露出了鄙夷之色:“用来给我两家打头阵,死光了才好……” “报!”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破了两人对未来的美好想象:“有急报!” “何事?”夜鬼的语气不甚动听。 “焚轮殿……似乎在搞内讧!” …… “比起将臣,你差的可真远。”封易站在那大殿的梁柱上,看着下方连血色乐园都走不出去的焚轮殿主,像一只无声的夜枭一般扑落,带走这老人的一块皮肉。 “宵小之辈,又有何能?”焚轮殿主吃痛大喊:“若是个正直之辈,就堂堂正正下场,与我焚某人大战一场!” “有必要吗?”封易的手爪,又从地底下探出,将焚轮殿主一大块小腿肉割下,露出灰白色的骨碴:“你反正也快死了。” “日轮焚天!”焚轮殿主终于是爆发了自残式的道法:“说,你是夜鬼他们派来的,还是龙虎道人那方的!” “不好意思,都不是呢。”封易再度刮去这老者的一块皮肉:“我只不过是为了寻寻私仇,才到了这处地方。” “阁下的气息,我焚陶自问未曾识得,若说与我焚轮殿有怨,不如先坐下来,说个清楚明白?”焚陶的声音中,已经不像是先前那般疯狂。 面对生死的危机时,一般人的选择,都会是生命。 即使焚轮殿主算是半个疯子,但长期位高权重的生活,让他贪恋上了权力和欲望,已经失去了焚轮殿敌我俱焚的勇气和狂劲。 他向封易屈服了。 “我和你焚轮殿,倒是没什么仇怨。”封易的声音出现在殿主的头顶,然后是一根长长的指甲,从焚轮殿主的泥丸宫,一直钉到了海底轮:“不过呢,一时半会你还不用死,我可以给你个生还的机会。” 焚轮殿主出不了声,只能看着封易化作一阵烟尘,落在自己身上。 圣子忽然诡异地爬起来,冲向了焚轮殿的护宗大阵,连同他已经寂灭的元婴,化作了道道青烟,消逝在空中。 当大长老赶到时,焚轮殿主向他摆出了一个愤恨至极的眼神,手指颤抖着伸出,在地上留下了一个夜字,以及一个来不及写完的陵字。 “夜陵教!”大长老的眼中,透出一股火气。 他头顶的龙珠颤抖了几下,将无上的光耀赐予了他。 “我要你们,死!” 紫薇宫与夜陵教决裂。 “能够在还没有彻底撕破脸皮之前,就率先动手的,真的不值得信任。”紫云天站在夜鬼的身前,轻轻放下了酒杯:“等你们什么时候换了教主,再来跟我们谈谈合作的事情,也许我们会答应。” “我说了,不是我们做的。”夜鬼尝试解释一下,却看到紫云天飘然而去的身影。 这下真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究竟是什么存在,居然能够将焚陶那个疯子打成那样?”夜陵教大长老已然出关,有些惊讶地看着夜鬼:“莫不是夜宗主你出动了金尸?” “说了不是我!”夜鬼的气息猛然爆发,将周遭的空气都凝固了一瞬,但随后他又抱拳:“抱歉,大长老,先前我实在是太过激动。” “我也很激动。”大长老没有怪他,脸色变得凝重无比:“但这次,无论你做了还是没做,这个黑锅,都注定落在我们夜陵教的头上了。” “你也知道了,那两个字,是重伤垂死的焚陶本人,在焚轮殿大长老的见证下,亲手写下来的。” “就算你想要反驳,也没有办法再反驳了。” 夜鬼的拳握得很紧。 他执掌夜陵教,已经有七十余载,虽然在焚轮殿内部安插了无数探子,可说是能够直接将焚轮殿主打成那样的,确实一个没有。 卧底这种事情,可不是实力强大就能担任的,其中需要经历的艰险,就算比之修行,也不妨多让。 而且,真有能够在几十年间成长成那样的苗子,无论是哪个宗门,都会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当做下任宗主的候选人来培养才对。 “准备迎战吧。”夜鬼想说的东西很多,可到了嘴边就只剩下一句话。 他后来也活了很多年,也经历了很多事,可始终没有想明白过,为何那个时候,焚轮殿主居然会写出那两个字。 第447章 番外二 节制战神与轮回圣果 身着亮银色的战裙,身形远比那帮武将们瘦小的女孩,将头上的银盔带上之后,走上了那座拜将台。 轩辕氏在与蚩尤的最终一战中重伤,现在还躺在水晶棺中,尚未醒来。 拜将台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手上提着斧钺,还扶着一辆小小的手推车。 那是风后。 曾经与风伯雨师两人抗衡,丝毫不落下风的那位大祭司,大法师,在消耗了过多的精元和神气之后,仅仅是过了十年,就已经苍老至此。 风伯雨师两位虚空巅峰的法师,他也能够打败。 唯独战胜不了的,还是那一天一天,一日一日的时间。 “意思意思一下就好了,干嘛还搞得这么隆重?”姬若离走上拜将台,接过风后手中的斧钺,传音入密:“风叔你的身体也不大能见风。” 风后微微一笑,看着姬若离坐进小车里,轻轻推着她走了三步。 “贵女,你是我轩辕氏一脉,此刻最强悍的战将,祝您此去一路无风无雨,早日乘胜而归。” “定不辱命。”姬若离看着须发皆白的风后,领命而去。 看着御风而起的姬若离,以及她身后那一干战将,风后摇了摇头,拿起了挂在拜将台边的手杖,一步一步地走下这不过三层的拜将台。 “怕风?”他轻笑了一声,浑浊的老眼之中,不经意间流露出当年俾睨天下的英气:“风伯那狂风,当年可曾有伤过我分毫?” “只是这岁月欺人,并不肯放过我这一老爷子罢了!” …… 之所以再度将皇绝军出动,拜将姬若离,那自然不是无事献殷勤。 当年逐鹿大战,风伯雨师身死,三苗氏几乎全族灭亡,只剩下最后一支百越族氏,留在那大陆的最南端,借助横断山本有的空间界域,牢牢地守住属于他们自己的关隘,也没有帮助蚩尤氏复仇的意思。 但现在,一支诡异的部队,从百越起,借助云梦泽为屏障,时常出动,惊扰民生。作为当朝的执政,风后派出一整支军队围剿未果,反而被对方的巫师,将己方主帅的人头给砍下,丢在了南镇使的家门前。 而这云梦泽中的匪类,根据侥幸生还者的信息,便与那横断百越族氏的气息,同出一源。 “参见贵女。”南镇使身着铁甲,单膝跪地,头也不敢抬。 华夏部落,当年九大神将,此刻唯一还活跃着的,就是这贵女姬若离。纵使人人都传言此女美若天仙,贵不可当,身为镇南将军的罗淮安,也不敢贸贸然抬头,冲撞了这位天家贵女。 “起来吧。”姬若离的声音清冷:“汇报一下,先前那群云梦匪类,究竟有何等神通,敢于冒犯我华夏。” “是。”罗淮安这才站起来,眼眉仍是低垂:“先前有生还者回报,说那群云梦巫师,用的便是百越一族纹身图腾术。” “请神上身,居然能够杀我华夏振国将军。”姬若离冷哼了一声:“还有什么吗?” “那几位生还者,虽然侥幸回来,但是也没撑过几天。”罗淮安的眼中有种惊惧感:“似乎,那百越族,还精通蛊术,在与我军相遇之时,即依靠云梦泽中天然的大雾,布下了瘴气蛊虫,那几位生还者回来之后,也没能吃下饭,没两天就脸色青黑而死了。” 姬若离的脸上没有表情:“罗将军可还有其他消息?” “暂时没了。”罗淮安再度跪下:“若是贵女愿意等两天,臣可以再寻找些有关巫蛊之术的典籍,兴许能够找出些线索。” “不必了。”姬若离挥了挥手,将脸上的面罩降下,亮银色的面甲反射着阴沉的天色:“我部今日来到,便直接进入云梦泽。” “不先留下来吃个饭吗?”罗淮安听着那面甲降下的铿锵之声,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京师尚需拱卫,兵贵神速。”透过面甲上的水晶,罗淮安清楚的看见,姬若离那双透着杀气的眼睛:“御剑!” 皇绝军众人没有出声,只是身边皆多出一件兵器。 虽说是御剑,但这兵器中,有长剑,有钢刀,有大枪,甚至还能看到个头大柄细的亮银锤。 “滑稽吗?”看着这远去的百十号人,罗淮安问自己。 “确实滑稽。”他自问自答。 “但是很强。” …… 虽然被称为“军”,但皇绝军全员加起来,甚至不如现代一个加强排的人数,统共不过一百零一号人。 或者说,皇绝军只有一百号人。 姬若离是统御他们的大将。 “将军,此刻是酉时,云梦雾气最浓,便是此时。”待到几人行至云梦泽的上空,一个祖籍云梦的士兵开口了。 “秋风已起,暮长昼短。”姬若离看了看隐约已能窥见的星宿,顿了顿:“结白虎七杀阵!” 没人应声,却都在第一时间,走到了自己应至之位。 一时间,一百零一件法器,在天空上熠熠生辉,好似一团美丽的星雨,即将落到地面上。 实际上,原本暗淡而氤氲的星光,在这阵法联结之时,顿时变了一个样子。分散的星光,在一瞬间化作巨大的星光柱,向着无边无际的云梦泽,狠狠地砸下来。 古代的阵法就是这样,不讲究什么精细操作,单纯是以力取胜。 比起后来道家研究出的各种利用星光的阵法,这种原始的阵法,利用率无疑要低下许多。没有精心雕刻的符篆,没有愿力加持,用以招引星光的咒印,也没有修士们反复锻炼过的神识牵引。 他们只是单纯地找出与天星相对的位置,然后将各自的法器唤起,与身边的同伴们隐隐形成一种联系。 然后将天上的星光,硬生生地给扯了下来! 换做现代的话来说,这种操作方式,一般会被称作…… 大力出奇迹。 此时正是秋风起时,云梦泽之水正是最浩瀚之时,无边无际的雾气笼罩着整片云梦,即使身在百米之外,也看不清那头究竟有什么。 但就在这七道巨型的星光柱凝成一团,重重砸下的时候,这厚重的雾气,便被击碎得无影无踪。 今夜没有月亮。 但整个云梦泽平静的水面上,倒映出了完整的天图。 …… “真是这个人?”看着水镜中浮现出的那银甲人像:“当初就是这位,偷走了我们的轮回圣果?” “不奇怪。”一只巨大的乌龟,人立而起:“轮回圣果有着帮助使用着轮回转世的功能,即使是重伤垂死之人,也能够因此夺回性命。” “你的意思是?那位轩辕氏刚刚成为九州之主,就已经奄奄一息?”一位寸头的大哥,看着姬若离的画像:“如果捉到这种层次的人质,应该就可以把轮回圣果拿回来了吧。” “不过,这一切都还是我们的臆想。”那只大龟的脸上,出现了人性化的忧虑:“若是已经被使用了……” “我们的神明,能不能撑过百年?”那寸头纹身哥,看着大龟。 大龟摇了摇头:“就算我献祭自己,至多也不过撑三十年。” “元灵寿龟都没办法,那我们就只剩下一个办法。” “捉住那银甲女子,然后换来轮回圣果。” …… 一面巨大的镜子,在星光之下升起,将原本稀薄的星光凝聚起来,化作一道相当粗壮的光柱。然后,皇绝军百来号人,持着这面镜子,开始扫荡整个云梦。 八百里云梦泽,在这个时代,不像现代那样干涸。除了那伙水匪,还有无数妖兽和灵物生活在其中。 不过,当感应到那星光中蕴含的能量之后,这些凶狂成性的灵物们,纷纷闭上了怒号的嘴。 没人想变成修行者手底下的亡魂。 “报告,已经搜索了云梦的三成地带,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还是那位拿锤子的少女回报:“而且……” “而且什么?”察觉到这个少女的话里有话,姬若离问道。 “而且各位的真元,都有些透支。”少女鬓角的头发上,有汗水流下。 这是搜索之后,消耗了大量的体力所致。 “这样啊。”看着自己头顶旋转前进的水镜,姬若离点了点头:“麻烦你们了,剩下的让我来吧。” 没等军士们松手,姬若离的手指,就搭在了这天境的边缘上。 一道雄浑的能量,从姬若离看似青葱的手指间,流淌出去,让这面镜子瞬间就胖了一圈。顿时间,这道镜光所扫射到的范围,全数化作神识,反馈到了姬若离的脑海中。 “找到了。”她轻轻一招,一柄全无寒光的铁戈,就到了她的手中。 在皇绝军的军士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姬若离的铁戈便轻轻在空中划过。就像小女孩给自己别上一根发簪一样,姬若离将铁戈轻轻一挥,背到了自己身后。 原本没有月亮的夜晚,忽然多出了一道如水的月光。 那柄铁戈依然没有反射出任何绚烂的光芒,不知道的甚至会把它当成把锄头。 但此时此刻的云梦泽,水位悄然下降了些。 刚刚那一背手,姬若离的铁戈,总共砍出了十九下。 直接将云梦与地底暗河的小通道,彻底打通。 “走。”在皇绝军的军士们崇拜的眼神中,姬若离落在一座小山上。 一个军士轻轻推了推面前这座山。 然后山体便斜斜地落入了云梦泽中,只露出一个小小的尖角。 地上,有二十来位修行者,已经被姬若离的铁戈杀气,渗入了经脉,无一活口。 “将军,这样怎么办呢?”那位鬓发湿透的少女有些疑惑:“一个活口都不留,如何才能找到那帮巫师们的老巢?” “不需要的。”姬若离淡淡地笑了笑:“你们先回去吧,我要在这云梦泽,布下一个阵法。” 虽然心中好奇,但是皇绝军的一大特点,便是绝不违抗军令。 “是。”众军士应声后退,纷纷飞遁而走。 姬若离坐在原地,指缝间留下一道清雅的火花,将二十余位已经臻至元婴的巫师,烧了个一干二净。 真金不怕火炼,在这些巫师的尸体被焚化殆尽之后,留下了几颗小小的金属制品。 在姬若离的意识牵引之下,这几颗金属制品缓缓飞起,在空中绕了一个大弯,然后全数撞进了风中。 姬若离鸿飞冥冥。 …… 一个大龟,一个寸头纹身男站在姬若离面前。 姬若离缓缓脱掉头盔,将一头如瀑的秀发,暴露在两人面前。 “中央贵女驾临,百越有失远迎。”寸头披风男轻轻拱了拱手,便算是见礼了。 大龟倒是很好说话:“贵女不妨移驾别院,两盏清茶几份点心坐下来慢慢谈,门口风大。” “就来说点事,用不了那么久。”跟那群铁血军士分开之后,姬若离倒是温和了许多:“你们杀我一方大将,我也回杀了一通,算是扯平了。不过我有一件事,十分好奇。” “贵女请讲。”大龟本就人立而起,此刻伸手示意,短小的手有些滑稽。 姬若离笑笑:“百越与我中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父皇还未出关,为何要动我中原的人?” “这,我们的原意,也并非是要杀戮你中原大将。”大龟脸上露出了无奈但坚定的表情:“但我方派出巫师,想要进入中原时,被你们卫戍将拦下,似乎是要行那雁过拔毛之事,我百越穷乡僻壤,匆忙之间也未准备太多上贡之物,最后便被请出了将军府。” “说是请出,不如说是扫地出门。”寸头纹身男虽然一直不说话,但到了这种时候,可丝毫不愿和稀泥:“我百越不受此辱。”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大龟有些埋怨地拍了拍寸头男子:“总而言之,我方确实有不当之处,不过贵女您替我们清理了门户,我们也好说话了些。” 姬若离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当初,有一女子,自称是中原人,来此地游玩,最终偷走了我主的宝物。” “一中原女子?”姬若离眼中透出些许玩味的光芒:“龟丞相您继续。” “我主存世,已有两千余年,既不飞升,也不登神,那自然是有别的缘故。”龟丞相看着姬若离轻轻将身子俯下:“还恳请贵女,助我们寻找那轮回圣果的下落。” (待续) 第448章 番外三 节制战神与轮回圣果 姬若离转身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为什么不留下她?”纹身男子看着姬若离穿梭空间的背影,有些蠢蠢欲动:“她不过是虚空境而已,我与你合力出手,再加上主场优势,就算一时半会没办法彻底杀死她,那把她抓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年轻就是年轻。”大龟轻哼了一声,俯下身子,一步步爬走:“当年我被神明点化的时候,你爷爷还在别人怀里吃奶呢。” “倚老卖老有什么意义?”纹身男子没生气:“说个理由吧。” “理由?”大龟扭头:“你觉得当今的华夏部落,实力怎样?” “原先三苗氏和华夏族,都是强大的部落。”纹身男子不带感情地分析:“但在逐鹿之战后,三苗氏覆灭,华夏部落的那些祭司,也几乎死光光了。轩辕氏虽强,但与蚩尤一战,也消耗了他最大的积蓄,现在整个华夏最能打的,说不定就是刚才的那贵女。” “所以我才说,要继承我的位置,你还得再练练。”大龟慢慢爬走,纹身男子也缓步跟上:“你难道没有感应到,她身上那亮银色的甲胄上,有什么别的气息吗?” “别的气息?”纹身男子想了想:“没什么感觉。” “可我感觉到了!”大龟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恐惧:“那上边,有三种不同属性的法术符文,有防御符文,也有反击符文,甚至连爆炸符文,都有铭刻。” “那只能说明,华夏部落留存了不少神匠。”纹身男子分析道:“而没有强者支撑的神匠,不过是纸糊的老虎。” “不,那不是神匠造物。”大龟摇了摇头,龟壳上那九宫格闪了闪:“那是一个祭司刻画上去的。” “祭司还会为甲胄附魔?”纹身男子有些吃惊:“那么神圣的存在……” “所以,他是我们历史上,最离经叛道的祭司。”大龟点了点头,说出了那个真相:“知道为什么逐鹿之战上,蚩尤氏的大军,最终败给了轩辕氏吗?” “因为风伯雨师的法术,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纹身男子说:“我三苗氏的天地之法,绝对要比那些生活在优渥之地的祭司,要强得多。” “结果并没有。”大龟轻叹口气:“我们的祭司一方,输了,输的很彻底。” “您的意思是……”纹身男子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的形象。 风流倜傥,英姿飒爽,轩辕氏的左膀右臂,定鼎天下的大祭司。 风后。 “这甲胄,便是风后手制,分赐予九位神将使用。” …… “师傅!”姬果果扑了上去:“您出关了?” “是啊。”一个长着四方面孔的中年人,腰间配一柄长剑:“怎么样,修为有没有进展?” “没有呐。”果果有些失落:“您说修炼你的功法,很快就能够追上姐姐,但我每天勤加修炼,也没见能够赶上姐姐。” “我这次闭关,就是帮你准备修行材料的。”中年人扬了扬手,那里有一枚酒红色的水晶:“这就是你突破元婴境的契机。” “这是什么?好好看!”虽然只是第一次看见这样一枚水晶,但从果果的本能之中,就能察觉到,这东西对自己的诱惑。她轻轻一跃,像是一只小猫一般,想要从主人的手上拿到这条令人嘴馋的小鱼。 “别急。”中年人举起手,让姬果果扑了个空:“这东西可不是栗子。剥开壳就能随便吞了。” “那要怎么样?”果果坐在地上,有些生气:“还要先三小修五大修才能开始吃掉?” “开始吧。”中年人微笑着,抚了抚果果的头顶。 “将先生。”姬若离从天而降:“您出关了?” “蚩尤那小子,下的手可还真狠。”将臣抬了抬手,活动了一下之前受伤的筋骨:“饶是我闭关了三年,伤势也依旧没能全好。” “辛苦了。”姬若离对妹妹的这位老师没什么兴趣:“小妹呢?还在修炼吗?” “她快要突破元婴期了,我正在给她护法呢。”将臣笑了笑,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果果身上。 姬若离很久都没有看过妹妹的修行,回到京城复命之后,她难得地给自己放了个假。 “修炼血系的功法,往往容易被侵蚀了神智,但将先生你的功法,实在是强悍,居然能够压制得如此之好。”姬若离缓缓道。 “贵女说笑了。”将臣微微一笑:“没有诱惑力的东西,何来克制一说?” 太阳从头顶到了脚边。 影子被拉到了最长。 果果的房门外,只有将臣一个人站着,手中握着那枚小小的水晶。 面向西方,果果的房门,被将臣打开,正对着那西斜的落日。 “吃下去。”将臣将手中的酒红水晶,轻轻喂给了果果。 一道红光,从果果的脊柱上依次亮起,不知不觉,就连接了整片广袤的大地。 …… “尊上!”大龟和纹身男子跪伏在地上,没有抬起头。 横断山区,三苗氏最后的一点余脉,便寄托在此。 “不必再叫我尊上了。”一位中年女子从树冠上凌空而下:“我已经感应到,那枚轮回圣果,被消化掉了。” “消化掉了!”大龟千来年的修养,在这一刻全数化为灰烬:“不可能,没有妖神您的力量,有谁能够消化轮回圣果?” “不要小觑天下英豪。”妖神笑了笑,眼角的纹路被勾起:“我将大部分的能量,都留在了横断妖界之中,可保此地千年无恙,从今日开始便封山吧。” “尊上!”大龟千来岁的龟了,居然在这一刻涕泪齐流。 “大龟,你我相识千年,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只有这一杆树枝,聊表一丝心意。” …… 这是她第一次在人间行走。 作为一位无望飞升的树妖,靠着横断妖界的龙脉续了七百年生命的妖神,此刻也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她不知道,帮自己续了七百年生命的,实际上是第十三界那外泄的世界精元。 但她知道,如果正常人吸收了轮回圣果,产生的效果绝对不是像自己一样延年益寿,而是会出现些无法控制的结果。 她要去告诉那位强者,让她注意一些,顺便托付点什么。 乘着风,妖神很快便来到了皇都。 此时是原始部落时期,虽然高端战力上,有九大神将和轩辕氏一干人,可基础设施建设上,除了某些通神的祭坛,仍是十分简陋。 就连轩辕氏所居的房子,也不过比普通人家的稍大一些。 不过妖神也不需要根据房子大小寻找。 人老成精,就算她的本体时一棵树,可活了一千七百多岁,还是将死之时,神识要比普通的虚空境强者敏锐无数倍,甚至能够捕捉些许未来的信息。 不多时,她便来到了果果的房间前。 “你是谁?”妖神没有掩饰自己的气息,第一时间就被守在房门前的将臣察觉到了。 “不必惊慌,我不是来阻碍这个女孩晋升的。”妖神有些歉意地笑了笑,就飞了这么短短的一段路,她的鬓角又新增了三根白丝:“这女孩与我有一段未解的因果,我快死了,准备跟她了结一下。” “了结一下?”姬若离清冷的声音响起:“你想怎么了结?” “你是……先前来我横断妖界的贵女吧。”妖神看了看她一眼,又看了看果果一眼:“原来你们是亲姐妹啊。” “没错。”果果忽然站起来,忽然睁开了双眼,两道虹光爆出,头顶三花顿时散开。 元婴初境。 “醒了也别这么快乱动!”将臣毫不留情地训斥道:“坐下去,走三圈!” “哦。”果果有些委屈地坐了下来,准备开始修炼。 “既然我来这里,也不必这么麻烦。”妖神微微一笑,轻轻从头上取下一根头发。她本是树身,此刻幻化做人身,头发落下,依旧是一片翠绿的树叶。 这枚小小的叶子在空中飘了一会,便落在了果果的手心上。 顿时,一阵清凉的能量就从这树叶中流出,灌注进果果的身体里,将原本血红水晶原本剩下的煞气,化解得干干净净。 姬若离和将臣在一旁看着,也不担心这人想要搞什么手段。 九大神将,真的不是吹吹而已。 “好了。”轻轻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妖神看着果果:“感觉如何?” “我原本的血脉中,还残余着些许血煞恶气,好似烈火在我的身体里灼烧。”果果说道:“但这枚叶子里的气息流到我体内之后,好像一棵大树,把太阳的毒辣都挡在了外边,给我灵台留下一片清凉。” 姬若离浅笑。 “你我确实有缘。”看着这可爱的小姑娘,妖神蹲下身来,直视果果的眼睛:“你之前,是不是来过我们南方?” “啊!”果果看着妖神,脸上升起一片红霞。 “然后,你还偷偷拿走了我们妖神一脉的一颗果子,对不对?”妖神继续问。 果果嚅嗫了一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都是命运。”妖神摇了摇头,眼里却没有要为此动手的意思:“我可以跟你聊聊天吗?” 果果看了看姬若离,又看了看将臣老师。 姬若离点了点头,示意她自行决定。 “可以!”果果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中年女子,她有着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 摆下一壶清茶,点起一盏油灯,果果和妖神相对而坐。 “我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特别不好的事情?”果果率先开口:“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你,我就有种愧疚的感觉。” “我是横断妖界的妖神,也是三苗氏横断一脉的守护者。”妖神自我介绍了一番:“你之前吃了我。” “???”果果原本就知道自己有愧于人,但没想到,自己居然…… 把别人吃了? “当然,你没有吃掉完整的我,你只是吃了我的一部分。”妖神举起了手,纤纤的玉指在油灯的光芒下,化作五根树枝,上边还有萌出的新芽。 “对不起!”果果一把跪下:“我实在是没想到,当时自己觉得好玩,偷吃的那枚果子,居然是您的身体。” “不,它并不是我的身体。”妖神慈眉善目地看着果果:“它是我续命的工具。” “续命的……工具。”果果刚抬起头,就被这消息砸得呆住了。 换句话说,自己把那枚果子吃掉,这位老前辈的生命,也就到此为止了? “你能不能,想办法把那枚果子的力量,从我的身体里炼出来?”果果是个知错就改的孩子:“我可以承受痛苦,也可以忍受修为跌落的!” “之前或许还有办法,但是从这个中午开始,我就无能为力了。”妖神说道:“或许传说中能够逆转时空的圣人,能够帮忙办到这件事情,但是那些只是传说,我们连飞升都做不到,就更不用说逆乱时空了。” “我……”果果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说什么都是那么的无力。 她从小到大都被养在深宫中,哥哥姐姐们都很爱她,从没让她亲自上过战场。 可以说,这是她第一次,夺走一个人的性命。 “这些都是命运安排好了的。”妖神再次提到命运这个词:“我隐隐约约看到了些未来,你们人族在未来越发昌盛,但有些东西却不是我想看到的,所以我也不愿再继续活到那个时代。” 果果的眼眶不知为何有些红。 “不过,今日我来此,便是为了了缘而来。”妖神站起来,伸出一只手,抚在果果的头顶百会穴上:“从今日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是你能得到飞升,我也算是同承其华。” …… “胎中之谜的气息。”姬若离忽然嗅到了一丝不对。 虽说她看着妖神的气息,完全没有要害人的意思,整个人身上甚至还有功德之光冒出,但此刻嗅到这种味道,又有些不对的感觉。 她急忙起遁法,落到果果的房门前。 门未关,风渐起。 妖神已经不见踪影。 “姐。”果果看着姬若离,忽然就扑过去,大哭起来。 姬若离抱着她,轻抚她的玉背。 轮回圣果之种,便从此时种下。 第449章 番外 三千魔神的覆灭 盘古开天后,肉身崩毁,化作三千。 宇宙扩张收缩共九次以后,终于彻底定型。 一女子堕在虚空中。 “三千,三千……”她睁着眼睛,看着无量星空,口中一直念念有词。这些年里,她在宇宙核心之中,无时不刻在释放着不朽粒子,维持这个宇宙的存在。 但她从未见过宇宙,也不知道收敛自己的神威,故而身边产生了一道道空间裂缝,将周围的物质都吸纳进去。 不到两个元会,这一处星空,便化作了一片空无之地。 三千由盘古的精血所化,是为开天辟地最初的生灵。整个宇宙的大小,就是圣人也不太好去计算,但可以知道的是,这几乎是一片无穷大的地方。 然而,这无穷大之地,居然只有三千生灵。 故而宇宙一直在沿着既定的规则,往下走去,既无鸟语花香,也无人言炊烟。 “三千,三千。”鸿钧一直睁着眼睛,却也不见她感觉到生涩。在那观察者的视角下,她已经观看了这个宇宙,约莫四万多个元会。从天地初开之时,到现在彻底建成,她已经看腻了所谓的日升日落。 她要开辟一片,像当初盘古给自己看到的那样一方土地。 “从哪个开始下手呢?”鸿钧蜷曲的身子舒展开来,不再以一种躺卧的姿势面对这宇宙星空。她的身上不着片缕,但片刻之后就有氤氲的大道之气,形成了法衣。 当初盘古开天辟地,受到了季沧海的影响甚多,因而寻常人类所循之礼,也被烙印到了这个宇宙的生灵中去。无论是放荡不羁的三千,还是此刻破关而出的盘古,也绝不会赤身果体漫游宇宙。 …… “大兄,我总觉得,这几天有些惴惴不安。”一个化作人形,却无七窍的怪物,正坐在一位身着兽皮的壮硕汉子身前:“似乎这个时间段,在这片宇宙,有发生什么不太对劲的东西。” “贤弟的预感一向很准。”这位大兄举起了手中的杯子,遥遥向浑沌敬了一杯:“先前十二祖巫相继亡故之时,你也是这样想的。” “是。”浑沌虽无眼耳口鼻,但语气中依然透露出了慌张的迹象:“但我等已经学会了修行之法,脱离了那些先天之躯的限制,甚至距离那执掌宇宙的圣人之位,也就差了那么一星半点,为何会生出警意?” “贤弟,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粗豪男子虽然面相粗犷,但心思却也十分细腻:“我们就算成就了圣人之位,也不过是在这片宇宙之内,算是至高,但你我都知道,那宇宙之外,还有更大一片无穷无尽的混沌。” “您的意思是,危机或许就来自于那混沌?”浑沌说道。 “不一定,但是这几日冥冥中我也有感,那混沌中确实有些许不对的苗头,但影响并不出在这里。” “那是在哪里?”浑沌竖起了不存在的耳朵。 “祸起于,萧墙之下。”粗豪男子的眼中反射出那一片巨大的空间。 以及一个刚刚舒展身体的女子。 …… 作为宇宙核心多年的老住户,鸿钧几乎清楚这个宇宙的每一片角落。在宇宙核心的时候,除了那些臻至圣人位阶的存在,其余的修行者无论设计了多精妙的阵法,对她来说也不过是完全无用的遮羞布。 三千从不能修炼,到有一部分末流的存在通过修炼崛起,经历了漫长的时间。当时的混沌魔神们曾经以为,自己的存在,将是永恒的代名词。 但实际上,在那一场轰轰烈烈的天劫之后,参与下来的魔神,几乎都是称不上强者的那种。 能力越大,反噬就越大。那一场天劫降临时,凡是触摸到了大道界限的存在,都身陨于天劫之下。 三千的队伍,大约只剩下了九百余人。 “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哼着这不明所以的歌谣,鸿钧一路蹦蹦跳跳地,来到了距离她最近的一个魔神的道场。 她没有什么既定的计划,只是哪位魔神离得自己近些,就先杀掉那谁。 “你这身躯不错。”鸿钧一脚踩破了这青莲妖的护山大阵,随后便是简简单单的一拳下去。三千之中,这位青莲魔神,原不存于此世,不过是那三千身陨无数之后,留下的不少精血,与原始的天道青莲投影融合。 “你是谁?”青莲魔神一身海蓝色的衣衫,手中的莲蓬状法宝,便直接出手。 嘴上说着问人跟脚,手上的灵宝,却直接压在了鸿钧的身上。 “好东西。”鸿钧轻轻一笑,将这莲蓬轻轻拈在手上,随后,一缕鸿蒙紫气从她手上逸散而出,将这青色的莲蓬,彻底化归自己所有。 一位鸿蒙境的先天灵宝,被鸿钧这一手拈花,就换了主人。 “好了,”鸿钧伸出青葱的玉指,从这化归自己所有的莲蓬之上,取走了那几颗莲子,随手便丢入了自己的嘴里,像是嚼糖豆一般吞了下去。 青莲魔神的双眼中,充斥着浓浓的恐惧。 这究竟是什么恐怖玩意?纵是当年的十二祖巫复生,也没人敢这么随手就将自己炼制了几个元会的洪荒莲子,当做零食一样吃掉吧? “好了,你收拾收拾着,就去世吧。”鸿钧将那站在自己这边的莲蓬轻轻一挥,便是一阵难以言喻的压迫。 青莲魔神,卒。 看着青莲魔神破碎之后,从身体里落下的液滴,鸿钧将手中的莲蓬,挖出了一个凹坑,接住了这空中落下的液滴。 “当年大道青莲虚影,也是一件至宝。”鸿钧满意地笑了笑。 随后,她再次上路。 …… “死了一个了。”粗豪的男子站在虚空中。 那里在回放着青莲魔神,死前的画面。 “可是,我们连那个存在,都看不清。”浑沌看着这虚空之中的画面,只有一朵莲蓬忽然反水,然后扇在了青莲魔神的头上。 “就这样?”浑沌一脸的迷惑:“这不就是灵宝的反噬吗?” 粗豪男子没好气地敲了他一下:“没见识!你想想,青莲魔神原本并非三千之列,先天伴生灵宝跟我们的不一样,完全就是自己炼制自己的产物。” “哦。”浑沌有些尴尬。 “不过,我已经开始布阵了。”粗豪男子眼中那股空间波动越来越浓郁。 “抓到那个莫名的存在……然后这一次的灾劫,便结束了。” …… 粗豪男子想的虽好,但鸿钧的手段和速度,实在是超乎了大部分魔神的想象。仅仅是过了十天,三千魔神中剩余的魔神,就已经被屠戮了大半。 “大哥,怎么办?”浑沌看着道场外聚集的先天魔神,犯了难:“现在基本剩下的魔神们,都到了我们这里寻求庇护。” “我们最强,所以理所应当的,要承担相应的责任。”粗豪男子笑了笑,手上的空间大道无声地启动,将各个前来寻求庇护的魔神们,安排到了自己的各个房间里。 作为空间第三大道的掌控者,操控些空间之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即使大部分的精力都用来铭刻那个阵法,但是给自己的老窝多加几个防御阵法,完全没有问题。 只有圣人的力量,才能稍稍抵挡那个存在。 对于这些已经得到不朽粒子的先天来说,这个宇宙,已经没有什么能令他们恐惧的事物。漫长的时间,对于强者来说毫无意义,只需要打上一个盹,宇宙间就有万千的星辰从初生到寂灭。 十天对于他们来说,就连寻常人一次眨眼的时间都算不上。 但这十天,想来是魔神们心中,最恐惧的日子了。 那个不知名的存在,连样貌都还没有显现出来,就已经处理了五百余位魔神。要知道,魔神们的身体,跟后来的普通生灵不同,他们的身体之中,蕴藏着宇宙初生之时的三千道初始之光,同境界的鸿蒙强者,魔神之体要比日后的修道者,要强上十倍不止。 这是何等恐怖的增幅? 但在那个存在面前,这些鸿蒙魔神的法宝和手段,毫无用处。最早出现的青莲魔神,算是各大魔神之中,相当强大的一位,甚至已经接近了当年十二祖巫的境界。 但对付青莲,那个存在只不过是轻轻扇了他一竿子。 所以,对付普通的魔神,那个存在几乎可以说是单方面的碾压。 “浩劫大人,若是您愿意出手,那个诡异的东西,显然也不会是您的对手。”遭受了庇护的魔神们不知何时形成了共识,齐齐来到了浩劫的门前:“自从十二祖巫身陨,您创造了修行之法,带领我们走出了黑暗的死亡深渊。” “这一次,我们依然将希望托付给你。” …… 鸿钧来到了浩劫的府邸前。 “韭菜长得越茂盛,割起来就越快。”鸿钧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了虚空之中。一阵波纹从她的指尖散了出去,好似一颗石子投入了水中,散开的阵阵涟漪,拍到岸边。 但是,与寻常的涟漪不同,这波纹虽然轻轻散了出去,但造成的破坏,却绝非那小小的波浪能比。 这至少是个海啸。 后世鸿钧的弟子,在封神之战中,就曾经用过她传下的三光神水,守护了西岐的安危。而这一刻,她直接以此为攻击手段,硬撼空间大道掌控者的阵法。 “太强了吧。”浑沌直接站了出来,一阵时间波动发起,将那些扭动的波纹,缩减到了极慢的速度,随后,一声咆哮。 他没有嘴巴,但是本体之庞大,甚至要远超三千魔神中排名第二的。 这么庞大的身体,只需要轻轻震荡一下,就是一式杀招。 “时间大道?”鸿钧歪了歪头,看着那下方的无脸男子:“不过这货还真是大,每天吸收的资源,都快要赶上我了。” “请问,你是谁?”浩劫踏着虚空,走出了自己的道场。 “我是鸿钧。”鸿钧撩了撩自己的头发:“赶紧的,我这三光神水好不容易才煮热,迟些又要重新加热了。” 浩劫:“……” 这女人,也未免太过狂妄了,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你们是注定被毁灭的一批存在。”鸿钧的话语仿佛梦呓:“借助盘古的肉身和精血,转化而成的创世之光体质虽然强悍,但终究不是先前我见过的那种生灵。” “你在说什么?”浑沌也站到了浩劫的身旁。 “你们这种生命,从一开始,就已经到达了巅峰,根本不存在更进一步的可能,也没办法帮助我,进行下一步的计划。”鸿钧低着头,笑了一笑:“我需要一些,可以帮我执行下一步计划的新生灵,而不是你们这种,已经失去进步空间的东西。” “当然,你们很强,这也是我要让你们灭族的原因。”鸿钧说道:“如果在我创造新生命的那一段时间,你们出来搞事,我的计划说不定又要拖延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浩劫抬起了头:“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你不是一个脑子正常的人。” “你如果经历了像我这样的人生,你也会变成一个变态,哦不,以你的实力,你甚至坚持不到能够被放出来的那一天。”鸿钧有些惋惜地说道:“四万个元会的不眠不休,换来十四天的清理时间,你觉得够不够本?” 说完这句话,鸿钧把那小小的莲蓬,别到了自己的头发上。 浩劫的阵法整个运转起来,然后化作一颗巨大的星体,硬生生凝聚到一点,化作了一点细小的星芒,撞向鸿钧。 鸿钧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怜悯,然后就是令人绝望的狞笑。 一个绝美的女子,露出如此狰狞的微笑……怎么看怎么古怪。 “真是原始的攻击方法。”鸿钧伸手握住那点星芒,手臂上的骨骼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却始终没有如浩劫所想的那样断裂。 随后,这颗星芒被鸿钧丢进了嘴里,狠狠一咬。 几乎灭世的能量,从浩劫炼制的阵法星芒之中爆发出来,却被鸿钧死死地锁在了自己的身体里,然后换来了无与伦比的恐怖杀劫。 浩劫首当其冲,化作了一波血雨,却没能随风解脱。 鸿钧虽然在这一波以命换命中重伤,却还留下了半口气。 就这半口气,她一手拍在混沌那大球上,生生将他封印在宇宙之底。 而剩余的魔神,随着浩劫道场的毁灭,全数落在了鸿钧发间别着的莲蓬中,孕育出了无数生灵。 这便是生灵的起源。 但是……就在不远的未来,鸿钧被封印于自己的弟子之手。 没人能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 谁也不行。 第450章 番外 唐人街暗战(上) 番外唐人街暗战 齐越站在海边的礁石上,将上衣懒懒的扎在腰上,露出精壮的上身,双脚被浪涛拍打着,却好似生了根似的,毫不动摇。 若是寻常人站在这光滑的礁石上,别说像他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就是趴在上边,都害怕被这汹涌的浪涛给卷走。经历了无数年海浪的磨蚀,这些大石头表面,比河边的鹅卵石都要光洁,就连一个好点的着力点,都找不到。 齐越就这样站在米国东海岸的风中,直到天色大亮。 随后,他一跃而下,落在沙滩上,内劲一震,将脚上的水汽蒸干,重新穿上姥姥纳的布鞋,像是一只青鸟一般,从这海岸边的田野掠走。 十公里,寻常人跑步约莫需要五十分钟,但以齐越苦修内家的体质,再加上筑基之后逐渐强化的内劲,不过是几分钟的路程。没有堵车的困扰,也没有被人发现的危险,他就这么一路踏着青葱的野草,回到了这高楼林立的新约城。 “今天修炼的时候,可有困惑?”回到唐人街的家里,董山川敲了敲烟斗,慢条斯理地问道。 “感觉最近的进步,变得慢了不少。”齐越毕恭毕敬地说道:“原先在海中站桩,感受大海的韵律,与在陆上站桩又是不同的感受,进步算得上是神速,但现在……” “你是到了瓶颈期了。”董山川美美地抽了一口烟,在空中吐出了一只仙鹤状的烟圈:“单纯的感悟天地自然,那是道家那帮道士才做的事情,我内家修行者,虽然也有借鉴他们的道路,可绝非一昧感悟天地。” “请师傅示下。”齐越跪在地上,五体投地,等候师傅传功。 这不是什么陋习,而是对师傅传道发自内心的敬意。 “我们内家,原先可不是像现在这样,注重养生和延寿的。”董山川的眼中,浮现出对那段岁月的缅怀:“我们打拳的,为什么能够在唐人街里获得那么多的尊敬?因为从一开始,我们就是普通民众的守护者。” “当年初初登陆米国,我们不过是被那些白人老爷剥削的劳工,日日夜夜为了他们的利益,去奔波劳碌。” “但是,那些白人老爷们,有时候做得太过,就激起了我们祖师们的反弹。” “如果你不是我的传承者,你能相信,我们用拳头和刀剑,守护了自己的权益,并且跟这片土地上那些黑白两道的修行者,订立了互不侵犯的条约?” “该教给你的,我已经倾囊相授了。”董山川拿起烟斗,轻轻地在齐越的头顶上敲了几下:“拿走你的鸳鸯钺,加入夜间守护者的行列。” “那是你走出新路的唯一办法。” …… 从这一天开始,齐越的那些公子哥朋友们惊讶地发现,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没办法联系上那个随和的小伙子了。 “对不起,我们家齐越去了海外当志愿者了。”齐越妈妈带着歉意,看着来到自己家门前的几位少年少女:“大约要三年之后,才能回来呢。” 乘兴而来,几位齐越的好伙伴们,只能失望而归。 转眼,便是入夜之时。 齐越坐在阁楼上,轻缓地呼吸着,一道如龙虎般的气息,从他的口鼻中吐出,然后又反卷回去,神妙异常。 这是他这一道的呼吸法。 “第一次担任黑夜守护者,会不会感到紧张?”一位中年男子走到他的背后:“这几年来,还是有不少的邪道修行者,想要趁着黑夜的掩护,进入我唐人街里边,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说不紧张,那肯定是假的。”齐越苦笑了一下:“只不过说实在的,我还有些期待。” “期待?”中年男子的眼中闪烁过些许赞叹的光芒:“不愧是董老师的弟子,你还是很有觉悟的。” “您先忙吧,我去巡逻了。”齐越微微一笑,像是一只小蝙蝠一般,从四五层楼的阁楼上跃下去,比传说中的蝙蝠侠,也毫不逊色。 中年男子看着他无声无息地落入人群中,又是赞许地笑笑。 …… 夜晚的唐人街,有一种凌乱的美感。从华夏过来的旅客,从全米国各处来观光旅游的游客,还有来拜访朋友的米国人,都在这个时候汇聚在唐人街并不宽阔的街道上,挤得水泄不通。 齐越顺着拥挤的人群,一路向前。 此刻又是七月,距离他认识季沧海,已经两年有余。这两年里,他的实力进境,算得上是突飞猛进,但从境界上看,已经到了蜕凡境的巅峰,甚至能够和金丹期的强者相抗,也不落下风。 这都是内家在战斗之道上的加成。 从大学里毕业之后,他就一心投入了内家拳的练习之中,比那些职业选手一天的练习时间,都要长上许多。毕竟,职业选手没有内力护体,一天到晚的练习,说不定会把关节和内脏都给练废。 红彤彤的灯笼,在街道的上方闪烁着,代替了路灯的照明功能。 “不知道我的实力,跟当年的季大哥比起来,能有几成胜算?”两个小时的巡逻时间将到,他也没发现什么邪派修行者的暗地行动,他握了握拳,对于最后的十分钟,有了些许期待。 当年被那个修炼圣灵洗礼的混蛋揍了一顿,他的内心之中,一直有种不忿的情绪。 他期待一场,真正属于自己的战斗,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破除心障,就是他进步的契机。 转过一个街角,他远离了那嘈杂的人群,转入了平常不会注意到的小街巷中。这是那些唐人街居民们真正的住所,而不是像外边那种繁华喧闹的商业街。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被黑暗笼罩的长街尾响起。 “希伯来,你在哪里?”一阵缥缈的声音,从街尾传来。 “叶曦!”齐越的胸中,有一个声音不受控制地吼了出来。如同疯魔一般,他冲了上去,三步并作两步,就已经冲过了百米长街。 叶曦提着一个小小的灯笼,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希伯来!你能听到吗?” “叶曦!”齐越一把就揽住了她:“你怎么了?” “是你啊。”叶曦此时才如梦初醒,回头看了看齐越:“你是来帮我找希伯来的吗?” 齐越胸中一痛。虽然此刻灯火阑珊,但借着微微的光,他还是看清了叶曦此刻的面容。原本算是清丽的小脸上,浓重的黑眼圈把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都盖了过去。有些苍白的脸,象征着她贫血的体质。 当年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自己的零花钱都用在了她的身上,好吃好喝地侍候着,把她养的越发标致。 “希伯来!”齐越抱着叶曦,眼中流露出难掩的恶意。 “你要对希伯来做什么?”叶曦忽然挣扎起来。女性的第六感都是敏锐的,当齐越眼中露出凶光的那一刻起,叶曦就已经察觉到了齐越对希伯来的恶意。虽然当年,齐越被希伯来打败之后没做什么,但这并不代表,齐越就没办法扳倒希伯来。 他出身富商家庭,财富上远比希伯来要雄厚,想要找人来干翻希伯来,完全不是问题。 “叶曦,你真的变了。”齐越缓缓放开叶曦,站了起来。 失去了齐越支撑的叶曦,虚弱得甚至没办法维持自己站着的身形,倒在了地上。在漆黑夜光中,她看见齐越的双眼中有火。 “当年的你,善良,有信仰。”齐越看着叶曦,尽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现在,你看看你自己,像个什么样子?衣服不知多久没洗过,看起来比街边的乞丐都要肮脏。但这不是关键的地方。” “关键的是,你已经彻底失去了自我。” “你成了那个男人,可有可无的附庸。” “你在找他?是被他抛弃了,还是失去了利用价值?” 他一把扯住了叶曦的衣领,像野狼一般盯视着猎物的眼睛:“看着我!”、 叶曦哪里见过这个阵势,被他的双眼一盯,几乎就要晕倒过去,但就在这一刻,她的脑海中,似乎有什么被打破了。 那盏灯笼忽然就灭了。 “齐,齐越?”叶曦的脸上,忽然露出了许久不见的羞涩模样。 “我先带你回去。”齐越倒是没注意到这一点,提起叶曦,在楼房间轻点脚尖,就回到了师傅的房子里。 一个黑衣人,忽然从角落里钻出来,捡起了那杆已经熄灭的灯笼。 …… “师傅,你能看得出她是怎么回事吗?”齐越看着董山川,眼中的焦急之色,是掩饰不去的。 “看不出来,那我这么多年算是活到狗身上了。”董山川没好气的看着自己这个徒弟,什么好的不做,偏偏要作舔狗。 “那究竟,是什么?”齐越的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有外邪入体。”董山川正色道:“而且是非常恐怖的邪气,侵入时间还不是一时半会,甚至要比为师当年在东南亚那边遇上的诡异,更加要命。” “因为这个玩意本身,是披着神圣外皮的气息,但是内部的实质,却是一种侵略性极强的邪气。”董山川手指尖上,浮现出一点散发着太阳一样光辉的火焰:“侵略如火,却暖如朝阳,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十字教分裂出来的异端。” “十字教的异端?”齐越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希伯来那张令人厌烦的脸。 “你想到什么了吗?”董山川看了他一眼。 “希伯来,一定是那个希伯来!”齐越的眼中,那种愤火的光芒再次出现。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股愤火,带着他体内的内劲,一点一点地冲开他的心障。 …… “圣师。”希伯来跪伏在唐一的身前:“先前那位女子,已经被齐越捉了回去。” “很好。”唐纳德牵着那位小朋友的手:“希伯来你辛苦了,这几天可以先休息一下,暂时也没有什么人物需要安排给你做的。” “不,圣师,请不要让我成为无用的废人。”希伯来跪伏在地上,眼中的狂热是任谁都能看出来的:“我可以为圣子和圣师的事业,奉献出我的一切,所以请不要怜悯我的疲劳,请燃尽我所有能够奉献出来的东西。” “很好。”圣师看着希伯来,脸上的满意之色是毋庸质疑的:“希伯来你有这样的觉悟,日后必然能够重新回到天堂,成为圣洁的天使。” 希伯来跪伏的身子颤抖起来,像是受了莫大的奖赏一般。 “既然你不愿意休息,这几天就先到我们的教堂里边,为圣子祈祷吧。”唐纳德轻描淡写地说道。 “是!”希伯来保持着跪伏的姿势,退出了这个房间。 “父亲,这人的自我,已经彻底消失了呢。”唐一看着跪伏着离开的希伯来,眼中有一种惋惜的光芒。 “不要叫我父亲了。”唐纳德将腰一弓:“现在的您,已经承载了圣子归来的力量,只有已经消逝的圣父,才有资格作为您的父亲,而我不过是您在这一世遇到的老师而已,想要成为您的父亲,那是大不配的。” “当我的力量没有彻底回归之前,我还是会称你为父亲。”唐一的语气虽然轻,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是。”唐纳德低下了头。 “你们将那个女孩子的体内灌了圣光,是想做什么?”唐一看似无意地问道。 “我们的意思,是要将唐人街里边的修行者,一网打尽。”唐纳德谦恭地说:“那里边的修行者,跟那些罪刑会的人不同,不受我们圣光的克制,一旦让他们扩张成长起来,我们甚至没办法跟他们正面抗衡。” “这就是你们执行那个计划的全部理由?”唐一问道 “我们执行这个计划,最大的理由就是,不希望被他们影响到圣子您的回归。”唐纳德看着唐一,眼中露出的崇敬和温柔,是他成为圣师以来,很久没有出现过的:“我们这是为了保护您,毕竟您的这副身躯,还远不如当年为了人类献出的那副,一旦被那些……” “我知道了。”唐一淡淡地说:“你先下去吧。” “是。”唐纳德退出了房间。 只剩下唐一一个人,坐在床上。 他的头顶上,有一顶冠冕,满是荆棘。 (待续) 第451章 番外 唐人街暗战(下) 行走在黑夜中的唐人街,齐越的脚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远离汹涌的人潮,他在那逼仄而窄小的巷子间穿行,高速行进下,仍能避开那些在黑暗中几乎看不见的电线。 这一片华夏人的生活区,并不是多大的地方。对于他这种内家修为已经臻至化境的人来说,更是如此。每天两个小时的巡逻时间,也不见得有多么的疲惫。 只是,想着还躺在家中床上,曾经被迷惑了心窍的叶曦,他的心中就像油煎一般难受。 好好一个女孩,怎么就被那该死千万遍的希伯来,蛊惑去相信那所谓的现实圣子? 一阵短促的脚步声在他的背后响起。 “什么人?”他急促地转身,轻轻一掌拍在一旁的墙上,将自己高速行进的身子,瞬间归于静止。 一盏灯笼闪过巷尾。 齐越眯起了眼睛。 “这种灯笼……”他轻点脚尖,便飘然而上,落在了这民居的楼顶,看着那昏暗的灯笼,以及一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想要把我引出去?” 一种不知何处来的力量,忽然充斥着他的身体。 “那就看看,你们这些邪道妖人,究竟有什么手段!” …… 叶曦躺在客房里,双眼紧闭。自从被齐越救回来,她除了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意识,其余的时候,便是在这房间里昏昏沉沉,像是个害了昏睡病的重症病人,若不是知晓圣光的威力,早就有从人把她送到医院去了。 “凤鸣,你来的正好。”看着飘然从窗口进来的林凤鸣,董山川先是愣了愣,然后便是苦笑:“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改不掉这喜欢爬窗的习惯?” “能走直线,为什么非要转你家那弯弯绕的楼梯?”林凤鸣翻了个白眼:“你问问我每次去龙老大那里的时候,是不是直接爬窗的?” “下次加个防盗网好了。”董山川摇了摇头:“不然你这货每次来都神出鬼没的,从我家里提走点什么,就得不偿失了。” “得了吧,你家有什么宝贝,我们这几兄弟被谁都清楚。”林凤鸣撇了撇嘴:“你这几扇雕花窗,就是最宝贝的东西了……加防盗网?这话也就你自己敢说说,要是我们说,啧啧。” 他话没说满,但言下之意却是到了位。 董山川嘿嘿一笑,也没有反驳:“来看看,你对这些古灵精怪的东西,总是比较有研究。” “什么时候我成了古怪专家了?”林凤鸣皱了皱眉,跟着董山川走进了房间里。 叶曦依旧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这就是你徒弟那个情人?长得一般啊。”林凤鸣第一眼见到这女子,就开始嘴炮:“我还以为是什么貌比天仙,沉鱼落雁的美人。” 董山川的额角处青筋隐现。 若不是今天是请人办事,他董山川当场!就要把这个杠精林凤鸣狠狠地教训一顿,告诉他谁才是师兄。 “齐越个臭小子。”他碎碎念叨:“等你回来了,看我怎么拾掇你。” 林凤鸣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这种可以随意杠人,又不会被人当场打一顿的感觉,真是快乐。 这种想法一毕,他立刻开始着手,准备探查叶曦的身体。毕竟杠了人家这么多下,不能随随便便就打发了董山川嘛。 不然,自己的下场,肯定不会有多好看。 形意的真谛,便是得意忘形。形不过是取意的工具,换做佛宗的比喻,便是渡过彼岸所需的一艘小筏子,若是取到了其中真意,那其形尚在否,都无关紧要。 此刻的林凤鸣,手中轻轻颤抖了几下,从腰身间递出一指,抵在了叶曦的脉门上。 形意蛇形的内劲,化作一道细碎的波动,进入了叶曦的身体里,开始了物理上的搜索。中医上讲究通则不痛,通则不痛,现代神经学也有讲,当神经遭到压迫之时,很可能会丧失他应有的作用。 所以,这道蛇形拳意的波动,便是循着叶曦的经脉,从脉门,延伸到心脏,然后入脑。 这一代的弟子之中,除了林凤鸣的操作能有如此细致,恐怕就连当年不幸身陨的那位修行太极的二师兄,都比不上。 但纵是这样,董山川依旧不抱太大的希望。 行拳者,多通医理。董山川先前也帮叶曦检查过了一遍,虽然不曾有林凤鸣这般细致,但在身体上也没有察觉出太大的问题,更不曾有经脉堵塞这种迹象。 这种昏迷,看起来更像是在精神层面上,被施加了某种诅咒一般的东西。 此时,林凤鸣的动作已经到了入脑的阶段。只见他抵在叶曦脉门上的手指,轻轻的陷进了一些。 这是增加稳定性,以免进入叶曦脑部的蛇形拳意,太过震荡,伤害到她的某些神经,导致物理上的无法苏醒,就彻底完蛋了。 看着林凤鸣一脸镇定,连汗珠都没出的样子,董山川有些自愧不如。 这些年来,师弟的进步,远比自己要迅速,虽然是因为分心教了徒弟的缘故,可比起未曾停下脚步的林凤鸣,自己的境界,可是卡在了罡劲前,不得寸进。 看师弟这不露疲相的样子,兴许已经入了罡劲,甚至已经突破了外罡,进入内罡之境,只差一步,便是像龙老大那样打碎虚空,几近见神不坏。 待得林凤鸣的手指离开脉门,调息完毕后,董山川才问。 “师弟,如何?” 林凤鸣眉头一皱,一脸便秘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姑娘的脑部没有任何伤势,神经元甚至比一般的人要更加活跃,却始终没办法从那昏沉的状态中醒来。”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的身体除了比较虚弱,就没有其余的问题。”林凤鸣面向窗外,吐出一口浊气:“问题应该是出在灵魂的层面上。” “出自……灵魂。”董山川一脸蛋疼的模样,拍了拍脑袋:“我早料到这个可能,但还是不死心,想请你过来看看,可没想到真是灵魂层面。” “这就难办了啊。” …… 在一栋教堂前,齐越停下了脚步。这是一栋暂时被废弃的教堂,前不久已经被新约城的文物保护单位,启动了围闭建设的程序。 以新约城的城建效率,没有十来年,这教堂是不可能重见天日的,称为暂时废弃,也不为过。 “借着教堂装神弄鬼,也不怕你们的圣子,给你们降罪。”齐越冷哼一声,推开外围那扇被大锁紧闭的门,走了进去。 足足有大拇指粗细的铁条,被齐越轻轻一推一挤,就断成两截。 这暗劲的喷吐,若是落在人体上,那可真是要了老命! 此刻是晚上,这教堂处于市郊,本就是人气不旺的地方,此刻被围闭施工,更是给教堂营造了一个寂静而诡秘的气氛。换做一个寻常人来到这里,打着手电筒,看着周围那翻飞的天使壁画,加上某些从檐角吹过的风声,怕是要吓到当场尿裤子。 齐越却没这么傻。 围闭施工期间,这教堂的水电肯定是被断了,但以他的视力,就是这些许路灯透入的光芒,也能够看清这整个布道之所的全貌。 这是一个传统的教堂。牧师的讲台在教堂的最后方,前边是一列又一列的坐席,以供教徒们坐着听讲。 “出来啊!”齐越拉着嗓子,有气无力地喊着,却已经在教堂空旷的布道之所里边,回环震响。路灯微弱的光,透过彩色玻璃,照在他的身上,给他增添了一种莫名的颜色,好似从地狱中走出的恶鬼。 没人回应他,只有他一步步向前。 当他走到教堂中段,那教堂厚实的大门,便已经彻底关上。 “来了?”齐越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被收起。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期待。 一种滔天的战意! …… 敲门声响起。 “谁啊。”董山川透过窗口,看了眼楼下。 一个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小朋友往上看了一眼:“叔叔你好,我是来找你们的,麻烦能开下门吗?” “你是不是打了什么广告?”林凤鸣也疑惑了一下。 “上来吧。”董山川掌风一动,化作一道八卦气门,将门打开。 “谢谢。”唐一点头示意,转了几圈,走上了二楼。 董山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备好了茶,在客厅里等待小朋友的到来。 林凤鸣则留在了客房之中,缓缓调息。 毕竟如此精细的操作,对于体能的消耗实在不小。 “不知小友来此,想做什么?”董山川的话里,虽然透露出成人的宽容,却也不知为什么,居然下意识地就把这个小朋友当做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存在。 “我是来取回那个少女体内的圣光的。”唐一站起来,向董山川深深的鞠了一躬:“由于我的属下办事不周,居然用出这种手段,我在此对你们表示深刻的歉意,如果你们想要追究的话,冲着我来就好。” 董山川:“……” 小朋友你开玩笑呢是,你这小身板别说用圣光了,我觉得你连剩女都打不过好吧! “所以,我可以让你和你师弟打一顿。”唐一指了指房间里边的林凤鸣:“打一顿出出气,应该也就差不多了,反正我的属下们做的事情,也还没有引发什么太过重要的后果。” “你说什么?”董山川的神色一下子就凝重了几分。 林凤鸣在房间里,可没有泄露出任何气息。 这样一个小朋友,如果不是事先观察,或者有人通知,是绝对不可能掌握任何有关林凤鸣的信息的。 “小朋友,你上门送给我们打,我们直接打,那也不太厚道。”林凤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房门里出来了:“这么小的年纪,居然能够拥有一大帮忠心耿耿的属下,我有理由怀疑,你就是现在被通缉的那个圣子。” “是的,没错。”唐一点了点头,从容的承认了这个事实:“我的确正在被修协通缉。” “那你为什么相信,我们不会把你抓起来,送到修协去呢?”林凤鸣接着问:“我们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我帮助你们,把那女孩的圣光拿走,我不相信你们会这么忘恩负义。”唐一坦然道。 他的神态自若,完全不像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反而有种不负苍生的圣人之感。 “那你还真的是看得起我们。”林凤鸣冷笑两声:“可你别忘记了,这女孩的圣光,是你们的人下的手。” “你帮我们,天经地义。” …… 一声声重拳到肉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堂中响起,就在这神圣的布道之所中,震荡开来。 一列列的作为之下,排列了二十几位苦行僧。这些以苦行作为惩罚自己罪恶,清洗自己灵魂的存在,拥有着难以想象的战斗意志。 比起已经修炼内家有成的齐越,这些人的力量,甚至称不上是强大,只能说是稍稍能给齐越的前进带来些许困扰,可这二十几个人一起上,一个接一个的补位,悍不畏死的冲锋,还是在短时间内限制住了齐越的动作。 原本准备在布道台后站起来,审判齐越的希伯来,忽然就低下了头。 原本以为,这二十来位圣灵洗礼小成的苦行僧,能够把齐越这个罪人制服,然后让自己当面审判他的罪行,可没想到,这人居然强悍至此,短短两年不见,实力居然飙升到了这个地步? 难道他把灵魂卖给了魔鬼? 齐越觉得烦了。这些个苦行僧虽然意志强悍,但是在技巧上,跟八卦掌的精妙完全没得比较。 “没时间多跟你们纠缠。”他看着那布道台后蹲着的希伯来,眼中的火光越发的炽盛。他直接一式青龙探爪,撩过一个苦行僧的太阳穴,尾指一翘,只是轻轻一擦,便是苦行僧无法承受的巨力。 第一个苦行僧倒地了。 华夏武学,向来有八打八不打之禁忌,齐越今日真正动了杀心,却没有真正杀伤哪一个人。以他的武学造诣,加之八卦掌鬼魅般的身法,虽是破了八不打的禁忌,却只是重重抬起,轻轻放下。 一旦起了杀心,招式之间的威力,便不可同日而语。原本还能跟他缠斗的苦行僧们,三下五除二地就被打倒在地。 而希伯来再也忍不住这压力,站了起来,准备逃跑。 “魔鬼!你一定是把灵魂卖给了魔鬼!”希伯来的声音里几乎带了哭腔。教堂的后门是他亲自锁死,为了防止齐越逃跑所设定的牢笼,此刻却成为了拦住他逃跑的死胡同:“你会下地狱的!” 齐越一个飞身,将想要爬窗逃跑的希伯来从五六米高的地方狠狠一扯,摁在了地上。 像是掐小鸡一样,齐越掐住了希伯来的脖子:“当年我随师门意旨,在外与人争斗,除非是武林中人,不然绝不动用内劲,也遵循着各项禁忌……你以为就你那强身健体的修为,就能够与我多年的苦修相比?” “可笑!”他狠狠地扇了希伯来一巴掌,好似要把这些年为了叶曦受的情伤,都发泄在希伯来身上。 希伯来不过比普通人强壮些,如何受得起他这含怒一掌?那脸当即就肿得老高。 “叶曦那样好的一个女孩,你没有去好好珍惜她,反而把她引入什么歧路上,还以她为诱饵,想要审判我?”看着从希伯来身上落下的所谓“判决书”,齐越的火气更是飙升:“求求你做个人吧!” “我从来都没爱过她,也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希伯来的话都说不清楚,毕竟脸肿了一大块:“我只不过是她的指路人。” “指你妹!”齐越扯住希伯来的衣领,把他拎起来:“今天你就好好尝尝,这五内俱焚的滋味!” 说罢,他轻轻将希伯来一丢,膝盖往上一撞。 希伯来高高抛弃,重重落下。 …… “现在,我的属下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唐一说道:“再次向你们致歉。” 以下是作者语。 番外就到此结束了。想要去填的坑,都填了个大概,感谢大家这一年来的陪伴。 后记大家随便看,不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