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飞歌》 第1章 寒潭盗剑 大衍《山河志》载:云州之西,有山存焉。山之高,不可测;山之险,不可度。日之将出兮,时以紫气蒸腾,有六龙之变。日之将落兮,时以霞光弥漫,有神妙之机。神人居焉?仙子降焉?求之而不得,寐之常难安。 此中所谓的山,指的便是天柱峰。天柱峰虽高,却非高不可攀。因为天柱峰下三教堂的僧道们都知道,他们敬仰的祖师和那个可恶的混世魔王就生活在天柱峰顶的清修崖上。 天柱峰,百丈清修崖,有三大禁地,祖师洞,碧水寒潭,二层楼。 残月如钩,斜挂天外。疏星两点,聊胜于无。三圣堂的殿门微启一隙,挤出一道身影,直奔碧水寒潭。 碧水寒潭,深不见底,池水极寒。表面之水,寻常人稍稍沾染,便会冻结血气而死亡。至于水面下,除非专修至阳血气的武修,触之必亡。正因为此,碧水寒潭才被列为禁地。 那身影速度极快,转眼间便来到碧水寒潭,回头冲着三圣堂一呲牙,然后径直迈入寒潭里。 就在那身影进入寒潭之后,夜幕里传来了苍老而低沉的交谈声。 “杨振那小子又下去了,第一万次了,差不多了吧?” “未必,今天他能冲到九百五十米,别小看这五十米,一千米可是一个大关。更何况,收服寒光剑,并把它带出来。” “他已经到瓶颈了,如果咬咬牙,鼓鼓劲,撑到瓶颈突破,肯定就是今晚。” “你就不担心?” “那小子猴精猴精的,再说了,他不是偷了颗……” 语多必失,果然如此,险些漏了底细,一时沉寂下来。不过,片刻之后,二层楼中传来了歇斯底里的吼声。 “我的元阳丹……” 声音在夜幕中消散,天地恢复平静。而那水中的身影,也就是杨振,已然到了百米之地。 一百米…… 二百米…… 三百米…… 五百米…… 随着深度的增加,温度越来越低,杨振的速度也越来越慢。终于,在接近九百五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恢复了片刻,试探着又下潜了十米,杨振便觉得血气有些凝滞,开始瑟瑟发抖。 是进是退,犹豫不定间,杨振蓦然发现身下四十米的地方,果然有一把剑,静悄悄的漂浮在那里。 兴奋之下,得意忘形,不由得张开了嘴。 “咕咚!” 一口冰冷的潭水灌入口中,瞬间化作寒气,侵入脏腑。把寒气挡在身体外,尚且觉得难以忍受。更何况,这寒气在身体内部作祟。 瞬间,舌头僵了,五脏六腑全部结了冰。 生死一瞬间,杨振蓦然想起一个物件儿来。当下眼一闭,心一横,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于是,杨振指挥着僵硬的双手,在怀内摸出一个小玉瓶,艰难的挪到嘴边。完全顾不得师父的忠告,再说,哪有时间允许他一小块一小块的吞服。于是,一仰脖,嘴对嘴整个吞了进去。 小玉瓶内,装的乃是赫赫有名的元阳丹。此丹乃道圣炼制,独一无二,宝贝的不行,谁求都不给。哪成想,被杨振从二层楼偷了来,并且给造了,后果堪忧啊。 元阳丹入口即化,火辣辣的,犹如刀割。 潭水所化的至阴之气和元阳丹所化至阳之气,以杨振的身体为战场,展开了殊死搏斗。一瞬间,冰火两重天。 元阳丹蕴含的至阳之气是何等的庞大,岂是一口寒潭水所能抵消。片刻之后,杨振就觉得口干舌燥,五内俱焚。 为了抵制至阳之气,杨振开始拼命下潜。待潜到千米之处,杨振严重脱水,犹如木乃伊一般。 杨振福至心灵,一把抓过寒光剑。骤然,一股股至阴之气从寒光剑中崩出,源源不断的侵袭而至,与杨振体内的至阳之气再次展开厮杀。 而杨振则无能为力,完全沦为看客。即使他想做些什么,也什么都做不了。 渐渐的,厮杀接近尾声,最终偃旗息鼓。杨振舒展筋骨,身心剔透,怎叫一个爽字了得。 杨振怀抱寒光剑,皱眉看了看深不见底,黑黝黝的深渊,转身离去。 开始慢,去时快。转瞬间,杨振飚出寒潭,落在地面上,犹如四两棉花落地,声息皆无。 杨振默运浩天元阳功,蒸干身上的积水,却骤然发现,全身经脉已经全部打开,就连微末之处也没有丝毫遗漏。 “这是?难道是...七重天,先天化境,无漏之躯?” 杨振震惊的无以复加,根本就不敢相信一夜之间,自己仿佛坐火箭一般,直接从四重天巅峰突破到了七重天初期,而且根基深厚,没有一丝浮滑的感觉。 浩天元阳功,分十重天,前六重为后天,七到九重为先天化境,第十重则为大圆满状态,成为圣境。 说起杨振得到浩天元阳功的过程,却也是一段奇缘。 三年前,杨振修炼轻功,误触机关,打开了祖师洞。年轻人皆有好奇心,杨振更甚。于是,杨振便进入祖师洞猎奇。 祖师洞既然添为三大禁地之一,自然有它的隐秘。 “轰隆!” 一声轰鸣自背后传来,杨振回头一看,吓得亡魂皆冒。不知什么原因,洞门竟然自行关闭。 杨振转身往回走,在门上乱摸一气,又敲又打,奈何,都是无用之功。 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摸索着慢慢往里挪动。 祖师洞内漆黑一片,万籁俱寂,杨振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即使胆气再大,又能大到哪去。一开始还好,慢慢的,随着时间的消逝,杨振越发的慌乱。 “杨振,你八岁离家出走,独自闯荡江湖,从来都没有过不去的坎。所以不要怕,天无绝人之路。嗯,天无绝人之路。” 杨振一手摸着石壁,一手摸着脑袋,不停的给自己打气。可是,那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渐渐的,杨振完全被恐惧笼罩,他双手抱膝缩成一团,紧闭双眼,不敢四处乱看。 “小爷要死了吗?师父,救我。师父,救我……” 杨振嘴里不停的嘟囔,可是除了自己,又有谁能听得见。 杨振想到了师父,想到了母亲,想到了祖父母,最终,想到了父亲,尤其是父亲那愤怒的话语,失望的眼神。 “我杨家,书香门第,尽管没落如斯,可也谨守祖训。为你取名为振,便是想你用功读书,有朝一日,金榜题名,振兴家业,恢复先祖荣光。 可你,不学无术,终日舞刀弄棒。你可知禁武令,难道想让我杨家满门抄斩吗? 逆子啊,逆子!” 想及此处,一瞬间,杨振血灌瞳仁,猛然站起身来,咬牙继续向着里边走去。 祖师洞内,依旧阴暗,潮湿,寂静。 慢慢的,杨振变得麻木,不再恐惧。他慢慢的走着,好像走在时光长廊里的独行者,走了一个又一个世纪。 终于,面前出现了一丝微弱的亮光。 第2章 混世魔王 漆黑的祖师洞惊现一缕亮光,尽管微弱,却也给杨振孤寂的心田注入了一丝灵动。 杨振内心一震,强打精神,拖着疲惫的身体,奋力向前。 过了许久,一座石门呈现在杨振面前。杨振尝试推动石门,即使用出吃奶的力气,也没能撼动丝毫。 “机关往往设置在不起眼的地方,得仔细找找。”想及此处,杨振开始往犄角旮旯里寻找,奈何,徒劳无功。 杨振频频皱眉,心知思路不对,当即退后几步,通观全局。 看着看着,杨振双眼一亮,长明灯下,初现端倪。正应了那句诗: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杨振紧走几步,仔细观瞧,发现长明灯下的墙壁上,有淡淡的痕迹。 杨振直接撩起衣襟,轻轻擦拭墙壁。果然,平滑的墙壁之上出现了异常。 墙壁之上出现两排小字,字迹有些模糊,经过仔细推敲,杨振终于确定,写的是一首杂诗: 大衍天数向来奇, 河洛出书当第一。 巧按九宫批八字, 坐悟阴阳理玄机。 诗下方是则是一个空白的九宫格。 杨振摸了摸下颌,微笑道:“区区洛书九宫格,岂能难得住小爷我。 九宫之义,法以灵龟,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 杨振按九宫之义,填写九宫格。乍一填完,便听见“咔嚓”一声,吓得杨振赶紧后退,左右观瞧。 继而,石壁内传出阵阵怪响,显然,石壁内的机关已经开始运转。果不其然,就听轰隆一声响,紧闭的石门缓缓打开。刹那间,华光大作。 石室内,一颗斗大的夜明珠,绽放华光,恍如白昼。 杨振仔细打量,不由得撇嘴,空荡荡的石室,除却那颗夜明珠,别无他物。 见宝物,焉能失之交臂。 杨振一把抓过夜明珠,仔细把玩,却不料,石室轰轰作响,摇摇欲坠。吓得杨振脸色煞白,赶紧将夜明珠放回原处。 说来也怪,夜明珠乍一放回原处,石室瞬间恢复平静。 杨振再三尝试,终于垂头丧气的将夜明珠放归原位。 “抠!太抠了!比臭老道还要抠,不就一颗破珠子吗,至于吗?还你,还你!” 杨振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的在心里嘀咕,却骤然发现托盘上有字。 “绝世宝剑潭内藏,潭水至寒勿瞎忙。欲下寒潭寻奇宝,天泉山内问至阳。” 杨振何等聪慧,一眼便看出玄机所在。然而,却不知这至阳为何物。从此,杨振便上了心,足迹踏遍天泉山,逢人便问,最终一无所得。 所谓不疯魔不成佛,杨振彻底疯魔了。为了找到至阳,数次偷入三教堂藏经阁。被打出去无数次后,终于掀翻了藏经阁,从而被一群老道和尚追得漫山遍野的跑。虽无所得,却使得轻功暴增。 从此,“防火防盗防杨振”的标语贴满了天泉山所有的庙宇庵观。 杨振将整个天泉山大大小小所有庙宇庵观翻了遍,只是知道了至阳应该是某种功夫。于是,他将目光投向了神秘的二层楼。 二层楼,天柱峰三大禁地之一,里面都是三大圣者的藏物。尽管没有设防,但是想要在三圣的眼皮底下实施盗窃,却也是难比登天。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儒圣的箱子底中,成功的偷出一本绝世秘籍,浩天元阳功。 杨振没日没夜的偷练浩天元阳功,气力暴增,功夫大涨。 三年以来,杨振不仅偷下寒潭,而且时常下山复仇。 起初,完全打不过那些大和尚、大老道,被揍的体无完肤。于是,杨振便去揍那些小和尚、小老道以及半大和尚和半大老道。渐渐的,与那些大和尚、大老道堪堪打成平手,杨振便去揍那些不服气的和尚老道。最后,终于将那些大大小小的和尚老道们全部放倒,揍了个遍,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从此独霸一方,成为了人见人恨的混世魔王。 回想起以往经历,杨振心里倍爽,心下合计什么时候将那三个老家伙也揍一顿,出出气,那才叫完美。不过转念想起那三个老家伙的变态,杨振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杨振抽出宝剑,冷森森寒光乍现,仿佛夜空中打了一道闪电。杨振舞了个剑花,宝剑入鞘,摸了摸宝剑,嘀咕道:“宝剑配英雄,这把绝世宝剑勉强凑合着用吧。” 骤然,一道黑影出现在杨振背后,听了杨振的话,险些气歪了鼻子,抡起蒲扇大小的巴掌,照着杨振的后脑勺拍了下去。 惊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 杨振感觉脑后恶风不善,便来个缩颈藏头式,想要躲开,可哪里躲得开啊。 “啪!” 这一巴掌,拍得那叫一个结实。 “嗡!” 杨振顿时觉得头昏脑涨,天旋地转,心道:“好狠”。接着,一头栽倒在地,见周公去了。 那身影弯下腰,在杨振身上摸了遍,不过却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于是,怒发冲冠,抡起两双蒲扇大小的巴掌,左右开弓。对着杨振就是一顿猛拍,十几掌过后,似乎还不解气,又补踹了两脚,才算完事。 那身影一手拿起宝剑,一手拎起杨振,就像拎小鸡一样,消失在夜幕中。 —————— “哎吆!疼死小爷了!哪个杀千刀的,居然敢偷袭你家小爷,若被小爷找到你,绝不轻饶!” 杨振苏醒过来,咬牙切齿,心中暗恨。他软趴趴的仰面朝天躺在床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浑身疼痛难忍,动都不敢动一下。 杨振尝试运起浩天元阳功来缓解疼痛,一试之下,果然管用。化开淤血,滔天气血在经脉中咆哮而过,犹如大江奔涌。 不多时,杨振便恢复了气力,身上也不再疼痛。好是好了,不过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简直体无完肤。 “小爷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绝对跟你没完。”杨振心中暗暗发誓。 杨振感觉到那力道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谁。不由得心中发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竟敢偷袭小爷,真是长能耐了啊。总有一天,小爷要把你们全部干翻。 第3章 一场考验 日上三竿,阳光明媚,云淡风轻。 杨振顶着两个熊猫眼走出房门,虽然没人监督,但有些功课还是要按时去做的,因为,做这些功课并非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然而,杨振却没有想到有人在等他。 三圣宫大殿,陈设简单,左墙边有一桌四椅,碳炉正旺,壶中泛着水响,茶香四溢。右墙边一副长条案,上摆琴棋书画。正墙上,一个道字,通天彻地,玄妙无常。 道字前,有三位老者,僧道儒。 左边是一位胖和尚: 九颗戒疤镶玉顶,两道白眉垂腮旁。 佛目含光济慈慧,两耳垂轮听十方。 颌下短须白似雪,百八念珠韵佛光。 袒露胸怀扶膝卧,好似弥勒下天堂。 中间乃是一名身材魁梧的老道: 头戴束发紫金冠,满头华发脑后盘。 两道白眉斜入鬓,虎目含煞似深渊。 面洁如玉染红霞,五绺长髯扇胸前。 五心向上盘膝坐,一如老君过函关。 右边则是干巴巴的小老头: 木簪别顶发蓬松,两道苍眉一字横。 面色姜黄呈病态,满目沧桑道世情。 半尺青须随风摆,无尽潇洒如流英。 手抱双膝正襟坐,庙里孔圣浩气腾。 这三位便是三教堂的三位老当家,隐居在天柱峰清修崖。那身份,那能耐,天下首屈一指,世称僧道儒三圣,在世人眼中,那是神仙般的存在。 杨振一来到大殿,便觉得头皮发麻。心中纳闷,这三位不是到海外访友去了吗,啥时候回来的。 杨振心中有鬼,只好低着头,上前依次施礼。 “见过二位师伯,见过师父,您们回来了。” “早就回了,怎么才出来啊?”儒圣假装不悦的说道。 杨振脑门上立马就见了汗了,乖乖的跪在地上,低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敢说,却没有发现儒圣的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唉!又开始捉弄傻小子了。”佛圣心里暗叹,却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垂头丧气的,真给为师丢人,抬起头来。”儒圣说完,看见杨振的熊猫眼和青中带紫的脸,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揶揄道:“吆呵!这是怎么搞的,撒癔症了?” 杨振闻言险些嚎啕大哭,心里直叫委屈:“徒弟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这腹黑的师父不给出气也就罢了,还老往伤口上撒盐,真是遇人不淑啊!” “被人揍了,还委屈不成。以后揍回去,那才叫志气。” 道圣听了儒圣的话,老脸一黑,险些从蒲团上栽下来。有道是眼不见心不烦,当即闭了双眼,神游去了。 胖和尚一听,这叫什么话,还揍回去,这不是在教育孩子欺师灭祖嘛。再说下去,指不定还会说出一些更难听的话。于是,胖和尚当即咳簌一声,把话茬拉了过来。 “孩儿啊,来说说,最近早出晚归的,到底在折腾啥呢?” 杨振心中一震,暗暗叫苦。这老三位,道圣脾气火爆,喜欢用拳头说话,杨振每次犯到他手里,都会被揍得体无完肤。 胖和尚还算和气,不过有点神神道道,犯点错误就会被拉去喋喋不休的说个没完没了。杨振曾经被说教了三天三夜,至今心有余悸。 至于儒圣,十足的腹黑男一个,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坑你一把,怎么死都不知道。 这段时间,杨振可是把天泉山搅得乌烟瘴气,鸡犬不宁。更重要的是,杨振将三大禁地逛了个遍,还从二层楼偷出不少私藏品。 这要是漏了底,三老齐上阵,谁能受得了啊!杨振打定主意,咬紧牙关不放宽,任你说破天,我就是不知道。 想到这里,杨振往上一拜,恭恭敬敬的说道: “师伯在上,小侄一向安分守己,之所以早出晚归,只是努力练功而已。” 胖和尚点头道:“练功好啊,都练了些什么啊,练得怎么样了?” “就是两位师伯和师父教的那些。” “看你恢复的很快嘛,先天化境了吧?”胖和尚看似无意,其实有心的问了一句。 “嗯,已经……”杨振哪里晓得这里面有陷啊,回答的很干脆。不过,话到一半,杨振便反应过来,改口已然完了,只好弱弱的回了句,“快了吧?” “哈哈哈,小子,收起你的小心思吧。实话告诉你,这三个月的所作所为,我们全部看在眼里。”道圣向来喜欢直来直去,因此直接道出了底细。 道圣的一番话,着实把杨振吓到了,一颗心立即悬到了嗓子眼儿。 原来,三圣到海外访友,不过是一番托词,他们老哥仨一直在暗中关注着杨振的一举一动。 杨振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放平,恍然大悟,这根本就是一场考验。 杨振不情不愿的自己私藏的东西交出来,林林总总,在地上摆了一大排。 “小子,你能把这些东西偷出来,那是因为这些东西原本就是为你准备好了的。要不然,哼哼!” 杨振心中百味陈杂,失去的沮丧,得而复失的喜悦,最终全部归为水一般的平静。 看到杨振的表现,三圣捻须髯放声大笑,倍感欣慰。 笑罢,儒圣肃然道:“刚刚也是一个小考验,恭喜你过关了,这些东西现在就真正属于你了。” 经过这种种考验,杨振心智暴增,虽然没有达到古井无波的地步,却也平平淡淡,不似从前那般大喜大悲。 经过三圣详细讲解和示范,杨振终于明白了这些东西的无穷妙用,一一收进百宝囊,放入怀内。 儒圣叹息道:“徒儿啊,天下武学,学无止境。转眼间,你已经十八了,如今朝廷有意撤销禁武令,是时候该下山闯荡了。” 以前,杨振总是幻想下山闯荡,可如今到了下山的时候,却没有了喜悦,有的,只是浓浓的不舍。毕竟,在这里生活六年了,比记忆中的家还要时间长。 今天,杨振没有去练武,一直在聆听三圣的谆谆教诲。 道圣教给杨振的功法乃是道教的不传之秘,太上感应经,乃是参悟天道,修炼元神的绝世秘籍。而佛圣拿出来的也是独家法门,能够洗炼心境的般若蜜多咒。而浩天元阳功则修炼身体,是儒圣的独家秘典。 一人独得三教至高法门,前所未有,可见,杨振造化了得。 是夜,三圣对杨振提出了几个要求。 第一个要求,便是五忌:滥杀、私盗、邪淫、妄语、酗酒。这五件事,违反一件,便会被追回性命,杨振欣然接受。 而第二个要求,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难以接受。不过师命难违,杨振只能领命,就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4章 魔王下山 初春的清晨依旧泛着寒意,百丈清修崖更是清冷无比。 杨振倒背双手,站在崖边,他的视线划过脚下的云雾,越过苍茫的大地,绵绵的青山,最终,看向了视线无法企及的地方。 那里,是他的故乡,生他养他的地方,也是他魂牵梦绕,即将前往的地方。 他八岁离家出走,如今已是十个春秋,不知父亲是否熬坏了身子,不知祖母是否愁白了青丝。 许久,杨振慢慢收回视线,转过身体。他看到了祖师洞,那是自己心智突破的地方。他看到了碧水寒潭,那是自己挣扎万次然后蜕变的地方。他看到了二层楼,那是自己百宝囊中那些珍品的来源地。 最终,杨振看到了三圣堂,它牵绊着自己这六年的喜怒哀乐。今天,就要走了,只留下三位孤独的老人和无限的追忆。 渐渐的,杨振朦胧了双眼,他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捧起一抔土,装入早已备好的玉瓶内,小心翼翼的放进了百宝囊内。 杨振毅然起身,下山而去。 寂静的清修崖上传出三声长叹,苍老而低沉,经久不息。 …… “咚!咚!咚!咚!咚!” 天柱峰下,三教堂中,钟鸣之声划破宁静,传遍天泉山。 钟鸣十二声之后,渐渐停息。然而,三大院却人声鼎沸。 鸿儒院内,院长孔修德看着奔走相告的儒生们,仰天大笑。 笑罢,高喊道:“全院儒生,目标西山口,出发!” 大佛寺内,了因方丈望着萌发生机的僧侣们,老泪纵横,命令道:“合寺僧侣,目标西山口,出发!” 三清观中,观主李道通望着喜极而泣的道士们,不胜欢喜,吩咐道:“所有道士,目标西山口,出发!” …… 杨振怀着沉重的心情,来到了三教堂。哪成想一个人影都没看到,偌大的三教堂完全成为了空城。 杨振仰天长叹:“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独具一腔热血,却无人一诉衷肠,怎一个惨字了得。 唉!走吧!” 杨振迈出了雄伟的大门,穿越了蜿蜒的山谷,转过山环儿,瞬间睁大了眼睛。 太震撼了! 整个三教堂的人,全部集中在西山口,那摩肩接踵,万头攒动的景象,震撼人心! 果真是人过一千,扯地连天。人过一万,无边无沿。 这是一场盛大的庆典。 放眼望去,一条条横幅,迎风招展。 “小师弟学业有成,衣锦还乡”。 “小师叔下山,法力无边”。 “小师叔下山,横推一切,独霸武林”。 ……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鸿儒院那些脑残儒生的手笔。 如此场面,怎么不令人热血沸腾。一瞬间,杨振便忘却了心中的不舍,抛开了对未来的憧憬,感动得几乎泪奔。 “等等,以小爷的德性,还不至于让他们如此折腾吧,这里面肯定有怪。” 没走几步,杨振便站住了,东瞅瞅,西看看,越看越不对劲。 终于,杨振想明白了一件事,“小爷这是要下山啊,他们夹道欢送,完全把小爷当瘟神了。行!小爷还以为你们终于良心发现了呢,原来跑这儿跟小爷斗法来啦!” 杨振甩开大步,径直走到队伍前,停了下来。 “吆!孔师兄,眉毛还没长出来呢!” 鸿儒院院长孔修德心里那个别扭啊,刚才的高兴劲完全没有了。 “了因师兄,胡子长齐了没?” 了因方丈闻言手一抖,仅剩的一绺长胡须,又被扥(den)下几根来,疼得直揉下颌。 “嗨?李老道,头顶的头发长出来没,要不要再剃剃?” 李道通想起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头发,死的心都有了。 杨振一转身,喃呢道:“哼!乐极生悲了吧,跟小爷斗,分分钟玩死你。” 那三位什么能耐,杨振的声音尽管好似蚊吟,却被他们听了个真而切真。 原本是打算挤兑杨振的,结果却被杨振反客为主。杨振倒是舒坦了,他们三位却像吃了死苍蝇一样。 杨振将三位师兄抛在脑后,缓步向前,看着那些师侄们一脸解放的样子,就想说两句。 “唉!真是怀念曾经的那一个个猪头,要不再试试,我挑你们一群,或者,你们一群挑我?” “哗!” 话音刚落,两旁的人顿时后退了几步。 “切!真没劲!”杨振摇头晃脑,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喂!小胖墩儿,躲什么?” 几百米外,一个圆滚滚的胖墩儿,夹着一卷卷轴,十分扎眼。 小胖墩儿拼了命的往人群里挤,可他那球一般的身材,哪里挤得进去。 这一刻,这小胖墩儿前所未有的嫌弃自己,暗恨为什么要长这么胖。 杨振的身法有多快,几百米的距离,瞬息就到。路两边的人只觉得人影一闪而过,等反应过来,杨振已经站在小胖墩儿面前了。 孔修德、了因方丈、李道通三人看到这一幕,不由得颜色更变,倒吸一口凉气,挑大指称赞。 他们什么见识啊,当下就知道,这小师弟的能耐,他们骑马都追不上。这揍嘛,算是白挨了。 “写的什么啊,这么神秘,不挂起来,还遮遮掩掩的。” 杨振一把抢过卷轴,展开一瞧,就是一愣。 三尺见方的卷轴,上面写着八个大字:‘魔王下山祸害无边’。 杨振看着写八个方方正正的大字,大笑道: “行啊,小胖墩儿,你这揍还真是没白挨,长见识了啊。 写的着实不错,小爷留着做纪念了。” 说完,杨振一抬头,发现小胖墩儿不见了。 原来,小胖墩儿被吓坏了,正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哭呢。 杨振一撇嘴,鄙视道:“瞧你那点出息,才夸你两句,就感动的稀里哗啦啦!” 杨振微笑着走出人群,立即转身,手举着卷轴,吼道:“你们都看看,这才叫真知灼见,这才是小爷的知己。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都给我记住了,如果在外混不下去,小爷还会回来的。” 说完,杨振把卷轴塞进百宝囊,悄然离去。根本就没有到,可把小胖墩儿坑惨了,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下地。 杨振出了天泉山,朝着西方一路狂奔。从此苍龙出海,雏鹰试翼。 杨振不知自己的脚程怎样,耐力如何?因为一直住在山上,从来都没有走过远路。 杨振自认为比起日行千里的千里马,也不遑多让。 傍晚时分,杨振筋疲力尽,站着都开始打晃了。当下一计算,差不多五个时辰,至少两千多里,杨振还算满意。 杨振盘膝恢复片刻,这才打量四周,蓦然发现自己处境不妙。 第5章 福兮祸兮 山势绵延,云雾弥漫。奇峰隽秀,层峦叠嶂。 下山之前,三圣曾经提点过,逢山莫擅入,遇林当慎行。山高林密,遭遇狼虫虎豹还是小事,习武之人,岂会惧怕区区野兽。该防范的是一些无人问津的地方,很容易迷失。 当然,三圣也曾指出一条明路,直通县城。奈何,杨振一时兴起,把这茬给忘了。如今迷失在深山老林内,可谓是乐极生悲。 有道是小马乍行嫌路窄,大鹏展翅恨天低。杨振虽然刚出道,却将天泉山那些和尚老道揍了个遍,自然是自信心暴崩。因此,总期望能遇见世外高人,试试斤两。 艺高人胆大,杨振溜溜达达,一边欣赏山中景色,一边尝试寻找出路。 谈何容易啊。 杨振转了大半夜,既没找到出路,也没找到猎物。下山的时候也没带食物,只好啃了几个酸涩的山果,找个避风的所在,将就着睡了。 一缕阳光照破雾霾,鸟鸣蝉唱,万象更新。 “唏溜溜……” 一声长嘶,如虎啸,似龙吟。 杨振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窜上巨石,四下寻找。 一道黑影闪过,转瞬千米。杨振不紧不慢的吊在后面,想要看个究竟。 终于,那黑影在山泉旁停了下来,低头饮水。 杨振悄悄摸上去,近距离仔细打量。 此兽极为神俊,形如猛狮,卷鬃毛,全身上下一团黑。 “嘶!” 杨振发现此兽十分眼熟,似乎哪里见过。仔细回想,骤然眼前一亮。 “好家伙,原来是卷毛狮子黑。” 卷毛狮子黑,立地滚风追。此马不仅日行千里,而且深通人性,杨振一眼就爱上了。 卷毛狮子黑正在畅饮,感觉身后有异,立即转身,冲着杨振“呼哧呼哧”直喘。瞧那样子,似乎在警告杨振,不要再向前。 杨振双眼冒光的看着卷毛狮子黑,笑眯眯地说道: “黑儿哎!做个交易怎么样?” 卷毛狮子黑深通人性,只是无法说出来而已。见了杨振的样子,就在心中暗想:看你就不是什么好饼,我跑!于是,翻蹄亮掌,飞奔而去。 杨振哪能放他离开,紧追不舍。 卷毛狮子黑完全没将杨振看在眼里,起初只是一般的速度,然而,却发现没有甩开杨振,当下就铆足了劲。 一人一马,在大山里就跑开了。 杨振毕竟不熟悉环境,用尽全力也没追上卷毛狮子黑,但也没有拉开距离,始终保持着一箭之地。 卷毛狮子黑毕竟是野兽,全凭本能,渐渐的,速度就慢了下来。杨振则不然,运起浩天元阳功,气息绵长,速度不减。 突然,卷毛狮子黑不跑了,开始绕着杨振画弧。 “黑儿啊,比速度,你耐力不行。比力气,小爷也不惧你,还是过来好好聊聊吧!” 说完,猛然加速,一个箭步冲上去。 卷毛狮子黑人立而起,扬起前蹄,拍向杨振。 杨振骑马蹲裆式,双臂一用力,将卷毛狮子黑的蹄子托住了。 一人一马,人想掀翻马,马想踩倒人。僵持了半天,大眼瞪小眼,谁也奈何不了谁。 杨振一想,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得来点狠的。于是,双臂一用力,闪身错步,放开了马蹄。 在马蹄即将落地之时,杨振伸出左手,一把揪住卷毛狮子黑脖子上的鬃毛,右脚一蹬地,左膝一点马肋,翻身坐在了马背上。 卷毛狮子黑哪受得了这个,于是,前窜后跳,时而人立而起,时而马卧前蹄,总想把杨振甩下去。 杨振双腿紧紧夹住马肚子,上身贴在马背上,双臂紧紧抱住马脖子,任由卷毛狮子黑万般施为,杨振纹丝不动。 渐渐的,卷毛狮子黑不动了,如同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呼呼直喘。 杨振跳下马来,看着卷毛狮子黑,越看越爱。好剑赠名士,宝马配英雄。 三尺寒光剑,卷毛狮子黑。 一剑一马走江湖。 杨振轻抚马背,微笑道:“黑儿啊,原本买马的钱倒是省了,就给你打副好鞍吧。毕竟,宝马还得配好鞍!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啊!” 杨振问卷毛狮子黑知不知道出山的路,卷毛狮子黑径直摇头。 杨振倍感无奈,跟卷毛狮子黑折腾了一天,更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 杨振环视八方,突然发现一座高崖横在眼前。杨振灵机一动,突然想起了一句话:山高人为峰,一目览江城。 杨振来到崖下,拍了拍卷毛狮子黑的脖子,道:“黑儿啊!咱们迷路了,你在这儿等着,我先爬上去,看清了路,再下来找你。” 杨振还不放心,又定下了一个口哨,作为招呼的暗号。 杨振站在崖下,抬头仰望,只见云雾缭绕。 此崖虽然陡峭,却无法媲美天柱峰。杨振连天柱峰都征服了,自然不把此崖放在眼中。 杨振吃了一些果子,心里有了底。又休息片刻,便收拾紧趁利落。舌抵上牙堂,气冲涌泉穴,窜起两丈高。堪堪落在一颗松树上。 杨振时而猿攀,时而壁附,黄昏时分,终于登上了崖顶。幸好,太阳尚未下山,不然,又要空等一夜。 站在崖顶,环顾四周,赫然发现一片寨子。一条两米宽的山道,十分平整,直通山下。 深山老林,如此易守难攻的险地,蓦然出现一片这样的寨子,的确扎眼。 杨振心中一动,暗道:“嘶!这难道是贼窟不成?我当探个究竟!” 杨振心中隐隐有些兴奋,当即按捺心神,融进阴影,静待时机。 杨振居高临下,一目了然。 不多时,就见山道上亮起了一条火龙。 人欢马炸,数十辆大车驶进了寨子。 “兄弟们辛苦!将箱子搬进仓库,开篝火大会,为兄弟们庆功!”一个膀大腰圆,凶似瘟神,猛如太岁的黑脸汉子高喊道。 不多时,喽啰们清出场地,燃起篝火,整个庭院恍如白昼。 聚义大厅内,大小寨主,大小头目,兴高采烈,举杯相庆,放浪形骸,好不快活。 好丰盛的晚宴! 烧鸡趴鸭烤乳猪,卤肉炖鱼酱猪肘。五香丸子拌牛肉,清蒸鲈鱼狮子头。 “我等敬大寨主!” “干!”“干!” 满桌人一起举杯,向黑脸汉子不停的敬酒。 “兄弟们且住,待小的们呈上下酒菜,再一起痛饮。” 什么下酒菜?人心!人肝!人肺!还必须是活的。 庭院一侧,十几根立杆一字排开,每根立杆上都绑着一人。绑在第一根立杆上的人已经被扒掉了上衣,两个贼眉鼠眼的小喽啰,一人持着匕首,一人端着铁托盘,磨刀霍霍,就要动手。 第6章 横扫群贼 杨振远远看见两个山贼给俘虏清洗身体,一时觉得新鲜,便津津有味的瞧着。 那个拿抹布的小喽啰,嘀咕道:“你别怨我张三,也别恨他李四。谁叫你运小子气不好呢,偏偏被大寨主看中了。” 杨振看了看大寨主,跟个黑狗熊似的,又看了看年轻俘虏那细皮嫩肉的小身板,感觉整个人瞬间都不好了。 年轻俘虏气得体如筛糠,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一张白嫩的脸瞬间憋成了青紫色。 李四提着水桶,幽幽叹道:“你也别多心,大寨主说你长得好,用你的心肝肺下酒,能长命百岁。” 张三放下抹布,拽出了锋利的匕首,在年轻俘虏面前晃了晃,“忍着点,就一会儿的事。”说完,又看了看李四,道: “李四,你可截好了,我可要下手了。” “瞧好吧,咱哥们合作多少回了,还会出错不成?” 小喽啰李四把铁托盘往前一送,放在了那俘虏的胸前。 杨振终于听明白了,这是要用活人的心肝肺当下酒菜啊,这是何等残忍的手段啊,令人发指,罄竹难书。 杨振义愤填膺,须眉皆炸,抖手就是一镖。这一镖,用了十二成的劲儿。枣核镖离手,再想追回,已经晚了。 虚空中,寒光一闪而过。 “噗!” 果然,未出所料。 枣核镖射穿了张三的手腕,钉进了李四的颈嗓。 “啊……” 张三手腕被射穿,瞬间撒了手,紧紧攥着手腕,躬着身体跪在地上,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惨叫。 李四死尸栽倒,沉重的铁托盘刚好砸在了张三的后脑勺上,径直来了个万朵桃花开。 真可谓时也,运也,命也!顷刻间,两个恶贼,双双毙命。 而聚义大厅中,酒兴正浓,丝毫没有受到惨叫的影响。显然,早已司空见惯。 然而,他们又怎会想到这惨叫并非如他们料想的那般,等他们真正发现时,恐怕为时已晚。 幸亏杨振忙着去松绑,并没有看到张三李四的惨状,要不然,乐子可就大了,必然会出现另一种结果。 杨振将俘虏们召集到一起,压低了声音问道:“我说各位朋友,你们还能打不?” 一个年长者,低声叹息道:“唉!小英雄啊。我们身上可都带着伤,而且,刚刚经过一场厮杀,还没缓过乏啦。 要说打,倒也能坚持片刻,但时间一长,恐怕……” 杨振当然明白,也没指望他们能打,想了想,道:“这样吧,不求伤敌,但求自保。就这些驴粪球,山药蛋,我全包了。你们记得准备好绳索,到时候帮忙捆人就行。” “可真够狂的!” 这些人认为杨振太过狂妄自大,只不过碍于情面,没有发作。毕竟,他们都是杨振救下来的。然而,他们却不知道,杨振说的都是大实话。 杨振已经打听清楚,这些人是四海镖局的镖师以及趟子手。那个上了年纪的,是四海镖局老当家冯四海,那个年轻的是他的孙子冯少淳。 祖孙压着这趟镖赶奔柳州府,谁料走到这黑虎岭,中了贼人的奸计,一场厮杀,损失了不少人马。最终,寡不敌众,被掳上山来。 同时,杨振也知道了大寨主名叫贺苟雄,叫白了就是黑狗熊。 “你们两个小子磨蹭什么呢,还不赶紧进来,东西凉了还能?”大寨主催促道。 显然,聚义大厅内的群贼,还没弄清楚现状,一直在期待着下酒菜。 杨振看了看聚义大厅,不由得直皱眉,实在是太拥挤了,根本就施展不开。外面多好啊,既宽敞又亮堂。于是,杨振抖丹田大喊一声。 “呔!恶贼休要猖狂,混世魔王到了啊!” 这一嗓子,不亚于晴天霹雳。 一时间,聚义大厅哗然大乱。杯盘碗筷叮当碎,桌椅板凳哗啦倒。 杨振不慌不忙,老神在在,拉了把椅子径直坐下,翘着二郎腿,静静的看着焰火升腾翻覆。 聚义大厅中的群贼,终于完全清醒,一个个窜到天井当院,拉开了架势,亮出了门户。 大寨主晃着庞大的身躯,来到天井当院,看到杨振,差点气歪鼻子。又看到最得力的两个喽啰,张三李四倒在血泊之中,顿时火撞顶梁门。 “好你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居然擅闯黑虎岭,搅闹黑熊寨。来呀!给我杀!” 巡山头目丁旺最会望风,心中暗想:那小子十七八岁,有多大能耐,今天该我露脸啊!想到这里,手提单刀便跳了上来。 露脸与现眼,只在一念之间。 杨振看都没看丁旺,直截飞起一脚,在丁旺小腹上轻轻一点,好似蜻蜓点水。 就这一下,丁旺那小子就眼皮一翻,晕死过去了。 趟子手一拥而上,抹肩头拢二臂,捆了。 杂家看热闹,行家看门道,场中所有的人,除了那些小喽啰,哪一个不是练家子。 一个字“服”。 服是服,但有些场面还是要走的。 大寨主贺苟雄一挥手,大小头目一拥而上,十几人将杨振围在当中,裹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杨振来者不拒,闪展腾挪,犹如老叟戏顽童。上边用剑拍脑门,下边用脚踹小腹。直截了当,就像割韭菜一般,一倒一大片。半盏茶的功夫,全部放倒。 趟子手们捆了一个又一个,忙得不亦乐乎。冯四海、冯少淳祖孙俩原本撸胳膊挽袖子,准备上前帮忙。可是忙没帮上,自己反倒倒看傻了。 杨振收拾完众头目,猛一抬头,顿时傻在那了,一干趟子手也傻眼了。冯四海冯少淳祖孙俩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仅大寨主贺苟雄不见了,就连那两个偏副寨主也是踪影皆无。他们三个,早就跑了。别看贺苟雄生的粗犷,像黑瞎子似的,其实,他为人谨慎,而且,绝顶聪明。 贺苟雄早就看明白了,自己多少斤两,三个也打过杨振啊。更何况,那两个偏副寨主还比不上自己。 因此,众头目一围住杨振,贺苟雄就把那两位来到一边,交流一番,悄悄地从密道溜了。 杨振那个恨啊,这不因小失大嘛。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又乌漆嘛黑的,哪儿追去。 大贼跑了,抓了一堆小贼,留下偌大的山寨,杨振也不知还去何处了。 “干脆把这些贼都杀了,能拿走的全部拿走,拿不走的,一把火烧个精光。” “绝对不行,谁也不能保证这些贼里面有没有走投无路的,都杀了,有伤天和。” 最终,还是老当家冯四海见多识广,提了个主意。先将四海镖局的镖银提出,其他的全部移交官府处理。 草草用过晚饭,老当家冯四海拉着杨振闲话家常。这一聊,就聊出了一桩旧事。 第7章 欺师灭祖 四海镖局老当家冯四海仔细端详杨振,如同鉴赏一块绝世美玉,越看越爱。 人与人之间,就是如此。若有眼缘,便会深交。志同道合,便会终生难忘。当然,这是君子之交,义字当先。 “老夫行走江湖,听说有不少世外高人隐居深山,钻研武学。杨少侠武功如此了得,不知得到了何人真传?”冯四海既然喜欢杨振,自然要将其底细打探清楚。 杨振可犯了难,自己下山的时候,三圣耳提面命,说自家门户顶天立地,如果暴露出去,天下无人敢与自己较量切磋。如此一来,自己的功夫势必无法长进。 杨振思虑再三,终于拿定主意,朗声道:“我要别开天地,另兴一家。” 这口气可就大了,这是要开山立祖啊。不过,倒也符合混世魔王的本色,不仅武功高深,拉仇恨的本事也不差。 冯氏祖孙见杨振不像是开玩笑,更不像得了失心疯,不由得眉心紧皱。 “我要别开天地,另兴一家。”看见冯氏祖孙一脸质疑样子,杨振有些不高兴,骤然提高了声音重复道。 如此大逆不道,欺师灭祖的话,竟然说的这般轻松惬意,当真气煞人也。 “啪!” 冯少淳一拍桌子,愤然站起,冲着杨振一抱拳,冷哼道:“见高人岂能交臂失之。杨少侠既然要别开天地,另兴一家,倒不如先指点一二。” 冯少淳也是心高气傲之辈,从小就跟随祖父冯四海习文练武,可谓是家学渊源。出道以来,大大小小的阵仗也参加过百十回。也自悟了许多招式,青出于蓝。 对于杨振的武功造诣,冯少淳也是暗自佩服。不过,佩服归佩服。那嚣张气焰,却让人忍无可忍。 杨振没急着表态,而是看向了老爷子冯四海。 冯四海心里也不高兴,只不过老人家经多见广涵养高,没表现出了。冯少淳要切磋,倒是正中下怀,因此没言语。再说,既能试试杨振的深浅,又能刺激冯少淳的上进心。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呢。 果然老谋深算。 一场争斗,在所难免。 杨振耸了耸肩,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抱拳道:“拳脚无眼,可要留神。” “废话少说,看拳!” 冯少淳一个饿虎扑心,拳头直奔杨振的心窝。 杨振闪身侧步,一个单掌开碑,直劈冯少淳的手腕。 上步不留情,举手就要命。 两个人闪展腾挪,拆招换式,行如闪电,猛似奔雷。转眼间,交手了五十回合,未分上下。 人影翻飞,滴溜溜乱转,一百个回合未见高下。 可是,冯少淳的鼻洼鬓角已然见了汗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冯四海看得分明,杨振留着面呢,大约用了三分力,冯少淳至少使了十成功,两个人的功夫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 “停手吧!” 冯四海见火候差不多了,再比下去,冯少淳必败无疑。万一刺激大了,一蹶不振,那个就适得其反了。 冯四海看了看杨振,面不改色,气不长出,功夫确实了得,有狂傲的资本。 再看看宝贝孙子冯少淳,面红耳赤,心跳加速,不停喘息。显然,功夫还不到家,还得练。 突然,冯四海眼前一亮,放声大笑。 笑罢,冯四海目光炽热的看着杨振,诚然道:“杨少侠功参造化,果然了得。有道是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老夫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少侠莫要推辞。” 为了孙子冯少淳的前途,冯四海算是放弃颜面了,腆着老脸道:“杨少侠,我这孙子虽然心高气傲,但人品还是不错的。老夫想要高攀一步,打算让你们结成金兰之好,不知杨少侠意下如何?” 对于冯少淳,杨振还是颇为欣赏的,功夫不错,人品也佳。再说,冯四海偌大的年纪,言辞恳切,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如果推辞,那就大伤人心,未免不近人情。 最终,杨振和冯少淳八拜结交,冯少淳年近二十,痴长两岁。 杨振跪倒在地,拜过义兄,又来给老爷子冯四海磕头见礼。 冯四海看着两人跪在面前,老怀大慰,一时老泪纵横,哽咽道:“如今的武林,经过那一场浩劫,已经青黄不接,百废待兴。 振儿啊,你既然要别开天地,另兴一家,眼下,便是大好时机。你们兄弟两个今后要多亲多近,多多结交志同道合的朋友,引领武林光复中兴。 此路虽艰,却也并非不可。” “盟祖父教诲,孙儿没齿难忘。前路多艰,自当不改初衷,砥砺而行。” 夜,已然深了,老爷子冯四海悲喜交加,昏昏沉沉睡了。 小哥俩精神不错,杨振依然拉着冯少淳问东问西。毕竟,深山学艺六年,他对外界的记忆还停留在六年前,因此,听到什么都觉得新鲜。 冯少淳自然是推心置腹,有问必答。不过,却兴致不高。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战斗中走出来。 突然,冯少淳眼底闪过一丝决然,经过了艰难的挣扎,终于有了抉择。 “兄弟啊,不瞒你说,镖局的行当为兄是做够了,要不是有老爷子在,为兄早就离开了。唉……” 不知不觉间,篝火已残,兄弟二人随便找了两个房间,各自休息了。 次日天一亮,趟子手徐宏带着县里公差们便到了,自然少不了一番折腾。 杨振许久未见义兄冯少淳出来,不由得心中生疑,于是前去敲门。 房间内,空空荡荡,只有桌上放着一封书信。想起昨晚义兄冯少淳的异常表现,杨振便心知不好。拿过书信一看,不由得苦笑一声。 “果然如此。” 杨振急忙把书信交给盟爷冯四海。 冯四海接过书信,愣了半天,才发出一声长叹。 “走了也好啊!虽然我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一天,可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杨振望着白发苍苍的老人,不由得想起了三圣,想起了祖父母,无端鼻子一酸,险些哭出来。既然义兄冯少淳毅然离去,自己便代兄行孝,陪着老人家走完这段旅程吧。 于是,杨振先行离开,去寻卷毛狮子黑。然后,大队一起出发,赶奔柳州。 一路之上,对于冯少淳的不辞而别,谁都没有再提。毕竟,每个人都有一段属于自己的路要走,那是任何人都阻挡不了的。人生际遇,既然无法扭转,那么。便顺其自然吧,相信总会有重逢之日。 后文书,冯少淳二次学艺,再度出世,三剑震杭州。 第8章 无妄之灾 柳州城,三江四合,一水穿城,素有“水上人间”之称。 杨振看见小船在河面上飘飘荡荡,一时觉得新鲜,非坐不可。 柳州城苗汉杂居,三教九流大聚会,什么样人都有,老爷子冯四海岂能任由杨振一个人独闯。考虑再三,觉得镖队已经到了城外,应该不会再出纰漏。因此,便舍了大队,带着杨振登上了小船。 十米宽的福河从北向南穿城而过,河面上船来船往,络绎不绝。 老爷子冯四海盘膝坐在船尾,满脸笑意的看着杨振。 杨振在船头站了会,见河水清可见底,便坐在船沿上,脱去鞋袜,卷起裤腿,把两个脚丫子放进了水里。 老爷子冯四海见到这一幕,骤然童心大起,暗中使劲一晃船。 “噗通!” 杨振猝不及防,一头栽进了河水中。 杨振盗剑,独下寒潭一千米,一个时辰未换气,岂能在这小河沟里翻船。因此乍一落水,便玩了花活,紧紧的贴在了船底下。 老爷子冯四海可不知道杨振这么好的水性,还以为他不会水呢,因此发了慌,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老爷子冯四海人送绰号“西湖覆水虬,单掌镇杭州”,水性自然了得。 在水下寻找一圈,没有! 在水面上又找了一圈,没有! 翻身下水,再找一圈,还没有! “唉!冯四海啊冯四海,偌大的年纪,你白活了!作孽啊!”老爷子冯四海跪在船头上,越想心越窄,抡起巴掌朝着顶梁门拍去。这要是拍上去,就是一个万朵桃花开。 生死一瞬间,就见水花一翻,一条人影自水中射出,伸手截住了老爷子冯四海的手掌。 “嘭!” 老爷子冯四海就觉得拍在了棉花上一般,泥牛入海。 老爷子冯四海睁开眼,顿时目瞪口呆。自己单掌镇杭州,多大手劲,杨振接了自己一掌,什么事都没有,他才多大年龄啊。 老爷子冯四海终于发现了,自己这个盟孙武功好,修为高,水性大,这还是人嘛?十足的一个造孽啊。 小船飘飘荡荡,驶进了北城门。 稀奇!新鲜! 河两岸的摊子上,摆满了各种苗寨的稀奇物件,林林总总,目不暇接,杨振只恨少生了几双眼睛。 祖孙俩弃船登岸,打听到柳州城内最大的酒楼,在东门里紫杨大街,名为鸿福楼。 祖孙俩来到了紫杨大街,果然看见一座苗式建筑,十分阔气,正是鸿福楼。 一打听,镖队还没到,便在窗户旁叫了一桌丰盛的苗菜,边吃边等边看景。 —————— 镖头于恒带着镖队绕道东城门,尽管在城外,于镖头依旧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平安的来到东城门外,不由得暗暗舒了口气。 可是,不怕没有事,就怕没好人。 趟子手里有一个小子,人称“坏事包”。这小子阴损蔫坏,尖酸刻薄,没事就给别人拴对。这一路上,这小子就没消停过,捅捅这个,戳戳那个,还不停的朝着卷毛狮子黑努嘴。 眼看到了东城门,这小子终于按捺不住了,偷偷的把卷毛狮子黑牵到一边,翻身坐了上去。 卷毛狮子黑心道你小子谁呀,干啥跑我身上去啊,给我滚下去。 “唏溜溜!” 卷毛狮子黑人立而起,一声长嘶,如虎啸,似龙吟。 官道上,刚刚出城的一支马队正在飞奔,为首的一名红脸大汉耳朵一束,骤然勒住了丝缰。 红脸大汉回头一看,便瞧见卷毛狮子黑在那里前窜后跳,又吼又叫。红脸大汉眼前一亮,急忙拨转马头,赶了过去。 “噗通!” 坏事包那点能耐,岂能降住卷毛狮子黑,不一会,就被甩了下了,摔了个狗啃屎。 坏事包丢了面子,从地上蹦起来,抹了抹脸上的黄泥,照着卷毛狮子黑的肚子就是一拳。 卷毛狮子黑那是宝马,打不得,挨了一拳,惊了。四蹄一翻,朝着人群就冲了过去。 “吁……” 那红脸大汉见马惊了,要伤人命。当即闪身上前,一把抓住丝缰,丹田一用力,使了个千斤坠。 “哒哒哒!” 卷毛狮子黑跑了两三步,停下了。 这红脸大汉是苗寨的大寨主,苗凤龙。此人有两大爱好,一是结交朋友,二是收集名马。 如今见了卷毛狮子黑,见猎心喜,便想收入囊中。 坏事包可吓坏了,这要是把卷毛狮子黑弄丢了,要了他的小命也赔不起啊。所幸,卷毛狮子黑被人抓住了。 坏事包瞪着两个黄眼珠儿,赶紧凑上前,一脸谄媚的笑道:“英雄,辛苦,受累了您哪,这是我的马。”说完,便去拉缰绳。 “不辛苦,心苦!”大寨主苗凤龙一瞪眼,一手紧攥缰绳,一手指着坏事包的鼻子,冷哼道:“你的马?谁说是你的。如此宝马良驹,你也下得去手,你不配!多少钱,我买了!” “撒手!”坏事包手中一用劲,想要把缰绳抢过来,那成想纹丝没动,还险些闪了腰。 “你撒手吧!”苗凤龙手腕一抖,径直把坏事包抖了一溜跟头。 坏事包可摔惨了,扯着嗓子喊:“打人喽!抢人喽!兄弟们报仇哦!” “呼啦!” 一众趟子手全部围了上来。 另一边,苗凤龙的手下也围了上来。 二十几人僵持不下,气氛十分紧张。 “唉!当真是无妄之灾!” 镖头于恒心中暗叹,到了这种地步,他这个主事人不得不上前了,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坏事包,转头看向苗凤龙,抱拳道:“这位英雄请了,在下四海镖局镖头于恒,来此交镖。这位是我们趟子手,打小脑袋不清楚,冲撞了阁下,还望海涵。”一番话说的有礼有节,不卑不亢。 苗凤龙也抱拳道:“于镖头请了,在下苗寨大寨主苗凤龙,久闻大名,幸会幸会!” 于恒一听是这个马痴,顿时头皮发麻,从脚后跟凉到了脑瓜顶,再次抱拳道:“原来是苗寨主,在下神交久矣,幸会幸会!这匹马是我们少当家盟弟的,还望苗寨主高抬贵手,赏下来吧。” 苗凤龙有个毛病,就是遇上好马就不讲理,全凭拳头。 一来二去,谈崩了,两帮人打了交手仗。 坏事包见势不妙,溜之乎了。 —————— 鸿福楼,冯四海杨振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这饭就没心思吃了。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乱了起来。 “哪来的乞丐,滚出去,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嗨!狗眼看人低,你摊上事啦,我是来找人的。” 冯四海听这声音有些耳熟,不由得皱着眉头,顺着窗户向外一看,大惊失色。 来者非是别人,正是趟子手坏事包。一身狼狈不堪,如个泥猴子一般,正在那掐着腰,蹦着高的骂呢。 祖孙俩立即会账下楼,问清缘由,齐奔东城门。 第9章 南疆首富 柳州,东门外,四海镖局一行人连人带马全部失踪,老爷子冯四海和杨振不由得面面相觑。 “人呢?可知对手是什么人?” 坏事包嘴咧的像个苦瓜似的,当时因为躲得太远,根本就没听到于镖头和苗凤龙的那一番交谈。 老爷子冯四海怒不可节,一把抓过坏事包的衣领,愤然道:“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留你何用!” 说完,抬手就要击毙坏事包。 “盟爷且慢,他固然有错,却错不致死。眼下正是用人之际,留着或许有大用。”杨振急忙阻拦道。 老爷子冯四海收回巴掌,踹了两脚,道:“这个人我是看不惯了,你要留着就给你吧!” 坏事包翻了翻小黄眼珠儿,端详了片刻,方才凑上来,又是作揖又是磕头,一脸谄媚,险些把杨振气乐了。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 “唉!没名字!没家!从小到大都叫坏事包。”坏事包想起了心酸史,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啊。 “既然没名字,爷便赐你一个,跟着爷姓,嗯…就叫二吧。”杨振思索片刻,终于确定了名字。 “谢赏,谢赏!我叫…”正兴奋间,突然发现了里面的埋伏,不由得小脸一抽,梗住了。一抬头,猛然发现杨振正一脸揶揄的看着他,坏事包的脸色瞬间红的发紫。 “得嘞,惹不起咱躲得起,溜之乎也。”想到这里,冲着杨振一抱拳,道:“这名字太重,小的承受不起,您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说完,转身要走,却被老爷子冯四海拍了一溜滚。 “把我镖局子都折进去了,你还想跑,乖乖的给我留在这儿。不然,扒了你的皮!”老爷子冯四海胡子一撅一撅的,显然气得不轻。 坏事包这号人,尽管不受人待见,但能力还是有的。往往有些事,还就得这号人去办。杨振也确实起了收服坏事包的心思。不过,这号人十分油滑,滚刀肉一般,很难真正的降服。 欲服其人,先服其心。 “哼!” 突然,杨振冷哼一声,气势骤然外放,如渊似岳,滔滔不绝,向着坏事包碾压而去。 坏事包放佛置身惊涛骇浪之中,顿时感觉天旋地转,脑海不断轰鸣。又如泰山压顶,呼吸艰难。就见他佝偻了身子,颤巍巍跪在地上。脸色苍白无力,豆大的汗珠哗哗的往下淌。加之身上本就占满了黄土,被汗水一浸,如同刚出泥坑的落汤鸡。 杨振感觉差不多了,便收起了威压,顿时云淡风轻。 坏事包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彻底老实了。他原本以为,杨振年轻好唬弄,但事实却并非如此。他感觉自己就像蚂蚁一般,轻而易举就会被捏死。 “为了小命,二就二吧。”坏事包彻底服了。 杨振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已经午时末了,转头又看了看脏兮兮的坏事包杨二,吩咐道:“给你一天时间,彻底摸清那伙人的来历,摸清之后,不可擅自行动,来鸿福楼回合。” 坏事包杨二自认倒霉,应承了一声,顺着官道向东而去。 老爷子冯四海看着坏事包杨二的背影,叹息道: “想要寻回镖银,谈何容易。我们还得置办些礼物,前往应府。不然,我四海镖局的信誉,恐怕……” 说完,率先进了城。 —————— 应家大院,位于南门里,乃是首屈一指阔门庭。而应家老太爷应南天作为南疆首富,更是威震一方。 老太爷应南天自打从杭州回来,一盘算,私房钱赚够了,便开始享起了清福,将所有的事务都移交给了儿子应富贵。今天早上,骤然想提镖的事,便想去查查自己的私房钱。 一查之下,火冒三丈。 “啪!” 应南天猛然将银票匣子往桌子上一摔,颤抖着手指点道:“我杭州一行,净赚百万两。除去镖局的七十万,账上至少还有五十万。短短几个月,怎么会少了十几万。长此以往,我的家底岂不被你败光。说!都花哪了?” 应富贵一咧嘴,心道:“我哪看得上你那点银子,不就挪了十几万吗,我一个月的利息就回来了,连本带利还上就是了,至于发这么大脾气吗?守财奴!”心中这么想,嘴上却说道:“那么多银子,我哪知道都花哪了?” 应南天险些抽过去,愤然道:“你不说,自然有人替你说。来呀,把应四给我带上来!”应南天当然知道应四是应富贵的头号心腹,所以,把应四当成了突破口。 果然,应四经不起威逼利诱,如实交代。 “逆子!我应家世代经商,善买善卖,从不亏心。而你、你、你...”话未说完,一口气背过去了。 应富贵吓坏了,赶紧扑上去,抹擦前心,捶打后背。 应南天悠悠转醒,一眼就看见了应富贵,想起他挪用自己的私房钱放高利贷,瞬间火撞顶梁门,蹦起来就要玩命。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前院内,大管家应明正准备接镖银,听冯四海说镖银丢了,撒腿就跑,直奔后院。也没长眼,没有看场合,直接就把七十万两镖银丢了的事说了。 应南天将这七十万两视为命根子,日盼夜盼,却盼来这个结果,不亚于万丈高楼失足,扬子江心翻舟。顿时觉得三魂渺渺,七魄悠悠。 “爹,你先好好休息,我去问问情况。”应富贵说完,转身赶往前院。 会客厅内,杨振像是受了气一般,捧着礼物,垂首而立。老爷子冯四海倒背双手,踱来踱去。 应富贵走进来询问经过,老爷子冯四海方才倏然回神。 “哈哈哈……” 应富贵听了缘由,放声大笑,颇为得意的看着冯四海,解释道:“老人家有所不知,那个红脸汉子叫苗凤龙,乃是我的大客户,就住在苗寨。不过,此人虽然为人豪爽,但却视马如命,尤其是宝马良驹。那七十万两镖银倒还好说,至于那匹宝马,想要回来,还要大费周章。” “好孽障,原来又是你惹的祸。” 应南天心中油煎火燎一般,根本无法休息,因此,便跑到会客厅外来听墙角。听到这里,一是没绷住,才喊出这么一句话。 应富贵好说歹说,终于把应南天劝回后院,并答应明早必定去苗寨要马要银。 镖银既然有了下落,冯四海便不再逗留,留下礼物,带着杨振出了应府。祖孙俩回到鸿福楼用过晚饭,望着浓浓夜色,老爷子冯四海叹息道: “如今镖银算是有了下落,可杨二那孩子究竟在什么地方?” 第10章 误入贼巢 坏事包杨二追着车辙印,一边走一边打听,急匆匆出了东关,可就傻了眼。两条岔路,一条奔东南,一条向东北。路上光秃秃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等了半天,也未碰到一条人影,无奈之下,只好选择了一个古老而荒诞的方式:天卜。 坏事包杨二拔起一根干草叶,嘴里念念有词,向上一扔。干草叶在空中兜兜转转,向南落去。 “呼!” 无巧不巧,一阵东南风,将干草叶吹了个跟头,落在北边。 天意如此,命里多劫。 坏事包杨二顺着东北走了二里路,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一天没吃东西了,能不叫吗。 坏事包杨二蹦起来四处张望,见北边有一座建筑,就朝那边去了。 绕到门前一看,大失所望。 一座破庙,庙门都塌了一半了,房顶开了花一般,一个窟窿接着一个窟窿。供桌上厚厚一层灰,半个老君像坐在上面,另一半则睡在在地上。 有个破老道,邋里邋遢,头发像鸡窝一样,胡子都擀了毡,满脸的滋泥,手和炭条一个颜色,正靠着地上的那半个老君像打盹。 破老道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破碗,已经缺了三分之二,碗沿还和锯齿似的。破碗里放着一块咬了几口的发糕,已然发了霉了。 “时运不济啊,遇到掌门人了!” 坏事包杨二看看老道,瞅瞅自己,不由得鼻子一酸,挤出几滴眼泪来。 “老人家,醒醒,醒醒!”坏事包杨二轻轻拍了拍老道的肩膀,轻声问道。 破老道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忙把破碗盖住,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又指了指东方。看那意思好像是在说:我这儿没有,去那边吧。 “嗨!还真把我当同行了,同行是冤家,这老道不会坑我吧。” 坏事包杨二半信半疑,不过,道了声谢,咬咬牙,摸出十个老钱来,放在了破老道的满是破洞的衣襟上。 坏事包杨二出了破庙,沿着老道手指的方向走了一里地,终于看见了一片小村庄。 坐北向南的村庄,虽然不大,却很讲究,各种买卖,一应俱全。 坏事包杨二边走边看,觉得有些别扭,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也说出来,不由得暗自留神。 正走着,眼前一亮,发现了一座气派的小酒楼,贾记会友楼。 坏事包杨二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到饭点了。 “嗨!哪来的乞丐?赶紧轰出去!”掌柜的正在算账,一抬头发现一个瘦小枯干,浑身泥巴的人,正往店里走,顿时就把坏事包杨二当成乞丐了,不由得怒喝。 一群伙计扑上前来,不由分说,抬起来往外就扔。 “噗通!” 坏事包杨二被直挺挺的扔出来,硬邦邦的摔在地上,肚子本就饿着,又狠狠的撞了一下,顿时岔了气,好似把抓柔肠,趴在地上半天没挪窝。 “哎呦喂,哎呦喂!险些摔冒泡!” 坏事包杨二心中暗暗发狠,小黄眼珠滴溜溜乱转,计上心头。 坏事包杨二爬起来,拍了拍土,看着一众势利眼,低声骂道:“狗眼看人低,都给我等着!” 坏事包杨二径直进了澡堂,又托付小伙计给买了一副行头:靴帽衣扇。 坏事包杨二舒舒服服的烫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崭新的行头,再一看,大变活人。 果然,人靠衣服,马靠鞍。 头戴蓝缎子方巾,身穿蓝缎子裤褂,上绣团花朵朵,脚上穿着蓝缎子软帮硬底靴。脖子上挂着镀金的链子,手里拿着一把小扇子,呼扇呼扇的扇着,香气袭人。 十足的暴发户。 坏事包杨二迈着方步,一步三摇,再次来到贾记会友楼。 “来了您呐,打尖还是住店?”支应伙计远远地迎上来,一脸陪笑道。 坏事包杨二拿腔作调,派头十足,眼皮一翻,哼道:“嗯!夜里是否打烊?” “不打烊,不打烊。” “嗯!如此很好,柳州城半夜里关门,住着不方便。你这就挺好,好酒好菜招待着,或许住个十天半月。” 小伙计闻言,双眼放光,一张嘴就十天半月的,这可是肥羊。稍微抠出那么一丢丢,就够自己过半年。 “选个上等好房,再来上等酒席一桌。”说完,坏事包杨二抬头看看二楼,漆黑一片,也就没上去,直接在一楼找了个亮堂的地方坐下了。 小伙计端茶倒水,跑前跑后,十分勤快。 一盏茶的功夫,酒席摆上,坏事包杨二斟了一杯酒,正准备往嘴里送。 “冤家啊,冤家!你有好房睡,你有好酒喝,动不动就上等酒席来一桌。 可怜我啊,可怜我!路边的饿殍无人问,不孝的子孙没人说。” 坏事包杨二端着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心里那个腻歪,谁呀这是,跑着占便宜来了。 坏事包杨二正端酒杯运气,门外那在又喊上了。 “要想喝呀,你就喝,不想喝呀,放在桌。 饿死老子无人问,不肖子孙无人说。” 坏事包杨二火大了,直接将酒杯蹲在桌上,不耐烦的喊道:“伙计,谁啊这是?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 小伙计赶紧跑过来一作揖,解释道:“爷消气,爷消气。门外是个疯子,时常在这里叫,说不听,也不走。爷您破费两个钱,打发了就清净了。” “爷小气,谁大气?” 小伙计一咧嘴,“都说暴发户难伺候,果然,真会挑刺。”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得赔不是。 “您大人大量,海涵,海涵!” 坏事包杨二看了看桌子上的菜,想着端一盘子出去,却不料门外那位又喊上了。 “给钱给吃又给喝,没法说呀,没法说。 吃了上顿下顿饿,苦命的日子没法活。” 坏事包杨二站起身来,往外就走。到了门前,就是一愣。 门外站着一个破老道,邋里邋遢,头发像鸡窝一样,胡子都擀了毡,满脸的滋泥,手跟炭条似的。 “吆!这不是那破老道嘛,还没死呐。” 坏事包杨二眉心微皱,看着破老道,心里开了锅。 破老道气色萎靡,但说起话来却中气十足,完全不像吃不起饭老叫花子。 “这破老道非同寻常,说不定是哪路高人。反正我也没有钱,再多他一个也无妨。”想到这里,坏事包杨二一招手,叫过了小伙计,一指破老道。 “瞧见没,我就见不得这个,鳏寡孤独,一会儿给他随便找个房间,记我账上。” 说到鳏寡孤独,坏事包杨二打了个寒颤,他终于发现了这庄子的别扭之处。 这里,根本就没有年轻人。 不过,坏事包杨二并没有太过在乎,毕竟,镖银的事还在心里压着。 坏事包杨二把破老道领到酒宴前,乍一坐下,顿时傻眼了。 破老道好似饕餮转世一般,风卷残云,顷刻间,一桌上等酒席盘光碗净。 坏事包杨二看着直吞口水,不停的打量破老道的肚子,很想研究研究里面的构造。 “酒足饭饱,我要睡了。”说完,直奔房间。 小伙计怎么可能给他好房间,就连这间柴房,也是看在坏事包杨二的面上。要不然…… 坏事包杨二顶着一堆空盘子,无奈的摇头,一桌上等酒席,自己就吃了一个鸡腿。 坏事包杨二又气又乐,只好回房睡了。因为心里有事,翻来覆去睡不着,知道后半夜,才迷迷糊糊有了睡意。 然而,窗户骤然破开,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坏事包杨二打了个寒颤,瞬间睡意全无。正要起身查看,却见一条黑影扑面而来,继而,便觉得天旋地转,人事不知。 那黑影伸手在墙上写下了几句话,然后像夹死猪一样夹起坏事包杨二,跳出窗外,翻墙越脊,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11章 不欢而散 苗家岭,斗折蛇行,绵延万里。其间,不乏苗族村落,大大小小,不下数千,统称苗寨。 苗寨的最高统帅以及行政长官,称为土司酋长。 大衍朝廷,国力雄厚,政治清明。疆域辽阔,百族共存。为方便管理,朝廷因地制宜,实行民族分治。故而朝廷特设土司酋长,协助州正处理当地本族事务。 苗凤龙便是苗人公推的土司酋长,因为生性豪爽,交友天下,又不喜束缚,故而以大寨主自称。非官面上的人,也都是以此相称。 昨日,大寨主苗凤龙前往柳州,与州正洽谈联防事宜,归途中喜得一匹宝马。于是,决定大宴宾朋,共赏良驹。 恰巧,应富贵也在邀请之列。于是,应富贵采办好礼,带着冯四海和杨振赶奔苗寨土司府,省去诸多周折。 苗寨土司府前院,阅马楼。 二层阁楼,十分雅致。 酒宴排开,高朋满座。大寨主苗凤龙大宴宾朋,岂有人不赏光,慕名而来者,亦不在少数。 酒过三巡,大寨主苗凤龙起身抱拳道:“诸位!诸位!多谢赏光!近日得了几匹宝马,还请诸位上眼!” 说完,走到窗前,拉起窗帘。 眼前为之一亮。 窗外,好大一座马场。芳草新绿,八骏并存,神态各异。 “好马,果然好马。看见没?那匹又黄又瘦的,乃是透骨黄骠马,又名铅顶干草黄。” “那一匹白蹄的红马,是踏雪胭脂红!” “那是抱月乌獬豸。” …… …… 宾客们指指点点,评头品足,彰显自己见多识广。 唏溜溜! 突然,一声怒吼,如虎啸,似龙吟。 循声望去,一匹大黑马映入眼帘。犹如一只雄狮,昂首阔步,睥睨八方。 顿时,全场失声。 “哈哈哈哈……” 大寨主苗凤龙放声大笑,环视四周,朗声道: “可有人识得此马?” 众人面面相觑。 “可有人识得此马?” 全场尽皆摇头。 大寨主苗凤龙不由得心中失望,号称交友满天下,满座却无一知己,顿时失了兴致。经历了高兴与失落,内心反而平静了。但隐隐还有一丝期待,弥留在心间。于是,大寨主苗凤龙和声道:“若有人识得此马,但讲无妨。” 此时,谁还能心安理得。 既羞且愧! 无地自容,但却不能负气而去,只能垂首而立。 “若天下人人识得此马,又怎能当得当世无双。” 一道圆润而富有磁性的声音骤然传来,仿佛震世惊雷,瞬间炸开了沉闷。又如济世清音,抚平了心底伤痕。 呼啦! 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杨振独自坐在桌前,自斟自饮,悠然自得。 “小友当真识得此马?” 大寨主苗凤龙一把攥住了杨振手腕,目光炯炯有神而满怀期盼,一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把救命稻草。 “自然!” 透过不停颤抖的手,杨振能够感觉到,在那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何等的惊涛骇浪。 “小友若真识得此马,必然也是知马爱马之人,我便以此马相赠!” 杨振心中哂笑,以我之物赠我,当真大方。 “他人之物,寨主也做得主?” 大跌眼镜! 此事举座皆知,但却心照不宣,避而不谈,就是顾及颜面。 然而,杨振一曲曲少年,直言不讳,而且是在如此情境下,当真大跌眼镜 有好心的长者,轻轻拉了拉杨振的衣袖,低声道: “慎言!慎言!” 杨振毫不在乎,饶有兴致的看着大寨主苗凤龙。 大寨主苗凤龙闻言一愕,但也只是一愕而已。他本就豁达豪爽,更何况心中隐隐将杨振视为半个知己,不仅毫不在乎,反而感到此言真挚。 “小友当真有趣,我要与你八拜结交。” 杨振双眉一挑,追问道:“寨主欲将此马赠我,可当真?” “小友若能道出此马跟脚,自然当真。即使原主来寻,我自一力担当。”大寨主苗凤龙信誓旦旦,环视四周,道:“还望诸位与本寨做个见证。” “寨主放心,我等自当见证!”一众宾客纷纷附和。 “也罢,我便说说,此马生于天地,长于山野,名为卷毛狮子黑,立地滚风追,又叫卷毛狮子一丈黑。”说完,目不转瞬的望着大寨主苗凤龙。 大寨主苗凤龙如释重负,拉着杨振的手,看着众宾朋,朗声道:“小友此言不假,我将此马赠你,还望善待之。” “寨主当真是个妙人。但请寨主放心,此马既然赠我,必然善待。而且,原主亦不会再寻!” 大寨主苗凤龙闻言一愣,稍加思索,眼前一亮,问道:“此言当真?” “自然当真!” 二人相视而笑。 一众宾客却云里雾里,不知所谓。 大寨主苗凤龙并未解释,而是拉着杨振的手,口口声声要结拜。 杨振摇头道:“大寨主,尚有一段恩怨要私下解决,结拜暂时就免了吧!” 大寨主苗凤龙闻言一愣,当即劝退宾客,引着杨振三人前往会客厅。 一场赏马会并未尽兴,可谓是不欢而散。 —————— 苗寨土司府前院,亲兵卫所。 “听说了嘛,四海镖局来人啦!” “听说了,不知道大寨主怎么处理。” “大寨主视马如命,很难说。” “唉!苗云旺,听说你的胳膊就是被四海镖局打断的。” “滚!” 哪壶不开提哪壶! 苗云旺再次被戳破伤疤,咬牙切齿,愤恨难平。于是,寻了个借口,溜出了房间。 —————— 苗寨土司府前院,会客厅。 应富贵在宴会上毫无存在感,心里很是别扭。如今到了会客厅,便感觉找到了主场,于是当仁不让。 “大寨主,做的好买卖!”应富贵一竖大指,半开玩半认真的奉承了一句。 “客气,客气!”大寨主苗凤龙爽朗一笑,转头看向老爷子冯四海和杨振,问道:“应大财主,不准备引见引见吗?” 应富贵双眉一挑,微笑道:“大寨主面前,谁敢自称财主。至于这两位,一位是四海镖局老当家冯四海,那一位则是老当家的盟孙,少侠杨振。” 对于杨振身份,在宴席上便已猜出十之七八,然而,对于冯四海的身份,大寨主苗凤龙却深感意外。 “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当真蓬荜生辉!二位不如盘桓几日,本寨也好略尽地主之谊。” 西湖覆水虬,单掌镇杭州。 如此鼎鼎大名,大寨主苗凤龙自然有所耳闻,神交久矣。如今见了真人,自然想亲近一二。 “初登宝地,不敢叨扰。老夫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寨主斟酌。”老爷子冯四海尽管心念七十万两镖银,心中忐忑不安,但有些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冯老爷子,咱们相见恨晚,也算惺惺相惜。有何要求,但讲无妨。若我力所能及,必然两肋插刀。” 大寨主苗凤龙对于江湖上的。 老爷子冯四海看了看应富贵,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只能自己开门见山了。 “昨日,我四海镖局一行人冲撞了大寨主,老夫深表歉意。不看僧面看佛面,还望大寨主高抬贵手!” 大寨主苗凤龙脸色微变卷毛狮子黑既然已经物归原主,夺马的过节便算是解除了。现在又旧事重提,却是不知所谓。 大寨主苗凤龙看了看依旧闭4目养神的杨振,又看了看一脸严肃的冯四海,最终,将视线转向了应富贵。 “应大财主,你们此行目的如何,本寨尚不清楚,是否有什么误会,还请细细讲来。” 大寨主苗凤龙十分不解的问道。 应富贵心中一阵冷笑,误会,事关七十万两白银,事关老太爷应南天的命根子,哪个敢误会。 既然提点无效,便只有撕破颜面了。 “大寨主,昨日一战后,可知那镖队连同七十万两白银全部失踪?” 大寨主苗凤龙脸色骤变,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大寨主苗凤龙带人打败了镖队。 镖队连同七十万两白银失踪! 而卷毛狮子黑在大寨主苗凤龙手中。 于是,应富贵会同四海镖局老当家冯四海前来要镖。 事情终于理顺,就是这么简单!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当时,大寨主苗凤龙仅仅夺走了卷毛狮子黑。 至于镖银和镖队的事情,一概不知。 然而,没有证据,无法取信于人。 关键是问题的结症就在这证据上。 提供不了证据,无法洗脱嫌疑! 提交了证据,反而坐实了罪名。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 —————— 土司府后宅,西跨院。 苗寨亲兵苗云旺探头探脑,东张西望。 嘭!嘭!嘭! 怪异的声音不断传来,苗云旺循声望去,眼前一亮。 前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黑黑的,楞楞的,身体壮的像个小牛犊子。一尺长的冲天杵小辫,随着脑袋左右摆动,十分喜兴。怀抱一根降魔杵,正在砸石头,嘴里还念念有词。 “不让俺去前院!” 嘭! 大石头砸成小石头! “不让俺去前院!” 嘭! 小石头砸的粉粉碎! 这少年乃是大寨主苗凤龙一母同胞的弟弟,苗凤雄。 他们兄妹四人,一母同胞。 老大就是大寨主苗凤龙。老二苗凤鹰,协助苗凤龙处理苗族族务。老三苗凤曦,在后山跟随化外神尼习文练武,巾帼不让须眉。 老四便是苗凤雄,生的皮糙肉厚,浑浊蒙楞一根筋。由于乃是姐姐苗风曦一手带大,故而只听姐姐的话。 两个哥哥打不疼,说不听,无奈之下,也送到了后山,跟苗风曦一起习武。 化外神尼悉心教导,问喜欢什么兵器,苗凤雄一指小辫。 化外神尼拿过一条七星鞭,苗凤雄一指小辫,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 苗风曦见了微微一笑,道:“我告诉他这辫子叫冲天杵,莫非他想要个杵?” 最终,打造了一条降魔杵。 苗凤雄喜欢练武,学了一身横练的功夫,一百零八路降魔杵,只记住了三十六路。 别小看只学了三十六路降魔杵,但一般人都不是对手。最终化外神尼一想,三十六路就三十六路吧。 苗风曦疼爱弟弟,怕他吃亏,千叮咛万嘱咐,让苗凤雄三十六路用完,打不过就赶紧跑。 大寨主苗凤龙召开赏马会,为了防止苗凤雄到前院惹是生非,便糊弄他砸石头。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苗云旺来请苗四爷,这才要大闹前院。 第12章 府前较量 苗寨,土司府后宅,西跨院。 苗云旺看见了苗凤雄,眼底浮现一抹狠色,转瞬即逝。瞧瞧左右无人,当即抓乱了发髻,揉乱了衣衫,挤出几滴眼泪,端着手上的胳膊,跌跌撞撞,装作无比慌乱地狂喊: “四爷!四爷!” “呔!小子喊什么呢!” 苗凤雄倒拖降魔杵,晃着冲天杵小辫,从碎石堆径直趟了出来。 虽然不认识苗云旺,但却知道穿的是土兵的衣服。要不然,早就一杵砸下去了。 “咦!你小子胳膊怎么长这样啊。” 苗凤雄戳了戳苗云旺受伤的胳膊,荡秋千似的,感觉很好玩。 苗云旺哪受得住这么大手劲,直接骨缝错位,钻心地疼,假泣变真哭了。如果不是为了惦记着报仇雪恨,早就晕了。 “四爷啊四爷,快去看看吧,前院快打起来了,都把大爷欺负苦了!”说完,一指受伤的胳膊,道: “瞧见没,胳膊都打断了!” 苗云旺声泪俱下,那副惨样,即使明眼人都看不出猫腻,更何况苗凤雄这浑小子。 “欺负俺哥,饶不了你!” 随手一拨,苗云旺摔了个腚墩儿,坐在地上半天没吭声。 能报仇,受再多罪也值得。 苗凤雄则扛起降魔杵,直奔前院。 —————— 苗寨土司府前院,会客厅。 杨振三人则神色不一。 大寨主苗凤龙面色虽然平静,但心内十分纠结。 他在挣扎! 声名与道义之间的抉择! 于此时,明哲保身或许是最佳选择。但江湖义气,又怎能置身事外。 嘭! 骤然,大寨主苗凤龙狠狠地一锤桌子,倏然站起,朗笑道: “虽不是我所为,但却因我而起,我自有担当。 在柳州地界,想我苗凤龙也有几分薄面,三位若不嫌弃,不妨在鄙府小住,探到消息,再做计议。” “大寨主高义,老朽自然信服。 不过,柳州山多林密,夜长梦多,不如与应府联手,以福河为界,分头探查,尽快了结此事!”冯四海说完,看向了应富贵,继续道:“应府身为本主,应该不会置身事外吧!” 定富贵干笑道:“自然,自然。” “既如此,三位今夜权且住下,我要与杨小友秉烛夜谈。 来呀!排摆酒宴!” 杨振三人起身告辞,不肯停留。更何况,应府还有一位眼巴巴的在等信。 大寨主苗凤龙送出府门,依依不舍。 “呔!哪里走!” 瓮声瓮气,好似打了一声闷雷。 众人急忙回头! 一个黑小子扛着降魔杵,飞奔而来。 大寨主苗凤龙脸皮一抽,心中暗暗叫苦,这个活祖宗!抽的哪门疯! 尽管有些发怵,但也必须面对,要不然,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 “四弟,你想干什么!” 苗凤雄眨了眨大眼睛,笑道: “嘿嘿!小子,你没事!谁欺负你,躲开,俺揍他!” 大寨主苗凤龙又气又乐。气的是苗凤雄浑浊蒙楞,在这多人面前张口就叫小子,很没面子。乐的是苗凤雄来为大哥出头! “谁敢欺负我,快回去!” 大寨主苗凤龙抬起胳膊来搂苗凤雄,寻思着等杨振三人走了,也就老实了。 哪成想,搂空了。 苗凤雄一矬身,从胳膊底下钻过来,就发现杨振三人正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 “这个,白胡子,太老!” 冯四海心中一笑,这是嫌弃自己老而无用啊。 “这个,太胖!” 应富贵一脸郁闷,这叫富态,懂不懂啊。 “这小白脸子,跟俺差不多,肯定就是他”。 杨振微微一笑,对着直不楞登的黑小子,倒心生几分喜爱。 苗凤雄可不管你怎么想,抡起降魔杵,就是一个泰山压顶! 呼! 杵沉力猛,砸的空气爆响。 杨振神色微凛,这黑小子必定天生神力,不可小觑! 比拼力气,杨振从来没惧过谁,也没用过全力。 如今,见猎心喜,当然要较量一番。 单掌托天! 嘭! 杵掌相接,地面微颤,仿佛墙倒屋塌一般。 噔噔噔! 苗凤雄倒退几步。 咔嚓! 杨振脚下的大理石碎成了几块。 “好小子,再来!” 苗凤雄卯足了劲,又猛然冲了上来,抡杵便砸。 杨振当然不含糊,也运足了力气。 嘭! 杵掌再次相接! 围观者便觉得耳朵里打了一声闷雷,脑袋嗡嗡直响。有些功力低的,已经被震得七窍流血,晕死过去。 噔噔噔! 苗凤雄后退几步,来了一腚墩儿,降魔杵也撒手而出,径直飞出去十几米。 杨振完全双足没入地下,手臂微微颤抖,身体像过电一般,从手指尖麻到了脚后跟。 大寨主苗凤龙和老爷子冯四海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微微点头。 一力降十会! 单凭这份蛮力,就足以傲视武林了。更何况,如今是个青黄不接的武林。 有好事的土兵,把降魔杵抬了回来。 “小子,好大力气!看杵!” 苗凤雄耍起了三十六路降魔杵。 杨振抽出了寒光剑,剑影翻飞。不过,杨振却没有用寒光剑去碰降魔杵,都是躲着打。 三十六个回合过去,苗凤雄跳出战圈。 没招了! 嘭! 降魔杵往地上一杵,入地半尺深。 杨振虽然狐疑,但也宝剑还匣! 黑虎掏心! 苗凤雄一个箭步,举拳便打! 顺水推舟! 杨振双手揽住苗凤雄的胳膊,脚下使了个扫堂腿。 杨振学的是内家功,讲究巧劲,四两拨千斤。 噗通! 苗凤雄摔倒在地。 “嘿嘿,不疼,再来!” 苗凤雄爬起来,出拳便打。 噗通! 五六个回合之后,苗凤雄再次摔倒。 “嘿嘿,不疼,再来!” 三四个回合! 噗通! 苗凤雄又倒了。 “嘿嘿,不疼,再来。” …… …… 大寨主苗凤龙的脸红的像火烧云,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杨振满脸郁闷,苗凤雄皮糙肉厚,摔轻了,无关痛痒。摔重了,脸面过不去。 真是一块蘑菇。 无奈之下,杨振一把揪住了苗凤雄的冲天杵小辫。 “疼!疼!疼!” 这块蘑菇,终于老实了。 苗凤雄像是受了委屈一般,抱着降魔杵,直勾勾的看着杨振,一句话也不说。 人群之中,苗云旺见苗凤雄败了,一番折磨白受了,十分懊恼。 趁人不注意,于是偷偷溜了。 大寨主苗凤龙一脸赧然,陪笑道: “这是我四弟苗凤雄,浑浊蒙楞一根筋,还望杨小友勿怪,见谅!” “浑金璞玉,赤子天心,不错,非常不错!” “嗨!那断胳膊小子呢?” 苗凤雄虽然浑浊蒙楞,但却不傻,只是反应慢而已。渐渐的,看出了门道。于是,想起来苗云旺。 大寨主苗凤龙不知就里,仔细询问了经过,恍然大悟。 原来,都是苗云旺做的鬼! 大寨主苗凤龙气愤填膺,派人去叫苗云旺。 哪成想,早走了。 苗云旺心知在苗寨必定报仇无望,便连苗家兄弟也一起恨上了。 于是,便收拾行李,跳墙走了。 这就叫宁惹君子,莫惹小人。苗云旺这一走,给苗寨惹出一桩祸事! 第13章 摊上官司 苗云旺端着受伤的胳膊,费了好大的劲才翻过了围墙,看着茫茫夜色,内心有些迷茫,究竟何去何从。 难道要回归从前那种四处漂泊,乞讨为生的日子吗? 不!绝不! 苗云旺骤然想起了贾府,那是苗寨土司府的世敌。那里,是报仇的唯一选择。 回头看着苗寨土司府,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感情还是有的,但一想起断臂之仇,那一丝感情瞬间泯灭,化为满腔愤恨。 苗云旺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 苗寨土司府,会客厅东厢。 一番打斗,耽误了行程。天色已晚,业已进不了城门,杨振三人只能留宿。 大寨主苗凤龙异常兴奋,当即吩咐摆宴,热情款待,合府庆祝,每个人都有赏。因此,家仆丫鬟们满脸欣喜,端着苗疆特有的山珍海味,步履都轻盈了很多。 酒席宴间,浑小子苗凤雄似乎着了魔,连最喜爱的菜肴也不屑一顾,只是盯着杨振不停傻笑。 什么毛病! 杨振被看得心里发毛,又不能询问,只能侧着身子,试而不见。 浑小子苗凤雄见杨振长得英俊,能耐又大,骤然想起了姐姐苗风曦,心里便打起了小九九。 骤然,浑小子苗凤雄起身离座,倒拖降魔杵往外便走。 “不吃饭,你哪儿去?” 大寨主苗凤龙不放心,便问了一句。 “后山,找姐姐去!”浑小子苗凤雄头也不回,径直走了。 “天黑路滑,当心!” 大寨主苗凤龙知道苗凤雄一根筋,认定的事情百头牛也拉不回,所幸后山清风庵也不算远,便由他去了。 世事难料,这一去,便牵出一段爱恨纠葛的姻缘! —————— 苗寨土司府,门房。 大寨主苗凤龙高兴,吩咐合府庆祝,并赏了酒。苗齐自小就在土司府当差,如今也算老家人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多赏了些。 苗齐感觉面上有光,自然十分高兴,看看天色,估计没什么人来了,便关了府门,上栓落锁。一个人坐在门房里自斟自饮,不知不觉间,多贪了几杯,晕乎乎的,躺下睡了。 啪!啪!啪! 苗齐惊醒,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心里抱怨: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来!尽管不情愿,可职责所在,也必须得去开门。 苗齐晃晃悠悠来到门前,开锁下栓,大门开启。 门前站着一大汉,藏青色的衣服,三十几岁,浓眉大眼,狮鼻阔口,身材高大魁梧,一身腱子肉,站在那和一尊门神差不多。 一阵凉风扑面而来,苗齐打了个寒噤,顿时清醒了些。尽管清醒了一点,可还是脚底发软,身子发飘,脑袋发晕,眼睛发昏,完全没看清来者是谁。 “你…你谁呀?等…等着,我…我去…通报。” “一边去,我来难道还需要通报。”说完,大汉便往里走。 来者嗓门大了点,震得苗齐脑袋嗡嗡响,越发的不清白了。双手一推,哼道:“甭…管是…谁,在这…一亩三…分地,龙也得…盘者……” 苗齐话未说完,来者火冒三丈,抡起手来就是一巴掌。 啪! 这蒲扇大小的巴掌打得真结实,苗齐两颗大牙破口而飞,脚下一软,摔倒在地,晕了。 “当值期间,吃酒带醉,当真找打!” 来者未再理会苗齐,迈开大步,往里就走。 —————— 苗寨土司府,会客厅。 酒兴正浓,来了位不速之客。 “土司大人当真好兴致,徐某不请自来,还望海涵!” 大寨主苗凤龙闻言一愣,感觉声音有些熟悉,稍加思索,原来是许大勇。 徐大勇不仅仅是柳州总捕,而且是苗凤鹰未来的妻兄。亲家上门,焉敢怠慢,大寨主苗凤龙起身相迎。 主人出迎,杨振三人岂能干等,便跟随在大寨主苗凤龙身后。 再次回到会客厅,大寨主苗凤龙一一介绍,便问了许大勇的来意。 柳州总捕许大勇端详了半天,见杨振虽然年纪不大,眉宇之间却有一股浩然之气,便知这又是一桩奇案。不由得长叹一声,道: “目前,关于人口失踪的案子,已达百余起,尚未告破。今早,又有人报案,提到到四句话: 吾本夜游人,潇洒度红尘。 盘桓贵宝地,囊中始殆尽。 擒走坏杨二,为报一饭恩。 下落莫须问,柳州寻杨振。 杨少侠,这官司你打了吧。” 杨振心中一震,坏事包杨二失踪,镖队镖银同样下落不明,这中间莫非有所牵连? 大寨主苗凤龙双眉紧皱,道:“许总捕,以杨小友的品格为人,定然与此事无关,想必此中有什么误会吧?” 柳州总捕许大勇点头道:“我也相信杨少侠的品格为人,但凡事皆凭证据。况且,苦主那里尚等结案,州正大人也有所期望。杨少侠,还望不辞劳苦,跟我走一趟吧。” 大寨主苗凤龙不放心,追在后面千叮咛万嘱咐,要柳州总捕许大勇照看好杨振。到了府门口,柳州总捕许大勇变得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苗齐还在地上睡着,满脸的血渍,看着这有些吓人。 探探鼻息,还活着。 大寨主苗凤龙也不好说什么,挥手让人把苗齐抬进了门房 柳州总捕许大勇与杨振三人辞别大寨主苗凤龙,赶奔柳州州衙。在路上,杨振终于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贾记会友楼掌柜得知破老道和坏事包杨二双双失踪,便将墙上所刻的四句话抄录下来,前往贾府禀报了东家贾仁。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贾仁岂肯甘休。于是,一纸诉状告到了柳州州衙。 柳州州正徐文徽接到报案,认为此乃案或可成为人口失踪案的线索,于是做并案处理。遍访全城,终于在应府得知了杨振下落。 于是,柳州州正委派柳州总捕许大勇前往苗寨土司府,捉拿杨振归案。 杨振心里暗叹,想不到我堂堂混世魔王,也要受那牢狱之灾,时也运也。 卷毛狮子黑很是郁闷,为了照顾另外三匹马,憋着劲赶路,太难受!终于,找了个机会,扬起四蹄,窜了出去。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柳州总捕许大勇以为杨振逃逸,故而跃马扬鞭,苦苦追赶,可又怎么追得上。 冯四海与应富贵面面相觑,为了避免吃土,便缓缓跟随。 一行四人分作三波,齐奔柳州城。 第14章 虚惊一场 苗寨土司府,后山。 浑小子苗凤雄前往后山清风庵找姐姐苗风曦。 天黑路滑,蒿草丛生。 浑小子苗凤雄仗着皮糙肉厚。拖着降魔杵横冲直撞,不避荆棘,可苦了一身衣服。 走走停停! 五更时分,浑小子苗凤雄终于来到清风庵,遥遥看见姐姐苗风曦在演练剑术。 “姐姐!姐姐!” 苗凤曦收住招式,四下打量,看见了浑小子苗凤雄。 冲天杵小辫已然散了,东一根西一根飘在头顶。一身衣服撕成了碎布条,迎风飘摆。 见了这一副狼狈相,苗风曦又气又疼,秀眉微蹙,佯做不悦,轻哼道:“吆,这是打哪儿来啊?” 浑小子苗凤雄见姐姐生气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轻声道:“打家里来。” 苗风曦可真生气了,心里埋怨哥哥,明明知道四弟浑浊蒙楞,还让他一个人夜里四处乱闯。 她哪里知道,浑小子苗凤雄在姐姐面前是听话的乖宝宝。在别人面前,那就是一根筋,打不疼,说不听。 “怎么大半夜的不睡觉,往山里跑。” 浑小子苗凤雄有些难为情,所以没开口。 “你不说,我可就走了呀。”说完,苗风曦作势欲走。 “一个小白脸子,没打赢!”浑小子苗凤雄吭哧半天,终于说了实话。 “吆,这是受委屈了呀,你想怎么的呢?” “俺…俺想让他当姐夫。” 小舅子被姐夫欺负,不丢人。 苗风曦的脸瞬间就红到脖子根,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回屋了。 化外神尼虽然没有窃听的喜好,可她什么耳力,百米之外可闻蝇鸣! 化外神尼飘身出了房门,来见浑小子苗凤雄。 浑小子苗凤雄多大能耐,化外神尼能不清楚吗,那可是她手把手教的。 在当今颓敝的武林中,除了那些武学耆老,真正能胜过浑小子苗凤雄的不会有多少,更何况是年轻人。 莫非是新出道的少年英雄。 对于当今这个武林,化外神尼自然也有一番想法。当即来了精神,询问详细经过。 浑小子苗凤雄感觉丢人,不想说。 化外神尼何等精明,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你要是不说,为师无法指点你打败他。” 这句话可对了浑小子苗凤雄的心思,于是,将打斗的过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番。 化外神尼听完,倒吸一口凉气,那孩子能耐大啊,就是不知人品如何。 “你可知那人名姓?” “小白脸子叫杨振!” 三个人,两个没印象,就记住一个杨振。由此可见,浑小子苗凤雄对杨振当真上了心。 化外神尼微微点头,准备下山暗访。 —————— 柳州城,东门外。 天光大亮,卷毛狮子依旧黑卧在地上,杨振则靠在马肚子上闭目养神。一个半时辰过去了,柳州总捕许大勇堪堪赶到。 许大勇大汗淋漓,吁吁直喘。那匹马也是遍体生津,一身泥浆,呼呼直喘。 卷毛狮子黑晃了晃大脑袋,满眼鄙夷之色。 杨振抬头看了看,微笑道:“来了,许总捕辛苦!” 许大勇抹掉了鼻子和嘴上的泥浆,叹息道:“不辛苦,不辛苦。心苦!” 卷毛狮子黑一路狂奔,尘土飞扬,弥漫三四里而经久不消。 许大勇在后面紧追不舍,虽说是望尘莫及,可也吸了一鼻子灰,活了一身稀泥。 结果发现,如果跟着后边那俩货,绝对能跑得了杨振。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白受一回罪,许大勇心里暗暗叫苦。 “等,还是走?” 杨振回头看了看,盟爷冯四海和应富贵还不见影,于是轻轻问了一句。 “等吧!” 许大勇,作为柳州总捕,虽然谈不上万众瞩目,但也是有头有脸的公众人物,如果就这样走进城去,不出一天,满城风云,以后还怎么出去混。 许大勇拿出一块毛巾,开始清理身上的泥浆,又把马擦了个遍,方才松了一口气。 蓦然回头,却发现那俩货正津津有味的看着,不由得脸上一红,催促道: “等你们多时了,赶紧走吧!” 四人这才上马,直奔州衙。 —————— 柳州,州衙。 州正徐文徽一夜没合眼,早就穿好了官服在二堂坐着呢。人口失踪的案子一起接一起,公案桌都快堆不下了。如果再不能告破,就只能上报镇抚司了。只是到了那一步,不仅影响政绩,而且显得无能。 镇抚司,大衍朝廷最高刑诉部门。 州官处理不了的案件,按例提交镇抚司。由镇抚司核实案情,不实则驳回,仍由州官处理。属实则具表上奏,由皇帝委派宣抚使前往查察。 而柳州州正徐文徽业已触及红线,所以百爪挠心。尽管如此,却未失去理智。 对于杨振在人口失踪案中所扮演的角色,也曾做过仔细推敲。最终决定还是在二堂会一会杨振。 徐文徽一见杨振,就是一愣。 杨振长得太周正了,眉如斜剑,目若朗星,鼻若悬胆,唇红齿白,面如冠玉,两耳朝怀。眉宇之间,散发着蓬勃英气。举止之间,吐露着浩然之风。 官断十条路,察言观色为第一。 徐文徽心中有所决断,但三推六问,还是必须的。 杨振偷眼观瞧,见徐文徽一脸正气,便毫不避讳,如实回答。 徐文徽手捋须髯,微微颔首。 果然,不出所料。 人口失踪案,仍然毫无头绪。 徐文徽心思电转,突然脸色一沉,道:“你既为杨二之主,便将杨二所欠还清,还要教诲于他,少做些坑蒙拐骗的不法勾当。 下去吧。”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可谓虚惊一场。 —————— 柳州城南门里,应家大院。 大门微微开启,两个年纪相近,身形相仿的小男孩,出了大门,向北而去。 两小又蹿又跳,很快就出了胡同口。 两小离去没多久,东边胡同口来了三匹马。 正是应富贵,杨振和盟爷冯四海。 应富贵心里着急,一是担心老爹爹应南天,时隔两天,不知缓和了没有。 二是担心两个小祖宗,这两天没人管教,不知道会捅出什么篓子。 因此,杨振一出了州衙,就被应富贵拉了来。 应富贵把杨振二人安排在东跨院,告了声罪,便直奔后宅。 第15章 好事成双 柳州城南门里,应家大院。 用过了午饭,杨振心中思绪万千,久久无法释怀。于是,便一个人回了房间。 这一段时间所经历的一些事情,要想清楚! 下山一月多,几经周折,来到柳州,本以为一帆风顺,哪成想突起风云。 留字提名之事,看似已经了结,但杨振却有种隐忧,此事绝非表面上看到的这般简单。 毕竟,杨振初来乍到,与人无尤,却被留字提名,想必被人暗中关注。而且,这关注者多半不是恶意。 既知道杨振之名,又知道杨振所在,寥寥无几。 蓦然间,杨振想起一人。 大师伯道圣曾经讲起过,曾在南疆收过一个弟子,名为逍遥子,喜欢装疯卖傻,游戏红尘。 “嘶,难道……” 一瞬间,杨振将自称逍遥人的破老道与师兄逍遥子关联在一起。 可是,为什么! 难道仅仅是为了告知杨二下落。 不,绝不这简单! 骤然,杨振又将镖银和镖队与此事关联到一起。 贾记会友楼的水,必然很深! 理顺了这些,杨振舒了口气,颇觉柳暗花明! 杨振出了房间,要把自己的猜测第一时间分享给盟爷冯四海。 然而,却发现应富贵也在这里,愁容满面,唉声叹气。 旁边站着俩小孩,年纪相近,身形相仿,壮的小牛犊子似的,正是在应富贵回来之前,就出去的那两个小子。 此时鼻青脸肿,泪眼汪汪,可怜兮兮的。 杨振乍一见这两个小牛犊子,就觉得心生喜欢,大有眼缘。 这两个小孩,今年八岁,同一天所生。 紫脸的叫应岳龙,应富贵的儿子。 黄脸的叫程天龙,应富贵的外甥,父母早丧,便寄养在应富贵家中。 应富贵常年奔走在外,疏于管教,应夫人又过于溺爱,渐渐的就成了问题儿童。 今天打这个,明天揍那个,应富贵夫妇没少给别人赔不是。 请了不少老师,也被两小折磨走了。 既然文不成,就学武吧。 两小终于收心,应富贵夫妇也松了口气,可好景不长。 那老师没什么能耐,就是一打把势卖艺的,被两小打跑了。最近,寻思着送到清风庵,可化外神尼至少女弟子。于是,就放下了。 今天,趁应富贵不在家,两小溜出去了,不知和谁打了架,被揍得鼻青脸肿。 杨振心中叹息,天柱峰三圣说过,天下武林深受禁武令荼毒,致使青黄不接。杨振才奉命下山,别开天地,另兴一家。 谈何容易! “哈哈哈!” 突然,冯四海放声大笑。笑罢,看着应富贵,感叹道:“不来拜真佛,反去求泥胎!你呀,该醒醒啦!” 应富贵福至心灵,眼前,就有一位绝世高人! “杨少侠,你看这两个孩子如何?” “我!不行,绝对不行!” 杨振头摇的拨浪鼓似的,连连拒绝。刚下山一个多月,十八岁带俩八岁的小徒弟,岂不误人子弟! 显然,杨振还没参透现在身处的高度和肩负的使命。 “振儿啊!你如今的武学造诣足以开门收徒了。再者,若不大开山门,你又如何完成使命! 如果觉得这两个娃娃过得去,就收下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 震耳发聩! 行走天下,所到之处,收一两个徒弟,让他们开馆授课,百年之后,武学大兴,我为天下师! 这就是使命! 别开天地,另兴一家! 杨振如梦方醒! “盟孙悟了!” 杨振起身,大礼参拜! 杨振捏了捏两小的身骨,暗自点头,体制颇佳,是好苗子。 但是,武德第一,资质第二。 “为何打架?” “切磋!不打架不涨长本事。”应岳龙率真,直言不讳。 杨振心中暗笑,三脚猫功夫,还切磋。 “可愿拜我为师?” 两小仔细打量杨振,没说话。 杨振白白净净的,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教书先生,他们还以为又是来骗吃骗喝的! 杨振剑眉一挑,被看扁了,这得露一手。于是,脚下一动,瞬间,出现了十个杨振。 两小何曾见过这个,傻眼了。 程天龙内秀,一拉应岳龙的袖子,纳头便拜。 “愿拜神仙为师!” 杨振悲喜交加,感叹武林没落至此,更加坚定了光复之心。如今,堪堪迈出第一步,还要砥砺前行! 应富贵转悲为喜,摆宴庆贺。 两小所学颇杂,功底不错,但还需矫枉过正,夯实基础。 眼下毕竟有事,没时间教深奥的,就让他们练基本功,并告诉两小门户之中各种规矩,三令五申。 违者,轻则废除武功,重则杀身害命。 两小唯唯诺诺,吓得不轻! 夜间,杨振将一番猜测告知盟爷冯四海。 冯四海虽然有所怀疑,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第二天,杨振嘱咐两小好好练功,不得贪玩! 然后,辞别应家父子,赶奔苗寨土司府寻求援助。 —————— 苗寨土司府,书房。 大寨主苗凤龙倒背双手,踱来踱去,愁肠满结,思绪万千。昨晚从噩梦中惊醒,就一直心神不宁,总感觉要出大事! 剪不断,理还乱! 骤然,想起了二弟苗凤鹰,多日未归,音信皆无。 莫非…… 越发的心惊肉跳,焦躁不安。 “来人!备马!” 大寨主苗凤龙飞身上马,出了府门,绝尘而去。 大寨主苗凤龙打马如飞,肆意驰骋,不知不觉间,就奔了三岔口。 —————— 柳州城东关外,破庙。 二十几名凶神恶煞的汉子,一水儿的夜行衣,将破庙围的水泄不通,正在进行地毯式搜索。 蓦然间,首人黑衣人发现地上两摊血迹,断断续续,奔官道而去。 “追!” 一声令下! 这群凶神恶煞的汉子,犹如饿狼出山,顺着官道往下就追。 果然,在前方百米开外,发现了一人。 此人发髻散乱,身负重伤,一瘸一拐,拼命逃亡。 逃亡人全凭意志支撑,岂能比得过后边那群生龙活虎。 终于,在三岔口,被围上了。 “哼哼!你给我在这吧!” 为首夜行人冷哼一声,举刀就剁。 “我命休矣!大哥!三妹!四弟!来生再见!”逃亡人看了一眼近在咫尺,却远似天涯的苗寨,不由得热泪盈眶。 继而,双眼一闭,不再挣扎! 生死顷刻间! 一道寒光闪过! 当啷! 为首夜行人手腕一麻,钢刀脱手而飞。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第16章 初见端倪 柳州城东关外,三岔口。 杨振远远看见前面一群黑衣人,正要持刀行凶,不由得义愤填膺。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持刀行凶,绝非善类。 杨震自马背上飞射而出,抖手发出一枚枣核镖。继而,抽出寒光剑,杀入人群。 杨镇杀开一道缺口,飞身向前,一把抱起那逃亡人,复又杀开一道缺口,飞身扑出。 杨震把那逃亡人交给盟爷冯四海照看,转身上步,持剑立于道中,真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朋友,莫要多管闲事!”为首夜行人眼看就要得手,却被杨振打断了行动,心中十分懊恼。 “人命关天,何来闲事?”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说,侠义之士,岂能见死不救! “杀!速战速决!” 为首夜行人手一挥,杀伐果断。 二十余名夜行人一拥而上,以命搏命。 果然是亡命之徒! 杨振剑眉倒竖,怒眼圆睁,陡起杀心。 猛虎难敌群狼! 杨振固然功夫高绝,但对手毕竟是二十几名亡命徒。 对手以命搏命,杨振渐渐落了下风。 唏溜溜! 一声马嘶,由远及近。 大寨主苗凤龙纵马驰骋,来到三岔口,就看见杨振在跟一群黑衣人玩命。 当下取出双枪,接在一起,对着人群就是一顿猛扎。 人高马大,兵器又长,就像挑小鸡,扎蛤蟆一样,一枪一个。 为首那黑衣人见势不妙,溜了!其余的黑衣人依旧搏杀,无一退后,十分凶悍。 一场搏杀,二十余黑衣人,全部毙命。 宝剑还匣,杨振望着一地鲜血淋漓的死尸,顿时觉得肠胃翻涌。 “呕!呕!” 大寨主苗凤龙跳下马,分开双枪放入抢套内,走过去拍了拍杨振的肩膀,朗笑道:“兄弟,第一次?” 杨振脸色煞白,无奈的点了点头。 “都这样,不丢人,当初我五天都没缓过来,习惯就好。像这些亡命之徒,都是悍不畏死的杀手,不杀他,你就死!再说,杀一恶,如同救百善。关键时刻,除恶务尽!” 佛亦有火,怒目金刚。 杨振读书万余册,儒道释三教皆通,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或多或少,有些不适。 “这究竟怎么回事?” 大寨主苗凤龙见杨振有些低落,便转移了话题。 “大哥,咱兄弟险些两世为人啊!” 那位逃亡人终于苏醒过来,声音十分微弱。 大寨主苗凤龙闪目观瞧,瞬间血灌瞳仁。 这位逃亡人,正是失踪多日的二爷苗凤鹰。 发髻蓬松,双颊浮肿,嘴唇干裂,气血羸弱,已经脱相了! 想当初,离别时,丰神俊朗,潇洒不羁。 看现在,再重逢…… 世间之事,总是如此波折。 “兄弟!受苦了!” 大寨主苗凤龙一把抱住苗凤鹰,犹如万把钢刀扎在肺腑。 为避免过于颠簸,伤及苗凤鹰的身体,大寨主苗凤龙将苗凤鹰背在背上,一步步走回苗寨土司府。 如此情义,令人感佩。 “大寨主稍等片刻!” 救人如救火,就这样走到苗寨土司府,那得啥时候,苗凤鹰身上的伤势岂容耽搁! 杨振蓦然想起大师伯道圣临别所赠百灵丹,当即取出一粒丹丸。 刹那间,清香扑鼻,精神一振,疲惫全无。 百灵丹,道圣所炼,生死人,肉白骨。苗凤鹰受伤虽重,但却不在话下。 果然,丹丸入口即化,不多时行开药力,就见苗凤鹰面色红润,精神奕奕,恢复如初。 但是,丹丸不解饿,苗凤鹰依旧感觉腹内空空。 大寨主苗凤龙深色郑重,深施一礼,然后转身上马,与苗凤鹰共乘一骑,四人齐奔苗寨土司府。 有些话,大寨主苗凤龙并没有说,感觉也没必要说。 这就是知己! 知心方能交心! 有时候,一个动作,一个眼神,胜过千言万语。 回归土司府,苗凤鹰舒舒服服烫了个澡,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 果然丰神俊朗,潇洒不羁。 酒宴摆上,苗凤鹰犹如饿鬼投胎,又似饕餮转世,吃了个沟满壕平。 放下碗筷,猛一抬头,发现那三位直勾勾的看着。 “别光看着,吃!”骤然一低头,才发现,盘光碗净! 苗凤鹰赧然一笑,拍了拍肚子,道:“还是自家的饭吃着舒服!” 大寨主苗凤龙哈哈笑道:“自家的饭,管够!来,再摆上!” 残席撤下去,又重新摆了一桌。 三人开动,苗凤鹰则开始诉说一番经历。 当日,苗凤鹰辞别柳州总捕许大勇,踏上归途。 途中,巧遇贾氏弟兄,赶着十几辆大车,一路疾驰。贾氏弟兄与苗寨毕竟是世仇,任何风吹草动,都要重视。因此,苗凤鹰决定暗中尾随,一探究竟。 最终,车队驶入贾府,一箱箱银子从大车上往库房里抬。 贾义仰天大笑道:“几经周折,这笔银子终究还是落到咱哥们手里了。” “天意如此!”贾仁同样笑容满面。 贾氏弟兄探听到南疆首富应南天委托四海镖局押运七十万两白银,就盯上了。 贾仁在柳州坐等信息,贾义则赶奔黑虎岭,一则那里是四海镖局的必经之路,二则有两个过命的朋友在那里占山为王。 这两个朋友,就是黑熊寨的两位寨主贺苟雄和武仁詹。被杨振平了山寨之后,三人便直接奔柳州找贾仁。 得而复失! 贾氏弟兄十分懊恼,打算从长计议,花费一番心思,从应南天手里将银子得过来。 世事难料,在城门口捡了大寨主苗凤龙的大便宜。 银箱悉数入库,整整七十万两,失而复得。 随后,又从另外几辆车上押下来十六人,嘴里塞着抹布,捆得结结实实,正是四海镖局的趟子手。 苗凤鹰虽有心解救,却独木难支,只能放弃。本想就此返回,跟大哥苗凤龙商议,再做处理。 无巧不巧,又发生了一件奇事。 几辆装满口袋的大车,出了府门,直奔后山而去。 不知贾氏弟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苗风鹰彻底被勾起了兴趣,继续在暗中尾随。 后山有一处山谷,形如葫芦,因此名为葫芦谷。 百米宽的谷口,竖起了一道石墙,高达十米,厚约两米,十分坚固。四米宽的门洞,两扇纯大理石的门板。 当真是一处险地,易守难攻。 苗凤鹰真可谓英雄虎胆,趁着停车的功夫,闪身钻到车下,身体紧紧贴住车板,成功混入葫芦谷。 偌大的山谷,不亚于一座小县城,青石铺就的地面,十分平整。一座座帐篷,星罗棋布,能够住下数万人。 有的帐篷里堆叠着衣服被褥,有的陈列着弓箭长枪。 苗凤鹰乔装打扮,花费了两天的时间,把里面摸了个遍,越看越不懂。 私建城池,暗修甲兵,还明招暗抓了不少壮丁。 贾氏弟兄这是准备做什么? 突然,苗凤鹰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这个问题太严重了,必须的马上告知苗凤龙。 于是,苗凤鹰准备混出葫芦谷。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马车出了谷门没多远,轴断车翻,把苗凤鹰甩了出来。 苗凤鹰见势不妙,起身就跑。 突然涌现几十名黑衣死士,在后就追。 苗凤鹰的本事还算可以,一直保持着百米之距。 苗云旺自离开苗寨土司府,就一直在贾府附近转悠,想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去投奔。 无巧不巧。 苗云旺偏偏就撞见了苗凤鹰,顿时双眼一亮,有了这个投名状,日后的地位必定节节高。 苗凤鹰当然也看见了苗云旺,还以为苗云旺受大哥苗凤龙所差,绝不能连累,便装作不认识,没理会。 万万没想到,苗云旺是来报仇泄恨,拿投名状的。猝不及防,被绊了个跟头。 黑衣死士一拥而上,尽管苗凤鹰杀了出来,但因为彻底暴露了身份,才有了一路的围追堵截。 苗凤鹰杀出重重包围,力毙十几人,身负重伤,终于逃到了三岔口。 听了苗凤鹰一番经历,杨振三人心思各异,谁都没发表意见。 沉默了片刻! 啪! 大寨主苗凤龙气炸连肝肺,搓碎口中牙。心中冷笑道:“贾氏弟兄,咱祖祖辈辈的仇,是时候清算了!” 没想到,在苗寨土司府当值近十年的苗云旺,尽会如此不堪! 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更没想到,贾氏弟兄如此胆大包天,狼子野心,私建城池,暗修甲兵,已经触犯了国法,而且是谋逆之罪。 这要是一朝成势,南疆岂不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可恨!可杀! 这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 第17章 苗寨混战 大寨主苗凤龙担心贾氏弟兄会因事情败漏而狗急跳墙,铤而走险,苗寨土司府势必首当其冲。 苗寨土司府只有三百土兵,加上一百家丁,也就四百人,防御工事又十分简单。 贾氏弟兄蓄谋已久,若举兵来犯,恐怕不是对手。 事态紧急! 大寨主苗凤龙当即决定派苗凤鹰前往州衙报信求援,自己则坐镇土司府,严加防范。 苗凤鹰翻身上了透骨黄骠马,火速赶往州衙。 州衙,大堂之上,鸦雀无声。州正徐文徽看着一堆状纸,满面愁容。 啪! 骤然,徐文徽一拍惊堂木,倏然站起,厉声喝道:“都睁大眼睛看看,人口失踪案接二连三,至今毫无线索。难道本州堂堂州衙,尽是酒囊饭袋不成?” 徐文徽当真怒了,口不择言,失了分寸。 “许大勇,你身为柳州总捕,可有话说?” 许大勇羞愧难当,低头不语。 啪! “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限你三天之内,告破此案。逾期不破,再行打过!” 既要挨打又要破案,三天后继续挨打,徐文徽叫苦不迭。 咚咚咚咚! 鼓声雨点一般响个不停。 许大勇趴在长凳上,心中偷笑,救星到了,得请人家吃一顿。 啪! 执行的那货以为又是一起人口失踪案,心里哆嗦,板子下去了。 许大勇毫无防备,这一下打得结结实实,疼得一蹦而起,狠狠瞪了那货一眼。 大堂上,浮现出一堆苦瓜脸,气氛陡然而变。 紧张!沉闷!压抑! 苗凤鹰跌跌撞撞,汗流浃背,微微喘息,平复了气血,道出来意。 本就神经衰弱的一众衙差,一听这还不如那人口失踪案。 都是过惯了太平日子的安善良民,惊闻这个抄家灭门的勾当,怎能安之若素。 当时,腿肚子转筋,堂棍撒手,坐下七八个。 堂堂州衙,威严何在! 徐文徽心中本就忐忑,乍听此言,眼皮一翻,胡子一撅,晕死过去。 衙差们吓坏了,这老大人要是死在公堂上,他们要受牵连啊。 还是许大勇和苗凤鹰经多见广,立刻抹擦前心拍打后背掐人中,经过一番折腾,老大人幽幽转醒。 徐文徽直勾勾盯着天花板,感叹自己官运不济。骤然,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今,也只能事急从权。 徐文徽当堂决定,令城防营严加布控,又从巡防营调出五队人马,支援苗寨土司府,并派出探马打探消息。 五队人马浩浩荡荡,赶奔苗寨土司府。 —————— 大寨主苗凤龙自苗凤鹰走后,便登上土围子,巡查防御工事。 果然不出所料,贾氏弟兄带人前来攻打土司府,黑压压一片,至少三百人。 大寨主苗凤龙暗舒一口气,四百对三百,凭借防御工事,打退第一波攻击应该不是难事。只要能够撑到州衙来援,就算胜了。 但是,大寨主苗凤龙眼皮直跳,隐隐有些不安。 大寨主苗凤龙居高临下,看着贾氏弟兄,高声喝道:“贾仁贾义,公然攻打苗寨土司府,想要造反不成?” 贾仁一阵冷笑,手指苗凤龙,厉声道:“苗凤龙,何必明知故问,祖上的仇恨,今天便做个了断!” 说完,手一挥,三百兵丁往上就冲。 “放箭!” 三百土兵各持弓箭,往下就射。 第一波攻击堪堪挡住,互有伤亡! 贾氏弟兄损失了十几人,退了下去。 就在这时,土司府后宅哗然大乱,火焰腾空! 没想到,前门拒虎,后门进狼! 原来,贾氏弟兄兵分两路。 贾仁贾义带着着三百人在府前叫阵,此乃疑兵。 贺苟雄武仁詹以苗云旺为向导,带着一百人,避过重重机关,悄悄摸进了土司府后宅。 大寨主苗凤龙顿觉天旋地转,摇了摇,晃了晃,险些一头栽下土围子。 贾仁贾义见后宅起火,当即眼前一亮,得手了,便加紧了攻势。 大寨主苗凤龙有心去后宅,但要坐镇指挥,脱不开身,不由得看向了杨振。 “杨兄弟,还望你去后宅支援,拜托了。” 事态紧急,杨振郑重点头,转身直奔后宅。老爷子冯四海则留守前院,四处照应。 后宅,一百家丁和闯入的贼人短兵相接,混战在一起。 贺苟雄武仁詹两个匪首,如同两个活牲口,两把单刀上下翻飞,杀得家丁不敢靠前。 杨振赶到,一剑会双刀,独战双匪。 剑出鞘,如龙吟,冷森森,寒气侵。 刀出鞘,似虎啸,明晃晃,白光绕。 剑闪如流星,刀转似光飙。 剑去走龙蛇,刀来惊虎豹。 好一场凶杀恶斗! —————— 前院,贼兵悍不畏死,几番连攻,终于冲破了土围子,与土兵展开了交手仗。 大寨主苗凤龙拦住了贾仁,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战在一处不分上下。 老爷子冯四海挡住了贾义,正邪交锋,毫不留情,杀在一起难解难分。 贼兵为建功立业,拼死搏杀。 土兵为保护家园,舍死忘生。 骤然,喊杀之声惊天动地,五百官兵,排山倒海,碾压而来。 贾氏弟兄对望一眼,心知大势已去,打一声呼哨,跳墙而逃。 “二弟,休要走了贼人!” 大寨主苗凤龙稍舒口气,转身直奔后宅。 —————— 后宅,已经杀红眼了。 杨振三人厮杀但现在已经见了汗了。 “小白脸你让开,俺揍他!” 杨振跳出战圈转回身,瞧见了浑小子苗凤雄。 浑小子苗凤雄转身错步,直奔武仁詹。 身后露出了身后的女娇娥,元宝的耳朵,柳叶眉,杏花眼,琼鼻玉脸,樱桃小嘴一点点。娇小玲珑,掌擎绣绒刀,全身上下一团红,正是三娘苗凤曦。 杨振看向了苗风曦,苗风曦可在打量杨振,眼神相对,杨振瞬间面红耳赤,当即转移了视线。 苗风曦俏脸含羞,低下了粉颈。 啪! 两人终于回神! 就在两人对眼的时候,浑小子苗凤雄抡起降魔杵砸向武仁詹。 武仁詹举单刀往外就磕,却不料,杵沉力猛,被砸了个脑浆迸裂,骨断筋折。 出乎意料! 浑小子苗凤雄平时砸的可不是石头,当时吓得倒退几步,愣住了。 贺苟雄见师弟死的如此凄惨,瞬间血灌瞳仁,玩命了!举起单刀,奔着浑小子苗凤雄就下了死手。 浑小子苗凤雄浑然不知,一动不动。 杨振刚想出手,就觉得一道红光闪过。 苗风曦见兄弟要吃亏,当即飞身而出,绣绒刀一横,挡住了贺苟雄。 两人拆招换式,战在一处。 好精妙的武功! 苗风曦的武功,杨振赞不绝口。 贺苟雄刚刚跟杨振战过一场,已经力有不逮,如何能敌得住苗风曦! 几个回合,单刀便被磕飞了。 苗风曦举起绣绒刀,就要下手! “住手!” 苗风曦甩脸望去,顿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杀气腾腾。 第18章 凄惨抉择 苗云旺带着四名贼兵,挟持着一名妇人和八岁的男童,慢悠悠的出现在天井当院。 那妇人发髻散乱,脸色煞白,显然,被吓得不清。 那男童脸上看不出一丝惧色,小眼瞪得溜圆,呼呼直喘,攥着小拳头,择人而噬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发怒的小豹子。 这两人正是大寨主苗凤龙的结发妻子黎灵和儿子苗庆龙。 天井当院的众家丁,当即炸了锅。 “苗云旺,你个混蛋,居然挟持夫人少爷。” “苗云旺,你忘恩负义,大爷对你不薄……” “苗云旺,你卑鄙无耻……” …… 指责声,咒骂声,不堪入耳! 大寨主苗凤龙指着苗云旺,气的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 苗云旺仰天大笑,十分狂妄。笑罢,斜了众家丁一眼,十分不屑,傲然道:“十年土兵,低廉而卑劣的存在,多么可笑!现在,瞧见没,这百人,皆归我统辖。” “苗云旺,你究竟想怎样!”大寨主苗凤龙强压心中火气,冷冽的看着苗云旺。 “现在,我想怎样就怎样,不是吗?”苗云旺一脸阴鸷的看着大寨主苗凤龙,“现在,我要你跪下!” 苗寨公推的首领,朝廷特设的土司,现在,苗云旺当着敌我双方这么多人的面,让其跪下。 这是何等的羞辱! “苗云旺,不要太过分!” 有几个以前和苗云旺不错的人,实在看不过眼,于是出言相劝。 “跪下!” 苗云旺看都没看那几个人,手中的钢刀稍微用力,苗夫人雪白的脖颈立即出现了一道血丝。稍加用力,就会香消玉殒。 “住手!我跪!” 为了发妻的性命,大寨主苗凤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选择跪下。 “龙哥,不要!” 苗夫人热泪盈眶,连连摇头。 “聒噪!” 啪! 苗云旺反手就是一巴掌,苗夫人脸上顿时出现了一到清晰的巴掌印。 苗庆龙见母亲挨打,奋力挣扎。奈何,被两名贼兵抓的死死的。 “苗云旺,你住手!” 大寨主苗凤龙目呲欲裂,双拳紧握,指甲嵌入掌心,渗出了丝丝血渍。 咔嚓! 大寨主苗凤龙狠狠的跪于地上,直接砸碎了青石。 这一刻,是大寨主苗凤龙记事以来,最屈辱的时刻。 噗通…… 在场所有的家丁和土兵,全跪了! 如同倒了一堵山墙,地面都颤了三颤。 从这一刻起,大寨主苗凤龙的屈辱,就是他们的屈辱! 从这一刻起,命运相连,生死相依! 这就是情义! 而那些贼兵呆呆的看着这震撼人心的一幕,脸色时红时白,心中感慨无数。 惊愕!惭愧!敬重!羡慕! 骤然,苗云旺放声狂笑。 曾经高高在上俯视他的那人,如今,跪在他面前。因此,苗云旺感觉到十分舒坦。但是,他觉得还不够。 远远不够! 苗云旺鼻孔朝天,颐指气使,冷笑道: “苗凤龙,听好了,现在,我要你…杀了冯四海和杨振。” 这,才是苗云旺导演这场戏的目的。其他的,都只是调节气氛而已。 大寨主苗凤龙心中天人交战,一边是毫无仇怨的冯四海,引为知己的杨振。另一边,则是挚爱的发妻,八岁的爱子。 无论如何选择,后半生,都将生活在无休止的噩梦之中。 这,或许才是苗云旺真正希望看到的吧。 挣扎!煎熬!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大寨主苗凤龙身上,看他在这个两难境中,到底如何抉择。 无力!深深地无力! 杨振此时才发现,有些事靠武力解决是不了的。 就像现在,如果只有一个人质,他早就力挽狂澜,一颗枣核镖就可以将苗云旺钉在那儿。 如果只有一名贼兵挟持人质,以他超绝的身法,完全可以…… 然而,没有如果! 他只能暗自喟叹:我一介凡人,非神非圣,莫非,主角的光环与我,并非是万能的。 杨振暗想,如果天柱峰三圣在这里,会如何做? 骤然,杨振剑眉一挑,仿佛佛圣附体,说! 杨振突然放声大笑,笑得别人莫名其妙。 继而,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苗云旺,杀了我,又能如何!”说完,笑眯眯盯着苗云旺,如同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苗云旺莫名其妙,难道得了失心疯,不至于。 一个他要杀的人,如今笑眯眯盯着他。 事近异常,则为妖! 为什么这三个字,开始在苗云旺脑海中无休止的盘旋。 苗云旺感觉越来越不自在,于是,催促道:“苗凤龙,你不动手,我可就动手了!” “苗云旺,你在担心什么?” 苗云旺一怔,我在担心什么?我哪里知道我在担心什么!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苗云旺有一种发狂的感觉,不由得吼道:“苗凤龙,还不动手!” “苗云旺,你在发泄什么?恐惧,亦或是自卑?” 此时,苗云旺完全陷入了杨振的控制而不自知,杨振一个接一个的心理暗示,把苗云旺完全引入彀中。 苗云旺快扛不住了,继续呆下去,说不定会彻底发狂。就在苗云旺游移不定的时候,大寨主苗凤龙已经做出了决定。 大寨主苗凤龙在土兵身上拔出一把腰刀,环视四周,毅然把腰刀横在脖子上。 大寨主苗凤龙毅然选择自杀!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 “不要!龙哥,救庆龙!” 说完,脖子往前一送。 噗嗤! 玉殒香消! 苗夫人十分了解大寨主苗凤龙的性情,因此不错眼珠的盯着他,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苗夫人最后那一抹凝视,悲怆中充斥着幸福,决绝中夹杂着不舍。 好一个刚烈的奇女子,巾帼女英雄。 “娘……” 苗庆龙痛喊一声,晕死过去。一个八岁的孩子,这是多么惨重的打击! “灵妹!” 大寨主苗凤龙腰刀撒手,没有几步,扑倒在地,也晕死过去。紧闭的双眼,淌出了两行血泪。 苗风曦也哭晕了,浑小子苗凤雄抱着姐姐泪流满面。 “恭送夫人!” 幸存的土兵和家丁齐声高喊。 人心都是肉长的,不会有真正的铁石心肠。 那幸存的近百贼兵,也跪下了一大半,默默流泪。 谁到没到,会是这么一个结局。 苗云旺也没想到,与贺苟雄对望一眼,当即打了一声口哨。挟持着苗庆龙,跑了。 杨振微微皱眉,让盟爷冯四海照料现场,独自一人追了出去。 大寨主苗凤龙幽幽转醒,抱起血泊之中的发妻黎灵,指天怒吼: “贾仁贾义,苗云旺,贺苟雄!噗!” 一口鲜血喷出,又晕死过去。 第19章 愁云惨淡 一群贼兵冲出苗寨土司府,顿时作鸟兽散,杨振打定主意解救苗庆龙。因此,舍了众贼兵,紧跟苗云旺贺苟雄。 贺苟雄看了看依旧处于昏迷状态的苗庆龙,提议道:“这小崽子完全是个累赘,宰了算了!” 苗云旺沉吟道:“先留着吧,或许还有大用。” 当然有用,若不是顾及苗庆龙,杨振早就结果他们了,一人一颗枣核镖而已。 两贼玩了命的跑,杨振吊在后面,不慌不忙,始终保持一箭之地,寻找可趁之机。 狗皮膏药甩不掉! 两贼不得不小心翼翼,当真是憋气窝火。 杨振心道,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还得说! “贺寨主,你本占山为王,逍遥快活。却被贾氏兄弟生生利用,卷入漩涡。眼下的处境,想必你也清楚,还望三思而行。” 贺苟雄心中一震,想起了过往。 黑虎岭劫镖,赔上了黑熊寨,七十万两白银悉数落入贾氏弟兄手。 攻打苗寨土司府,没得半分好,还搭上了师弟武仁詹。 想当初,贺苟雄为拜师学艺,长跪不起,是武仁詹在师傅面前求情。贺苟雄练武受伤,是武仁詹为他偷药擦药,因而被师傅惩罚。 贺苟雄低头看着怀中的武仁詹,脑浆迸裂,骨断筋折,不亚于万把钢刀扎在肺腑。 杨振剑眉轻扬,又给加了点料。 “苗云旺,你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却飞蛾扑火,仅为断臂之仇?” 一席话,说得两贼各起心思,瞬间,多了一层隔阂。 “哎!有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两位公然主动附逆,可对得起祖宗?” 苗云旺从小就是孤儿,根本没有祖宗的概念。 贺苟雄却受不了,想起家中高堂老母,鼻子一酸,眼泪下来了。 被戳中心窝,在冰冷的心,也会融化。 贺苟雄叹息道:“苗兄弟,对不起,我要失陪了!”转过头,看着杨振,冷哼道:“杨振,你我之间虽然无仇,却也有恨。山不转水转,后会有期!” “师弟,师兄带你回家!” 贺苟雄被说走了,径直回了东海武王岛,重新回炉,再练武艺。 十年之后,重新出山,搅闹杭州,可把杨振欺负苦了! 苗云旺呆愣愣的看着贺苟雄的背影,十分恼怒,无比愤恨。 两个人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如今倒好,留他一个半残之人独自面对杨振,岂不是鸡蛋碰石头。 唰! 杨振一个箭步蹿上前,伸出右手一把攥住了苗云旺手腕,往怀里轻轻一带,左手顺势就把苗庆龙抱了过来。 手指按住脉门一用劲,苗云旺顿时口吐白沫翻白眼,软趴趴的晕死过去。 亲眼目睹母亲撞岛而亡,八岁男童苗庆龙幼小的心灵饱受折磨,一直昏昏沉沉,没有醒来。 如果贸然救醒苗庆龙,他必然无法面对现实,没有亲人的安慰,指不定会出什么状况。 如果让他继续昏睡。以他弱小的身体,恐怕会出意外。 杨振感觉有些无奈,但还是取出一粒百灵丹,撬开牙关,放了进去。 药丸入口即化,杨振帮忙运转周天。药力不仅滋润了苗庆龙的经脉,而且还改善了他的身体。 因此,苗庆龙在武学一途取得了更高的造诣,可谓因祸得福。 苗庆龙醒来,瞪着两个小眼珠子,开始跟杨振玩儿命。拳打脚踢,头撞牙咬,简直无所不用其极,活脱脱一只小老虎。 以杨振的能耐,即使一动不动,苗庆龙也会被护体气劲反震而死。 杨振强行收束功力,任由苗庆龙发泄。苗庆龙小小年纪,能有多大力气,打在身上就如同挠痒痒一般,顶多就是手臂大腿上留下密密麻麻的牙印罢了。 苗庆龙发泄完,也累了,便坐在地上开始哭。 杨振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也就无声胜有声了。 苗云旺,诸恶之首。若没他,便不会引发这一场悲剧。但对于他,到底该如何处置? 杨振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能先将他捆在一边,打算押回苗寨土司府,交给大寨主苗凤龙处理。 姚庆龙撅着小嘴儿,哭的正起劲儿,心里不断的埋怨,杨振也不来哄哄。 苗庆龙偷眼观瞧,打算看看杨振在干什么。一眼就认出了苗云旺,正是挟持他们母子的贼头,导致母亲死亡的恶首。 苗庆龙瞬间血灌瞳仁,一蹦而起,蹿了过去,拔出苗云旺的腰刀,往下就扎。 噗! 苗云旺被扎了个透心凉,死于非命。 噗通! 苗庆龙被溅了一脸血,一屁股坐在地上,呆了半晌,陡然发出一声嘶吼。 “娘啊,孩儿为你报仇了!” 杨振为之一怔,心中幽幽叹息:“这孩子!” 杨振抱起苗庆龙,准备返回苗寨。毕竟,有个孩子绊着,干什么都不方便。再说,苗庆龙初惊惨变,有亲人在身边相陪,也许有所缓解。 —————— 苗寨土司府,一片愁云惨淡。 大寨主苗凤龙强忍悲伤,开始善后。身为一家之主,那就是一片天,无论如何都不能倒下。如果他倒下了,留给别人的就只有无助和彷徨。 三百土并损伤大半,一百家丁死伤三十人。 对于死者,加重抚恤,恩养其家。 对于伤者,加重赏赐,全力救治。 大寨主苗凤龙坐灵堂内,呆呆的望着棺材,双目红肿,一语不发。 一对神仙眷侣,从此阴阳两隔。 苗风曦痛惜嫂嫂,心疼哥哥,却不知从何劝解,只能暗中垂泪。 东跨院里,浑小子苗凤雄不停地砸着石头,他在以自己的方式,宣泄着内心的悲痛。 “娘亲,娘亲……” 苗庆龙跌跌撞撞跑上灵堂,放声大哭。 大寨主苗凤龙一把搂住苗庆龙,强忍着眼泪,从此,他们父子失去了挚爱的人。 苗庆龙从大寨主苗凤龙怀里挣扎出来,一脸愤怒的质问道:“为什么?你不救娘亲!” 大人的世界,苗庆龙不懂,他只知道,父亲没能救下母亲。 因此,他恨父亲。 苗庆龙内心深处,从此埋下了一颗雷,一颗触之必怒的雷,也是一颗难以排解的雷。 正是从这一刻起,苗庆龙没有跟大寨主苗凤龙说过一句话,直到他自己成为父亲的那一天。 苗庆龙愤恨的眼神仿佛一道利刃,深深地刺进大寨主苗凤龙的内心,那块最柔软的地方。 大寨主苗凤龙骤然发现,他不仅失去了爱妻,似乎,也丢失了爱子。 那种感觉,痛不欲生,肝肠寸断! 不过,假如时光倒流,他依然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骤然,大寨主苗凤龙仰天怒吼道:“贾仁贾义,苗云旺,我要用你们的头颅,祭灵!” 第20章 遭遇杨二 杨振在苗寨土司府逗留了两天,因为多了一个跟屁虫。 八岁男童苗庆龙认为男子汉大丈夫,不应该总是和女人混在一起。于是,刻意躲避姑姑苗凤曦。 而浑小子苗凤龙浑浊蒙楞,把苗庆龙交给他又不放心。 无可奈何,杨振便成了超级奶爸。杨振走到哪儿,苗庆龙就跟到哪儿,越黏是越黏。 杨振大道理讲了一箩筐,最终以教武功威胁,苗庆龙终于就范。乖乖的去找苗凤曦。 杨振长舒口气,落荒而逃。 杨振和冯四海出了苗寨土司府,直奔葫芦谷。 葫芦谷前,巡防营李都统率领一千官兵扎下了营盘,每日讨敌骂阵。奈何,谷内的贼兵毫无反应。 巡防营并非攻城略地的主力军,而是弹压地面的游击部队,没有攻城器械。 就算有,面对十米高的石墙,也难以登顶并站稳跟脚。而那两扇石门仿佛和城墙浑然一体,撞一下,纹丝不动。 如此,主动进攻毫无意义,只能围困挑衅。 一时陷入僵局,进退两难。 李都统考虑过另寻出路,但山高林密,不适合大队行走。派出小股人马,则是有去无回。 苗凤鹰尝试攀爬,未及一半,就是一阵乱箭射下,完全成为了活靶子。 杨振心里有些不服气,想当初,天柱峰高万刃,虽然不似石墙这般干净,但也难以攀援。 因此,杨振看着这堵石墙,勾起了征服欲。 杨振舌抵上牙堂,气冲涌泉穴,往上一纵。 蹭! 杨振蹿起三米多,施展壁腹功,像壁虎一样,紧紧贴在墙面上。 然后,一点一点向上爬。 “快看!又有傻瓜来爬墙了。” “呵,还真是的,来来来,一切照旧!” “一两银子,五米。” “一两银子,六米。” “二两银子,六米五。” …… 一群贼兵在看起了猴戏,而且还摆下了堂口,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杨振鼻子险些气歪,看看距离,鼓鼓劲,完全可以一窜而上。但是,身体悬在半空,贼兵万箭齐发,还不得被射成刺猬。 无可奈何,只能暗气暗憋。 杨振心里有了数,也就不爬了。 一时间,僵持不下,一筹莫展! 以李都统的话说,围而不攻,总能等到粮绝的一天。 杨振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何时是个头?于是,杨振告知盟爷冯四海,要出去溜溜。 冯四海也没往心里去,毕竟年轻人好动不好静,总窝在军营里,肯定心生烦闷,去就去吧。 杨震出了军营,便一头扎进了大山。 不过,杨振爬山,和别人不同。他没有直接进入林子,而是运用轻功,站在树枝上,寻找制高点。 燕子三抄水! 杨振脚踩树枝,一掠而过,如同灵猴一般灵巧敏捷。 这就是杨振的过人之处,是在天泉山中总结出的经验。 深山老林,终日不见阳光,藤缠蔓绕,瘴气弥漫。贸然进入,极易迷失方向,而且容易引发昏迷。时间一久,就非人力可控了。 如杨振这般,视野广阔,很容易看出山势。空气流通,不至于窒息晕厥。 尽管如此,也不容易。 一望无际的林海,杨振只是一座孤舟。若非早就认定的目标的方向,杨振早已迷失在这绿色的海洋中。 骤然,一股淡淡的香气从极远的地方飘来。 杨振提鼻子一闻,眼底闪过一道精光。 肉香! 烤至外焦里嫩的肉香! 山腰处,丛林掩映之中有一派建筑,若隐若现。 百米见方的篱笆院,中间三间小草房。 房前,左侧有一片花圃,五光十色,群芳斗艳。右侧是一片菜园,绿色茵茵,生机勃勃。 屋后,栽满了果树,桃李遍布,梨杏满园。 篱笆墙在,一块巨石旁蹲着一个人,正眼巴巴地看着烤架上的野兔,垂涎三尺。 杨振心生疑虑,莫非此处住着一位隐世高贤。 杨振转过青石,终于看清了那烤兔人的面貌,不由得面显惊愕。 此人非是别人,正是失踪已久的坏事包扬二。 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如今,坏事包杨二不再是往常那般病恹恹的状态,脑门儿也亮了,刀条脸也胖了,身子骨也壮了。太阳穴鼓鼓着,腮帮子努努着,一对小黄眼珠硕硕放光。 杨振突然玩性大发,故作苍老,咳嗽道: “好小子,你果然偷星。” 嗖! 坏事包杨二机灵灵打了个寒颤,双腿一蹬,蹿出去七八米。回头一看,气的直冒炮。 “怎么是你!” 杨振靠在巨石上,手拿一条兔子腿正在啃着,悠哉悠哉的,一脸揶揄。 坏事包杨二眼冒蓝光,飞身扑过去,一把抓起烤兔,一脸戒备的看着杨振,发狠道:“十天才一回,容易嘛我!” 杨振吃完了兔腿,吧嗒着嘴道:“味道虽然不错,可是还有待努力。” 坏事包杨二斜了斜小黄眼珠,一语不发,抱着烤兔玩了命的啃。 —————— 话说坏事包杨二在贾记会友楼被人偷袭,醒来之后,便发现身在此处。 从那一天起,坏事包杨二饱受摧残。 就那破老道神出鬼没,一露面,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暴揍。径直把坏事包杨二揍得体无完肤,晕死过去,方才了事。然后把坏事包杨二往泥坑里一扔,拍拍屁股走了。 回来继续揍! 起初,三天揍两回。后来,一天揍三回。 渐渐的,坏事包杨二感觉身体有变,越来越健壮,感觉有事不要得劲。 终于,破老道不揍了,开始开始给坏事包杨二喂招。 破老道多大能耐,没几天,坏事包杨二的能耐蹭蹭往上涨,好像坐火箭一般。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坏事包杨二脱胎换骨。 杨振听了坏事包杨二这番经历,不胜唏嘘。更加确信破老道即使不是逍遥子,也必然是道圣门人。 因为,那破老道简直跟道圣一个尿性,揍人的方式如出一辙。 曾经,杨振就被道圣用这种方式揍过不知多少次。当然,杨振也用同样的方式,揍扁了三教堂。 今天,坏事包杨二趁着破老道不在,才弄了只野兔,打算打打牙祭。不料,却把杨振引了来。 听了杨振的来意,坏事包杨二猛的一拍大腿。 “原来如此!” 第21章 策反胡达 坏事包杨二兴奋至极,当即告诉杨振,近几日,破老道带着他漫山遍野的转,而且还绘制了一幅草图,似乎就是通往葫芦谷的路。 杨振双眼一亮,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两人当即离开了篱笆院,按着草图中绘出的路径,直奔葫芦谷。 丛林之中,藤缠蔓绕,杂草丛生,难以行走。不过,杨振二人都是功夫了得的修行之辈,些许危难自然不在话下。 傍晚时分,杨振二人来到一处高岗。 高岗下,一片连营,灯火通明,正是葫芦谷。 杨振看着最后一段缓坡儿,不由地皱眉。越是接近成功,越要保持冷静,否则前功尽弃。 眼下这一段缓坡看似平安,可是谁又能够保证这下面没有机关埋伏。若因一时不慎,落入彀中,悔之晚矣。 杨振目测了一下距离,微微点头,心中有了计较。 两人并没有急于行事,而是盘膝打坐,闭目养神。 咚……咚!咚! 更楼之上打响了三更鼓。 杨振微启双目,两道精光乍现,犹如利剑刺破夜空。葫芦谷中,大部分灯笼已经熄灭,仅剩几盏在夜风中挣扎,勉强能够视物。 杨振看了一眼坏事包杨二,轻声问道: “你行吗?不行就在原地等着。” 坏事包杨二云里雾里,不知所云,转头一看杨振,顿时傻眼了。 杨振折下一段枯枝,抖手射出。 枯枝犹如一杆标枪,直刺谷底。 杨振随之射出,在力尽之时,脚尖轻轻一点枯枝,借力之后,再次向前。 如是再三,枯枝力竭,坠落地面。 杨振再次腾空,依旧向前飘飞一段时间,稳稳落于谷底,平安无事。 坏事包杨二哪玩得了这手,见都没见过,不由得直咧嘴。 有样学样! 坏事包杨二也着下一段枯枝,抖手射出。 吧嗒! 枯枝没飞多远,落地了。 试了几次,手准,力道,都不过关。坏事包杨二不敢冒险,一挥手,放弃了。 杨振同样一摆手,转身隐在阴影处,打量这座营盘。 杨振屏气凝神,侧耳倾听,鸦雀无声! 感觉十分怪异,好似一座空营! 杨振溜着边,绕到石墙下,偷眼观瞧。 这一面,同外面一般无二,一码的青石,堆砌的十分平整。更出奇的是,没有上下的台阶。 杨振想去开门,却发现石门就是一块平整的石板,上面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嘶,难道……” 杨振骤然想起曾经在天柱峰二层楼,读过一本公输要览,记录的便是机关埋伏之道。 当时,杨振爱不释手,却被道圣认为不学无术,饱以老拳。无奈之下,杨振只是记住了基本原理,苦于没有实践,一直懵懵懂懂。 如今,见猎心喜,倒想尝试一番。如果能够找到机关总控室,那么所有的埋伏都会不攻自破。 按公输要览记载,消息总控室往往设置在最难以攻破的地方。那么,这堵厚达两米的石墙绝对存在问题。 杨振习惯性的摸了摸下巴,仔细的打量这堵石墙,想要发现一丝端倪。 想要在长达百米的石墙上,找到一个或许只有米粒大小的机关,谈何容易! 更何况,身处敌方大本营,还要躲避贼兵,以防被发现。 呜!呜!呜! 骤然,身后传来一阵怪响。 杨振急忙闪进黑暗中,四下打量,未有发现。悄悄摸上去,便见一名黄脸汉子手持一杆花枪,舞的呼呼生风。 杨振暗自摇头,花架子,打把势卖艺倒也能博得眼球,赚些银两。 练了一通,黄脸汉子收住招式,仰天长叹。 杨振这才看清此人二十来岁,黄脸膛,五官端正,看着像个忠厚的汉子。双眉紧锁,一脸郁结之相。 杨振闪身上步,一把掐住黄脸汉子的喉结,低声道:“别出声,找个地方聊聊!” 黄脸汉子指了指身后的帐篷,并未挣扎,镇定自若。 来到帐篷内,杨振虽然松了手,却没有放松警惕,仅仅盯着黄脸汉子,以防不测。 黄脸汉子一脸自嘲,轻声道:“放心,周围几座帐篷并未住人。” 杨振虽然未满十九岁,但八岁离家,也曾在江湖上漂泊两年,经历颇多。上山后,又读了很多书,阅历还算丰富。 因此,看见胡达纠结的样子,便知道心里有事。于是心中一动,问起来黄脸汉子的来历。 原来,黄脸汉子乃是城防队长,名字叫胡达,原本靠打把势卖艺为生。几年前,来到贾家坨,病倒在贾记会友楼。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胡达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汤药吃了十几副,丝毫未见起色。不仅典当了全部家当,反而倒欠贾记会友楼纹银二十两。 胡达一时心急,病更重了。无可奈何,掌柜禀报了东家。 贾氏兄弟见他是条汉子,于是免了店饭钱,还请医抓药,悉心照料。 胡达病好之后,千恩万谢。心中暗想,若要继续孤身漂泊,还不如留在贾氏弟兄身边。一来,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偿还恩情。二来,也可以落地生根,娶妻生子。 渐渐的,贾氏弟兄原形毕露,吐露出谋反之意,胡达心中备受煎熬。 这几天,官兵围困葫芦谷,胡达因深受信任,被派来守城。有时候,胡达想一走了之,离开这个是非漩涡,却又觉得对不起贾氏弟兄。继续留下来,附逆造反,助纣为虐,有违心中道义。 因此,胡达觉得十分闹心,根本坐不住。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都会出来练练枪,发泄情绪。 杨振微微点头,这胡达固然有些迂腐,但还算有些见地,如果能够拨乱反正,不失为一段佳话。 于是,杨振再次佛圣附体,现身说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了一番忠孝仁义。 胡达听的泪流满面,羞愧难当,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杨振面前。 最终,二人相约,定于明日子时,亮灯为号,开门献城。 杨振原路返回,再次来到高岗,却发现坏事包杨二踪迹皆无。虽有些担心,但更多的是埋怨这小子不地道,居然一个人溜了,回去必须惩戒一番。 哪成想,坏事包杨二失踪上瘾了,篱笆院内空无一人。杨振固然担心,奈何明日有要是办,也只能祈祷坏事包杨二自求多福了。 第22章 三娘心事 杨振彻夜未归,冯四海为此担忧,夜不成寐,坐不安席。 正在不停地自我埋怨,乍一抬头,蓦然发现杨振正笑嘻嘻地站在面前。 冯四海心中有气,想要训斥杨振两句。可是话到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口,只能长长叹息一声。 “平安归来就好!” 杨振将这一天的经历毫不隐瞒的告诉了盟爷冯四海,只是,未免老人家担心,便隐瞒了坏事包杨二再次失踪的事情,并改成了留在山上学艺。 听闻坏事包杨二得了一番造化,杨振又解了燃眉之急,冯四海心中非常高兴。不过,却装作不悦,埋怨道: “你这孩子到处乱溜达,万一出个好歹,悔之晚矣。” 杨振看着盟爷冯四海苍老憔悴的面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心中不胜感激。 原来,被人牵挂的滋味,竟是如此的美妙。这种感觉,真好! 杨振和盟爷冯四海找到李都统,告知今夜子时,亮灯为号,有人献城。 李都统十分高兴,巡防营僵在这快一个月了,这已经很久了,久到他都开始审视自己是否胜任都统了。 今日,天降喜讯,岂不兴奋。不过,为以防万一,李都统差亲信前去通知苗寨土司府。 继而,整座大营外紧内松,除了巡营放哨的,其余全部睡觉。杨振和冯四海也不例外,因为,晚上必然有一场凶杀恶斗。 —————— 苗寨土司府,西跨院。 三娘苗风曦坐在凉亭内,双手托着下颌,呆呆出神,俏脸之上不时闪过朵朵飞霞。 苗庆龙坐在石阶上,双手抱膝,下颌靠在双膝间,怔怔的看着院门。 浑小子苗凤雄怀抱降魔杵靠在石柱上,瞄一眼苗风曦,再看一眼苗庆龙,如是往返。 二爷苗凤鹰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幅场景,不由得愣了片刻。走过去捅了捅浑小子苗凤雄的肋巴扇,一努嘴,低声问道:“怎么个情况?” 浑小子苗凤雄眨巴眨巴眼睛,自言自语道:“嘿嘿,在想小白脸子,我不告诉你!” 已经说出来了,还不告诉。 苗庆龙听见了,无动于衷,毕竟,想未来的师父不丢人。 三娘苗风曦倏然站起,满脸通红,脖子耳朵都红了,狠狠地瞪了浑小子苗凤雄一眼,转身回了绣楼。慌里慌张,跟个逃犯似的,完全就像没看见二爷苗凤鹰一样。 二爷苗凤鹰脑袋嗡的一声,心里顿时开了锅一般。 三娘苗风曦已经快十九岁了,老大不小了,娘死的早,唯一贴心的嫂子也不在了,这做哥哥的失职啊。 二爷苗凤鹰一把拉住浑小子苗凤雄,不由分说,往外就拉。 浑小子苗凤雄犯了倔,任凭二爷苗凤鹰费尽了气力,依旧纹丝不动。 苗凤鹰恨得牙痒痒,可惜,打不疼,骂不听。 “你姐姐病了,你还瞎折腾。” 浑小子苗凤雄立刻急了,扛起降魔杵,甩开大步直奔绣楼。 “干嘛去?” “看姐姐去!” 苗凤鹰险些晕过去,摊上这么一个弟弟,真得好气量。 “嗨!先找大哥,请大夫!” 浑小子苗凤雄骤然回身,直奔前院。 苗凤鹰险些被杵到脑袋,看着浑小子苗凤雄的背影,气的直磨牙。 大寨主苗凤龙自夫人离世以后,一直郁郁寡欢。而苗庆龙的疏远,更是雪上加霜。 不过,大寨主苗凤龙听了苗凤鹰的一番猜测,却是幡然醒悟。夫人尽管去了,但还有弟弟妹妹在,苗庆龙固然疏远,但做父亲的,岂能与儿子置气。 大寨主苗凤龙心结已解,瞬间虎躯一震,恢复了往日神采。 至于苗风曦和杨振之间的问题,现在急不得,只能等贾氏弟兄之事了结之后再说了。 大寨主苗凤龙刚想让人去葫芦谷探消息,恰巧巡防营送信的人到了。 大寨主苗凤龙早就等着这天,二话没说,让人知会苗风曦照顾好苗庆龙,照看土司府,兄弟三人打马如飞,赶奔葫芦谷。 原本不打算让浑小子苗凤雄去,奈何拗不过,便随他了。 —————— 半夜子时将近,大寨主苗凤龙,苗凤鹰,杨振三人带领五百精兵悄悄摸出大营,来到石墙下静候石门开启。 冯四海,浑小子苗凤雄与李都统率五百精兵留守大营,并防止漏网之鱼,以免放虎归山。 夜半子时,万籁俱静。 巡防营大营内点点星光冉冉升起,正是放飞的信号灯。 葫芦谷石墙上,值夜的贼兵百无聊赖间,蓦然发现了巡防营大营上空升起的点点星光,不由得心中一震。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看人家,非年非节,半夜放灯,再看看咱们……” “唉!是啊,一个月啦,不知道还要围多久。” “知足吧,已经一个月了,不知道能奖励多少银子。” …… 贼兵坐拥天险,以为万无一失,于是指指点点,开起了碰头会。 胡达看到信号灯升空,心中一震,当即来到机关总控室。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毅然按下了机关。 轰隆! 石门骤然开启,声音惊天动地,犹如一道春雷炸响。 “什么情况?” “门怎么开了,快去看看。” 石墙上值夜的贼兵正饶有兴致欣赏信号灯,却不料发生这种变化,顿时慌了神。 更有甚者,直接晕死在石墙上。 胡达转身便要离开,骤然想到若有人将石门再次关闭,巡防营的人马便成了瓮中之鳖,那就是他的罪过。 胡达心一横,给你来个死的,抽出腰刀对着消息掣就是一通乱砍。 “胡队长,你在干什么?” 有一个贼兵前来查看消息掣,顿时撞见了胡达。 “兄弟,贾氏弟兄已经反了,赶紧投降归顺朝廷吧。” 胡达被撞破行径,并不愿意伤人,而是好言相劝。 “我滴娘啊!” 那贼兵一听贾氏弟兄居然反了,当即一翻白眼,晕过去了。 胡达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径直走了。 石门开启,早已埋伏的门外的众兵将,顿时蜂拥而入。点燃亮子油松,恍如白昼。 围城一月,进退两难,这些兵丁憋气窝火,早已进入临界点了。如今石门一开,便彻底引燃,一个个如狼似虎。 碍于命令,不能滥杀无辜,他们只能把气撒在帐篷上,径直把帐篷一一掀翻。 杨振知道这些贼兵大多不知实情,有被骗的,也有被要挟的,也有走投无路的。于是,抖丹田暴喝道: “贾氏已反,官军平叛,降者不杀!” 这一嗓子,不亚于旱天雷,胆小的贼兵都被震晕了。 有一些贼兵吓得手脚发抖,都不听使唤了。 有一些半信半疑,处于观望之中。 当然,也有些真正的亡命之徒,想要搏出个前程来。 杀鸡儆猴! 当真正见到死亡,才回让人有所觉悟。 真正悍不畏死的,也就百十来人,这才是硬骨头。 兵丁之间的对抗,杨振原本不打算参与,但见到那缺胳膊断腿的惨像,听见那歇斯底里的惨叫,杨振终究还是出手了。 在这一刻,杨振仿佛道圣附身,一巴掌一个,将不服就揍这一教条演绎到了极致。 另一边,苗家三兄弟与贾氏弟兄斗在一处,新仇旧恨,杀红了眼。 最终,贾氏兄弟不敌,自杀而亡。 大寨主苗凤龙面含热泪,正准备把贾氏弟兄的头颅割下,拿去祭奠爱妻的亡灵。 刚要下刀,大惊失色。 第23章 丧心病狂 大寨主苗凤龙咬牙切齿,一把揪住贾仁的头发,伸手拔出腰刀就要下手。 “嘶!嗯?” 大寨主苗凤龙骤然发现贾仁发际有些异常,脸色也有些诡异。仔细端详半天,赫然发现这是一张假脸,不由得大惊失色。 大寨主苗凤龙急忙转身揪住贾义的头发,仔细一看,发际脸色与贾仁如出一辙。果然,也是一张假脸。 怪不得自杀那么干脆,连一句遗言都不留,原来,金蝉脱壳,留下的根本就是两个替身。 空欢喜一场! 大寨主苗凤龙顿足捶胸,破口大骂。 杨振看了看两张做工精致的人皮面具,啧啧称奇。不过,却并没有收藏别人遗物的不良嗜好,随手甩了。 杨振摸了摸下巴,这个山谷有怪啊,值得仔细探究。 葫芦谷口五百精兵守的严丝合缝,即使飞出去一只苍蝇都能发现,更何况两个大活人。 显然,贾氏兄弟要么留在了暗室之中,要么已从暗道逃生。 杨振顿时来了兴致,将整个谷地仔仔细细摸了一遍。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最大的帐篷中发现了端倪。 这座大帐篷布置的十分讲究,想必是贾氏弟兄的中军大帐。帅台之上,有一张巨大的公案桌。 公案桌引起了杨振的注意,因为太过巨大,不合情理。 杨振叫人把公案桌搬走,想看看下面有什么。然而,十几个孔武有力的精兵,居然没有撼动分毫。 杨振摸了摸鼻子,骤然发现这巨大的公案桌与帅台浑然一体,没有一丝缝隙。 杨振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却没有丝毫斩获。 杨振微微皱眉,开始闭目回忆公输要览。 骤然,杨振想起一句批注:凡逃生密道,用于生死一瞬间,必在触手可得之处。 杨振微微一笑,睁开双目,吐出两道寒光。然后坐上虎皮椅,双手搭在扶手上,十指如同弹琴,不停的敲动。 哐当! 杨振手指碰触到扶手龙眼的那一瞬间,公案桌的脚踏板骤然掀开,惊现一个洞口。 刹那间,大寨主苗凤龙,苗凤鹰,浑小子苗凤雄,冯四海全部围了过来。 黑漆漆的洞口,冒着冷森森的凉气。犹如饕餮巨口,想要吞噬万物。 杨振手拿火把向下一照,发现一排石阶,通往不知名处。 众侠士艺高胆大,自然要探个究竟。 对于奇门遁甲,机关埋伏,五人中唯有杨振有所涉猎。虽然谈不上精通,但对基本理论的掌握还是非常全面的。 五位侠士一合计,冯四海和浑小子苗凤雄带人守住洞口,杨振三人带人下去搜索。 于是,杨振在前开道,苗凤鹰居中策应,大寨主苗凤殿后防范,五百精兵在后跟随。 杨振沿着石阶缓步而下,安全到达底部,抬头看了看,离地面约有十米之距。 五米长的通道,尽头有一座石门,处于开启状态。石门后,恍如白昼,不知是什么所在。 杨振来到石门前,终于舒了口气,向后面打了个安全的手势,转身买入石门之中。 触目惊心! 巨大的地穴,尸横遍野,流血漂橹。 杨振血灌瞳仁,气愤填膺,双拳紧握,指甲刺破血肉而不自知。 贾氏弟兄丧心病狂,罄竹难书。从这一刻起,贾世弟兄进入了杨振的必杀名单。 大寨主苗凤龙和苗凤鹰以及五百精兵也到了,同样愤怒得无以复加。如果不是在地**,他们必然发出震天的吼声。 “快!搜一下,有没有活的。” 杨振强忍心中愤怒,踏着鲜血前行,他要尽快解决那两个畜生。若要拖延,还不知有多少人为之丧命。 五百精兵含着眼泪将尸体一一收拢,三百八十一人,全部都是正值壮年的精壮汉子,无一生还。 杨振体如灌铅,迈着沉重的脚步,循着血脚印,似乎走了千年万年,终于来到了尽头。 那里,有一种封闭的石门。 杨振无暇去寻找机关,仿若一条愤怒的暴龙,攒足了全身力气,一拳轰出。 这一拳,裹挟着滔天怒火,承载着三百八十一人的仇恨。 轰! 石门应声炸裂,尘土飞扬,整座地穴频频巨震。或许是因为太过坚固,仅仅坠下的一层浮土。 “你们火速将尸体搬出地穴!” 大寨主苗凤龙见杨振一拳轰爆石门,闯了进去。担心出了意外,当即吩咐了一声,拉着苗凤鹰在后就追。 杨震好似猛虎出山,在暗道里狂奔。刹那间来到一处封闭的出口,一拳轰爆,飞射而出。 漆黑一片,鸦雀无声。 借着朦胧的星光可以看出,此处乃是某座府邸的后花园。 杨振无心留意景致,飞身蹿到凉亭之上,向四周观望。 大寨主苗凤龙和苗凤鹰匆匆赶到,同样跳上凉亭。 苗凤鹰微微皱眉,感觉格局有些熟悉。回忆片刻,脱口而出。 “此处,乃是贾府。” 一个月前,贾氏弟兄攻打苗寨土司府失败,苗凤鹰便带领官兵前来搜查贾府。 奈何贾府人去楼空,毫无收获。 苗凤鹰担心后花园中藏有猫腻,便亲自搜了一遍,所以影响深刻。 “此处应该留有官兵,却不知为何踪迹皆无。” 三人跳下凉亭,四处查看。 “在这里!” 杨振二人听见苗凤鹰的喊声,飞奔过去。 果然,在荷花池中发现了十个兵丁,早已死去多时,皆是一刀毙命。 “不好!” 苗凤鹰面色骤变,直奔前院。 杨振二人紧随其后。 整座贾府,各处留守的兵丁全部被杀,整整一百二十名。 杨振三人面色铁青,怒火中烧。贾氏弟兄的累累罪行,所造下的杀孽,挫骨扬灰都不能偿还万一。 “不对!” “哪里不对对?” 苗氏两兄弟齐刷刷的看向杨振。 “你们看他们的死状,再看看他们的伤口。” 三位侠士当即检查了所有的尸体,里里外外一百二十人,死前的表情几乎一致,充满了气愤。而且,毫无防范,一击毙命。 莫非…… 三位侠士互相看了看,心照不宣。 这种状况只有一种解释颇为合理,那便是他们死于熟人之手。或者说,凶手扮作他们熟悉的人。 但无论如何,贾氏弟兄与官府中人,必然有所勾结,否则,不止于此。 这是一个重要情报,必须严查。否则,后果严重! 四下一片漆黑,根本无法追寻目标,三位侠士只能作罢,回转葫芦谷,与李都统商议此事。 第24章 算卦留偈 夕阳即将下山,山岭间缭绕起薄雾。葫芦谷中,开启静默状态,一片悲怆! 巡防营攻破了葫芦谷,打了一个小胜仗,憋了一个月的气不仅没有发泄出去,反而压抑的更加严重。 原本,李都统打算破谷之后大肆庆祝,可是现在他眼里没有一丝喜庆。 望着面前的三百八十一条人命,李都统心中百味陈杂。 悲悯!气愤!懊恼! 四海镖局老当家冯四海颤颤巍巍走过每一具尸体,每每报出一个名字,都用尽了一身力气,需要休息片刻,再向下一个走去。 李都统摊开了一卷十余米的白色布帛,记录下一个个名字。每个斗大的字都殷红如血,饱含愤怒。 于恒,杭州城人,四海镖局镖师。 李成,杭州城人,四海镖局趟子手。 吴子建,杭州道安人,四海镖局趟子手。 …… …… 宋序,杭州云溪人,四海镖局趟子手。 —————— 四海镖局柳州一行,除冯四海外,共计十六人。其中,冯少淳出走,坏事包杨二失踪。 其余十四人全部丧生于葫芦谷中。 冯四海犹如万把钢刀扎在肺腑,摇摇晃晃,双脚一软,摔了下去。 唰! 一道人影闪过,堪堪接住了冯四海。 这道人影正是从贾府赶回来的杨振。 杨振刚进谷门,就看见盟爷冯四海摇摇晃晃,站立不稳,立即蹿了过去,堪堪接住了冯四海。 杨振担心老人家挺不住,当即取出一粒百灵丹,送入冯四海口内,这才稍稍放心。 另一边,苗凤鹰去见李都统,提及贾府一百二名兵丁遇难之事。 “啊!” 李都统本就悲切,再闻噩耗,惨叫一声,晕死过去。 苗凤鹰赶紧上前施救,李都统苏醒过来,虎目含泪,久久不语。 杨振得知四海镖局十四人被害,十分悲痛。尽管追回了七十万两镖银,可付出的代价实在惨重。 从黑虎岭一路走来,有过多少喜怒哀乐,如今人死灯灭,一了百了。 —————— 在通往葫芦谷的官道上,来了一个破老道,邋里邋遢,头发像鸡窝一样,胡子都擀了毡,满脸的滋泥,手跟炭条似的,穿了一身开花袍,上面除了补丁就是洞。手里拿了一个小铜锣,边走边敲。 镗啷啷!镗啷啷! 破老道看似浑身无力,一副迈不动步的样子。实则走的很快,转眼间就来到了葫芦谷外。 破老道停住了脚步,看了一眼葫芦谷,自言自语道: “嗯!此处煞气冲天,冤魂不散,就这儿吧。” 镗啷啷!镗啷啷! 破老道一边敲锣,一边念念有词。 “算卦,算卦,算冥卦!” 守门的兵丁满心悲伤,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个破老道,于是就没搭理。 镗啷啷!镗啷啷! “算卦,算卦!卦算活人要死不难死,死人想活不能活!” 破老道停了一会,抬头看看那几个守门的兵丁耷拉着脑袋,一脸悲伤,没什么反应。 镗啷啷!镗啷啷! “算卦,算卦!卦算你明日三更死,子时一过你难活!” “嗨,破老道,一边待着你的。” “此处没人算卦,速速退去。” 守门的兵丁终于忍不住了,上来驱赶破老道。 谷口起了争执,立刻惊动了几位侠士。 杨振一马当先,飚出了葫芦谷,乍一看见破老道,心里一震。 虽然没见过真人,但却有过耳闻,这就是坏事包杨二口中的那个破老道,一位了不起的高人。 “不会是来找坏事包杨二的吧?” 杨振自言自语,有些做贼心虚。毕竟前日探山,未经允许,就在篱笆院留宿一宿,而且还把坏事包杨二给弄丢了。 杨振当即喝退了守卫,强颜欢笑,冲着破老道一抱拳,恭敬道:“老前辈,小子有礼了。” 破老道坦然受了一礼,盯着杨震就是一顿猛看,越看越欣赏,心里暗暗叫好。 “不错,来算个卦吧!” 杨振心如明镜,既然破老道要算卦,不妨就算上一卦,看看他究竟有何意图。 杨振再次拱手道:“既然如此,还请算来。” 破老道微微点头,微笑道: “我有一偈语,劝与诸人说。 有功自当领,谨防是匪窝。 怀刃赴宴会,奉酒切莫喝。 不妨装一睡,观其待若何。 天地分明后,当需一网罗。” 破老道说完,敲着铜锣,飘然而去。 杨振云山雾绕,不知所云,等回过神来,却发现破老道早已踪影皆无。 杨振心中苦笑,不愧是世外高人,说话神神秘秘,都喜欢装这个调调。 杨振猛的甩了甩头,望空而拜,转身回归谷内,说与众位参详,也没得出个子午卯酉。 葫芦谷需要暂时封存,等待官府处理善后事宜。 杨振虽然有些担心苗庆龙这个跟屁虫,但耐不住大寨主苗凤龙一再邀请,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 再说破老道离开葫芦谷,直奔柳州城。 破老道的脚程,奇快无比。因为路上没有行人,所以也不用顾忌。 破老道入城的时候,还没有宵禁。路过鸿福楼,看了一眼,大门关的严丝合缝,依旧挂着歇业整修的牌子。 破老道心中有些沉重,如今,城防营肖都统勾连贾氏弟兄,挟持州正徐文辉,道反柳州。这鸿福楼完全沦为贼窟,整座柳州城已然成为龙潭虎穴!此事若是处置不当,全城百姓都将命丧贼手。 虽然以破老道的能耐,杀众贼首易如反掌,此事也就一了百了。但是,他不能这么做。江湖中人,固然可以快意恩仇,但禁武令那染血的教训犹在眼前,又岂可轻易碰触。 无凭无据,无旨无权,擅杀州官,必然再次引发皇权与武林的冲突。 那将又是禁武令下新的一场杀戮! 这个本就青黄不接的武林再也经不起这样风雨。而且,杨振要引领武林中兴,破老道绝对不会掣肘。 破老道叹了口气,转身奔向对面的一间小店。 小店无牌无幌,根本就不像营业的样子。一个白发老头靠在太师椅上,正在打盹儿,那样子像个养尊处优的阔佬,没有一丝买卖人的精明。 破老道进了小店,径直上了二楼。 白发老头眼皮都没撩一下,似乎对这一切毫不关心。其实并非如此,而是破老道根本就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白发老头也算一代奇人,他是鸿福楼的前任东家,被现任谋夺了家业,将他扫地出门。 白发老头势单力薄,斗不过对方,报官又提供不了证据,不了了之。走投无路,几度想自杀,却下不去手。 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 白发老头后来想开了,便用私房钱盘下了这座店。并非为了经营,而是为了坐看鸿福楼的兴衰。用他自己的话说,既然是心血,那么无论落在什么人手里,依然是自己的心血。 机缘巧合,破老道为了监视鸿福楼的现任东家,便住到了前任这里。 破老道来到二楼,轻车熟路,径直选定了一个房间,直接推门而入。 房间里,只有一张木床和一个八仙桌。 窗户开着,对面便是鸿福楼,虽然可以看到一些动态,但也聊胜于无。 木床上躺着一人,睡得正香,正是坏事包杨二。 自从当日被破老道从葫芦谷高岗上抓来,坏事包杨二基本上没合眼,趁着破老道出去的功夫,他睡着了。 破老道一皱眉,一把抓起坏事包杨二的后衣领,直接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看着半睡半醒的坏事包杨二,提醒道:“你还干活了!” 说完,一抬手,从窗户扔了出去。 破老道一偏腿,盘坐在八仙桌上,闭目养神。 第25章 侠骨仁心 坏事包杨二被扔出窗外,顿时睡意全无。 二楼虽不算高,但也不是很低,若无防备,必然受伤。 不过,却难不住坏事包杨二,一个月的揍毕竟不是白挨的。他舌尖一顶上牙堂,左脚尖轻点右脚背,顿时速度渐缓。如是往复,脚尖触及地面,四平八稳。 坏事包杨二从天而降,自己没事,却吓坏了稀稀拉拉的行人。 有一个老者拍了拍坏事包杨二的肩膀,劝道: “少年人,莫要想不开,二层楼摔不死,白受罪!” 尽管出于善心,这话却说的不怎么样。 坏事包杨二什么德行,当即回敬道:“嘿嘿,老爷子,谢了您哪!下次我一定要找个更高的,不然白受罪!” 说完,刀条小脸一扬,转身走了。 留下一众围观者脸色不善的看着那老者,那老者也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别扭,灰溜溜的走了! 坏事包杨二三拐两拐,就拐到了州衙后角门。左右看看无人,一抬脚蹿了进去。 坏事包杨二悄悄潜入后宅,眨了眨小黄眼珠,基本上没人。这一对黄眼珠虽然小,但却可以夜视。或许是因为先天不良导致的异变,是一种羡慕不来的天赋。 既然没什么人,坏事包杨二的胆子便稍微放大了些。不过,也没有太过放肆,只是速度快了些而已。 坏事包杨二的体型较平常人而言,明显属于瘦弱型的,隐藏在阴影里更不容易暴露。而同样隐藏在黑暗里的人,却在黄眼珠下原形毕露,这就是差距。 前院防守的更为严密一些,不过,却也难不住杨二。因为,杨二一双眼睛总能捕捉到他们的死角。再说,杨二如今多大能耐,就这几个毛贼岂能发现杨二。最终,杨二成功的接近了书房。 书房内,州正徐文辉十分憔悴,发髻散乱,脸颊浮肿,面带有色,双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杨二轻轻推开房门,一闪而入,徐文辉根本就没反应过来。杨二凑上前去,低声道:“老大人,快跟我走。” 徐文辉眼底恢复了一抹神色,看着杨二摇了摇头,低声叹息道:“少侠,我不能走。” 徐文徽身陷囹圄,危在旦夕。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可是,徐文辉若走了,贼人势必狗急跳墙,平添变数。因此,他不走,并非不能走,而是选择不走。虽然仅是一字之差,但却是天壤之别。他之所以不走,是要以自身为饵,吊住那些贼寇。 好一位忠义无双的老大人,当真是侠骨仁心! 杨二望着这个须发皆白的老大人,肃然起敬,没有什么比这份担当更震撼人心。杨二毕恭毕敬的做了一揖,问道:“大人还有什么交代?” 杨二知道徐文辉已经打定主意,因此不再劝阻。今日一别,或许阴阳两隔。所以,杨二问徐文辉有何交代,实则是在问有何遗言。 徐文辉微微一笑,坦然道:“老夫年近古稀,已是高寿。自诩一身清正,从不涉私。但于遣回家眷一事上,倒是一大污点。以后少侠得闲,还希望去我原籍走上一走,转告他们,我虽负于家但未负于国,此生无悔。另外,希望少侠能够设法平息这场祸乱,不致百姓身受荼毒。如此,老夫死亦瞑目!” 徐文辉初闻贾氏弟兄涉嫌谋逆,便将一家老小全部遣送回原籍。保亲人性命,人之常情,却被徐文辉当作官评污点,让人情何以堪。 “老大人放心,您交代之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杨二拜别老大人!”杨二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含泪离去。 杨二如来时一样,依旧绕开那些贼人,离开了州衙。 杨二回到小店,见那白发老者已经睡下,因此并未惊动,直奔二楼。 二楼房间内,八仙桌上,破老道依旧在盘膝打坐,闭目养神。听到楼下响动,瞬间睁开了双眼。精光乍现。漆黑的房间内,犹如点起了两盏明灯。 侧耳细听,便知杨二孤身返回,不由得微微皱眉。 杨二上楼之后,交代了徐文徽的意愿。 破老道心中暗赞,徐文徽身为州正,无愧于心。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如今,只能尽人力,听天命了。 —————— 苗寨土司府,东跨院。 杨振和盟爷冯四海受邀前来苗寨土司府,可乐坏了苗庆龙,当即舍了姑姑苗风曦,再次缠上了杨振。 大寨主苗凤龙与苗凤鹰一合计,杨振二人不同于外人,苗家儿女有没那么多避讳,于是,便将杨振二人安排在东跨院。 东跨院一直都是苗凤鹰一个人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浑小子苗凤雄非要住姐姐的西跨院,谁劝也不听。 今日多了三人,倒也喜兴。 苗庆龙练武累了,早已睡下,杨振独自坐在黑暗中,脑海里如同放电影一般。 下山之后,遇到了许多人,有善有恶。 盟爷冯四海,盟兄冯少淳,大寨主苗凤龙,苗凤鹰,浑小子苗凤雄,这些都是正义之士,一腔热血,满腔忠诚。 而另一些,诸如贺苟雄,武仁詹,贾仁贾义两兄弟,仗着武艺高强,为非作歹,为祸一方,实属武林败类。 武林中,正邪两立,分庭抗礼。如此,弘扬武学的意义何在?光复中兴之后,是否又会回到从前那个血腥仇杀,动辄灭门的武林。 这,不是我想要的武林。 杨振陷入了善与恶的迷茫,第一次对自己中兴武林的使命产生了犹疑。 咔嚓! 杨振精神一震,房上有人! 杨振看了一眼苗庆龙,皱了皱眉,不过,想到苗凤鹰就在隔壁,便放了心。 杨振抓起寒光剑,推开后窗,飞射而出,腰眼一拧,蹿上了后房坡,脚尖轻轻一点,便站在了房脊上。 杨振四处打量,骤然发现一道黑影奔向了后山。杨振艺高人胆大,不假思索,即刻追了上去。 大约追出两里地,那黑影停住不动了。 杨振心中一动,此人故意引自己过来的,我得留神。 唰! 黑影骤然转身,直面杨振。 杨振看见此人面貌,不由心中一震。 此人乃是一名老道姑,满头银丝盘在脑后,木簪别顶。两道白眉,形如卧蚕。一双凤眼,吞吐精光。面似银盆,一张阔口。身披月白色阴阳道衣,脚踩月白色洒鞋。肋悬三尺青锋剑,怀抱一杆铁拂尘。 唰! 老道姑二话不说,举起铁拂尘,黄龙盖顶,直击杨振顶梁门。 杨振闪身侧步,抽出寒光剑,力劈华山,剑刃直奔浮尘削去。 老道姑手腕一抖,横扫千军,拂尘扫向杨振小腹。 杨振手腕一转,斜挑日月,向外挡去。 两人拆招换式,战在一处。 一百个回合,未分胜负。 三百个回合,杨振见了汗。 五百个回合,杨振大汗淋漓。 老道姑一看,行了。在比下去,把这孩子累坏了。于是,闪身撤步,退出战圈。脸色微红,气息也有些紊乱。 杨振筋疲力尽,勉强支撑。 老道姑点点头,赞道:“不错,侠骨仁心! 天地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前路多艰,好事多磨,还望你不改初衷。再会!” 说完,老道姑根本就没给杨振说话的机会,直接飘然而去。 杨振愣了半天,双眼一亮,显然已经猜出老道姑的身份。 不错,老道姑正是苗风曦的授业恩师,化外神尼。在南疆,那是祖师级的人物,在武林中,也是威名赫赫。 化外神尼很清楚苗风曦的心事,因此,她下山引出杨振,就是要考究杨振的武学造诣以及任何品行。如今,大为满意,故而提点几句,飘然而去。 杨振暗叹,自己的功夫还不到家,与那些祖师级的人物有天壤之别,看起来,还得继续苦修。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杨振脑海中始终萦绕着化这句话,以至于踏错了归途。 第26章 姻缘因缘 化外神尼的话犹如九天魔音,一直萦绕在杨振的脑海中。 天地万物,阴阳相生相克,此乃大道至理。凡事皆有两面,譬如善恶。 杨振所迷惑的正与邪,也是如此,但要探究明白,却非一日之功。 余音绕梁,三日不休,大概就是如此。 杨振彻底着了魔,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山路上。 不知不觉间,错失了方向。 本该由东墙进,却阴差阳错的来到了西墙,本能的向上一纵,杨振翻墙而入。 墙内,有一座水池,两米多深,清澈见底。池底,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道人影。 这水池乃是禁地,专为苗风曦挖掘。苗风曦的功法有些特殊,需要在水下闭气修行,为求方便,大寨主苗凤龙挖空心思,刻意挖掘。 每天子时左右,苗风曦都会来这里练功。今晚,也不例外。 噗通! 一脚踩进水池,清凉的池水溅在身上,杨振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瞬间清醒。他脚尖一点池底,猛然蹿了出去,轻飘飘落在地上。 哗! 骤然,水花一翻,一道倩影自水池中射出,飘落在假山石上。 一身薄如蝉翼的青衫,已被池水浸透,紧紧的贴在身上。傲人的曼妙身姿,若隐若现。 杨振脑袋嗡的一声,一眼就认出了苗风曦。他何曾见过这个场面,顿时血脉喷张,面红耳赤,感觉心脏都已经快爆炸了。 苗凤曦俏脸含煞,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气得浑身哆嗦。 三更半夜,哪儿来这么一个登徒子,使我功亏一篑。 越想越气,也就没看来者是谁,拿起绣绒刀便蹿了上去。 这种情况下,百口莫辩,有理说不清。 杨振心中暗暗叫苦,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跑吧! “淫贼,哪里走!” 苗风曦像一只母暴龙,不依不饶,举着绣绒刀紧追不舍。 两个人一前一后,如同两只水耗子,四处乱撞。 这一折腾,把人都吵醒了。 浑小子苗凤雄揉了揉眼睛,一骨碌身爬起来,扛起降魔杵往外就走。 一出门就看见了杨振像刚从缸里捞出来一样,跑的正欢。 “嘿嘿,小白脸没好心眼,做坏事被姐姐发现了。” 噗通! 杨振顿时满头黑线,脚下一软,一头栽倒在地,啃了满嘴泥。 杨振恨得牙痒痒,真想把这个浑小子暴揍一顿。 苗风曦也愣了,原来这登徒子居然是杨振。她看了看杨振,又看了看自己打湿的薄衫,瞬间羞愤难当,一跺脚,转身回了绣楼。 咔嚓! 大寨主苗凤龙飞起一脚踹开了西跨院的大门,和苗凤鹰闯了进来。 一进来就看见浑身湿漉漉的杨振,浑小子苗凤雄扛着降魔杵站在杨振身旁,嘿嘿直笑。 “这,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开了个玩笑。” 杨振怕引起误会,于是抢先回答。 “嘿嘿,小白脸被姐姐从水池里打出来了。” 怕啥来啥,杨振就担心浑小子苗凤雄说话,因此才抢先发言。哪成想,终究还是没防住。 大寨主苗凤龙狠狠的瞪了一眼浑小子苗凤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毕竟,苗风曦是未出阁的大姑娘,这要是传出闲话来,以后怎么见人啊!尽管苗族民风奔放,江湖儿女又不拘小节,但是,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好说不好听。 苗凤鹰心思敏捷,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当即哈哈一笑,朗声道:“杨兄弟,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想必有什么误会吧。” 杨振缓了缓神,解释道: “也怪我,一时不慎,误入水池,惊扰了凤曦小姐。” 杨振将被化外神尼刻意引走,指点迷津,自己心神恍惚,误入水池的事说了一遍。 大寨主苗凤龙两人听明白了,原来是误会一场。既然是误会,自然不必深究。 但他们兄弟的一些计划,借此机会,正好可以实行。 于四,大寨主苗凤龙与苗凤鹰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大寨主苗凤龙一脸严肃的看着杨振,郑重道:“杨兄弟,此事虽然是误会,但毕竟关乎我三妹的名节。传将出去,让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情何以堪!” 杨振闻言一愕,不知大寨主苗凤龙心里究竟作何打算,故此无言以对。 苗凤鹰故作神秘的看着杨振,微笑道:“杨兄弟,我道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解此僵局。” 大寨主苗凤龙依旧板着脸,冷哼道:“事已至此,你能有什么办法?”瞪了一眼苗凤鹰,扭头对着浑小子苗凤雄吩咐道:“四弟,快去看看你姐姐,免得她寻死觅活的。” 杨振算是看明白了,这哥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玩起双簧来了。 “行,陪你好好玩玩,看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想到此处,杨振微微一笑,道:“不知苗二爷有何良策,我洗耳恭听。” 苗凤鹰一脸干笑道:“这个么,杨兄弟,你看我小妹人如何?” 看人看眼,听话听音。 苗凤鹰的言外之意,杨振当然明白,无非是要结下一段姻缘。 但是,杨振也只不过十八岁,尚有长辈在世,他又岂能自作主张,只能低头不语。 婚姻大事,不询问长辈,有违孝道。 大寨主苗凤龙与苗凤鹰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傻孩子,如此美好的姻缘,如果错过了,悔之晚矣。” 话音刚落,外面走进一人,正是冯四海。 冯四海是明白人,见多识广,知道有些话不能由杨振来说。那么,总得有人说,由他这个当盟爷的来说,名正言顺。 有冯四海做主,杨振固然心喜,但不知苗风曦意下如何,因此也有些忐忑。 —————— 苗风曦回了绣楼,心中百味陈杂。母亲死的早,如今嫂嫂也不在了,满腔心腹事,不知对谁言。越想越难受,不由得放声痛哭。 “姐姐,俺上来了!” 苗风曦见了浑小子苗凤雄,哭的更凶了。 浑小子苗凤雄不明白苗风曦心里的苦楚,只当是被杨振气的,因此转身就走。 “你干什么去?” 苗风曦见浑小子苗凤雄一副暴走的样子,担心他惹出事端,因此急忙询问。 “小白脸欺负你,俺去揍他。” “嗨,你回来!” 苗风曦瞪了浑小子苗凤雄一眼,被他一副憨态气乐了。 “妹妹,在上面吗?” 苗凤鹰来问苗风曦的态度,走到楼下,不能贸然上楼,便在楼下喊了一句。 “哥哥上来吧!” 苗风曦擦了擦眼泪,把苗凤鹰迎了上来。 苗凤鹰见苗风曦双眼红肿,心中有些难过。虽然是亲兄妹,但有些体己的话,却无法说。 “妹子,大哥和我准备给你做个媒,你感觉杨振如何?” 苗凤曦一听苗凤鹰提起杨振,顿时俏脸煞白,低下了头,没表态。 苗风曦原本感觉杨振不错,可是经过刚才一事,或多或少有些生气,因此就没搭话。 苗凤鹰见妹妹兴致不高,当时就明白了,就解释了一番。 苗风曦这才转阴为晴,红着脸点了点头。 苗凤鹰了了一件心事,长舒口气,当即拿出一颗枣核镖,交给了苗风曦。 苗风曦接过一看,见枣核镖上刻有杨振二字,知道是给自己的定情信物。 苗风曦拿出了一个镖囊,十分精致,上面刺有一个曦字,乃是她亲手所绣。 苗风曦把镖囊当做定情信物,让苗凤鹰转交给杨振。 如此,误会解除,这门亲事就算定下了,皆大欢喜。 折腾了一夜,天色大亮,已经到了早茶时间,已不能再睡,杨振便回屋闭目养神。 恰值此刻,州衙派来了信使,要在今晚,为诸位侠士摆一场庆功宴。 第27章 竹林奇香 官兵攻破葫芦谷,州衙今晚摆下庆功宴,为众侠士庆功。 杨振,大寨主苗凤龙,苗凤鹰,浑小子苗凤雄,冯四海,皆在邀请之列。 送走了信使,杨振灵机一动,骤然想起了破老道的赠言。 我有一偈语,劝与诸人说。 有功自当领,谨防是匪窝。 怀刃赴宴会,奉酒切莫喝。 不妨装一睡,观其待若何。 天地分明后,当需一网罗。 杨振福至心灵,顷刻间理清所有头绪。 破老道之言,指明州衙有变。今晚的庆功宴,想必是一场鸿门宴。 当日在贾府,杨振三人便推测出官匪勾结。现在看来,柳州城必然成为了龙潭虎穴。 兹事体大,必须计议妥当,绝不能贸然行事。否则,贾氏兄弟一旦在柳州城站稳脚跟,再想平叛,难上加难。 杨振不敢耽误,立刻去见大寨苗凤龙。 大寨主苗凤龙得知此事大惊失色,当地请来相关人员到书房议事。 不多时,冯四海,苗凤鹰,苗风曦,浑小子苗凤雄陆陆续续来到书房。 杨振讲事情一说,在座众位面面相觑。 谁都没想到贾氏弟兄的能量居然如此巨大,连柳州官府都能收入麾下。 既然贾氏弟兄已然划出道来,众为侠士都是艺高胆大之辈,又岂能畏缩不前。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想要破局,还需入局。 不过,这一场鸿门宴既然已经摆下,显然贾氏弟兄早已计划周详,想要破局,恐怕并非易事。 冯四海捻了捻胡须,思虑再三,轻声道:“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行与不行。”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冯四海,期待着下文。 冯四海见状也就不卖关子了,将心中的计划和盘托出。 “想要破局,就必须得内外夹攻,才能万无一失。但想要做到里应外合,仅凭我们几人,恐怕施展不开。” 杨振几人闻言,纷纷点头。 在座六人,除了苗凤曦之外,其余五人皆在邀请之列,确实人手不足。 杨振摸了摸下巴,眼前一亮。 “我想那破老道既然刻意前来送信,想必不会置身事外。如此一来,我们也多了一个帮手。” 破老道的确是个不错的帮手,但他向来行踪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没人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 苗凤曦瞟了一眼杨振,柔声道:“我可以去请师傅她老人家。” 杨振眼前一亮,化外神尼能耐那么大,堪称以一当百,如果有她帮忙,破局轻而易举。 商议妥当,下去分头准备。 杨振回的住处,见,苗庆龙尚未睡,便简单的收拾一下,转身离开。 杨振打算先去柳州城探探情况,于是便牵着卷毛狮子黑出了土司府,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卷毛狮子黑在马场里关了一个月,除了吃还是吃,顶多沿着马场溜达几圈,早就憋的浑身难受。 今天好不容易逮住个机会,岂有不发泄之理。当即四蹄一翻,全力奔跑。 杨振知道卷毛狮子黑憋屈坏了,也就由着它发泄。乍一跑起来,杨振顿时觉得心旷神怡,也来了兴致,就没注意路径。 卷毛狮子黑撒起欢儿来,哪儿还管你什么路不路啊。遇到石头,一蹿而过。遇见沟坎儿,一蹿而过。 卷毛狮子黑尽了兴,停了下来。 杨振一看傻眼了,四野茫茫,不知西东。绿油油一片,连一条路都没有。 清风徐徐,一股清香扑面而来。 杨振提鼻子一闻,顿时觉得通体舒泰。 “这什么香?怎么这么香?” 如此奇特的香味,杨振从来都没闻过。 杨振寻着香味而行,走了大约五里地,发现了一片竹林,这股奇特的香味正是由竹林中飘散出来。 好大一片竹林,无边无沿。 杨振左瞧瞧,又看看,密密麻麻的,没发现任何入口。 杨振无奈的摇了摇头,拍了拍卷毛狮子黑的脖子,叹息道:“咱哥们得意忘形,迷路了。绕吧!” 卷毛狮子黑大脑袋蹭了蹭杨振,呼哧呼哧喘了两声。 杨振把丝缰搭在马鞍上,转身沿着竹林外围向前走,准备绕行一圈,看看入口在哪。 反正找不到路了,也就不急了。一边走一边欣赏景色,倒也惬意。 蹭! 竹林里冷不丁窜出一人,把杨振吓了一激灵。 “呔!那小支(子),哪里来着(的)?” 杨振一皱眉,什么毛病,说话怎么这味,难道是方言? 杨振仔细打量来者,发现这位长得实在是难了点。 来人是个十二三岁的男孩,秃头,脑瓜皮锃光瓦亮,在太阳底下烁烁放光。一个眼大一个眼小,小眼睛周围黑漆漆的,看不出是原色还是染的色。蒜头鼻子,蛤蟆嘴,满脸的疙瘩。手大脚大肚子大,攥着两个小棒槌。 还好是白天,要是夜里突然蹦出来这么一位,肯定得出事。 “瞅什么,小心我咒(揍)你。” 杨振明白了,这不是方言,而是这孩子卷舌,说话吐字不清。 蹭! 竹林里有又出一位,依旧是个十二三来岁的小孩,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鼻直口方,粉嘟嘟的娃娃脸。体型匀称,手中拎着木剑。 这漂亮小孩乍一看见杨振,不由得愣了一下,接着瞪了一眼那个丑小孩,咬牙道:“好小贼,居然还请了帮手!” 说完,举起木剑拍向杨振。 杨振岂能跟一个孩子计较,一撤步,躲了。 漂亮小孩不依不饶,一下接一下,出手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沉。 杨振摇了摇头,伸出左手直接去接木剑,想把木剑抓住。手迎上去了,杨振也后悔了,万一把木剑折断了,到时候让人家长辈怎么想啊。 一个近二十岁的人跟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较真,把人家孩子木剑给撅了,这不是大人欺负小孩嘛。 但是,收手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杨振的手和木剑已经碰到一起了。 啪! 杨振不错眼珠的盯着木剑,发现木剑没断,不由得松了口气。继而,感觉手心火辣辣的疼,收回手一看,一道红印子,被木剑拍肿了。 杨振甩了甩手,心中对木剑十分好奇。自己用一分力拍石头都没问题,却被区区木剑给拍肿了,说出去恐怕没人相信。 “小支(子),吃亏了吧。说出来吓史(死)你,瞧见没,万年沉铁木。” 丑小子晃着秃头,举着小棒槌,十分得意。 被两个孩子捉弄,杨振一脸郁闷。 万年沉铁木质地坚硬,无比沉重,十分罕见,极其难得。因此,所制成的武器被武林中人奉为至宝。如今,两个小孩人手一把,可见背后能量非比寻常。 两个小孩感觉遇到了对手,于是一对眼神,同时扑向杨振。 杨振剑眉一挑,原来这俩小孩是一伙的,有趣。 一把木剑,一把小棒槌,上下翻飞,左右夹攻。 杨振担心把两把武器废了,因此并未使用寒光剑,而是赤手空拳,闪转腾挪,攻敌必救。 因为刚才吃过暗亏,因此杨振用了五成功力保护双手。 交手十几个回合,杨振发现两小的武功十分了得。每个人的能耐都堪比杨振的五分之一。 不要小瞧这五分之一,杨振可是得到了天柱三圣的真传,在武林上可算得上二流高手。 两小有其五分之一,难能可贵。何况,两小的武器乃是万年沉铁木所制,再加上配合得当,能够达到五分之三。 杨振暗暗点头,以两小现在的年龄就有如此高的武学造诣,日后必定威震天下。 杨振越打越高兴,似乎看到两颗冉冉升起的新星,看到了武林中兴不再是奢望。 再说,柳州城危在旦夕,若能得到两小的背后高人相助,必定可以省去诸多麻烦。 “你们大胆的两个娃娃,还不给我住手!” 一道声音自竹林中传出,虽然苍老,却犹如洪钟。 第28章 竹园奇遇 竹林外,杨振与两个小孩交战,竹林内陡然传出一道喝止声。 两个小孩闻言脸色更变,瞬间跳出战圈,耷拉着脑袋站在一旁,一语不发。 那副乖巧的样子,令杨振大跌眼镜。万分好奇,究竟是何等人物,能让两个小鬼做出如此表现。 竹林中,一位老者漫步而出,满头华发盘在脑后,两道白眉斜插入鬓,双眼内精光含而不露,清雅澹泊,有谦谦君子之风。 这老者在竹林里站了半天了,对于杨振的能耐也看了大概。对于杨振的人品武功,心里暗暗称赞,起了结交知心。 老者见两小久攻不下,杨振游刃有余,便走出来出言喝止。 老者面沉如水,看着两个小孩冷哼道:“你们两个娃娃,屡禁不止,还不给我回去。” 这两个小孩五次三番的要跑出去见世面,每次都被老者抓回去教训一通,因此十分惧怕,不敢违逆,噘着嘴回去了。 老者转头看向杨振,瞬间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样子。他知道杨振宅心仁厚,因此少了几分戒备,和声道:“此地僻静,少有行人,不知小友何故到此。” 杨振挠了挠脑袋,道:“本打算去柳州城,跑得快了点,便走错了路。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老者看了一眼卷毛狮子黑,便知道杨振没说假话,点头道:“相请不如偶遇,见面即是缘分,便请少侠进来一叙吧。”说完,自顾转身走了。 杨振剑眉一挑,这老爷子果真淡泊洒脱之人。不疑有他,跟随着老者就进了竹林。 老者听见背后的响动,微微颔首。其实,老者有意试探杨振,看他如何应对。结果,老者很满意。 换做有些人,必然会考虑老者是否出于客套,继而产生种种假设,也就失去了一次难得的机遇。 可见,能够抓住机遇的人,并非那些有准备的人,而是喜欢迎难而上,挑战自我的人。 而杨振无疑就是这样的人,因此,他不假思索,长驱直入。 “小友武功了得,不知师承何人?” 老者有意相交,故此想探探底细。 “武林凋敝,我当别开天地,另兴一家。” 杨振希望能够得到这些武学耆老的指点,因此一向直抒胸臆。 老者闻言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提醒道:“小友志存高远乃是好事,但日后当慎言,若遇到心高气傲之辈,恐怕免不了一番争执。” “前辈言之有理,受教了。”杨震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没这么想。因为他始终记得道圣的临别赠言: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讲不了道理就比拳头,不服就揍,揍服为止。这就话,杨振奉为至理,身体力行。 老者淡然一笑,道:“老夫竹则澹,小友喊我竹老哥就好。” 两人边走边聊,杨振这才明白,此地是什么地方。 此地名为竹园,又叫五老庄。现如今竹园里只有六人,四老两小。 四个老人,竹之澹就是其中之一。还有三个分别是梅则傲,兰则幽和菊则逸。两小就是那两个小孩,漂亮的是菊则逸的孙子菊隐龙,那个小光头是梅则傲的孙子梅雪龙。 这六人并非是本地人,而是躲避仇家追杀,逃难至此,被一位故人收留,才有了如今的竹园。 至于那位故人,也就是五老中的最后一老,竹则澹并没有提起,杨振也没有追问。 两人沿着蜒崎岖的小路边走边聊,约么半柱香的时间,终于豁然开朗。 好一座庄园! 一眼望去,一排青色的竹舍,两座青色的竹亭。竹亭内,青色的竹桌竹椅。青草地上,铺着一大片青色的竹席。 好一座精致的竹城。 竹亭之内,两名老者正在对弈。 一位银发披肩,面如银盆,身披素罗衣,凌霜飘逸,好一个世外隐士,此人便是菊则逸。 另一位大光头,刷子眉,络腮胡子,身罩紫罗袍,探波傲雪,堪称高洁志士,正是梅则傲。 两位老者棋逢对手,僵持不下,所有的精力都关注在棋盘之上,并未注意到杨振两人。 竹则澹并没有出声打扰,而是指了指杨振,又指了指棋盘。 杨振会意一笑,轻轻扫了一眼棋盘边走边聊,随手拿起一枚棋子,直接放在了棋盘上。 杨振深受儒圣熏陶,棋道造诣非凡。随手一枚棋子,即刻扭转战局,反败为胜。 菊则逸有些诧异的看了杨振一眼,又看着梅则傲揶揄道:“老梅花,你输啦。”说完,捧腹大笑。 梅则傲牛眼一瞪,冷哼道:“老菊花,千万别得意。这盘棋我虽然输啦,可你也没赢啊。” 说完,转头看着杨振,道:“观棋不语真君子,陡然插手为哪般?” 杨振看了看竹则澹,又看了看下棋的这两位,有点莫名其妙,不就是一场输赢吗,至于如此吗。 不过,杨振心里有些纳闷,他们不会抱错孙子了吧。 骤然,竹门一开,走出来一位白发老妪,一副农妇打扮,犹如深谷幽兰,堪比世上贤达。杨振当即明白过来,此人就是兰之幽了。 杨振心中一震,玩玩没到,小小的竹园内居然有四位先天化境高手,想必那第五老定然则是如此。 兰则幽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支玉瓶和四个玉杯。 三名老者齐刷刷的看向了白发老妪,准确的说,是不错眼珠的盯着那支玉瓶,不停的吞着口水。那神情,犹如老饕发现了美食,垂涎三尺。 杨振大为好奇,那玉瓶玉杯,亦或是玉瓶里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三位先天化境的老者做出如此表现。 兰则幽走进竹亭,将手中托盘轻轻放在竹桌上。那三名老者就如同三个等待分糖的孩童,坐在竹椅上显得十分紧张,并且眼巴巴的等着。 兰则幽看了三位老者一眼,然后满脸慈祥的对着杨振点点头,微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既然有缘,便当庆祝,就一人一杯吧。” 三位老者顿时喜笑颜开,对着杨振频频示以谢意。 兰则幽打开瓶塞,一阵奇香扑鼻而来,杨振顿时觉得全身暖洋洋的,通体舒泰。 兰则幽拿起玉瓶,依次向玉杯内倒入了一滴琥珀色的液体,然后便收起了玉瓶。 杨振看着杯底的那团液体,形如黄豆,色如琥珀,质如豆腐,奇香无比。 这奇香正是杨振之前在荒野中闻过的那种,此时更加浓郁。 杨振有样学样,举起玉杯一饮而尽。琥珀色液体入口而化,化作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杨振如同喝醉了酒,骨软筋舒,昏昏欲睡。 杨振一觉醒来,便觉得神清气爽,浩天元阳功居然精进一分。不要小瞧这一分,那可是十年的功力。 “小哥不错啊,才两个时辰就醒了。” “是的,是的,不像某人,当初可是睡了一天一夜。” “老菊花,嘴下留德,在小哥面前留点面儿行不行。”梅则傲被揭了老底,有些气愤。 杨振被五六十岁的老头子喊作小哥,一脸郁闷。继而,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从竹椅上一蹦而起,往外就走。 “小哥哪里去?” 唰! 菊则逸身影一闪,顿时挡在了杨振身前,伸手搭在了杨振的肩膀上。 杨振晃了晃肩膀,感觉就像被钳子钳住一般,于是用尽全力想要挣脱,然而,没能撼动分毫。 菊则逸一抖手,杨振倒射而出,径直落在了竹椅上,没有一点响动。 就这一手,杨振便明白了,自己估计有误,菊则逸的功力远在自己之上,估计另外三个老者也差不多。 逢强者智取,遇弱者活擒。 杨振看了看天色,离庆功宴的时间还早,也就不急了。 杨振摸了摸下巴,想个什么办法,才能让这四位去给我打长工。 骤然,杨振看见梅雪龙和菊隐龙了,眼前一亮,招了招手。 两个小孩探出脑袋看了看,又缩回去了。显然,心怀畏惧,不敢过来。 竹则澹微微摇头,他们一向以严师的形象出现在两小面前。不知不觉间,两小居然畏惧到如此地步,完全失了天伦之乐,他倒觉得有些得不偿失。 假如时光倒流,或许,依旧会如此吧。 “小友既然发话,你们两个娃娃还不过来。” 两小若奉圣旨,规规矩矩的走了过来。 杨振心中暗叹,这两个命苦的孩子,实在是太过压抑,就让自己来解救吧。 “竹老哥,今天幸亏把这两个孩子拦回来了,要是贸然去了柳州城,肯定会遭遇杀身之祸。” 竹园四老闻言,颜色更变。 第29章 再添助力 竹园四老本打算最近放手,让两个孩子出去见见世面,可是听了杨振所谓的杀身之祸,不由得愣住了。 “小友何出此言?” 竹园四老遭逢大变,心灰意冷。来柳州后便一直隐居竹园,不问世事。由于自给自足,与外界少有来往,基本脱节。如今,听了杨振的话,心中不解,故而相问。 杨振拿腔作势,沉默了许久,才长叹一声。 “唉!世事多变,百姓多劫啊!”杨振停下看了看竹园四老,继续道:“柳州出了个贾氏弟兄,谋逆造反,如今勾连官府,摆下鸿门宴要计杀众侠士,妄图独霸柳州。眼看要重燃战火,必定涂炭生灵啊!” “我此行就是要去柳州打探信息,机缘巧合才误入此地,可见于几位老哥缘分不浅啊。” 杨振老气横秋,长吁短叹,一副为民请命的样子。 竹园四老虽然隐居了几年,但毕竟阅历丰富,因此看出了杨振的小九九。不过,却没有戳破。 兰则幽看出了其他三老的打算,不由得面色不悦,埋怨道:“灭门惨案犹在眼前,不报血仇已是宽恕,难道还要以德报怨吗?我没那么大度。” 兰则幽想起以前悲惨的经历,顿时眼圈一红。 其他三老似乎也沉浸在往事中,一时气氛有些沉闷。 十年前,朝廷初颁禁武令,天下响应者甚少。为杀鸡儆猴,竹园四老所创的宗门首当其冲,化为齑粉。 全宗五百多人葬身炮火之中,竹园四老仗着武功高强,硬抗火炮,于火海之中救下两名孩童。 这两名孩童就是菊隐龙和梅雪龙,六人流窜逃亡,苟延残喘。 后来,幸得故人逍遥子收留,才在竹园安定下来。 亲眼目睹亲人一个个倒在朝廷的屠刀之下,那是何其悲惨的经历,岂能不怨恨在心。 那一段时间,竹园四老食不甘味,夜不能寐。脑海之中只有两个:复仇! 正是这两个字,让他们支撑着活了下来。 菊隐龙,梅雪龙渐渐长大,竹园四老不遗余力的传授武艺,以期日后报仇雪恨。不过,竹园四老却没有向两小灌输仇恨,他们认为时机不到。 逍遥子深明大义,想方设法化解竹园四老心中的仇恨,几度相劝,苦口婆心。 然而,竹园四老仇贯日月,恨比天高,想要化解,谈何容易。 终于,他们彻底谈崩,怒目而视。 事后,逍遥子不辞而别,自此音信皆无。 危难之际,逍遥子不避风险,挺身而出,收留了竹园四老和两个孩子。 然而,因为心中的仇恨,却与逍遥子产生隔阂,并使其离家出走。 这种行径,岂非鸠占鹊巢。仇恨,焉能成为忘恩负义的理由! 于是,竹园四老良心受到谴责,开始自我反省,终于挖出了深埋心底的那颗雷。 当然,放下,并不代表没有。只是不愿再受其驱使,以免错失太多。 多年之后,杨振身临其境时,才明白这个道理。 杨振看着沉默的竹园四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这又是一桩禁武令引发的悲剧。 皇权与武林,总是此起彼伏,互相掣肘。难道两者之间,就无法和平共处? 杨振又开始迷茫,他看不清武林的未来,找不到武林的出路。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杨振甩了甩脑袋,压下心中的茫然与不适。他不知道是否存在那条和谐共处的路,但至少能坚定自己脚下的路。 沉闷了许久,竹则澹幽幽叹息道:“二姐,我知你心中余恨未消,但百姓终究是无辜的。一旦燃起战火,又将平添多少悲剧!” “是啊,二姐,一码归一码,朝廷是朝廷,百姓是百姓。如今百姓受难,岂有不救的道理。” 在竹则澹和菊则逸的劝说下,兰则幽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叹息道:“我岂不知朝廷可恨,百姓无辜,只不过无法释怀罢了。” 保护百姓安居乐业,自然也就稳固了朝廷的统治,这也正是兰则幽感到纠结的地方。 梅则傲猛地一拍大腿,倏然站起,看着天外云卷云舒,毅然道:“罢了!我四人一向以君子自居。今,为百姓,护朝廷。为道义,泯恩仇!” 说完,转头看向杨振,郑重道:“杨小友,我们隐世已久,对外界少有了解。此次贸然出世,便由你来安排吧。” 杨振当然乐得如此,而且期待已久。 “我们四个若是离开,隐龙和雪龙怎么办?”兰则幽毕竟是女人,心比较细,想的也比男人多。 菊隐龙和梅雪龙的确是个难题,两小本来就总喜欢偷跑,没人看守,指不定惹出什么乱子来。 竹则澹眼珠一转,微笑道:“两个孩子都十二了,对外面的世界毫无了解,该出去闯荡了。” 说完,对着菊则逸频递眼色。 菊则逸愣了一下,继而明白过来,皱眉道:“可是,两个孩子没有处事经验,总不能让我们四个老家伙跟着吧。” 杨振见竹则澹和菊则逸不停的挤眉弄眼,当时就明白了,这是要把自己当长工的节奏啊。 杨振岂是那么容易摆布的,津津有味看着二老表演,就是不搭茬。 杨振看起了猴戏,二老表演不下去了,直接开门见山。 “杨小友,孩子都不错,从现在起,便交给你了。放心,我们各交各的,不占你便宜。” 杨正并非担心辈分问题,毕竟竹园四老岁数在那里摆着。杨振看重的是主动与被动的问题。 拜师是因为纯粹想学,必须得教。而收徒则是因为纯粹想教,未必想学。 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竹园四老让梅雪龙和菊隐龙拜杨振为师,两小不乐意,感觉杨振没什么能耐。 显然,竹林一场战斗未见输赢,两小心中不服。 竹则澹冷哼道:“你们两个好没见识,杨小友一直在拿你们逗乐,并没出多少实力。 那把剑瞧见没,万年陨星铁所制,专克万年沉铁木。” 两小面面相觑,有些不信。不过,为了能够出去闯荡,也就拜了。 一切准备妥当,一行七人离开了竹园。 杨振迷了路,根本不辨西东。无奈之下,竹园四老只好便朝着记忆里的方向而去。 第30章 十面埋伏(一) 柳州城,一如既往地平静。 然而,这平静的水面之下,却是激流暗涌。 目前,贾氏弟兄目的没有达到,尚在隐匿。官府为了避免不必要恐慌,同样选择了沉默。 因此,柳州城中的百姓对即将到来的波澜毫无察觉,三街六市依旧热闹。 紫杨大街,鸿福楼门窗紧闭,歇业整修的牌子依旧挂着。正因为如此,没人注意这里。 当然,除了对面小店的那两位,破老道和鸿福楼的前东家。 鸿福楼后院,人满为患。数百名劲装汉子,肋挎腰刀,手持利刃,站的整整齐齐。 这些都是贾氏弟兄网罗的党羽,真正的心腹。他们满脸兴奋,热切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 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贾氏弟兄端然正坐,望着高台下的亲信,豪气顿生。 “弟兄们,最关键的时刻到了。过了今晚,柳州,我为王。你们,也会水涨船高,享尽荣华富贵。” “参见王爷,参见王爷。” 一众亲信兴奋异常,双膝跪地参拜。 贾仁一摆手,喝止了众亲信,吩咐道:“如此,按计划行事!” 一队队亲信纷纷进入鸿福楼内,埋伏下来。 对面小店二楼,破老道一直在暗中监视鸿福楼,如今到这一幕,不由得暗暗皱眉。 前几日,破老道曾经亲自提醒过杨振,尽管言语晦暗不明,但他相信杨振能够明白。 然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杨振固然有所准备,但面对这么大的局,仅凭杨振几人想要破局,恐怕不容易。 一瞬间,破老道感觉分身乏术,不由得想起十几年前侠士遍地走,一呼百人应的场面。 然而,在禁武令下,分崩离析,逃亡隐匿。 破老道又想起了四位老友,十分怀念以前相处的日子,如果有他们帮忙,也不会独木难支。 可惜…… 破老道叹息一声,转身下楼,直奔州衙。 州衙,依旧冷冷清清。 州正徐文徽身陷囹圄,虽然可以在府内四处走动,但却一直在贼兵的监视之下。再加上每日心事重重,早已身心俱疲。若非心中尚有一丝执念支撑,身体早已垮塌。 砰! 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推门而入,由于用力过猛,磕的咣当直响。 徐文徽迷迷糊糊间被惊醒,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抬头看向来人,顿时心生恨意。 来者非是别人,正是城防营赵都统,他依附贾氏弟兄,倒反柳州,完全辜负了徐文徽的信任。 徐文徽十分复杂的看了一眼赵都统,有惋惜,有失落,有痛恨,最终归为平静。 “唉!” 徐文徽长长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眼角渗出的眼泪,分外晶莹。 人老多情! 徐文徽不明白赵都统为何变得如此陌生,以至于忘记了初心。 人各有志,由他去吧。 赵都统的眼神同样复杂,有无奈,有惭愧,有不忍,最终化为了冷漠。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二十几年的同僚之情,岂能轻易斩断。赵都统深知自己并非忘记了初心,而是仇恨扭曲了他的心灵。他曾经试图挣扎,却不得不屈服命运。 “唉!” 赵都统叹息一声,转身出了书房。 几名等候多时的兵丁,一拥而入,不由分说,将徐文徽裹在中间,往外就走。 这些人,并非真正的兵,而是贼兵假扮。显然,贾氏弟兄对于李都统的人并不信任。 众贼兵把徐文徽塞进八抬大轿,十六名彪形大汉抬起大轿,扬长而去。 八抬大轿,豪华大气,极具威严。 十六名彪形大汉,个个膀大腰圆,皆是精挑细选。当然,他们也是贾氏弟兄的人。 而此时,残阳如血。余晖洒在城墙上,犹如血染。 柳州东门外,十几匹快马疾驰而来,转瞬即至,在城门口勒住了坐骑。 这一行人,正是应邀而来的众位侠士以及十名随从。 这十名随从都是精挑细选的苗寨土司府的土兵,每个人都可以独当一面。 大寨主苗凤龙端坐马上,左右打量,不由得眉心一皱。 茶寮外,树桩拴着十匹快马,马鞍桥上挂着包袱。 茶寮内,十名衣着华贵的精壮汉子,个个孔武有力。这些人尽管伪装的十分到位,但大寨主苗凤龙还是看出了端倪。 这些人尽管在低头喝茶,但总有那么一两个视线放在自己这边。而且,这些人气血旺盛,应该都是练家子。 大寨主苗凤龙心中闪过一丝犹疑,不过转念想起土司府内的安排,瞬间稳定了心神。 大寨主苗凤龙心中冷笑,他倒想看看贾氏弟兄这场鸿门宴能够摆出多大阵仗。即使是龙潭虎穴,也要把你搅个地覆天翻。 回头扫视众人,豪气顿生,嘱咐道:“一切按计划行事,切不可掉以轻心!四弟,切记,不得胡言乱语!” 说完,一催坐骑,径直入城。 鸿福楼早已准备妥当,得到了众侠士进城的信息,贾仁贾义放声大笑。 笑罢,贾仁看着身旁的白发老者,微笑道:“春叔,我们不便露面,您老还要多受累。” “两位少主放心,如今十面埋伏,只待瓮中捉鳖。” 这位春叔乃是贾府的三朝元老,忠心耿耿。他为人精明,腹有奇谋,乃是贾氏弟兄的文胆智囊。 谋夺鸿福楼,挟持徐文徽,计杀众侠士,这一系列的阴谋,皆由此人通篇谋划。 春叔看着贾氏弟兄的背影,倍感欣慰。他深受托孤之重,三十年来兢兢业业,未有一丝懈怠。 如今,局面即将打开。但越是关键时刻,越不可掉以轻心。 春叔稳了稳心神,吩咐道:“来呀,开门迎客。” 鸿福楼大门骤然开启,众伙计手持彩旗鱼贯而出,分列两旁。 春叔抖擞精神,缓步而出,站在路旁,垂手恭候。 众侠士来到鸿福楼前,纷纷下马,将兵刃马匹交给了众随从。 “众位侠士,老朽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春叔迎上前去,一脸赔笑。 大寨主苗凤龙一看便知,这老头武功了得。尽管恨得牙痒痒,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也只能回之以微笑。 刚想客套几句,却见十六名彪形大汉抬着一顶官轿缓缓而至,大寨主苗凤龙不由得眉心一皱,退至路旁暗中打量这顶官轿。 大寨主苗凤龙身为苗寨土司,对于朝廷的官阶品秩自然清楚。眼前这顶大轿的规格,既不符合朝廷规制,也不符合世俗常理。 大轿落地,轿帘一卷,州正徐文徽起身下轿。 大寨主苗凤龙躬身施礼,借机偷眼仔细观瞧。多日未见,徐文徽苍老了许多。不过想想也对,任谁被软禁起来,也会身心疲惫。 但是,大寨主苗凤龙心中感觉有些别扭。具体哪里别扭,他却说不上来。 “苗土司免礼,众位侠士免礼。平灭葫芦谷,你们皆是有功于社稷。因此,本州在此设宴,为诸位庆功,里面请吧。” 徐文徽率先走入鸿福楼,众位侠士紧随其后。 三楼,中间最大的包厢内,徐文徽看着众位侠士,微微一笑,问道:“苗土司,我与诸位初次相见,不给引见引见吗?” 大寨主苗凤龙朗笑道:“徐大人客气了,这些都不是外人。” 大寨主苗凤龙简简单单的做了一番介绍之后,徐文徽微笑道:“杨少侠当真年少有为,开宴吧”。 八宝珍馐,琼浆玉液,一一摆上。 徐文徽举樽敬酒,在座众人碍于情面,只好举起酒樽,一干而尽。 坏事包杨二躲在暗中,看见这一幕,顿时叫苦不迭。他知道这酒里有药,喝不得! 第31章 十面埋伏(二) 夜色深沉,星月无光。 苗寨土司府西侧的密林中,骤然走出了十名黑衣夜行人。他们脚步轻盈,训练有素,正是大寨主苗凤龙在茶寮之内看见的那十名精壮汉子。 他们奉了贾氏弟兄之命,夜袭苗寨土司府,擒下苗庆龙,以防不测。 十名黑衣人摸到墙下,为首之人低声吩咐道:“切记我们的目的是抓人,绝不可恋战。” 说完,一摆手,十人相继蹿上墙头。 吧嗒! 为首之人扔出一颗问路石,侧耳倾听,毫无动静。 十名黑衣人相继跳下院墙,落在西跨院内,然后向绣楼摸去。 苗寨土司府众位侠士受邀前往鸿福楼,苗庆龙必然和苗凤曦住在一起。因此,他们直奔绣楼。 “呔!什么人!” 骤然,一道苍老的厉喝从绣楼中传出,犹如晴空霹雳,震醒了沉睡的土司府。 十名黑衣人见行迹暴露,便不再拖延,抽出腰刀飞奔绣楼。 刹那间,西跨院内所有房间门窗大开,早已潜伏好的土兵家丁万箭齐发。 十名黑衣人躲闪不及,全部中箭。为首之人四处张望,找不到任何掩体,无奈之下,只能用人体防御。 一刻钟左右,箭雨骤停。土兵家丁手持利刃火把,一拥而上,将十名黑衣人围在当中。 惨不忍睹! 站在外围的六名黑衣人,已经被射成了刺猬,当场惨死。内圈的四名黑衣人,身中数箭,奄奄一息。 绣楼二楼,一位老道姑飘然而下。老道姑腰悬三皇剑,怀抱铁拂尘,正是苗风曦的授业恩师,化外神尼。 众侠士前往柳州城,为防不测,苗凤曦请恩师化外神尼坐镇土司府。 果然,未出所料,贾氏弟兄派人来抓苗庆龙。 化外神尼看了一眼现场,仰视夜空,叹息道:“造孽啊,造孽!受伤者能救则救,身死者明日找个地方埋了吧。” 说完,化外神尼看向了柳州城,那一场杀劫想必更加惨烈。 —————— 柳州城,东关道。 八百官兵悄悄向柳州城挺进。 这八百官兵隶属巡防营,为首之人正是杨振。 杨振原本与竹园六人直奔柳州,途中想起一事,于是兵分两路。 竹园六人走水路进城,潜入城防营去盗箭,多多为善。 而杨振则快马加鞭,赶往葫芦谷去找李都统。 经过一番密议,巡防营兵分两路。 李都统亲率二百兵镇守葫芦谷,副都统谢志领八百兵,每人两张弓,十支箭,轻装简从,随杨振赶奔柳州城。 离城尚有五百米,副都统谢治止住大队,道:“杨少侠,若再继续向前,恐怕会暴露行径。” 杨振回头看了看,微微皱眉,八百人,绵延两百米,的确容易暴露。 打草惊蛇,反而不美。 “我先一个人过去,等控制了城门,亮灯为号,你再率大队前进,如何?” 副都统谢志闻言一愣,心中有些犹疑,守城的官兵虽然不多,但也有二十多人,仅凭杨振一人,恐怕有些冒险。 不过,杨振的提议却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最终,谢志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三息的时间,杨振来到城门下。抬头观看,五米的城墙,自然难不住杨振。 杨振舌顶上腭,气冲涌泉,脚尖一点地,蹿起了三米多高。双臂一伸,双手便搭在了墙垛间。 城墙上的守卫,十米一人,正在抱着长矛打盹。 杨振瞅准机会,一跃而起,蹿上墙头,伸出二指,戳在了一名守卫的身上。这名守卫被封了经脉,动不了了。 杨振如法炮制,一指一个,东墙上的所有守卫都被杨振封住了经脉,成了雕像。 杨振点起一盏灯笼,挂在了门楼之上。然后,转身下了城门楼,去开城门。 东门外,副都统谢志忐忑不安,不错眼珠的盯着城门楼,见门楼上亮起了一盏灯,如释重负。 对于杨振的本事,谢志是羡慕加佩服,长舒一口气,挥手示意大队前进。 城防营成功接管东门,杨振微微一笑,道:“这些守卫一个时辰后便能恢复正常,他们就交给你们了。” 谢志留下一百人守城门,看俘虏。带领七百人直奔城防营,去接应竹园四老等人。 竹园四老与二小和杨振分开之后,走北门进城。四处打探,终于来到城防营。 定更之后,兵丁全部睡下,竹园四老潜入军营仓库,开始盗箭。 杨振带人来到,竹园四老已经盗取箭支八十捆,每捆有百支,总共八千支。 谢志看着堆得像小山包一样的箭,目瞪口呆。 巡防营七百兵丁本就七千支箭,再加上这八千,总共一万五,对付鸿福楼中的贼兵,绰绰有余。 谢志一声令下,七百兵丁带着一万五千支箭,兵围鸿福楼。 鸿福楼三楼,徐文徽看着众位侠士一副骨软筋酥的样子,心知药酒已经起了作用。当下也就不再遮掩,放声狂笑。 大寨主苗凤龙面无表情的看着徐文徽,问道:“想必阁下并非徐大人吧。” “不是又如何?”徐文徽十分不屑的看着大寨主苗凤龙,继续道:“世人皆谓苗土司慧眼识人,我看也不过如此。如今身陷囹圄,不知有何感想?” 说完,在脸上揉搓一顿,撕下一张假脸。 大寨主苗凤龙乍一见面就觉得别扭,如今恍然大悟,这根本就是贼人戴了一张人皮面具。 大寨主苗凤龙不动声色,问道:“小道而已,难登大雅之堂,不知徐大人如今身在何处?” “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大寨主苗凤龙嘴角微扯,笑道:“怎么?贾氏弟兄不打算露面?” 啪啪啪! 包厢之外骤然响起一阵掌声。 “大寨主有大将风范,果非常人能比。若归顺与我,必封你为苗王。” 帘拢一卷,贾氏弟兄缓步走入,信誓旦旦的看着大寨主苗凤龙。 贾氏兄弟爱惜英雄,想要一笑泯恩仇。但他们却忘记了大寨主苗凤龙心中的恨,杀妻之恨。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大寨主苗凤龙横眉立目,冷哼道:“逆贼,休得猖狂。尔等乌合之众,不过土鸡瓦狗。即使手无寸铁,也能超度你们。” “哼哼!苗凤龙,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都给我抓起来!” 贾仁气得面红耳赤,咬牙切齿,手一挥,一群黑衣人涌进包厢,就要生擒活拿。 第32章 十面埋伏(三) 鸿福楼三楼,贾仁冷笑道:“苗凤龙,蚀骨软筋散的滋味不错吧。” 在座的诸位侠士都喝了酒,想必现在药性发作,已经骨软筋酥,浑身乏力了。因此,贾氏弟兄自信满满,一脸得意。 大寨主苗凤龙乜一眼贾氏弟兄,冷笑道:“无胆鼠辈而已!” 说完,一扭脸,看向了别处。 大寨主苗凤龙丝毫没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觉悟,反而做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气的贾氏弟兄火冒三丈。 贾义性子有些暴躁,冷哼道:“苗凤龙,等你儿子到了,我看你还能说什么。” 贾氏弟兄派人去土司府抓苗庆龙,威胁众侠士就范。自以为得计,沾沾自喜。 他们又岂会想到土司府有化外神尼坐镇,十面埋伏,擒下了一群恶贼。 大寨主苗凤龙稳如泰山,眼皮都没撩一下。 贾氏弟兄不错眼珠的盯着大寨主苗凤龙,想要看看他的反应,结果,只看到了大寨主苗凤龙的不屑。 其余几位侠士,同样面无表情。 贾氏弟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在属下面前,只能故作镇定。 “拿下!” 十几个黑衣人一拥而上,来抓众位侠士。 苗凤鹰瞅准时机,一脚蹬翻桌子。满桌的残羹冷炙,齐刷刷的甩向贾氏弟兄。 众侠士趁机爆射而出,扑向黑衣人。一招毙敌,顺手夺刀。 空手入白刃! 示敌以弱,反制夺刀。 这就是众位侠士商量好的计划。毕竟,面对一群穷凶极恶之辈,虽然赤手空拳也能应付,但有了武器才会更加保险。 贾氏弟兄正准备看一场老鼠戏猫的好戏,猝不及防,躲闪不及,被淋了一身油渍。 “你……” “你们……” 贾氏弟兄倒退几步,一脸震惊,指着大寨主苗凤龙,像是见了鬼一般。 大寨主苗凤龙气定神闲,乜了贾氏弟兄一眼,揶揄道:“蚀骨软筋散是吧。人贵在不忘本,我苗族祖先以何起家,想必你们已经忘记了。” 贾氏弟兄闻言一愣,倏然想起,苗族祖先以毒蛊起家。无论是施毒还是解毒,都是天下无双。 曾经,南疆闻毒色变,谈蛊惊魂。 如今,苗族尽管没落,蛊毒奇术大多流失,所剩无几。但是,仍不可小觑。 蚀骨软筋散,固然妙用无双,但在苗氏子弟手中,根本不入流。 贾氏弟兄遭到戏弄,无比愤怒,便失去了收服之心。 “给我杀!” 一瞬间,展开了交手仗。 黑衣人为了水泄不通,倒下一批,涌上一批。 众侠士固然本领高强,奈何空间狭小,施展不开。手中又不是惯用的武器,敌众我寡,渐渐不支。 咔嚓! 包厢的围板被撞的粉碎,从外面跳进两人,犹如虎入羊群,遇人就砍,逢人就剁。 来人正是破老道和坏事包杨二。他们本来隐藏在暗中保护徐文徽,却不料是个假的。也就不再隐藏,立即跳入人群,展开厮杀。 楼上打得激烈,楼下也不太平。 几十名黑衣人骤然冲出鸿福楼,将十名随从紧紧围在当中。 假扮徐文徽的那位趁人不注意,悄悄地溜边了,消失在夜幕中。 十名随从身负重任,他们要给几位侠士送武器,却被包围,只能舍命突围。 谈何容易! 一阵冲杀,互有伤亡。奈何寡不敌众,十名随从落了下风。 杨振带着竹园四老赶奔鸿福楼,一眼便看见了楼前的形式。当即跟四老打声招呼,一起杀去人群。 事态紧急,杨振收起了怜悯之心,抡起寒光剑,一剑一个。 竹园四老也拿出各自的成名兵刃,杀进了人群。 梅雪龙,菊隐龙哪见过这等场面,心里有些发怵,根本不敢靠前。 他们设想过杀人的场面,可身临其境,却有些不适应。 几十名黑衣人哪能敌得住五人,十息的时间,全部解决。 “四位老哥,快,跟我去送兵器。”说完,杨振左手抄起降魔杵,右手紧攥寒光剑,脚尖一点地,蹿上了鸿福楼。 竹园四老同样拿起其他的武器,蹿上了鸿福楼。 十名随从看傻了,刚才他们三个人堪堪抬起降魔杵,可是杨振一把就抄起来了,这是多大的差距。 楼上,战事正紧。 浑小子苗凤雄嫌单刀分量太轻不好使,便赤手空拳硬撼众贼兵,已经身中数刀。虽不致命,却也影响甚大。 假扮成杨振的苗风曦,为了保护弟弟,同样被砍伤。 咔嚓! 杨振抡起降魔杵,砸飞了一扇窗户,纵身跳入人群。右手寒光剑,左手降魔杵,左右开弓。 杵沉力猛,磕着就死,碰着就亡。 剑影翻飞,砍上就是一道血槽,扎上就是一个窟窿。 竹园四老对望一眼,相继杀入人群,完全不留活口。 众位侠士得了武器,如虎添翼。 大寨主苗凤龙双枪一攻一守,杀出一片空间。双枪一合,两个枪尖,左右翻飞,扎的贼兵哭爹喊娘。 浑小子苗凤雄有劲没处使,早就憋坏了。如今有了降魔杵,抡开使圆,贼兵一片一片的往下倒。 苗风曦绣绒刀泼风洒雨,砍瓜切菜一般,杀得贼兵嗷嗷直叫。 众侠士虎入羊群,不停杀戮。 无论是疆场鏖兵,还是武林争锋,凭的就是气势。 气势如虹,百战百胜。 气势低迷,不战而败。 杨振等人虽然或多或少都受了点伤,但却气势高涨,如同虎入羊群,不停的杀戮。 杀戮,终将带来恐惧。否则,只能说明杀得不够多,不够狠。 恐惧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无休止的蔓延,终将长成参天大树,盘踞整个心田。 三楼的包厢被砸了个稀巴烂,堆满了死尸,无处下脚。 众位侠士鲜血淋漓,有自己的,更多是贼兵的。 在死人堆里厮杀,这场景不能说不恐怖。 “恶魔,他们是恶魔!” 终于,有贼兵胆寒了,歇斯底里的吼出了内心的恐惧。 这一道声音,引发了蝴蝶效应。 众贼兵再也不能遏制心中的恐惧,一个个吓得面无血色,丢了兵刃,抱头鼠窜。 贼兵连滚带爬,纷纷涌向楼梯,你拥我挤,不断的滚下楼梯。 鲜血还在顺着楼梯流淌,二楼一楼完全成为了狰狞的血色世界。 有人成功逃到了一楼,却发现早已被官兵包围,密密麻麻的羽箭对着自己。 “有官兵,我们被包围了!” 这一喊,贼兵更加慌乱,有的一脚踩空,径直摔了下去。 “贾仁贾义,你们大势已去,难道还要困兽犹斗,拼死挣扎吗,你们究竟还想牵连多少无辜?” 大寨主苗凤龙已经杀到手软,看着满地的死尸,心中感慨万千。这些原本都是无辜之人,却被贾氏弟兄蛊惑,如今命丧黄泉,不知引发了多少悲剧。 大寨主苗凤龙不想再继续下去,于是良言相劝。 贾氏弟兄心中难过,并非为了这些死去之人,而是为了那些舍他而去的众多亲信。 亲信,终究只是亲信,关键时刻,能够依靠的只有亲人。 贾仁环顾四周,看着身边这些人,无一不是自己的族人,都是喝着贾氏宗族的水长大的人。 骤然,贾仁面色大变,四处打量,终于,在血泊之中发现了贾春。 “啊!春叔!” 方才杀红了眼,没人注意到贾春受伤倒地,被活活踩死的场面。 不止贾春,有很多人都是受伤倒地,被人活活踩死。 贾氏弟兄扑倒在地,抱着贾春放声痛哭。 贾氏弟兄由贾春一手带大,白天教文,晚上教武。相伴三十余载,他们早已把贾春当做了父亲。 贾氏弟兄虽然漠视生命,然而,却非无情。如今见到贾春死得如此凄惨,犹如万把钢刀扎在肺腑,哭的昏昏沉沉。 那十几名贾氏宗族的人也是垂头丧气,到了这种地步,再反抗也没意义了,一个个把武器放下,束手就擒。 巡防营的兵丁们见机一拥而上,将一干贼兵全部擒拿,捆了个结结实实。 “苗寨土司府勾结江湖匪类,造反朝廷,奉州正徐大人之命,绞杀群贼。” 楼下叫喊不断,众侠士气愤填膺。 第33章 贼喊捉贼 杨振为防万一,带来了八百巡防营士兵,可万万没想到,贾氏弟兄居然来了这么一手。 贼喊捉贼! 反咬一口,入木三分。 官场上的事情,杨振不便出面,只能看向大寨主苗凤龙。 大寨主苗凤龙原本以为事态就此平息,哪成想,又起波澜。 “下去看看情况再说吧。” 楼下,假徐文徽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城防营的士兵,正与巡防营对峙。 “这什么情况,徐大人把城防营带来了?” “我没听错吧,苗寨造反?” …… 一众士兵不明就里,议论纷纷。 “贾氏弟兄已经被擒,你还要再造杀孽吗?” 大寨主苗凤龙担心引起火拼,于是提醒道。 假徐文徽大笑道:“苗土司,事到如今,你觉得威胁有用吗?” 假徐文徽带领城防营包围了鸿福楼,完全占据上风,自然不怕威胁。而且,他巴不得杨振等人用贾氏兄弟来威胁。 毕竟,此时假徐文徽代表官府,他只要一口咬定苗寨造反,不知真情的士兵岂能不信。 假徐文徽高喊道:“巡防营的众将士,你们被苗寨蛊惑而不自知,现在放下武器,本州既往不咎。” 巡防营的士兵们也懵了,他们是来平叛的,结果却成了附逆,不知如何处理。 大寨主苗凤龙见势不妙,立刻喊道:“巡防营和城防营的众位兄弟,莫要中了贼人奸计。此人并非州正徐大人,而是贼人假扮,不要相信他,否则悔之晚矣。” 一众官兵,齐刷刷的看向假徐文徽。 “我们都见过,没错啊,这就是徐大人啊。” “是啊,这明明就是徐大人啊,怎么可能假的。” …… 假徐文徽手捋虎须,放声大笑,道:“本州是假的?苗土司不觉得可笑吗?” 在场所有的士兵都认为他是真的,然而大寨主苗凤龙却说他是假的,因此,他问,可笑吗? 大寨主苗凤龙为之气结,他知道这是假的。奈何,他拿不出证据。 杨振直皱眉,他很想冲上去把假徐文徽暴打一顿,也容易做到。但是,一旦贸然行事,极易引发骚乱,若是导致巡防营和城防营火拼,后果太过严重。 这个雷,他不能顶,也顶不起。 这是一个死局,拖得越久,对己方越不利。寻找真正的徐文徽,才是当务之急。只有找到徐文徽,才能破局。 杨振递了个眼神,慢慢退出了人群。坏事包杨二眼尖,一眼发现了杨振,也跟着退出了人群。 徐文徽究竟身陷何处,杨振没有一丝头绪。 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那个轿子应该有问题。”坏事包杨二走上前来,指了指那座八抬大轿。 坏事包杨二一直在暗中保护徐文徽,亲眼见他被掳上八抬大轿。结果,从八抬大轿中走出来的徐文徽是假的。因此,他怀疑这座八抬大轿有问题。 杨振眼底划过一丝精光,如今,至少有了一个方向。 八抬大轿放在角落里,无人看守。 杨振掀开轿帘,仔细检查,不由得眉心一皱。 怪异,十分怪异。 四尺见方的轿底竟然高达一米,十分扎眼。 身为齐平侯府的嫡长子,尽管侯府已经没落,但他的传承却早已融入骨血,杨振自然了解轿子的规格。 事近异常则为妖! 杨振敲了敲轿底,发现轿底是空的,必然有夹层。 当然,发现容易,打开却难。 当初制作轿子的时候,便考虑到这一环节。因此,多加了一道自毁装置。 若是强行开启,便会触发自毁装置,直接引爆大轿。 这是同归于尽的装置。 杨振熟读公输要览,自然明白这一点。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四处摸索。 终于,发现了一处机关。 杨振再三确认,毅然按下。 咔嚓! 轿底板一打开,就见徐文徽蜷缩在夹层中。 空间狭小,只有几个小孔通风,徐文徽自然奄奄一息。 杨振心中叹息,这老大人以自身为饵,真是遭大罪了。 杨振伸手要把徐文徽抱出来,不过转念一想,这么一折腾,再把老大人给折腾死了,那可就百死莫赎了。 于是,杨振取出一粒百灵丹,给徐徐文徽喂了下去。然后,伸手叫过坏事包杨二,两个人小心翼翼的把徐文徽抬出了大轿。 “二啊,老大人受了这么大的罪,经不起折腾了,你就辛苦辛苦,背着吧。” 坏事包杨二一咧嘴,背就背吧,谁叫自己小呢。 鸿福楼门口,还在僵持着。 “你们这帮反贼,还不把贾氏弟兄这些人都放了。要不然,我城防营的兵将一拥而上,将你们碎尸万段。” 假徐文徽喋喋不休,不停的叫嚣。 大寨主苗凤龙嘴角抽了抽,险些晕过去,真不知贾氏弟兄哪找来这么一个活宝。 六位老英雄们一个个攥着武器,胡子一撅一撅的,气的直磨牙。 苗凤曦俏脸含煞,紧紧攥着绣绒刀,要不是苗凤鹰拦着,她早就蹿过去了。 巡防营和城防营同属柳州,有袍泽之情,根本就不愿意交手。更何况,两营的都统都不在,仅凭假徐文徽州正的身份,一时还难以让他们俯首听命。 毕竟,县官不如现管。 大寨主苗凤龙也乐得如此,如果能拖到杨振找来真正的徐文徽,哪里还能容得下这个假的在这里上蹿下跳。 “徐大人到!” 坏事包杨二成心冒坏,喊了一嗓子。 假徐文徽坐在马背上,晃着脑袋正美呢,听见喊声,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甩脸看去,果然看见了徐文徽。李鬼遇到李逵,心中一慌,径直从马上摔下来。 假的终究是假的,做贼心虚。 苗风曦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当即冲上前去,手起刀落,直接把脑袋砍了下来。 这边假徐文徽脑袋一落地,那边坏事包杨二背着真徐文徽蹿出大门。 “鬼啊!” 两营士兵当场就乱了,都以为撞鬼了,胆小的都吓晕了。 “嚎什么,都给姑奶奶闭嘴!” 苗风曦这一嗓子,高八度,穿透力极强。 杨振听的一清二楚,差点一个跟头栽在地上。直勾勾的看着苗风曦,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苗凤鹰一脸黑线,看了一眼杨振,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平日里十分乖巧的妹子,如今当着未来妹夫的面来了这么一手,这叫什么事啊。 大跌眼镜! 苗风曦显然被气得不轻,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风范。不过,喊出来痛快了,也后悔了。 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称姑奶奶,太没分寸了。 苗凤曦一抬头,看见杨振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顿时脸就红了,一跺脚,直接走了。 杨振蹿过去,一把抓起地上的人头,把人皮面具撕了下来,高声喊道:“你们都看清楚了,这根本就不是徐大人。” 士兵们如梦方醒,十分后怕,他们险些助纣为虐,酿成大祸。 第34章 善恶抉择 假徐文徽已经毙命,巡防营和城防营兵合一处,对鸿福楼找进行搜索。 苗风曦负气离开,杨振追了几步,便停下了脚步。 他和苗风曦之间,毕竟只是儿女私情。 如今,危机看似已经解除,但风波并未真正平息。毕竟,经此一役,死伤太重。若处置不当,势必引发骚乱,那将又是一场悲剧。 因此,杨振毅然选择留下。 贼兵的尸体被清理出来,摆满了大院。大多踩踏致死,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三百人,整整三百条生命,除了贾春外,都是二三十岁的汉子。 这些人尽管蒙昧无知,或贪名利,或被要挟,甘受贾氏弟兄驱使,固然可恨。 但是,他们罪不至死。至少,杨振认为他们不该死。 葫芦谷中尚且陈尸五百,等待认领。如今,又添了三百条人命。 八百人死于非命! 众位侠士的心情,十分沉重。 大寨主苗凤龙气愤填膺,指着贾氏弟兄,怒喝道:“八百人,整整八百人因你们丧命!这,究竟牵连了多少无辜!” 八百人,大多都是青壮年,都是养家糊口的主要劳动力。 从此,母失其子,妇失其夫,子失其父,不知多了多少鳏寡孤独。 老而失其养,幼而失其护。又有多少会饿死街头。 因此,大寨主苗凤龙问贾氏弟兄,他们牵连了多少无辜。 贾仁双眼含泪,低头不语。在贾春死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锥心之痛。 他虽冷酷,并非无情。 假如时光倒流,或许,他依然选择如此。 贾义目眦欲裂,仰天怒吼道: “无辜,何谓无辜?这些人无辜?那我贾氏宗族一百零八口,他们又何辜?” “朝廷一纸禁武令,诛杀多少侠义之士,牵连多少安善良民,他们又何辜?” “事到如今,我不怨不恨,但我不服!” 朝廷一纸禁武令,喋血武林,确实牵连了不少无辜。或许有过抱怨,有过反抗,但血腥镇压之下,一切都变得逆来顺受。 贾氏弟兄不服,招兵买马,意图反抗,想要报复。却被这些武林忠义之士击垮,他们不怨,也不恨,但依旧不服。 同为杀戮,朝廷活的逍遥自在,贾氏弟兄就得引颈就戮。凭什么,因此,他们不服! 杨振低头不语,大寨主苗凤龙被问的哑口无言,众侠士面面相觑。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 “唉!” 四道苍老的叹息,打破了沉闷。 显然,竹园四老被戳中了心事。他们也是禁武令的受害者,只不过,他们选择了放下,没有走上对抗朝廷的路。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逆来顺受。 杨振看了竹园四老一眼,又看了看贾氏弟兄,不知该说些什么。 贾氏弟兄的行径,不能说善恶,也不能论对错。武林中人,本就快意恩仇。只是,贾氏弟兄选择了一条满是荆棘的不归路,仅此而已。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抉择,强求不得。 正如同鬼谷纵横术中所说的那般,凡事无关对与错,唯有抉与择。而每个抉择,都会引发一种结果。 而此时,贾氏弟兄只是承担他们的结果。 杨振有些迷茫,在皇权和武林之间,该如何抉择。 继续引领武林中兴,势必与皇权产生冲突,那又是一场杀戮。这是一条荆棘遍布的喋血之路。 若放弃,习武的意义又在何处,师父的期望又在何处。 一瞬间,杨振心事重重,兴致索然。 贾仁倏然站起,看了一眼贾义,哽咽道:“二弟,成王败寇,多说无益!” 成者王侯败者寇! 他们固然败了,但他们不需要同情,不需要怜悯。因为,他们是强者。 贾仁贾义对望一眼,心照不宣。 “后悔吗?” 贾仁问贾义,跟他做兄弟是否后悔。贾义微微一笑,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此生不悔,来世相随!” “害怕吗?” 贾仁看着远方,那是未知的地方,因此他问贾义是否害怕。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贾氏弟兄相视而笑,这一刻,云淡风轻。 噗通! 噗通! 贾氏弟兄缓缓倒在地上,他们咬破了藏在舌下的毒药。 一代枭雄,选择如此死去。因为,他们不愿受牢狱之辱。 “恭送王爷!” 身后,十几名贾氏宗族的人,纷纷跪在地上。 贾氏弟兄是他们的王,永远的王,誓死追随的王。 这些人相继咬破了毒药,追随贾氏弟兄而去。 随着贾氏弟兄的死,谋逆之事风消云散。至于如何善后,那是官府的事情。 唰!唰!唰!唰! 竹园四老一直留神注意着破老道,见他要走,当即围了上来。 “老大,这是要走吗?近十年不见,就不想说点啥?” 显然,破老道,正是当初负气出走的逍遥子。如今被竹园四老抓了个现形,岂有再次放手的道理。 竹则澹和菊则逸老哥俩一左一右,把破老道夹在中间,一人抱住一条胳膊。 “玩失踪,而且是彻头彻尾的失踪。” 梅则傲越想越气,照着破老道的屁股猛踹了两脚。 竹园四老制服了破老道,对杨振点了点头,到对面小店叙旧去了。 杨振摇了摇头,心道:破老道,你自求多福吧! 果然不出所料,小店中传出了阵阵拳肉相接的声音。 杨振脸皮抽了抽,转头看向那些血肉模糊的尸身,或许,没有人能够认识他们。 生而无功,死而无名! “大人!大人!” 一名兵丁跌跌撞撞跑到近前,拿出了一封书信,交给了徐文徽。 徐文徽拿过书信一看,顿时变了脸色,掩面叹息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等书信,乃是城防营赵都统的绝命书。 不久前,城防营赵都统从州衙内回到家中,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内。 他与徐文徽相识相交的一幕幕,不停的浮现在脑海。 他食君之禄,却行叛君之举,是为不忠。 亲人受禁武令株连,含冤而死,他不能昭雪,是为不孝。 身为城防营都统,却违背职守,荼毒百姓,是为不仁。 与徐文徽交情莫逆,却出卖朋友,倒反柳州,是为不义。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赵都统心似油煎,坐卧不安。最终,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留下一封绝命书,自缢身亡。 当真是可悲,可叹! 天色已经大亮,城中的百姓又开始活跃起来。 一夜惊变,瞬间传遍全城,物议沸腾。 徐文徽出榜安民,晓谕四方,让人们来认领尸体。 悲痛,弥漫柳州全境。 南疆首富应南天感慨万千,七十万两白银全部捐出,抚慰那些鳏寡孤独。 一个视财如命的富商,能够做到如此地步,足以彰显气节。 冯四海担心镖局,打算返程。毕竟,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作为四海镖局老当家,他不能离家太久。 四海镖局的一众尸体要运回,十几辆大车,冯四海有些独木难支。 于是,徐文徽便委派二十名精干兵丁,扮作脚夫,帮衬冯四海。 而杨振放心不下,有心相随,但却脱不开身,只能目送盟爷离开。 大寨主苗凤龙协助徐文徽善后,杨振一行人则回了苗寨土司府。 杨振有些发怵,不知该如何面对含羞带怒的苗风曦。 第35章 太白书院(一) 苗寨土司府后宅,西跨院。 化外神尼听苗风曦诉说了经历,仰面长叹,道:“又是一段冤怨缘,造孽啊!”转回身,看着苗风曦警示道:“红尘万丈,好事多磨,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飘然而去。 不愧是世外高人,去留随心。 苗风曦送走了化外神尼,一个人坐在凉亭内,呆呆出神。 一想起那句“姑奶奶”,就觉得脸上发热。 骤然,人影一闪,一名男子出现在苗风曦身后,正是杨振。 苗凤曦太过人神,毫无发觉。 杨振坐在侧面,看着苗风曦粉中透红地俏脸,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抚摸她地秀发。 苗风曦倏然回神,感觉身后有异,一扭头,惊见杨振。 杨振手刚好碰到苗风曦地俏脸,杨振犹如触电,瞬间收手。 不过,那柔软滑腻地感觉,却让杨振有些欲罢不能。 苗风曦满面羞红,恼羞成怒,气鼓鼓地盯着杨振。 那副咬牙切齿,想要把杨振生吞活剥地模样,看得杨振想笑,却又不得不强忍着,憋地身体不停颤栗。 苗风曦启能看不出,更加气恼,直接扑上前去,狠狠地掐在杨振腰间地软肉上。 “笑,叫你笑!” 杨振害怕震伤苗风曦,于是急忙收束功力。 苗风曦手法奇特,掐地奇准无比,正是杨振腰间最软地那一块。 杨振疼痛难忍,下意识地抓住了苗风曦地香肩,一把搂在在怀里。 苗风曦身子一软,如同一滩烂泥,趴在了杨振怀里,面红耳赤,恨不得把脑袋埋进杨振地胸膛。 杨振搂着怀中地娇躯,闻着沁人心脾地发香,顿时觉得三魂荡荡,七魄悠悠,神魂恍惚间,进入了天人合一之境。 苗风曦也受到影响,同样进入天人合一之境。 此时,无声胜有声。 假山石后,探出一个小脑袋,看得津津有味,正是苗庆龙。 小家伙早上醒来,出来练武,瞧见凉亭内有人,并躲在假山石后,偷偷观看。 骤然,一道人影闪过,出现在苗庆龙身后,一把抓住了苗庆龙地后衣领,正是苗凤鹰。 “少儿不宜,少儿不宜啊!” 苗凤鹰回头看了两眼,夹着苗庆龙去了东跨院。 —————— 柳州城,州衙。 州正徐文徽和大寨主苗凤龙还在处理善后,八百条人命,涉及太多,他们必须一一仔细安排妥当,疏忽不得。 几天下来,大多数死尸已经有人认领,还有一百多人,无人认领。或许,他们本就孑然一身,无亲无故。 天气越来越热,尸体不能陈放太久。否则,一旦发生疫变,后果严重。 于是,徐文徽只能让人把他们埋在乱葬岗。 这些人,果如杨振所言,生而无功,死而无名。 虽然,尸体已经处理完毕,但是,又出现了新地问题。 经此一役,产生了许多孤儿寡母,孤苦无依,生活没有着落。仅凭朝廷恩养,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然而,诸事冗杂,毫无头绪。 大寨主苗凤龙心中一动,骤然想起杨振地话:别开天地,另兴一家。 眼下,倒是一个机会。 “不如在葫芦谷开设学院。” 徐文徽眼前一亮,葫芦谷如何处理,也是个难题。既不能空置,也不能销毁。 若能将其改做学院,那些孤儿也就有了着落,一举两得。 徐文徽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长长输了一口气。一瞬间,他好像被抽走了所有地气力,瘫坐在椅子上。 徐文徽自从被软禁后,一直忧心忡忡。鸿福楼一役后,又开始兢兢业业,处理善后。 即使服用过百灵丹,那也只能在身体上得到弥补,但内心,却一如既往地疲惫。 他全靠一起执念支撑,如今事态终于平息,他心力憔悴,难以为继,彻底瘫软。 大寨主苗凤龙叹了口气,静静地退出了书房。现在,徐文徽需要好好休息。 这几日,杨振除了偶尔指点一下苗庆龙之外,更多地时间,则是和苗风曦切磋武艺,时不时地捉弄一下,倒也轻松自在。 但是,好景不常在。 几名不速之客的到来,彻底打破宁静。 来者,是几名少年。梅雪龙,菊隐龙,许文龙,应岳龙,黄汉龙,一行五人,赫然都是杨振收下的徒弟。 再加上苗庆龙,一共六名弟子,整日围着杨振,问东问西。 杨振叫苦不迭,在他心目中,教徒授艺,都应该是那些白胡子老头们的事。 他一介少年,不过十九岁,却教徒授艺,着实有点难以适从。 杨振巡视六个弟子,骤然,计上心来。 “傲龙,隐龙,你们年长,武艺不俗,当为师兄。这几个师弟,你们两个要多加照顾。” 梅雪龙,菊隐龙深得竹园四老的真传,仅次杨振一筹,教导四个师弟,足矣。 杨振自以为得计,因此悠然自得。不料,大寨主苗凤龙却给带来了一个消息。 这个消息,令他毛骨悚然,几度想要逃走。 杨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他居然要成为一个学院的院长。 开设学院,是教导文学,还是教授武艺,两人争议颇大。 经过商榷,两人达成共议,文武共修,两不耽误。 至于院长的人选,大寨主苗凤龙当然力挺杨振。大寨主苗凤龙所考虑的是弘扬武道精神,杨振则是最佳人选。 毕竟,除却杨振中兴武林的使命不谈,破老道,竹园四老等高人,皆与杨振关系匪浅。 徐文徽身为州正,考虑的自然要多些。不过,思前想后,便默认了。 大寨主苗凤龙拉着杨振,苦口婆心,晓以大义。 杨振打定主意,死活不干。如果答应了,岂不是相当于签了卖身契。他还要行遍天下,又岂能被拴在此地。 不,绝不! 大寨主苗凤龙苦口婆心,杨振油盐不进。 骤然,大寨主苗凤龙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妹夫,你只需挂个名而已,至于能不能找到人出工出力,就看你的本事了。” 杨振心中一动,骤然想起了破老道和竹园四老,如果把他们拉上船,自己做个甩手掌柜,也好! 不过,想要说服他们五个老家伙,还真的下一番苦功。 第36章 太白学院(二) 柳州,徐文徽一纸公告,轰动四野。 人们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渐渐走出,开始议论改建学院之事。 长久以来,柳州百姓的一切知识,向来父传子受,都是经验之谈。 尽管县有私塾,州有州学。奈何,那都是有钱人的权利。 至于那些在最底层挣扎的贫苦工农们,生活十分拮据,几乎寅吃卯粮,哪有闲钱去上学。 如此,世代相传,耕农则世代耕种,工人则世代做工。 如今,徐文徽晓谕四方,葫芦谷改建学院,可谓首开先河,打破了以往的局面。 那些耕农以及手艺人看到了希望,能够改变家族命运的希望。因此,他们奔走相告,空前热情。 葫芦谷前,进进出出的人群,一个个干劲十足。 骤然,杨振看见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尚在担土。 “老人家,你偌大年纪,为何来此?” 老人家将担子靠边放下,直了直腰,找了块石头坐下,拢了拢头发,掸了掸胡子,叹息道:“老头子受穷也就算了,可小儿辈们不能再如此啊。” 这老人是个开明人,祖祖辈辈都种田,也没攒下几个钱。 于是,他想换个活法。奈何,操劳了半生,也不见起色。毕竟,起点低,没什么文化。 如今,葫芦谷改建学院,老人家看见了机会,这是他孙子这一代人改变命运的机会。 因此,他来了,以垂老之身,甘愿来此受累。 当然,抱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听了老人家的话,杨振心中一震。他突然感觉自己有些肤浅,从来都是以书上的知识来衡量一切。 或许,他应该到更多的地方去看看。毕竟,读万卷书,还需行万里路,才能大彻大悟。 骤然,杨振灵机一动,一跃而起,运指如剑,在高达十米的墙面之上,刻下两个大字。 每一个字,都通天彻地,剑气纵横。 “好!好!好!” 一道洪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杨振心中一震,转身望去,不由一愣。 身后站着一人,三十多岁。尽管穿着像个乞丐,但却气质脱俗。身体挺得绷直,双眼烁烁放光,儒雅之中透着英风。 杨振一眼看出,此人必是文武全才。他道出三个好字,应该意有所指。 “好从何来?” 来人紧紧盯着墙上的刻字,犹如无上瑰宝,颤声道: “至高至上,曰太。至纯至善,曰白。理念好,意境好,当然,字也好。” 杨振神色一震,正中下怀。 此人谈吐不俗,一身正气,杨振一见如故,深施一礼,道:“先生大才,佩服之至!请教尊姓大名?” 来人回礼道:“不敢,不敢。鄙人复姓公孙,单名筹。游历到南疆,听闻此处要建一处学院,故而前来。” “先生,随我来。” 杨振欣喜若狂,如获至宝,一把攥住公孙筹的手,拉着他远处的帐篷走去。 这座帐篷,乃是六龙搭建,美其名曰孝敬师父。其实,杨振很少在里面呆着。 杨振的六个弟子,梅雪龙,菊隐龙,许文龙,应岳龙,黄汉龙,苗庆龙。他们因为每个人都占一个龙字,是以自称柳州六龙。 杨振拉着公孙筹进了帐篷,沏上一壶茶,边喝边聊。 公孙筹的确是大才,他本是文武状元,奈何,朝廷新武旧文两派互相倾轧。他空有一腔热血,无处施展,于是弃官不做,游历天下。 机缘巧合,来到柳州,遇见了杨振,惺惺相惜,引为知己。 杨振心中偷笑,刚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那么,关于日后出逃的计划,便可以放心进行了。 毕竟,有了公孙筹这个副院长顶包,再加上那五个老家伙协助,完全可以撑起大局。那么,他这个甩手掌柜也就当的心安理得了。 如今,柳州葫芦谷,改建工程如火如荼。 而远在中州的大衍皇城,却是激流暗涌。 徐文徽一道表章抵京,开启了新旧两派的又一次争锋。 大衍皇城,乾天殿。 静鞭三声响,文武两班齐。 大衍皇帝英宗升座早朝,端坐在九龙墩后,接受文武群臣朝贺。 山呼毕,吏部尚书抱本而出,伏于阶下。 “陛下,今有柳州州正徐文徽表奏朝廷,有贾氏一族谋逆作乱。在苗寨土司兄妹,以及杨振,冯四海,竹园五老等人的协助下,现已平叛。贾氏一族涉案数十人,服毒而亡。” “经此一役,八百人身死,皆为青壮,就此产生无数鳏寡孤独,抚恤金业已下发。并请旨免除徭役赋税,还望圣裁。” “经此一变,徐文徽自感身心疲惫,难以为继,故而附上一道辞呈,请旨定夺。” 英宗转怒为喜,当即下旨: “徐文徽劳苦功高,政绩卓越,所请所奏,一概照准。” “免除柳州五年徭役,至于柳州州正人选,你们议一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 英宗卷帘朝散,回归养心殿。而文武百官退朝之后,却是忙开了。 柳州,尽管地处南疆,远离政治中心。但却是维系苗疆诸族的纽带,尤为重要。 因此,柳州州正人选对新旧两派来说,举足轻重。 以太子为首的守旧派,认为这是一次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因此,他们聚首太子府,进行密议,统一了意见。 然后,或威逼,或利诱,拉拢了一批中立派在朝堂上为他们说项。 而以四皇子睿王为首的新派势力,自然也在运作。不过,他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也就是说,他们可以推自己的人上位,但坚决不能让太子的上位。 傍晚十分,四皇子睿王正在书房内喝茶,内心焦灼。 如今,太子势大,若在争去柳州州正,他前景堪忧。 骤然,一道寒光迎面而来。 啪! 一支飞镖钉在立柱之上,上面还钉着一张字条。 “不争而争,方为大争。” 睿王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其中所指。 “殿下,我追踪黑衣人,发现他潜入了驸马府。” 睿王心中一震,驸马向来亲近太子,这个字条来的有些蹊跷,难道…… 睿王双眼一亮,吩咐道:“驸马府有些意思,此事暂且保密,退下吧!” 睿王走到窗前,看着悠悠月色,怔然出神。 养心殿,英宗同样站在窗前,看着皎皎明月,幽幽叹道:“那两个小子又开始折腾了吧?” 大内令面现难色,欲言又止。 “说吧,恕你无罪!” 大内令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说,有离间之嫌。不说,有欺君之罪。 果然,伴君如伴虎! 不过,大内令最终还是咬咬牙,将探查到的一切都讲了出来。 “太子那边折腾的比较凶,睿王那边反倒有些平静。” “嗯?明日早朝,便见分晓!” 第37章 朝堂争锋 天交五鼓,大衍天子英宗升座早朝,目视阶下文武,开圣口,降金言。 “柳州州正人选,诸位爱卿可有眉目?” 吏部尚书抱本而出,伏于阶下,奏道:“陛下,臣等参议之下,有两人可供选择。一人乃是柳州武进县令徐开,另一人则是原宜州州正魏元泰,还望圣裁。” 柳州武进县县令徐开,政绩平平,在任十年,毫无建树。不过,此人内有夫人出谋划策,外有妻兄鼎力相助。因此,既无功劳,也无过错。 此人善于钻营,搭上了太子这一条线。如今,柳州州正出缺,太子只能狗撵鸭子上架。 至于另一人,原宜州州正魏元泰倒是政绩卓越,而且深喑边事。前几年因病辞官,现在已经痊愈,一直等候朝廷的诏令。 这两人乃是太子党经过多番考究,遴选而出,占比极重。 “陛下,老臣有本启奏。”兵部尚书,抱本而出,伏于阶下,奏道:“柳州动荡刚刚平息,州务冗杂,着实不宜委派外官入驻。不如依徐文徽所请,度此难关,再做计议。” 徐文徽提议,由柳州长史出任州正。 长史,州衙属官,协助州正处理政务。 “太子以为如何?” 太子闻言,挑衅的目光看了睿王一眼,躬身施礼道:“父皇,儿臣以为吏部尚书言之有理。魏元泰出任过州正,处理州务当信手拈来。” “另外,他出任宜州州正期间,与羌族相处融洽,深喑边事,想必苗族也不在话下。” 太子侃侃而谈,头头是道。英宗尽管面无表情,但心中暗赞。 太子,国之储君,在某些时候,太子的言行举止都牵动着朝局走向。甚至,都关乎他这个皇帝的颜面。 “太子言之有理,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满朝文武,十之五六伏于阶前,附议太子。 英宗心生不悦,看了一眼太子,转而询问睿王。 “睿王认为如何?” 睿王躬身施礼道:“父皇,皇兄之言固然在理,但正如兵部尚书所言,柳州突经战乱,人心不安。因此,安抚之事,迫在眉睫。” “儿臣以为,势必要擢升一名熟悉柳州民情的官员,方不会因交接州务而有所迁延。” “再者,苗族风土人情,毕竟不同于羌族,不能以一理待之。” 睿王没有据理力争,只是陈述了客观事实。也正因为如此,才能影响英宗的判断。 英宗心中叹息,他这个四皇子,无愧于这个睿字。由此可见,先皇有识人之明。 “诸位爱卿,以为睿王之言,如何?” 有十之二三的大臣,伏于阶前,附议睿王。 还剩下一成大臣两不相帮,这些人,要么不涉党争,明哲保身。要么就是皇帝的人。 英宗坐在龙椅之上,闭目养神,面无表情,心中对太子却是有些恼怒。 “今日朝议到此为止,散了吧。” 英宗回到养心殿,一语不发。 一朝之局,向来诡谲。帝王之术,旨在权衡。 以往,在朝堂上,太子与睿王各占三成,分庭抗礼。至于剩下四成,皆在英宗掌控之下。 然而,今日议事,太子独占五成,朝局已经失衡,英宗岂不恼怒。 只不过,天子喜怒不形于色,一切皆深埋心底。 大内令陪王伴架五十余年,犹如英宗心里的蛔虫,自然清楚英宗心事。 不过,对于朝政,英宗不问,他不能说。否则,就是僭越,大不敬。 英宗骤然转身,看着大内令,道:“讲讲!” 大内令一缩脖,有些为难。 “不说?治你欺君之罪!” 英宗当然知道,这老货一肚子弯弯绕,只是总是明哲保身,若不逼问,根本不会说。 大内令深知英宗的性情,如果再不说,还真得吃点苦头。 “太子之言,在理。睿王之言,亦在理。不过,两利相较,取其重。” 不愧是大内令,老奸巨猾,话说的如此完美,两不得罪。好像没表态,却将自己的态度完全吐露出来。 英宗一语不发,面无表情的盯着大内令。 大内令十分平静,同样看着英宗。 “老东西!” 骤然,英宗笑了,大内令也笑了。 两人相视而笑,这种场景,也只能发生在他们两人之间。 毕竟,身为天子,尽管富有天下,后宫佳丽三千。但他,却是孤独的。 —————— 太子府,太子和太子傅,太子詹事等人,聚在一起,猜测着英宗的态度。 “我这个四弟,事事与我相争。今日,陡然转变作风,倒是奇事一桩。这其中必有猫腻,不可不防。” “或许,他心知争不过太子殿下,便力挺不相干的人上位。” 太子傅经多见广,一语中的。 太子詹事摸了摸狗油胡,道:“州正之位,恐怕不会落在我们手中。当务之急,是如何对待那几个自称侠义之士的武林中人。” 太子傅颔首道:“确实如此,这些在野的武林中人,才是重中之重。若不能为我所用,必然会被睿王招揽。” 太子双眉一凝,冷哼道:“若不能为我所用,便彻底消除一切潜在威胁。” 这些太子党,并非排斥武林人士,若能为他们所用,他们当然双手欢迎。 经过一番商议,他们决定在钦差卫队中安插自己的人,暗中招揽杨振等人。若不能招揽,那么,设法除掉。 驸马杨宏离开太子府,一头扎进书房,唉声叹气。 一桩心事,深埋心底十余年。如今,却因徐文徽一道表章,骤然掀开。 杨振,会不会是他? 思虑再三,杨驸马奋笔疾书,写下一封家信。 “杨福,你持此信,速去柳州,寻找一位名叫杨振的少年,你应该明白该怎么做。” 杨福,杨驸马从老家带来的心腹管家,自然明白杨驸马心中所想。 于是,杨福自称回原籍送信,骑马直奔柳州。 —————— 睿王府,书房。 这些维新派同样也在密议,话题自然也是杨振等侠义之士。 不过,睿王不似太子那般阴毒,他也没有务必招揽的意思。 睿王认为,即是武林中人,那么他们的战场,就不应该是尔虞我诈的朝堂。 既然是侠义之士,那么自然不会违背道义。 虽然,他也在钦差卫队中安插了不少亲信,但却不是冲着杨振等人而去,而是存心去搅太子的局。 “殿下,殿下!” 一名小太监慌慌张张,磕磕绊绊的跑进书房,趴在睿王耳畔,嘀咕了几句。 睿王脸色一沉,起身直奔毓然阁。 毓然阁,睿王妃攥着一张纸,看了一遍又一遍,眼角含泪,满面忧色。 睿王看得心疼,不停地安抚,只不过看到那封书信,又气又笑。 小王爷伏靖留书一封,离家出走,说是宫中枯燥无味,他要去看看伏家的大好河山。 于是,带着四个小太监,偷偷离开了皇城。 睿王摇了摇头,这个儿子,真是不省心。“靖儿已经年近二十,出去历练历练也好。身为皇家子弟,岂能闭门造车。” “再说,靖儿身边那四个小太监,都是百里挑一的,足以保护他。所以,你就不要担心了。” 子行千里母担忧,王妃岂能不担心。不过,朝中之事,复杂多变,她身为王妃,绝不能添乱。 于是,王妃强忍心中担忧,点了点头。 天南道,五匹骏马恣意驰骋,正是伏靖和那四名小太监。 “小王爷,我们去哪?” “蠢,太蠢!还能去哪,当然是南疆!” “南疆?好远啊!” “南疆有高人,必须去!记住,以后要喊我少主,我的名字……” “名字就叫王子靖,对,就叫王子靖。” 说完,快马加鞭,扬长而去。 四名太监在后紧紧相随。 第38章 海外来客 柳州,葫芦谷,业已竣工。 一场盛大的庆典,即将开始。因此,万人空巷。 原本,杨振不愿如此铺张。毕竟,柳州经过动乱,市井萧条,需要大笔的资金来激活这潭死水。 然而,徐文徽另有打算。 正因为柳州经过动乱,百姓都沉浸在伤痛与不安中,才更需要一场热闹的庆典。 唯有如此,才能振奋人心,激发热情。 这一决定,与应富贵不谋而合。于是,应府出资,州衙出力,才有了这场盛典。 因此,太白学院剪彩仪式空前盛大。柳州城辖区的百姓,扶老携幼,全部来此。 柳州六个县的县令,以及有头有脸的人物,同样聚集在此,高谈阔论。 当然,还有许多平民在路上,他们的目的并非参加这场庆典,而是为了送自己的孩子去上学。 葫芦谷大门外,彩台高搭。台下,万头攒动,议论纷纷。 “看!是长史大人,州正大人为何没来?”有来自城外的人问道。 “孤陋寡闻了吧,最近,州正大人病了,所有州务都由长史大人代理。”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咱关键部门有人,足不出户知天下。” 人群之中,一个戴着斗笠的老头,听着种种议论,不断的摇头。 此人正是徐文徽,如此盛大的庆典,他岂能缺席。于是,他来了,他要亲眼目睹。 当然,他并非病倒,一切都是装的。 徐文徽在造势,给长史魏元泰造势。毕竟,他已经递上辞呈,如此政绩于他而言,无非博得美名。 但于魏元泰而言,却至关重要。不单单是机会,还是威严。 他既然要推魏元泰上位,自然要有所筹谋。因此,他选择装病,让魏元泰代理州务。 徐文徽舍己为人,果然宅心仁厚。 “他是谁,为什么与长史大人并肩而立?” “好年轻,好帅气!”有一些女子,彻底犯了花痴。 “切!连他都不认识,那可是太白学院的院长,杨振。” “不会吧,院长不应该是白胡子老头吗?” …… 台下议论纷纷,台上,杨振和魏元泰并肩而立,共同剪彩。 魏元泰,四十多岁,入仕二十余年,从一名杂役做到长史,足见其能力。能被徐文徽器重,想来品行必然不错。 “乡亲们,柳州经过动乱,根基大伤,需要弥补,则需要知识。知识,具有无上的力量,足以改变命运。因此,才创建了太白学院。” 说完,转回身,看着那一张张稚嫩的脸,继续道:“孩子们,你们远比你们的祖辈要幸运。因此,你们要努力学习。因为,你们承载着希望。” 百姓欢欣鼓舞,掌声犹如雷鸣。 杨振看着这些孩子,朝气蓬勃,都是希望的火种。 若能撒播开来,星星之火,终可燎原。 “你们,是幸运的,可以来此学习,有改变命运的机会。但是,你们也是不幸的。因为,你们作为第一批学员,身负开拓使命,责任重大。” “若有人畏缩,可以退出,没人会责怪你们。当然,你们选择留下,就要坚持到底。” “路,若是自己选的,无论如何,都要走完。” 杨振话音刚落,台下的孩子们议论纷纷。 这些孩子,六至十五岁不等,大多是平民子弟。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因此,他们没有后退,他们也不想后退。父辈们的辛苦,他们完全看在眼里。因此,他们不想沿着父辈们的脚步走下去。 “哈哈哈哈!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今日终于见识到了!” 骤然,一阵狂笑从人群外传来,无比嚣张,十分刺耳。 这一阵狂笑,彻底破坏了喜庆的气氛。 顿时,一片哗然。围观群众纷纷回头,怒目而视。 魏元泰身为地方官,被人当众拂了颜面,一脸不悦,当场便要发作。 杨振剑眉一挑,拦住了魏元泰,微笑道:“人家都把脸伸过来了,魏长史还怕手疼不成?” 魏元泰审视着杨振,似乎不认识一般。不过,却并未忘记正事,当即吩咐道: “乡亲们,让他们进来!” 人群一分,十名二十多岁的青年人,鱼贯而入,一个个鼻口朝天,目不斜视。 这十人来历不凡,都是海外派的青年高手。 那名为首的白衣青年,师从海外钓叟,武功超群,号称打败海外无敌手,乃是年轻一代的王者。 因此,目中无人,养了一身傲气。 白衣青年游历武王岛时,巧遇贺苟雄,得知大陆出了少年顶尖高手杨振。于是,带着九个师弟,特从海外赶来。 “这都什么人啊,一个个趾高气昂的?” “一群疯子,敢来找茬,肯定会被揍的鼻青脸肿,满地找牙。” …… 围观群众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一行十人面色不改,直奔彩台眯 为首的白衣人,斜着眼睛,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杨振,撇着嘴道:“你就是杨振?也不是三头六臂吗?当院长,不知你何德何能?还是说,你们大陆的武林没人了?” 显然,白衣人见杨振年纪轻轻,武功定然比不过自己,便十分不屑。 杨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轻轻扫了一眼,这十人武功不俗,但也就那么回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因此,杨振提不起一丝兴趣。 杨振身后站着七人,正是柳州六龙和坏事包杨二。 七人一字排开,见老师的威严被人挑衅,于是怒火中烧,冷眼相对。 “瞧见没,不是师叔没能耐,而是咱们没本事,彻底被人看扁了。” 坏事包杨二蔫坏,见柳州六龙无动于衷,于是开始煽风点火。 梅雪龙本就性情高傲,换做以前,早就拔剑蹦过去,直接开干。 不过,受杨振的熏陶,性情有所收敛,一时间,还能强行按捺。 但是,受了坏事包杨二的挤兑,再也无法忍受。 “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让我过去吧。” 杨振微微一笑,对方既然不是来喝茶的。那么,自己又何须客套。让弟子实战一番,倒也不错。于是,点头道: “雪龙,隐龙,你们两个过去。记住,不要玩坏了。” 梅雪龙和菊隐龙早就开始摩拳擦掌了,如今得了命令,再也按捺不住。 于是,长啸一声,蹿了过去。 第39章 名扬南疆 柳州葫芦谷前,百余名少年空出一片场地,将十名海外来客和梅雪龙二人围在当中,纯净的眼眸内充满好奇,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兴奋。 场中,梅雪龙与菊隐龙并肩而立,让人一时难以适从。 梅雪龙丰神俊朗,傲骨英风,长身玉立。若仅他一人,自然能赢得一片喝彩。 奈何,他身旁站着菊隐龙,令人大跌眼镜。 菊隐龙,秃头明光锃亮,一个眼大一个眼小,蒜头鼻子,蛤蟆嘴,满脸的疙瘩。手大脚大肚子大,看着十分别扭。 这一俊一丑站在一处,的确叫人难以评说。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观众们都心照不宣的忽略了他们的相貌。 “这两人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 “孤陋寡闻!” 正在议论的人,顿时心生不悦,纷纷循声望去,见是关键部门有人的那位,顿时忍气吞声,一脸赔笑。 “您见多识广,给我们讲讲呗。” 此人看见一众羡慕的眼神,十分享受,酝酿了片刻,朗朗道来。 “这两人了不起,那个傲骨英风的,乃是杨院长的顶门大弟子,梅雪龙。至于另一位……” 话到一半,停了下来,盯着菊隐龙,开始搜肠刮肚。终于,他眼前一亮,继续道:“至于那个潇洒飘逸的,乃是杨院长的二弟子,菊则逸。” 一干人听你的直皱眉,不由得开始打量菊则逸。还别说,抛开相貌,单论气质,还真有点潇洒飘逸的感觉。但是,想起那副尊容…… 梅雪龙双手抱拳道:“朋友,在下梅雪龙,与三弟菊隐龙,奉家师之命,前来讨教。远来是客,画条道出来吧。” 一番言辞,有礼有节,不卑不亢,彩台上杨振等人频频点头。 这十名海外来客连杨振都未放在眼中,更何况梅雪龙两人。 “师兄,不需你出手,我们几个就能打发他们。” 白衣人被这记马屁拍的舒服,微微点头。 “三弟,你想怎么玩?” 梅雪龙抽出铁木剑,低声询问菊隐龙。 “我先来,看我不行了,你再上。” 说完,在背后拽出两根棒槌,跳入圈内。 这对棒槌却是与众不同,在顶端,有两道尖刺,锋利无比。 十名海外来客面面相觑,捧腹大笑。 “嗨,丑鬼,拿两块木头,过家家呢!” 菊隐龙并不气恼,将一个棒槌夹在腋下,空出手来,对着一名海外来客勾了勾手。 菊隐龙直接回以蔑视,轻佻的动作,彻底激怒对方。 “好丑鬼,看我燕三战你!”说完,手擎单刀,窜上前来,搂头盖顶,就是一刀。 菊隐龙不慌不忙,抡起棒槌,左右夹击。 燕三嘴一撇,不就一块破木头吗,看我削断你。于是,把刀一横,刀刃对着棒槌削来。 菊隐龙心中冷笑,这对棒槌可是万年沉铁木,你自找倒霉,怪不得我。 咔嚓! 单刀断作两截,刀柄震落在地,刀头飞射而出,直奔人群。 “快!看头上,有东西过来了!” “是刀…刀来了!” “哎呀妈呀!快躲开!” 人挤人,人挨人,蚊子都飞不进去,往哪躲。 无妄之灾! 有人吓哭了,悔恨不已,为何要来看热闹。 更有甚者,两眼一翻,晕了。 眼看要出人命,骤然人影一闪而过,刀头不翼而飞。 “怎么回事,刀呢?” 刀自然被人取走了,只是动作太快,这些人发现不了。 彩台上,杨振将刀头放下,对着魏元泰点了点头。 魏长史当即会意,命令一队精兵引导人群后退,留出更大的场地。 再说战圈内,燕三单刀被砸断,震得双手发麻,人也愣在那了。 菊隐龙趁机飞起一脚,轻轻点在燕三小腹之上。 噗! 燕三倒退几步,一口鲜血喷出,栽倒在地。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燕二见燕三吐血倒地,瞬间血灌瞳仁,压绷簧抽出宝剑,如同疯狗一般,扑上前来。 燕二被愤怒淹没了理智,完全忘记了燕三单刀被砸断的场面。 于是,剑断,被踹,吐血,倒地。 顷刻间,两人失去战力,剩余八名海外来客终于清醒,开始郑重对待。 “那对棒槌必然是宝器,千万记住,绝不能硬碰。鸿坤,你去吧,小心!” 白衣人知道燕二的能耐,在他们十人中绝对能进前五。固然燕二落败是因为失了理智,但保险起见,他只能让排名第三的鸿坤出战。 鸿坤性情稳重,不喜言谈,对着白衣人点点头,手持双刀,跳入战圈。 菊隐龙瞪着一对雌雄眼,仔细打量鸿坤,微微点头。终于遇到一个像样的对手,可以好好打上一场了。 双棒槌对战双刀,可谓精彩绝伦。 鸿坤双刀旋飞,似扇转。 菊隐龙两棒槌流星赶月,如捣鼓。 两人你来我往,拆招换式,顷刻间交手百余合,未分胜负。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鸿坤与菊隐龙相比,稍逊一筹。毕竟,菊隐龙不仅有竹园四老倾囊相授,还有杨振的指点。 杨振掀翻了三教堂藏书阁,又搜刮了二层楼,那么多书可不是白读的。他因材施教,指点一两句,那都是受益无穷。更何况,他对几个弟子从不藏私。 两人对战到一百五十回合,菊隐龙灵机一动,使了个撒手槌,把棒槌当炮弹扔了出去。 鸿坤不敢用刀去磕,只能闪身去躲。可是,菊隐龙得机不让人,抡起手中的棒槌,扫向鸿坤。 鸿坤要躲那个,必然会被扫中,要是躲这个,必然被砸中。无奈之下,只能跳出战圈,认输! 梅雪龙点点头,该轮到我了。 “三弟,利不可占尽,将那两人让与为兄吧。” 梅雪龙的言外之意,菊隐龙岂能不懂。自己的脸已经露的够大了,如果再继续下去,恐怕就是显眼了。 得了,见好就收。 菊隐龙捡回棒槌,退到梅雪龙身旁,给他压阵。 哗! 海啸一般的掌声,骤然想起。 “菊隐龙!” “菊隐龙!” …… 群众齐声高喊菊隐龙,声音惊天动地。 这就是主场的优势。当然,这是在胜利的情况下。反之,也是最大的劣势,莫大的耻辱。 梅雪龙受到感染,热血澎湃,当即迈步而出,指着白衣青年和另一个人,叫道:“你们俩,一起来吧!” 那白衣青年何等骄傲,被梅雪龙如此轻视,如何受得了。当即面沉如水,抽宝剑和梅雪龙战在一处。 力劈华山! 白衣青年宝剑直劈梅雪龙顶梁门。 梅雪龙微微一笑,让我试试你的宝剑。铁木剑向上一撩,直奔宝剑而去。 白衣青年收招换式,梅花吐蕊!剑尖直奔梅雪龙颈嗓,连带两肩。 梅雪龙手腕一翻,铁木剑往下一压,直奔宝剑。 梅雪龙想看看海外派的武功与中原有何不同,因此一直防御,并未进攻。 五十个回合过去,梅雪龙微微点头。 海外派的武功路数,如同大海潮汐,时而深沉如渊,时而汹涌澎湃。 不过,万变不离其宗,无非就是水势无常而已。 终于,梅雪龙不再防御,开始进攻。 中原的武功路数,十分复杂,讲究阴阳顺逆,五行轮转。 梅雪龙剑势如风,缠,绵,震,随,如影随形,见缝插针。 战至一百回合,白衣青年渐渐不敌。 梅雪龙存心要让白衣青年长长见识,于是用了一招,泼风八打! 刹那间,分出八条人影,劈、刺、点、撩,崩、挂、绞、扫,一招八式,虚虚实实。快若惊雷,疾似闪电。 白衣青年完全分不清虚实,只能连连后退,败下阵来。 杨振微微点头,这泼风八打,梅雪龙已经练至大成,四实四虚的境界。若是圆满,便是七实一虚。 梅雪龙一抱拳,道:“在下梅雪龙,家师杨振。” 菊隐龙也抱拳道:“在下菊隐龙,家师杨振。” 说完,两人转身回归彩台。 骤然,台下响起掌声,如海啸,似雷鸣。 十名海外来客无地自容,落荒而逃。 白衣青年将此败视为奇耻大辱,发誓要报复。后文书,立杭州擂,再战梅雪龙,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杨振一举双得,十分高兴,看着那些一脸羡慕的少年,朗声道:“今后,只要你们肯下苦功,也能做到如此。” 众少年放声欢呼,异常兴奋。 “我不服!” 一道声音,骤然响起。 第40章 不服 杨振告诉众少年,他们都有机会成为梅雪龙一样的存在。 可是,有人不服! 在少男群中,一个身穿大红袍的小姑娘,格外扎眼。 这红衣小姑娘大约八九岁,扎着两个朝天揪,长得像个洋娃娃。正双手掐腰,气鼓鼓的看着那些男孩们,一脸不忿。 为什么这些男的就可以学功夫去打架,为什么她就要学女红去刺绣。因此,她不服! 杨振看着红衣小姑娘,突然来了兴致,于是招了招手。 红衣小姑娘还真不怯场,昂首阔步,走在一群少男中间,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一脸挑衅。 古灵精怪的范儿,逗得几位老爷子哈哈大笑。 少男群中,有一白衣男孩,一脸郁闷,这个小魔女一露面就注定没好事。惹不起,咱躲得起。于是,往人群里慢慢移动。 然而,徒劳无功! 红衣小姑娘早就看见了,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粉嘟嘟的小脸上浮现一丝坏笑。 “你,过来!” 红衣小姑娘指着那白衣男孩,勾了勾手。 彩台上,魏元泰一脸无奈,哭笑不得。 白衣男孩行迹暴露,更加郁闷,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过去。 红衣小姑娘得势不饶人,一龇虎牙,举着小拳头不停地挥舞。 白衣男孩深感无力,摊上这么一个宝贝妹妹,还能怎么办,只能自认倒霉。 “好男不跟女斗!” 白衣男孩嘟囔着,从人群中走出。 红衣小姑娘像得胜的公主,一脸得意。 白衣男孩跟在身后,垂头丧气,像只斗败的公鸡。 杨振看了看两个孩子,又瞅了瞅魏元泰,惊奇的发现他们的轮廓基本一致。 “魏长史,当真好福气啊!” 魏元泰老脸一黑,这是夸啊,还是损啊,他终于才发现这小子就一腹黑男。 “唉!这孩子娇生惯养,完全被宠坏了。” 那白衣男孩叫魏挺,红衣小姑娘叫魏婷,两人是龙凤胎。 魏挺先出生,作为哥哥,一直迁就魏婷。而魏婷古灵精怪,经常捉弄魏挺。即使是魏元泰,也没少被拔了胡子。 杨振看着魏婷古灵精怪的样子,微笑道:“小姑娘,你因何不服?” “向武之心,人皆有之。他们可以,而我不行,为何?” 魏婷小小年纪,这份见地,令人心惊。 杨振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男主外,四处奔波,习武功以保平安。女主内,相夫教子,学女红以蓄家资。 自古以往,皆是如此。世人眼中,本该如此。他能说什么,只能沉默以对! 不过,杨振看到魏婷希冀的眼神,微微一叹,问道:“你为何要学武?” 魏婷思索片刻,答道:“我们女孩子,本就弱小,总是被他们男孩子欺负。他们学武,我们不学,岂不弱者恒弱,强者恒强。因此,我要学武,揍扁他们!” 说完,不服不忿的晃着小拳头。 杨振一脸惊奇,这小姑娘幼小的身躯里不会住着一个老妖婆吧,不然哪来这么多大道理。 一瞬间,杨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压下了心中荒诞的想法。 魏元泰气得直哆嗦,大庭广众之下,即使童言无忌,也显得太没教养。 更何况,他身为一州长史,又代理州政。不能齐家,何以治州。 魏元泰脸色微沉,喝道:“婷儿,休得胡言!” 杨振一摆手,叹道:“弱者图强,本身无罪。”转头看着魏婷,继续道:“你要是能够吃苦,我倒可以给你找个老师。” 杨振心有计较,他总是要离开柳州的,而苗风曦难免会感到孤独,要是有了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徒弟,想必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人群中,苗风曦饶有兴致的看着魏婷,固然有些欣赏,但还没有到收徒的地步。然而,她却没想到自己已经被杨振卖了。以致后来,每每被魏婷古灵精怪的问题折磨的疲惫不堪时,都想对杨振饱以老拳。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但闹剧的背后却令人深省。或许,这不是第一次倡导女权,想必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孩子们,你们即将步入我身后的太白学院。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则校训,你们要时刻铭记在心。 在奋发图强的路上,希望你们愈挫愈勇。但是,绝不能失去敬畏之心,对天地的敬畏,对生命的敬畏。敬天地而道存,敬生命而义聚。护持道义,将是你们永久的使命。” 庆典圆满结束,共收录学员一百二十八名。当然,还有一些还在路上,会陆陆续续的到来。 这些人,只是第一批学员,他们学成之后,会成为老师,会成为父亲。师教徒,父传子。如此,足可以奠定南疆的武学基础。 那么,日后来进修的学员,将不会再是毫无根基。有根基则会走得更远。 接下来的日子,杨振除了要教授六个弟子,还多了一个任务,抄书。 他要将脑海中可用的知识默写出来,用以充斥太白书院空洞的图书馆。 这一天,太白学院门口来了一人,面皮白净,四十多岁,正是从驸马府而来的管家杨福。 “请问,杨院长可在?” “在图书馆,随我来吧!” 曾经,有人来找杨振而被拦下。于是,杨振下了命令,无论是友是敌,来者不拒。 是友,坐而论道。是敌,一拳轰走。 这,完全出于自信,身为强者的自信。 杨福走在路上,心情忐忑,杨振究竟是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若是,固然高兴,但却担忧接下来的危机。若不是,固然失望,却又有些庆幸。 杨福心中复杂的想法,在见到杨振的那一刻,全部化为了激动。 是他,真的是他。 尽管杨振的面貌有所改变,但杨福还是一眼认出了杨振,正是自己曾经抱过的那个人。 “少……” 杨福太过激动,以至于哽咽。 杨振听见响动,猛然抬头,发现眼中含泪的杨福。 杨振突然觉得鼻子一酸,看着杨福那张有些熟悉的脸,尽管记不起他是谁,但心中却悸动不已。 “你是……” “少爷,我是杨福啊!” 杨振心中一震,倏然想起年幼之时,一直照顾自己的那个福书。 杨振的母亲因难产而死,父亲把他视为不祥,不受待见。虽然有祖父祖母照顾,但终日陪伴杨振的,却是杨福。 “福叔!” 一别十年,再次重逢,内心的激动难以言表。在这时候,千言万语,或许比不过一个简单的拥抱。 不过,两个大男人总不能一直抱着。所以,一触即分。 杨福取出书信,交给了杨振,这是驸马杨宏给杨振写的第一封家书。 杨振见到“吾儿亲启”四个字,紧紧攥着书信,心情十分复杂。印象中,父亲一直对他不假辞色,从没喊过一声“儿子”。 正是父亲的冷漠养成了杨振的叛逆,从而走上了修行武学的道路。 杨振的祖先都是文人,代代相传,循规蹈矩。而杨振则违背了祖先的意志,断绝了这座书香门第的传承,成为了文人所谓的一介武夫。 “唉……” 杨振长长叹息一声,最终还是选择打开书信。 “天使将至,速离柳州!望自珍重,勿涉朝堂!” 简简单单的十六个字,杨振拿在手中,却感受到千斤之重。 这是父亲的告诫,对儿子提出的谆谆教诲。这是杨振第一次感觉到父爱,仅存在于幻想中的父爱。 从这一刻起,杨振纵使无法原谅,却也不再恨了。 “福叔,父亲……怎样?” 杨振脸上的变化,杨福全部看在眼里,曾经那个稚嫩的少年,已经彻底长大。 “侯爷他……” 一时间,杨福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说起。思索再三,杨福还是决定实言相告。至于结果如何,那便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了。 “你走之后,侯爷便带我进京赶考,一举夺魁。圣上钦点状元,并招为驸马。如今,侯爷与苓公主已有一双儿女,杨兴和杨萍。” 杨振惊闻父亲不仅招了驸马,而且给自己生了弟弟妹妹。顿时,一种别样的滋味爬上心头。 酸涩中,夹杂着一丝喜悦。 杨振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或许,因为父爱被人分去而酸涩,尽管他才刚刚感受到父爱。 至于喜悦,便是所谓的兄长情结在作祟吧。毕竟,杨振小时候便希望能有个兄弟姐妹,可以帮他分享心中的那份孤独。 杨福偷偷观看杨振的脸色,紧悬的心稍微放下,继续道:“因为苓公主是太子的胞妹,侯爷作为驸马,当然深得太子信任。而侯爷也未辜负太子,不遗余力的帮太子谋权夺势。 柳州的表章抵京,侯爷惊闻杨振,便一直辗转反侧。后来,太子设谋要暗害诸位侠士,侯爷放心不怕,便派我前来打探消息。” 杨振闻言一震,眼中含泪,父亲为了不知是不是自己的杨振,便毅然选择背叛太子。这份爱,如此沉重,让他情何以堪。 “少爷,你还是离开……” “福叔,我不走!” 第41章 问罪(修改章) 太子设下毒计,若诸位侠士不愿依附,则全部杀害。 杨振义愤填膺,堂堂太子,国之储君,却小人行径,着实令人失望。 由此可见,官场上是多么尔虞我诈,云诡波谲。 武林中人,快意恩仇,向来对官场不屑一顾。起初,杨振疑惑不解。现在,终于了然了。 同时,他也明白了父亲地告诫,勿涉朝堂。 “福叔,你先离开,绝不能让人知道你来了柳州,更不能让人知道你与我的关系。否则,父亲必然身陷险境。” “少爷不走吗?” 杨振摇了摇头,他若独自离开,便意味着放弃这些武林同道。让这些武林同道置身险地,而他独享清静,他做不到。 因此,杨振毅然选择留下,与这些武林同道同命运,共荣辱。 所谓的侠义精神,杨福不甚了解。或许,这便是他们心中的道义吧。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把尺,那便是他们所奉行的道义。 杨福自然不愿舍杨振而去,但正如杨振所说,他若留下,存在隐患,万一牵连驸马,他百死莫赎! 是以,杨福内心纠结,不断挣扎。 杨振见杨福面带犹豫,便开解道:“福叔不必如此,我等并未作奸犯科,想必太子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行事。” 这黑暗中的伎俩,不过魑魅魍魉,杨振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骤然,杨福心有抉择,不再迷茫。他看清了现实,知道自己留下有害无利,既不能左右事态,也不能保护杨振。 就此离开,他又心有不甘。 既不能随侍左右,那就暗中关注。杨振若能度过此劫,他就转身离去。反之,他必拼死相救。 心结既解,无比舒坦。 杨福辞别杨振,直奔柳州城,静候天使钦差。 两日后,天使钦差抵达柳州。 州衙内排摆香案,供奉圣旨,将天使钦差请至二堂叙话。 天使钦差,乃是司礼监一名太监总管。一路行来,受尽了颠簸之苦,身体都快散架了。 不过,却是悲中喜。 离京时,太子与睿王各赠纹银五万两。当然,都是银票。 一路之上,经州过县,连吃带拿,又收了一万两。 如今来到柳州,魏元泰喜任州正,怎么也得表示表示。 因此,天使钦差眯着眼睛,喝着茶,心里美,险些哼起小调来。 然而,等了半天,却不见魏元泰有任何动静,不由得心中不喜。 “魏州正新官上任,当真可喜可贺。本钦差一路风餐露宿,行色匆匆,也没来得及备下贺礼,深感歉然!” 天使钦差见魏元泰不开眼,于是旁敲侧击,不时提点。 看人看眼,听话听音。 魏元泰久在官场,这明里暗里的道道,他岂能不知。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他本就无心阿谀奉承。 魏元泰一直装糊涂,致使天使钦差恼羞成怒,拂袖而去。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天使钦差身旁,有一名禁卫队长,乃是太子的安插的人。 此人见天使钦差起身离坐,担心误了太子大事,于是提醒道:“魏州正,听闻此地多豪侠,还开了一所学院,还望引见引见啊!” 天使钦差僵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他原本还纳闷,太子和睿王为什么又送银子,又给人。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是为了这群所谓的豪侠。 他心中好奇,这杨振等人究竟何德何能,能让两位皇子这般上心。而且,这两位皇子还是太子和睿王。 他隐隐有些不安,似乎卷入一场是非漩涡中。 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 事到如今,也只有舍命陪君子了。 “魏州正,头前带路吧!” 魏元泰深感无奈,毕竟这是上眼皮。只能听令行事,带着天使钦差一行人,赶奔太白学院。 —————— 柳州城,鸿福楼原址,崭新的建筑拔地而起。虽然还是酒楼,但却换了风格,改了名字。 两层建筑,汉苗结合,风格迥异,却又浑然一体。 牌匾之上,三个大字,浩然楼。 立柱之上,一副对联: 酸甜苦辣咸味味细品皆甘甜。 生老病死离时时勘悟方坦然。 浩然楼二楼雅座,一位面色黝黑,满脸络腮胡的壮年,临窗而坐。方桌上摆着四个苗家特色小菜,再加一壶老酒。络腮壮年自斟自饮,时不时地看一下街景,十分惬意。 此人,正是乔装打扮后的杨福。 骤然,杨福神色一僵,无比震惊,揉了揉眼睛,不确定的说道:“那是……小王爷?” 楼下,来了一主四仆,衣着华贵,气质非凡。为首一位白衣少年,年近二十,丰神俊朗,英武不凡,正是睿王府的小王爷,伏靖。 伏靖身后跟着四个精明强干的仆人,杨福也认出来了,正是四个小太监,剑鞘,剑刃,剑柄,剑穗。 杨福作为驸马的心腹管家,对于中州城内各府的王孙公子,自然熟知能详。否则,岂不失职。 骤然,杨福灵机一动。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他心中合计,如何把小王爷推到杨振那里,帮忙去顶雷。 伏靖五人上了二楼,找到一张较大的桌子坐下,叫了满满一桌子特色菜,边喝边聊。 酒过三巡,剑柄一招手,跑堂伙计冒三忙不迭小跑过来,陪笑道:“客爷,您有事?” “最近柳州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冒三打量着伏靖五人,问道:“想必五位是外地来的吧,最近要说大事件,莫过于太白学院了。等忙完这阵儿,我再讲给各位,见谅,见谅!” 说是要走,然而却站在原地没动。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果然如此。 剑柄取出一锭银子,往桌子上一放,似笑非笑的看着冒三。 冒三看见银子,顿时眉开眼笑,伸手就要去拿。 剑柄一把按住,微笑道:“莫急!对于太白学院,我们不感兴趣,向你打听一人,他叫杨振,你若能说得清楚,这便是你的了!” 说完,拿着手中的银锭子,在冒三眼前晃了晃。 杨福闻言,眼前一亮。既然小王爷是奔着杨振来的,他也就不用费心劳力了。 冒三眼睛盯着银子,直吞口水,拍着胸脯道:“客爷,您还真问对人了。要说杨振,就不得不提太白学院。要知道,杨振可是院长……” 冒三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得口干舌燥,嗓子都快冒烟了。不过,为了那么大一锭银子,值了! “太白学院怎么走?” “出东关,向北拐,直行便到。” “好,你的了。”说完,剑柄指了指银锭子。 “谢谢客爷!谢谢客爷!” 冒三得了银子,紧走几步,偷偷送到嘴边,轻轻一咬,顿时眼冒金星。看看左右无人,立即塞进了怀里。 这可是足足十两银子! 冒三面带傻笑,心中感叹,不愧是富家公子,出手阔绰。 “走吧,去太白学院!” 伏靖五人出了浩然楼,扬长而去,杨福则尾随其后。 —————— 太白学院门口,气氛有些诡异。 天使钦差骑着高头大马,直勾勾的盯着杨振,一脸震惊。那个少年便是杨振,他确定初次相见,却为何好像哪里见过一般。 他从未出过皇城,而皇城之中,杨姓甚少。 骤然,天使钦差眼睛一亮,想起了一人,难道…… 天使钦差被这个想法吓得不轻,摇了摇,晃了晃,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 最终,他稳住了心神,决定不动声色。毕竟,冒认皇亲,乃是杀头之罪。杨振尽管与那位容貌相似,但究竟是何关系,谁也说不准。 天使钦差颇为复杂的看了一眼禁卫队长,心道:别怪我不拉你,接下来的这场好戏,我还是旁观比较好! 天使钦差收起了傲慢,变得有些拘谨,坐在马背之上,一语不发。 禁卫队长横眉怒目,高喝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如今天使钦差在此,尔等区区草莽之辈,何以立而不跪?” 此言意指杨振等人皆是蝼蚁,蚍蜉撼树,何其讽刺! 禁卫队长知道这些武林人士心高气傲,因此才以蝼蚁相激。 柳州六龙一个个咬牙切齿,双拳紧攥。不过,却未发作。因为,他们早已得到杨振的告诫。 魏元泰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明知禁卫队长狐假虎威,却难以言明。因为天使钦差这只老虎,显然已成傀儡。 “天使钦差,代表君父。君父面前,立而不跪,忠孝何在? 身为院长,不以身作则,反而教唆学员,轻慢君王,道义何存? 杨振,还不跪下认罪?” 杨振本无罪,他却要杨振跪下认罪,而且说的大义凛然。 可见,官字两张口! 不跪,自然有罪! 跪,无异于认罪! 跪与不跪,都有罪! 杨振虽然是齐平侯府嫡长子,但对官场之事却是一知半解。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解。 禁卫队长颇为得意,看着欲言又止的魏元泰,微笑道: “魏大人,这柳州境内,有人大不敬,你视若无睹,无动于衷吗?” 禁卫队长存心挤兑魏元泰,他想看看这份新任州正的品性,有没有拉拢的可能。 第42章 博弈 太白学院门口,官院两方,尚在僵持。 魏元泰进退维谷,百爪挠心。 宦海拼搏,或图名利,或为抱负。 魏元泰自然有政治抱负,也珍重清名。本以为从此可以按部就班得实现抱负,但为了杨振,却不得不铤而走险。 毕竟,朝廷失去他这样一个一心为民得官员,根本无伤大雅。但是,像杨振这般为民请命得侠义之士,若对朝廷失去信心,那将是莫大损失。 因此,他必须想方设法保下杨振。 然而,杨振跪与不跪,都难以善了。 杨振若落在钦差卫队之手,太过被动,倒不如自己来做恶人,率先拿下杨振。 唯有如此,才有斡旋之机。 魏元泰在博弈,与禁卫队长博弈。至于天使钦差,不过纸老虎而已,早已被他忽略不计。 新官上任三把火! 但魏元泰这一把火却是引火烧身,何其讽刺! 魏元泰手一挥,吩咐道:“拿下杨振!” 三班衙役,齐刷刷的看向魏元泰,他们不敢相信,一直中正无私的魏大人,为何下了这个命令。 柳州平叛,杨振劳心费力,有功不奖也就罢了,却要擒下。这个命令,如何说得出口,难道是因为当了州正。 不解!质疑!审视! 这种种目光,尽管让魏元泰难受。但却能保下杨振,这点屈辱并不算什么。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拿下!” 三班衙役,身为官差,奉命而行,是他们的天职。纵使违背他们的意愿,他们也不得不听命行事。 柳州总捕许大勇深感无奈,杨振可是儿子的师父,妹夫的妹夫。 不抓他,无法向魏元泰交差。若抓他,不仅对不起妹夫,更难面对儿子。 “许总捕,切莫自误,更不要误人。” 魏元泰看着许大勇久久不动,于是再次催促。 许大勇无可奈何,只好走到杨振面前,轻叹道: “杨院长,得罪了!” 杨振自嘲一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许总捕大可不必如此。” “爹!” 许文龙闪身错步,挡在了杨振面前,一脸恼怒的盯着许大勇。 许大勇看着儿子许文龙,心情复杂。 他这个儿子,向来唯命是从。如今,为了师父,却站在了他面前。 他有些吃味,却又有些欣慰。 “臭小子,当真是有了师父忘了爹。” 许文龙有些畏惧,退了两步,便停住了。这一次,他决定直面父亲,不再退缩。 他不懂大道理,他只知道师父没有错,不能让人抓走师父。至少,不应该是父亲。 许大勇突然想哭,第一次,许文龙鼓起勇气,违逆自己。他本以为自己会生气,然而,却没有。反而,他喜极而泣。 孩子终于有了自己的想法,这很好。 杨振拍了拍许文龙的肩膀,道:“文龙,退下吧。” 转回身,看着坏事包杨二和柳州六龙,珍重道: “今后,你们要加倍用功,习文练武。公孙筹将代理院长,你们要敬重他,如同待我一样。” 然后,看着公孙筹,点头道:“他们,就要让你劳心费力啦。” 公孙筹幽幽一叹,道:“我可以认为,你是在托孤吗?” “哦……” 杨振脸色一僵,怪异的看了一眼公孙筹。 “怎么,迫不及待的想要上位了?” 公孙筹耸耸肩,珍重道:“放心!院长的灵牌上,会永久铭刻你的名字。” “唉!交友不慎,遇人不淑!”说完,摇了摇头,迈大步向魏元泰走去。 “带走!” “慢着!”禁卫队长的目的在于杨振,岂能任由魏元泰带走。万一明抓暗放,刚刚一番折腾岂不白费力气。 “魏大人,杨振既已认罪,便该伏法。此等案犯,理当押解进京,由圣上裁决。 把他交给我们,顺路带回京城,岂不省时省力。” 禁卫队长明目张胆,步步紧逼。让魏元泰几乎暴走,很想拂袖而去。 然而,他却不能如此自私。 天使钦差看得分明,不由心中冷笑,禁卫队长构陷杨振,居然还大义凛然,当真是恬不知耻。 此时,只需他说一句话,便能伸张正义。但是,他选择保持沉默。并非不能说,而是不想说。因为得罪太子这个结果,他承担不起。 他在皇宫厮混多年,当然知道如何保命。也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能活的长久。 “柳州平叛,杨振功绩卓越,若贸然定罪,押解进京,恐怕不妥!” 魏元泰打定主意,即使豁出性命,也要留下杨振。 禁卫队长脸色微沉,冷哼道:“魏大人当慎言,功过岂能相抵。再说,是功是罪,皆由圣心独裁,岂容我等置喙!” 魏元泰被驳的哑口无言,他总不能说,皇帝说了不算吧。 骤然,魏元泰瞥见了天使钦差,心生一计。 “天使钦差大人,不知圣上可曾提及杨振等人?” 天使钦差看了看魏元泰,这家伙怎么突然提起我了,难道是在挖坑埋伏?这些封疆大吏,没一个善茬,我得当心。 “未曾!” 天使钦差心知语多必失,因此简短明了。 “既然如此,禁卫队长可是奉了圣上密旨,亦或是奉了太子谕令?” 魏元泰反将一军,让禁卫队长为之一愣。 显然,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 若是说奉了圣上密旨,那便是欺君罔上,抄家灭门之罪,他担不起。 若说是奉了太子谕令,一旦杨振身死,太子难逃干系,他也不会有好下场。 唯有避而不答,才是正道。 “杨振无视天使钦差,轻慢君父,此乃事实。不知魏大人为何顾左右而言他?” 禁卫队长答非所问,反而质问魏元泰顾左右而言他,占尽先机。 魏元泰怒极生笑,质问道:“未经三推六问,禁卫队长何以言辞凿凿?” 按大衍律,三推六问之后,方能定罪。定罪之后,还要复勘。 如今,杨振未经三推六问,还不能定罪,自然也就不能交由禁卫队长,让其带走。 因此,魏元泰才有此问。 禁卫队长心中冷笑,若不是他熟知律法,又岂会被太子看中,并委以重任。 “魏大人此言差矣!杨振轻慢君父,乃大不敬。依大逆律论处,当斩立决! 如今,容他进京,已是殊荣!” 被人构陷,反成殊荣,这是什么道理? 杨振固然心存大局,但毕竟年方十九,血气方刚。又深受道圣影响,岂能一味忍让。 一味退让,只能助长敌人气焰。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魏大人,天使钦差说话是否管用?” 魏元泰见杨振脸色不善,有些担忧,提醒道:“你想如何,切莫意气用事!” “无妨,大人直言即可。” 魏元泰盯着杨振看了半天,见他平静如水,并未失去理智,便放下了担忧,道:“名正言顺,自然管用!” 杨振摸了摸鼻子,走到禁卫队长面前,平静的说道:“禁卫队长,我不问你有何目的,我只问你是否一定要带走我?” “自然。” 在禁卫队长眼中,杨振只不过是一介草莽而已,他又岂会在乎。 “我若不从,你又当如何?” 禁卫队长斜了杨振一眼,傲然道:“杀你,如蝼蚁尔!” 杨振不错眼珠的盯着禁卫队长,片刻之后,突然大笑道:“好!希望你不要后悔!” 转过头,看着天使钦差,继续道:“大人,以奴欺主,何罪?以臣欺君,何罪?” 天使钦差闻言一愣,这什么情况,反客为主?看杨振成竹在胸的样子,显然不是恼羞成怒。 杨振修行浩天元阳功,心存正义,身存正气,自然不怒自威。 天使钦差下意识的低下头,不敢直视杨振。当然,这并不代表他心里有鬼,而是杨振身上的威严,更让他确定了刚才的推测。 片刻之后,天使钦差倏然回神,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这位爷比起那位来,可是恐怖的多。 一时间,天使钦差有些为难,下马,于理不合。不下马,于礼不合。 最终,天使钦差还是没下马,毕竟,不知者不罪。不过,他却变得有些唯唯诺诺,这让魏元泰和禁卫队长有些不解。 “大人,为何不答?” “死罪,当然是死罪。” 杨振微微一笑,道:“既如此,还望大人做个见证!” 说完,悠然转身,似笑非笑的看着禁卫队长,一语不发。 禁卫队长本就心里有鬼,再加上天使钦差的怪异表现,让他费解,不由得有些发毛。 “给我滚下马来!” 这一声怒喝,犹如九天神雷,携带浩然正气,涌向禁卫队长。 杨振外放的气势,仅针对禁卫队长一人。因此,其他人毫无感觉。 噗通! 禁卫队长心怀兢惧,栽下马来。 杨振一个箭步蹿到近前,一把揪住禁卫队长的衣领,说道:“你想方设法要害我,我却不会杀你。毕竟,不知者不罪! 可还记得,我曾说过,希望你不要后悔。” 禁卫队长呆呆的看着杨振,一脸蒙逼。我堂堂禁卫队长,他怎么敢? 啪! “这一巴掌,为魏大人而打!” 啪! “这一巴掌,为我自己而打!” 啪! “这一巴掌,为天下黎民而打!” 杨振接连抽了三巴掌!把所有人都抽蒙了。 第43章 闷倒驴 众目睽睽之下,杨振抽了禁卫队长三巴掌,一片哗然! 学院一方,三班衙役,心中喝彩,十分解气。 魏元泰当然也解气,但更多地是担忧,心中埋怨杨振行事孟浪。 禁卫毕竟是皇家卫率,今又护卫天使钦差而来,代表皇家颜面,如今公然被打,绝非小事,岂能善了。 天使钦差则有些惊愕,这位地脾性,与那爷俩比起来,当真是天壤之别。 他印象中,驸马谨小慎微,极其懦弱。二公子则心性平和,温文尔雅。 这位却是让他捉摸不透,难以言表。不过,这种行事风格却很爽。 而众禁卫却是反应不一。 有地感觉到解气,有地感同身受,有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毕竟,这些禁卫中,有太子的人,有睿王的人,也有中立的人。 而那几名太子的人,暗中偷笑,却表现出感同身受的样子。 可见,人性之复杂。 百米之外,有五人身骑高头大马,津津有味地看着,正是伏靖五人。 伏靖眼含精光,兴奋无比。 “这个兄弟,我认定了。” 剑柄摇头道:“少爷,不是打击你,那小子打了禁卫队长,可是死罪!恐怕……” “我看未必,要不要赌一把,十两银子!” 剑柄话未说完,便被剑穗叉了过去。 这四个小太监,性格迥异。 剑鞘保守,不喜言谈。剑刃锐利,锋芒毕露。剑柄稳重,足智多谋。剑穗跳脱,机智多变。 如今,剑穗要赌十两银子。 剑柄摇了摇头,不赌! 这货没少坑他银子,现在想要赌,显然有所发现,他才不会上当。 “切,没劲!” 剑穗一撇嘴,十分不屑。他虽然不认识杨振,但却知道一点,杨振并非莽夫。他公然暴打禁卫队长,显然有所依仗。否则,岂不牵连太白学院。 因此,他想再坑剑柄十两银子,才提出赌局。哪成想,剑柄太鸡贼了,根本不上套。 伏靖嘴角一扬,他认定的兄弟,岂是那么简单的,拭目以待吧。 禁卫队长脸肿的像包子,大牙飞出去几颗,满嘴血沫子。呆愣愣的看着杨振,以至于完全忘记了疼痛。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一时间,气氛微妙。似乎,双方都有意保持沉默。 “啊……” 杀猪般的嚎叫,骤然响起。 显然,禁卫队长回过神来,终于感觉到了疼痛。 但这声哀嚎,不仅仅是因为疼痛,更多的是宣泄。宣泄他的愤怒,宣泄他的屈辱。 他堂堂禁卫队长,虽然是临时空降的,但依旧是禁卫队长。至少,在此刻,他是。 而且,他还是太子的文旦智囊,备受青睐,可谓言听计从。就连太子詹事,以及太子党的诸位朝臣,都不敢冷眼相待。 可是,现在他却被打了个鼻青脸肿,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是何等的屈辱。 这份屈辱,他不能忍,也无法忍! “庸计(兄弟)们,快!拿呀(下)他……” 禁卫队长还想长篇大论,可是一张嘴,扯得两腮疼痛难忍,只好停下。 众禁卫固然不愿为他出头,然而,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们不得不从。 何况,这位还是太子眼中红人,万一给穿小鞋,他们将付出身家性命。 太子想要对付一名禁卫,如同捏死一只蚂蚁。根本都不用亲自出手,只要撩一下眼皮,就会有很多人打破头颅,趋之若鹜。 太子的人,率先下马,拔出斩马刀,涌向杨振。而那些中立者,虽然跟在身后,却是出工不出力,壮壮声势而已。 而睿王的人,纹丝未动,声称保护天使钦差,实则翘脚看戏。 “谁敢造次!” 杨振一声怒喝,犹如九天神雷,震慑牛鬼蛇神。 众禁卫望而生畏,逡巡不前。 显然,这位狐假虎威的禁卫队长,并未给他们太多的底气。因为底气不足,才会心存疑虑。 若是奉了皇王圣旨,或是禁卫统领的钧命,那将是悍不畏死! 禁卫队长在脸上涂抹了一些药膏,见效甚快,显然是来自大内的好药。 禁卫队长转回身,气急怒喝道:“区区山野匹夫,色厉内荏而已,怕他作甚!都给我上! 我们禁卫,代表皇家颜面。他打了我,就如同打了皇帝的脸。你们想连坐不成?” 禁卫队长这话就狠了,他说杨振打了皇帝的脸,那是杀头之罪。 这些禁卫若不拿下杨振,那就是买放钦犯,势必会连坐。 而连坐的结果,就是通通拉去砍了。 不愧文旦智囊,用心果然凶险。 “嘴炮!” 杨振朝着禁卫队长勾勾手,无比蔑视。 禁卫队长怒火中烧,可是不敢过去。他尽管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也没练过把式,怎么可能把自己交上去。 伏靖听到了杨振的话,十分不解。他见过土炮,见过火炮。但是这嘴炮,闻所未闻。 “嘴炮是什么玩意?” 四人面面相觑,也说不所以然来。剑柄固然有所猜测,但从不说没把握的话,要不然怎会足智多谋呢。 而剑穗却是不管不顾,直接回道:“不是什么玩意,大概,也许是指光说不练,瞎吹牛之类的吧。” “这位兄弟,骂人都这么新颖雅致,我是越来越期待了。” 而禁卫队长见众禁卫畏缩不前,冷哼道:“你们还不等什么,当真不怕连坐吗,不怕连累家人吗?” 这句话,效果显着。毕竟,累及家人,谁都不愿。 众禁卫一拥而上,将杨振围在当中。能够成为禁卫,自然都是百里挑一的武林高手。毕竟,皇帝还没蠢到让一群酒囊饭袋来保护皇宫。 但是,跟杨振对打,完全是鸡蛋碰石头。 杨振蹿蹦跳跃,闪转腾挪,一巴掌一个。 竹园五老隐于暗中,随时准备策应。见到杨振拍后脑勺,似水流云,不由得哑然失笑。 菊则逸一拍破老道,打趣道:“你们门上的人,是不是都好这一口?” 破老道老脸一黑,有些无奈地说道:“没办法,都是这样被揍出来的。想不想知道这一招叫什么?” “难道还有名字?” 竹园四老有些诧异,拍后脑勺也就罢了,还起名字。 “当然,那是我们的传承特技,闷倒驴!” 竹园四老闻言,神色怪异,纷纷后退。他们深深地被雷到了,这门户也太…… 破老道耸耸肩,无耻吗,缺德吗,他倒没觉得。他只知道,怎一个爽字了得。 半柱香的功夫,众禁卫倒地不起,都找周公解梦去了。 闷倒驴,简单粗暴,果然实用。 杨振伸了个懒腰,似笑非笑的看着禁卫队长。 禁卫队长吓得面无血色,腿肚子转筋,险些晕过去。 这可是十几名禁卫啊,就这样轻轻松松的放倒了。 太凶悍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温室里的花朵,骤经风雨,饱受摧残。 杨振走到禁卫队长面前,戏谑道:“禁卫队长,你还有何依仗,可曾后悔?” 禁卫队长无言以对。 杨振曾经说过,希望他不要后悔。 他不置可否,因为他有所依仗。 然而,他所谓的依仗在杨振眼中,不过是一层脆弱的蛋壳,一触即碎。 杨振再次问他可曾后悔。 他心生恐惧,但却不悔。因为,他还有一道屏障,看似脆弱,却无比坚硬的屏障。 这道屏障就是天使钦差。 “天使钦差大人,杨振这个刁民,身犯王法,拒捕殴差。还望大人不负圣望,将其拿下,依律治罪。” 天使钦差冷哼一声,鼻子险些气歪。这货上蹿下跳,四处折腾。如今又把他绕在里面,着实可恶。 奈何,这货是太子谋臣,他得罪不起。 而另一边,杨振身后站着驸马,牵着太子。 他们一家人的事,非要把自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骤然,天使钦差灵机一动,他们即是一家人,自己这个外人又何必参与。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天使钦差看着禁卫队长,冷不丁的说道:“本钦差自然不负圣望,你身为禁卫队长,还不上前将其拿下!”转回身,看着身边几位禁卫,吩咐道:“太白学院太过凶悍,你们保护本钦差,速速撤退!” 说完,天使钦差拨转马头,完全是一副仓皇逃窜的样子,堪称戏精。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万万没想到,天使钦差居然来了这么一手。 禁卫队长傻眼了,他的最后一道屏障,就这样溜啦,弃他而去。 何其荒唐!何其可笑!何其讽刺! 天使钦差自以为得计,跑的正欢,冷不丁瞧见了伏靖五人。 英宗的皇孙,睿王的王子,他岂能不认识。心里一紧张,一哆嗦,从马上摔了下来,险些交代了。 乐极生悲! 显然,出门没看黄历,倒了大霉。 天使钦差叫苦不迭,刚刚躲开过那尊菩萨,转身却遇到了这尊真佛。而是,是一尊难伺候的真佛。 伏靖瞪了一眼,威胁道:“现在,莫说认识我!以后,莫说见过我! 若乱嚼舌头,小心尔等狗头。” 这几名禁卫可都是睿王的人,如今见到少主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走,都走!别影响我!” 伏靖不耐烦的连连挥手,如同驱赶苍蝇一样。 “走,去柳州。” 天使钦差摔得快散架了,只能去柳州修养一番。 “快!把胡子给我粘上。你们在此侯着,我先过去瞧瞧!” 第44章 终有别离时(一) 天使钦差突然跑了,杨振莫名其妙。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不再纠结。 现在,他要准备斗斗这位禁卫队长。 “现在,如何?” 禁卫队长的依仗,一层层被击碎。 因此,杨振问他,现在是否后悔。 禁卫队长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比拳头?飞蛾扑火! 讲道理?理屈词穷! 只能呆愣愣的看着杨振,或许,沉默就是最好的反击。 “我若杀你,又如何?” 禁卫队长倒退几步,有些慌神。 杨振杀他,如碾蝼蚁。 但是,杨振敢杀吗? 这个问题,他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因为,他怕死。 突然,杨振捡起一把斩马刀,作势欲砍。 “别杀我!否则,太子饶不了你!” 禁卫队长脸色狰狞,歇斯底里的尖叫。 杨振把刀担在禁卫队长肩膀上,一脸戏谑,道:“你认为,杀了你,太子会怪我?记住,活人远比死人有价值! 要不,试试?” 禁卫队长头摇的如同拨浪鼓,尖叫道:“试不得!试不得!” 当然试不得,把脑袋砍下来,然后再装回去。脑袋是缝上了,但人却玩完了。 “放心,我轻一点,不会太疼的,就试这一次。” 一次都不行,难道还能来二回? 禁卫队长眼皮一翻,险些晕过去。他倒是很想晕过去,奈何,天公不作美。 此刻,他完全被恐惧笼罩,杨振在他眼里,就是十足的恶魔。 他后悔为何毛遂自荐,本以为大功一件,岂料飞蛾扑火,平白招惹这个魔王。 果然,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杨振依旧似笑非笑的看着禁卫队长,突然在斩马刀上屈指一弹。 当! 声音清脆,十分悦耳。但落入禁卫队长耳内,却好似惊雷绽放。 这一道声音,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让禁卫队长脆弱的心灵,直接破碎。 噗通! 禁卫队长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体如筛糠。 那一道招牌式的笑容,直接铭刻在脑海深处,终生难忘。 “杨兄,不要再玩了。否则,这人就坏了!” 一道爽朗的声音传入耳畔,杨振剑眉一挑,何人打趣自己。 猛然抬头,瞧见一名男子,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男子长发披肩,紫绫抹额,上嵌一块无暇美玉。眉分八彩,目若重瞳。面如冠玉,鼻直口方,微微有点小黑胡。 身材颀长,穿白挂素,腰悬三尺宝剑。 好一个风流男子,好一个不羁青年。 此人,杨振并不认识。然而,却能叫出他的姓氏,想必慕名而来。 “莫非,我已经声名鹊起了。” 显然,杨振还不明白,他岂止声名鹊起,根本就是声名远播。 在柳州,几乎家喻户晓,成为饭后谈资。 在皇城,王公大臣,纷纷惦记,想要招揽。 乃至东海武王岛,也传播着杨振的名字。不过,并非传颂,而是仇恨。 伏靖看着杨振,心中暗赞,盛名之下,果无虚士。 他觉得杨振面善,投缘,一见如故。显然,他并没有意识到杨振的身份。直至后来,两人在中州城重逢,他才恍然大悟。所谓的面善,是因为驸马府。 杨振一抱拳,道:“这位兄弟,敢问贵姓高名?” 伏靖一把攥住杨振的手,爽朗一笑,道:“在下王子靖,慕名而来,闻名不如见面,当真不虚此行。 此处苍蝇太多,还是谷内说话吧。” 说完,拉着杨振便往里走。 杨振一脸郁闷,这兄弟什么脾性,刚见面就反客为主了。不过,这份爽快,他喜欢。其实,杨振完全误解了。伏靖这么做并非因为爽快,而是出自下意识的自信。毕竟,整个大衍疆域都是伏家的,何况区区葫芦谷。 “王兄弟,等一下。” 杨振拽住了伏靖,地下还躺着一大片呢,他岂能一走了之。他转身看着魏元泰,高声喊道:“魏大人,您还得辛苦辛苦。” 说完,指了指还在地上躺着的禁卫,与伏靖勾肩搭背的走了。 魏元泰看着杨振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家伙的性情,他却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或许,这便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魏元泰蓦然发现,面对杨振,他竟然有点无所适从。 想他堂堂州正,统领一州,乃封疆大吏,有生杀大权。竟然对杨振…… 或许,是因为杨振刚才的行径太过惊世骇俗。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打倒禁军,掌掴太子谋臣,威吓天使钦差。 这岂是常人所为,又岂是世人敢为。 而不久前,杨振却是做到了,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想想,这等猛人,着实令人发怵。 魏元泰自嘲一笑,指挥三班衙役把众禁卫扶上马背,打道回府。 接下来的日子,杨振的生活回归了平静,过得还算惬意。 他除了倾心教授六个弟子,便时常与伏靖等人坐而论道,切磋武艺。 但更多的时间,却是交给了苗风曦。 不过,却总有人不请自来,破坏他们的二人世界,着实大煞风景。 此人正是杨振送给苗风曦的小徒弟,魏婷。 对这位从前的柳州城小辣椒,现在的土司府小魔女。杨振两人深感无奈,束手无策,只能默默忍受。 魏婷初来苗寨土司府,十分乖巧,招人喜爱。 然而,混个脸熟之后,古灵精怪的本性,却是展露无遗。 府中家丁时常被捉弄,有口难言,唯有避而远之。 因此,短短一月,魏婷便闯出了魔女之名。 魏婷数次捉弄苗风曦,皆以失败告终。于是,便彻底黏上了苗风曦。如同一块狗皮膏药,完全甩不掉。 魏婷喋喋不休,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源源不断。当然,吃饭睡觉的时候,苗风曦可以清静清静。 苗风曦对这个问题徒弟,既爱又恨。既不能打,又不能骂,只能默默承受。 苗风曦身心俱疲,每每想起,都会咬牙切齿。 而杨振这个始作俑者,自然沦为了出气筒。 于是,杨振腰间的软肉却是遭了罪。左右对称的两个疙瘩,经久不消。 想想也是,一天掐一次,岂能会消。 “报复,这是在报复!” 杨振疼得龇牙咧嘴,却又不敢揉。 “活该!” 苗风曦咬牙切齿,眼底却藏着笑意。 这种画面,每天都在重复。然而,他们却乐此不疲。 两人的感情,在这嬉笑打骂中,与日俱增。 当真是两情缱绻,郎情妾意。 平淡而幸福的日子,总是稍纵即逝。 近几日,杨振没有再去土司府,一直留在学院内。因为,他有些烦闷,这感觉来的十分突兀,难以名状。 甚至,有些坐卧不宁。 第45章 终有别离时(二) 杨振心烦意乱,便决定出去转转。既然漫无目的,那便随心所欲。 他走过教室,侧耳倾听,童音清脆,书声琅琅。然而,他没有停留,继续向前。 显然,这里并没有他要寻找的答案。 他走过武场,注目细看,一群孩子,弯腰踢腿,摩拳擦掌。他莞尔一笑,想起了自己练武的时候。 这里固然让他放松,但那种烦闷却没有消除。那么,何必逗留。 最终,杨振登上了院墙,静静的看着那一抹夕阳。 “杨大哥,既然心有不适,不妨讲讲。” 伏靖拎着一坛美酒,出现在杨振身后。 杨振接过酒坛,猛灌了一口,举目四望,幽幽叹息。 “夕阳晚照,独上高台。不知人间岁月,几经风霜雪。没来由,且颦头。借一口老酒,却是愁更愁。” 说完,又灌了一口。 伏靖接过酒坛,也猛灌了一口。闭目沉吟,淡淡一笑。 “月华初透,对弈深宫。但问亭台楼阁,何曾起炊烟。说不清,看不明。剥几颗莲子,方知苦中苦。” 说完,举起酒坛,连灌数口。 “杨大哥,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杨振神色一怔,道:“要走?” 伏靖点头道:“风筝飞得再高,终将落地。游子走得再远,也要回家。” 杨振神色一震,道:“回家?” 伏靖好奇的看了杨振一眼,解释道:“对,回家!我大衍以仁孝治国,而今距年关已不足月,长路漫漫,该出发了。否则,赶不上家宴,让长辈们忧心,岂不是不孝。” 杨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两个人想着自己的心事。 伏靖身为皇室子孙,一降生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是,同时也被套上了夹板。 他的言行举止,都要照本宣科,中规中矩,毫无自由可言。 柳州一行,他结识杨振,相伴数月,获益匪浅,明白了什么是担当。 如今,他将回归,回到那个牢笼里,继续去面对阿谀奉承,尔虞我诈。 那里,与他而言,是家,又不是家。 既想回归,又想逃离。 这种感情十分复杂,或许,这就是他的宿命,他无法摆脱的轮回。 而杨振则感慨万千,恍然大悟。 十年了,他几乎忘了什么是年,什么是家。 曾经,在天柱峰生活六年,有喜有悲,他便以为,那便是家。 然而,下山之后,他才明白,天柱峰与他而言,不过是值得怀念,值得守护的地方。 但是,那里,并不是家。 来到柳州,结识了很多至交好友,收了六名弟子,更是邂逅苗风曦,情意绵绵。 他开始以为,这便是家。 然而,听了伏靖的一席话,他如梦方醒。 这里,固然温馨,值得留恋,但却不是他心中追寻的那个家。 他的家,在靖州,在齐平。 那里,固然有他不愿记起的回忆,但却有他的血脉至亲,有他无法抹除的依恋。 十年来,不知祖父祖母何其挂怀,何其担忧?想必频添白发。 未能承欢膝下,已是不孝至极。 “杨大哥……” “王兄弟……” 两人同时张口,却又同时停下。 杨振微微一笑,示意伏靖先讲。 “杨大哥,心中可有抱负?” 杨振思虑再三,决定直言相告。 “我奉师命下山,弘扬武学,光复武林。 然而,却发现武林与皇权之间,难以协存,总是此消彼长。 因此,我很迷茫。虽然致力寻找,却不知是否存在那一条路。” 伏靖深以为然,感同身受。 往往皇权更迭,便由武林而起。 有心人利用武林对皇权的仇视,推翻皇朝,取而代之。 新皇权稳定之后,便开始忌惮武林势力。于是,定期清洗。 如此,永不休止的轮回。 “政治清明,官场清白,不再尔虞我诈,明争暗斗。 这,便是我的抱负。 或许,我们可以联手。” 杨振眼前一亮,他引导武林尊重朝廷,伏靖若能身居高位,谏言皇室。 潜移默化,循序渐进。 或许,并非没有机会。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两只手掌紧紧我在一起。 没有海誓山盟,只有紧紧一握,这是男人间的承诺。 此志不渝,砥砺前行,终生不悔! 当晚,两人喝得酩酊大醉,在院墙之上,吹了一夜的冷风。 翌日清晨,伏靖率先醒来,四下看了一眼,哑然失笑。 杨振睡得太沉,未能喊醒,伏靖只能将他背回房间。 想他堂堂靖王之子,第一次背的,居然是个大男人。 交友不慎,自认倒霉。 他把杨振放在榻上,摇头叹息道:“你到命好,一觉醒来,不受送别之苦。” 说完,走到书案旁,写下一封书信,留下一个玉佩,走出房门。 四名小太监早已等候多时,五人辞别众人,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待杨振醒来,早已日上三竿。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默运元功,消除不适。 骤然,杨振发现书案上的书信和玉佩,看罢才知伏靖已经离去。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希望日后能够再相遇。 杨振无奈的摇摇头,将玉佩和书信放入百宝囊。 洗漱之后,牵着卷毛狮子黑,直奔土司府。 此去,一为辞行,二为赔罪。毕竟,这几天心情烦闷,并没有去报道,某人肯定早已怀恨在心。 而此时,苗寨土司府后山,苗风曦站在木桩前,不停的挥舞着绣绒刀。 那一副咬牙切齿,气鼓鼓的模样,跃然纸上。 显然,她看似在修炼,实则是在发泄。 这几天,杨振一直没来,令她心烦意乱。按捺不住,来此发泄。 恰巧,杨振看见了这一幕,不由得有些发怵。但也仅仅是发怵而已,迎难而上,才是杨振。 “嗨!刀法不错!” 唰! 苗风曦骤然转身,刀头直奔杨振。 “谋杀亲夫啊!我躲!” 杨振闪身躲过,屈指一弹。 当! 苗风曦猝不及防,绣绒刀脱手而出,坠落外地。 杨振欺身上步,一把搂住苗风曦,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巴掌落在翘臀之上,柔软而富有弹性,杨振欲罢不能,又打了两下。 苗风曦犹如触电,酥麻之感游走全身,顿时失了力气,瘫软在杨振怀中。 她满面羞红,一口咬在了杨振的肩膀上。 杨振疼痛难忍,只好手下用劲儿,大力揉捏。 “放……放手,快……放手。” 苗风曦浑身颤栗,有气无力,两行清泪顺着绯红的俏脸落下,滴在了杨振的后背上。 冰凉的感觉,令杨振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瞬间恢复了清明。 杨振紧紧搂住苗风曦,嗅着她的发香,渐渐的平静下来。 两人相拥而立,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倾听着彼此的呼吸,他们都想把自己融进对方的思绪里。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偏西。 杨振享受着这份宁静,并不想打破,想要一直拥抱到天明。 然而,天不遂人愿。总有一些人,注定会大煞风景。 例如,小魔女魏婷。 此时,她站在角门外,掐着腰,晃着小脑袋,气鼓鼓的瞪着两人。 “吃饭啦……” 稚嫩而尖锐的声音,刺破了宁静。 杨振两人当即分开,在孩子面前,或多或少有些尴尬。 苗风曦瞧见微红,瞪了杨振一眼,身影一晃,跳进了院墙。 杨振见魏婷脸色不善,心生不妙,想要跑路。 然而,还是却被魏婷拽住了胳膊。然后,小魔女开始了碎碎念。 苗风曦回到绣楼,换了一身衣服,直奔大厅,坐等杨振。 远远看见魏婷仰着小脸,如同得胜的公主一样。而杨振则垂头丧气,黑着脸在后面跟着。 苗风曦不由得暗自庆幸,若不是见机躲得快,势必也会被小魔女的碎碎念折磨。 一家人坐在一起,纵使家常便饭,但也吃的舒坦。 饭后,杨振沉吟道:“诸位,今天,我是来辞行的。十年了,该回去过个团圆年了。 祖父母已年过花甲,时不我待啊!” 苗风曦闻言,脸色苍白,尽管早有准备,但到关键时刻,还是难免心中难受。 大寨主苗凤龙沉吟片刻,道:“何时出发?” “明天下午。” 杨振想了想,还是决定下午出发。毕竟,此次回家,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太白学院那边,方方面面的事情,还是要交代清楚的。 “也好!”大寨主苗凤龙点头道。 翌日清晨,杨振回到太白学院,将一切事宜交代清楚,独自踏上征途。 苗凤曦骑着桃红马,送出一程又一程。 杨振拨转马头,强颜欢笑,打趣道: “回吧,再送下去,我就到家了。” 苗风曦微微点头,强忍着眼泪,微笑道:“年后,便去寻你!” 这一刻,云淡风轻。 杨振爽朗一笑,潇洒不羁。 苗风曦巧笑倩兮,顾盼生辉。 在分别前的最后一刻,他们将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了彼此。 骤然,拨转马头,背道而驰。交杂在一起的,除了漫天的飞尘,和那晶莹的泪滴,还有无休止的思绪。 坏事包杨二发现杨振并未等他,因此气急败坏,不停地埋怨。不过,也没有它法,只好在后面紧紧追赶。 然而,以卷毛狮子黑的速度,又岂是他能追上的。 第46章 又见齐平山 夜幕降临,荒凉的古道上,一匹黑马缓辔而行。马上端坐一名白衣少年,风尘仆仆,正是杨振。 骤然,杨振飘身下马,蹲在路旁,激动的看着前方。 眼前,有一块石碑。碑上刻有铭文,正是齐平二字。此碑,便是齐平县的界碑。 再进一步,便是齐平。然而,杨振裹足不前。或许,这便是近乡情怯吧。 杨振驻足于此,举目四望,只见青山绵延。许久之后,杨振微微一叹: “残月照乡关,长路人影单。一别忽如梦,又见齐平山。” 一路走来,穿州过县,风餐露宿。虽然身体尚能坚持,但内心却已疲惫。 杨振运足目力,四处观望。打算寻个避风的所在,将养精神。 骤然,杨振想起一阵马蹄声踏破寂静,响彻山林。遥遥看见一条人影闪过,瞬间冲入了山林。 杨振眉心微皱,有些诧异。天色已晚,此人不是侠士,便是匪类。 杨振打定主意,要一探究竟。刚要翻身上马,却又停了下来。 夜深人静,马蹄声一旦响起,空谷传响,惹人注意。他既然要暗中打探,又岂能暴露行迹。 于是,杨振把丝缰系在马鞍桥上,拍了拍卷毛狮子黑的脖子,独自离去。 清冷的月光穿透寂静的山林,留下了斑驳树影。时来几声狼嚎,磨牙吮血,慑人心神。 杨振躲在阴影中,屏气凝神,缓缓向前。 齐平山山腰处,丛林环绕之间,有一处残垣断壁。其中,火光闪烁,香气四溢。 这是酒香,还混杂着肉香。 杨振吞了吞口水,揉了揉肚子。显然,他的脏腑嗅到美味,开始折腾。 杨振依稀记得,此处是一座山神庙,不知何故,残破如斯。 想当年,福叔带他来此,何其热闹。 那时,小摊贩到处可见,叫买叫卖。善男信女往来不绝,香火旺盛。 而如今…… 果然,花无百日红,一切皆如梦幻泡影。 杨振不胜唏嘘! 杨振没有太过靠近,直接蹿上一棵大树,透过缝隙向内观瞧。 院内,篝火正旺。 半熟的山鸡野兔正渗着油星,滴在篝火上,噼里啪啦地爆响不停。 “四弟,此行可有收获?” 那名紫红脸的中年手捋胡须,一脸郑重。 此人复姓夏侯单名仁,为人忠厚,在武林中小有名气,人称双刀将。 “此行不虚,那齐平侯名声不错,但是老婆太过恶毒。他那儿子更不是东西,弄了个寻芳会,无恶不作。” 此人正是杨振追踪的那位,五短身材,瘦小枯干,复姓夏侯单名智,人送绰号智多星。 杨振听他提及齐平侯,心中一震,更加留心。 啪! 骤然,黑脸壮汉冷哼一声,抡起熊掌拍在了夏侯智的后脑勺上,质问道:“黄皮猴子,这么久才回来,又到哪里风流快活去了。” 这黑脸壮汉复姓夏侯单名礼,性情粗暴,人送绰号黑莽虎。 夏侯智猝不及防,一头扎进了篝火堆。 刺啦! 眉毛头发燎了一半,额头烫了大疙瘩。 夏侯智岂肯干休,一蹦而起,朝着夏侯礼扑了过去。 两人拳脚相向,扭打在一起。 “唉!又来了!” 夏侯仁叹息一声,两眼一闭,神游去了。 其中那位穿青袍的,复姓夏侯单名义,人送绰号小孟尝。 他嘴角一扯,突然抬头看向天空,似乎在研究为何这么黑。 而那位白脸青年,复姓夏侯单名信,人送绰号盖世太保赛专诸。 原本,他似睡非睡,闭目养神。然而,那两位一掐起来,他便来了精神。 饶有兴致的看着,而且不停的点评。 “这招出腿再快点就好了!” “这招再高点,打胸口好了!” “这撩阴腿不到位,要是再高点……” 夏侯信喋喋不休,口水满天飞。 显然,这三位已经司空见惯。 夏侯礼和夏侯智这对孪生子,打娘胎里就不和,时常因为抢供给大打出手。 夏侯礼先出生,又黑又愣,壮的像个小牛犊子。屁股上有一块胎记,形状像个小脚丫。 夏侯智后落地,瘦小枯干,显然先天不足。 这两人从记事起,就开始掐。 夏侯智指责夏侯礼鸠占鹊巢,抢了他的那份的供给。 而夏侯礼则质问夏侯智,为何公报私仇,将他踹出娘胎。 现在长大了,依旧死性不改,经常厮打。 原本五兄弟前来靖州,是为老爷子置办寿礼。途中却听闻齐平县出了个寻芳会。于是,转道齐平,打算为民除害。 故此,才让夏侯智先去打探,其余四人在此等候。 那对孪生子,终于精疲力竭。倒在地上,大口喘息。 夏侯信说了一通,觉得口干舌燥,拿起水袋灌了两口,双目微合,又闭目调息去了。 夏侯智调息片刻,恢复了些许气力,看着夏侯仁,问道:“大哥,打算何时动手?” 夏侯仁看了看天色,大概子时左右。沉吟道:“我们还要置办寿礼,时间不多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 夏侯礼闻言,一跃而起,抄起镔铁棍,转身便走。 “站住!干什么去?” 夏侯仁脸色微沉,骤然喝道。 夏侯礼转回身,镔铁棍往地上一杵。 砰! 力大棍沉,入土三寸,地面都晃了晃。 哗啦! 本就不结实的山墙,又坍塌了一节。 杨振靠在树上,险些栽下来,不由得心中暗赞,好大的力气! “不是要去杀人么,还等什么?” “唉!我夏侯五杰名声,迟早会被你个夯货败光!”夏侯智嗤之以鼻,一脸不屑。 “怎么地,皮又紧了是不?” 夏侯礼一把揪住夏侯智的袄领子,作势欲打。 夏侯仁双眼一瞪,怒喝道: “住手!” 夏侯礼见大哥脸色铁青,于是不敢造次。狠狠地瞪了夏侯智一眼,悻悻地松了手。 夏侯仁长出一口气,瞪着夏侯礼郑重道:“我夏侯五杰,向来只诛首恶,不杀无辜。似你这般,何其莽撞。” 夏侯仁教训完夏侯礼,看着其他人说道:“记住,我们此行只杀齐平侯夫人和寻芳五霸,至于其他人,打晕即可。养足精神,半个时辰后出发。” 说完,兄弟五人开始闭目休息。 杨振听得分明,险些从树上掉下来。 好家伙!居然要去杀齐平侯府人,不愧是武林中人,率性而为,不计后果。 杀了人,他们拍拍屁股走了,官府会怎么想,朝廷又会怎么想。 恐怕又会引发一番骚乱!轻者,抓几个人顶缸。重者,引发新一轮血洗。 毕竟,朝廷最看中的是颜面,不这么做,如何堵的住悠悠众口。 该怎么办? 骤然,杨振眼前一亮,计上心来。 他打定主意,要搞破坏。 第47章 单剑战三杰 杨振从树上溜下来,蹑手潜踪,离开了山神庙。 卷毛狮子黑在山下等候,百无聊赖,远远看见杨振,打了个响鼻,迎了上去。低下大黑头,在杨振腿上蹭了蹭,十分亲昵。 杨振拍了拍马脖子,翻身上马,大约走了一里路,停了下来。 杨振环视四周,一米深的荒草丛,绝佳的伏击地点。 杨振牵着卷毛狮子黑绕进草丛,拍了拍马肚子,往地上一指。 卷毛狮子黑会意的点点头,卧在了地上。杨振倚靠在马肚子,闭目养神。 半个时辰的功夫,转瞬即至。 哒哒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骤然响起。 杨振挺直腰身,甩头观瞧,见到五道黑影,疾驰而至。 杨振剑眉一扬,夏侯五杰,到了。 杨振从百宝囊内取出半截面具,戴在脸上。看看还有百米之遥,于是一跃而起。 嗖! 杨振骤然窜出草丛,立在道路中央。 夏侯五杰正在疾驰,冷不丁从草丛中窜出一人,吓得一激灵,立即扯住了坐骑。 这回乐子大了。 夏侯仁,夏侯义两兄弟,一拽丝缰,坐骑人立而起,两人当即甩飞。 夏侯礼,夏侯智这对孪生子,向左右分拨马头,坐骑打横,稳稳停住。 无巧不巧,前面那两位正砸在两匹马的胯骨上。两匹马唏溜溜一声嘶鸣,窜进了荒草丛,惊了! 夏侯信的坐骑同样人立而起,但他能耐大,反应快,一把揪住了马鬃,双腿紧紧夹住马肚子,整个人贴在了马背上,安全无虞。 仁义两兄弟鳄鱼打挺,站了起来。 夏侯仁稳了稳心神,即使他再忠厚,也免不了心中有气,打量杨振一眼,冷哼道:“朋友,这玩笑开的有点过了。” 太尴尬了! 杨振完全没有想到,会引发这种场面。虽然心中深表歉意,但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暴喝道:“打劫!有钱,把钱留下,你们回去!没钱,你们回去取!” 夏侯仁鼻子险些气歪,有钱回去,没钱也回去,合着这条路试过不去了。 呼! 一道人影蹿出草丛,来到杨振面前,不由分说,抡棍便砸。 此人正是夏侯礼,身大力不亏,三两下制服了惊马,赶了回来。 越想越气,听见杨振说打劫,顿时火撞顶梁门,抄起镔铁棍,扑了上去。 镔铁棍泰山压顶,直奔杨振顶梁门。若打中,必然脑浆迸裂。 杨振不慌不忙,身体微侧,看着镔铁棍顺着衣襟下滑,未能掀起一丝波澜。 镔铁棍走空,夏侯礼手臂一转,横扫千军! 镔铁棍扫向杨振,这一招若打上,便是一个骨断筋折。 杨振肚子一收,童子拜佛! 棍梢从小腹前划过,镔铁棍再次走空。夏侯礼手腕一翻,千钧一掷! 镔铁棍棍梢捅向杨振小腹,若捅中,便是一个窟窿。 杨振心生不悦,有道是再一再二不再三,这个黑棒槌,步步紧逼,招招要命。也罢!就让他们见识见识天柱峰的身法轻功。 杨振打定主意,开始展露轻功。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杨振好像花丛中的蝴蝶,自由穿梭,不触花枝。又似丛林内的飞絮,随风飘荡,不沾树干。 杨振围着棍梢滴溜溜乱转,一直保持着一拳之距。 仁义信三兄弟,完全看傻了。单凭这份身法轻功,就已经甩他们好几条大街。 特别是夏侯信,出道以来,少有敌手。如今遇到杨振,见猎心喜。刚想出手,却被仁义两兄弟抢了先机。 仁义礼三兄弟站定三才,将杨振围在当中,展开厮杀。 任义礼三兄弟频频进攻,杨振接架相还。 百十个回合过去,未见分晓。 不过,仁义礼三兄弟已经用了全力,但杨振尚且留着三分情面。 夏侯信看得分明,刚要上前帮忙,却见夏侯智纵马归来,左摇右晃。 夏侯信一惊非小,赶紧上前,扶住了四哥夏侯智。 夏侯智下了马,甩了甩脑袋,一阵干呕。 惊马驮着夏侯智一溜烟跑出去三四里,方才放缓了脚步。夏侯智被颠的骨软筋酥,因为担心兄弟们,只能强打精神,拨转马头。 又是一路狂奔,本就精神不支,皆赖意志支撑。如今见到兄弟都安然无恙,便舒了口气。 这口气一出,夏侯智再也只撑不住,晕死过去! “四哥!醒醒!” 仁义礼三兄弟和杨振杀的难解难分,骤然听见夏侯信惊呼,难免分神。 杨振趁机一跃而起,蹿出了战圈。 仁义礼三兄弟一看,就此收手,毕竟兄弟要紧。 夏侯信抱着夏侯智不停地摇晃,仁义礼义三兄弟扑上前去,摩擦前心拍打后背。 杨振叹息一声走上前去,抱拳道:“在下粗通岐黄,四位可敢相信?” 夏侯仁为人忠厚,心知杨振并非歹人。毕竟,刚才他们分神之际,杨振并未出手。否则,他们焉有命在。 杨振得到默许,走上前去,查了查脉象,微微点头。 “四位请放心,他只是身心俱疲,从而昏睡。休息片刻,便会醒来。” 夏侯仁抱拳道:“如此,多谢!” 杨振赧然一笑,道:“说起来,还是我的过失,诸位不怪罪便好。” 夏侯仁微微一笑,道:“无妨!不知小兄弟哪里人氏,为何如此?” “在下齐平杨振,在山神庙外,听闻各位要对付齐平杨府,故而在此相候。” 杨振思虑再三,决定直言相告。毕竟,这夏侯五杰都是侠义之士,值得真心相交。 既然有心相交,又岂会遮遮掩掩。 夏侯仁闻言一愣,此人倒也直率。他能坦诚相待,我又何须搪塞。 “在下夏州夏侯仁,这四位乃我胞弟,义礼智信。听闻齐平杨府声名不佳,故而前来。 兄弟你既是齐平人,又姓杨,莫非……” 杨振岂不知夏侯仁所指,不过,却未回答。沉吟片刻,转而问道:“现在的武林,兄台以为如何?” “青黄不接!” 夏侯仁为之一愣,这位杨兄弟果真有趣的很。现在武林如何,他闯荡多年,自然清楚。因此,一语中的。 杨振剑眉一挑,道:“何以至此?” 夏侯仁对杨振,愈加好奇。朝廷一纸禁武令,大肆杀戮,众所周知。杨振却有此问,不知他目的何在。 不过,夏侯仁还是如实回答:“因为朝廷的杀戮。” 杨振微微摇头,叹息道:“是啊,杀戮!与其说来自朝廷,还不如说源自武林。武林人士,率性而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心有不忿,动辄杀戮。正因为如此,才被朝廷忌惮,才会以儆效尤。” 夏侯仁当然明白此理,不过,却不会遵从。毕竟,自古皆然。 杨振看出了夏侯仁的想法,顿时心中索然,抱拳道:“五位,齐平杨府之事,交我处理,可好?” 既然无法说服他们,那么,便以自己的方式来解决这一切吧。 夏侯仁有些诧异,郑重的看着杨振。许久,才点了点头。夏侯仁存心试探,看杨振如何处理齐平杨府。 “如此,多谢!有缘再会!” 杨振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第48章 重逢苏绮雪 杨振辞别夏侯五杰,心中思绪万千。剪不断,理还乱。 尽管杨振不知夏侯五杰是什么路数,但他们为剪除杨家之祸,刻意绕道,不辞劳苦。想必都是侠肝义胆,深明大义之辈。 然而,杨振的理念,他们虽然未置可否,但杨振心里明白,他们并不认可,而且隐隐敌对。 话不投机半句多。 因此,杨振兴致索然,立即告辞。 杨振翻身上了卷毛狮子黑,伸手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或许是因为情志不畅,便失了轻重。 啪! 卷毛狮子黑稀溜溜一声吼叫,干嘛打这么重?难道是要我玩儿命?得了,撒丫子跑吧。 卷毛狮子黑四蹄一翻,飞奔而去。 杨振策马如飞,想要甩掉心中的烦闷。然而,跗骨之蛆,难以挣脱。 此时,杨振下山将近一年,见识了不少武林之士。 在柳州,贾氏弟兄公然造反,引发悲剧。 而竹园四老,尽管不再提报仇之事,但心中依旧愤懑不平。 而夏侯五杰…… 显然,朝廷与武林,积怨甚深,而且由来已久。要想化解,势如登天。 这,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也非他一人之力能够做到。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路蹇蹇而孤行兮,吾将奋力以博机。 骤然,卷毛狮子黑一声长嘶,戛然止步。 杨振猝不及防,险些栽下马背。倏然回神,才发现天光大亮。举目四望,暗自皱眉。 以卷毛狮子黑的脚力,早该抵达县城。可是,此处四野茫茫,城呢,城在哪里? 莫非…… 杨振心里暗暗叫苦,上一次,在柳州,得意忘形,走错了路,惊见竹园。 这一次,心情低落,又走错了路,希望不会横生枝节。 杨振举目四望,发现自己迷路了。在自家门口,居然迷路了!这倒霉催的,糗大了。 齐平县城在哪个方向,杨振弄不清楚。但他却知道,不进山,就是明智的选择。 于是,杨振悠然转身,背山而行。走了没十几步,发现身后没动静。回身一看,就见卷毛狮子黑站在原地,在朝着草丛使劲。 杨震叹了口气,又走了回去。凝眸细看,发现草丛有异。 一人高的蒿草,东倒西歪,好像被什么东西踩踏过。 杨振扒开蒿草,往里一瞧,大惊失色。 有一人趴在地上,衣不蔽体,血迹斑斑。一支利箭,透心而过。显然,此人逃亡之时,被人从背后射了一箭。 杨振蹲下身,探了探鼻息,又查了查脉门,无奈的摇了摇头。 此人已经死透了,纵使百灵丹,也无力回天。 杨振叹息道:“不知你是谁,也不知你有何仇怨。但是,死了,死了,一死百了,安心去吧!” 杨振挖了个坑,将尸体掩埋,便准备离去。 不过,心生好奇,此人弓箭穿心,多处负伤,显然经历过一场大战。 可是,为什么? 难道,这山里有山匪? 遇恶不除枉称侠! 杨振当机立断,顺着踩踏的痕迹,寻了过去。 卷毛狮子黑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跟在身后。 走了一里地,发现一条大路,直通深山。 杨振依稀记得,这条路好像是齐平谷道,乃是通往州城的必经之路。 此时,杨振终于弄清楚了,卷毛狮子黑一路狂奔,从城东偏到城北来了。 杨振翻身上马,缓辔而行。 齐平谷道,两山夹一沟的地势,蜿蜒曲折,长约千米。 杨振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 在一面山壁之上,杨振有所发现。 杨振凝眸细看,骤然发现那些痕迹,都是刀砍剑划的痕迹。尽管轻微,但却不难识别。 杨振曾经读过一本勘验论,其中记载这一句话:存在即为合理,一切皆有迹可循,在于细微之处,微末之间。 因此,杨振一眼看出此处乃是一处杀人的战场。虽然经过掩饰,难以看出。但是,在细微之处,依旧存在蛛丝马迹。 杨振在此寻微究密,而据他千米之遥的深山中,却是热闹非凡。 那里,有一座齐平寨。 大寨主赫连池十分高兴,昨夜那笔买卖,着实不亏。不仅得了大批金银,还抓获了五名美女。 尤其是为首那名女子,杏眼桃腮瓜子脸,樱唇贝齿杨柳腰。面容姣好,顾盼生辉。体态婀娜。举止妖娆。 如此女子,好似天庭清仙子,又如云中美娇娥。 赫连池心如油煎火燎,欲罢不能。若非她性情刚烈,抵死不从,他早已霸王硬上弓。 赫连池倏然起身,直奔后宅。毕竟,即使得不到,一饱眼福也好。 骤然,一名喽啰跌跌撞撞,慌里慌张的跑进了来,险些撞个满怀。 啪! 赫连池抡起巴掌,把小喽啰打了一溜滚,喝道:“我三令五申,要你们举止从容淡定,如此这般,成何体统!” 赫连池行为粗鄙,目不识丁。偏偏要求别人彬彬有礼,从容淡定,把齐平寨的喽啰们搞的不伦不类,无所适从。 他们什么人,小名叫贼,大号叫寇,干的是杀人的买卖,彬彬有礼有卵用? 小喽啰心里委屈,又不敢说出来,只好跪在地上,慢条斯理的说道:“启禀大寨主,刚才山下来了一群黑衣人,要我们恭恭敬敬地把那五名女子和一干财物送出去。 我们不答应,他们就打了进来,见人就杀,逢人就砍,我来报信的时候,八名副寨主已经死了六个……” 啪! 赫连池抡起巴掌,又把小喽啰扇了一溜滚,喝道:“都火烧眉毛了,还叽叽歪歪的!” 说完,一把拽出鬼头刀,窜了出去。 “大寨主,要举止从容淡定。” 赫连池险些一头栽在地上,都这火候了,咱别提这茬行不行! 嗖嗖嗖! 十几名黑衣人蹿上前来,把赫连池围在中间。 “你们几个快去保护小姐!” 为首之人吩咐一声,十名黑衣人直奔后宅。 “赫连池,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奈何,你有眼无珠,抓了我家小姐,认命吧!” 说完,飞起一脚,正踹在赫连池前心上。 噗! 赫连池口吐鲜血,摔倒在地。 “为什么?我还…没…活够!” 说完,脑袋一歪,绝气身亡。 或许,这是有史以来,死的最窝囊的匪首。若他直接动手,还不至于此,怎奈他偏偏想彬彬有礼的交流几句。 可怜!可悲!可叹! 后宅中,苏绮雪手拿匕首,抵在胸前。四名丫鬟,手持利刃,站在四方。 她们被捉上山来,就一直如此,不敢有丝毫松懈。唯有如此,方能保住清白之身。 咔嚓! 骤然,房门四分五裂,几名黑衣人蹿了进来。 “见过小姐!” 这几人,苏绮雪认识,都是义母身边的护卫。 当啷!当啷! 五名女子乍一放松,五把兵刃纷纷坠地,响声不断。 “下山吧!” 此处,宛如她的噩梦,一刻也不想停留。 几名死士换了衣服,保护着苏绮雪,下山而去。 至于这座寨子,被他们留了下来,作为秘密据点,以备不时之需。 山谷中,杨振寻找蛛丝马迹,乐此不疲。 骤然,一行人出现在面前,他们从山上而来。 杨振乍一见当中那名女子,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呆滞。 他不敢相信这是苏绮雪,但又确信这就是她。 果然,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曾经,追在自己身后要糖吃的小鼻涕虫,居然便成了美若天仙的俏佳人。 一时间,杨振看痴了,不知不觉的向前走去。 苏绮雪也看见了杨振,只觉得面善,却记不起是谁。 不过,当她发现杨振的异状,顿时俏脸一红,暗呸道:“登徒子!” 几名护卫顿时反应过来,原来不认识,那还不剁了他。 于是,抽出兵刃,就要动手! 第49章 往事不可追 山谷中,几名护卫见杨振色眯眯的看着自家小姐,而且步步向前。于是,一拥而上,举刀便剁。 “住手!” 苏绮雪见状,及时喝止。 若真是个登徒子,剁也就剁了。可万一是个熟人,岂不悔之晚矣。 苏绮雪蓦然发现,刚刚的反应太过剧烈。似乎由心而发,未加思索! 她偷眼观瞧,见所有人的眼神,或多或少有些异样。 苏绮雪感觉颜面有失,于是咬牙切齿,冷哼道:“放他过来,本姑娘倒想见识见识,他能弄出什么幺蛾子?” 小姐发话,莫敢不从。不过,他们虽然让开了道路,却更加戒备。 此刻,杨振眼里只有一人,那便是苏绮雪。因为,她是杨振深埋心底的一颗雷。 杨振以为自己早已忘记的她,才会在柳州应下了亲事,才会和苗风曦郎情妾意。 如今,再次见到苏绮雪,那颗雷陡然炸开,他知道他终究没能忘记。 这一刻,杨振彻底失了理智,一切皆依本心行事。 杨振走上前去,伸出手臂,想要抚摸那张俏脸。 “鼻涕泡,是你吗?” 苏绮雪本想躲开,然后反手一击。但她听到这句话时,便已经痴了。 她呆呆的看着杨振,任凭那双手在自己脸上轻抚。她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歇斯底里的嘶吼:是他,一定是他,是那个一直保护她的杨振哥哥! 四名护卫,四个侍女,大眼瞪小眼,完全摸不到头脑,小姐为何任由他轻薄,而不反掌一击。 他们保持沉默,但有人,应该说有马不乐意。 卷毛狮子黑晃着大黑头,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苏绮雪。这丫头片子是谁呀,我不居然认识。这小子怎么能这样啊,这不是背叛主母吗? 卷毛狮子黑认识苗风曦,不认识苏绮雪。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它觉得杨振这么做不地道,应该提醒提醒。 于是,卷毛狮子黑人立而起,望空嘶叫。 这一声如虎啸,似龙吟,仿佛打了一个闷雷。 杨振一激灵,彻底回了魂儿。 苏绮雪也是一激灵,赶紧退了一步。 尴尬,太尴尬了! 杨振见八名围观者一脸惊愕,不由得赧然一笑,解释道:“在下杨振,幸会,幸会!” 四名侍女对望一眼,心照不宣。 原来他就是杨振,还别说,蛮帅的,怪不得小姐念念不忘,每次在睡梦中,都会喊“杨振哥哥”。 “走吧,回家!” 杨振一挥手,高喊一声。 “是的,回家!” 苏绮雪微微点头,轻启莲步,跟了上去。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似乎都默契的选择了沉默。然而,每个人心里,却是波澜壮阔。 —————— 十五年前,杨老太爷抱着四岁的杨振去踏青,在回来的路上,发现了一个小女孩。 这小女孩三岁左右,躺在臭水沟里,奄奄一息。 杨老太爷菩萨心肠,便把小女孩捡了回去。 谁知,小杨振嫌弃她脏,死活不让抱。 杨老太爷无奈,只好把小杨振哄睡了,这才把小女孩捡回去。 洗干净之后,是一个十分清秀的小姑娘,这小姑娘就是苏绮雪。 苏绮雪越长越水灵,但美中不足,总是挂着两个鼻涕泡。 起初,杨振好奇,总是戳戳这儿,捏捏那儿,把苏绮雪折腾哭了,他也就老实了。 杨振六岁的时候,听人说苏绮雪的家人有眉目了,便担心苏绮雪被人抢走。因此,今天藏在这里,明天藏在哪里,总怕被人找到。 苏绮雪害怕离开,因此十分配合。 杨老太爷一想,就这么一个孙子,母亲去了,又摊上那么一个爹。把苏绮雪留下,和杨振作伴也好。 从此以后,杨振身后就多了一个跟屁虫,总是喊着要糖葫芦,走哪跟哪,形影不离。 杨振八岁那一年,两个小孩偷偷潜出城,去逛山神庙。 这座山神庙,就是夏侯五杰休息的那座。 在山神庙,遇到了一伙歹人,抢走了苏绮雪,打伤了小杨振。 看着歹人的背影,小杨振紧握双拳,向天高呼:“书香门第子,恨不为武夫!若有三尺剑,将尔命魂诛。” 小杨振岂肯干休,不依不饶,让父亲杨宏派人把苏绮雪救回来。 杨宏本就不待见杨振,再说,他一心为恢复先祖荣耀而刻苦攻读,岂会在乎这等小事。因此,未作理会。 小杨振诉求无果,气愤不已,直接一把火点了书房,指着杨宏的鼻子,哭喊道:“你就知道看书,毫无担当,你不配做我爹爹!” 杨宏以为小孩子发牢骚,过去了也就没事了。哪成想,小杨振离家出走,一去不回。 杨振心中暗恨,自己若像书中说的那般武艺高强,谁能抢走小鼻涕泡。 因此,他离家出走,要去寻访名师。 奈何,他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而已。 那两年,他为了转去盘缠,当过书童,卖过杂耍。放过猪马牛羊,刷过粪桶溺器。 后来,他遇到师父儒圣,跟他去了天柱峰。 悠悠往事不可追! 杨振心中不胜唏嘘。 而苏绮雪的经历,与杨振大同小异。 被抢之后,她被人卖给了马戏团,一直颠沛流离。 十岁的时候,随马戏团进京表演。哪知马戏团得罪了权贵,全部下了大牢。而她,也将进行义卖。正是那时候,她遇到了命中的贵人,一代名妓荭雯。 荭雯当时还是四方阁阁主的大丫鬟,见苏绮雪乖巧伶俐,楚楚可怜,便收留了她。并教她识文断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茶酒舞花。 十年苦功,十二门技艺,门门精通。 如今,荭雯已是四方阁主,她也水涨船高。 荭雯的确对苏绮雪爱护有加,俨然当成了亲生骨肉。荭雯觉察到京城即将动荡不安,而四方阁也会成为某些人争相利用的所在。 故而,她借机让苏绮雪离开四方阁,名为历练,实则保护。 十年来,她对杨振的记忆,并未消减,反而更加深刻。 因此,苏绮雪第一站,才会选择齐平。 毕竟,这里有她最美好的回忆。 苏绮雪偷看杨振,却发现杨振亦在看她,不由得面红耳赤,低下了粉颈。 “十年磨一剑,一朝出深山。 遍挑天下客,何人敢争先!” 杨振突如其来话,让苏绮雪心如撞鹿。 她记得被抢走的那一刻,杨振曾经紧握双拳,向天高呼:“书香门第子,恨不为武夫!若有三尺剑,将尔命魂诛。” 那一刻,铭心刻骨。 如今,杨振自称打遍天下无敌手。显然是在告诉她,现在有能力保护她。 这一刻,心神悸动。 北门遥遥在望,杨振心潮起伏。 一时间,近乡情怯,望而却步。 苏绮雪见状,走上前来,轻言细语。 “杨振哥哥,那边有个小茶棚。” 杨振一经提醒,便觉得口干舌燥,于是点点头,率先奔了茶棚。 北门里走出五人,一人在前,五人在后,穿绸裹缎,颐指气使。 这一主五仆,直奔茶棚。 为首一位,歪戴帽子斜瞪眼,满脸横丝肉。 此人,乃是城中一霸,探山虎梁球。平日里仗着姑爹杨青的势力,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梁球与表哥杨英沆瀣一气,纠集一群狐朋狗友,建立了寻芳会。 寻芳会,听其名,便知其意,乃是寻芳猎艳的联盟。 前几日,梁球找到一名美女,将其掳回寻芳会老巢,日夜快活。 今天,梁球有些腻了。于是,再次出来寻觅。 梁球临近茶棚,惊见五名美女,顿时一脸猪哥相。 至于杨振等五个大男人,完全被他无视。 “好美的小妞,小爷今天有福了!” 说完,梁球色眯眯的走上前去,探出了咸猪手。 第50章 掌掴探山虎 梁球阴阳怪气,垂涎欲滴的样子,让杨振大为恼火。 杨振虽然仁厚,但却并不迂腐。尤其是下山以来,见识到了世人的尔虞我诈。他已然看透,所谓的与人为善,人人皆善,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因为有些人,只会以怨报德。 因此,杨振的处事方式有所改变。那就是: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人辱我一分,我拔刀相向。 即使是陌生女子,杨振也会出手相帮。毕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侠者本分。更何况,这女子是苏绮雪。 因此,骤见那一双咸猪手,杨振再也按耐不住。当即抽出一根筷子,轻轻的搭在了梁球的手腕上。 梁球顿时感觉整条胳膊都失去了知觉,继而,感受到了锥心之痛。 “啊……” 梁球蹬蹬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攥着手腕儿不停的哀嚎。 那手腕之上,赫然出现一道红杠。 杨振微微一笑,毫不在意。毕竟,这只是小惩大诫而已。否则,即使手持一根麻线,也会把梁球抽的骨断筋折。 惨嚎之声,惊动了茶翁。他慌里慌张跑过来一看,顿时叫苦不迭。 倒霉,倒大霉啦。 梁球对于他而言,那是活爹,活祖宗。如今在他的茶棚吃了亏,他岂能逃得了干系? “几位,你们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还是赶紧走吧!老头子我也要逃命去了。” 杨振疑惑不解,好好的,为什么要逃命去? “老丈,无妨。你且说说看,我们摊上了什么事,你又为何要逃命?” “唉!”茶翁长叹一声,看了梁球一眼,欲言又止。 “你说,你都说!” 梁球龇牙咧嘴的喊道。 茶翁皱了皱眉,打量着杨振几人,叹息道:“我看诸位并非泛泛之辈,老头子就啰嗦几句。” 茶翁一指梁球,继续道:“此人姓梁名球,乃是齐平侯的妻侄,县太爷的外甥。寻芳会五霸之一,人称探山虎,又叫霸北门。” 杨震懵了,仔细打量梁球,没印象。不过想想也是,自己一出生,娘亲就死了。他八岁又离家出走,根本没去过外祖父家,至于有没有这号亲戚,还真说不准。 毕竟,已经十年了,一切皆有可能。 骤然,杨振脸色一沉,这小子叫梁球,可母亲姓魏呀,怎么可能有关系。 梁球见杨振低头不语,便以为杨振怕了,一脸得意的叫道:“小子,快扶我起来,至于那五名女子,全送给我,就当赔罪了。” 杨振倏然起身,一脚揪住梁球的袄领子,啪啪就是两嘴巴。心中微微冷笑,管你何人,先打一顿再说。 梁球被打懵了,瞪着两个小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想他堂堂霸北门,有人居然敢打他,岂有此理! 不过,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还怕不要命的。 梁球,无疑就是这样一个欺软怕硬,色厉内荏的家伙。 “小子,你敢打我!你有种!给我等着,等着!” “滚!” 杨振岂怕他威胁,一脚踢了出去。 “老丈,你给我们讲讲,这齐平侯府,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茶翁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摇头道:“说不得!说不得!年轻人,还是少打听为妙,赶紧逃命去吧!” 说完,转身欲走。显然,他准备溜之大吉。 杨振一把攥住茶翁的腕子,把他按在凳子上,微笑道:“老丈,慌什么!你不必担忧,区区一个齐平侯府,我还未看在眼里。” 茶翁在此打量杨振十人,自信满满,没有一丝惧色,当下便信了九分。毕竟,他从年轻时就在这开茶棚,什么人都见过。因此,在识人方面,他还是颇为自信的。 “齐平侯杨青……” “等等!您说齐平侯杨青?不应该是……” 杨振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能叫出那个名字。那个人无论对他多疏远,多冷淡,都是他的父亲。 毕竟,子不言父之名,谓之孝! 他想,茶翁会明白的。 茶翁看了杨振一眼,点了点头,复又摇头道:“要说十年前,是的。但杨侯爷进京赶考,一去不返,音信皆无。 以致现在,这齐平县内,只知有杨青,不知有杨侯爷!唯有我们这些老人,才知道,但谁也不想多事。毕竟,我们求得无非是个好日子。” “老丈,可知杨青人品如何?” “他人品如何,老头子不敢品评。但有小道消息,他十分惧内。” 杨振微微皱眉,这杨青到底是如何进入齐平侯府的,又是如何掌权的。 “老丈,那老侯爷呢?袖手旁观还是无能为力?” 杨振弄不明白,即使他与父亲都不在,也有祖父祖母在,如何让一个外人发号施令。 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知祖父母是否安好? 茶翁看看左右无人,低声道:“这是一桩秘闻。传言侯府少爷失踪,老妇人思念成殇,已经故去了。 而老侯爷不知何故,在靖州千佛山,出家了。个中原因,不是我能知道的。但有一些小道消息,不说也罢!” 杨振脑袋轰的一声,险些晕过去。继而,鼻子一酸,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但他不能哭,至少在外人面前,在摆平侯府之前,他不能哭。 泪水,属于弱者,他不需要同情! 然而,他的却在泣血。毕竟,祖母因他而去,他又岂能不负疚! 祖父出家,究竟为何?大彻大悟?还是无可奈何? 苏绮雪坐在杨振身旁,感同身受。毕竟,她早已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祖父母。 苏绮雪忍着悲痛,紧紧的握住杨振的了手。此时此刻,她清楚的知道,这个看似坚强的男人,有多么悲痛,多么无助。 但她无需多言,只需要紧紧握住他的手,默默地陪伴左右。 骤然,茶翁哧溜一声,钻到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来了!都来了!寻芳会五霸都来了!” 杨振深深地吸了口气,冰凉的空气窜入肺腑,令他精神一振。固然不能抚去悲痛,但却让他挣脱出来。 杨振甩头看向城门,果然,来了一支队伍。 为首五人,其中之一正是挨了两记耳光的探山虎,霸北门梁球。 正中间一名黄脸青年,十七八岁,病恹恹的,正是五霸之首,杨青之子,通城虎杨英。 左侧两人,霸东门程澎,霸西门程湃,乃是县正程耀宗的孪生子。 右侧两位,杨禄之子霸南门杨胜,以及霸北门梁球。 这五人臭味相投,沆瀣一气,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奈何,他们非富即贵,百姓敢怒不敢言。 五人身后,跟着一群打手,大约十几号人,手拿棍棒,吆五喝六。 显然,都是泼皮无赖。 杨振压低声音道:“一会瞧我的,我让你们动手,你们就动手!” 那探山虎脸上挂着两道红痕,对着杨英一阵挤眉弄眼,指着苏绮雪淫笑道:“英哥,没骗你吧?” 杨英直勾勾盯着苏绮雪,眼冒蓝光,犹如一匹饿狼遇见了美食,直吞口水。 杏眼桃腮瓜子脸,贝齿樱唇杨柳腰。十指纤纤如春葱,及腰长发随风飘。顾盼生辉成媚态,纤笑嫣然现妖娆。此女何似人间有,天宫嫦娥抚云霄。 杨英何时见过这等女子?以前搜罗的那些,不过俗物罢了。若跟苏绮雪相比,那简直是亵渎。 杨英手一挥,一群狗腿子一拥而上,把茶棚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你们是…是什么人,想…想干什么?” 杨振脸色骤然变得苍白,结结巴巴,一副惶恐的样子。 大跌眼镜! 那四男四女气的呼哧呼哧直喘,交给他,他就这么办?小姐啊,你什么眼光啊,我们为你不值啊! 他们越想越气,就想动手。 第51章 扮猪吃老虎 苏绮雪心里偷笑,杨振哥哥太坏了,堪称绝世影帝。 一眼瞟见那四男四女,看架势要动手。苏绮雪岂能让他们破坏了杨振的兴致,于是脸色微沉,暗咳一声。 那四男四女,见小姐心生不悦,因此不敢妄动。只好暗气暗憋,恶狠狠的盯着一众恶少。 苏绮雪见状,配合的还不错,她想笑,却又不敢笑出声。只能低着头,身体一颤一颤的,到好像是因恐惧而哆嗦。 茶翁蹲在桌子底下,哆里哆嗦。看到杨振恐惧的样子,心中叫苦不迭。年轻人啊,你们可把老头子坑苦了。 梁球一脸崇拜的看着杨英,英哥就是英哥,真牛! “嘿,小子,怎么怂了?刚刚不是挺横的吗?” 说完,摸了摸脸,疼得一呲牙,下手真特么狠,有仇不报非君子,更何况,咱是个小人。 梁球走上前,要去报复杨振。 “你…你要干什么?” 苏绮雪尽管低着头,但却一直关注着动态,见梁球走向杨振,于是磕巴巴的问道。 杨振要演戏,她得配合不是?那一副柔弱无助的样子,我见犹怜,把杨英的心肝肉的钩疼了。 砰! 杨英飞起一脚,踹在了杨英的软肋上。 噗通! 梁球哪会想到有这手,猝不及防,被踹了一溜滚。 杨英瞪着梁球,冷哼道:“毛毛躁躁,吓坏了我的美人儿,你赔得起吗?” 整整衣衫,一脸邪笑,道:“美人儿,你看我,强而有力。哪像他这般,唯唯诺诺,不堪重用!” 说完,指了指杨振。 杨振嗤之以鼻,切吧切吧没有二两肉,还强而有力,果真厚颜无耻! “美人儿,你还是从了我吧。”杨英伸出咸猪手,就要去摸苏绮雪的俏脸。 “告诉你,别…别乱来,我有钱!” “闭嘴!弱鸡!你以为我们会在乎钱?哼!” 杨胜突然走上前,一把揪住了杨振的发髻,仔细一看,愣了一下。 杨振的长相,与杨宏有三分相似。无巧不巧,杨胜还真见过杨宏的画像。不过,也只是愣了一下,并未细想。 杨振看着杨胜,不胜唏嘘,他走的时候,这家伙才四岁,没想到当初那个胆小鬼居然长成了这样。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救我,快救我!” 杨振假装慌张,向后一仰,挣脱了杨胜,连连狂呼。 那四男四女,早就憋的像个氢气球一样,一触就炸。如今得了号令,拽出武器,一蹦而起。 这一群乌合之众,全凭一把笨力气,哪是八人的对手。 刹那间,稀里哗啦,倒了一片!一个个满地打滚,不断哀嚎! 幸亏八人知道这里算是小姐的故土,手下留情。否则,岂有他们哀嚎的时间。 寻芳五霸傻了!呆愣愣的看着四个侍女,这还是特么女人嘛,不是母老虎,就是母夜叉。 当然,他们以往都是欺负手无寸铁的安善良民,作威作福惯了,也就形成了一种优越感,认为所有人都不敢反抗他们。 但今天,他们显然碰了钉子,这跟头栽大了,以后还怎么混呐。 杨英跟他爹杨青不同,杨青刚愎自用,但这小子却是只狐狸,狡猾得很。 因此,见势不妙,打一声呼哨,径直跑了。 一口气跑出十几米,回头高喊道:“好小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居然敢绑架良家少女,我们斗你不过,等我爹发大兵前来擒你!” 反咬一口,果然狡猾。 但杨振毫不在乎,他本来就像斗斗这个杨青,看看他究竟何许人也,能把偌大的齐平县弄得乌烟瘴气。 杨振揉了揉太阳穴,不由得有些想念坏事包杨二,要是有他在,自己岂会劳心伤神。 齐平县城东门外,来了三人。为首一位,身骑黄骠马,有些瘦小,一对黄眼珠儿,正是坏事包杨二。 后面两位,一位面皮白净,二十多岁,体型匀称,一身浓郁的书生气息,乘坐白龙马。 另一位,同样二十多岁,身材魁梧,宽脑门,浓眉大眼,阔口咧腮,黑漆漆一张四方大脸,身下骑着一只大叫驴。 这两人都是坏事包杨二新结识的朋友,那白面书生叫小诸葛方天料,那黑大汉叫勇金刚伍元豹。 骤然,坏事包杨二打个喷嚏,笑道:“这是谁又开始叨念我了?” 伍元豹哈哈一笑,道:“就你这副尊容,除了咱家幺妹,还能有谁?” 坏事包杨二摇了摇头,位置可否。“还是先找个店房住下,再慢慢打听吧。” 北门茶棚,杨振依旧在思索,骤然,看见了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的茶翁,眼前一亮。 “老丈,家中还有什么人吗?” 茶翁颤颤巍巍的,显然,还没缓过劲来。听见杨振询问,口打唉声道:“老头子孤身一人,那还有什么什么亲戚。” “老丈,我想要在城里开个买卖,你看卖什么好?” 杨振对于生意场是一窍不通,询问茶翁,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而已。 这就叫放着真佛不拜,却给沙弥上香。 苏绮雪在京都四方阁混迹多年,又是阁主的义女,岂能不了解生意场。 茶翁看着杨振,皱眉道:“眼下,生意人都想逃离齐平县,你却往里钻。依我看……” 茶翁摇了摇头,没往下说。 苏绮雪微微一笑,道:“齐平,曾有文坛盛誉。所谓琴棋书画茶,诗歌剑酒花,不外如是。” 杨振眼前一亮,想起了浩然楼。不如,就来一座浩然楼。 杨振摸了摸下巴,微微一笑,附在苏绮雪耳畔,轻言几句。 苏绮雪被杨振呼出的热气弄得耳根发痒,笑得团花乱颤。 待听完了杨振的话,顿时俏脸通红,咬了咬下嘴唇,最终还是点头应允。 杨振扫了一眼,道:“你们都过来,我有话说!” 那四男四女对杨振十分鄙夷,不屑为伍。因此,坐在远处没动弹。 啪! 苏绮雪一拍桌子,肃然道:“以后,杨振哥哥的话,就是我的话。谁不听,趁早回四方阁去!” 四男四女见小姐发怒,纵使不情不愿,但也只能勉为其难。 杨振微微皱眉,看起来的扬刀立威,否则,以后的日子,定然不好过。 杨振摸了摸下巴,沉声道:“你们以后,归我调遣!胆敢阴奉阳违,那就是你们的下场。” 说完,对着一块青石指点了两下,继续道:“不过呢,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绮雪妹妹面上,我对你们不会太苛刻。 以后呢,喊我少爷,喊你们小姐少夫人。我们是柳州人,来齐平做生意。 记住,莫要漏了嘴!” 说完,杨振看着苏绮雪哈哈大笑,完全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四个侍女,春兰,夏莲,秋菊,冬梅,十分气恼。 特别是冬梅,咬牙切齿,朝着杨振刚才指过的那块青石,狠狠地踹了两脚。 显然,是把这石头当杨振了。 青石振了两下,没动! 冬梅来了脾气,心道,连一块破石头也来欺负我。抬起脚来还想踹,骤然发现青石上出现了两个孔洞。 这两个孔洞,手指粗细,业已穿透。 冬梅一脸震惊,看了看青石,又瞅了瞅杨振。这还是人嘛,这要是对着我…… 冬梅无法想象,顿时脸色苍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盯着杨振。瑟瑟发抖。 另外七人看过青石之后,与冬梅的反应一般无二。 茶翁好奇,也凑上去,瞄了一眼。 就这一眼,就差点把他送回老家去。愣了半天,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神仙!神仙!” 苏绮雪瞪了杨振一眼,再把老人家吓出个好歹来,那可怎么办? 杨振赧然一笑,好久没练,失了准头,玩大发了! “老丈,我聘请你,做我的茶坊管事。”转过头,继续道:“走,进城,去会会齐平侯府!” 第52章 再遇坏事包 杨振十分清楚,对付寻芳会轻而易举,不过是小打小闹,齐平侯府才真正的大头。 毕竟,养不教,父之过!上梁不正下梁歪! 因此,他才说会一会齐平侯府。 茶翁呆呆的坐在原地,毫无反应。显然,没有听到杨振的话。 杨振摇头叹息,随心一指,便被奉为神迹。万没想到,中原武道,没落至斯。 这一刻,杨振方才明了,天柱三圣之胸襟,何其高远! 这一刻,杨振方才了悟,中原武林之中兴,势在必行! 试想,若有他国武士,亦或野心之人,蛊惑乡民,那结果,细思极恐! 杨振心念电转,光复武林之路,是走精英路线,还是有教无类? 一时之间,难以抉择。 何况,杨振内心一直存在一丝迷然,武林的善与恶,武林与皇权的仇和怨。 一直以来,杨振都在试图找到那条平和的路,不会流血牺牲的路。 是以每走一步,都会小心翼翼,思前想后。 于是,路,越走越狭窄,人,越来越迷茫。 杨振深吸一口冷气,将一切都压在心底。现在,想这些,还不是时候。 杨振走到茶翁身旁,蹲下身,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老丈,醒醒!” 茶翁一激灵,回了神,看见杨振蹲在身旁,心里就是一哆嗦。要是给老头子来这么一手…… 顿时,茶翁有些慌乱,脸上现出一丝戒惧,下意识的挪开了一段距离。 杨振又气又笑,又不吃人,有那么可怕吗? “老丈,让您做我茶坊管事,可愿意?” “当然愿意,就怕高攀不起!”茶翁连连点头,怎么会不愿意,他又不傻。这可是神一样的人,给他做茶坊管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祖坟都会冒青烟。 若是杨振没露那一手,他或许因为恐惧而退缩。但是现在,何惧之有?什么寻芳会,什么齐平侯,在杨振手中,不过土鸡瓦狗。 “如此,便随我进城吧。” 茶翁收拾了一下,跟着杨振高高兴兴的进了城。 齐平县城,有三大特色。 其一为县衙,俗话说官府大门朝南开,但这里,却是恰恰相反。 其二是文苑,曾经文人荟萃。 其三便是三街,前街富,后街拥,长街忙不停。 前街,又称北街,从北门直通县衙大门,乃是脸面,都是高大上的产业。毕竟,州衙在北。 后街,又称南街,从南门直通县衙后门,都是四乡八镇的小摊贩。 而长街,从东门直通西门,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杨振等人,由北门入,走前街。乍一进门,杨振就是一皱眉。 实在是太冷清了。 虽然都开着门,但是,掌柜趴在柜台上打盹儿,伙计靠着门板晒太阳,当真是经营惨淡。 杨振和苏绮雪对视一眼,深感诧异。 这可是前街,县衙的脸面,如此这般,岂不是脸上无光。 想当初,尽管秩序井然,但也不似这般。 “这些,都是空架子。”茶翁叹息一声。 齐平境内,被寻芳会折腾的,几乎十室九空。更严重的是,文苑的荒废。 毕竟,前街这些店铺,主要的顾客便是来此游历的学子。 如今,无人问津,无利可图,还要倒贴工钱,赋税,当然关门大吉。 可是,县衙有令,不得停业。毕竟,这关乎脸面。万一有靖州的大人物来此公干,发现两旁店铺全部关张,做何感想? 经营不善?还是官府欺凌? 于是,才弄出这么一个无可奈何的举措。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这些商贾都猴精猴精的,怎么甘心将大笔物资压在此处。万一过了时,岂不亏个底掉。 两害相较取其轻! 于是,你买我的货,我买你的货。如此,只是赔上一点交易税,无伤大雅。 渐渐的,就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 杨振心中微微冷笑,想必,这笔债,最终还得算到齐平侯府头上。 “小二,住店。” “没店!” 骤然,一道声音传入耳畔,十分熟悉。杨振眼放金光,莫不是想谁来谁! 杨振一个箭步,窜上前去。 果然,不出所料! 丁字路口,东侧,一间店房前,坏事包杨二双手叉腰,在跟店小二理论。身后站着俩人,正是小诸葛方天料,勇金刚伍元豹。 “我说住店?” 坏事包杨二重复道。 “听不懂吗?没!店!” 店伙计一不楞,站了起来,咬牙切齿的看着杨二。 杨二一皱眉,吃枪药了这是,在哪受了委屈,冲我撒火。 杨二心里有火,但却没发作。一回头,看着勇金刚伍元豹,嘀咕道:“我说豹哥啊,他睁眼说瞎话,显然是看不起我们啊,依我看,咱还是打道回府吧!” 小诸葛方天料何等聪明,斜了杨二一眼,不愧坏事包,就知道使唤傻小子,损透了。不过,他却没点破。 啪啪! 勇金刚伍元豹扬起熊掌,对着伙计就是两巴掌。 就那一只熊掌,纵使不使劲儿,伙计搪不住啊。 噗通! 伙计被拍飞,倒在了大厅中央。 当!当! 两颗大牙,脱口而出,钉在了柜台的前立面上。 哗啦! 掌柜吓得一激灵,手一呼拉,算盘落地,珠子滚一地。 掌柜的吓得赶紧钻到了柜台下,心不停的咒骂,这杀千刀,又来要税了。 杨二晃着脑袋,解气! 骤然,一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耳边有人轻语道:“挺美的嘛。” 杨二一听声音,就知道必定是杨振。 黄眼珠一转,当即挤出几滴眼泪,转身跪在了地上,抱着杨振的大腿,哭喊道:“叔啊,叔啊,险些就就见不到您了呀,您要给我报仇啊!” 小诸葛方天料尽管不知杨二玩的是哪出,但是,这货肯定没憋好屁,还是离远点儿好。 杨二一把鼻涕一把泪,不停的往杨振身上蹭,把杨振恶心够呛。 杨振脸色微沉,大腿一抖,把杨二甩了个跟头,冷哼道:“别在这儿给我装相!” 杨二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指着小诸葛方天料和勇金刚伍元豹说道: “叔啊!瞧见那两个歹人没,我被他们逼婚了啊!不答应就要杀了我啊,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小诸葛方天料险些晕过去,这货果然没憋好屁,太特么埋汰人了。 勇金刚伍元豹大老粗一个,没那么多弯弯绕。他听了杨二的话,火冒三丈。 “好小贼,你可把我幺妹坑苦了!” 一步跨上前,大脚丫子奔着杨二的肚子就去了。 这要是踩上,当场就得冒泡。 杨振一骨碌身,躲到杨振身后,抽泣道:“叔啊!瞧见没,恼羞成怒了,要杀我灭口啊!您要是不救我,就没活路了啊!” 杨二个子矮,相貌又看不出年纪,乍一看上去像个十五六的孩子。如今哭天抹泪,一副无助的样子,让苏绮雪心生恻隐。 再说,就杨二那副尊容,还被人逼婚,想来新娘也好不到哪去。于是,苏绮雪更加于心不忍。 “杨振哥哥,帮帮他吧!” 杨二一愣神,杨振哥哥?师叔也没有妹妹啊。甩脸一看,好美! 杨二愣了一下,赶紧低下了头。黄眼珠一转,又冒上来一股坏水儿。 “叔啊,婶子发话了,你看着办吧!” “嗨!” 苏绮雪偷看了杨振一眼,顿时俏脸通红,低下了头,心如撞鹿,既羞涩又甜蜜。 杨振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脑海中无端浮现出他夹在两个女人之间的画面。 苗风曦,好比一根绵里针,而苏绮雪,犹如一块火中碳。 将来杨振要承担的后果,细思极恐! 杨振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狠狠瞪了一眼杨二,当真是唯恐天不乱! 第53章 说你有罪便有罪 坏事包杨二被杨振瞪了一眼,心里一激灵,玩大发了!这位师叔可不是好伺候的,将还要在他眼皮底下混饭吃…… 坏事包杨二似乎看见了一双双小鞋子,不停的往脚上套。 坏事包杨二一哆嗦,这不是搬石头砸脚嘛! 坏事包杨二愣神之际,勇金刚伍元豹又蹿上来了。 杨振身形一动,挡在了两人中间,微微一笑,抱拳道:“这位朋友,有话好说嘛,何必这大火气!” 勇金刚,就是勇猛无比的大猩猩。伍元豹既然得了这么个绰号,那脾性可想而知。 “豹子,退后!” 小诸葛方天料担心勇金刚伍元豹失了礼数,及时插了进来。毕竟,这可是杨二那货的长辈,岂能让勇金刚伍元豹胡来。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勇金刚伍元豹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偏偏对两个人言听计从。 一个是幺妹,爱惜的不得了。另一个就是小诸葛方天料,因为信服,多少还有点畏惧。 伍元豹虽然退了回来,但依旧愤愤不平,攥着拳头不停的向坏事包杨二示威。 小诸葛方天料走上前,躬身施礼道:“这位先生,在下方天料,贱号小诸葛。那位是我的义弟伍元豹,贱号勇金刚,行事莽撞,还望多多包涵!” 杨振一抱拳,微笑道:“无妨。在下杨振,杨二那小子,心智不全,长得又差,能把他嫁出去,就已经烧高香了。” 小诸葛方天料一咧嘴,这都什么人啊。太打击人了,这样还心智不全?那心智健全的话,别人还有活路吗? 小诸葛方天料心里暗想,跟着爷俩打交道,得打起万分精神来。否则,一不留神就会掉坑里。 —————— 县衙,书房。 县令倒背双手,踱来踱去。最近,有一桩心事,无法释怀。眼看年关将至,各种应酬,各种打点,需要大笔银子。 近年来,人口流失严重,土地荒废,市井萧条。是以税收锐减,入不敷出,他只能挪动库银。 如今,库里仅存百两纹银,为防不时之需,他并不敢擅动。 显然,韭菜割得太急,伤及根本。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为今之计,唯有自掏腰包。然而,他视财如命,舍财犹如割肉,如何忍得。 咚咚咚咚! 惊闻鼓响,县令心中一振。近年来,县衙大堂几乎沦为摆设,如今堂鼓骤然响起,必有大事发生。 县令不敢迁延,立刻罩袍束带,赶奔大堂。 大堂上,三班衙役站的歪七扭八,无精打采。寻芳五霸捂着脸站在堂下,怒不可支。 县令急匆匆赶来,惊见寻芳五霸,顿时一愣。看到两个宝贝儿子鼻青脸肿,顿时怒焰滔天。 啪! 县令狠狠一拍惊堂木,本县的儿子也敢打,当真无法无天。 “说!谁打的!” 澎湃兄弟双双跪倒,眼含热泪,无比委屈。 “爹呀,有一群歹人强抢民女,我们见义勇为啊,结果你看看,看看!” “是啊,爹,那群人穷凶极恶,往死里打啊,而且还往脸上打啊!” 县令的心像被揪住一般,一拍惊堂木,冷哼道:“李班头,速速带人前往,将一干人犯拿下。” 李班头闻言就是一皱眉,那寻芳五霸什么德行,恐怕作恶碰到了钉子。 “大人,单凭我们这几人,恐怕……” “嘟!身为公差,当救民于水火,岂能畏缩不前,速去!” 李班头深感无奈,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若不去,不仅要挨一桶板子,这几个月的工钱一会打水漂。 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若在…… “唉!” 李班头叹息一声,率人出了县衙。 寻芳五霸在前头带路,刚走到大门口,便有盯梢的的泼皮前来送信。 “几位老大,他们在那座店房里!” 杨英闻言,喜出望外。要是在城外,他还有点担心。如今,送上门来了,他还在乎什么。 一行人直奔店房而去。 店房内,杨振蹲到坏事包杨二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 “杨二啊,如今总算把你嫁出去了,我也算了去了心病,你就好好的过日子吧。” 那神情无比感慨,但两眼内,却充满了戏谑。 杨二泄气了,热闹没瞧成,反把自己嫁出去了,当真是自讨没趣。看起来,自己还嫩点儿,还得好好学。 “二啊,我要在齐平县建一座浩然楼,初步估计,包括琴棋书画茶,诗歌剑酒花,十个坊,你说,该从何入手呢?” 坏事包杨二一摇头,管你从哪儿入手,反正不会从我……不会吧,还真打算从我入手? “别介啊,我一窍不通!” 坏事包杨二看着杨振炯炯有神的目光,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就是他们!” “小娘子别怕,我来救你了!” 骤然,一阵喊叫传入店中,众人甩头观望。 店房门口,寻芳会五霸带着一群公差,堵住了出口。 李班头站在程氏弟兄身后,看着杨振等人,深表同情。心中喟叹,他们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寻芳会这群活爹啊!招惹也就罢了,还偏偏送上门来! 程澎见李班头反应迟钝,于是提醒道:“我说李头,这可都是强抢民女的歹人,还不下令拿下吗?” 李班头深感无奈,县令大人已经出签,令他拿人。他纵使有心相帮,却也无能为力。 李班头一声令下,官差一拥而入,把店内所有的男人都围在了中间。 “你们,想干什么?” 杨振语气平静,不卑不亢。对于这些官差,他没必要敌视。毕竟,他们身为公差,只能奉命行事,完全没有自主的权利。 当然,他们可以选择拒绝,只不过那结果他们无法承担,没了这份收入,他们无法满足身后那些嗷嗷待哺的嘴。 再者,杨振只想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来解决这次纷争。 寻芳五霸现在底气十足,纷纷走上前,俯视着杨振等人,志得意满,耀武扬威。 “你们,强抢民女,还不束手就擒!” 杨英作为寻芳五霸之首,当仁不让,率先发言。 杨振哑然失笑,果然,贼咬一口,入木三分。或者说,县令无能,利令智昏。 “有何证据?” 杨振依旧平静如水。 “我说你是,你便是,何须证据!” 杨英趾高气扬,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令人切齿。他乃齐平侯府少爷,向来作威作福,几乎是这里的土皇帝。 因此,他气焰嚣张的告诉杨振,我说你有罪,你便有罪。 杨振为之气结,无官无职,大放厥词。不知羞耻也就罢了,反而言辞凿凿。这等小人,当真蹬鼻子上脸,越是客气,他越是无法无天。 杨振很想一巴掌拍过去,不过,转念一想,何必呢。对待这样的小人,只有不做理会,才能让他自讨没趣。 杨振选择了沉默,可坏事包杨二气的牙痒痒,心里冒起了坏水。他原本就不起眼,再加上一直在地上坐着,根本没人留意他。 坏事包杨二双手撑地,身体转了个圈,两脚勾住了杨英的脚腕子,用力一勾。 噗通! 杨英本就脚步虚浮,弱不禁风,被杨二一勾,头重脚轻,摔了嘴啃泥。 这一下摔得不轻,得亏是下巴先着地,要不然,鼻子肯定会被砸扁。 杨英捂着下巴,指着坏事包杨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小子,居然打英哥,你死定了!” “你死定了!你们还不把他们抓起来。” …… 程澎,程湃,梁球,杨胜,这四个恶少,并没有把杨二放在眼里,捋胳膊挽袖子,一拥而上。 第54章 人命关乎天(删后重发) 坏事包杨二体型瘦小,容易被人轻视。杨振曾经几度调侃,别人扮猪吃老虎,他倒省了。 显然,这四个恶少彻底被杨二的外表迷惑,也就有了倒霉的机会。 坏事包杨二尽管四平八稳,但心里难受,欲哭无泪。想他在南疆,也是小有威名。可是在这小小县城,居然被这四个草包轻视。 看来,当真是野鸡无名,草鞋无号。那么,只有露上两手,让他们见识见识了。 四个恶少见杨二一动不动,像是被吓傻了一般,不由得更加得意,也就愈发的轻视。 坏事包杨二看着越来越近的梁球,这小子上蹿下跳,最为可恶,就从他开始。 坏事包杨二瞅准机会,双手撑地,脚尖点出,踹在了梁球小腹之上。 双手一错,身体微转,脚尖再次点出,踹在了杨胜小腹上。 继而,双手再错,身体再转,脚尖再点,踹在了程澎小腹上。 至于程湃,当然也没逃过被踹的命运。 坏事包杨二一系列动作,转瞬完成。除了杨振之外,无人发现。 啊!啊!啊!啊! 四声惨叫,同时传出。 骤然,四个恶少的身体腾空而起,甩向后方,砸落在地。 “这什么情况?” “这怎么回事?” “怎么眨眼的功夫,人就全飞了!” 毕竟,在他们的认知中,那,并非人力可及。哪有人能够同一时间踹飞四人,除非会分身术。 因此,他们进退维谷。进,未必是对手。退,无法交差。 骤然,坏事包杨二一跃而起,拍了拍身上的土,笑道:“叔啊,怎么样?这一手玩的还行吧?” 顿时,店里店外,一片哗然! 店内,官差们纷纷侧目,手里的兵刃几乎把持不住,人,也禁不住退了几步。 侄子尚且如此,那么叔叔呢?于是,他们心生恐惧,纷纷后退。 而店房之外,为了许多百姓,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唉!那少年太冒失了,得罪了这五个,后果堪忧啊!”一位白发老叟,如是叹息。 “不可能吧,这少年是如何做到的?”有人难以接受,提出异议。 “没听错吧,这少年这么厉害,那他的叔叔岂不……” 此人顿时失了声,并非是因为恐惧。而是,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汇。 “看吧,齐平,要乱了。” 有一些见多识广的人,看出了某种隐秘。 寻芳会四大霸主脸色惨白,冷汗泠泠,双手抱着肚子,疼得满地打滚,直翻白眼。 众恶奴见状,一拥而上,将四人护在当中,对着三班衙役和众泼皮发号施令。 “少爷都被打晕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上!抓住他们!” “还愣着干什么,你们可是眼睁睁看着少爷被打。少爷若有个好歹,看你们如何交代!” “是啊是啊,你们买放凶手,多为你们的家人想想吧!” …… 众恶奴喋喋不休,越说越离谱。最终,以家人相威胁,让众官差不得不就范。 众官差哆里哆嗦,兵刃几乎都拿不稳,但为了家人,还是步步向前。 “告诉你们,我齐平县官差,可是厉害的狠,你们,还是束手就擒吧,免得流血牺牲!” 李班头的话,原本是官样文章,场面话,壮胆而已。然而,却戳中了杨振的心里。 他很清楚眼下的局面,若反抗,他固然占理,但毕竟打了官差,伤了官府颜面,无罪变成有罪,难以开脱。 杨振心中暗叹,仿佛重回太白学院的局面。莫非,这些官府之人都喜欢以势压人?难怪武林人士对于官府不屑于顾,甚至反感。 杨振不想伤及无辜,顾虑重重,事事都想和平解决。 奈何,天不从人愿! 勇金刚伍元豹一直盯着霸东门程澎,乍一见就觉得眼熟,现在终于想起他乃害死母亲的元凶。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勇金刚伍元豹瞬间血灌瞳仁,径直扑了上去。他身量高,力气大,一路横冲直撞,十分野蛮。 冲开了官差,撞飞了恶奴,双手径直掐住了程澎的脖子,用尽了全身力气捏了下去。 “住手!” 小诸葛方天料反应过来,出言阻止,然而,却是晚了。 就见程澎眼一翻,腿一蹬,死了!脖子都掐断了,能不死吗! 勇金刚伍元豹手刃仇人,呆呆的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爹,娘,小豹子为你们报仇了!” “杀人啦!……” 骤然,有人高呼一声。 哗…… 店房内外,顿时乱了。 围观的百姓悄然离开,瞬间没了踪影。只有几个胆大的好事者,躲在角落里窥视。 众泼皮作鸟兽散,跟爹妈少生了一双腿。他们这号人就怕沾上官司,如今弄出了人命,当然然是有多远躲多远。 小诸葛方天料一跺脚,掩面叹息道:“唉!怎么忘了这茬!兄弟呀,你可误了大事了!” 他很自责,早该想到勇金刚伍元豹跟程澎有深仇大恨。然而,他却忽略了。 为今之计,说什么都晚了,只能面对现实。 程湃见哥哥死了,当即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几个恶奴见状,把程湃背起来就跑,一刻也不敢停留。万一那位再把这位弄死,他们就彻底没活路了。 其他的恶少也被自己的恶奴带走,不敢停留。 众官差吓得面如土色,体似筛糠,县令大人的大公子死在他们面前,终究难逃干系,他们的饭碗砸了。 事到如今,李班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之前,还可以打马虎眼。但是,现在却出了人命。 人命关天! 他看了看勇金刚伍元豹,终究还是有些发怵。于是,便把目光投向杨振。 “我说诸位,这场官司,不想打也得打了,县衙一叙吧!” 杨振长叹一声,他的计划全被打乱了,只能再做筹谋。对于眼下这桩命案,他的出手了解。要不然,勇金刚伍元豹焉能存活。 勇金刚伍元豹杀了人,小诸葛方天料岂能把杨振卷进来。心思电转间,计上心来。 于是,他走到李班头面前,侃侃而谈。 “李班头放心,这场官司,我们打定了!” 县衙大堂,县令没来由的心悸,如坐针毡。坐卧不宁间,就见几个家仆护着程湃,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爹呀,死啦!”程湃哭道。 县令鼻子险些气歪,本县好好的,怎么就死了?眼一瞪,就想发火。 骤然发现人群里没有程澎,心下一突,急切道:“说清楚,谁死了?” “爹,大哥死了!” 程湃说完,心中悲痛,又晕了。 县令犹如五雷轰顶,两个孩子品性如何,他自然清楚,也时常担心他们会遭遇不测。但是,在齐平,他相信没人敢动他的儿子,也就没有太往心里去。万没想到,如今,儿子真的死了。 他既后悔,又愤怒。后悔没有劝阻两个孩子,愤怒何人敢拔虎须。 他强压心中悲痛与怒火,猛的一拍惊堂木,抽出一只令签,怒喝道:“速速告知李班头,将一干凶犯给我拿上堂来。” 咚咚咚咚! 恰值此刻,鸣冤鼓响。 “大人,冤啊!” 就见一人,踉踉跄跄跑上堂来。 此人发髻散乱,一身尘土,扑倒在地,连连顿首。 此人正是小诸葛方天料,乔装打扮,来此鸣冤。 “大人,小人冤呐,给小人做主啊!” 本就死了儿子,心中悲怒交加,又听见有人鸣冤,顿时心烦意乱。 咚咚咚咚! 鸣冤鼓再次响起,又跑上一位,身体瘦小,面如姜黄,跪在地上,啪啪磕头。 “大人啊,小人冤啊,有人要抢我婶娘,您可得为小人做主啊!” 此人正是坏事包杨二,所谓的婶娘,当然是苏绮雪。 县令有些气急败坏,不过,转念一想,强抢民女,不会是那几个小子的勾当吧! 第55章 谁之罪 县令低头不语,心中有些计较,万一真是那几个小子的勾当,他还真不好处理。 有一个家仆,颇为眼尖,见到小诸葛方天料和坏事包杨二,当即认了出来。 “大人,他们俩和打死大少爷的那个人是一伙的!” 此言一出,县令神色一震。杀了我儿,正寻你不见,却自己送上门来,好!好!好! 县令咬牙切齿,勃然大怒。 啪! 一拍惊堂木,冷哼道: “来本县告状,不问原由,先打三十大板,拖下去,打!” “慢着!大人,有点公报私仇了吧。”刑名师爷葛文忠看不下去了,出言提醒。 这葛文忠为人忠厚,对齐平县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等待时机,秋后算账。 县令脸色一沉,不过,却没有发作。毕竟,在这公堂上,他虽为一县之主,却也并非能够为所欲为。 刑名师爷,负责记录公堂文案,直属刑部,他也要给其三分薄面。 县令一抖袍袖,道:“拖回来,尔等有何冤枉,细细讲来。” 小诸葛方天料何等精明,一眼看出在这大堂之上,也就支有这位刑名师爷是中正之人。 于是,他微微叩首,道:“大人,我无冤,但有人冤。齐平县一百七十八户,联名上告,寻芳五霸强抢民女,杀生害命。” 说完,从怀内取出够够的一沓状纸,递了上去。 县令看过之后,脸色苍白无力,软塌塌的靠在了椅子上。 状纸上密密麻麻,陈列了寻芳五霸所犯下的累累罪行,强掳民女一百七十人,导致百十人死亡。当真是血债累累,罄竹难书。 县令将状纸压在案头,一拍惊堂木,道:“本官问你,当时为何不告!” “大人,那寻芳五霸在本县手眼通天,告了又有何用?恐怕只有上告州衙,甚至告御状才能申冤吧。” 此言一出,县令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他要想尽一切办法,把此事压下。若迫不得已,也只能铤而走险了。 “此案颇为复杂,还要祥加查勘,本官接下了,你等暂退听宣。退堂!” “好杀才!你两个分明就是杀害我儿的帮凶,你不拿下治罪,反而放其离去,老娘跟你拼了!” 自后堂内闯出一位妇人,一把揪住县令的耳朵。 县令老脸一黑,好没道理,平时在后宅闹闹也就罢了,无伤大雅。此地,可是大堂,乃是有尺寸,有王法的地方,岂能容你这般搅闹。 “夫人,成何体统,还不放手!” “不杀那两人为我儿报仇,老娘岂能与你干休。” 县令夫人倚疯撒邪,不依不饶,越来越放肆。 堂堂一县之尊,在公堂之上,身穿官服,被一妇人扭打,威严何在?传将出去,又有何面目见人。 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县令狠狠地将夫人推了出去。 夫人怎会料到县令居然敢于反抗,猝不及防,后退几步,跌倒在地。 砰! 后脑勺撞在立柱上,碰了个万朵桃花开。 程湃幽幽醒来,惊见母亲死得如此凄惨,再次晕倒。半日之内,亲见两位至亲死于非命,程湃内心的悲哀可想而知。 如此沉重的打击,岂是常人可以承受。更何况,程湃只是十六岁少年。 当他再次醒来,就已经傻了。显然,他不愿意再想起这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县令软塌塌的瘫在椅子上,瞬间苍老了百倍。他驱散了所有人,仅仅留下他们一家。他心乱如麻,欲理还乱。 遥想当年,他还是一介书生,到文苑瞻仰圣贤,便立志成为一代明臣。 他进京赶考,高中进士,皇帝点他知齐平县。他满怀热情,来到此地,兢兢业业,劝课农桑,造福百姓。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他变了,变得贪婪无度,变得自欺欺人。 如今这幅局面,两死一傻谁之罪。 是人?还是这个世道? 是他吗? 贪婪乃人之本性,只是他没有节制而已。 是夫人吗? 虽然她溺爱,却没有纵容。那只是方式的问题,何罪之有? 是那些百姓吗? 他们手无寸铁,深受荼毒,奋起反抗,何罪之有? 是孩子吗? 程澎程湃原本生性善良,却为何沦落至此,是因为他属于教导吗,还是因为夫人的娇惯? 不! 显然,都不是! 县令理清了头绪,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一个人,那就是罪魁祸首,杨英。或者说,是杨英背后的那个人,杨青。 他,因为禁不住杨青的诱惑而贪婪。 程澎程湃,因杨英的蛊惑而作恶。 或许是因为受到刺激而大彻大悟。亦或是因为良心发现而痛改前非。 总之,县令把杀死儿子这笔债算在勇金刚伍元豹身上,也没有怀恨在心。 县令暗暗告诫自己,他将用余生来赎罪,他将以斗倒杨青为己任,他将还齐平于升平。 因为,这是他造的孽。或许,这便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店房内,杨振获悉这一场悲剧,掩面叹息。程澎程湃年方十六,却落得个一死一傻,何其悲惨。 若说这是报应不爽,但这报应未免太过惨重了些。 杨振心中感慨,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非与杨英走的太近,若非自己离家出走,若非…… 然而,木已成舟,没有若非。 寻芳五霸,一死一傻,其他三人则心生恐惧,惶惶不可终日。 寻芳会群龙无首,一干泼皮无赖销声匿迹。如此,作恶多端的寻芳会终于解体。 没有什么,比这一个消息更让百姓欢欣鼓舞,拍手称庆。 他们失去的,或许再也回不来了。 一支队伍,自发组成,小诸葛方天料和勇金刚伍元豹,亦在其中。 这支队伍,行走在城中。手无寸铁,神情庄重。 这支队伍,既不为示威,也不为庆祝。来此,只是为了迎接亲人的回家。 寻芳会前,杨振背手而立,久久不语。 不知这座宅院内,掩藏着多少罪孽,浇筑了多少鲜血,吞噬了多少生命,埋藏了多少枯骨。 他似乎看见了生者在挣扎,死者在嘶吼。 此时,游行的队伍来到这里,毕恭毕敬的站在杨振身后。因为他们都明白,他们之所以能来此,是因为杨振。 杨振看向身边的刑名师爷葛文忠,点头道:“葛刑名,我希望你把所见所闻,一一详细记录,我要借你刑名之笔,记录这滔天罪行,公之于众。” 葛文忠点头道:“乐意之至!不仅如此,我还要将这些年的所见所闻,一并附上。” 杨振躬身一礼,不为自己,而是为那些蒙冤枉死的灵魂。 “乡亲们,你们心中的悲怒,我感同身受。但是,我还是提醒你们,不要损坏这里的任何东西。因为,那都将是这滔天罪行的佐证。” 寻芳会内,豪华奢侈,金桌银椅白玉床,金银玉器,各种古玩,琳琅满目,其奢靡令人发指。 十几间大屋,每屋里都有十名女子,双目无神,如同行尸走肉。她们之所以活着,并非苟且偷生。 有的是因为威胁,她们若死,累及亲人。 有的是因为仇恨,她们忍辱负重,有朝一日,将这一切公之于众。 如今,时机到了,她们却毫无反应。因为,她们望穿了岁月,早已失去了信心。 跟随杨振来此的人,有些人遇到了他们的亲人,悲喜交加,抱头痛哭。 而有些人则没这么幸运,他们毫无所获,黯然伤神。因为他们已经预料到,他们期待已久的人,或许早已死去。 骤然,有人慌慌张张来报,言称在一间废弃的仓房内,发现了一处地窖,漆黑一片,恶臭冲天。 第56章 滔天恶行 地窖内,数十具尸体被丢弃在里面,可谓惨不忍睹。 那些尚未寻到亲人的百姓,顿时双目猩红,想要跳下地窖。奈何,十几米的深坑,让他们望而却步。 一些年富力强的年轻人,不避恶臭,自告奋勇,将这些尸体一一抬上地面。 这些尸体,死状无比凄惨,显然,死前受尽了凌辱。 顿时,哭姐姐喊妹妹,叫女儿喊孙女,哭的死去活来。 坏事包杨二挤上前来,他在苗寨得到一种奇药,乃是苗寨用来处理尸体的一种粉末,与其说是药,倒不如说是蛊毒。 将这种粉末撒在尸体上,不仅可以保证尸体不腐,还会产生清香。 对于这种死亡已久的尸体,会不会有效,坏事包杨二并不知道,他只想尝试一番,让这些含屈受辱者干干净净的上路。当然,首先要将这些尸体清洗一下,才能撒下粉末。 看着这些花季少女,本该有着幸福美满的生活,然而此刻却是…… 此事,绝对不能就这么草草结束,即使把天捅破,他也要求个说法。 —————— 县衙,杨青前来吊丧,更确切地说,他来望风。他想知道县令经此骤变,态度是否有变。 “程县令,还望节哀!眼下,寻芳会已被那些百姓团团围住。那些孩子在里面做过什么,你我心知肚明。如果公之于众,恐怕……” 话说到这里,即便停下,他紧紧盯着程县令,想要看个究竟。 程县令心中冷笑,他已经一无所有。当然,也并非一无所有,他有满腔怒火,想要烧死眼前这个人。但是,时机未到,他还需要遏制自己。 “杨侯爷,下官连失至亲,身心俱疲,唯恐不久于人世。现在,只想静静的守着他们,陪他们度过这最后的时日。” 程县令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让杨青大为光火,但又不好发作。不仅,程县令说的乃是事实,他的确连失两位至亲。 “既如此,便告辞了。” 杨青拂袖而去,他已看出程县令对他有所疏远。再留下去也是无趣。 寻芳会内,无声的抽泣,悲恸天地。 刑名师爷葛文忠已经写了厚厚的一沓纸,尽管已经手腕酸软,但他还在继续。 “齐平侯到!” 骤然,一声高呼传入院内,令百姓们心生戒惧。 杨振神色微凛,道:“乡亲们莫怕,只要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们!” 对于杨振,他们敬畏,他们信服,远远胜过对杨青的恐惧。因此,稳定了心神,按部就班的走到刑名师爷葛文忠面前,一一报备。 杨青身着衮衣,在亲兵的拥护下,走了进来。 “诸位乡亲,本侯惊闻噩耗,坐卧不宁,是以匆匆赶来。” 这句话倒是真的,毕竟他儿子是罪魁祸首,如今东窗事发,他岂能坐得住。 “齐平县令,过于悲痛,卧床不起。不过,诸位放心,本侯自会代理县务,与诸位申冤做主。” 说完,吩咐一众护府亲兵,包围了整个寻芳会。显然,他想掌控这一切。唯有如此,才能占尽先机,才能为他儿子脱罪。 杨振闻言,心中冷笑,当真是狐假虎威。不过,杨振却发现此人心生恶相,绝非善类。 莫说杨青一介白丁,就算是真的齐平侯在此,也不敢如此造次。毕竟,齐平侯只有官秩,而无职司。无职无权,代理县务,便是僭越。 不过,杨振并不打算现在站出来。因为,还不是时机,他要将这伪君子的伪装一层层撕开。况且,他还在等一个人,等县令表态。 “县令大人,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杨青环视四周,骤然发现刑名师爷葛文忠,心中一惊,走了过去。 “葛刑名,如此重要的证据,岂能如此草率处理。若被有心人毁去,岂不可惜。” 说完,将所有的文书收起,交给了心腹侍卫,继续道:“葛刑名至关重要,不容有失!你们几个过来,从现在开始,负责葛刑名的安全。记住,寸步不离!” 杨青再次叫过四名心腹,站在了刑名师爷葛文忠四周。名为保护,实则监禁。 杨青掌控了全场,暗中舒了口气。心中微微冷笑,齐平县还逃不出本侯的手掌心。 “杨侯爷,越俎代庖了吧?” 骤然,三班衙役冲进了院子,与侯府亲兵两两对峙。 继而,走进一位大胖子,罩袍束带,一身官衣,正是齐平县令。 杨振松了口气,县令终究是赶来了,没有令他失望。 “程县令,此言何意?难道悲伤过度,得了失心疯不成?” 杨青出言提醒,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相煎何太急! “本县前所未有的清醒,就不劳侯爷挂怀了。” 程县令在县衙大堂惨剧发生的那一刻,就已经幡然悔悟。因此,他说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早已看清了杨青的面目。 杨青脸色一沉,好良言难劝该死鬼,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了。 “程县令,死者已矣,生者犹在,还望珍重!”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或许,两败俱伤。杨青尽管动了杀心,却依然试图挽回。因此,他提醒程县令,程湃还活着,希望程县令不要胡来。 程县令闻言,面露哂笑,若非心存执念,他早已是行尸走肉,又何惧死亡,何惧威胁!至于程湃,他相信自己赎罪之后,会有人愿意照顾他的。 “若为儿孙计,本县这个父母官,何以至此?” 既然是父母官,那么一县黎民都是他的儿女。然而,他这个父母官是如何对待自己儿女的。这既是在自嘲,也是在自省。同时,也是在告诫杨青,他现在要做个好父母。 杨青见程县令难以劝服,便不再相劝。然而,好不容易掌控住局势,岂能轻易放弃。 “程县令痛失至亲,难免心神恍惚,万一有所纰漏,恐怕悔之晚矣! 来人啊,将程县令送回县衙,好生将养。他乃朝廷命官,万一出现闪失,尔等都要抄家灭门!” 杨青此话,亦真亦假,难以反驳。毕竟,程县令痛失至亲是真,难免心神恍惚。至于会不会有所纰漏,无人敢保证。 杨青此举当真是好算计,万一他控制了程县令,这齐平县还真成了他的一言堂了。 杨振微微一叹,看来自己必须出场了。然而,未等他转身发言,却被别人抢了先。 “呔!顶天侯在此,谁敢造次,还不退下!” 杨振闻言一愣,顶天侯?继而,恍然大悟,这小子肯定又开始冒坏了。得,安安静静的欣赏一场猴戏,乐得轻松自在。 坏事包杨二的确是在冒坏。他想,真侯对假侯,太失身份。有事弟子服其劳,不如来个假侯对假侯,因此,他才喊了这么一嗓子。 他却不知,就因为这句玩笑话,将来弄假成真,他还真被封为了顶天侯。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院子里的人,除了杨振和小诸葛方天料,其他人都愣了。 这边一个齐平侯还没摆平,那边又冒出来一个顶天侯,这齐平县,还真是热闹。 杨青吓得一激灵,脸色骤变。这个顶天侯是不是真的,他无法确定,但他却知道自己是个假的。万一李鬼遇上李逵,他岂不要倒霉。 事到如今,也只有顶风上了。 “你自称顶天侯,有何凭据?” 坏事包杨二眯着黄眼珠,态度十分轻蔑,撇嘴道:“这你管不着,不过,本侯却知道,你却是个冒牌货。” 杨青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冒牌货终究是冒牌货,永远上不得台面。 “大胆,本侯乃是齐平侯,众所周知,岂容你污蔑。来人,给我拿下!” 第57章 病态的执着 “你才放肆!齐平侯姓杨讳宏,乃是当朝驸马。此次,本侯便受驸马之托,前来齐平,代为祭祖。你一介白丁,却僭越侯位,枉顾国法。 来人,速将此贼拿下,以正视听!” 坏事包杨二瞪着黄眼珠,声色俱厉,煞有介事。 杨振摇了摇头,坏事包杨二的话,果如盟爷冯四海所说的那般,十之七八都是假话,当真听不得。 不过,弓拉得太满,很容易断弦。莫要伤人不成,自遗其咎。 杨青乍听此言,亡魂皆冒,蹬蹬后退几步,险些摔倒。他呆呆的看着坏事包杨二,脸色阴晴不定,内心波涛汹涌。 一段被他刻意忘记的记忆,骤然浮现在心头。 十年前的那一天,他告别了耻辱的过去,走向了辉煌的人生。 那一天,与他而言,既是命运的转折,也是内心的原罪。 时间回溯到十年前,那一晚,杨宏与杨青月下小酌,秉烛夜谈。 杨宏幽幽叹息道:“义弟,明日一去,不知何时能归,家中一切,就要仰仗你了。” 杨宏业已决定进京赶考,若要金榜题名,便衣锦还乡。若要名落孙山,或许,一去不回。 杨青面现难色,内心挣扎。他知道杨宏此行,必死无疑。他固然为谋夺家业而来,但多日相处,惺惺相惜,难免有些心生不忍。 “非去不可吗?” 杨宏点点头,为了恢复祖上的荣光,他非去不可。 杨青知道无法劝阻,心中微微叹息,杨宏对恢复祖上荣光,有着病态的执着。 而他,对于荣华富贵,何尝不是有着病态的执着。 或许,这便是两人惺惺相惜的原因所在。 不过,杨青想起以前不公的待遇,便将这一丝不忍压在了心底。 杨青也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学子。奈何,数考不第,频遭白眼。并非才疏学浅,亦非时运不济。究其原因,是他出身寒门,没有门路,也没有金钱,去铺就那一条晋升之路。 因此,杨青心生怨怼。既恨这个不公的世道,也恨那些含着金汤匙下生的豪门子弟。 机缘巧合之下,杨青结识了山匪赫连池和齐平侯府二总管杨禄。 他们三人,平生不得志,郁郁寡欢。于是,一拍即合,围绕着齐平侯府展开了一个惊天阴谋。 这个阴谋便是杨青借机巧遇齐平侯杨宏,与其义结金兰,伺机谋夺家业。 当杨宏提出要进京赶考时,杨青便意识到,动手的机会终于来了。但为了更稳妥,他还要做些准备。 “义兄,我们虽然义结金兰,但让我掌管侯府,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杨宏当然明白杨青的意思,于是写下了一张委任状,委任杨青为侯府督办,处理侯府一切事宜。 杨青得了委任状,心中窃喜。将其贴身收藏,视为命根子。 毕竟,有了这个委任状,他就是无冕之侯。关键时刻,还可以以此保命。 翌日清晨,天还没有亮,杨宏与杨福就出发了。 齐平谷道,赫连池带着众山匪早已埋伏妥当。杨宏主仆二人乍一到,赫连池打了一声呼哨,众山匪一拥而上。 杨宏看见一群蒙面人手持利刃,冲向自己,顿时脸色一白,吓晕了。 他虽然贵为齐平侯,但却一直养尊处优。不仅手无缚鸡之力,而且没有曾祖父那样的胆量。 杨宏摇摇晃晃,栽下马背,把杨福吓得不轻。他担心摔坏了主子,于是直接从马背上扑了下去,率先趴在地上,当起了肉垫。 好一个忠心护主的仆人! 杨宏砸在杨福身上,径直将其砸晕。 群匪面面相觑,不费吹之力,生擒活捉。 赫连池本想将这主仆二人直接弄死,弃尸荒野。然而,却被匆匆赶来的杨青拦住了。 杨青终究还是心有不忍,因此匆匆赶来,为的便是能够保个全尸。 赫连池一指杨宏主仆二人,问道:“两个怂货都在那里,你看着办吧。不过,我提醒你,开弓没有回头箭!” 这个道理,杨青岂能不明白。于是,他亲自挖坑,将杨宏主仆二人掩埋。 看着两个坟茔,杨青长叹一声。 “我亲自将你们掩埋,也不枉我们相交一场。” 赫连池闻言,真觉得恶心。把人家活埋了,还不枉相交一场。 这可是活埋! 杨青等人放心离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也是杨宏主仆二人命不该绝,有人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骤然,密林中钻出一位老者,背着竹篓,乃是采药之人。 他用药铲将坟茔扒开,把杨宏主仆二人拖了出来,一一救醒。 老者诉说了经历,三人又将坟茔复原,匆匆离开。 从此,杨宏诈死瞒名,便与齐平彻底断去了联系。 杨青惊闻杨宏不仅没有死,反而一步登天,成为了驸马。 驸马,那可是皇亲国戚,比起这个齐平侯来,那是高出百倍不止。 不!不可能!哪有死而复生的道理! 可是,万一…… 骤然,杨青眼前一亮,瞬间稳住了心神。 杨宏即使活着又有何妨,杨宏并不知道当初遇害,他也参与其内。况且,杨宏与他有一拜之盟。日后负荆请罪,以他对杨宏的了解,也不会把他怎么着。或许,还会委以重任。 不过,这个碍眼小崽子却是留不得。否则,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 一不做,二不休,搬不倒葫芦撒不了油。 “大胆,你信口雌黄,别有用心。杨宏乃我盟兄,与我常有书信来往。一直由我祭祖,岂有再次托你的道理?无理取闹,妨碍公务,必是幕后元凶。来呀,给我拿下!若要反抗,就地格杀!” 杨青此言,无可厚非。 毕竟,杨宏与杨青义结金兰之时,大肆庆祝。在场的一些老人中,有人便是见证者。 既然义结金兰,那便生死与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此,杨宏不在,杨青代为打理齐平侯府,并不为过。被人当做齐平侯,也属正常。 不过,若杨二真如他所说,乃是寻芳会幕后元凶,自然要生擒活拿,交官法办。至于就地格杀,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因此,有些护府亲兵心怀犹疑,左右观望,逡巡不前。 杨青经营齐平侯府多年,自然安插了不少心腹。 奈何,四名心腹围着刑名师爷葛文忠,四名心腹围着程县令,还有几名在保护杨青。 “此乃侯爷亲笔文书,委任我掌管侯府事务,尔等身为护府亲兵,还不上前将这恶贼拿下!” 杨青掏出了杨宏亲笔所写的委任状,在一众护府亲卫面前晃了晃。 杨宏的笔迹,杨宏的印鉴,让护府亲卫不得不从,一拥而上,将坏事包杨二围在了当中。 猛虎难敌狼群! 这些护府亲兵固然不是武林高手,却也是百里挑一的存在。 眼看坏事包杨二就要吃亏,杨振暗中准备,随时出手搭救。 “驸马信物在此,谁敢造次!” 骤然,坏事包杨二摸出一块玉佩,挑在指尖,在护府亲卫面前不停地摇晃。 这玉佩,四寸见方,正面雕有貔貅。貔貅额头之上,有一斗大杨字。 这玉佩乃是齐平侯府的正宗玉佩,只有侯府正宗才有此佩。 此佩一出,护府亲卫跪下一片。他们本就心存犹疑,如今见了玉佩,焉有不跪之理。 杨振微微皱眉,这货什么时候把他的玉佩鼓捣去了,长能耐了。 不错,坏事包杨二手中所持,正是杨振的玉佩。玉佩背面,刻有一排小字:齐平侯府嫡长子。中央有一大字:振。 是以,坏事包杨二只以正面示人。 第58章 软肋 大部分护府亲兵倒戈相向,令杨青有些难堪。毕竟,平日里,他对这些人都不错。虽然谈不上顿顿酒肉管够,但也是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 如今,用人之际,却因为一块玉佩倒戈相向,真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大部分护府亲卫拨乱反正,却被杨青视作养不熟的白眼狼。显然,他却忘了,他才是那只最大的白眼狼。 杨青看了看手里的委任状,现在犹如一纸空文,他恨不得把它撕掉。然而,他却没有撕。因为他知道,关键时刻,这委任状或许有大用。 事到如今,再去纠结顶天侯是真是假,显然已经毫无意义。 万没想到,他杨青作威作福近十年,却被一块玉佩压的喘不过气。 讲理,对方代表杨宏,占据大义,自己理屈词穷,难以辩解。 讲力,大部分护府亲兵已经倒戈相向,就凭自己这十几个心腹,根本翻不起多大波浪。 如今,势不如人! 难道,束手就擒? 不!事情还没发展到那一步,绝不能坐以待毙!因为,他还有人质在手。 若放手一搏,未必没有机会。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因此,他必须逃。因为他已经看的清清楚楚,齐平侯府的这场富贵,已经不属于他。白白享受了十年,他已经不亏了。 所以,为了日后能够东山再起,他必须逃! 不过,他不能自己逃,他还要带着夫人和儿子一起逃。 于是,他向一名心腹使了个脸色。 “杨青,仔细的看看吧,难道人死的还不够吗?我已经受到了报应,你难道还想重蹈我的覆辙吗?收手吧!” 程县令对杨青固然怀恨在心,然而,尚有一丝情义。毕竟,此人乃是自己外甥的姑父。 程县令苦口婆心,杨青却置若罔闻。显然,程县令与他而言,只不过是一个人质,保命的筹码而已。 突然,杨青放声大笑,笑得众人莫名其妙。 “我那盟兄既然身为驸马,又岂会在乎齐平侯府这点富贵?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两下相安不好吗?为何要咄咄逼人?” 杨青言外之意是说,杨宏乃当朝驸马,位极人臣,享尽荣华富贵。而这齐平侯府,不过弹丸之地。 你做你的驸马,我管我的齐平侯府,两下相安,岂不很好。 这看似在求和,其实是在拖延时间。因为他已经派了一名心腹,去通知夫人。 杨振已经看出了这点,不过,他毫不在乎。在他眼里,杨青不过是指尖跳蚤,他可以随意拿捏。 “杨青,杨英犯下累累罪行,想必你也清楚,左右他是活不成了。只要交出他,你倒是可以安度晚年。否则,你们父子同死。难你就不想为你的祖宗们留条根吗?” 坏事包杨二这话简直损透了。 杨青要是要交出杨英,这个儿子必然是保不住了,但只要他活着,随时都可以再生一个两个的。 杨青若是不交,父子同死,那就彻底的绝后了。 杨青气得直哆嗦,指着坏事包杨二,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每个人都有软肋,而杨青的软肋,就是杨英。坏事包杨二每句话都戳中了杨青的软肋,他焉能不气。 “唉!真为你们祖宗不值,死后连个上坟添土的人都没有,可怜,可悲,可叹!” “竖子!住口……” 杨青目呲欲裂,有些歇斯底里。 然而,坏事包杨二却没有停下的觉悟。 “唉!说实话,你们祖宗想必早已投胎了,有没有人上坟添土也无所谓了。不过,你们父子两个可就没那么幸运了。或许,只能做个孤魂野鬼,恐怕难以超生啊!” 噗! 杨青一口老血喷出,摇三摇,晃三晃,险些摔倒。 “唉!” 噗通! 或许是因为对这个声音,对这个字太敏感了,杨青双腿一软,直接跪了。 蹭!蹭! 杨振和坏事包杨二同时蹿了出去,这个跪,他们受不起。毕竟,这是杨宏的盟弟。 在这个礼法至上的年代,受长辈一跪,那可是无法无天,要折寿的。 当然,至高无上的皇帝除外。因为,他是上苍之子,游离于礼法之外。 杨青膝盖一疼,就已经回神了,奈何已经晚了。 十年了,他已经十年没感受过这种感觉了。 这种屈辱,让他愤怒,让他发狂。 曾经,他许下誓言,谁让他感到羞辱,他便百倍奉还。 那么,现在,就开始疯狂吧! 杨青一跃而起,狂笑道:“你们以为吃定我了么,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因为,程县令和葛刑名在我手里!” 确实,从一开始,杨青的八名心腹,四人一组,把两个至关重要的人物看护起来。 名为保护,实则监禁。 “杨督办,你想造反吗?” 骤然,一道舒缓而圆润的声音,划过每一个人的耳畔。 这道声音,无比玄妙,犹如一道春雷,炸出无限生机。仿佛一汪清泉,洗尽心中浮躁。 说话之人,自然是杨振。之所以会有此影响,是因为杨振运转了太上感应篇。 杨青一激灵,骤然发现,从始至终,有一人,或是侧身,或是背向,从未直面他。 此人,究竟是谁?此时发言,居心何在? “若非你等步步紧逼,我何至于出此下策。保命而已,何以有反?” 杨振问他,劫持朝廷命官,是否意图造反? 而他则回答,杨振等人步步紧逼,他实属无奈。他所求仅仅保命而已,怎能说造反。 “放我们离开,否则,我不敢保证会不会发生意外。” 杨青手中虽有两道保命符,但终究还是底气不足。因此,他威胁杨振,若不放他们离去,程县令两人必有闪失。 “杨督办,你以为劫持他们,便可以掌控全局吗,便会高枕无忧吗?” 以杨振的本事,想要安全救回程县令和葛刑名,不过是转瞬间便可完成的事。 因此,杨青凭此便想安全离开,无异于痴人说梦。 “如果,再加上她们呢?” 骤然,门外大乱。 一位夫人带着杨英,率领十几名护府亲卫,押着五名女子,站在寻芳会门口耀武扬威。 那五名女子,正是苏绮雪和春夏秋冬四名侍女。 其实,在游行队伍进入寻芳会的那一刻,就有恶奴通知了杨英。 作为寻芳会的头号人物,杨英比任何人都清楚寻芳会里有什么。因此,他坐卧不宁。 最终,恐惧战胜了理智,他将寻芳会所犯的罪行,全部告知了他的母亲,梁茹茵。 梁茹茵,人称尾后针,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这都是最毒不过的东西。梁茹茵被人称为尾后针,其心性可想而知。 不过,饶是恶毒如她,也被杨英的所作所为吓到了。最终,她觉得有必要带上所有的心腹,到寻芳会去捣乱。 齐平侯府到寻芳会,恰巧路过丁字路口。 杨英是什么人,寻芳会首脑,毫不夸张的说,哪里有女人,特别是美女,隔十几米他都能闻出来。 在经过店房的时候,他便发现了苏绮雪五人。 “娘,把那五个小娘子抓起来,可以要挟那些人。” 梁茹茵当即指挥心腹,一拥而上,把五人围了起来。 女人的气力终究比不过男人,更何况只有四个侍女会武功。因此,片刻功夫,苏绮雪五人便做了俘虏。 事到如今,杨振也没必要在回避了。更何况,他们动了杨振的软肋。 杨振骤然转身,面沉似水,双目如电,看了杨青一眼,道:“放了她们,会给你们一个痛快。否则,生不如死!” 第59章 逆鳞 杨青乍一见杨振,就是一激灵。第一时间,他以为杨宏的冤魂前来索命。不过,瞬间反应过来。 这根本不可能! 与十年前的杨宏相比,两人虽然有六分相似,但杨振却更加英俊潇洒。 果然,亏心事做多了,就容易疑神疑鬼。 “杨督办,哦,或许,更应该称呼你为盟叔才对。万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杨青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嗡直响,呆呆的望着杨振。许久,才憋出了一句话。 “你是……你是……你不是……” 杨青听杨宏提起过,也曾听杨老太爷说过很多次,他的儿(孙)子杨振,八岁时离家出走。 八岁离家独自闯荡,他难以想象杨振如何存活下来。但杨振既然能存活下来,那么,杨振绝非等闲之辈。 杨青想喊杨振的名字,然而,这个名字似有万钧之重,难以叫出口。故而,结结巴巴,说了一些常人难以听懂的话。 不过,杨振却是听懂了。而且,感觉有些好笑。杨青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杨振却不知道,因他修行浩天元阳功,浩然之气已经融入骨髓。他每一个动作,都携带着浩然之气。 这浩然之气,至阳至刚,至纯至正,可以震慑宵小,镇压邪祟。内心阴暗的人,靠近他时,都会心神震颤,无端惊惧。 而杨青无疑是内心阴暗的人,而且,他谋夺杨家家业,曾经活埋过杨宏。如今面对杨振,岂能不胆战心惊。 “我当然是,但我却没有死,这很意外吗。” 杨振突然脸色一暗,若没有遇到师尊,或许,他已经死了吧。 如今,他非但没有死,反而拥有了令人羡慕的本事。如此再生再造之恩,无以为报。 其实,如天柱三圣那样经天纬地的人物,一切随缘,随手施为,本就施恩不望报。 但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求不求报,是别人的选择。但报不报恩,却是自己的选择。 塑造一个武林盛世,以此感恩,聊表孝心,这便是杨振的选择。 杨振突然心情低落,却将杨青吓个半死。额头之上,出现了细密的汗珠。他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个后生面前,居然难以适从。 若传将出去,恐怕大跌眼镜。但事实就是事实,不容争议。 “爹,还不过来,磨蹭什么呢?” 寻芳会大门外,杨英发现杨青呆愣愣的,有些异常,于是出言提醒。 这一嗓子,不仅提醒了杨青,也惊醒了杨振。 杨青一激灵,倏然回神,自己在这磨蹭什么,时间越久,对自己越不利,还是早走为妙。 “盟叔,您毕竟与我父亲八拜结交。看在他老人家面上,我不想与你为难。 不过,情义归情义,王法是王法。 目前,只有您大义灭亲,才是最佳选择。否则,你以为杨英的所作所为,仅仅是杀个把人能平息的吗?” 杨英身上至少背负着三十条人命。本人凌迟处死,那是必然。父母也要落个斩立决,不仅如此,高曾祖都要挫骨扬灰。 如果他大义灭亲,杨英自然免不了一死,至于他和夫人,也就是个充军发配。而且,到此为止,不会牵连祖辈。 这些,杨青自然明白。然而,虎毒不食子,何况人乎。至于大义灭亲,他还没有那种觉悟。更何况,他自身也有案底,谋杀齐平侯,比起杨英的罪过来,也好不到哪去。 杨振摇了摇头,好良言难劝该死鬼。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抉择,有所抉择,便要承受相应的结果。 杨振并未阻拦杨青离开,反而与其并肩而行。走到门口,杨振朗声道:“盟叔,可知那女子是何人?她是苏绮雪。” 杨青闻言一愣,苏绮雪?好熟悉的名字,曾经在哪听过。 骤然,杨青脸色一变,心情忐忑。苏绮雪,杨振曾经为之与父决裂,离家出走。两人之间的感情,可想而知。 如今,他的夫人与儿子却劫持了苏绮雪,那后果…… “放了她们五个!” 杨英和梁茹茵为之一愕,他们听见了什么!他们为救杨青,劫持了这五个女子。然而,他们要救的那个人,却要求他们放了这五个人质。 “爹,为什么!” 杨英难以置信,难道他那个无所不能的爹,怂了?还是猪油蒙心,想英雄救美,博美人一乐。 “因为,她是苏绮雪。” 是的,就因为她是苏绮雪。所以,他们必须将五人放了。因为他知道苏绮雪是杨振什么人,那是逆鳞。 然而,杨青没头没脑的话,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反而打翻了醋坛子。 梁茹茵,天生妒妇,见不得美女,尤其是出现在杨青面前的美女。 正因为如此,现在的齐平侯府中,没有一个看的过去的女子,所有婢女都是歪瓜裂枣。 “怎么,舍不得了吗?你要放,我偏不!”梁茹茵右手持刀,左手直接掐住了苏绮雪的脖子。 “娘,快放手!” 杨英看见苏绮雪被憋的满脸通红,有些惊慌失措。再见到苏绮雪的第一眼,他便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女子,是刻骨铭心的爱。 “怎么,连你也被她迷惑了。”梁茹茵脸色铁青,手下发狠,掐的苏绮雪直翻白眼,口吐白沫。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怒则拔剑,杀人盈野。 唰! 人影一闪而过! 杨振骤然出现在梁茹茵面前,右手捏住了她的腕子。 梁茹茵觉得眼前人影一晃,继而手腕一麻,整天胳膊都失去了知觉。 杨振左手顺势一揽,将苏绮雪搂在了怀里。 继而,指甲轻轻一划,腕骨顿时被切开。杨振抬起左脚,脚尖轻轻一点,梁茹茵顿时飞了出去。 杨振看了看手里的左手,一脸嫌弃的丢了出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只不过几个弹指的时间而已。 这一幕,惊世骇俗。 无论是同时出现两个杨振,还是手指轻轻一划,手腕便被平整的切断,都让人难以接受,无法理解。 梁茹茵的左手正砸在她的脸上,血淋淋一片。 “啊……” 梁茹茵顿时恢复知觉,感受到锥心之痛,抱着喷血的手腕,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惨叫。 噗通!噗通! 寻芳会内外,几乎所有的人,吓丢了魂儿,坐的坐,跪的跪。径直晕过去的,都很幸运,他们不用承担心里的恐惧。 杨英一屁股坐在地上,径直吓得大小便失禁。 而杨青亦觉得天旋地转,但他却没那么幸运,反而更加清醒。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这个叫自己盟叔的无害少年,究竟有多么恐怖。 任何威胁,任何阴谋,在这个少年面前,都会苍白无力,一触即溃。他所倚仗的那些心腹,也只不过是土鸡瓦狗。 “诸位,瞧见没,这就是本人的师叔。而且,他还是齐平侯府的嫡长子,走失多年的杨振。” 坏事包杨二开始往自己脸上贴金,脸皮还不是一般的厚。 不过,经他这么一说,现场的气氛顿时和谐起来。因为,那个看起来像一样强大的人,是他们齐平侯府的嫡长子。 “不错,我就是齐平侯府嫡长子,杨振。日后,齐平侯府,我做主! 现在,我宣布两条命令,第一条命令:但凡护府亲卫,能真心悔过者,既往不咎! 第二条命令:但凡齐平百姓,欠侯府钱财者,一笔勾销!” 这两条命令一出,想必齐平境内,必然轰动。 杨振没有在乎这些,他径直走向了梁茹茵,平静的看着她,淡然道:“你,想好怎么死了么?” 此时,梁茹茵失血过多,早已奄奄一息。然而,杨振依旧如此问她。可见,杨振对她有多么忌恨。 第60章 父爱如渊 杨振俯视着梁茹茵,心中暗叹,福祸无门,唯人自招。若非招惹苏绮雪,岂会落得这般田地。此刻,杨振满腔怒火陡然消散,剩下地,唯有悲悯。若有来生,切莫自误,记得做个好人。 杨振环顾四周,现在,已经没他什么事儿了。 功成,身退,天下遂! 杨振走到程县令身前,躬身施礼道:“县令大人,下面地事,就要靠您了。” 程县令看着杨振,心中或多或少有些恐惧。毕竟,刚刚那一幕,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地印象。 他已然看得分明,杨振看似人畜无害,但若处其逆鳞,必定暴起伤人。 杨振非同常人,也不可以等闲视之。对于这位小爷,要敬若神明。神明面前,自然要堂堂正正,绝不可包藏祸心。 “小侯爷放心,分内之事,下官自当料理。” 杨振扫了一眼唯唯诺诺地程县令,暗自摇头。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地处事风格。 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眼下想做的,便是回家。 杨振径直走向苏绮雪,看见上面两个手指印,恨不得将梁茹茵挫骨扬灰。 不过,这一切都过去了。他轻抚着她的粉颈,无比怜惜的轻声问道:“还疼么?” 苏绮雪香肩微颤,面带羞红,摇了摇头。然后,赶紧低下了头,不敢多看杨振一眼。 杨振微微一笑,轻言道:“走,我们回家。” 说完,不由分说,径直抱起苏绮雪,甩大步向外走去。 “杨振哥哥,我可以的。” 苏绮雪声若蚊音,她告诉杨振,她能自己走。 然而,杨振却置若罔闻。魔王行事,何其霸道。 程县令看着杨振的背影,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长舒一口气。 “葛刑名,此等大案要案,当上报州衙。本县牵连其中,亦要回避,还望葛刑名不辞劳苦,亲力亲为。” 程澎程湃身为寻芳会两大霸主,纵使一死一痴,但毕竟罪行累累,不容争议。 程县令作为他们的父亲,自然要避嫌。这么做,于公于私,皆有好处。 于公而言,可以让三班衙役正常发挥,不至于畏首畏尾。 于私而言,杜绝悠悠众口,不失为明哲保身之举。 —————— 齐平侯府,总管杨禄昨晚噩梦连连,早上起来便心绪不宁,觉得必有大事发生。 莫非,他的官司犯了,东窗事发了。 于是,杨禄打发心腹家丁,四处打探消息。如今,业已收到线报。因此,对于寻芳会内发生的一切,可谓了如指掌。 以他对儿子的了解,绝不会犯下如此滔天恶行。毕竟,对于一个看见杀鸡都会阻止的人,又岂会视人命如蝼蚁。 于是,他喊来了杨胜。 书房内,父子二人相对而坐。 杨禄神色郑重,心怀忐忑。他双眼紧紧盯着杨胜,肃然道:“胜儿,老实交代。寻芳会之事,你究竟参与了多少。 实话实说,一字不漏。这,至关重要,关乎你的小命。” 杨胜胆战心惊,诚惶诚恐。他眼神凌乱,恳求道:“爹,你要救救俺,救救俺。” 啪! 杨禄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你不说实话,我怎么救!” 杨胜经此一吓,反而淡定了许多。 “爹,俺只是溜边看戏,根本没有参与过。没有强抢民女,没有打伤人命,只有敲诈勒索了一些银子。” 扬胜言辞恳切,不想说谎的样子。 杨禄顿时气急,恨铁不成钢。他指着杨胜的鼻子,咬牙切齿地说道:“小子,老子一个月给你多少零花钱?五百两,整整五百两。难道还不够,以至于你去敲诈勒索?” 杨禄向来节俭,近乎吝啬,总是精打细算。 他一个月的花销,最多也只不过五十两银子,多花一厘,都会心疼得三四天睡不着觉。 然而,这样一个视财如命的人,却每月交给杨胜五百两银子,十倍于自己。 由此可知,他对这个儿子,看得远比金钱重要。 “爹说过,俺游手好闲,不求上进。俺想证明给爹看,俺能自力更生。” 杨禄闻言,哭笑不得,这哪儿跟哪儿,风马牛不相及! 敲诈勒索,那可是犯罪! 固然,这样能弄到银子,也算有本事。但是,与自力更生相比,不仅不挨边,反而相去甚远! 而杨胜敲诈勒索的理由,只是为了证明给杨禄看,他能自力更生。 不得不说,这个想法实在荒诞不经,独特立行,杨禄已经深深地被雷到了。 “傻小子,说你什么好。坑爹啊,你太坑爹了!”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无论如何,他杨禄难辞其咎。 杨禄其人,本性并不坏。只是一时不忿,失了方寸。 他与杨福年岁相当,同时进府,又同时成为杨宏的伴当,原本相亲相近。 奈何,杨福心思活络,能说会道。而他,反应迟钝,拙嘴笨舌。 渐渐的,杨福备受重视。而他,则被疏远。 起初,他无怨无悔,任劳任怨。毕竟,他不如杨福,乃是事实。 然而,杨宏掌家之后,杨福地位飙升,处处高他一头。不仅对他颐指气使,横加指责。而且,不时拿他消遣,大为鄙视。 再一再二不再三!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 怨气,一点点积蓄。本心,渐渐被扭曲。 终于,在杨青的蛊惑下,他失了方寸。他向杨宏引见了杨青,参与了那个惊天密谋。 这十年,杨禄夜夜噩梦,日日惊心,过得并不舒坦。 如今,为了杨胜,他愿承担所有的罪行。或许,这对于他而言,反而是解脱。 “傻小子,爹相信你是无辜的。放心,爹会想尽一切办法,为你开脱。日后,你想继续留在侯府,还是离开这里,去外面闯荡?” 杨禄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他要倾尽一切,为杨胜安排后路。 若杨胜愿意留下,那么他愿意放下老脸,去乞求杨振。 若杨胜选择离开,那么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有为杨胜求得大笔钱财了。 相比于离开,杨禄更愿意杨胜选择留下。 留下,固然要面对杨振。或许,以后的日子后无比艰难,遭受白眼。但毕竟还算安稳,不用考虑太多。 而离开,以杨胜的心性,能不能独自面对一切,杨禄不敢保证,也无法想象。 “爹,俺想成为小侯那样的人!” 杨禄脸色一怔,小猴?什么小猴?莫名其妙! “谁是小猴?” “杨振不就是小侯吗。” 杨禄险些磕到下巴,瞪着杨胜,道:“记住,要叫小侯爷。” “那么小,俺不叫爷!” 杨禄完全被这二愣子打败了,只能随他去了。 “你为何要成为他那样的人?” 杨胜低着脑袋,或许是杨禄会发怒。他偷偷瞄了一眼,见杨禄脸色如常,便放了心,低声道:“因为他厉害,想揍谁就揍谁!” 杨禄越发的看不懂了,他以为自己很了解杨胜,如今看来…… 杨禄摇了摇头,问道:“你想揍谁?” “杨英害人,俺说不过他,也打不过他。” 杨禄哑然失笑,万没想到,杨胜还有个侠客梦。不过,这样也好。或许,能让杨振刮目相看。 如此,他也可以放心的去了。 骤然,一名家仆慌慌张张跑了进来,禀道:“老爷,小侯爷到侯府门口了。” 杨禄心神一震,该来的,终究会来。这是因果的轮回,谁也无法阻挡。 “胜儿,你先去吧,爹……随后就到。” 杨禄虽然已抱死志,但事到临头,难免悲切。因此,声音有些发颤。 他看着杨胜的背影,老泪纵横,长叹一声。 “傻小子,以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爹不能陪你了,保重吧!” 说完,在抽屉里取出两封信。 这两封信一封是给杨振的,而另一封,也是给杨胜的。 然后,解下腰带,搭在房梁上,挽了个套。 杨禄环顾书房,满眼不舍,心里很不是滋味。 骤然,他将脑袋伸进套里,双脚一蹬,挂在了房梁上。 第61章 家之年夜 齐平侯府,大门外,杨振倒背双手,仔细打量。 两只石狮,分镇左右,昂首怒目,威风凛凛。 石阶上四名高大威猛的守卫,分立两侧。 华贵的门楣,朱漆的大门。 这一切,都代表着无上的威严。 “侯府门前,不得逗留,速速退去!” “大胆,小侯爷驾到,还不过来见礼。” 小侯爷?李队长称此人为小侯爷! 四名守卫闻言一愣,即使是杨英,也只是被称为公子或是少爷。他们心目中,小侯爷只有一位,那便是八年前出走的杨振。 莫非…… 四人对视一眼,冲了过来,看着杨振,有些激动。 “您是……您是……” 杨振万没想到,这四个守卫居然还记着他。 “没错!我便是杨振,如今,回来了!” 噗通!噗通…… “小侯爷,我们终于把您盼回来了!” 四位守卫双膝跪倒,喜极而泣。 这十年,在杨青父子手下,纵使被百姓投以白眼。若非为了守住这座侯府,他们早就离开了。 所幸,守得云开见月明! 他们的小主子回来了,他们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起来吧,辛苦你们了!” 杨振心生感慨,不胜唏嘘。 作别十年,重回家园,颇有一种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感觉。再一步,他便能踏入家门。然而,这一步却重如千钧。 想当初,与父诀别,他指天明誓:若找不到苏绮雪,他绝不原谅,永不回家! 如今,他回来了。所幸,寻回了苏绮雪。否则,违誓进门,情何以堪。 “小侯,爹让俺来接你。” 听其音,知其人。 杨振一听就知道,这小子必定是个憨货。 不过,什么小猴?难道知道本少回府,提前预定了马戏团? 杨振往四下里看了看,别说马戏团,就是连只猴……连根猴毛都见到! 噗嗤! 苏绮雪靠在杨振肩头上,见杨振一副傻样,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杨振无比纳闷,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笑起来了。于是,轻声问道:“笑啥?” 不问还好。 本来,苏绮雪尚能忍住五分,被他傻了吧唧的一问,顿时笑得花枝乱颤。 杨振担心摔到苏绮雪,只能恋恋不舍的松了手。 杨振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不妙,环顾四周,果见春夏秋冬四大侍女,香肩不停剧颤。显然,憋的很是难受。 “笑吧,笑吧。免得憋出内伤来,没药救。” 杨振咬牙切齿,小侯?小侯猴?都把本少当猴耍是吧? 好男不和女斗! 杨振转回身,走向杨胜,似笑非笑的说道:“憨小子,你充分惹怒我了,准备接大招吧!” 骤然,杨振愣住了,一脸懵逼! 他和杨胜那小子打过两个照面,尽管只是匆匆一瞥,但也记住了杨胜的相貌。 眼前这憨小子,和那杨胜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常言道,天下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 然而,杨振却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和杨胜一模一样的人。 孪生兄弟,必定是孪生兄弟。也只有这一个解释,能让杨振淡然接受。否则,细思极恐! “你爹怎么没来?” “俺爹随后就到。” 杨胜心怀畏惧,耷拉着脑袋,不敢与杨振对视。 “杨胜怎么没来?” “俺就是杨胜。” “你确定,你就是杨胜?不会是为了给杨胜脱罪,而玩的花活吧。” 杨振本以为这是嫡龙换凤的戏码,乃是为了给杨胜脱罪,刻意让这憨小子冒名顶替。毕竟,这个憨小子可是个童子鸡。而杨胜整天泡在女人堆了,怎么可能…… 杨胜一脸茫然,这小侯莫不是傻吧。亏俺还崇拜他,他让人失望了。 一瞬间,杨振发现杨胜的眼神变了,充满了惋惜和鄙夷。 “嗨,憨小子,想什么呢?” “小侯居然是傻子,太失望了。”杨胜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还真不是一般的憨。 杨振心神一震,他确定了,这小子必是杨胜无疑了。以这副憨劲儿,绝对唱不出嫡龙换凤的大戏。 杨胜居然是个童子之身,这太过匪夷所思,令人难以接受。若传将出去,恐怕也无人相信。 毕竟,杨胜可是寻芳五霸之一,堂堂霸南门。 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杨胜经常和杨英几人混在一起,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除非这家伙定力超强,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否则,这家伙一定不正常。要么,就是身体有病,那方面不行!要么,就是脑子有问题,性取向不正常。 杨振朝着坏事包杨二一招手,喊道: “二,过来!” 坏事包杨二像吃了苦瓜一样,都说他阴损蔫坏,但比起杨振来,他觉得自己小巫见大巫。 初次见面,他就被杨振钉上了“二”的牌子。而且,一直“二”到现在。看起来,还要一直“二”下去。 坏事包杨二固然不情愿,却也不敢违拗杨振。否则,那腹黑的师叔,指不定就会把他卖了。 杨振指着杨胜,朝坏事包杨二递了个眼色,问道:“寻芳会五霸之一,霸南门杨胜,看出问题没?” 坏事包杨二无点了点头。 他好歹也够半个侠客,又在镖局子里厮混多年,三教九流,什么人没见过。又怎能看不出杨胜是个童子鸡。 “去,问问!” 坏事包杨二再次点点头,刚走两步,便停了下来。 “凭什么我去!” 杨振摸了摸着鼻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坏事包杨二。 坏事包杨二很清楚,杨振有两个下意识的动作。思考的时候,总是不停地摸下巴。 一旦杨振摸鼻子,那就证明,有人要倒霉。至少,一顿胖揍是免不了的。 如今,见到这个熟悉的动作,坏事包杨二吓得一哆嗦。 他一步蹿到杨胜面前,低声道: “嗨,霸南门,跟你打听个秘密。你是不是得了那种病,那种难言之痛。” “你才有病!” 难言之痛,杨胜当然知道,那是男人的禁忌。 曾经,在寻芳会内,杨英寻欢作乐,而他选择回避。导致他们四人,时常以此打趣自己。 如今,骤听坏事包杨二问起,他岂能给以好脸色。因此,杨胜说,你才有这病。 坏事包杨二脸皮超厚,根本毫不在乎,微微一笑,继续道:“兄弟,不是哥说你,这种病,得抓紧治。要不然,你老爹什么时候能报上大孙子?” 这矬子真可恶! 杨胜见坏事包杨二挤眉弄眼,抡起巴掌就想拍。然而,却拍了个空。 坏事包杨二什么本事,要是被杨胜拍中,还不如直接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不好啦!禄总管悬梁自尽啦!” 骤然,一声悲呼传来,众人为之一愣。 “爹啊!” 所谓禄总管,便是杨禄。杨胜率先反应过来,惨叫一声,拔腿就跑。 齐平侯府,四进四合院,算得上深宅大院了。 二进院,西厢房。 杨禄被家仆发现并救下时,早已气绝身亡。 杨胜扑倒在地,趴在杨禄身上,哭的死去活来。 杨胜三岁时,母亲便已故去。唯恐后母虐待杨胜,因此,杨禄并未续弦。 十几年来,父子二人相依为命,有过争执,有过冷战,但更多的时候,是互相扶持。 如今,杨禄自缢身亡,离他而去。未来漫长的路,他将独自面对。然而,他还毫无准备,惶恐不安,无所适从。 杨振心生悲戚,原本,他打算质问杨禄,为何为虎作伥。显然,杨禄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死了,死了,一死百了。生前千般罪,一朝化云烟。 杨振打量四周,发现书案上有两封书信。 一封是给杨振的,他展开一看,骤然变色。 第62章 信任! 杨振手持书信,凝目细看。此乃杨禄临终遗言,或许有特别交代,由不得他不重视。 信中,杨禄言辞恳切,言称杨胜生性憨直,为人良善,至于投身寻芳会,必定为人所惑。 如今,东窗事发,寻芳会五霸,必定同罪连坐。 而杨胜,从始至终,未害一人,何其无辜。 养而不教父之过,这一切,皆他之罪。 因此,杨禄乞求杨振,代为照顾杨胜,使杨胜免于死罪。 为此,他愿付出生命,并交代他自己的罪行。 从结识杨青,赫连池,到引荐杨青入府,最终在齐平谷道活埋杨宏。 这一桩桩,一件件,杨禄在信中交代的清清楚楚。 杨振看罢,怒火中烧。 杨禄以幼冲之年进府,无亲无故。杨家不仅提他为侯府二总管,更为其娶妻置地,可谓天高地厚之恩。 然而,他却辜负了杨家的信任。 他引狼入室,恩将仇报。与杨青和赫连池设计,阴谋夺取杨家基业。 更为可恨的是,居然将杨宏活埋。 谋夺家业,杨振可以接受,毕竟钱财乃身外之物。但活埋杨宏之举,绝不可饶。 又岂是杨禄,弑主之罪,百死莫赎。若其未死,杨振必定亲手斩杀。 不过,他却是死了。 一死百了,杨振只能作罢。至于挫骨扬灰,罪及妻孥的事,杨振不屑为之。 然而,这件事却不能就这么算了。毕竟,杨青还活着。待寻芳会一案终结,他势必讨个说法,手刃此贼。 杨振的怒火平息后,深深地感到后悔,甚至有些恐惧。 他与父亲,尽管关系不睦,但毕竟是血肉至亲。 杨振万没想到,父亲会命遭此劫。若非杨宏洪福齐天,命不该绝。那么,八岁时那一场决裂,就是与父永别,从此阴阳两隔。 若真如此,杨振情何以堪,势必会抱憾终身。他又有何颜面以侠义自居,惶惶然立于大丈夫之列。又何德何能来光复武林,报答天柱三圣再造之恩。 杨振每每想起,心有余悸。 杨振拿起另一封信,并没有打开,因为这是写给杨胜的。偷窥别人的临终遗言,他还不屑这么做。 他将书信递给杨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安慰道:“逝者已矣,节哀吧!” 杨振转回身,扫视一圈,老的老,小的小,没有一个合适的人员。 杨振犹豫再三,最终选择了茶翁。 “老丈,虽不愿麻烦您,但我们都是一群涉世未深的后生。因此,禄总管的身后事,就有劳您了。” 老茶翁已经年过花甲,这等丧事,本不该劳烦他。 奈何,不交给茶翁,就只能交给坏事包杨二。 然而,坏事包杨二也不过二十左右,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打打下手还可以。若要让他主持,恐怕…… 因此,非茶翁莫属。 果然,家有一老,胜似一宝。 直到此刻,杨振才发现,偌大的一座侯府,竟然没有一个完全可靠的长者,来为他打点一切。 日后,那些礼尚往来,以及鸡零狗碎的事情,难道要他亲力亲为。 杨振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有种夺门而出的冲动。 他的世界,应该是外面更为广阔的天地。仗剑行侠,光复武林。 若被禁足于此,那后果,细思极恐! 奈何,他没有叔伯兄弟,只能一力支撑。 杨振长叹一声,纵使他武功高绝,然而面对家中琐事,依然深感无力。 可见,有些事,终究不是武力能解决的。 一瞬间,杨振情绪有些低落。 骤然,他双眼一亮,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本少在这里油浇火燎,你老人家也休想在荒山古刹躲清静。” 杨振摸了摸下巴,心思电转,他要想个办法,把老爷子鼓捣回来。 千里之外,镜台山中,一座雄伟的古刹内,一名抄经的白胡子老和尚,骤然打了个喷嚏。 “又是哪个孙子在叨念我?” 老和尚一语成谶,叨念他的,正是他的大孙子杨振。 “戒嗔师叔,你又犯戒了!”一个小和尚打稽首提醒道。 老和尚赧然一笑,继续抄经。 这老和尚,就是八年前出家的老侯爷。 —————— 齐平侯府,杨振依旧在不停地摸着下巴。 “给,俺爹让你看。” 杨胜把杨禄留给他的那封书信,递到了杨振面前,打断了他的思绪。 杨振接过书信,并未犹疑,直接展开,一睹为快。 信中,没有任何秘密,只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临别赠言,谆谆告诫。 杨禄告诫杨胜,他自缢身亡,实属自愿。让杨胜不要心存怨怼任何人,更不要因此记恨杨振。 而且,杨禄强烈要求杨胜,对待杨振,要礼敬,要向对待他一样,不可违拗。 一时间,杨振对于杨胜竟然有些羡慕。 对于杨胜这个儿子,杨禄确实用心良苦,不惜以自身性命为赌注。 是的,杨禄在进行一场豪赌。而且,有着必胜的信心。 因为他确信只要自己身死,杨振便会追究自己参与谋夺家业一事。那么,杨胜便没有理由去记恨杨振,自然,也就不会触怒杨振。 同样,他相信杨振恩怨分明,不仅不会祸及杨胜,而且会给予帮助。 毕竟,杨胜本非恶人。 杨禄不惜以自身性命为代价,只不过是为了证明一件事。 他,杨禄,选择信任杨振,是君子,而非小人。 而杨振侠肝义胆,的确不是小人,自然不会辜负这份信任。 因此,在杨禄付出生命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处于不败之地。 这,与其说是豪赌,还不如说是阳谋。 父爱如渊,可敬!亦可叹! 当然,杨振愿意接受这份信任,何尝不是出于信任,对杨胜的信任。 杨胜,寻芳会五霸之一,霸南门。这一身份固然让他饱受非议,还要到州衙过堂,但并不影响杨振对他的信任。 正如杨禄所言,杨胜确实有些憨直,但这并不是根本原因。 至关重要的一点是,杨禄的童子之身,便让能他独立于其他四霸之外。 单凭这一点,就值得杨振去信任。 杨振看了一眼杨禄的尸体,转身离开。 有些话,没必要说出来。放在心里,身体力行便好。 杨振乍一出门,骤然一惊。 庭院里,黑压压跪了一片。 有护府亲卫,有家仆杂役,还有丫鬟婆子。 他们跪在此处,等候训斥。毕竟,现在侯府已经变天,再次回归正统。 他们毕竟屈身事贼多年,无论是否情愿,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因此,他们跪在此地,等候命运的审判。 杨振放眼望去,这些人神色不一。 有的欣喜若狂,扬眉吐气。显然,这些人过得必定压抑,绝对是心向杨家之人,可委以重任。 而有些人,心怀忐忑,惴惴不安。这等人,恐怕心中只有利益。 杨振摇了摇头,他并没有去怪罪谁。 “都起来!我曾经下过两条命令,再次重申一遍。 第一,但凡侯府佣人,若真心悔过,既往不咎。但在将来,若犯了错误,两罪归一,逐出府门。 第二,但凡齐平百姓,拖欠侯府财物者,一概免除。当然,包括你们。” “谢小侯爷!” “这小侯爷!” …… 杨振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磕头如捣蒜。 “都起来,该该干啥干啥去。不过,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我对你们的信任!” 这些人,都有可用之处。眼下,侯府刚刚回归正统,人心起伏不定,不适合进行大动作。 只有等到年后,一切维稳,杨振才会整顿侯府,清除一切蠹虫,以及阿猫阿狗。 日后的侯府,必须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侯府。 侯府中的每一个佣人,都将是心怀坦荡之人。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恩怨纷争。只有处处欢笑,其乐融融。 这,就是杨振对家的界定! 第63章 喜讯 杨振独自一人游荡在侯府之内,他想看看现在的侯府,与记忆中的有何变化。 更确切的说,他是在重新认识这座府邸。毕竟,十年前的记忆,大部分都已模糊。 他走走停停,转过几处之后,便加快了速度。草草转过一圈之后,他大失所望。 记忆中那几处至关重要的所在,如今早已面貌全非。 他没有见到母亲的挂画,没有见到自己儿时的玩具。甚至,没有发现祖父母以及父亲存在过的丝毫痕迹。 显然,这些痕迹已被杨青刻意抹除。 不过,想想也是。 那杨青鸠占鹊巢近十年,自然不会保留杨家这些人的痕迹。否则,岂不睹物思人。 即使杨青再冷漠无情,恐怕也会受到良心谴责。 杨振携一瓮老酒,蹿上房顶,对月独饮。 他仰望亘古长空,感叹人生苦短。 不过区区十年,这偌大的齐平侯府,却是,是物非人亦非! 母亲难产而亡,他只能对着一张画像感受母爱。然而,如今却是…… 他还记得,在祖父怀里拔胡子,在祖母怀里撒尿的场景。然而,这一切…… 骤然,一骑绝尘而去。 杨振凝眸细看,那道背影,似乎是小诸葛方天料。 小诸葛方天料和勇金刚伍元豹,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此时,却不知何故,小诸葛方天料离开,勇金刚伍元豹并未随行。 不过,杨振并未太过在意,他早就交代过,去留随心。 ————— 县衙,二堂。 程县令与刑名师爷葛文忠,对坐品茗。 眼下,寻芳会弃尸案,所有文案都已备齐。一干人犯,除两人外,皆已到案。 那两人本该抓捕到案,但情况有些特殊,一时难以执行。 其一,程县令的二公子程湃,目前处于失忆状态,半痴半傻。生活尚不能自理,自然无法羁押。 其二,齐平侯府二总管杨禄之子,杨胜。对于他,葛文忠深感为难。按理,杨胜身为寻芳五霸之一,应该到案,不容争议。然而,不知是因为担心触杨振的霉头,还是因为其他。 总之,葛文忠在刻意回避。 “大人,对于杨胜其人,可有考量?” 程县令点头道:“当然。不得不承认,那小子的确是个怪胎。” 他曾听两个儿子调侃过,说杨胜那个憨货,不近女色。不是好男风,就是那方面不行。 此等人物,居然混迹在寻芳会中,不得不说,这是一桩奇人逸事。 凡人行事,皆有所图。 然而,杨胜所图为何? 程县令看不明白,恐怕除了杨胜本人外,基本无人知晓。他也曾听闻杨胜喜欢敲诈勒索,看起来似乎图财。然而,据他所知,杨胜基本上都是先把银子送出去,然后在要回来。 如此行径,莫非,只图一乐? 此人若非圣贤,便是疯子。程县令搜肠刮肚,也只能找到这一句话来解释。 “今日有人来报,称杨禄业已自缢身亡。此事,便放放再说吧。小侯爷对于此事,必定有所计较,我们还是拭目以待吧。” 葛文忠点头称是,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翌日,天色尚未大亮,东门外便来了十几号人。 这些人有的牵着驴,有的驾着车。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带了些东西。 守城的士兵,远远的看见,便迎了上去。 “站住,干什么的?” 为首一位年轻人,正是小诸葛方天料。 他昨夜离开侯府,便匆匆赶回连庄会,告知那些老农们,将家里多余的干货拿到县城去卖。 对于小诸葛方天料,这些老农自然信服。这样的消息,他们盼了近十年。 如今,天降喜讯。 于是,他们兴高采烈的去备货。毕竟,能多赚几个老钱,没人会拒绝。 因此,天色未亮,他们便匆匆而至。 果然,近水楼台先得月。 小诸葛方天料跳下马来,掌中托着几两银子,微笑道:“几位官爷,辛苦!我们是城东联庄会的老农,寻思着快过年了,来这里卖点干货,赚几个钱好过年不是。 这是利钱,还望收下。” 但凡进城卖货,都要先交些利钱,这是不成文的规定。 那城门官,满脸堆欢,欣喜若狂。十年了,终于再次见到有人进城卖货,当真是惊天喜讯。 “不收钱,不收钱。我还要派人鸣锣开道!” 城门官当即闪开道路,果真派了几人,鸣锣开道! 当当当!当当当! “特大喜讯,特大喜讯!有老农进城卖货!” 城里的百姓,惊闻喜讯,扶老携幼,陆陆续续涌向长街。 这是一场自发的欢迎仪式,万人空巷,空前盛大。 十年来,齐平县,被戏称为商弃之地。大小商贩,无一问津。自然,也包括那些走街串巷的货郎们。 可想而知,百姓的生活,何其不便。他们所需的一切物资,都要跋山涉水,去临县购买。 如今,天降喜讯,有老农前来卖货。 他们相信这仅仅是一个开端,良好的开端。四乡八镇的老农们,会陆陆续续的赶来。 杨振本来院里练剑,听见外面喧哗,十分不解。老农们进城卖货,不应该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吗,何以造成如此轰动。 “有老农进城卖货了,速去速去,晚了就什么都没了!” “是啊!是啊!终于有老农来卖货了,我也不用再跋山涉水了!” 杨振远远看见十几人涌向大街,为首之人他认识,乃是负责采办的管事,吴四。 “吴四,你们这是干什么?” “小侯爷,您有所不知,老农进城,我们盼了十年。 十年来,所有吃穿用度,都要去百里之外的临县采购。 如今,老农进城,我们自然要去抢购货物!” 杨振神情一愕,万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对于齐平而言,老农进城,有着划时代的意义。 “如此说来,我也得去看看!” 这一切,皆由齐平侯府而起,他作为唯一传人,自然要有所表示。 长街之上,人满为患。 “十年啦!终于见到老农进城了。”有一位白发老翁,拄着拐杖,喜极而泣。 “十年了,等的太久了。我几度以为,在有生之年,不会再见到这种景象。如今,死也瞑目了。”有一位老者,如此感叹。 “呸呸呸!大过年的,能不能说点好听的!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老妇人接连啐了几口。显然,老者的话犯了她的忌讳。不过,脸上却满是笑容。 “十年了,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安安稳稳的过个好年了!” “是啊,这要感谢小侯爷,若不是他……” …… …… 长街,一处阁楼上,白衣胜雪,杨振和苏绮雪并肩而立。 杨振看着那一张张欣喜的脸,听着他们发自内心的言论,不胜感慨。 成也侯府,败也侯府。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天道轮回,命运使然。 “看!那是小侯爷!” 有一位青年,指着街边阁楼,一声高呼。 喧闹的大街,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杨振。 哗啦! 当即跪倒一大片! 天下黎民百姓,他们毕生所求,无非就是一个安稳。谁能给他们带来安稳,他们就心存感激。 百姓的世界,本就如此简单。 而杨振拨乱反正,让他们感受到了久违的安稳。因此,他们心怀感激。 所以,有此一跪。 “乡亲们,请起!我,齐平侯府嫡长子杨振,向你们保证,会还你们一个更好的齐平!” 杨振信誓旦旦,既然这一切皆由齐平侯府而起。那么,杨青父子犯下的种种罪孽,便由他来偿还吧。 毕竟,逝者无心,生者有力。 第64章 绝世牛人(上架首发求票) 年关即至,即使冷清如齐平县,也恢复了少于年味。但相较于十年前,相去甚远! 毕竟,这十年来,齐平县商业萧条,民生凋敝。如今固然有所改善,但也聊胜于无。 不过,家家户户张灯挂彩的景象,却也冲淡了不少悲凄。 而齐平侯府,则更为热闹。 大红的灯笼,大红的对联,大红的窗花,令人为之侧目。 按理说,杨禄新丧,本不该如此。但用杨振的话说,只有活者更高兴,死者才会更安宁。 此时,侯府之内,一片欢声笑语,下人们忙碌着,干劲十足。 而杨振则备齐香表,带着十几人,去了祭扫文苑。 文苑,大衍初帝敕建,表彰恒公伟绩。 而恒公,正是首代齐平侯,杨振的高祖。 这里记载并宣扬的,与其说是恒公的生平事迹。还不如说是齐平杨家的发家史。 因此,文苑对杨家意义非凡,不容荒废。 昔日,文苑名闻天下,学子云集。而恒公的丰功伟绩也被编成脍炙人口的诗词歌赋,被吟游诗人广于流传。杨家也随之水涨船高,为世人所称道。 如今,文苑无人问津,门可罗雀。恐怕受杨青父子所累,齐平侯府的名声反而会一落千丈。甚至早已臭名昭着。 这一幕若被杨宏看见,不知做何感想。毕竟,恢复先祖荣光,乃是杨宏的执念。 或许,会因结交杨青而抱憾终身。亦或,直接暴起伤人吧。 毁誉难清! 杨振想要为杨家正名,看来,任重道远! 杨振驻足许久,轻轻一叹,道:“绮雪妹妹,随我进去,瞻仰瞻仰这位绝世牛人。” 说完,轻轻一推,苑门应声而开。 苏绮雪一翻白眼,居然这样称呼自己的高祖,她想这世间也没谁了。 不过,这杨家高祖,确实是绝世牛人。 入目一片荒凉,野草丛生,杂乱无章。 庭院正中有一座干涸的水池,四壁上爬满了青苔。池底铺满了枯枝败叶,散发着阵阵霉味。 其间有一棵水柳,拔地而起。密集的树枝上,还挂着些许祈愿的牌子。 尽管时隔十年,这些挂绳历经风吹日晒,雨打霜磨,早已风化,但依旧还在勉力支撑。 庭院周边有几座凉亭,浮雕业已脱落,座椅之上布满了灰尘。 杨振一挥手,高喊道:“小的们,任务艰巨,要抓紧时间!” 杨振一副山大王的模样,让苏绮雪频翻白眼。不过,却让人倍感亲切。 杂役们在院子里忙活,而杨振则走向了恒公祠。 恒公祠内有一尊雕像,高大挺拔。奈何上面挂满了蛛丝,完全看不清面容。 由于十年来无人打扰,地上堆积的灰尘到底有多厚,可想而知。 杨振不管不顾,直接推金山倒玉柱,双膝跪地,连连磕头。 “高祖在上,子孙不孝,致使尊像蒙尘,祖上蒙羞。振自知智力孤危,但不敢妄自菲薄,势必砥砺前行,恢复祖上荣光。” 杨振一连几个头磕在地上,弄得灰尘肆虐。 许久,灰尘才消散。而杨振完全变成了土人,若不细看,便会认为祠中有两尊雕塑。 杂役们耗费了半天的功夫,终于将恒公祠打扫的一尘不染。 “杨振哥哥,要尊重别人劳动成果。” 杨振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满是灰尘,于是赧然一笑。他清理干净之后,再次步入恒公祠,瞻仰这位绝世牛人的丰功伟绩。 杨振仰望栩栩如生的塑像,似乎看见一名白发老者,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对于那段历史,杨氏子孙本该熟知能详。然而,杨振却是一知半解。 “唉,还真是数典忘祖啊!” 杨振自嘲了一句,便开始一字不漏的细看起来。 杨侯,讳文,自号允贤,谥恒公。靖州州学馆藏院士,大衍靖州齐平人。 大衍初帝十年,西夏举国来犯,兵困靖州城。 大衍初帝陷于城内,弹尽粮绝,束手无措。群臣惶惶不安,纷纷谏言,欲割地以求和。 恒公闻之,以古稀之年,愤然击鼓。上殿面君,痛斥群臣:丧权辱国。 其后,恒公毛遂自荐,请缨自战。一人一节,不持寸铁,步出州城。 挺立疆场,独对数万雄兵,笑谈自若。慷慨陈词,据理力争。 西夏王嘉其勇气,退兵回国,结盟修好,永世不犯。 大衍初帝喜得贤臣,龙颜大悦,降阶相迎,奉为上卿。 恒公坚辞不受,直抒胸臆,愿为夫子,为国举贤。 大衍初帝赞曰:皓首穷经,高风亮节。群臣宗率,仕子楷模。 遂以国师致仕,封齐平侯,世袭罔替。 及其寿终,享年九十。 大衍初帝念其功德,敕建文苑,立恒公祠,并御笔赋诗: 瞻贤仰德立高风,着书立传记丰功。 孰言书生无余力,笑谈独退数万兵。 天下仕子何千万,唯独允贤有此情。 自我恒公西去后,此后无人敢称公。 杨振看罢,豪气冲天。 “奇哉!高祖!壮哉!恒公!” 杨振的脑海中,浮现出几幅画面。 大殿之上,一位精神矍铄的华发老者,站在皇帝面前,高谈阔论,舌战群臣。 荒道之上,一道苍老的身影,手执符节,不持寸铁,昂首挺胸,独行踽踽。 疆场之上,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夫子,以一人之势,对峙数万雄兵。泰然自若,慷慨陈词,据理力争。 这需要何等才情,何等魄力,何等气概。 虽千万人吾往矣! 不愧为绝世牛人。 有这样一位高祖,杨振与有荣焉。 然而,却也倍感压力,他犹如一座大山,难以逾越。 自我恒公西去后,此后无人敢称公。 这份殊荣,真可谓登峰造极。 毕竟,此乃大衍初帝御笔所书,在大衍,那便是至高无上的圣旨。 这份殊荣,究竟羡煞多少人,又恨煞多少人。 原本,杨振想以此地为中心,展开他的盛世宏图。但是现在,他却另有计较。 此地,处于县城之内,终究有些局限。此处,适合作朝圣之地,凭吊之所。 但却不适合杨振的宏图,他想要的是一个交流之地,荟萃之地。 因此,他要重选新址,重新打造一个独一无二的胜地。 “此处,还清理的清理掉,该修缮的,请人修缮。另外,再聘请一位庙祝,打理照料。” 杨振对身旁的管事吩咐道: “小侯爷,州衙来人,强行闯府,带走了杨胜!” 亲卫队长匆匆赶来,鼻青脸肿,显然是被人揍了。 杨振摸了摸鼻子,幽幽叹道:“州衙来人,很了不起吗,貌似很嚣张啊!” 闯府拿人,殴打亲卫,将他的颜面置于何地?又将侯府的威严置于何地? 如此这般,何止嚣张,简直狂妄! 这不是下马威,而是公然打脸。那么,杨振又何须忍让。 何况,有这么一位牛气冲天的高祖,杨振作为后辈,又岂敢自黑。 “看来,有必要做些事情了。” 如今的齐平侯府,迫切的需要做一些事情,来重新树立威严。 而州衙来人偏偏撞了枪口,给了杨振一个无法推诿的理由。 于是,杨振打定主意,他要扬刀立威。 他要将齐平侯府的威严,杨家的威严,乃至他本人的威严,重新树立,再次让世人牢记。 “走!回府!” 杨振之所以回府,而不是去县衙。就是想看看,他的人,有哪些被打。 自从杨振踏入侯府的那一刻,他便将里面的一切,都视作他的私有财产。 他可以打,可以骂,也可以驱逐。但是,外人不行。 这个打,自然不能白挨。他要带着他们去讨个说法。县衙不行,就去州衙。 这大衍天下,总会有个能说理的地方,也需要这样一个地方。 若没有,那么这个地方,便由他杨振来建立。 第65章 扣帽子 县衙,二堂,州衙来使居中而坐,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翘着二郎腿,喝着香茗,显得十分惬意。 此人虽然年纪轻轻,却是司法参军,自然傲不可攀。 程县令因为要避嫌,有些话若他来说,多有不便。 而司法参军乃是刑名师爷的上眼皮,葛文忠又岂触霉头,自讨没趣。毕竟,县官不如现管。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 但是,有些话,终究得有人说。有些事,终究得有人做。 于是,葛文忠勉为其难,道:“法曹大人,您虽贵为上差,但公然到侯府拿人,未免有些欠妥吧。” 葛文忠一番话,不卑不亢。 司法参军撇了撇嘴,不屑道: “区区一介县侯,而且已经没落,何惧之有!” 司法参军对于齐平侯府,再熟悉不过。杨青之所以混的顺风顺水,就是因为背后站着一位州衙的大佬。 而这大佬并非旁人,正是司法参军的父亲,靖州长史。杨青父子搜刮的财富,大部分都落入了这对父子囊中。 杨振拨乱反正,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自然不忿,也就走了闯府拿人之举。 这便是一个下马威,目的就在于提醒杨振,在靖州一亩三分地,这小小的县侯,他们并未放在眼里。何况,杨振只是嫡长子,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也得趴着。 程县令和葛文忠对望一眼,纷纷摇头。 司法参军和靖州长史,这两父子尽管身居高位,势力庞大。但对于杨振而言,也不过土鸡瓦狗而已。 咚咚咚! 骤然,鸣冤鼓响,惊天动地。 程县令一皱眉,这鸣冤鼓完全被当成破阵鼓了,鼓声抑扬顿挫,分明就是一曲将军令。 刹那间,程县令便明白过来,这击鼓之人,必是杨振无疑。显然,受了挑衅,前来叫板。 程县令看了司法参军一眼,道:“薛法曹,想必您兴致正佳,不妨去欣赏一出好戏。” 这出戏,本就冲着司法参军而来,他自然不可或缺。 击鼓之人,的确是杨振。 他匆匆赶回侯府,便发现四大金刚重伤倒地,昏迷不醒。 所谓四大金刚,正是侯府的四个守卫。因他们提醒魁梧,高大威猛。因此,被杨振戏称为四大金刚。 除了四大金刚之外,还有十几名护府亲卫被打伤,就连亲卫队长都被揍了了鼻青脸肿。 更让杨振气愤的是,那人还撂下一句话,说他乃司法参军薛阳,在县衙恭候杨振大驾。 如此挑衅,何其猖狂!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杨振带着被打的亲卫,直奔县衙。他要讨个说法,无论是讲道理,还是比拳头。 因此,他才敲了一通将军令。 县衙,公堂。 司法参军薛阳等的火撞顶梁门,若没有头盖骨拦着,势必会将天花板烧个窟窿。 “程县令,还不抓紧升堂吗?” 程县令四平八稳,不急不慌,微笑道:“薛法曹,欣赏一段乐曲不好吗?稍安勿躁!” 司法参军薛阳一怔,乐曲?什么乐曲?侧耳细听,就是一激灵。他身为司法参军,岂能不知这将军令。 军中有一句话:将军令,破阵歌,所向披靡战功多! 似乎,来者不善啊! 不过,他并未放在心里,区区齐平县,还没有人能让他放在心上。 鼓声戛然而止,一道爽朗的声音传上公堂。 “大人,有人率众攻打我侯府,还望大人与我做主!” 杨振开口便说,有人率众攻打侯府。对于闯府拿人之事,只字未提。毕竟,比起这个来,那只不是一个小过错。 “来呀,看座!” 程县令心中暗赞,小侯爷当真不凡,言辞犀利,一针见血。 “慢着!此人何等身份,大堂之上,焉能有座!” 说完,满是挑衅的乜了杨振一眼。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他爹是靖州长史,从四品。而杨振的父亲,一介县侯,顶天不过五品而已。 他是司法参军,正五品。而杨振,一介白丁。 因此,他质问杨振,拿什么跟他叫板! 而杨振自思自己的身份地位,并不逊于司法参军薛阳。又岂会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因此,大剌剌的坐了下来,根本没甩薛阳一眼。 司法参军薛阳好似一拳砸空,用错了力一般,浑身难受。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顿时恼羞成怒,喝道:“放肆!公堂之上,岂容你一介白丁肆意妄为。来人,给我拿下!” 司法参军薛阳连连冷嘲热讽,看似针对杨振一人。然而,他却忽略了一点,那个座位可是程县令让摆上去的。如此,也就将程县令也卷了进去。 杨振在三班衙役眼里,那是高高在在上的神,别说坐在下首,就是坐上正堂之位,他们也觉得应该。因此,无动于衷。 司法参军薛阳向来颐指气使,发号施令,没有哪个敢于不从。然而,在这小小的县衙,连连吃瘪,感觉颜面无存,岂能善罢甘休。 啪! 程县令猛地一拍惊堂木,心中有些不悦。他既然吩咐看座,自有他的道理。司法参军薛阳喋喋不休,说杨振坐不得,岂不在讽刺他行私权而废公议。 “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有何冤屈,一一道来。冤情属实,本县自当为你做主。如若不实,治你诬告之罪。你可明白?” 程县令自然认识杨振,不过,此乃堂审流程,必不可少。 这些规矩,杨振自然懂得。当下抱拳道:“启禀大人,本人姓杨名振,乃齐平侯府嫡长子。适才前往祭扫文苑,却有人趁我不在,率众攻打侯府,打伤护府亲卫数十名,并掳走了一名家人叫杨胜。” 杨振一番话说得可谓滴水不漏,听的程县令暗竖大指,听得葛文忠心中暗赞,即使是司法参军薛阳也是暗中叫绝。 “何人如此丧心病狂,说将出来,本县与你做主。”说完,瞄了一眼司法参军薛阳,看似无心,实则有意。毕竟,司法参军薛阳刚才冷嘲热讽,可是把他气得不轻。 司法参军薛阳心如明镜,什么人如此丧心病狂,可不就是他吗。含沙射影,这是在报复他啊。奈何,他发作不得,只能暗气暗憋。毕竟,人家未指名道姓,他还不至于上门捡骂。更何况,捡骂都是小事,率众攻打侯府这么大的罪过,他可不能轻易往自己身上揽。 显然,他还没看清现实,这根本就不是他想不想揽的问题,主动权在于杨振。 “大人,那贼人自曝来路,说他是司法参军薛阳,在县衙恭候我。” 司法参军薛阳面色一沉,他堂堂正正的去侯府擒拿要犯,却被说成率众攻打侯府,这又是丧心病狂又是贼的,他是深深的被打击到了。 他原本以为,杨振就是个软柿子,任他拿捏。哪曾想过,杨振根本就是一刺梨。不但没攥住,反而扎了一手血。 不过,他并不惧,他乃州衙上差,奉命而来。一切诬告,不攻自破。 啪! 程县令一拍惊堂木,脸色微沉,皱眉道:“慎言!司法参军薛阳乃州衙上差,你可有证据?” 程县令心中有些忐忑,这个帽子要是扣不严,哪怕留有一丝缝隙,都会被撬翻。届时,伤人不成,必定自伤。 杨振既然打算扣着顶大帽子,自然要扣死。而且,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有十足的信心。 “大人,受伤的护府亲卫,以及被掳走的杨胜,都是证据。” 程县令闻言一皱眉,受伤的护府亲卫自然可以为证,但毕竟只是人证而已,并不能作为铁证,很容易被推翻。 至于杨胜,那就看谁的辩词更有力了。 第66章 你想多了 县衙公堂上,被打地护府亲卫依次上堂录供,所有地矛头全部指向了司法参军薛阳,指控他率众攻打侯府。 程县令默默点头,打得不轻,尤其是那四位壮汉,全部重伤。 “葛刑名,如何?” 葛文忠见程县令询问,立刻起身答道: “大人,齐平侯府护府亲卫二十八名,指控司法参军薛阳:率众攻打侯府。” “证据如下:凡二十八名护府亲卫,轻伤十人,中伤十人,重伤八人。其中,四人受伤于府门外,十二人受伤于一进院,十人受伤于二进院,四人受伤于西厢房。” “大人,证据确凿,指控成立!” 啪! 程县令猛地一拍惊堂木,指着司法参军薛阳怒喝道:“嘟!大胆!起身下站!” 司法参军薛阳被突如其来地这一下吓懵了,怎么个茬这是?他谁啊,我谁啊,你又谁啊? 他一介白丁坐的四平八稳,本参军却要往下站?再说,本参军往不往下站,你一县令也管不着啊! 程县令心中偷笑,他自知这县令是做不成了,还不如借题发挥。临行前能够审一审正五品司法参军,也算值了。 骤然,程县令脸色一沉,怒喝道:“来人,撤座!” 三班衙役才不会管你什么身份,县令让撤座,当然是说撤就撤。 司法参军薛阳没辙,只能站起来,瞪着程县令,吼道:“程耀宗,你太过分了!” 程县令破罐子破摔,过分就过分吧,毕竟这种机会千载难逢,平时受惯了他们的鸟气,今天让本县也畅快畅快。 风水轮流转,今日到我家。 “薛阳,杨小侯爷状告你率众攻打侯府,如今证据确凿,你可有话说?” 司法参军薛阳快要炸膛了,不过,还是压了压火气。毕竟这里不是靖州,等他回去再出这口恶气不迟。不过,转念一想,他的确有些冒失了。 当初,他本是冲着杨振而去,恰巧杨振不在,他便心中那口恶气发泄在这些护府亲卫身上。现在想想,着实不该。毕竟,护府亲卫队乃是皇帝亲封,在某些时候,他们代表着朝廷的威严。而且,他们本就是无辜者。 如今错已铸成,无法挽回,只能设法化解。 “程县令,他们阻拦本参军入府缉拿要犯,一时情急之下,失了分寸,失手误伤,本参军愿愿承担一切费用。” 司法参军薛阳声称自己失手误伤,并非有意为之,没必要过分追责。为表达歉意,他便不再追究护府亲卫妨碍公务之罪,并且愿意承担一切费用。 如此,给人的感觉便是,他谦虚大度,明白事理。如果杨振再要揪着不放,那便是无理取闹了。 而且,他只说自己愿意承担一切费用,而不是承担一切后果。毕竟用钱能解决的事,那都不是事。 司法参军薛阳避重就轻,果然高明。 杨振神色微凛,此人用心,果然精明。 “如此,殴打亲卫一事,便算揭过。但薛法曹率众攻打侯府,却是不争的事实。” 杨振嘴上虽说殴打亲卫一事就此揭过,但心里却并未这么想。 虽说钱能通神,但在杨振这里行不通。 无故把人爆揍一顿,然后说是误伤,给点钱便想了事,天下哪有这般道理。至少,他不认。此事,不算完! 司法参军薛阳气的直磨牙,这还厮还没完没了了。不过,他也没办法,总不至于负气离开吧,那未免也太没面子了。 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 若不将杨振的气焰踩下去,日后回到州城,他有何脸面面对那些朋友。 “本参军奉命缉拿要犯,岂容你一介白丁置喙。” 司法参军薛阳既然奉命前来接收寻芳会弃尸案所有卷宗,自然包括一切案犯以及证人证物。 亲自缉拿案犯,固然有些越俎代庖之嫌,却也无可厚非。毕竟,县衙执行不力,也是时有发生。 何况,他缉拿的乃是寻芳会五霸之一的杨胜。 因此,他丝毫不惧。 杨振闻言冷笑道:“薛法曹立功心切,本人自然可以理解。但不知奉何人之命,来攻打我齐平侯府?” “这个么……” 一时间,司法参军薛阳无言以对。他总不能说,奉了州正之命吧。虽然他傲,但却不浑,知道有些话不能乱说。 不过,他转念一想,杨胜是案犯,此乃事实。只要揪住这条不放,他就立于不败之地。 “本参军为声张正义,维护国法,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纵死无悔!” 司法参军薛阳大义凛然,若非杨振知道他是什么货色,绝对会拍案叫绝,佩服的五体投地。 常言道:事实胜于雄辩! 但有时候,借口如果找得妙,足以扭曲事实。 正如现在这般,杨振所有的诉求,都基于一个事实。而这个事实便是司法参军薛阳擅闯侯府,有违国法。因此,杨振才想将其拿下,以正国法。 然而,司法参军薛阳的借口却是缉拿要犯,伸张正义,以正国法。 如此,杨振只不过是在喊着以正国法的话。而司法参军薛阳却在做着以正国法的事。 他们两人的纠纷,若要让那些大人物来品评,那么,结果可想而知。 最终的结果,就是司法参军薛阳用他那大义凛然的借口,扭曲了杨振执着的事实。 不过,对于这个结果,杨振既不认同,也不接受,他依旧执着于他的事实。 正如程县令预料的一样,两人的争议焦点,最终还是落在了杨胜身上。 司法参军薛阳一扫颓势,终于扬眉吐气了。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本参军发威了。 乘风痛击三万里,举手之间不留情。 “程县令,葛刑名,诬告不实,何罪?” 杨振告他率众攻打侯府,如今杨振败下阵来,的确有诬告不实之嫌,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程县令脸色一暗,叹了口气,劝他他的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来呀!看座!” 现在,司法参军薛阳占了优势,尽管程县令不在乎,但面子上总得过得去。 “慢着,就不劳程县令费心了。”司法参军薛阳说完,径直走到杨振面前,俯视着他,继续道:“现在,下去跪着!” 司法参军薛阳颐指气使,他要杨振下去跪着,他坐这里。 杨振乜了他一眼,晒然一笑,道:“怎么,薛法曹自以为胜了?” 杨振心中冷笑,下去跪着,你想多了,还是吃多了。 司法参军薛阳碰了一鼻子灰,心中懊恼,都到了这地步,还跟本参军装大尾巴狼。看来不给你来点颜色,你还真不知马王爷三只眼! “程县令,借贵口告诉他,诬告不实,何罪?” 程县令满脸郁闷,你直接告诉他不就得了嘛,非要装高冷,把本县绕进去得罪人。 程县令左右为难,他不怕得罪司法参军薛阳,但对于杨振,他却有些发怵。万一魔王脾气爆发,他可扛不住。 骤然,程县令眼前一亮,看见了一个替死鬼。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本县也只能不厚道了! “葛刑名,刑名之事,乃你专司,你道如何?” 葛文忠闻言一哆嗦,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接球。 “杨小侯爷,诬告不实,当反坐!你可清楚?” 葛文忠提醒杨振,现在咱势不如人,可要想清楚了,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67章 落荒而逃 对于葛文忠地善意提醒,杨振怎能不知。不过,他却胸有成竹,毫不在乎。 杨振向葛文忠拱了拱手,转而看向司马参军薛阳,质问道:“薛法曹既然言称本人诬告不实,那么倒有一事请教,本人告你何罪?” “你诬告本参军率众攻打侯府,有谋逆之嫌。” 司法参军薛阳一阵冷笑,事到如今,本参军倒想见识见识,你还有何话可说? “极好!再次请教薛法曹,你到底打了没有?” 杨振此言一出,顿时博得满堂彩。 程县令双眼一亮,小侯爷问地妙啊!顿时精神抖擞,不知不觉间挺直了腰板。 司法参军薛阳脸色骤变,万没想到,杨振旧事重提,借此脱罪。而且,反客为主。 这个问题看似好答,实则无解。 他若承认打了,杨振就不是诬告不实,而是控告成立。如此,就相当于他认下了攻打侯府这桩罪。 他若不承认,前面所做地努力,都将付之东流。而且,当堂翻供,也是罪过! 早知如此,他又何必咄咄逼人,非要弄个诬告反坐出来。以致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 骤然,司法参军薛阳灵机一动,直到此刻,他才想起了问题地关键。 他为何而来?不就是为了接收寻芳会弃尸案而来嘛。现在所有卷宗都已齐备,所有案犯业已在押,直接拍屁股走人不就得了吗。 若能成功地回到州城,就证明他胜了。如此,又何必在此浪费唇舌,平白受气。 司法参军薛阳暗舒一口气,抱拳施礼道:“程县令,本参军奉命前来,为防夜长梦多,当早日将卷宗案犯移交到州衙。如此,本参军不便多留,还请速速办好交接文书。若是州正大人怪罪,本参军担待不起!” 司法参军薛阳地话已经说地很清楚,他执行紧急公务,但凡掣肘之人,必将面临州正大人地问责。 这顶帽子说轻不轻,说重不重,这要看司法参军薛阳怎么上报,州正怎么评判。 程县令为之一愕,不愧是司法参军,见事不可为,找个借口便火速撤离。 程县令看了杨振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事到如今,别无他法,只有办理文书了。况且,他巴不得把这个烫手山芋尽早丢出去。 总之,这个移交手续是非办不可了。 杨振心里有数,他不会妨碍公务,但就这样放司法参军薛阳走,不可能! “县令大人,且慢!” 司法参军薛阳闻言,双眉一挑,瞪着杨振怒喝道:“大胆,你想妨碍公务不成!” 杨振若真妨碍公务,薛阳自然喜闻乐见。然而,此时他或多或少有些担忧,这个看似人畜无害地少年,并非善于之辈,指不定又想出了什么幺蛾子。 这点,他深有体会。现在他只想快点离开,不愿再横生枝节。 但是,杨振岂能如他所愿。 “薛法曹不问情由,便直接强行闯府,掳走杨胜,不觉得欠妥吗?总该给个说法吧。” 司法参军薛阳为之一愣,杨胜身为寻芳会五霸之一,确系要犯,此乃不争地事实。 那么,又有何情由可问?又有何欠妥之处?又何须给出说法! “你待如何?” 杨振平静地看着司法参军薛阳,悠然道:“把他留下,你可以走!” 司法参军薛阳冷哼一声,道:“若本参军非要带他走呢?” 他乃州衙上差,司法参军,想要带走一个要犯,轻而易举。他还真不相信,杨振能够护得住杨胜。毕竟,包庇要犯,同罪论处! “那就试试看吧。” 杨振不愠不火,语气平和,根本不像是在威胁。 这种态度才让人难以忖度,毕竟谁也无法保证,这是不是出于莫大地自信。 “好,那就拭目以待吧!” 司法参军薛阳咬牙切齿,大为光火。像这般傲气十足地人物,不会考虑什么自信,只会认为这是在刻意羞辱。 因此,杨振表现得越淡然,他就越窝火。 程县令有些纠结,司法参军薛阳一直在催促,而杨振那边则老神在在,并没有吐露一句准话。 不过,姜还是老地辣。 程县令想了个这种地办法,既能应付司法参军薛阳,又能给杨振一个交代。 于是,程县令在人犯名单上刻意划掉了杨胜。 司法参军薛阳拿了文书,看都没看,直接在杨振面前晃了晃,转身便走。 然而,这充满了挑衅地动作,并未能引起杨振地丝毫反应。只是摸了摸鼻子,仅此而已。 司法参军薛阳走到门口,戛然止步! 他感觉不对劲,杨振为何阻拦,为何巴不得他快点离开一样。 莫非…有什么猫腻? 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堂堂正正,又何必考虑那么多。 “大人,都移交完了?” 杨振地语气依旧平和,没人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当然!” 杨振剑眉一挑,问道:“包括杨胜?” “自然!没有!” 程县令脱口而出,又立即改了口。 “为何?” 杨振本以为杨胜会在其中,然而,却出乎意料。 “杨胜有过而无罪,本县判他取保候审!” 程县令赧然一笑,他地小九九可是极容易被识破地。 “如此也好,大人,是不是该退堂了!” 程县令一怔,杨振不应该去阻拦司法参军薛阳吗,为何反而提醒本县退堂。难道他有意两本县摘出去,自己玩把大地? 啪! “退堂!” 程县令尽管心中狐疑不定,但还是毅然选择了退堂。 嗖! 骤然,一道人影飚出公堂,拦在了司法参军薛阳面前。 这人影当然是杨振,他蹿到司法参军薛阳面前,陡然来了个高抬腿。 司法参军薛阳正美滋滋地向前走,骤然面前人影一晃,猝不及防,撞了个满怀。 无巧不巧,杨振地膝盖正撞在了司法参军薛阳地裆下。 顷刻间,惨嚎之声,惊天动地。 公堂上,程县令与葛文忠面面相觑,这特么也未免太狠了点吧! 不过,解气! 若非碍于身份,他们想捧腹大笑。 “对不起,对不起!走地太急了,没留意!撞什么地方了,让我看看,坏没坏?” 杨振弓着身子,连连作揖,一个劲地赔不是。 司法参军薛阳捂着裆下,疼得满地打滚,听见杨振地话,两眼一翻,险些晕死过去。 奈何,那剧烈地锥心之痛,根本不允许他晕过去,只能硬抗。完全失去了语言能力,只能不停地在心里嘶吼。 “别特么往伤口上撒盐行不行?” 杨振有意无意地向公堂瞟了一眼,那两个看热闹地存在,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往桌子上一伏,护住了某个紧要部位。 大约一炷香地时间,司法参军薛阳缓了过来,如同刚从泥塘里钻出来地水耗子一般,浑身泥泞。 杨振看了看司法参军薛阳带了地随行军士,摇头道:“杨胜留下,把他抬走吧。” 司法参军薛阳咬牙切齿,若眼神能杀人,恐怕杨振此时已成筛子了。 “不…行!杨胜…必须…带走!” 司法参军薛阳有气无力地说道。 杨振蹲下去,拍了拍司法参军薛阳的脸,老气横秋的说道:“年轻人,做事要稳重,你太莽撞了,这可不行!” “回去之后,好好看看卷宗,你会明白的。” “快些走吧,要是晚了,我不敢保证它好不好得了!” 说完,刻意的往某些地方瞄了一眼。 “小子!你记住,我们,不算完!留下,走!” 司法参军薛阳真的恐惧了,万一要是真出了症状,他还怎么活啊。于是,留下了杨胜,落荒而逃。 从此,这小子就恨死杨振了,连带杨胜也恨上了,一心想要报复,才弄了一个幺蛾子。 第68章 悔悟 中州城乃天子脚下,首善之区,其繁荣昌盛远非其他州城可比。 而今,又恰值年末,三街六市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到处都充斥着浓郁的喜庆气息。 即使素来冷清庄严的皇城,也一反常态。各式各样的宫灯,随风摇曳。五光十色的旌旗,迎风招展。 妃嫔命妇,头戴珠翠,身着华服,美艳无双。宫娥彩女,披红挂彩,手托银盘,往来不息。 然而,在驸马府的一间密室内,却有一名中年男子,与这现实格格不入。 此人便是当朝驸马,杨宏。 十年来,每当年末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如约来到此处,面对着亡妻的画像,一站就是一个时辰。 无限哀思,不胜悲戚。 …… 驸马府的另一处所在,同样毫无喜气。 八角茴香阁,华灯初上,烛光缭绕,香气氤氲。 佣人们早已摆上了丰盛的宴席,八宝珍馐,山珍野味。 然而,茯苓公主和一双儿女却没有开动,都在静静的看着。他们并非没有食欲,而是因为有一个人尚未到来。 既然是团圆饭,当然一个都不能少。因此,尽管早已饥肠辘辘,但他们依旧在固执的等着。 伏苓公主坐在桌边,神色淡然,沉默无语。精明如她,又岂会看不破杨宏的问题。但是,她没有试图去探寻,而是选择了沉默。 当然,这也是她的精明之处。 若说在这世间还有人了解杨宏,那么这个人非茯苓公主莫属。她知道杨宏心里藏着莫大的痛苦,那是连她也不敢去触碰的禁忌。 茯苓公主一直都在默默的守候着,长达十年亦无怨无悔。因为她深信不疑,总有一天杨宏会对她敞开心扉。而且,她已经意识到这一天已经为时不远。 …… 杨萍抱住肚子,努着小嘴,怔怔的看着桌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兴双手托腮,紧紧的盯着丸子,大吞口水。他很想尝一个,但是还要等爹爹。 人在饥肠辘辘的时候,往往都会饥不择食。更何况,面对的是自己平时最爱的吃食。 最终,杨兴还是没能降服造反的肚子。他偷眼看了看母亲,又瞄了瞄姐姐,飞快的拿起筷子,迅速出击。 他夹起一个丸子,忙不迭的往嘴里塞去。 呲溜! 到嘴边儿的丸子,飞了! 因为丸子弹性十足,滑不溜丢,他速度又快,夹得不稳,岂有不飞的道理。 砰! 那丸子正打在杨萍的额头上,瞬间又弹向了房顶。 杨萍好不容易才画好的妆,顿时被弄得油脂麻花。 啪! 杨萍猛的一拍桌子,陡然站起,双手掐着小腰,气鼓鼓地瞪着小男孩,叫道:“杨兴……” 尖锐的声音传出很远,惊起了一片夜鸦咕鸣。 杨兴本就饿的脸色发白,被这一吓,顿时小脸煞白,连连摆手,急忙道:“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茯苓公主倏然回神,一把搂住有些抓狂的女儿,替她抹干额头上的油渍,微笑道:“萍儿,今天是年夜,莫要吓哭了弟弟!” 所谓长姐如母,这与年龄无关,而在于血脉之间。杨萍自然不会真的将杨兴暴揍一顿,只是装腔作势罢了。 她见到杨兴那副样子,不由得冷哼道:“哼!胆小鬼!” 杨兴却如杨萍所说,生性仁弱而近乎懦弱,在那些小伙伴中,向来都是受欺负的角色。 对于姐姐杨萍,杨兴向来心怀畏惧,不过,却总喜欢黏在姐姐身后。 因为,杨萍是小伙伴们的大姐头,只有跟在她身后,杨兴才会避开被欺负的命运。 用杨兴自己的话说,那就是在害怕与挨揍之间,他知道该如何抉择。 “爹爹为何每年都是如此?” 每个年夜,杨宏都会姗姗来迟,茯苓公主早已司空见惯。 然而,杨萍却不懂,她只知道这一天,他们不受父亲待见。这在她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为此,杨萍时常暗自垂泪。 “萍儿,兴儿,每个人都有隐私,我和父亲自然也不例外。将来,你们也会拥有属于自己的隐私。有些隐私可以与人分享,但有些,终将自己承受。” “你们要记住,不要试图去探寻别人的隐私。如果有人愿意和你们分享,你们也要把它视为秘密,不能与别人共享的秘密,记住了么?” 杨萍杨兴尽管似懂非懂,但依旧郑重地点了点头。 骤然,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近。 一位中年文士踏破夜幕,走进了茴香阁。尽管他脸上挂着笑容,但向来心细的茯苓公主还是有所发现,那双眼睛泛着些许红丝,显然是刚刚哭过。 “爹爹,我饿!” 杨兴弱弱的说了一句。这句话,从杨兴四岁独自用餐开始,就一直憋着,憋了近五年。今天实在挨不住了,终于说出了口。 杨萍白了杨兴一眼,就知道吃,真没出息。 然而,杨兴弱弱的一句话,却令杨宏振聋发聩! 他看着桌子上纹丝没动的菜,又看了看茯苓公主以及杨萍和杨兴。 他们是自己的亲人,即使饥肠辘辘,但他们依旧在等着自己。而自己呢? 十年来,他似乎早已习惯了如此,然而,却忽略了他们的感受。 直到此刻,杨宏才骤然意识到,自己从来都没有与他们好好的吃一顿正常的年夜饭。 他不由得扪心自问,自己舍弃他们娘仨,独自去缅怀亡妻,是不是太过自私了。 此时,杨宏骤然决定放下一切,陪他们娘仨好好过个年。 杨宏心中有愧,因此连连布菜,这顿饭吃得很是温馨。 杨宏搂着一双儿女,享受着齐人之福,心中生起前所未有的悸动。 骤然,杨宏发现了杨萍额头上的印迹,伸出拇指在上面抹了一把,问道:“怎么画了这么大个美人痣?” 万没想到,这个宠溺的动作惹了祸了。 杨萍何时感受过这份宠溺啊,小丫头心里委屈。趴在杨宏怀里放声痛哭。 杨宏被哭的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去哄,一时间有些手脚失措。 杨兴也被哭糊涂了,伸手戳了戳杨萍,弱弱的说道:“姐姐,爹爹还没走呢。” 杨宏闻言一愣,这话什么意思?他走了才能哭? “兴儿,把话说清楚。” 杨兴胆子小,根本不敢说谎,看了看茯苓公主,吭哧半天才说道:“每次爹爹吃完饭就走,姐姐就偷偷地哭,娘也偷偷地哭。” 杨兴此话不亚于晴空霹雳,震得杨宏脑袋嗡嗡作响。 这些年来,自己吃完饭一抬腿就走,却让他们娘们哭一宿。 杨宏啊杨宏,你算什么东西?为了死去的妻子,你都干了些什么? 记恨自己亲儿子,八年没正眼瞧过,也没给过好脸色。 娶了茯苓公主,生了一双儿女,却又让他们伤心难过。 当真是枉为人夫,枉为人父。 此刻,杨宏幡然悔悟。 以前,他沉浸在过去,忽略了现在。为了亡妻,而冷落了活着的亲人。 现在,他幡然醒悟,那么,将用余生来赎罪。 逝者已矣,生者尚存,当且行且珍惜! 杨宏小心翼翼的抬起杨萍的小脑瓜,轻轻拭去小脸上的泪水,轻声道:“丫头,不要哭了。今天,爹爹陪你们一起守岁。而且,爹爹会把以前的事告诉你。” 杨萍顿时破涕为笑,道:“真的?我们拉钩!” “真的!我们拉钩!” 茯苓公主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小丫头对父亲的误解终于消除了。 “唉!往事悠悠不可追!”杨宏叹息一声,将以往的事情说了一遍。 第69章 摊牌 八角茴香阁内,杨宏悔悟当初,彻底打开心扉,讲述了心中隐藏多年的秘密。 其实,这也算不得秘密。毕竟,齐平侯府的一些人,诸如杨福,以及杨老侯爷,对此知之甚深。 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杨宏内心作祟,他在刻意回避而已。 现在心结既解,自然可以一诉衷肠。 当下,杨宏从妻子难产而死,留下一名男婴说起,一直说到父子二人因苏绮雪被掳而彻底闹僵,杨振负气离家出走。 这其中固然没有惊涛骇浪,却也是波澜起伏。 至于齐平谷道中被活埋那一幕,他选择了隐瞒。并非顾及颜面,难以启齿。而是觉得实在没有必要。毕竟,即使是他,对此事也是一无所知。说出来不仅于事无补,而且平白让人疑虑重重。那么,倒不如不说。 杨宏说完这段往事,骤然觉得心里一轻,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 茯苓公主听完,母性情结陡然而起,潸然泪下。 听闻杨振自小就失去了娘亲,又与父亲冷战八年。可以说,这孩子既未感受过母爱,也未感受过父爱,她不由得为之心揪。 复又听见杨振八岁便离家出走,孤身在外漂泊近十年,她又为之心忧。 这十年里面,杨振究竟经历了多少坎坷,又饱含了多少辛酸!她亦为之伤感。 她转眼看向自己这一双儿女,倍感幸运。至少,杨宏给了他们一个完整的家,虽说以前不是很温馨,但他们比起杨振来,幸福了何止万倍。 “驸马啊,不是我说你,就应该将那孩子接过来,我们一家团聚。让他一人守着偌大的侯府,岂不触景生情,那是何等的……” 那种情景,茯苓公主并未感受过,也不知该如何去描述,只能幽幽一叹。 杨宏摇头叹息道:“那孩子若贸然来京,恐怕吉凶难料啊!” 茯苓公主秀眉微蹙,心中颇为不悦,这是几个意思,怕本宫暗害他不成?难道在你眼中,本宫心胸狭隘,如此不堪? 杨宏啊杨宏,枉你我夫妻多年! 茯苓公主越想越气,恼怒不已。相由心生,自然而然的便显现在脸上。 杨宏见茯苓公主脸色不善,不由得为之一愣。继而,恍然大悟。立即陪笑道:“公主,误会!误会!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刚刚忘记了。现在跟你交代,为时不晚吧?” 茯苓公主被吸引了心神,瞬间将刚才不悦抛之脑后,反而一脸希冀的看着杨宏。 “萍儿,兴儿,你们两个听着,我下面说的话不许跟任何人说,能不能做到?”说完,杨宏一脸凝重的看着杨萍和杨兴。 “爹爹,我们能!” 两个小家伙信誓旦旦,异口同声。 “那好,我便告诉你们,还记得前段时间弄得满城风云的杨振吗?” 茯苓公主率先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问道: “你是说柳州的那个杨振?” 杨宏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一时间,茯苓公主心情有些复杂。 前一段时间,杨振暴打钦差卫队一事弄得满城风云。朝堂之上,对此争议颇多。 睿王一派认为杨振柳州平叛,功绩卓着,应该嘉奖。至于钦差卫队被打,纯属咎由自取,完全怪不得杨振。 而太子一派持反对意见,认为杨振平叛是为本分,但暴打钦差卫队,却是藐视朝廷,应该重罚。 最终,英宗皇帝乾纲独断,功过两相抵,不奖也不罚。于是,此事不了了之。 而太子正是茯苓公主的胞兄,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如此看来,杨振不来京城,对谁都好。 杨萍和杨兴两人眼睛瞪得溜圆,一人拽着一条胳膊,追问道:“爹爹,你说的就是那个暴揍钦差卫队的大英雄?” 杨宏莞尔一笑,现在皇城内的这些孩子俨然将杨振当成了无所不成的大英雄,几乎顶礼膜派。如果有哪个孩子敢拔横,绝对会招来这么一句话:你以为你是杨振啊! 此情此景,若要让杨振知道,情何以堪! “是,就是你们的大英雄。” 姐弟俩对视一眼,放声大笑。继而,抱头痛哭! 杨宏夫妇对望一眼,这是怎么个茬,喜极而泣?那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啊? 难道…这两个孩子心里有莫大的委屈? 杨宏夫妇再次对望一眼,心照不宣。孩子若真有委屈,那是他们这做父母的失职啊,不能不问个清楚。 于是,茯苓公主搂着了杨萍,杨宏驸马抱起了杨兴。两人开始旁敲侧击,迂回套话。 “兴儿,告诉爹,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杨兴攥着小拳头,恶狠狠地说道:“爹爹,兴儿以后再也不怕被人欺负了!” 杨宏闻言一撇嘴,三岁看老,杨兴这懦弱的性子想要改变,恐怕很难。 “果真如此?那为何还哭的这么凶?” 杨兴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哼唧半天,弱弱的道:“若姐姐嫁人了,我害怕!但是,现在兴儿有了大英雄哥哥。” 一直以来,都是杨萍站在杨兴身前,为他遮风挡雨。但是,杨萍终究会嫁人的。因此,杨兴的心底都有一股恐慌盘踞着。 现在他听闻还有一个强而有力的哥哥,因此喜极而泣。 “唉!这孩子……” 杨宏心底泛起一丝隐忧,杨兴如此懦弱,在这个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的皇城,他将如何生存? “莫不如……” 杨宏心中骤然闪现出一个想法,然而却又摇了摇头,瞬间打消了此念。 另一边,茯苓公主亦在追问缘由。不过,杨萍却不似杨兴这般好对付。然而,她终究只是九岁的小姑娘,她的智商又岂能与茯苓公主媲美。 再三追问之下,杨萍终于吐露了心迹。 “萍儿也想做个乖乖女,可是,萍儿必须保护弟弟!” 杨萍本非强势之人,她也想围在父母身边撒娇,受尽宠爱。奈何,她却是长女,既无哥哥,也无姐姐。 而杨兴又十分懦弱,屡屡被人欺负,她这个做长姐的,不得不站挺身而出。 于是,她便成了众所周知的女汉子,那些男孩子们的大姐头。 然而,又有谁知道她心里的委屈。在别人眼里,她或许很强势,但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内心何其无助,何其脆弱。 现在,骤然听闻她有一个如此厉害的大英雄哥哥,她心里的委屈犹如山洪般爆发。于是,哭了个稀里哗啦。 茯苓公主鼻子一酸,紧紧的搂住了杨萍。她深深地感到自责,她一直以为杨萍生性强势,却从未真正设身处地想过。原来,杨萍为了保护杨兴居然做了这么多,这让她或多或少有些惭愧。 她身为公主,早已看透了一些事情,因此,她常常告诫杨兴,不要招惹那些达官显贵的儿子。却不料,杨兴在她的教导下居然变得如此懦弱,以至于到了让姐姐不得不挺身而出的地步。 这一切,皆她之罪也。然而,她该如何去弥补过错。否则,她这个懦弱的儿子,在这个群狼环伺之地,会如何? 这是她不敢想象的事情,也是她无法接受的事情。 直到此时,茯苓公主才发现,原来,自己居然也如此脆弱。 “驸马,日后兴儿该怎们办?” 第70章 今夜无眠 跨年之夜,茯苓公主因为发现了杨兴的心病而忧虑不安。此时,她倍感无助,这是一种早已被她忘却的感觉。 在冷酷无情的皇室磨砺下,她早已心如硬铁,看透了一切。然而,因为八岁的稚子,她的心再次变得柔弱。 果然,母爱无疆! 杨宏也在为杨兴担忧,脑海中曾经闪过一个想法,但却被他压下。因为他知道那有些不切实际,甚至近乎荒诞。 杨宏认为心病当需心药医,让杨兴换个环境,出去见识见识广阔的天地,或许会有所转变。然而,他却担心茯苓公主舍不得放手。 然而,当茯苓公主问起的时候,那一个想法再次涌出。 “公主,年后我打算让杨福回齐平,如果你舍得……” 说到此处,杨宏便停下看着茯苓公主。显然,他想让杨福带着杨兴出去走一走。 茯苓公主闻言一怔,继而有些为难。杨兴才八岁而已,贸然让他离开自己,自己倒还好说,可孩子呢?万一再添心病,如何是好? 骤然,茯苓公主灵机一动,三十余年,她从未离开皇城半步,何不就此机会出去走走。虽说现在乃是冬天,没什么景色可赏,但换换心境总是好的。 “驸马,十年来,我们从未回去祭扫过祖坟,岂非不孝!” 杨宏闻言骤然惊醒,确实如此,自己是该回去祭扫一番才是! 不过,当朝驸马和公主回乡祭祖,这不是一件小事情。不但要上奏英宗皇帝请下恩旨,还要向宗人府报备。 此刻,自家的心结几乎全部解开,其乐融融,无比和谐。 若说跨年之夜因为守岁而注定无眠,那么,在这个漫长的无眠之夜,还有什么比一家人围炉夜话来的更惬意,更幸福。 然而,终究有些人注定与此无缘。 靖州城外镜台山上,大方寺山门前有一位老和尚,年近花甲,面似晚霞,胡须半白。 他站在夜风中,犹如一尊雕像,怔怔地看着远方。那里便是齐平县,他作别十年的家乡。 此人非是别人,正是戒嗔和尚,杨振的祖父,齐平老侯爷。 不久前,他无意间听见香客在议论齐平县。于是,他便留了心。 他获悉自己那失踪已久的孙子杨振回到了侯府,驱逐了杨青父子,并踏破了寻芳会。 从那一刻起,他孤寂的内心似乎被注入了一汪泉水,激荡不已,久久不能平息。 他恨不得立刻脱下僧衣,一步迈回去。但是,他知道这不切实际,也只能想想而已。 于是,他固执的做出了选择,在这个年夜,他选择这里守岁。 “唉!戒嗔,你的心……乱了!” 骤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门内传来。继而,走出一位老僧。 这位老僧头顶九颗戒疤,满脸皱纹堆累,两道白眉垂于脸侧,一副银髯扇满前胸。身披九色袈裟,手拄九环锡杖,颤巍巍走上前来。 这老僧关注戒嗔和尚很久了,久到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想想也是,以他百二十岁的高龄,恐怕连昨天吃过什么都难以记清,更何况戒嗔和尚只不过是大方寺千僧之一而已。 戒嗔和尚双手合十,恭敬道:“见过我师!” 这老僧乃大方寺辈分最高的存在,被尊封为“大方佛师”。因此,戒嗔和尚才称其为“我师”。 人老成精! 大方佛师自然看出了戒嗔和尚的心事,故而前来指点迷津。 “戒嗔啊,你尘缘未尽,下山去吧!” 戒嗔和尚的心为之一滞,这什么情况?被逐出山门了?我只是动了凡心而已,不至如此吧! “我师,弟子初闻佛法,皈依三宝,志在修行。还望我师成全!” 大方佛师摇了摇头,厉声道:“痴儿!大千世界,皆以十方宝刹为修行圣地,故而僧侣广结。然,四海之大,何其浩涵。泥木沙石,皆蕴大道。一室一隅,皆可修行。” 戒嗔和尚原本以为既然出家,便要隐遁山林,远离万丈红尘,不问世事。 今日听大方佛师传法,方知自己曲解了修行之意。所谓修行,不仅要修,而且要行。 踏破山河万里,方知人心方寸。 “我师赠法,如梦当中。此行下山,当往何地?” “心之所引,便是缘之所在。切记:红尘万丈,广厦千间,修行之道,旨在方寸!” 说完,大方佛师转身走了,消失在夜幕中。 戒嗔和尚心潮起伏,心之所引,便是缘之所在,是齐平吗?是他那十年未见的孙子吗? 而此时,在齐平侯府最高的房顶上,同样站着一人。 那便是杨振,他看着远方,心潮起伏,不停地灌着酒。 那个方向是云州,不知天柱三圣是否安好,三位老人家对他寄予厚望,而他要走的路才刚刚起步。 杨振摇了摇头,转而望向柳州。 在那里,他有太多的牵挂。不知大寨主苗凤龙父子是否和好?不知柳州六龙的武艺是否有所长进?不知苗风曦是否也如他这般极目远眺? 杨振骤然想起了苗风曦的临别赠言:年后,便去寻你! 现在已是年后,却不知还要等上多久。 他再次转头,看向靖州城。听闻祖父为了躲清静。在那出家当了和尚,但不知哪座庙里打酱油? 若是让戒嗔和尚知道他牵挂的孙子说他在打酱油,想必心中的滋味都不如喝酱油! 最终,杨振看向了中州。对那里,他既向往又忌惮。 每个大衍子民,都有一看皇城的梦想,杨振也不例外。当然,更多的原因是那里有他的亲人。 杨宏固然与他冷战八年,又十年未见,但父亲就是父亲,血浓于水,无法更变。 还有那未曾谋面的弟弟妹妹,他们让杨振体会到了为人兄长的感觉,那种感觉…… 至于对茯苓公主这个二娘,杨振的内心十分复杂,难以名状。 “杨振哥哥,上面风大,你不冷吗?” 苏绮雪找了一圈,发现杨振在房顶上吹风,有些担忧。 杨振倏然回神,看着苏绮雪,莞尔一笑。想他堂堂武林高手,又岂会因为这点寒风而感到寒冷。或许,在这个天下,也只有苏绮雪会做此想吧。 不过,这种感觉真好! 杨振爽朗一笑,一跃而下。 苏绮雪进跑几步,伸手去接。显然,关心则乱!她既忽略了杨振的本事,也忽略了自己是能力。就她这身板,要被杨振砸在身上,恐怕会骨断筋折。 当然,杨振并非痴傻,又岂会犯常识性的低级错误。他犹如四两棉花,轻飘飘的落在苏绮雪的胳膊上。 苏绮雪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自己居然轻轻松松地接住了! 杨振一翻身,双脚落地,抱拳道:“小姐好厉害,小生佩服!救命之恩,无以回报,莫不如以身相许吧。” 苏绮雪脸色微红,一跺脚,轻啐道:“杨振哥哥,你有捉弄我!” 杨振拔腿就跑,苏绮雪在后就追。 一时间,两人似乎都回到了十年前。然而,他们明白,回不去了。此时他们已经长大,再也回不去了。 如果今夜注定无眠,那么,杨振选择用自己的方式,给这个孤寂而漫长的夜注入无限的活力! 而欢笑便具有这无上的魔力…… 第71章 盛世宏 快乐时光总是稍纵即逝,转眼间已是正月初五。 齐平县百废待兴,一切复苏计划都将提上议事日程。因此,程县令频频造访齐平侯府。然而,却接连吃了数道闭门羹,这让程县令大为光火。不过,却也只能徒唤奈何。毕竟,杨振何其生猛,他根本不敢招惹。 正月十四这一天,程县令第五次到访。 坏事包杨二如往常一般,将程县令接进府内,奉茶款待。如今坏事包杨二如同侯府大总管,一切事宜都要由他打点。当然,除他之外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狗撵鸭子上架罢了。 “二总管,小侯爷究竟在干什么,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不想说。今日你不说,我便不走了!” 坏事包杨二又气又笑,气的是这个称呼,称他杨总管,大总管,这都可以。然而,却偏偏称他为二总管。莫非,今生他与二有缘? 笑的是程县令身为一县之令,七品正堂,倒像市井泼皮一样耍起无赖来。 不过,坏事包杨二也看出了程县令今日不同以往,他有些焦躁不安。或许,发生了什么大事吧。 “师叔自初六开始,便一直幽闭在书房内,至今未出一步。至于师叔究竟在干什么,在下也不是很清楚。”坏事包杨二摇了摇头,继续道: “程县令若有要事,不放告知在下。即使做不了主张,也可参详一二。” 程县令点点头,为今之计,也只有这么办了。否则万一误了事,恐怕会横生枝节。 “正月十六,开府理事,第一桩要办的案件,恐怕就是寻芳会弃尸案。因此,我们必须早做准备,免得耽误了开堂审案,从而失去先机。” 按大衍律,腊月二十四祭灶神之后,便要休沐。直至上元节,休沐方才结束。也就是说正月十六,所有官府衙门,都要开府理事。 而靖州开府理事,当务之急便是年前那一桩大案,寻芳会弃尸案。 因此,程县令前来告知杨振,让在正月十六前,务必将杨胜送往州衙候审。 坏事包杨二点点头,这的确是一件大事,拖延不得。 “县令大人放心,若明日师叔不出,我便送杨胜前往州衙候审,绝不耽误开堂审案便是。” “如此,也罢!”程县令说完,起身告辞。他先前所说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而已,他要真赖在这里,县衙那一堆毕竟,烂摊子谁来料理。 坏事包杨二将程县令送出府门,便来到书房外,静立许久。 “唉!看来,今天又没戏了!” 坏事包杨二长叹一声,转身离开。既然杨振这里没戏,他自然要去和苏绮雪商量商量。毕竟,杨胜一事不仅关乎侯府颜面,而且事涉杨振对杨福的承诺,他不敢私自做主。 书房内,杨振对外界的一切都一无所知,正在干着一件大事,一件足以改变齐平命运的大事。这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筹谋已久。在柳州之时,他便有所筹划,只不过没有定下在那里施展而已。现在回到齐平县,感受到齐平侯府引发的种种罪孽,他便决定把那个盛世宏图在这里展开。不仅仅为了赎罪,更重要的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因此,初六一大早,杨振便一头扎进了书房,至今未出。 近十天不吃不喝,也不如厕,这让仆人们大跌眼镜。虽不至于私下议论,但难免心中臆测。 有人认为杨振感情受挫,绝食抗议。 有人认为杨振爱上玄学,即将成仙! …… 这种种臆测,即使杨振听到,恐怕也会嗤之以鼻,无暇理会。 因为杨振做的事情实在太过精细,太过繁琐,他将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一张张画布上。 一张张四尺见方的画布,上面勾勒出一幅幅宏伟的建筑蓝图,活灵活现,精妙无双,引人入胜。 现在还只是蓝图,便令人如此震撼。若要将其建成,想必惊世骇俗。当然,建造如此浩大的工程,势必任务艰巨,短时间内不可能完成。 杨振眉心紧皱,紧紧盯着画布,觉得有所欠缺,但又无处下笔,这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骤然,杨振会心一笑,他悟了。原来,他着相了。 一直以来,他都在刻意追求完美,以致陷入了牛角尖,这也正是那怪异感的来源。 “苛求完美,反而落了下乘。白璧微瑕,方能深入人心。” 说完,杨振弃笔于案,转身离去。 咣当! 杨振用力一推,禁闭的大门骤然打开。一股冷风扑面而来,杨振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困意顿消。 杨振一步迈出,腰眼儿一拧,蹿上了房顶。 夜半三更,万籁俱寂。朗月疏星,夜色撩人! 杨振深吸一口凉气,顿时觉得心旷神怡。就在刚才,他完成了心中的蓝图,当浮一大白。 奈何却没有酒,当真大煞风景。 不过,世间之事本就如此,十有八九都会美中不足,只要不过度苛求,一切都会美不胜收。 杨振躺在房坡上,静静地看着夜空,渐渐的遁入了梦乡。 梦中,他来到一处所在。 那是一座巨大的庄园,三重院落,浑然天成。 大门前,两只龙龟分镇左右。这两只龙龟,杨振认得,乃是龙生九子之赑屃。 赑屃,好负重,多做驮背之用。在此处也不另外,每只赑屃背上都驮着一座石碑,上有刻字。 左侧是: 文能提笔安天下,不吝万金壮雄兵! 右侧为: 武可上马定乾坤,何惜百死报家国! 显然,这是一副对联,乃是这座庄园的警世名言。 杨振信步走入大门,顿觉豁然开朗。 大门至二门,有百米的距离,地面青石铺就,平整而空旷。 靠着围墙,摆着一排排兵器架。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镋棍槊棒,鞭锏锤抓,拐子流星。十八般武器,全部在列。 这一处环形大院,显然是练武之地。 杨振走进二门内,顿感拥挤。 十座三层高的阁楼,围成一道圆环,每座阁楼之间,皆有楼梯栈道相连。 杨振依次望去,十座阁楼,风韵不同。琴阁雅致,棋阁锋锐,书阁大气,画阁玄妙,茶阁飘逸,诗阁恢宏,歌阁曼妙,剑阁方正,酒阁豪迈,花阁隽永。 这十座阁楼,琴棋书画茶,诗歌剑酒花,乃是儒家修行必备的十大格目。 杨振暗自点头,如若这十格目深入人心,那么,人人皆君子,那是何等盛世。 杨振转头望向中央,有一座八层阁楼冲天而起,与十座阁楼一一相连。 这座阁楼不同其他,十分古朴,根本不起眼。十座阁楼围着这样一处所在,却是大跌眼镜。 杨振拾级而上,进去阁楼,恍然大悟。此地乃是后勤处,专司各种甜点小食,怪不得如此不起眼。 杨振登顶之后,整座庄园一览无余。不由得心中暗赞,此处乃是绝佳的观景台。置身此地,彷如云端,心中豪气顿生。 骤然,寒风刺骨,扑面而来。杨振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翻身坐起。 杨振四处打量,哑然失笑,真可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几日来脑海中都是那座庄园,如今蓝图已成,等买下地来,就可以开图动工了。但愿如梦中那般,能够得偿所愿。 杨振看着皎皎明月,骤然惊醒,今日已是十四。 “看来是时候去州城了!” 杨振幽幽一叹,转身回了住处。 第71章 止戈为武 上元节,又称元宵节,春灯节。作为大衍传统节日之一,又是一年中的第一个节日,自然要大肆庆祝。 是夜,又称元夕,元夜,亦或元宵。吃元宵,赏花灯,猜灯谜,必不可少。 靖州城,作为一州首府之地,自是热闹非凡。有很多人不辞劳苦,来此赏灯。 灯市内,各式各样的花灯迎风摇曳,华光夺目。精妙绝伦的绣像,有龙凤呈祥,有三仙贺寿,有四方来朝,有五子登科,有八仙过海,在烛光照耀下,栩栩如生。 大街上,赏灯的人缕缕行行,川流不息。 “看!天神下凡了!” 骤然,有人高呼一声,喧嚣的气氛为之一滞。人们甩脸观瞧,果见一对璧人联袂而来,在灯光下,宛若仙神。 其中那男子剑眉星目,面如冠玉,长发披肩,潇洒飘逸。白衣胜雪,丰神俊朗。 那女子杏眼桃腮瓜子脸,樱唇贝齿杨柳腰。发如瀑布,披在身后。冰肌玉骨,一身粉装。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绰约如处子,动静如仙神。 这两人正是杨振和苏绮雪,两人并肩而立,珠联璧合,羡煞旁人。 他们来此,本为杨胜,至于赏灯,只是福利而已。 在一派惊愕的眼神中,他们并肩而行,泰然自若,旁若无人。 “杨振哥哥,我们去猜灯谜吧!” “好!” 灯谜区,俊男美女,不胜枚举。比起赏灯区那些大爷大妈们来说,杨振更愿意来这里。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当然,这些靓女美则美矣,但对于杨振而言,也只是赏心悦目而已。面对苏绮雪这个绝世美女,杨振都能坐怀不乱,更何况这些人远不及苏绮雪万分之一。 不过,他们二人的到来,却也引起了这些俊男靓女的注意。 不过,他们两人的待遇却是不同。 对于杨振,那些俊男颇为嫉妒,恨不得取而代之。而那些靓女虽然有些花痴,但更多的是气愤。 这种气愤,让杨振感到匪夷所思,找不到任何解释。最终,只能归结到苏绮雪身上,她太能拉仇恨了! 不过,他毫不在乎,反而愿意接受这种仇恨。 对于苏绮雪,这些俊男美女们,一见之下,惊为天人。 那些俊男瞳孔放大,完全是一副猪哥相。那些靓女自惭形秽,但却没有一丝嫉妒,只有仰慕。 有一位俊男呆呆的看着苏绮雪,完全一副猪哥相,气坏了身旁的靓女。 “很美吗?” “当然!” “比我如何?” “没法比!” 女子闻言顿时气急,无论是望尘莫及,还是天壤之别,她都可以接受。毕竟,那是事实,不可争议的事实,她也尊重这个事实。然而,她得到的答案却是没法比。 于是,她在俊男的腰间软肉上狠狠地掐了一下,冷哼道:“跟我走!” 有一位靓女如同花痴一般,喃呢道:“好帅啊!” 身旁的男子闻言,心中不喜,沉声道:“难道比我还帅?” “自然比你帅!” 啪! 男子一时失控,一巴掌打在女子脸上。顿时,两人扭打在一起。 一时间,掐腰的,拽耳朵的,比比皆是。 “芷荷小姐出灯谜了,猜中有奖啊!” 这一道突兀的声音,犹如春风化雨,让那些扭打成团的情侣们纷纷罢手,涣然冰释,全部涌向一间店铺。 杨振不由得好奇,这芷荷小姐究竟何许人也,仅仅一道灯谜,便让人如此追捧! 杨振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位青年,一袭青衫,风流儒雅。这青年与杨振二人前后脚,一直站在后面,默默地关注着杨振二人。 现在见他们站在原地没动,心中微微一动,迈步向前,讲解道: “兄台并非本地人吧,这芷荷小姐乃是州正的掌上明珠,靖州第一美女。当然,她比起兄台身边这位来自然要稍逊一筹。” 杨振闻言转身,见到青年,顿觉眼前一亮。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此人言谈不俗,举止有度,具有大家风范,想必家学渊源。 杨振一抱拳,道:“在下齐平杨振,的确初来靖州,多谢兄台解惑。” 青衫青年闻言,双眉一挑,此人便是齐平杨振,果然闻名不如见面。他奉父亲之命来寻杨振,为的便是探探此人人品如何。现在巧遇杨振,岂能失之交臂。 “在下靖州孙止戈,那芷荷小姐每年挂出十道灯谜,破解者皆有重赏,杨兄可有兴趣?” 杨振剑眉一挑,止戈?止戈为武!这名字有些意思,此人值得深交。 “如此,便有劳孙兄带路了。” 庆芳阁门口,早已人满为患。有些人为猜谜而来,毕竟奖励可观。而有些纯粹是凑热闹,看看花落谁家。 孙止戈带着杨振二人穿过人群,径直走到门口,停了下来。 哐当!阁门骤然开启,走出一位小厮,举着一盏灯笼,从人前走过。 “年末下江州!” “嘶!好恐怖,第一个灯谜就如此难,后面的究竟会如何?” 有人甩了甩头,猜不出! 孙止戈看了杨振一眼,问道:“杨兄,如何?” 杨振微微点头,他已经猜出,必然是“鳞”字。 “如此,请吧!” 孙止戈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显然,他也猜出来了。 “看!有人进去了!” “不会吧,居然三个一起,肯定是作弊!” …… 这些人猜不出,便质疑别人,当真是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 一楼大厅内,摆着几张桌子,上面放着文房四宝。 杨振一见便知是何用意,他走上前去,提笔写了一个“鳞”字,在一旁又加了一排注释:年末,即是年终,也是岁尾。而江州,则是鱼米之乡。 常言道:字如其人,杨振这几个字龙飞凤舞,看得孙止戈交口称赞。 小厮将三人所写拿到外面展览,让那些喋喋不休的人哑口无言,灰溜溜的走了。 第二道灯谜,乃是两盏无字灯笼! 杨振不假思索,直接写了个“炏”字。两盏灯笼,两只烛火,故而,双火为炏。 第三道灯谜,灯笼上画了一副八卦图! 杨振稍加思索,写了一个“爔”字。伏羲八卦,加一烛火,则成爔。 杨振连破十关,一举夺魁。 起初,孙止戈还有心攀比,到后来,杨振速度越来越快,他只好放弃,成为看客。否则,自取其辱! 想当年,杨振在天柱峰,可是将三教堂所有典籍看了个遍。若论博古通今,当今天下他若说第二,恐怕无人敢称第一。 “杨兄才思敏捷,在下佩服之至。现在连破十关,奖励丰厚至极,恭喜杨兄了。” 所谓丰厚奖励,杨振并不在乎。不过,想起齐平百废待兴,而他想要建庄园,必定需要大笔财务。于是,也就欣然接受。 “杨兄,在下还有一个好去处,乃是我靖州年青一代的聚会之地,杨兄可赏光?” 杨振剑眉一挑,骤然想起了司法参军薛阳,多日不见,但有些想念,去看看也好。当然,杨振所谓的想念,只是想将其暴打一顿而已。 若是让司法参军薛阳得知杨振抱有如此想法,恐怕会立刻逃之夭夭吧。毕竟,齐平县公堂外发生的那一幕,他至今心有余悸。 “能结识靖州青年才俊,自然求之不得。” 第72章 青年才俊 逸风楼,靖州青年才俊集会之所。此时,早已座无虚席,那司法参军薛阳赫然在列。 有人的地方便会有纷争,自然就会产生派系,这些青年才俊也不例外。 靖州三大公子,孙止戈,宋文鹤,薛阳,这三人乃众人之首,也是三大派系的领头人。 既是青年才俊,聚在一起,自然免不了吟风弄月。何况今天乃是元夕,更要吟诗答对。当然,为了顺景应情,必须以花灯为题。 “宋文鹤,宋兄,皆言你有八斗之才,那么便由你先来吧。” 薛阳似笑非笑的看着宋文鹤说道。 宋文鹤心中冷笑,他好歹也是一派之首,自然是压轴的存在,岂能做那开场之人,大材小用! “文鹰,你来吧!” 宋文鹤指着身后一人吩咐道。 此人乃是宋文鹰,宋文鹤同父异母的哥哥。宋文鹤乃是嫡长子,而宋文鹰则是庶长子,地位悬殊,两人素来不是很对付。 宋文鹰虽不情愿首宋文鹤摆布,但眼下这个场合,他还不敢违拗。若是宋文鹤折了面子,在父亲面前告上一状,自己自讨苦吃。 宋文鹰并不怯场,朗声道: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3开。” 宋文鹰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陡然停了下来。 “俗!拾人牙慧而已!” 薛阳身后有人出言讥讽,引发哄堂大笑。 宋文鹤面色一沉,感觉失了面子,心生不悦。即使信口胡诌两句,也比拾人牙慧要强上百倍。 “我心未尝动,群龙排闼来。” 骤然,宋文鹰脱口而出,让人大跌眼镜。 我心不为所动,奈何群龙撞我心扉,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意境! 一时间,鸦雀无声。那些适才出言不逊的,此时满面羞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宋文鹤为之一怔,郑重的看了一眼宋文鹰,瞬间多了三分忌惮。 哗! 骤然,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哈哈哈!” 骤然,一声狂笑传来,瞬间盖过了掌声。 循声望去,只见薛阳挑起大指,放声狂笑。笑罢,看了一眼宋文鹤,对宋文鹰说道:“好文采,不愧为宋家长子!” 薛阳称赞宋文鹰不愧为宋家长子,但是,他这个长子却是庶出,而名誉上的宋家长子却是宋文鹤。这看似在喝彩,其实在拴对,无异于往伤口上撒盐,其心可诛! 果然,宋文鹤脸色铁青,冷哼道:“薛阳,闲话少说,接招吧!” “接招便接招,我不像其他人那般喜欢端架子,诸位且听好!”说完,薛阳稍加思索,高声道: “微逊群光列,不啻流萤舞。何须吝长啸,不枉少年路。” 仰天长啸,轻狂高歌,方不枉少年之路。 “好!” “薛公子文武全才,当时无双!” 一时间,溜须拍马之声不绝于耳。 薛阳被马屁拍的舒服,有些得意忘形,也就有了倒霉的机会。 “孙止戈呢?不会怯场了吧?”薛阳趾高气昂的看着孙止戈那一派的人,一脸轻蔑。 “在下并未怯场,而是前去迎接两位朋友,故而来迟一步。” 孙止戈说完,做了个请的姿势。 齐刷刷的目光,全部投向了苏绮雪,至于杨振和孙止戈,完全被无视。或许,这就是男人的悲哀吧。即使再英俊潇洒的男子,在苏绮雪这个绝世美女面前,都会沦为绿叶。更何况,面对的是一群血气方刚的男人。 杨振感受到那欲除之而后快的眼神,顿时感觉脖子后冒凉气。幸亏他自知者明,要是换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小生,恐怕早已逃之夭夭了!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忽略了杨振,反而有一个人第一眼就看到了杨振。 这个人非是旁人,正是薛阳。他对于杨振可是恨得牙根都痒痒,终日惦记着。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现在,杨振来了,而且就在他对面。 薛阳骤然转身,想要离开。然而,转念一想,这里是靖州,他的一亩三分地,杨振算个屁! 杨振走在那充满杀机的目光下,泰然自若,不时回以微笑。骤然,杨振眼前一亮,他看见了老熟人薛阳。 “薛法曹,别来无恙?想当初在齐平,我对你可是照顾有加。现在你为东道主,可要好好招待我!” 薛阳闻言,脸色一白,下意识的夹紧了双腿。显然,曾经那一下,让他心有余悸。 “杨...杨振,你别猖狂,这里可...可是靖州。再说,我们以...以文会友,不能动...动武!” 孙止戈和宋文鹤面面相觑,这什么情况?向来狂妄无边的薛阳,怎么感觉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连话都说不好了。 “看!他那副站相!” 孙止戈骤然发现了薛阳的姿势相当怪异,双腿交叉而立,双手护在裆前。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孙止戈看了杨振一眼,没想到杨兄弟好这口,以后绝对敬而远之! 在座的所有青年才俊都回了神,呆呆的看着薛阳,万分不解。 在他们眼中,薛阳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给架梯子敢上天的主。现在话都说不顺了,怎么怂了? “那个,他是不是有点畏惧刚来的那小子?” 有人看出了猫腻,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小声问道。 一传十,十传百,所有的人都发现了这个事实。连薛阳都畏惧的人,刚刚他们却恨不得取而代之,这似乎太恐怖了点。 他们一个个低下了脑袋,有些难以适从。 “薛法曹,以文会友,吟诗答对是吧?既然如此,总要有个彩头吧?” 杨振剑眉一挑,饶有兴致的看着薛阳,若论文采,他还从未怵过谁。毕竟,那么多书可不是白读的。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 薛阳对于自己的文采信心十足,当下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输的人,下跪!” “好!在座诸位当见证!” 杨振根本没给薛阳改口的机会,直接确定了赌约。 “邀天舞流光,奉地起长烛。闲来发一剑,万里风云怵。” 此诗一出,满座皆惊! 满天星斗,受我之邀而舞。满地烛光,亦是为我而起。无聊之时偶发一剑,万里之内的一切,都会发怵。 何其自信!何其狂傲! 薛阳适才那首诗与杨振这首诗相比,难以望其项背,差距太大了。 “杨兄此诗,豪气干云,堪称我辈楷模,在下佩服!” 孙止戈才思敏捷,当即会意,拍手称赞。他已经看出了杨振心中的抱负,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我名振邦,何以振邦?唯武而已!何以为武?止戈为武!” 这便是孙止戈父亲的原话,也是他名字的由来。 薛阳心里不是滋味,比拳头他自知不是杨振对手,因此,想要借此来压倒杨振。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杨振的文采,他骑马赶不上! “薛法曹,认赌服输吧!” “那个...仅凭一首诗,并不能说明什么。我们比比对联,如何?” 杨振心中暗笑,不见棺材不落泪!也罢,就满足你的欲望。 “如何比?” “各出一上联,对上者,赢!” “好,你先来吧!” 杨振想要薛阳输个明白,故而让他先来。 “灯盏展,光遥摇,风舞长龙红光绕。” 薛阳的上联应情应景,颇为难得。 杨振稍加思索,道:“人兴行,影条窕,气吞山河紫气飘。” 杨振对这个下联并不满意,觉得勉强凑合而已。不过,即使如此,他也赢定了,因为他确信自己的上联基本无人能对出。 “文能提笔安天下,不吝万金壮雄兵!” 薛阳傻眼了,这个对联他对不来! 第73章 吾道不孤 逸风楼中,薛阳一败涂地。无论是比吟诗,还是比对联,都难及杨振万分之一。 薛阳愿赌服输,然而,内心深处却有一道声音,不停地提醒他:不能跪! 毕竟,他的身份实在太过敏感。无论是靖州长史的儿子,还是在任的司法参军,任何一个身份都不允许他跪。他若跪了,有辱威名,何以服众! 然而,不跪就意味着毁约,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若公然毁约,势必威信扫地。人无信不立!日后何以自处,又以何面目处人。 薛阳内心挣扎,一时间懊悔不已,暗恨自己图一时之快,口无遮拦,将自己陷于两难之地。然而,事情已经发生,后悔又有何用,于事无补。 在座的所有青年才俊,全部紧紧的盯着薛阳,想要看看他愿赌服输,还是死不认账。 不过,却没人起哄,因为他们尚有自知之明,若薛阳秋后算账,他们又将如何。 薛阳内心深处依旧天人交战,跪,还是不跪?跪!世人如何看他?不跪!世人又如何看他? 跪或不跪,他的名誉终将受损,那么,两害相较取其轻! 骤然,薛阳双膝一软,径直跪了下去。然而,他并没有跪下去。 因为杨振蹿上前,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杨振要的只是一个态度,而薛阳则做出的这个态度,让杨振很满意。薛阳既然愿赌服输,他又何必咄咄逼人。 毕竟,男儿膝下有黄金!得饶人处且饶人! “薛法曹,这一跪就免了。不过,为了给你涨涨记性,以后不要莽撞行事,还是要做些惩罚。你既然是司法参军,那么,就让你抓三个徇私枉法的人,以证国法,如何?” 薛阳闻言一愣,抓三个徇私枉法的人?这不是从脖子后过来的吧。毕竟,他和他老爹都不怎么干净,弄不好就会把自己折进去,这得慎重! 杨振见他犹豫不决,冷哼道:“怎么,薛法曹宁愿一跪,也不愿意做利国利民的事?” 杨振这个帽子扣的不轻,不愿做利国利民的事,那就是愿意做中饱私囊的事! 薛阳一激灵,跟杨振待一起,保证没好事。还是就坡下驴,闪人为好。 毕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好!三件事,我应下了!就此别过!” 薛阳一抱拳,拂袖而去! 一场聚会,就此不欢而散。 杨振和苏绮雪被这么一闹腾,感觉索然无味,也就回了住处。 而孙止戈则径直回了州衙,去见父亲交差。 靖州大牢,杨青望着空荡荡的牢房,心中颇为感慨。他本就一介寒儒,落魄书生,过着寅吃卯粮的日子。然而,却享了十年侯爷的福,也算是光宗耀祖了。现在羁押在这牢房内,虽然与侯府那养尊处优的日子没法比,但比起以前挨饿受冻的日子,至少也算安稳,心里也能踏实。 骤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打断了杨青的思绪。不过,他却无动于衷,因为他早已料到来人是谁?毕竟,夤夜来访,私会罪犯,除了靖州长史还能有谁。 一个身穿黑斗篷的人走进了牢房,站在了杨青对面。 “你来啦!” 来人见杨青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显然,对自己姗姗来迟而感到不满。 “州正大人盯得紧,明日就要过堂,有些事情还要敲定一下,不得不冒险行事。时间紧迫,还是闲话少说。”声音低沉而沙哑,似乎刻意为之。 “你待如何?” 杨青关在大牢内,有招也没地儿使,只能寄希望于来人。 “寻芳会之事,你一概不知,全部推给你儿子杨英。最好把他定成流放或死刑,放心,本官届时会用死囚替换他。” 杨青愣了半天,有些犹疑不定,最终心一横,咬牙道:“好!” “如此,告辞了,你好自为之!”黑斗篷起身离开,依旧行色匆匆。 杨青尚且留了一手,并没有把杨宏还活着,并且招了驸马一事告诉对方。显然,他对于对方并非完全信任。若对方得知这一消息,万一袖手旁观,那他就真的毫无希望了。 —————— 州衙后堂,州正孙振邦一边喝茶,一边看书,十分惬意。长达半个月的休沐,让他精神奕奕,人都胖了一圈。 不过,好日子就要到头了,明天就要再次被套上夹板,开府理事。 蹬蹬蹬! 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让孙振邦为之皱眉。他很忌讳这个,尤其是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 哐当! 骤然,有人破门而入! 孙振邦定睛一看,原来是孙止戈,风风火火,毛毛躁躁,于是,他心中更不不喜。 “夜深人静,如此冒失,成何体统!” 孙止戈赧然一笑,道:“父亲,孩儿遇见那杨振了,果然名不虚传。” 孙振邦神色一震,送来手中的书,一脸凝重,问道:“如何?” “孩儿自诩学富五车,但却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杨振。不过,单凭他一首诗和一个上联,父亲就会知此人如何?” 孙振邦为之一愣,他很了解孙止戈,一身傲骨,从不许人。如今对那杨振却是如此推崇,可见此人断然了得,这让孙振邦愈加好奇。 “细细讲来!” 孙止戈微微一笑,您的佳作比起此诗来,望尘莫及,等会儿看您还坐不坐的住。想罢,朗声道:“邀天舞流光,奉地起长烛。闲来发一剑,万里风云怵。” 孙振邦眉心微皱,他文韬武略,皆有造诣。此诗中的冲天豪气,凌云壮志,他深受感染。但那种指点江山的霸气,却让他望而生畏!更何况,作出此诗的人乃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 一时间,孙振邦思绪飞扬,踱来踱去。 一炷香后,孙振邦终于停住了脚步,叹息道:“罢了,当真是英雄出少年!我辈不及也!” 孙振邦对那上联忽然有些迫不及待,不由得看着孙止戈,急切道:“速将那上联说来听听!” “您听好!”孙止戈看着老爹一副猴急的样子,心里偷笑,不过,却没有露在面上。 “文能提笔安天下,不吝万金壮雄兵!” “父亲,这就是上联,孩儿才疏学浅,对不出来,您......啊?” 孙止戈难以置信,他看见什么?老爹居然流泪了!孙止戈有些懵圈了,这是怎么个茬?对上暗号了?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私生子,还是发现了忘年交的后人? 这可是个大秘密,得挖出来告诉娘去。这小子什么人性?这岂不是存心坑爹! 孙振邦内心激荡不已,并没有发现孙止戈的小九九,否则,必会饱以老拳! “哈哈哈哈……” 骤然,孙振邦放声大笑,走到书案旁,奋笔疾书。写罢,骤然弃笔,大喊一声:“吾道不孤也!” 继而,转身离去。 孙止戈愣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爹这是失心疯了不成?又哭又笑! 他走到书案旁,凝眸细看,大惊失色。 一副对联跃然纸上! 上联是:文能提笔安天下,不吝万金壮雄兵! 这正是杨振的上联。 下联写:武可上马定乾坤,何惜百死报家国! 这是孙振邦给出的下联。 “这...这...这特么怎么回事?难道真是暗号不成?” 孙止戈指着对联吭哧半天,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第74章 大将军王 西夏,大将军王府,铁瓦银安殿。 大将军王赫连海背靠鹿皮椅,双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近来,他被一桩心事折磨的疲惫不堪。 半月以来,未见弟弟赫连池来信,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虽然发出了远探,却并未得到回报。 “报……” 一名小校跌跌撞撞跑进大殿,磕头如捣蒜,急切道:“王爷,大事不好,二爷被人杀了!” “什么!” 赫连海脑袋嗡嗡作响,一时没扛住,眼皮一翻,晕了。 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尽管不睦,但毕竟血浓于水。惊闻噩耗,痛彻心扉。 片刻后,赫连海幽幽转醒,双目猩红,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心中波涛汹涌。 老娘去世前,苦苦哀求自己照顾弟弟。然而,十年前,他欲建外功,打算派人到大衍卧底,刺探情报。弟弟赫连池自报奋勇,他不仅未加阻拦,反而喜闻乐见。现在,弟弟赫连池被人杀了,叫他如何面对泉下有知的老娘! 赫连海怒发冲冠,他大将军王的弟弟死了,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他要报仇。 然而,谈何容易! 弟弟赫连池本来就是间谍,如今在大衍被杀,又岂能惊动官府。因此,只能私下解决。 骤然,赫连海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当即吩咐一声:“备马,本王要进宫面圣。” 西夏皇宫,梓阳宫。 十二岁的西夏国主栗木狩面色晦暗,无精打采。耶律太后面色悲凄,正对着一名老者大倒苦水。 “爹呀,那赫连海着实可恶,缕缕欺压我孤儿寡母,您得给我们做主啊!” 这名老者乃是当朝太师,西夏国主栗木狩的外公,耶律太后的父亲,耶律正安。 作为三世老臣,对于朝中局势自然门清。 “唉!老臣岂不知那赫连海狼子野心,奈何,赫连家族势力庞大,盘根错节。” 老太师忠心耿耿,毋庸置疑。然而,对于赫连家族,他却无能为力。因为,赫连家族乃是瞿逻公族。而瞿逻武士勇冠三军,威震西域。西夏之所以能够成为西域无冕之王,皆赖瞿逻武士。 因此,老太师明知赫连海把持朝政,一手遮天,他却不敢擅动。本就以卵击石,若再漏了风声,他苦苦经营的势力顷刻间便会土消瓦解。 “大将军王到!” 骤然,有宫人一声高呼,吓得三人变毛变色。老太师起身想要回避,然而却是晚了,大将军王赫连海已经步入梓阳宫。 “没想到老太师也在,不过也好,倒省去了一些麻烦。” 大将军王赫连海瞟了西夏国主栗木狩和太后一眼,大剌剌的坐了下来。 “国主,本王特来请旨!” 老太师心中冷笑,请旨?强取豪夺罢了! 栗木狩对大将军王赫连海向来畏惧,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一句话。 太后虽说一介女流,但却性情刚烈,不让须眉。她看了一眼栗木狩,摇头叹息。复又看向大将军王赫连海,郑重道:“大将军王但请讲来!” 大将军王赫连海狂笑道:“还请国主下旨,召开论武大会,遴选勇士,本王要带他们去大衍交流武道。” 太后秀眉微蹙,不由得看向了老太师,希望他拿个主意。 “大将军王,此举恐怕有失妥当。若引发天朝震怒,后果恐怕不堪设想。”老太师手捋银髯,轻轻摇头。 大将军王赫连海心中冷笑,他巴不得大衍皇室震怒,发兵来攻,唯有如此,他才有用武之地。 “老太师多虑了,只是交流武道而已,又不是前去示威。既为天朝上邦,自然宽宏大量。” “瞿逻一部实力雄厚,自然无惧,但大将军王也要为其他部族多多考虑才是。”老太师意指大将军王赫连海谋私利,废公允。 大将军王赫连海死了弟弟,本就恼火,乍听此言,大为光火。 “耶律正安,交流武道,于国有利,于民无碍,你言辞凿凿,横加阻拦,居心何在!” 老太师心中一震,本想再说几句,哪成想大将军王赫连海这么快就恼了。左右是争不过,最终还得依着他,见好就收吧。于是,老太师对着太后微微点头。 太后见状悲愤不已,奈何,势不如人,只能屈服。西夏国主栗木狩迫于无奈,只能下旨,与二月二召开论武大会。一时间,轰动西域。 老太师看着大将军王赫连海的背影,皱眉苦思,若能借天朝上邦之手除去这个祸害,倒不失为一桩美事。不过,此事非同小可,定要仔细筹谋,不能有一丝纰漏。 靖州尽管与西夏毗邻,但对于这一切都毫无察觉。因为,太平日子过久了,很少有人能够做到居安思危。 靖州州正孙振邦固有此心,但却鞭长莫及,他的细作还没能力打入西夏皇宫。何况,此时州正孙振邦正在处理一桩要案,一桩足以震惊朝野的惊天大案,齐平县寻芳会弃尸案。 州衙公堂之上,州正孙振邦正襟危坐,极具威严。左有长史薛晟,右有司马吴正。靖州九县的县令全部到此,陪坐在两旁。 原本不需如此劳师动众,但孙振邦有自己的考量。此案之惨重,骇人听闻。因此,他召集九大县令,以及州衙僚属全部到此听堂,为的便是以儆效尤,以正视听。 堂下,早已人满为患。 “发生了什么?这么大阵仗!”显然,说话的这一名青年并不知详情。 青年身旁有一位五十左右的老者,一副老夫子的打扮,闻言叹息道: “唉!现在年轻人啊,就知道风花雪月,根本不关注时事。” 老夫子一副感叹世风日下的模样,令人纷纷侧目。 那青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赧然道:“老先生,麻烦您给讲讲!” “唉!合着今个高兴,老头子我就啰嗦几句。在齐平县出了个寻芳会,有五个恶霸,强抢民女,祸害死二十好几个。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如今东窗事发,州衙即将判决这群畜生。” 其实,这老夫子也是一知半解,道听途说罢了。 “是吗?这么惨!果真是一群畜生,绝不能轻饶。” “是啊!是啊!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永远都是被欺负的货色。如今能见到这些畜生有此下场,果真解气!” 啪! 州正孙振邦猛的一拍惊堂木。 “威……武……” 站堂兵一喊堂威,堂下骤然鸦雀无声。 州正孙振邦猛然起身,高声道:“查齐平县寻芳会,强掳民女一百七十人,途中伤害无辜家人致一百一十人惨死,所掳女子尽皆受辱,致二十八人死亡,证据确凿!” “本州当堂宣判:杨胜身为首恶,斩立决!梁球,从犯,斩监候!程澎已死,不再追究!程湃心智失常,法外开恩,终身监禁!交其父看管。杨胜虽然未害一人,但隐瞒不报,圈进半年,交齐平侯府看管。” “齐平县令程耀宗失察渎职,抄其家,罢其官,服役终生。杨青养而不教,父道有亏,杖击四十,驱逐出境!” “但有不服者,皆可上告,退堂!” 哗! 堂下顿时犹如开了锅一般,议论纷纷。 杨振躲在人群之内,听得真而且真,杨青杖击四十,驱逐出境,未免太便宜他了。 “大人且慢退堂,学生有下情上达!” 第75章 何言无罪 杨振的声音尽管不大,却也盖过了所有的议论之声,令嘈杂的气氛为之一滞。 “乡亲们,借过,劳烦让一让!” 呼啦!人群骤然一分,闪开了一条人胡同。他们纷纷转回头去,寻找说话之人。惊见杨振,瞬间感觉眼前一亮。 此刻,杨振可谓万众瞩目,但他安之若素,面带微笑,缓步而行,还不时点头示意。单凭这份气度就让人侧目而视,更何况杨振本就仪表不俗。 “这漂亮小伙是谁?貌似从未见过。”有人见杨振面生,如是问道。 “不知道,想必不是城里人,不知有何下情上达?” “你傻呀,肯定是齐平人,对州衙宣判不服,才站了出来,瞧好吧!” “你才傻,不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吗?就齐平那地方...甭说齐平,就连州城都不可能,要我说,也就只有京城才会有这样的存在!” “切!说的好像你去过似的!” “我……懒得跟你们一般见识!”这人一扭脸,转到公堂那边去了。 人群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州正孙振邦本已退堂,正打算离开,骤然听闻有下情上达,不由得又坐了回去,闪目向外观瞧。 骤然看见一位青年,二十左右,散发披肩,白衣胜雪。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眉宇间散发着英武之气,举止间携带着浩然之风。 如此人物,既似长虹贯日,又如皓月当空,绝非泛泛之辈。 州正孙振邦看罢,不由得心中暗赞:好一个少年英雄! 杨振走上公堂,面对诸多高官,泰然自若。这份从容淡定,就让这些高官暗挑大指。 杨振躬身施礼,并未下跪,这让这些高官大跌眼镜。平日里升堂审案,堂下之人哪一个不是唯唯诺诺,恨不得膝盖当脚走。今天这位却是新鲜,好像孙猴子上天庭,只唱个大诺。 杨振并不知道这些高官的心理,既然知道,也不会在乎。他朗声道:“杨振见过诸位大人,我这里有一封绝命,还请大人过目。” 说完,杨振自百宝囊内取出一封信,正是杨福所写的绝命书。不过,这只是后半部,至于杨福乞求的照顾杨胜的那几张无关紧要,便被杨振留了下来。 “嘶!杨振!”州正孙振邦倒吸一口凉气,这就是杨振,果然名不虚传。他再次仔细打量杨振,越看越爱,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来人,看座!” 长史,司马,一干县令看得云里雾里,这里可是州衙公堂,并非酒肆茶馆,来个人就能看坐。不过,他们并未说什么,州正孙振邦向来严明,他这么做必有深意。 “谢座!” 杨振一抱拳,走到椅子前,大剌剌的坐了下来,像在自个家里一样随意。这并不是富家子弟,甚至官宦子弟能具有的派头,对于杨振的身份,他们更加好奇。 州正孙振邦拿过信来,凝眸细看,不看则已,一看之下,怒火冲天。脸色铁青,浑身颤抖,猛的一拍惊堂木。 啪! “带人犯...杨青!” 长史薛晟吓得一激灵,对杨青这两个字,他相当敏感。难道杨青还有什么大罪过,一直在瞒着他。他隐隐有一种不安,万一要是牵出自己来,那可就麻烦了。 不多时,杨青被拖了上来,杖击四十,刚打到一半。杨青平时养尊处优,一下就够呛,更何况是二十下。那两名掌刑的官差似乎很恨杨青,毛足了劲往下拍,把杨青打得死去活来。 现在被再次拖上堂来,他内心十分矛盾,有些庆幸,又有些担忧。庆幸的是可以缓缓,不用立刻打那二十杖。担忧的是怕横生枝节,让他的事东窗事发。 州正孙振邦冷冷的看着杨青,咬牙切齿的恨,杨青啊杨青,平时喊你杨二爷,哪知你竟然如此狼心狗肺,蛇蝎心肠!孙振邦越想越气,猛的一拍惊堂木。 啪! “大胆杨青,你勾结匪类,谋夺杨家家业,还不与我从实招来!” 杨青吓得亡魂皆冒,怕啥来啥,这个案子犯了,他焉有命在!一不做二不休,搬不倒葫芦撒不了油,给你来个死活不认账! “大人,草民无罪!草民与义兄八拜结交,自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又何须冒天下之大不韪,做此小人勾当。” 杨青之言确实在理,只要杨宏活着,他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而且心安理得,的确没必要铤而走险。奈何,他与杨宏结拜之时,本就包藏祸心,意在谋夺家业,一时不慎上了贼船,又岂会那么容易脱身。 “证据确凿,何言无罪!由不得你巧言如簧,拿去与他看!” 杨青一见就是一愣,这笔迹如此熟悉,似乎在哪见过?骤然,杨青双眼一亮,这是杨福的笔迹。可是为何?我们本就一条绳上的蚂蚱。莫非是为了保杨胜?对!应该就是如此了。 不过,今日却是未见杨福,莫非他死了?既然如此,死无对证!我又何须担心。 “大人啊,草民冤啊,这一定是有人存心栽赃陷害,您要为草民做主啊!” 孙振邦脸色微沉,此人若一直胡搅蛮缠,还真拿他没办法。纵使证据确凿,他不认罪画押,依旧结不了案。否则,就是屈打成招,难杜悠悠众口。 “大人,草民要和他们当堂对质,还望您应允。” 孙振邦气的直锉牙,这才叫倚疯撒邪,得寸进尺。人都已经死了,哪个还与你当堂对质。 杨振怒火中烧,可也奈何不得。此时他深有体会,公门中三推六问,何其麻烦。怪不得武林人士遇见此等人物,直接手起刀落,抬腿走人。 骤然,杨振想起一事,倏然起身,抱拳道:“我这里尚有杨青与山匪赫连池的往来密信,可以为证!” 说完,再次从百宝囊内取出十几封信递了上去。 孙振邦仔细看过,平平无奇,都是家长里短,这也证明不了什么。不过,却可以将杨青羁押起来。就目前而言,这便够了。 “杨青,你可有话说?” 杨青心里明白,这顶多就是个结交匪类而已,无伤大雅!只要不承认谋夺家业,谋害齐平侯,他就有机会活命。 “大人,草民确实与赫连池关系不错,时有信件来往,但草民并不知道他是山匪。再说,这又如何证明草民谋财害命!” 杨青万没想到,正是因为这句话,把他送上了断头台。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大人,我本武林中人,讲究快意恩仇。此事可大可小,开门便是公事,但关门便是私事。大人若信得过,可将杨青交于我处置。” 孙振邦兀自摇头,理是这么个理,但事却不是这么回事。虽说民不告官不究,但如今已然公之于众,所在退回死了,官府的威信何在?传将出去,好说不好听。 杨青闻言,吓得面无血色,体如筛糠,把他交给杨振那还了得,那不把他刮了才怪。 “大人,若将草民交于他,岂不公报私仇,草菅人命,草民不服!” 啪! 孙振邦一拍惊堂木,森然道:“杨青还押大牢,择期再审,退堂!”说完,转头看向杨振,点了点头,随后一甩袍袖,倒背双手走了。 杨振为之一愣,这是...后堂见? 第77章 知音难求 杨振猜出了孙振邦的哑谜,故而在府门外静候。然而,等了近一刻钟,却丝毫不见动静。 要是换做常人,恐怕早就开始疑神疑鬼。要么怀疑自己是否会错了意,要么怀疑州正孙振邦是否贵人多忘事。如此,或许会一走了之,或许会敲门询问。 但杨振终非常人,他已经看出孙振邦存心试探,想看看他的定力,杨振岂会让人小觑。索性找了一个避风的所在,双膝盘坐,闭目养神。 骤然,府门略开一隙,有一名小厮睁一目眇一目向外观看。然而,并未看见杨振,不由得一皱眉,难道走了? 这小厮将门开大些,挤了出来,四处打量。骤然发现杨振坐在墙角,一动不动,目似瞑,意暇甚。 “吆!睡着了!” 杨振闻言心中偷笑,自己坐的可谓笔管条直,居然认为自己睡着了,这是何等的粗线条。 骤然,一股幽香扑鼻而来,杨振提鼻子一闻,不由得一愣。这股幽香并非香料,他在苗风曦和苏绮雪身上都闻到过。尽管有所不同,但万变不离其宗。他曾问过苗风曦和苏绮雪,这是什么香。结果,对方抛以白眼。杨振猜测这是女人香,处子特有的女人香。 杨振心中纳闷,莫非来者是个女人? 骤然,杨振眼皮一撩,惊见一张清秀的脸,距自己只有三尺之遥。 那小厮正弓着身子在给杨振相面,陡然发现杨振冷不丁地睁开了眼睛,不由得吓了一跳。 蹬蹬蹬! 小厮连连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睛一红,险些哭出来。显然,这一屁股蹲的不轻。 “小妹,你在干什么?” 大门一开,走出一位年轻男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正是孙止戈。他一眼看见地上坐着一个小厮,正是喜欢女扮男装的妹妹孙芷荷。一时口快,喊了出来。 没走几步,惊见杨振在墙角盘膝而坐,不由得一愣。 “吆!杨兄弟在这呐。” 话一出口,悔之晚矣。 孙止戈看看杨振,又看看孙芷荷,感觉自己有些乱入,来得完全不是时候。顿时,出了一脑门子汗。这事弄的,忒尴尬了! 那小厮,也就是孙芷荷,特意为杨振而来。元夕夜,杨振连破她十道灯谜,她并不服气,总想找个机会再分高低。再者,孙止戈对杨振十分推崇,孙振邦对其也是刮目相待。这让孙芷荷更加不忿,因此,对杨振可谓念念不忘。 今日,她女扮男装藏在人群里,便盯上了杨振。所以,才发生了刚才的那一幕。 孙芷荷摔了个腚蹲儿,原本毫不在乎,毕竟没人知道他是谁。然而,却被孙止戈一口叫破了行藏,她再也无法淡定,恶狠狠地剜了孙止戈一眼,拔腿就跑。 孙止戈顿时感觉后背凉嗖嗖的,他这个妹子,古灵精怪,十分跳脱,总喜欢四处挖坑。恐怕这半个月,他必定要处于水深火热中。 如今,事情已经发生,悔之晚矣。孙止戈收拾心神,微笑道:“舍妹顽皮,倒让杨兄弟见笑了。家父已经恭候多时,请随我来吧!” 说完,孙止戈做了个请的姿势。 杨振微微一笑,他能说什么,如果是个男的,他还可以说几句活泼可爱之类的话。奈何,孙芷荷却是个女子,杨振无法品评,只有回以微笑。 可见,微笑是最好的调剂品,它可以化解任何气氛,或是沉闷,或是尴尬,亦或是悲凄,都不在话下。 杨振紧随孙止戈前往书房,去见孙振邦。而孙芷荷跑回绣楼之后,坐在榻上发呆,心中羞怒不已。 她恼怒自己为什么这么好奇,去盯着一个大男人看,这行为有失检点,着实不该。何况,当着杨振的面摔了一个腚蹲儿,让她颜面无存。 更可恨的是哥哥孙止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那时候来。来也就罢了,还偏偏多嘴多舌,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她堂堂州衙大小姐,未出闺阁的少女,这让杨振如何看待自己。孙芷荷越想越烦,最终放声大哭。 小丫鬟绿竹有些莫名其妙,从没见小姐这么哭过,她又不敢往前凑,万一触了霉头,她又要受罚。无奈之下,她只好去请孙夫人。 书房内,分宾主落座,茶罢搁盏。 孙振邦手捋青须,微微点头,对于杨振这个年轻人,他是万分满意。 “我与齐平侯关系还算不错,如今托个大,喊你一声贤侄,还望莫怪。” 孙振邦知道杨振这样的人,一身傲骨,绝不能等闲视之,若贸然称呼,导致杨振反感,反而不美。因此,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杨振当即起身,躬身施礼道:“承蒙大人抬爱,小侄倍感荣幸。何况,我与止戈兄惺惺相惜。” “如此,甚好!”孙振邦发自内心的高兴,有道是: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杨振堪称大衍青年一代的领军人物,孙止戈与他交厚,也是一番造化。 “元夕之夜,贤侄即兴赋诗,抱负非小。又留下一个上联:文能提笔安天下,不吝万金壮雄兵。此联暗藏大道,振聋发聩!我这有一个下联,但请贤侄一观。” 说完,孙振邦起身走到书案旁,取出一张纸,交给了杨振。 杨振剑眉一挑,他的上联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对的,若没有那份心胸抱负,也只是滥竽充数。 杨振双手接过,并未在意,目光一瞥,一惊非小。 “嘶!这……” 杨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凝眸细看,一脸惊愕。 这张纸上有一副对联,上联是:文能提笔安天下,不吝万金壮雄兵!下联写:武可上马定乾坤,何惜百死报家国! 那上联乃是杨振所出,这下联却是孙振邦所作,与杨振心中所想一般无二。 杨振深深呼吸,平复了内心的激动,不错眼珠的看着孙振,而孙振邦也在盯着杨振。 二目相对,擦出了耀眼的火花,让人为之神夺。当然,这不是爱情的火花。这由无上信念擦出的火花,又岂是那些痴男怨女所能媲美的。 杨振和孙振邦二人相视许久,放声大笑。 正所谓千金易得,知音难求! 在这一刻,这两个相差近三十岁的人,相见恨晚,引为知己。 “来人!速摆香案!我要与杨小友八拜结交!” “这怎么使得!” 杨振一脸瀑布汗,他跟孙振邦八拜结交,以后如何面对孙止戈。大侄子?杨振瞄了孙止戈一眼,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孙止戈一脸懵逼,像个木头一样戳在哪里,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无妨。各交各的,这小子还是你的止戈兄,我就是老大哥。” 杨振无可奈何,只能对着孙止戈频递眼色,向其求助。 孙止戈后知后觉,终于反应过来,十分诧异地看了一眼杨振,又看了看孙振邦,耸耸肩膀,那意思还是说他爱莫能助,你自求多福吧。 杨振顿时头大如斗,这一家子都什么尿性,刚刚遇见一个那样的小姐孙芷荷,孙止戈也是不靠谱的货,这又碰到一位州正孙振邦。 这可如何是好? 第78章 乱点鸳鸯 杨振有些犹疑不定,担心再留下去,指不定又出什么幺蛾子。于是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 “孙伯,告个便,小侄去方便一下。” 孙振邦暗自偷笑,方便?我看是尿遁还差不多。 “止戈,杨小友人生地不熟,你可要照顾好!”说完,冷冷的扫了一眼孙止戈。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放走了杨振,唯你是问! 孙止戈一缩脖,得,把他也拴进去了。当即紧走两步,勾着杨振的脖子,郑重道:“杨兄弟,咱做人不能不厚道是不,挖坑不填,坑人终害己啊!” 杨振本想一走了之,奈何孙止戈紧跟不放,无奈之下,只能去茅厕溜达一圈,顺便想想辙。 绣楼内,孙芷荷依旧哭的死去活来,孙夫人在一旁紧劝,但却丝毫不见起色。 “荷儿呀,跟娘说说,哪个不开眼的招惹你了,还是哪个吃了豹子胆的欺负你了?” 孙芷荷依旧趴在榻上,没有回应。 孙夫人气的直磨牙,摊上这么一个女儿,她又能如何?只能变着法的开解。 “荷儿啊,莫非是你看上了哪家公子哥,人家没看上你,跟别个姑娘跑了?” 看起来,孙夫人真的是黔驴技穷,无所不用其极了。要不然,也不会问这么难堪的问题。 孙芷荷秀眉微蹙,再说下去,还指不定说出什么难以入耳的话来。于是,她扑棱一下翻身坐起,咬牙切齿地道:“问你宝贝儿子去!” 孙夫人一愣,他惹了你,早说不就完了么,害我这通瞎白唬。 “去!把那小子叫来!” “是!” 小丫鬟绿竹答应一声,下楼而去。 书房内,杨振再次回来,继续面对铁了心要和他义结金兰的孙振邦。 骤然,杨振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孙振邦,探询道:“孙伯,我住处还有至关重要的宏伟蓝图,还希望您给过过眼。不如我这就回去,给您取来,如何?” 孙振邦闻言眼绽精光,杨振出品,必出精品,他当然有所期待。于是,点头应允。显然,他并不担心杨振会一去不回。因为他知道杨振一身傲骨,绝非失信之人。 杨振暂时躲过了结拜,不由得长舒一口气。等孙振邦度过了这股热乎劲,想必也就可以不了了之了。 杨振辞别孙氏父子,赶回下榻的店房,去取宏伟蓝图。 孙止戈站在门口,看着杨振的背影,倒希望他一去不回。毕竟,杨振要真和孙振邦八拜结交,让自己情何以堪。与他平辈相交,有违伦常。至于那“杨叔叔”,他还真喊不出口。 “少爷,夫人喊你。”小丫鬟绿竹跑了大半个院子,遥遥看见了孙止戈站在门口,于是便喊了一句。 “好,就来!” 孙止戈听到母亲找自己,悠然转身,惊见小丫鬟绿竹,不由得一愣。母亲喊自己,为何妹妹身边的丫鬟来报信?这里面莫不是有埋伏吧?我得留神! “绿竹,怎么是你啊?” “除了我还能有谁?夫人等得急,还是快走吧!” 孙止戈还是不放心,这小丫头和妹妹是相得益彰,都是不安分的主,指不定打什么坏主意呢。 “说清楚些,要不然你还是自己走吧。” 说完,孙止戈停下不走了。 小丫鬟绿竹大眼睛一瞪,本丫鬟跑了大半个院子,腿都遛细了,你说不去就不去,真是岂有此理。 “夫人在小姐房里,去不去随你!”说完一扭脸,径直走了。 孙止戈好生纳闷,这不合情理,往常都是生拖硬拽,今儿个怎么转性了。有猫腻,太有猫腻了!可是,还得去!不过,但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更何况,孙芷荷主仆经常联手,设下层层陷阱和机关,来捉弄孙止戈。 绣楼上,孙芷荷似乎哭累了,趴在榻上,一动不动。孙夫人坐在旁边,面带怒色,不知想着什么。 孙止戈本就心怀忐忑,骤然见到这场面,顿时心里一紧,感觉这个娄子必定不小。 孙止戈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娘,您找我?” “嗯!你妹妹哭晕好几次,你看着办吧!” 孙夫人依旧板着脸,冷哼了一句,看都没看孙止戈。 孙止戈顿觉头大,这是什么情况?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适才,我出门迎客,发现妹妹穿着小厮的衣服,坐在路中间。于是,我便问了她一句。哪成想,我那杨兄弟坐在墙角,在和她大眼瞪小眼。然后,她便起身跑回来了。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 说完,孙止戈心中开始默念:死道友不死贫道,杨兄弟对不住了! 孙止戈搬出杨振做挡箭牌,这无可厚非,毕竟事实便是如此。然而,他那最后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却把杨振坑了。 孙夫人听了直皱眉,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太过磨人。以后的找个什么样的夫婿,才能搪得住她啊。等等!找个夫婿?莫非这丫头对那杨振…… “说说看,那杨振究竟何许人也?能让我闺女作此女儿态。” 孙夫人骤然来了兴致,双眼放光的盯着孙止戈。 孙止戈吓得一激灵,看这架势,杨兄弟前景堪忧啊。不过,有人陪着妹妹折腾,总好过自己受罪。 不过,他骤然想起了苏绮雪,瞬间犹如霜打的茄子——蔫了。以妹妹姿色气质,实在没法跟人家比。母亲要是乱点鸳鸯谱,最终苦的恐怕是妹妹。不过,碍于妹妹的颜面,这些话他不能明说,只能暗点。 “我那杨兄弟嘛,不忒好说。总之,咱家水浅,装不下这条真龙。” 无需多言,就这一句话,足够说明一切了。无论是孙家的地位,还是孙芷荷的相貌,都配不上杨振。 本来,孙止戈想借此来让母亲打消乱点鸳鸯谱的念头,哪成想,适得其反。 “装不装得下,老娘说了算!” 孙止戈手扶额头,深感无力。他有些好奇,当初老爹是怎么驯服这女……子不言父母之非,罪过!罪过!孙止戈赶紧甩了甩脑袋,把这大不敬的想法甩了出去。 不过,话说回来,他还真是佩服自家老爹。他们一家四口,个性鲜明,能够其乐融融,这不得不说是奇事一桩。 骤然,孙止戈脸色一震,他想起了一件事,已经迫在眉睫。 “娘,你可得抓点紧,父亲可是死乞白赖的要跟我那杨兄弟义结金兰呢!” 孙夫人闻言,蹭的一声,站了起来,拔腿便走。她心中暗怒不已,这杀千刀的,居然敢跟女儿抢人,胆儿肥了不是。女儿看上的人,要是和她父亲结了拜,成为了小叔叔,这让女儿情何以堪,何以自处? 孙夫人越想越气,脚下用劲,走的虎虎生风,霸气十足。 太彪悍了!孙止戈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看得心里直发怵。心里无端泛起一丝隐忧,感觉他们父子日后的生活,必然是水深火热。 再说杨振回到下榻的店房,跟苏绮雪打了声招呼,拿起那份盛世蓝图转身便走。 出了房门,戛然止步。他灵机一动,骤然想起了州衙府门前那一场闹剧,万一在弄出个‘非你不嫁’出来,他该如何脱身。 杨振摸了摸下巴,自语道:“看来,有必要把绮雪妹妹带上!” 毕竟,有她压阵,足可以抵挡一切。 第79章 棒打鸳鸯 州衙,书房内,靖州州正孙振邦靠在太师椅上,端着小茶壶,自斟自饮,悠然自得,好不惬意。 这便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曾几何时,孙振邦也如杨振这般满腔热血,一身抱负。然而,待他真正走入朝堂之后,大失所望。放眼朝堂,大多蝇营狗苟之辈。在那一刻,他饱受打击,总以为再无出头之日。 然而,上天垂幸,皇帝钦点他为靖州州正。那一刻,他冰封许久的热血再次沸腾,以为能够一展抱负。 但是,上天似乎跟他开了莫大的一个玩笑。这靖州合衙僚属尽皆泛泛之辈,他独木难支,那沸腾的热血再次平复,以至于凝滞。 这么多年过去了,没人知道他内心的苦楚,也没有能够了解他心中的压抑。 然而,有心人天不负!半生遇知己,蛰人感幸甚。 在遇到杨振的那一刻,他似乎看见了往日的自己。于是,他在心中暗自发誓:绝不允许杨振重复自己的路。 因此,他才突发奇想,通过和杨振八拜结交,来影响他未来的路。 “好啊!你倒是过得有滋有味,可曾在乎过我们母女的死活!” 骤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乍一听起来,似乎有些怒不可遏。 孙振邦一哆嗦,我滴个神啊,这个母夜叉怎么来了。手一抖,好好的一壶茶,全部倒在了衣襟上。 蹭! 孙振邦一跃而起,抖了抖衣襟上的茶水,迎了上去,满脸陪笑道: “夫人来了,怎么如此闲在?” 孙夫人脸色微寒,老娘这都快火烧眉毛了,你还说闲在? “有人挖女儿的墙脚,我来找你评评理!” 孙振邦闻言一愣,挖墙脚?谁敢拆那小魔女的台,她不挖别人墙脚就不错了。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嘴上却冷哼道:“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止戈,点兵!拿他去!” 说罢,一甩袖子,转身便往外走。 孙夫人微微皱眉,拿谁去?还点兵? “站住!你猴急什么!” 孙振邦装作急不可耐的样子,急切道:“都火烧眉毛了,能不急吗!本州女儿的墙脚,岂是谁都能挖的!” 孙夫人盯着孙振邦看了许久,满腔怒火像破了洞的气球一般,瞬间泄的一干二净。她干什么来的,要是把杨振掐监入狱,那不适得其反吗。 孙振邦一番装傻充愣,成功的化解了一场家庭风波,看得孙止戈瞠目结舌,原来还可以这么玩,当真是活到老学到老。 “女儿和杨振之间的事,你可知道?” 孙振邦颇为诧异的看了夫人一眼,女儿和杨振素昧平生,能有什么事?等等!他骤然想起了挖墙脚的话,那个挖墙脚的人不会是他吧。女儿的心上人若被他硬生生拉来结拜,那岂不是脚下踩个雷,头上顶个雷,简直雷到家了。那后果,细思极恐! 不过,孙振邦转念一想,杨振来靖州城也不过一天而已,怎么可能会成为女儿的心上人,这未免太扯了吧,难道说其中有什么误会? “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一知半解,究竟如何,还是问止戈吧。” 对于这一切,孙夫人都是出于猜测,至于具体情况,她还真不了解。 “父亲,元夕之夜,杨振片刻之内连破妹妹十道灯谜,让她感觉失了颜面,便一直记在心上。刚才在府门外,妹妹一身小厮打扮,似乎有意为难杨振。我出去的时候,便看见妹妹伸腿坐在路中间,而杨振则盘膝坐在墙角处。至于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清楚。” 孙止戈一番话,让孙振邦夫妇面面相觑。看来,想要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得问当事人。 骤然,孙振邦手捋青须,放声大笑。他陡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事实,让杨振做他姑爷,这个关系,远比做他义弟要牢靠。 “夫人先回,一会儿等他来了,我先探探口风。” 孙夫人白了一眼,娇哼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心粗眼拙,能看出什么!” “哦!”孙振邦老脸一黑,无言以对。 骤然,有一名家丁跑进书房,回禀道:“老爷,夫人,杨振带了一名仙子,在府门外候见。” 孙振邦夫妇闻言一愣,仙子?什么仙子? 孙止戈见父母面带疑惑,骤然想起了关于苏绮雪的事情,他忘了交代。 “父亲,母亲,杨振身边有一位姑娘,貌似天仙,堪称绝世,故而被称为仙子。而且,两人关系匪浅。” 孙振邦脸色一暗,他的心瞬间凉了半截。看来,还得结拜。 孙夫人眉心紧皱,女儿若真有此心,说不准,老娘要棒打鸳鸯。 孙振邦十分了解夫人,因此一直盯着她,见她面色发狠,不由得心中一突。杨振可不是善于之辈,若惹毛了他,恐怕后果难料。于是,他告诫道:“你可别乱来!” 孙夫人点点头,并未答言。她已经打定主意,为了女儿,即使把天捅个窟窿,她也在所不辞。 在杨振和苏绮雪走入书房的一刹那,孙振邦顿觉眼前一亮,颇有暗室升华之感。孙振邦身为男子,岂能盯着人家猛看,只是匆匆一瞥。 但就这一眼,让本来凉半截的心,瞬间冰封。不愧为仙子,自己的女儿跟人家着实不在一个档次。 孙夫人看得十分仔细,见苏绮雪杏眼桃腮瓜子脸,樱唇贝齿杨柳腰,亭亭玉立如莲子,冰肌玉骨肩若削,举止从容呈媚态,弱风拂柳且妖娆。 孙夫人心中暗叹,同为女人,为何人家长得这么好?看看自己,女生男相,不提也罢。再看看女儿,虽然也是艳冠群芳,但跟人家没法比。 孙夫人转眼看向杨振,顿觉眼前一亮,这小伙长得忒英俊了,长发披肩,白衣胜雪。丰神俊朗,傲骨英风。跟苏绮雪并肩而立,当真是郎才女貌,天造的一对,地造的一双。她不由得为女儿叫屈,为何没有早些遇上杨振。她要棒打鸳鸯,着实有些不忍。不过,为了女儿,只能昧良心了。 杨振被孙夫人看的有些不自在,当即抱拳拱手,深施一礼,微笑道:“您想必就是州正夫人吧,小侄见过伯母。”说完,看着苏绮雪说道:“绮雪妹妹,来见过伯父伯母。” “绮雪见过伯父伯母。”苏绮雪吐气如兰,飘飘下拜,糯糯的声音好似一道暖流,划过心尖。使人流连其中,难以自拔。 杨振习以为常,并没什么异常反应,饶有兴致地看着孙家父子。 孙夫人毕竟是女人,稍微愣了一下,便恢复过来。骤然发现那父子俩精神恍惚,有些失常,不由得有些恼怒,于是暗咳一声,惊醒他们。 孙家父子二人一激灵,倏然回神。孙止戈满脸通红,低下了脑袋,一语不发。孙振邦毕竟经多见广,当即赧然一笑,道:“夫人,速带这位侄女去女儿绣楼,我与杨振还有要事相商。” 孙夫人深以为然,当即拉着苏绮雪的手离开了书房。再留下去,恐怕这父子俩还会出丑。 孙振邦暗舒一口气,继而看向杨振,眼冒精光,他可是一直都在期待着那所谓的盛世蓝图。 第80章 义结金兰 “小子,傻愣着干啥,快点来帮忙!”孙振邦将书案上的东西一一清开,正忙的不亦乐乎,骤然发现孙止戈耷拉着脑袋,太过丢人现眼,不由得气往上撞,大声呵斥了一句。 孙止戈倏然回神,才发现母亲和苏绮雪业已离开,一时间怅然若失。 骤然,他发现杨振正在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陡然觉得有些尴尬。于是赶紧去帮父亲清理书案,借此摆脱心中的不适。 杨振将背在身后的竹筒取下,旋开筒盖,取出一卷画布,递给了孙振邦。 孙振邦神情庄重,似乎接下了一件无价之宝,双手竟然微微有些颤抖。他将画布在书案上摊开,凝眸细看,一幅精美的图纸浮现在眼底。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在孙止戈眼中,这顶多只是一幅精美的图画,亭台楼阁,栩栩如生,仅此而已。 但在孙振邦眼中却是另一番场景。他看见一座庄园拔地而起,无数人影往来其中,或抚琴振长歌,或博弈献国策,或煮酒论英雄,或烹茶谈逸客,或凌风舞剑,或挥毫泼墨…… 这将是人才的摇篮,这将是盛世的根基。 孙振邦站在一个方向,总觉得看得有些不过瘾。于是,便开始围着书案转圈。不过,孙止戈总是加塞,令他心烦不已。 孙振邦抡起巴掌,照定孙止戈后脑勺来了一大脖溜子。 啪! “小子,你懂什么,起开!” 孙止戈悻悻然干笑一下,但并不敢捋虎须,乖乖的退了下去。与杨振站在一处,看着孙振邦耍宝。 再说孙夫人拉着苏绮雪来到绣楼,将孙芷荷喊了起来,给她们引见。 孙芷荷终究有些粗线条,大咧咧的性子,要不然怎么经常女扮男装出去捣腾。因此,伤心劲儿一过,她便云淡风轻,又开始想方设法的折腾。 骤见苏绮雪,她觉得十分惊艳,但却并没有心生嫉妒。或许,她这种粗线条的人,根本不知嫉妒为何物。她完全像个好奇宝宝,不停地问东问西。 苏绮雪性子恬淡,犹如一股清风,能够潜移默化的拉近关系。 她们两人一见如故,颇为投缘,倒把孙夫人晾在一边,几度想张嘴,但完全插不上话。心里不由得叹息,傻姑娘啊,你算是傻到家了。 “苏姑娘,你是哪里人啊?” 终于,孙夫人抓住了机会,开始旁敲侧击,想要了解苏绮雪的过去。 苏绮雪闻言一愣,她是哪里人?他被杨振捡回去的时候,她才三岁而已,又怎会知道家在哪里?那么,她算哪里人呢?齐平侯府吗,那她又算什么身份?丫鬟?还是童养媳?她算京城四方阁的人吗?从十岁便到了那里,或许可以说是那里人。但是,临行前,义母却不许她提四方阁一句。 她究竟是哪里人?这个问题从来没人问过,她也从来没想过,这要她如何回答?一时间,她的情绪有些低落。 孙夫人眉梢一挑,这姑娘尽管长得好,但出身肯定不咋样,要不然,也不会如此犹疑,以致情绪低落。杨振那小子的确不错,三妻四妾也属正常。闺女若有心,未尝没有机会成为正室。即使无心,老娘也要试着撮合撮合。 孙夫人一只脚已经踏入雷区了,尚且不自知。毕竟,苏绮雪在杨振心里的地位,那可是连苗风曦都远远不及。 “苏姑娘,我是不是失言了,非常抱歉!” 苏绮雪强颜欢笑,道:“无妨。我自幼便在侯府长大,至于家在何处,我也不知道。” 孙夫人看了孙芷荷一眼,心道:这算是童养媳吗,看起来,我闺女机会大大滴。 一时间,绣楼内的气氛有些微妙,每个人都心照不宣的选择了沉默。即使是粗线条的孙芷荷,也发现了气氛不对,没有再问东问西。 相比于绣楼,书房内的气氛却有些紧张。 孙振邦犹如老饕发现了美食,一直在研究那几张画布。 骤然,他用力一拍书案,叫道:“鬼斧神工,惊世骇俗,不愧为盛世蓝图。杨小友,来来来,我要与你八拜结交!” 杨振和孙止戈面面相觑,好好的,怎么又想起这茬来了。这老头子抽起风了,可没人压的住。 孙振邦已经打定主意,这个拜非结不可。为防煮熟的鸭子再次飞了,他径直挽住了杨振胳膊,吩咐道:“来人!速摆香案!” 杨振完全可以挣脱束缚,也就一运功的事,但却没那么做。一来有伤颜面,二来万一把孙振邦震出个好歹来,得不偿失。 孙止戈百爪挠心,老爹啊,你就作吧。这要是让那娘俩知道了,还不得水漫金山啊,眼瞅着这好好的日子就要过不下去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提醒。 “爹,你可得想好了,你给我们兄妹找这么一个年轻的小叔叔,娘肯定不会答应。万一……” 孙止戈并未把话说完,而是留了悬念让父亲自己琢磨。 孙振邦闻言愣了一下,但想起女儿肯定没戏,也就不在乎了。 “小子,费什么话,快点儿过来拜见盟叔!” 孙止戈嘴咧的像吃了苦瓜一样,刚刚还说什么各论各的,转眼间就变卦了,严重的鄙视你。 杨振看这个劲头是压不下去了,左右是躲不过,结拜就结拜吧。不过,却不是和你老人家结拜。 “孙伯,元夕之夜,小侄和止戈兄一见如故,在灯神庙内义结金兰。现在若和你老人家再结拜,恐怕不妥吧。” 说完,杨振冲着孙止戈频递眼色。 孙止戈骤然醒悟,急切道:“是啊,爹!你们俩要是再结拜,我们父子岂不是盟兄弟了!老大哥在上,请受盟弟一拜!” 说完,孙止戈作势欲拜。 孙振邦哪受得了这份挤兑,当即火冒三丈,飞起一脚,把孙止戈蹬出一溜滚儿,怒喝道:“滚!你个小混球!” 此时,香案已经摆上,就这么撤下去,让人家关二爷怎么想,背信弃义吗?杨振摸了摸,又来了主意。 “孙伯,关二爷已经请来,焉有空回的道理。止戈兄,我们并未拜过关二爷,现在补上了。” 孙振邦没拜成,反而成为了看客,心中着实有些郁闷。骤然,他脸色突变,灯神庙?靖州城哪来的灯神庙!这两个小子把我装进去了。 孙振邦陡然反应过来,然而,为时已晚。因为,那两个已经拜完了,这回可是真的,而且是当着他的面。 孙振邦有气没处撒,指着孙止戈吼道: “小子!你忒不仗义了,这叫横刀夺爱,懂吗!” 杨振径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恶心的险些吐出来。横刀夺爱?谁特么跟你有爱! “吆!这是拜完了!” 外面走进三人,正是孙夫人,孙芷荷和苏绮雪。 孙夫人一马当先,脸色不善。书房这边如此闹腾,她在绣楼岂能听不到动静。因此,紧赶慢赶,还是晚了。 骤然,孙夫人发现气氛有些诡异。孙振邦坐在椅子,虎着脸,上一语不发,而孙止戈则得意扬扬的站在那里。 孙夫人不由得深情一振,难道被截胡了,这可不多见。 “问你话呢,没听见怎的?” 孙振邦一激灵,这个惹不起,只能如实回答。 “他们两个小子不地道,把我装里面了!” 孙夫人内心为之一松,只要不和孙振邦结拜,杨振这个姑爷就跑不了。她颇为赞赏的瞄了孙止戈一眼,心道:这小子终于办了一件地道事,有长进! 杨振走上前来,双膝跪地,拱手道:“见过盟娘!” 孙夫人乐的简直合不拢嘴,点头道:“以后叫娘就可以!” 第81章 母亲味道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因此,孙夫人满脸笑意,十分慈祥。 一时间,杨振心里发酸,娘这个字,对他来说,何其遥远,何其陌生。 他从小就没了娘,也从未感受过母爱。如今感受到孙夫人这份热情,这份关爱,鼻子骤然一酸,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他哪里知道,孙夫人所谓的娘,并不是盟娘,而是丈母娘。 孙夫人见状,心生不悦,让你叫声娘,还委屈了不成,以至于这么大个人还哭鼻子。 别人无法理解,但苏绮雪感同身受。她知道杨振心里有一个黑匣子,一直都深锁着,即使是她也不敢轻易触碰。 如今,看见杨振这一片孺慕之情,她便知道那个深锁在杨振心底的黑匣子,已经悄然松动。于是,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杨振哥哥的母亲,因为难产,早就不在了!” 孙夫人眼圈一红,也险些哭出来。一时间,母性泛滥,她双手搂住了杨振的肩膀,叹息道:“命苦的孩子,以后我就是你的娘,这里就是你的家。” 此刻,杨振再也控制不住盈眶热泪,他内心似乎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重复一句话。 “我有娘了!” “我有娘了!” …… 这感人的一幕,让孙家另外三人大跌眼镜。在他们印象中,孙夫人向来强势无比,何曾有过这等母性光辉。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孙振邦还好,毕竟年近半百,还不至于吃一个孩子的飞醋。然而,孙家兄妹二人内心深处却打翻了醋坛子。 孙止戈隐隐有些嫉妒,甚至想把杨振从那里拉开,自己取而代之。毕竟,那本该是属于他的位置,然而,他却从没感受过那份温暖。 不过,这个想法转瞬即逝,毕竟,他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并非懵懂的孩子,又怎会被情绪所左右。 而孙芷荷却恰恰相反,以她粗线条的性情,本该无动于衷才对。奈何,她对杨振的怨气很大,此时更是咬牙切齿。她甚至几度认为,杨振是专门来跟她做对的。 半炷香时间过去,杨振终于醒悟过来,颇有些难为情。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看看其他人,赧然一笑。 骤然,杨振微微一愣。他发现一名陌生女子,正在冲着他不停地磨牙。 杨振看到那清秀的脸庞,觉得有些熟悉。陡然想起府门外的清秀小厮,心中便是一突。看来当初那一个腚蹲儿,让她怀恨在心。 杨振凑到孙芷荷面前,陪笑道:“想必这位就是芷荷妹妹了吧,愚兄这里有理了。” 孙芷荷瞥了一眼,小脸一扭,根本没搭理杨振,径直拉起苏绮雪说道:“苏姐姐,别理他,我们走!” 孙夫人心中暗叹,这傻闺女,好不容易碰到一起,走什么呀! “你们四个先在一起聊聊,老娘我亲自下厨,今晚庆祝庆祝!”说完,转身便走。出了房门之后,陡然转身,看着孙振邦喊道:“老东西,你还在那戳着干什么!” 孙振邦吓一激灵,四周看看,他老人家在这儿的确有些碍眼,留下去徒增尴尬,还是溜之乎吧! 孙夫人拉着孙振邦边走边聊,窃窃私语。 “你看他们四个如何?” 孙振邦闻言一愣,没头没脑的,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 “我说他们四个,芷荷和杨振,止戈和苏姑娘,两两结合,皆大欢喜!” 孙振邦闻言哭笑不得,这哪儿跟哪儿,乱点鸳鸯谱。 “警告你,别乱来!杨振那小子为了苏姑娘,八岁就跟齐平侯决裂,离家出走。你可别玩火!” 孙夫人闻言一愣,若真如此,她还真不能瞎掺和。儿孙自有儿孙福,由他们去吧。 孙夫人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众人都围坐到餐桌旁,表情不一。 孙家兄妹看着这一桌黑乎乎,黏糊糊的东西,他们很是怀疑,这桌饭菜吃下去,会不会中毒! 而杨振和苏绮雪则不然,他们曾经漂泊两年,为了填饱肚子,什么都吃过。更何况,这桌饭菜本就为了杨振而做。 但是,当他们把菜放入口中的那一刻,表情瞬间亮了。 尽管品相不佳,但是味道着实不错。或许是心理原因,杨振觉得这是他吃过的,最为可口的饭菜。 孙家兄妹看见杨振二人吃的津津有味,便尝试着开动起来。于是,一大桌子饭菜在风卷残云中,片刻时间便宣布告罄。 “好吃!太好吃了!而且还有一种独特的味道,以往的饭菜都不曾有过。”孙止戈拍了拍肚子,吃的似乎有点多。 “不得不说,你们四个很有福气。这个世界能为你们做饭的人或许有很多,但能够做出这种味道的,却寥寥无几,甚至,只有一个。” 孙振邦不胜唏嘘,无比缅怀。许久之后,才收拾心情,继续道: “母亲亲手做的饭菜,它充满了母亲的味道。庆幸的是,我吃过!” 杨振四人闻言,心中频频剧震,这种独特的味道,原来是母亲的味道,只有母亲才能做出的味道,又岂是其他人能够比拟的。 一时间,四双眼睛全部集中在孙夫人身上,痴痴的看着,眼眶内溢出了泪水而不自知。 这孺慕之情,孙夫人也很少感受过,一时间,眼睛有些发热。她向来以女汉子自居,何曾有过这般情怀。 “少来,老娘才没有那么高尚!” 孙夫人挥了挥衣袖,极力掩饰自己的不适。然而,微微发颤的身躯却暴露了她的秘密。 这是孙夫人第一次下厨,能做到这种地步,自然是倾尽了心力。她虽然腰酸背痛,心力憔悴,但却无比舒坦。 在这小小的满足之余,她还有一丝感动。 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心里的那一丝遗憾,究竟来自何处。那便是没有吃过母亲亲手做的饭菜,没有尝过那种母亲的味道。 她又有些后怕,若非遇见杨振,一时兴起,做了这一桌子饭菜。或许,自己这一双儿女也会和自己一样,带着这种遗憾度过一生。 有仆人来收拾残席,杨振忽然惊醒,母亲亲手做的菜,应该由我们自己来收拾,这才是一个完美的轮回。仆人,虽说也如同家人一般,但终究还是外人。 “放下别动,我自己来!” 此时,杨振真的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仆人愣了一下,心中无比纳闷,这些少爷小姐们,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一个个的,都怎么了!夫人亲自下厨,少爷小姐们收拾碗筷。我们这些仆人倒成了看客,难道良心发现了? 杨振亲自动手收拾碗筷,那三位焉能干看着,也开始动手帮忙。 这一副景象,让仆役们倍感诧异,若传将出去,势必令全城大跌眼镜。甚至,有可能引发全国轰动。 毕竟,在这个年代,主子们负责养尊处优,下人负责伺候主子。这已经成了规矩,不可逾越的礼法。 孙夫人看着他们四个,不胜感慨。无怪乎那些下等人家经常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孙振邦怔怔的看着夫人,没想到,这母夜……女汉子还有这么温情的时候。看来,女人终究是女人,即使再要强…… “看老娘作甚!” 孙振邦正在咂滋味,未曾想夫人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他险些咬断舌头,半截身子都酥了。刚刚升起的一点改观,瞬间跑到爪哇国去了。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实在是大煞风景。 第82章 祖孙重逢 次日一大早,州衙外便来了一人,自称是齐平侯府的护府亲兵,有要事就小侯爷杨振。 因为不知道那护府亲卫的名字,所以杨振心中犹疑不定,不知这护府亲兵从哪来。若是从下榻的店房而来,一切都好说。若是从齐平而来,必然是大事。 大清早,左右也是没事,他便迎了出来。 杨振遥遥看见护院领着一人,正是护府亲兵“小机灵”。他那七上八下的心,骤然放松。 这“小机灵”乃是新选的护府亲兵,一十六岁,人小鬼大,聪明伶俐。因此,被人称为“小机灵”。 此次来靖州,“小机灵”作为随行人员之一,跑前跑后,深得人心。如今他来报信,想必也没什么大事。 “小机灵,找本少有什么事?” “小侯爷,店房来了一个老和尚,赖着不走,口口声声要找您!” 杨振闻言一愣,老和尚?怎么会有老和尚要见本少?若要给齐平县超度亡魂,那也得去找县衙或是苦主,找本少有何用。 骤然,杨振眼睛一亮,这老和尚莫不是祖父吧,正愁找不到他老人家,要是他老人家自己送上门来了…… 杨振摸了摸下巴,完全是一副狐狸遇到小白兔的模样。 “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回。” 杨振当即去找苏绮雪,一起去向盟爹盟娘辞行。 孙振邦夫妇纵有不舍,但心知强留也没用,倒不如欣然放行。毕竟,他们都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值得庆幸的是,齐平县离此不远,也就一天的路程而已。 孙家四口人将杨振二人送到门口,依依惜别。 孙夫人看着杨振二人远去的背影,戳了戳孙芷荷的肩膀,问道:“荷儿啊,你就没点想法?” 孙芷荷闻言一愣,秀眉微蹙,想法?她有什么想法!此刻,难道她要有想法不成? “娘,你什么意思?” “没意思!” 孙夫人摇头叹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确没意思。 “我倒是有想法!” 孙夫人眼睛一亮,看着孙止戈,追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孙止戈有些纳闷,有想法怎么了,反应至于这么激烈吗! “等他庄园建成,我倒想去给他当个管家!” “丢人,没劲!” 孙夫人顿觉泄气,好好的州衙少爷不做,上赶门的去给人家当管家。这兄妹俩,烂泥扶不上墙,已经无可救药了! 孙振邦捋了捋胡须,深感诧异。不得不承认,孙止戈这个想法很怪异,但却令他震撼。因为他知道那庄园,在遥远的未来…… 试想,大衍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官员,都会从那座庄园中走出。那影响…… 孙振邦不敢设想,对着孙止戈一挑大指,称赞道:“小子,有长进,挺你!” —————— 都说出家人六根清净,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过,有一个和尚独立特行,六根不净,凡心不死。这个和尚便是戒嗔,杨振的祖父。 店房内,戒嗔和尚盘膝而坐,眉眼低垂,看似神游物外,实则内心翻江倒海。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杨振,有点激动,毕竟,近十年未见,再次重逢。然而又有些恐慌,毕竟他逃避现实,出家躲清静,才导致杨青僭越,祸害齐平。 杨振回到店房,远远便瞧见锃光瓦亮一脑壳,倍感亲切,很是怀念。 曾经在天柱峰,看了六年的和尚,也弹了六年的脑瓜崩,练就一副弹指神通。又岂能不亲切,又岂会不怀念。 在那一瞬间,杨振几乎控制不住跃跃欲试的手。不过,最终他还是驯服了手指,松开了弹指神通。 继而,他看到那个眉毛那个眼,那个鼻子那个脸,跟记忆里的没多大出入,只是苍老了许多。 杨振第一时间确定这老和尚便是祖父,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既然送上门来,就别想再开溜。小爷摆下十面埋伏,叫你插翅难逃! 骤然,杨振心里有些发堵,这是祖父,下山后遇到的第一个血脉至亲。 杨振三步并作两步,蹿到了老和尚面前,推金山倒玉柱,头磕的砰砰作响。 “祖父在上,不孝孙儿杨振给您磕头了!” 杨振身旁,苏绮雪也跪了下来,哽咽道:“祖父在上,绮雪给您磕头了!” 老和尚闻言,心里一揪,睁开泛红的双眼,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帅小伙。这就是他的孙子,十年未见了,已经长大了,变帅气了。 他又看了看苏绮雪,好精致的女娃子,这就是孙媳吧。这小子福缘不浅啊,比我和他爹强多了。显然,时隔十年,他已经忘了苏绮雪这个人。 “唉……” 老和尚张了张嘴,他想要喊句孙儿,然而,话到嘴边开口难。最终,长长叹息一声,黯然伤神。 此时,他不再是齐平老侯爷,而是老和尚戒嗔。谁不想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奈何,他已经出家了!既然作出如此选择,那也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杨振一连磕了十个响头,脑袋扎在地上,心里很气闷。能不能给句话,这样撅着,不仅别扭,而且很累。 杨振偷眼观瞧,发现祖父眉眼低垂,脑袋一点一点的,好像参瞌睡一般。本少跪着,他睡着。这老和尚忒不地道,得让他精神精神。 杨振挺直腰杆,抬起胳膊,照定老和尚的脑门,屈指一弹。 弹指神通! 嘣! 那速度之快,力道之准,堪称一绝。毕竟,杨振练过六年,每天不下千次。不仅练就了一副弹指神通,而且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因此,他一眼望去,便知对方的脑袋上,哪块骨头能承受多大力道。 也正因为如此,杨振才敢下手。否则,万一弹坏了老人家,杨振岂非万死莫赎。 老和尚戒嗔感觉脑门像火燎了一般,疼痛难忍,险些晕过去。心中暗想,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给老爷子来一脑瓜崩。 老和尚陡然睁开二目,四处乱瞄,除了杨振和苏绮雪,就只有二柜在柜台后坐着。 “嘶!难道是这俩娃?” 老和尚审视着苏绮雪,这女娃子跪坐在地上,但看那满脸悲凄,娇弱无力的模样,不可能是她! 老和尚低头看向杨振,感觉有点悬。毕竟,杨振还老老实实的在那撅着,他相信杨振没那么快的速度。 刚才那一幕,二柜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很是纳闷。这老和尚口口声声说,他孙子走失了十年。现在见了面,祖孙俩不应该抱头痛哭吗! 但是,老和尚置之不理,那孙子径直给祖父来了一个脑瓜崩。 这是什么道理!如此祖孙,倒也罕见。 不过,这一切都与他无关。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他就一二柜,开门做买卖,迎来送往,也不能管顾客的闲事。 “二柜,你这店,安全有问题,有人用石子偷袭我,瞧见没!” 老和尚没抓到现行,便开始指着脑门,质问二柜。 二柜一脸委屈,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现在涉及到店房名誉,他不能在保持沉默了。否则,以后谁还敢来他这里打尖住店。 二柜看着老和尚脑门上红色痕迹,心中纠结。说吧,得罪小的。不说,得罪老的。 骤然,二柜灵机一动,陪笑道:“老佛爷,我还真没瞧见。或许,佛祖见您佛法精湛,特意赐下一颗吉祥痣。” 老和尚为之一愣,吉祥痣?是了,佛祖和菩萨的眉心都有一颗吉祥痣。莫非我的佛法已经精深到了这种地步,让佛祖赐我吉祥痣。 一时间,老和尚竟然有点找不到北。 第83章 和尚戒嗔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老和尚戒嗔双手合十,高颂佛号,无比虔诚。这种虔诚,完全由心而发,没有一点做作。此刻,老和尚犹如得道高僧,极具感染力。 本来自以为得计,有些沾沾自喜的二柜,内心忽然一滞,神情变得无比庄重,向着老和尚深施一礼。 若非杨振在三教堂厮混多年,对其中的道道了如指掌,肯定也会受其蛊惑。 因此,这一幕在杨振眼中,显得无比滑稽。让他这个始作俑者,无法再保持原有姿势,继续在地上撅着。 因为杨振憋不住想笑,奈何肚子紧紧贴在大腿上,完全失去了震动的空间,结果岔了气。 因此,杨振直接侧翻,径直躺在地上,不停的揉着肚子。 老和尚戒嗔微微一笑,狐狸尾巴藏不住了,果然不出所料。这小子从小就猴精猴精的,长大了不仅没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连老爷子我的脑瓜崩都敢弹,当真是反了天了! “你这娃娃,长能耐了,连老爷子都敢耍弄了是不!” 杨振揉了揉肚子,幽幽说道:“那是,你要做和尚嘛!” 老和尚戒嗔闻言一皱眉,这话怎么有点杠头,什么叫我要做和尚。再说,有个和尚爷爷,那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我佛慈悲,不与你这娃娃一般见识。 “贫僧戒嗔,见过两位檀越。此行,奉师命下山,前往齐平寻找机缘,就叨扰两位了。” 杨振剑眉一挑,看来这老爷子当和尚还上瘾了。得想个办法,让他还俗。要不然,整天对着一个大光头,又不能用弹指神通,那对本少而言,是何等的磨难啊! “切!说的倒好听,莫不是你六贼未除,被逐出了山门。” 老和尚戒嗔闻言一愣,没想到这娃娃还深谙佛法。人皆谓佛家六根清净,却不知六贼难除。 何为六贼? 眼看喜,耳听怒,鼻嗅爱,舌尝思,意见欲,身本忧,此谓六贼。 六贼不除,则六识蒙尘。六识蒙尘,则六根不得清净。 这是他下山前,佛师对他的告诫。正是那一刻,他才知道六贼。 而杨振则一口道出,他六贼未除。 老和尚被戳中心事,面皮一红,赧然道:“看破不说破,你这娃,忒不地道!”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杨振不但揭人伤疤,而且往上撒盐,何止不地道,简直没人性。 “戒嗔,你着相了!五蕴本空,六贼何在!” 杨振盘膝而坐,拈花一笑,完全是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 老和尚还真被镇住了,呆呆的望着杨振,禁不住暗自思索,贫僧出家已经十年,但现在面对这个娃娃,却怎么感觉像面对佛师一般。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莫非...他就是贫僧的机缘所在?不如劝他皈依我佛,也是一桩功德。 不行,绝对不行! 贫僧怎能如此,这娃娃可是贫僧的俗家孙子,若皈依我佛,岂不绝后!如此,即使成佛做祖,也无法面对祖宗。 要不,等他娶妻生子之后,再来度他。也不妥,那样反倒是贫僧的罪孽! 老和尚戒嗔正在天人交战,骤然听杨振说道:“戒嗔!你要听真!” 老和尚戒嗔一激灵,赶紧把心中所有的想法全部降服,支起耳朵,期待着杨振的下文。 “咳!” 杨振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法不传六耳,随本少还俗去吧!” 老和尚戒嗔聚精会神的听着,哪成想杨振来了这么一句,真特么可恶。他径直打了一个趔趄,险些闪了老腰。 老和尚戒嗔勉强坐直了身子,脸色不善的看着杨振,气的直磨牙。 杨振见状,心中偷笑,本少折腾到你还俗。 “和尚!戒嗔!戒嗔!若在触犯戒律,本少下法碟,逐你出佛门!” 杨振此言并非玩笑,亦非威胁,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想法。 不过,老和尚戒嗔对这一切却不了解,他只知道这娃娃太无法无天,有必要教训教训。 老和尚戒嗔伸手去抓杨振,想拉过来打一通屁股,出出气。 杨振岂能让他抓住,双手轻轻一拍,整个身体向左横移,堪堪躲过了老和尚戒嗔的大手。 “等等!有些话要说明白,你是以祖父的身份打我,还是以和尚的身份打我?” 祖父教训孙子,杨振无话可说。但和尚打人,这可就不一样了。 “祖父如何,和尚又如何?” 老和尚戒嗔瞪着眼,呼哧呼哧直喘,胡子一撅一撅的。或许,所谓的吹胡子瞪眼,便源于此吧。 杨振摇头晃脑,那模样要多气人有多气人,他也不怕把老和尚气撅了。 骤然,杨振一呲牙,笑道:“爷爷打孙子,尽管天经地义,但不该由和尚来动手!” 老和尚戒嗔气急而笑,这是什么歪理!骤然,老和尚醒悟过来,这是想方设法的让他还俗啊。 “走吧,回齐平!” 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杨振为之一愣,貌似玩过头了,老人家反应过来了。为今之计,只有回齐平再说了。 这祖孙俩都想度化对方,看来,必然有一场旷日持久的斗智斗勇! 在杨振一行人离开州城时,宁静的州衙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州衙,书房内,州正孙振邦屏退左右,拿起一本杂书看得津津有味。兴致正浓时,房门轻启,蹿进一人。 孙振邦被人扰了兴致,正欲出言呵斥,却见面前站定一人。孙振邦凝眸细看,见此人四十上下,面皮白净,二目如灯,颏下一把山羊胡。精神抖擞,干净利落。 孙振邦见这中年秀士有些面善,思虑许久,骤然一惊。 “嘶!是你!” 孙振邦脸色骤变,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中年秀士乃是大衍密探,一都在西夏潜伏,为何贸然回归,莫非…… “大人,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说实话,本州还真不想见到你!” 中年秀士眉梢微挑,叹息道:“大人性情,一如往昔!此次回归,非我所愿,而是受人所托。” 孙振邦闻言,心神稍稳,道:“愿闻其详!” “事态紧急,我便长话短说。我受西夏老太师耶律正安所托,前来告知大人:西夏大将军王赫连海二月二举行论武大会,招募勇士,欲来靖州交流武道。” 孙振邦神色一震,急切道:“此言当真!” “国之大事,岂容玩笑!” 孙振邦眉心紧皱,此事非同小可。大衍推行“禁武令”以来,武道没落,甚至有些谈武色变。近年来虽有起色,但面对瞿逻武士,胜负难料。 那赫连海提出交流武道,恐怕所图非小。 “恐怕不止于此吧!” 中年秀士微微一笑,恭敬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大人。耶律正安希望我们如此做!” 说完,中年秀士做了杀的动作。 孙振邦愣了一下,斩杀西夏来使,恐怕不妥。万一引发两国鏖兵,势必哀鸿遍野。 “那赫连海为人如何?” 中年秀士叹息道:“此人穷兵黩武,在西夏权倾朝野,大有不臣之心。此番交流武道,恐怕便是为了探我底细。若处理不当,遗祸非小!” “对于赫连海,还需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考虑如何面对瞿逻武士。唉!一纸“禁武令”,害人又害己啊!” “对于国内之事,本人一无所知,大人就能者多劳吧!” 孙振邦嘴角扯了扯,有些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本州一介文官,对于遴选武士之事,无能为力,就要靠你这位大高手暗中物色了!” 第84章 大衍密探 孙振邦自称一介文官,不通武事。这并非推诿搪塞,而是事实。他比起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来说,固然略胜一筹。但对于舞刀弄枪,终究一窍不通。 中年秀士身为大衍密探,主管西域事宜,出生入死,岂能没有两把刷子。 两国交流武道,关乎国体。而遴选武士,尤为重要。因此,这个千钧重担便着落在中年秀士身上。 中年秀士悠然舒适的神情,陡然一滞。原本以为能躲躲清闲,但终究没能逃过孙振邦一双法眼。虽然他的身份不允许他抛头露面,但暗中襄助还是可以的。他知道此事干系太重,于是一口应承。当然,他也乐得如此。 孙振邦心中叹息,在敌邦潜伏也就罢了,回归本国还不能正大光明的行事,唉! “如此,便要委屈了!” 中年秀士闻言,脸色微寒,恼怒道:“大人此言,谬矣!投身黑暗,本我专长。再者,于国效力,何言委屈!” 密探,一如黑暗中的老鼠,四处嗅探。他们无处不在,身份也各不相同。有的是乞丐泼皮,有的是贩夫走卒,有的是富商巨贾,也不乏文官武将。甚至,有人已经落地生根,但依旧不忘使命,父传子受。 他们这种身份,众所周知。但他们的真正使命,无人知晓。正因为这双重身份,让他们不被世人接受,一旦暴露,人人喊打。 然而,他们却义无反顾。因为,他们心存信仰,背负使命,这是他们至高无上的荣耀。 中年秀士便是如此,他早已将“密探”这两个字融入骨血,并以此为荣。 而今,孙振邦说他委屈,贬低了他心中的荣耀,他又怎能不恼怒。 孙振邦自知失言,赧然道:“司谍使国士无双,本州冒失了。” 这中年秀士掌管西域密探,官拜西域司谍使。故而,孙振邦有此一说。 中年秀士面色稍缓,郑重道:“大人,我等投身黑暗,皆属自愿!这也是我们的信仰,不容置喙!” 孙振邦心中剧震,倏然起身,抱拳拱手,深施一礼。此礼,并未只为自己,也为身后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 试想,若没有这些密探,恐怕敌人已经打进国门,而我们还坐着天下太平的美梦。那后果,细思极恐! 然而,如此功勋,却没人记住他们,没人敬仰他们,反而人人喊打。 但他们毫无怨言,依旧奋斗在国门之外。此等人物,又岂是国士无双所能媲美的。 因此,孙振邦躬身施礼,而中年秀士也没有闪避,欣然受礼。因为,他承受得起。 “大人,遴选武士,从何处着手?” 中年秀士长年在外,对于国内情况,只是知其梗概。至于细节,不甚了解。故而,有此一问。 孙振邦摇了摇头,自嘲道:“遴选武士,哼!只不过是矮子里面拔将军罢了。” 中年秀士嘴咧的跟瓢似的,那瞿逻武士可是自幼习武,个个体壮如牛,徒手能伏熊,生撕虎豹都不在话下。就打算用这来对付瞿逻武士,无异于以卵击石。 “大人,赫连海既然存心试探,靖州若败,他必前往京城。届时,大人如何向朝廷交代?” 孙振邦自然明白这点,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大衍的武林人士,几乎被朝廷杀戮殆尽。即使硕果仅存,恐怕也会仇视朝廷,又岂会为朝廷所用。 有时候,孙振邦禁不住做此想,让瞿逻武士去京城打脸,打醒那个颁发“禁武令”之人。不过,他也只是想想而已,他的良心不允许他这么做。 “唉!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大衍朝廷在武林人士面前,又有何信用可言!恐怕……” 孙振邦喟然长叹,一时间,忧心忡忡。 中年秀士也没想到大衍武道居然没落至此,英宗皇帝颁发“禁武令”,大肆诛戮武林人士,的确有欠妥当。 不过,他还是不相信,国难当头,那些武林人士会袖手旁观。 “大人,眼下有两条路可走。其一,靖州自募武士。其二,向朝廷求助!” 孙振邦沉吟片刻,道:“此事关乎国本,自然要表奏朝廷。至于遴选武士,自然要靖州自募。否则,岂不落人口舌。” 中年秀士点头称是,的确如此,赫连海言明与靖州交流武道,而非大衍国朝。若向他州求助,不仅胜之不武,而且显得靖州无人,以致被人小觑。 “大人不如发榜求贤,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中年秀士的这个建议,让孙振邦眼前一亮。 “不妨一试,但不是现在,要等朝廷批文下来之后,再行发榜。” “爹,你在和谁说话?” 骤然,孙止戈的声音传了进来。他本想敲门,但听见里面有人交谈,于是开口询问。 中年秀士倏然起身,想要回避。 孙振邦摇了摇头,道:“无妨,是我儿子。”说完,对着门口喊道:“进来吧!” 孙止戈推门而入,见到中年秀士,陡然一愣。父亲为数不多的几个至交好友,他都见过。然而,这一位却是陌生得很。 “父亲,这位是?” 孙振邦看了中年秀士一眼,微笑道:“不妨告诉你,此人乃西域司谍使,你可称他司叔叔!” 孙止戈心中犯了嘀咕,西域司谍使,一听就是个官职。为何叫他司叔叔?他尽管有些费解,但却不能不见礼。否则,便显得没教养了。 “小侄止戈,见过司叔叔!” 中年秀士微微点头,微笑道:“贤侄免礼,对于我,你要保密。” “是!” 孙止戈神色一怔,继而点头称是。 “止戈,你与本州青年才俊时有来往,可知有谁会武功?” 孙止戈为之一愣,平日里都是以文会友,至于会不会武功,他如何能够看得出来。 “孩儿不知,不知爹爹为何有此一问?” 孙振邦颇为失望,叹息道:“西夏要与我靖州来一场武道交流,但放眼靖州,何人堪当大任!” 孙止戈闻言,喜上眉梢,武道交流,这可是千年不遇的大事。即使他不会武功,但长长见识也好啊! “小子,别高兴太早,西夏名为交流武道,实则示威而来。若处置不当,便是奇耻大辱。你们这些青年才俊,日后也会抬不起头。” 孙振邦言之在理,毕竟,靖州若败,人们便会认为靖州无人。无论是文士,还是武士,全部包含在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孙止戈直接嗤之以鼻,示威?谁敢来靖州捋虎须!仅凭杨振一人,足可以挡下任何人! “有我兄弟一人,足矣,爹爹又何必如此忧心忡忡!” 孙振邦闻言一愣一愣,你兄弟?抽什么风!老子就你一个儿子,哪来的兄弟!等等!我还有一个干儿子,杨振。 “对啊,我怎么那小子忘了!” 说完,手捋青须,放声大笑。 中年秀士颇为诧异,刚刚还忧心忡忡,现在却开怀大笑,为何转变如此之快。难道,就是因为他口中的那个小子?那小子是谁,有如此能耐!于是,他心中好奇大增! “大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中年秀士刻意提醒孙振邦,有好事别藏着掖着,拿出分享才是正道。 “司谍使放心,有我杨振孩儿在,即使来再多瞿逻武士,也将他一勺烩了。” 中年秀士半信半疑,骤然想起了历史中某个桥段:有一位武将,指着千军万马,放声狂笑:若吾黄须儿在,尔等都是土鸡瓦狗! “大人,此言当真!” 孙振邦手捋青须,笑而不答。 第85章 吊住死穴 中年秀士看着孙振邦一脸臭屁的模样,心中十分不爽。这老家伙的性情,果然一点未变。看到别人吃瘪,他就会幸灾乐祸。 见孙振邦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中年秀士只能退而求其次,把主意打到了孙止戈身上。 “止戈贤侄,两国比武,事关重大。这杨振究竟是何许人也,令你们如此信服!” “司叔叔,杨振是……”孙止戈心直口快,自然有问必答。不过,有人却不愿见他如此。 “啪” 孙振邦陡然止住笑声,猛的一拍桌子,瞪着孙止戈道:“小子,还不速去追你兄弟。若晚了,还得跑一趟齐平。” 说完,不无挑衅的挑了中年秀士一眼。 “想知道,求我啊!”这意思再明确不过,就差大声说出来了。 孙振邦打什么主意,中年秀士岂能不知道。无非就是多憋一会儿,让自己干着急。唯有如此,他才能多爽一会儿。 知道归知道,但中年秀士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或许,这便是密探行业的职业病。 密探们平日做的便是探危究密,如果遇见一点自己不清楚的事情,想方设法也要探个究竟。中年秀士自然也不例外,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此,中年秀士明知眼前有坑,也会纵身一跃。不过,让他去求孙振邦,一时之间,他还拉不下脸来。再说,事情还没到那一步。 此时,要看谁的定力更胜一筹。若中年秀士能扛下去,孙振邦未必能守得住。 这是一场博弈! “大人,我们,还能不能好好处了!” 朋友之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然而,孙振邦却对他藏私。因此,他提醒孙振邦,再这样下去,他们的交情,掰了! 孙振邦嘴角微扯,这种威胁,水分十足,他岂会在乎。他固然喜欢闹腾,但并非不知轻重。他坚信他们之间,永远都不会走到那一步。 毕竟,中年秀士这类人,骨子里对任何人都会抱有三分审视,根本没有多少信得过的朋友。而他,或许是硕果仅存。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和中年秀士闹腾。也只有如此,才能让中年秀士彻底放松自我,从而体会到友情带来的乐趣。 “这是我的秘密,可以用你的秘密来换。当然,不是违禁涉私的秘密。” 中年秀士很无奈,也很无力。跟孙振邦打交道,他向来都是吃瘪的份。不过,他也乐得如此。 毕竟,弦绷得太紧,很容易折断。他需要这样一个人,让他来感受这份闲适。而孙振邦便是这个人,而且是唯一的一个。 中年秀士沉思许久,还真想起一件事。此事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秘密。但对于孙振邦而言,却是一个秘密。 “赫连海派亲弟弟卧底大衍,结果无端被杀,这算是一个戏剧性的秘密吧。” 孙振邦不得不承认,这的确充满了戏剧性。毕竟,赫连海可谓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一瞬间,孙振邦联想到很多。譬如,赫连海来靖州交流武道的真实目的,谁敢保证不是为了给弟弟报仇。 骤然,孙振邦眼睛一亮,赫连海的亲弟弟在大衍被杀,而在齐平死了个赫连池。赫连池,赫连海,天下焉有如此巧合之事。更何况,赫连这个姓氏,在大衍的确罕见。 一时间,孙振邦感觉这件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杨青一案,悬而未解,几乎成为他的一块心病。而杨青勾着赫连池,如果…… 这一刻,孙振邦有些迫不及待,追问道: “赫连海的亲弟弟,可是赫连池?” 中年秀士心中微震,孙振邦居然知道赫连池。他瞬间判定赫连池被杀之地,定然是靖州。赫连海前来交流武道一事,值得深思! 以他大衍密探的警觉性,瞬间发现此事越来越有看头了。 中年秀士似笑非笑的看着孙振邦,颇有扬眉吐气之感。之前,他可是一直处于颓势,现在终于挽回败局。 孙振邦暗自叹气,杨振与中年秀士而言,无关紧要。但赫连池与他而言,却是死穴。若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岂能置之不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只不过这一切来的太早了,让孙振邦有些不适。 “大人,我发现我们之间的交易,并不对等!因此,只能作罢!” 此刻,中年秀士悠然自得,云淡风轻。他与孙振邦之间的交易,的确不对等。毕竟,杨振终究是要参加武道交流的。届时,对于杨振的一切,他自然会知晓。 但赫连海的亲弟弟是谁,只要他不说,恐怕孙振邦永远都不会知道。 孙振邦闻言,当时就炸了。作罢?你勾住了本州的死穴,便想作罢,简直岂有此理。 奈何,现在被吊住死穴的是他,而非中年秀士。因此,他不得不低头。 孙振邦挤出一丝笑意,对着中年秀士躬身施礼,道:“如此,可满意了!” 中年秀士眯着眼,捋着山羊胡,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模样。 “如你所料!” 孙振邦又是陪笑,又是作揖,折腾半天,仅仅为了这四个字。他此刻的心情,可想而知。 骤然,孙振邦放声大笑,此局他看似输了,却也赢了。毕竟,杨青勾结西夏细作这个罪名一旦坐实,那至少是个刮罪!如此,他也了却了一桩心事。 “此局,你胜了,但我也没输,双赢!” 说完,起身便走,他要去提审杨青。 孙振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中年秀士颇为好奇。不过,他身份特殊,不能出现在人前,只能取出多年不用的面具,戴在了脸上。他尾随孙振邦而去,准备一探究竟。 再说杨振一行人出了南门,走了大约十里地,撞见一伙黑衣人。 四匹快马,两前两后,中间有一辆马车。马车之上有一个棺材,上面挂满了镇尸符。棺材之上有四人,捆的结结实实。 杨振微微皱眉,这一行人太过怪异,既不像送葬,也不像运尸。出于侠义本分,杨振不得不过问两句。 杨振闪在路旁,对着一个大头青年一抱拳,问道: “诸位,这是怎么回事?” 这大头青年人称“大头吴”,认为这是一趟苦差事,一直耷拉着脑袋,兴致不高。如今听见有人问话,眼皮都没撩,直接不耐烦的说道: “小子!没事少……” 话说到一半,骤然吞了回去。因为,“大头吴”骤然发现一辆马车,十分熟悉。他揉揉眼睛,定睛一看,险些栽下马背。 “我滴个亲娘,那不是小姐的马车吗!这么说,这小子……啊呸!这少爷是准姑爷!完了,完了!” “大头吴”心里哇凉哇凉的,初次见面,就把准姑爷给得罪了,这以后日子…… “大头吴”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一抬腿,准备从马背上跳下来。哪成想,情急之下,腿脚不利索。一脚镫里一脚镫外,栽下了马背。 得亏“大头吴”练过几年,来了个“双撞掌”,死死的撑住了。要不然,肯定会戗破脸皮。 这一幕,倒把杨振弄愣了。怎么个茬这是,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栽下去了。 “大头吴,你这是演哪出?” 骤然,一道清脆的声音想起。 杨振回头望去,便见马车内探出一个小脑袋,正是冬梅。 “大头吴”双手撑在地上,不停的抖着脚,想要把卡在脚上的马镫甩开。他听见冬梅的话,顿时泄了劲。双臂一软,趴在了地上。 人倒没事,马却惊了! 第86章 盗尸小贼 “大头吴”双臂乏力,软塌塌的趴在了地上,来了个软着陆,便未受到伤害。但是,他的脚依然卡在马镫内。 如此一来,不仅人感觉不舒服,马也感觉别扭!毕竟,此时两只马镫,一重一轻。 马固然通人性,但毕竟不是人,无法作出正确的应对。既然感觉不适,它必然设法挣脱。 于是,那匹马开始原地打扑棱,摇头晃脑,前窜后跳。 而此时,“大头吴”依旧挂在马镫上,吓得面如土色,完全失去应对能力,性命堪忧。 侍女冬梅吓得面色苍白,若非她多嘴多舌,“大头吴”也不至如此。此刻,她后悔不已,浑身发抖,不停抽泣。 其他三名侍女见状,也完全失了方寸。互相抱作一团,不敢向外观看。 “没头佛!”老和尚戒嗔吓得秃了嘴,把“弥陀佛”念成了“没头佛”。阿弥陀佛若是有灵,想必绝对饶不了这位佛子佛孙。 老和尚戒嗔不忍相视,两眼一闭,念起了往生咒。 而苏绮雪却不同常人,她平静的看着这一切,没有丝毫担忧。这并非出于冷漠,而是源自信任! 因为在苏绮雪眼中,杨振无所不能!她确信只要杨振在,一切都会风平浪静。 而杨振是否会辜负这份信任?显然,不会!因为,他已经有所行动! 只见一道寒光乍现,继而,一道人影暴射而出! 那一道寒光,乃是枣核镖。那一道人影,正是杨振。 原来,杨振见势不妙,一支枣核镖抖手而出。继而,舌尖一点上牙堂,身体飞射而出。 镖到!人到! 枣核镖正中镫绳,绳断!镫落! 杨振伸出右手,一把攥住“大头吴”的袄领子。同时探出左手,拽住了枣核镖的镖穗。脚尖一点地,身体横移出去两米。 那匹马陡然人立而起,随即,落荒而逃。 这一切,都发生瞬息之间。 杨振已经平稳落地,周围的人依旧惊魂未定! 当然,苏绮雪不在此列。此时,她痴痴的看着杨振,满眼小星星,恨不得立刻投怀送抱,给与深情一吻。 然而,终究只是想想罢了,她还不至于如此孟浪。 “大头吴”幽幽转醒,惊魂未定,捏捏这儿,摸摸那儿,发现并没少什么零件。继而,他把小臂放到嘴边,狠狠地咬了一口。 刹那间,痛彻心扉! 骤然,他一跃而起,状若疯癫,喜极而泣。因为,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死,依然还活着! 片刻之后,“大头吴”终于安静下来,他开始反问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脚,马镫依旧卡在鞋上,而镫绳似乎被利刃斩断。 继而,他想起曾经有一股大力,勾住了他的袄领子,将他离原地。难道,刚刚有人救了他?谁会如此好心,而且有这等本事? “大头吴”茫然四顾,骤然发现有一白衣青年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他骤然一激灵,这是准姑爷。 此时此刻,“大头吴”非常确定是准姑爷救了他。于是,他福至心灵,纳头便拜。 通过刚刚那一幕,“大头吴”已经彻底明白,这位准姑爷乃是神仙般的人物,又岂会和他一个小人物一般见识。 不过,该怎么称呼这位存在,“大头吴”有些犯难,若直接喊“准姑爷”,恐怕有些冒失。万一惹恼了这位存在,得不偿失! “大头吴”骤然灵机一动,他已经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位存在。 “小侯爷在上,请受小的一拜。” 说完,“大头吴”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杨振摇了摇头,微笑道:“起来,说说吧!” “大头吴”闻言一愣,说说?说什么?显然,刚刚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让他忘记了一些东西。 杨振见状,摇头叹息一声,不得不提醒道:“这是怎么回事?” 说完,指了指那辆怪异的马车。 “大头吴”恍然大悟,原来是问这个! “这四个小贼,前来盗尸,被我们拿住。我们队长见事情异常,便打算把他们绑缚州衙。” 杨振剑眉一挑,盗尸?真新鲜!杨振曾经有过耳闻,武林中有这么一号买卖,但却从未见过,如今也算开眼了。 杨振仔细打量那四个小贼,不由得暗自皱眉,他虽然没见过真正的盗尸人,但却可以想象出那是什么样的存在。至于这四位,怎么看都不像专业班子,也不像临时起意。莫非是新入道的? “你可知道他们所盗何人?” 杨振并没抱太大的希望,只是随口一问而已。但是,“大头吴”却给了他惊喜! “大头吴”思索片刻,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听队长说,好像是叫贺什么池!” 杨振闻言,双眼一亮,贺什么池?难道是赫连池不成? “是不是赫连池!” “赫连池?对对对!就是赫连池!”“大头吴”一经提醒,骤然想起,的确是赫连池。 杨振心中一动,这四个小贼偏偏选中赫连池,绝非偶然!看来,那赫连池的身份并非山贼这么简单,确实应该详查!但这些事与他无关,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 “如此,你们便继续吧!”杨振并不打算干涉此事,一切都交给官府去办,他只要安心等待结果便可。如此,何乐而不为。 “大头吴”一咧嘴,继续上路?他的坐骑都跑了,还怎么继续上路,难道和那四个小贼去抢棺材板?打死他也不干! “小侯爷,我这个……” 杨振当然知道“大头吴”想说什么,无非是没了马,还怎么上路之类的话。杨振似笑非笑的看着“大头吴”,朝着那辆怪异的马车努了努嘴。 “大头吴”顺着杨振指引的方向望去,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与死尸共乘一辆马车,而且是从坟墓里挖出来的死尸,那感觉…… “大头吴”脸色一白,可怜巴巴的看着杨振。 而此时,那四位侍女终于缓了过来,侍女冬梅好了伤疤忘了疼,再次探出脑袋,看着“大头吴”,调侃道:“大头吴,胆子如此小,难道你脑袋里面装的是豆腐不成?” “大头吴”对这个声音心有余悸,哀嚎道:“姑奶奶,能不能少说两句!” 老和尚戒嗔也回了神,想起刚刚那一幕,虽然没什么人看见,但他依然感觉很丢人。于是,便想找补两句。 “你这丫头,忒不懂事。人脑袋里,怎么会有豆腐!” “大头吴”闻言,看着老和尚戒嗔所在的那辆马车,不胜感激,这世上终究还是有好人的,他们自会主持公道。 “丫头,给你长长见识,人脑袋里顶多就是豆浆而已!” 老和尚戒嗔的话,适时飘出了马车。 “大头吴”正满怀感激,骤然听到这句话,径直来了一趔趄。这老人家的阴险度,比起冬梅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果然,人老奸,马老猾! “大头吴”突然想哭,这世界怎么了,连人带马,都特么欺负他! 杨振拍了拍“大头吴”的肩膀,幽幽叹道:“大头啊,勇敢些,人死如灯灭,没什么好怕的!” 说完,杨振翻身上了卷毛狮子黑。 “大头吴”郑重的点点头,还是准姑爷为人正直。人死如灯灭,确实没什么好怕的。但是,这腿肚子转筋,怕的要命啊! 杨振一点镫,卷毛狮子黑呼哧两声,甩开大步往前行。 骤然,杨振回头大喊一声。 “大头,记住,不能让你那一脑袋豆浆白流!” “大头吴”闻言,满脸暴汗,心里不住地哀求:能不能不补刀啊! “二弟……请稍等……” 第87章 再审杨青 杨振本欲纵马驰骋,狂奔而去,骤然听见背后有人大声疾呼,声音十分熟悉。他不由得带住了卷毛狮子黑,回头观瞧。 远方尘土弥漫,一骑绝尘而来,风驰电掣般,转瞬即至。 来人正是孙止戈,他为追赶杨振,一路打马如飞,受尽了颠簸之苦。远远看见一行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杨振,便开始大声疾呼。显然,他做出了明智的选择。若再慢让一分,恐怕会失之交臂。毕竟,以卷毛狮子黑的速度,孙止戈那是望尘莫及。 杨振看得分明,险些跌下马来。孙止戈的样子也太惨了点,发髻歪斜,衣衫不整,大汗淋漓,脸上一条一条的,都是泥汤子。此刻,哪还有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吁……” 孙止戈带住坐骑,在马背晃了两晃,挣扎着翻身下了马。刚想开口说话,便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般折腾! “呕……” 孙止戈急忙蹲到路边,就是一顿干呕,胆汁都快呕出来了。 杨振看得大为皱眉,这才十里路,就已经这样了。儒圣所传儒家六艺,礼乐射御书数。骑马,便是最常见御艺体现。显然,这些已经被当世儒生抛之脑后了。 杨振无奈之下,只能跳下马来,为孙止戈推宫过血,消除不适。 许久之后,孙止戈停止了呕吐,脸色苍白无力,都已经发绿了。他大口喘息两声,方才觉得舒适了一些。 “唉!兄弟,可把我...颠苦了!西夏...交流武道,让你...拿个主意!” 孙止戈断断续续,简简单单的说了一遍。得亏杨振领悟力超群,要不然,还真是雾里看花。 杨振摸了摸下巴,西夏来交流武道,盟父让自己拿主意,这还需要拿主意?尽管让他们放马过来,一巴掌一个,揍回去便是!下山这么久,基本上没发过威,杨振还真有点不适。因此,他很期待西夏武士的到来。 瞿逻武士尚未抵达大衍,便已经被杨振惦记上了。那后果,可想而知。 “我已经知道了,一切有我!”说完,杨振一指那辆怪异的马车,继续道:“捆着的那四个人,盗取赫连池的尸首,被几个护卫拿住,想要送往州衙。兄长既然顺路,他们便交给你了。再会!” 说完,杨振翻身上了卷毛狮子黑,绝尘而去。顷刻之间,便没了踪影。 孙止戈张了张嘴,刚想说这什么,却骤然发现杨振早已不见踪迹,只能作罢。他看着两辆马车缓缓离去,不由得有些犯愁。如今他浑身乏力,骨头都是酥的,如何能骑马,这叫他怎么回去? “大头吴”看了看孙止戈的怂样,又看了看孙止戈骑来的马,顿时来了精神。 “大少爷,您辛苦!小的‘大头吴’,给您见礼了。现在,您骑不得马,我坐不得车,怎么两个换换,可好?” 孙止戈闻言一愣,小的大头无?这是什么鬼?继而,看见一个超大号的脑袋,顿时明白过来,此人姓吴。他说坐不得车,莫非是装着棺材那辆。 孙止戈不由得一哆嗦,心里开始不停的默念:“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不语怪力乱神!”片刻之后,孙止戈放松了许多,心中暗想:比起骑马来,我宁愿坐那辆车。想想也是,坐在马车上顶多害怕一阵儿,要是骑马,那可得遭一路罪。 “好!吴大头,快扶我上车,我们走着。” 现在,他只想尽快赶回州衙,毕竟他们这一行人实在太过怪异,很容易引发百姓热议。 “大头吴”一听,“吴大头”?这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不由得提醒道:“大少爷,我叫‘大头吴’,不叫‘吴大头’。” “都一样,都一样!走吧!” “大头吴”嘴一咧,完全像吃了苦瓜一般。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开始叨念:也罢,谁叫人家是大少爷呢,嘴巴本来就大,说啥就是啥吧! “大头吴”将孙止戈扶上马车,他则翻身上了孙止戈的坐骑,望着州城而去。 —————— 州衙,公堂上,杨青跪在孙振邦面前,眉眼低垂,一语不发,一如看破生死的高僧一般。 孙振邦一见杨青,便觉得有气。究竟气从何来,他也无从知晓。或许,两人气场不和,乃宿命之敌。亦或是孙振邦内心作祟而不自知,毕竟,他白白叫了十年的“杨二爷”让他情何以堪。 啪! 孙振邦阴沉着脸,猛地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杨青,你勾结西夏细作赫连池,贩卖大衍机密,还不从实招来!” 杨青一激灵,西夏细作赫连池?赫连池与他关系关系匪浅,这要坐实了,他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大人,天下重名者甚多,草民并不认识什么西夏细作赫连池!若大人非要牵强附会,草民无话可说!” 杨青并不否认自己认识赫连池,但却一口咬定,此赫连池非彼赫连池!他说他所认识的赫连池,与西夏细作毫无瓜葛。孙振邦若是硬要将两人当成一个人,那么,他百口莫辩,无话可说。 中年秀士都在后面,不由得暗中叫绝。杨青这句话太给力了,他很是担心孙振邦,但却爱莫能助。因为,他的身份注定他要匿于黑暗中。 “嘿!你说这玩意,居然还端上了。”孙振邦在心里暗骂一句,有些怒不可支。然而,他却没有爆发,也没有在脸上显露出分毫,只将其压在心里,准备秋后算账。 喜怒不形于色,本就是堂官的必修技。孙振邦连任十余年州正,自然深谙其道。若将一切情绪都显露在脸上,岂不给案犯可乘之机,完全失去主动。当然,除非有意为之。 一时间,气氛有些诡异。孙振邦和杨青,一个堂官,一个案犯,居然当堂玩上了大眼瞪小眼。 孙振邦很是泄气,他之所以提审杨青,就是想凭借赫连池西夏细作这一身份,将杨青的帽子扣死。 岂料,杨青对于堂审的博弈之道,很是了解,当堂就把他撅了回来。 现在,已经审不下去,扛下去也没意思,还不如退堂,眼不见,心不气! “来呀!将杨青还押大牢,择期再审!” 杨青暗舒一口气,今日这一关算是扛过去了。不知道这日子还要挨多久,他只希望薛长史尽快兑现诺言,将杨英偷梁换柱,他也就可以放心了。 孙振邦看着杨青的背影,抄起了惊堂木,拿在手中掂了掂,终究还是没有扔。 啪! 孙振邦将惊堂木狠狠的摔在了公案上,怒喝道: “退堂……” 说完,拂袖而去。 此时,孙止戈一行人已经来到南门外。孙止戈心中暗想,他一个州衙大少爷,赶着马车,拉着棺材,实在有碍观瞻。 “吴大头,等一下!” “大头吴”一马当先,正美滋滋看景呢,听见孙止戈喊他,不由得一激灵。他隐隐有一种预感,接下来的路,恐怕他注定要和棺材为伍了。 “大头吴”带住坐骑,跳下马来,抱拳拱手道: “大少爷,您有何吩咐?” 此时,孙止戈已经恢复体力,从马车上一跃而下,一把抓住了马丝缰,道:“我先进城去通知州正大人,你们随后赶来!” 说完,径直翻身上马,进了州城。 “大头吴”直翻白眼,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当真是大少爷脾气。他看了看马车,还是有些发怵,冲着棺材连作几揖,伸手拽过缰绳,拔腿便走。 “大头吴”终究还是没有选择坐车,所幸州衙不远,一路走过去也不会耽误多久。 第88章 情何以堪 州衙,书房内,孙振邦黑着一张老脸,耷拉着脑袋,一语不发。此时的他,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恨不得将脑袋埋进土里。 毕竟,终日打雁被啄眼,擅长火攻反被烧!这是何等的讽刺,这让他无所适从,这让他情何以堪! 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中年秀士这个喷子!从退堂到现在,口水四溅,喋喋不休! 今日,孙振邦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拍手来相庆,举手揶揄之。 对于这种幸灾乐祸的存在,孙振邦深感无力,恨不得饱以老拳。奈何,他一介文官,根本斗不过这个武夫。 此刻,孙振邦对杨青的恨意更浓,犹如坐火箭般飙升。 “老爷,开饭了,夫人请你去!” 骤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却是到了饭点,夫人左等不来,右等不见,有些不耐烦!便派仆人前来催请。 孙振邦正在火头上,焉有心思吃饭,当即回了句:“我们不饿!让她先吃!” “嗨!老孙,你忒不厚道了!你饱了,我这可还瘪着呢!” 中年秀士说完,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他早上只喝了一碗茶汤,一直挨到现在,水米未打牙,早已经前胸贴后背了。眼瞅着到了饭点,结果孙振邦来了句不饿,这让他情何以堪。 孙振邦闻言,脸色愈发的黑了。他气急而言:不饿!却被这货用“气饱”来挖苦挤兑。不愧是司谍使,这见缝插针的本领,当真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朋友之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陪你饿着!” 孙振邦说完,一拍肚子,一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样子。 实在冠冕堂皇,太过厚颜无耻! 中年秀士被深深的恶心到了,他想吃饭,但孙振邦却硬要陪他饿着,这让他感动的想揍人。 “老孙啊,朋友一场,咱可别亏心!” 中年秀士算是看明白了,孙振邦心里的火气若撒不出来,自己这顿饭,终究没戏!为了保全肚子,他只有出卖灵魂了。 不过,中年秀士也乐得如此。毕竟,作为朋友,本就是彼此的出气筒。否则,要来何用! 骤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入了书房。继而,孙止戈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 孙振邦惊见孙止戈,陡然一激灵。继而,挺直腰板儿,抬起脑袋,怒目而视。 中年秀士看到这一幕,直接嗤之以鼻!刚刚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现在见到儿子,顿时端了起来。 这变脸的速度,让他这位司谍使都自愧不如,当真令人啧啧称奇。 孙振邦一脸不善的看着孙止戈,心中颇为不悦,还好他见机快,否则,被孙止戈看见,他以后威严何在! 砰! 孙振邦攥着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冷哼道:“小子,你最好给我个理由!” 孙振邦的目光充满了威胁,孙止戈若不能说服他,必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孙止戈感觉苗头有些不对,自己路上所掌握的情况,对不对老爹的胃口,他也说不准,因此心里直打鼓。 不过,事到如今,他也只有硬着头皮顶风上了。 “交流武道一事,孩儿已经转告二弟,他说此事他包了,让父亲放宽心。” 孙振邦闻言,面色稍解,但眼睛却一直盯着孙止戈。显然,这个理由对他而言,并没有太大的说服力。 孙止戈一直不错眼珠的盯着孙振邦,如今见他依旧虎着脸,心里直叫苦。这都说服不了父亲,就更不用说一桩小小的盗尸案了。 孙止戈吞了吞口水,继续道:“还有,有四个小贼盗尸被捉……” 啪! 孙振邦一拍桌子,喝道:“区区一个盗尸案,就让你如此冒失,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孙振邦火大了,一个盗尸案,县令处理也就罢了,如今却摆到他这个州正面前,当真是岂有此理! 孙止戈吓得一缩脖子,心里不住地埋怨:杨振可把他坑苦了。 “爹,不是!你听我说,是二弟让我告诉你的!” 孙振邦闻言一愣,杨振那小子让孙止戈转告他的!杨振那小子经常出人意料,想必此事耐人寻味,值得探究! “你继续说!” 孙止戈很是郁闷,他这个亲儿子的地位还比不上杨振,可见,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二弟说那个死尸叫赫连池,对父亲有大用!” 孙振邦脸色一震,急切道:“谁?” 孙止戈一愣,反应怎么这么激烈,难道有戏?一瞬间,他觉得心里压力一轻,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孙止戈清了清嗓子,说道:“赫连池!” “赫连池?哪个赫连池?” 孙止戈一翻眼皮,这是怎么了?还哪个赫连池?难道这赫连池还有几个不成? 孙止戈见父亲猴急的模样,顿时彻底放松下来,便感觉到口干舌燥。 他之前为了追杨振,累的大汗淋漓,本就有些脱水。回来后,径直进了书房,到现在滴水未沾,当然会感觉到口干舌燥。 不想还好,越想越渴! 孙止戈一个箭步蹿到桌前,一把抄起茶壶,嘴对嘴,长流水。顷刻间,一壶茶水告罄。 孙止戈感觉舒服了一点,可是,依旧感觉到渴。意犹未尽,最是难忍!于是,他目光一瞟,视线便落在了孙振邦手里的茶壶上。 孙振邦正瞪着眼睛等下文,却瞧见孙止戈喝光了一壶茶之后,又紧盯着自己吞口水。 孙振邦一激灵,莫不是附体了吧,难道想喝血了不成?一时间,他感觉后背凉飕飕的,有些不得劲儿。 孙振邦懵圈了,但中年秀士却清醒的很,他一眼便看出孙止戈这是渴坏了,此时最忌暴饮。 “贤侄,悠着点,脱水之后不可过饮,过则伤身,切记!” 孙止戈骤然警醒,过犹不及,当适可而止!于是,他强行压下喝水的冲动,对着中年秀士深施一礼,道: “小侄受教了!” 两人一说话,孙振邦回了神,脸色微红,看了看中年秀士,他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他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罪魁祸首,一时气愤,抖手扔了出去。 咔嚓! 茶壶嘴撞在地上,顿时离体。一壶伤感的茶叶,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孙止戈瞄了一眼,顿时吓得一激灵。那小茶壶,可是父亲最宝贝的。如今摔了,肯定会大发雷霆。未免池鱼之殃,还是说了话赶紧开溜。 “父亲,这赫连池就是杨青的那个山匪朋友!” 说完,飞也相似逃离了书房。 中年秀士为之一愣,这什么毛病!难道肾不好,这么快就憋不住了? 孙振邦完全沉寂在莫名的兴奋中,并未留意到孙止戈已经溜了。即使留意,想必也不会在意。毕竟,孙止戈该说的都说了,他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孙振邦骤然做出决定,明日三审杨青,这一次无论如何叫他有来无回。 此刻,孙振邦感觉吃了槟榔顺气丸一样,由内到外都舒坦。 舒坦之余,就想喝上两口。然而,却险些咬了手。显然,此时他还没有发现,他手中的小茶壶早已被他扔出去了。 “我的壶呢?” 孙振邦一激灵,举目四望。骤然发现有一个小茶壶正孤零零的躺在地上,看上去十分眼熟。 骤然,孙振邦心中泛起一丝不安,三步并作两步,蹿到近前,捧起小茶壶仔细观看。 这可不就是他的宝贝壶嘛,已经摔断嘴了。 一瞬间,孙振邦似乎被抽空了所有气力,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手里的小茶壶。许久之后,他骤然放声悲呼。 “天杀的!我的壶啊!” 第89章 不醉不归 中年秀士骤然反应过来,暗骂孙止戈这小子不地道,居然一个人溜了,也不打声招呼! 他见孙振邦眼冒红光,一副见谁咬谁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发怵。这已经完全上升到报仇雪恨的地步,不再是撒撒气那么简单的事了。 中年秀士愿意做出气筒,可并不代表他愿意当靶子,让人暴揍一顿。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中年秀士想的很美好,但现实却太过骨感。 他那边刚刚迈出第一步,孙振邦就已经盯上他了。 “说实话,我很不痛快,很想发泄一通。若是好朋友,就不要走,留下了陪我!” 孙振邦的话,让中年秀士倍感无奈,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走吧,对不起朋友。留吧,又对不起自己。 孙振邦捧着小茶壶,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吼道:“来人!备宴,老子和这货不醉不归!” 中年秀士双眼一亮,原来不是拼命!拼酒?我还惧你不成! 这一夜,两人准备不醉不归!但是,至于是发泄,还是庆祝,就不得而知了。或许,两者都有吧! —————— 齐平谷道依旧静谧非常,尤其是在这个时刻。 此刻,倦怠的太阳燃尽最后一丝余晖,跌落于千山之外。大地余温散尽,再次泛起了寒意。 杨振一行人经过一天的奔波,终于来到了齐平北门外。靖州城尽管繁华热闹,但杨振依然觉得住在齐平舒服。或许,因为这里是根吧。 现在,他只想快点回到侯府,温养温养自己的五脏庙。 然而,现实远没有想的那般美好。 因为,老和尚戒嗔却犯了癔症。十年未归,或许因为缅怀,亦或许因为好奇,他非要亲自量一量城门到侯府的距离。 舒舒服服的车不愿坐,非要拿脚量。这老和尚的心情,杨振一时之间难以理解。若说近乡情怯,可他老人家就在靖州,相当于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哪比得了自己,远在云州。即使梦回故里,也看不清脚下的路。 不过,杨振倒是愿意陪老和尚四处走走。常言道:人老多情。万一老和尚触景生情,他好伺机蛊惑,让老和尚还俗。 当然,杨振也明白自己大多是一厢情愿。但是,若不去试试,他总是有些不安心。也只有努力过后,才会知道有没有意外。 毕竟,意外不是等来的,而是拼出来的。 祖孙二人并肩而行,如今的县前街,远胜年前,买卖店铺几乎全部开张。 老和尚每经过一家门口都会驻足片刻,双手合十,大念“阿弥陀佛”。 这些店铺的掌柜与伙计们都是年后才来的,自然不认识老和尚。但是,没人不认识小侯爷杨振。 在齐平,杨振几乎被神化,虽然还没到挂像焚香,日夜膜拜的地步。但家喻户晓,耳熟能详还是有的。 老和尚这一番举动,彻底引发了误会。他们都以为小侯爷杨振带老和尚前来化缘,自然不能不给面子。 结果,让杨振大感为难。起初,他还耐着性子解释。及至后来,完全麻木。 在踏进承平巷的一刹那,杨振如释重负。更为确切的说,是心中的压抑为之一轻,但身体上却不堪重负。 因为,杨振的脖子上,两只胳膊上,甚至是脑袋上,都挂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丝绢绸布,葱姜蒜芥,以及油盐酱醋…… 除了银子,无所不有! 杨振恨恨的盯着老和尚的秃脑袋,几乎抓狂。他在心里暗自发誓,一定要让这个老和尚还俗。否则,自己将痛不欲生。 “呔!老和尚,这里不是破烂市,速速退去!” 侯府门外,四大金刚显然没有认出老和尚就是老侯爷,毕竟相隔十年了。至于杨振就更别提了,完全就一货架子。若非为了方便看路,估计连那两个窟窿都不会留。 老和尚止住了脚步,双眼朦胧,无比缅怀。 杨振存心报复,假装没看见,径直撞了上去。 砰! 杨振的脑门撞在了老和尚的后脑勺上!最硬的头盖骨和最软的后脑勺较劲,那结果可想而知。 更何况,老和尚后脑勺光秃秃的,除了骨头就是肉。 老和尚向前冲了几步,揉了揉后脑勺,含着眼泪斥责道:“孙子,你诚心的是不?” “岂敢,岂敢!完全没看见!” 杨振岂会承认自己是故意的,一口咬定是被东西挡了视线。 老和尚看了看那两个黑窟窿,确实影响视线。但他还是不相信杨振,因为,杨振是什么货色,他早就看透了。这孙子,猴坏猴坏的! 这祖孙俩一吵吵,那四大金刚听出来了,那老和尚是老侯爷,那货架子是小侯爷。 四大金刚心中有些好奇,这爷俩这是去打劫了?还去破烂市了?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四大金刚看着老和尚,五味陈杂。好好的侯爷不做,非要跑去当和尚,这几年可把他们坑苦了。要说没怨言,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为自己,他们不会抱怨。他们抱怨的是这老和尚没担当,太窝囊,将好好的侯府拱手让人,既坑了府里的下人,也坑了齐平的百姓。 如今老侯爷以和尚的身份回府,他们打心里感觉别扭。不知道应该称呼侯爷,还是佛爷?想必府里其他人也会有此想法。 “你们四个发什么呆,没见老侯爷回来了吗?还不叫人来帮忙!” 杨振憋气窝火,扛着这一身零碎,干啥都不方便。见他们四个一点都没有帮忙的觉悟,是以直接怒吼道。 四大金刚骤然反应过来,扯开嗓子就是一通喊。 “老侯爷回来了,快出来迎接呦!” “小侯爷捡破烂回来喽,赶紧出来接东西呦!” 不知哪一个喊秃噜嘴了,把心里的话喊了出来。 就这大嗓门,估计街坊四邻听的真真的。小侯爷捡破烂这个话题,估计会成为街头巷尾的热议。甚至,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杨振满脑门子都是汗,险些一个跟头栽地上!这个想法忒邪恶了。更可恶的是,居然堂而皇之的喊了出来,弄得人尽皆知。 “都特么闭嘴!刚才谁喊的,自己站出来!否则,后果自负!” 四大金刚顿觉天旋地转,险些摔倒在地。他们光顾扯着嗓子喊了,连自己喊的啥都没留意,更休提其他人了。 “行啊,挺团结是吧!你们成功激怒小爷了,后果很严重!” 杨振边说边抖落,天女散花一般,将满身零碎抖落的东一个西一个。 正值此刻,苏绮雪带人迎了出来。由于苏绮雪了解杨振的心思,因此准备了一场空前盛大的欢迎仪式。 当苏绮雪惊见杨振在那抖落零碎,顿时大跌眼镜,这真是去捡破烂了,不至于吧! 一群仆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一阵忙活,总算把杨振摘干净了。 杨振恶狠狠地看着四大金刚,边走边活动腕子。还就没拍后脑勺了,是得好好活动活动。否则,万一下手重了,那可是会出人命的! 啪! “叫你乱喊!” 噗通! 第一个,倒了! 啪! “叫你乱喊!” 噗通! 第二个,也倒了! 啪! “叫你乱喊!” 噗通! 第三个,倒了! 杨振刚走到第四个身后,那傻大个立马喊道:“不劳小侯爷动手,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说完,举起沙包大小的拳头,照着自己的太阳穴来了一拳。 噗通! 最后一个,倒了! 杨振甩了甩腕子,意犹未尽,不由得四处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旁边的亲卫直接吓晕好几个! 杨振摇了摇头,就这样的心里承受能力,还想在小爷手下当亲卫! “为迎接老侯爷回府,今晚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不醉不休!” 老和尚戒嗔闻言,不由得在心里念起了“阿弥陀佛”。 第90章 酒后失态 次日凌晨,杨振率先醒来,心中隐隐有些后悔。他原本可以运功将酒气蒸发掉,却非要体会酗酒后的感受。结果便是此等下场,不仅精神恍惚,而且浑身酸疼。 杨振揉了揉依旧发涨的太阳穴,运功消除不适后,便坐直了身体,开始四处张望,他想要看看老和尚戒嗔有没有喝倒! 结果,大失所望! 四周倒是躺了一地,但唯独不见老和尚。杨振禁不住想,难道老和尚酒量超好,没能喝倒,趁机开溜了? 继而,杨振感觉身下有些异常。他低头一看,哑然失笑。原来,老和尚就在他屁股下充当肉垫,他却到处瞎寻摸,当真是灯下黑。 骤然,杨振发现老和尚脸色有异。酗酒醒来的人,或多或少总会有一丝变化。然而,这老和尚却是平静如常,就像滴酒未沾一样。 杨振提鼻子一闻,老和尚身上酒气冲天,像是喝了不少。他寻根求源,找到酒气来处,不由得大为光火。 老和尚居然蒙混过关,把酒都赏给衣服喝了,怪不得一副滴酒未沾的样子。 可恶!太可恶了!此风不可长,此罪不可恕! 杨振看着老和尚锃光瓦亮的秃脑袋,一时怀念起三教堂的大小和尚们,再次犯了手瘾。 砰!砰! 杨振当即来了两记弹指神通。 再看老和尚秃脑袋,一左一右两个肉犄角,十分对称!杨振点点头,对这个杰作十分满意。 老和尚骤然疼醒,伸手去摸那两个小犄角。 “嘶!诶呦呦……” 不碰还好,一碰之下,疼痛更甚。 老和尚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眼冒蓝光,恶狠狠的盯着杨振,愤然道:“孙子,你敢打和尚!” 杨振嗤之以鼻,放着好好侯爷不当,非要去做和尚,可不就是讨打嘛! “戒嗔啊!实话告诉你,普天之下,除了一个和尚外,本祖师都敢打,你应该感到荣幸!” 杨振所言非虚,除了天柱佛圣之外,天下的和尚都是平辈或晚辈,自然打得。 即使是天柱佛圣,杨振都想打。奈何,也只能想想罢了。真要是跟天柱佛圣去叫板,他被揍一顿都算幸运,若被拉去听说教,那将是一件痛不欲生的事。 老和尚一听,无异于火上浇油,天下和尚你都打得,当真反了天了! 老和尚一时冲动,抡起巴掌照定杨振的脑门子就下来了。 杨振不为所动,甚至连护体神功都停了。老和尚有气无力的一巴掌,连给他挠痒痒的力度都达不到。 砰! 这一下打的真叫结实。 老和尚愣了,这孙子怎么不多啊! “戒嗔,本祖师乃天泉山天柱佛圣亲传弟子,你胆敢欺师灭祖,如今将你逐出佛门,还俗去吧!” 杨振板着脸,看上去很是庄重。 老和尚傻眼了,天柱佛圣,那是佛教掌舵人,这孙子真是他老人家徒弟?不行,绝对不能认这个罪! “和尚打孙子,天经地义,祖师也管不着!” 老和尚当即耍起赖皮来,开始胡搅蛮缠。 杨振没辙了,这毕竟是祖父,还真能暴揍一顿不成。他叹息一声,走到坏事包杨二身前,照定屁股来了一脚。 坏事包杨二一激灵,翻身坐起,破口大骂。 “谁呀这是,长不长……等会,我捋捋!” 坏事包杨二骤然发现杨振站在身边,顿时改了口,说自己头脑不清晰,要好好捋捋。 “交你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把那个老和尚变成老侯爷,否则,自己掂量掂量!” 坏事包杨二一脸茫然,把老和尚变成老侯爷?老和尚不就是老侯爷吗,这还需要变! 骤然,坏事包杨二一激灵,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已经猜测出杨振的意思,让老和尚还俗,做老侯爷。 这件事对他而言,完全没有挑战性,只不过就是损了点。把一个虔诚的佛教徒硬生生的拉回来还俗,这佛祖会怎么想!不过,杨振的现世报可比佛祖的后世报要狠一些。 死道友不死贫道! 坏事包杨二开始冒起了坏水,可把老和尚折腾苦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杨振回到书房,骤然想起了西夏交流武道一事,他觉得此事完全可以利用。于是,他提笔写了一封信,一封发往柳州的信。 随后,杨振叫来了一名亲卫,交代一番,让其前往柳州送信。 杨振摸了摸下巴,既然选择利用武道交流一事,自然要利益最大化。否则,岂非得不偿失。 于是,他开始闭目沉思。 —————— 靖州州衙,书房内,两个醉鬼躺在榻上,虽然是和衣而卧,但那景象却很不雅观,甚至有些不堪入目! 州正孙振邦仰面朝天躺在榻上,紧紧抱着中年秀士的一条腿,全然不知一只臭脚正盖在自己脸上。 而中年秀士则弓着身子,侧面而卧,脑袋枕在孙振邦的腿上,睡得正香。 骤然,孙振邦打了个喷嚏。迷迷糊糊间,闻到一股咸鱼味。恍惚间想起昨夜的菜,好像并没有咸鱼。 孙振邦清醒了些,陡然感觉自己抱着一个东西,压的喘不过气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熏的。 孙振邦微启二目,朦朦胧胧间看见一物盖在脸上,正散发着咸鱼味儿。 “谁这么缺德,把咸鱼当我脸上!” 孙振邦晃了晃脑袋,想把他认为的咸鱼甩掉,但却没有达到目的。他不由得凝眸细看,瞬间惊醒,这哪是什么咸鱼,分明就是一只臭脚丫子。 一瞬间,孙振邦便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折腾。 孙振邦奋尽全力,连脚带腿籀了出去。然后用力一蹬,把中年秀士从榻上踹了下去。 孙振邦一把拉出痰盂,张开大嘴就是一通呕。 呕! 哗! 一股刺鼻的气味冲天而起,充斥在书房内。 中年秀士被踹下榻,顿时惊醒,刚要说话,便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便感觉得一阵肠胃不适,开始翻江倒海般折腾。 中年秀士当即明白过来,狠狠地瞪了一眼孙振邦,双手一拍地,身体一跃而起。然后,夺门而出! 呕! 哗! 显然,中年秀士重蹈了孙振邦的覆辙。 一时间,门里一个,门外一个,两人对呕起来。 中年秀士的选择终究要比孙振邦明智,因此,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但他却不敢再回书房,只能找个隐蔽的地方匿着。 而孙振邦的罪就遭大了,毕竟书房接近于全封闭状态,如此恶性循环,他的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孙振邦已经腹内空空,但还是觉得恶心。他想离开这里,但已经吐的精疲力尽。只能躺在榻上,怨天尤人。 他开始不停的抱怨,为什么要和这么多酒,为什么要和那货睡在同一张榻上,为什么要抱着他的…… 呕! 一想起那只咸鱼味儿的大脚丫子,孙振邦就觉得恶心反胃。 昏昏沉沉间,来了救星! 孙止戈前来请安,骤然闻到这股气味,也就得恶心。不过,他还是捏着鼻子进了书房,在第一时间打开了所有的门窗。 毕竟,想要祛除这种气味,必须开窗通风才行。 一阵阵清爽的凉风涌进书房,孙振邦觉得前所未有的舒坦。 第91章 你还不死 孙止戈将书房的所有门窗全部打开,看了看地上的痰盂,不由得皱眉。对于此,他实在有心无力。毕竟,他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这种活,他实在做不来! 如此,仆人们便遭了罪!但是,他们无可奈何,唯有听命行事。 孙振邦躺了许久,终于恢复了气力。忙不迭挣扎着坐了起来,疯了一般跑出书房。 外面的空气清新而冰冷,孙振邦贪婪的大吸几口,回头看向书房,心有余悸。 此刻,他暗自发誓:今后绝不酗酒,尤其是和某人在一起的时候。 显然,这个某人就是中年秀士了。他原本隐匿在暗处,现在见孙振邦除了书房,他便悄悄地摸上去,打算拍一下孙振邦的肩膀! 孙振邦感觉身后有异常,急忙回头查看,一眼发现了中年秀士,不由得连连后退几步,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中年秀士。 中年秀士见状一愣,这反应何以如此之大!他不由得开始努力回忆昨晚的事情,奈何,任他打破脑袋,也没想起自己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继而,他发现孙振邦的眼神无比怪异,恼怒之中夹杂着鄙夷。这让他更加不解,难道自己真的做过什么吗? “老孙!我对你做过什么吗?说出来,我负责!” 孙止戈看父亲一脸幽怨的样子,又看看中年秀士一脸茫然的样子,这场景倒是像极了戏文里所讲的,酒后乱性,醒来推诿不知的桥段。 再说,这可是一对十几年没见的老基友,酒至半酣,抵足而眠,保不齐会发生让人乐不思蜀一些事。 想及此处,孙止戈心里陡然泛起了一阵恶,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一对大眼瞪小眼的老基友,终于发现了孙止戈的异样。待思及那眼神包含的意思之后,两人不寒而栗。 这误会,大了! 此刻,唯一的办法就是这样不解释。否则,越描越黑。 “小子,过来!” “贤侄,过来!” 不愧是老基友,同一时间心照不宣的选择了剑锋侧指。 孙止戈见势不妙,便想夺路而逃。奈何,一对老基友左右夹击,一人抱住一条胳膊,把孙止戈控制的死死的。 一时间,乒乓乒乓的声音不绝于耳。当然,还有难以名状的惨嚎声。 许久之后,一对老基友发出了舒爽的狂笑声。 孙止戈躺在地上,已经体无完肤,尤其是那张英俊帅气的脸,此时完全变成了一副猪头。 孙止戈浑身酸痛,心里不断的哀嚎:说好不打脸的!说好不打脸的! 这对老基友解了气,对望一眼,大笑而去。独留下孙止戈躺在地上,咬牙切齿,忿忿不平。 班房内,杨青一大早便被衙役从大牢内提了出来,押在此处候审。因此,杨青心怀忐忑,惴惴不安。按理说,昨天审过一堂,今天便不会再审。难道,案情有了新的进展? 州衙公堂上,三班衙役站得整整齐齐,州正孙振邦居中而坐,冷冷的看着那四个盗墓小贼。 中年秀士躲在后堂内看得分明,这哪里是什么盗墓小贼,而是四个瞿逻人。 瞿逻人与大衍人虽然容貌相像,但有些深入骨髓的习惯,却是难以改变的。 瞿逻人的跪资的大衍不同,大衍人跪地之后,都是双手放于膝上,一切顺其自然。而瞿逻人则喜欢十指相对,放于大腿之上。 因此,中年秀士一眼便看出看了,那四个所谓的盗墓小贼根本就是瞿逻人。这四人想必是奉了大将军王赫连海之命,想要把赫连池的尸首运回西夏。 想明白这些之后,中年秀士靠近屏风,低声道:“那四个的跪资,乃是瞿逻人。” 声若蚊音,纵使是孙振邦,也只听了个大概。 “啪! 孙振邦猛然一拍惊堂木,把那四个盗墓小贼,更确切的说,称为番邦小贼更为合适。 那四个番邦小贼本就心怀戒惧,被突如其来的这一下吓得一激灵。 “大胆番贼,私入大衍,偷取西夏细作赫连池的尸首,还不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大人,冤枉啊!我们只是听说倒卖尸首赚钱,故而铤而走险啊!我们并不知道什么番贼,还望大人明鉴啊!” 四个番贼岂能轻易承认他们来自西夏,若番贼的身份坐实,他们焉有命在! “嘟!大胆!尔等瞿逻人,奉大将军王赫连海之命,前来迎取赫连池的尸首回归故里。本州知道的,远比你们想到的要多,不要试图挑战本州的耐性!” 孙振邦一语道破四个番贼的行藏,让他们本就不稳的心境顿时慌乱起来。他们不知道孙振邦究竟还知道多少,疑心生暗鬼,也就埋下了入彀的祸根。 “来人,给我狠狠地打!他们本就瞿逻人,生死勿论!” 四个番贼摸不清孙振邦的路数,顿时吓坏了。一时间,四人全部招供! 画押之后,自有衙役将他们带下。而孙振邦则舒了一口气,最难的关已经度过,下面就好办了。 “来人,带杨青!”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杨青固然不是孙振邦的仇人,但见到杨青之后,孙振邦更为眼红。 “杨青啊杨青,本州看你今天还不死!”想到此处,怒喝道:“来呀,抬上来!” 骤然,四个衙差抬着一个棺材上了大堂。 杨青为之一愣,事近异常则为妖!看到这不合常理的一幕,杨青瞬间打了个寒噤。 “杨青,你可识得他!” 杨青见到这棺材就发怵,更别提靠上去看辨认尸体了。不过,事到如今,并不是他想如何便如何的。 有两个衙役走上前来,架起杨青的胳膊,不由分说,直接拖到了棺材旁。 杨青浑身发颤,眯着眼睛扫了一眼。 “这是……赫连池!” 尽管赫连池的尸体已经脱水,但杨青还是一眼便看出来了,这就是赫连池! 一时间,杨青有些纠结,若说不认识,当着赫连池的尸体,谎话连篇,岂非对死者不敬。若说认识,谁知道孙振邦安的什么心。 最终,对死者的恐惧终于战胜了对生者的提防。 “大人,此人正是赫连池!” 孙振邦暗自冷笑,杨青啊杨青,你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来呀!画押!” 杨青虽然心存犹疑,但还是画了押。 孙振邦紧悬的心放下了少许,现在只要不出意外,杨青算是死定了。 啪! 孙振邦一拍惊堂木,冷森森的目光盯着杨青,一语不发,看的杨青直发毛。 “大胆杨青,此人乃是西夏大将军王赫连海的亲弟弟,西夏细作赫连池。现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杨青脑袋“嗡”的一声,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大人,谁能证明他是你说的那个赫连池!” 孙振邦咬牙冷哼,杨青啊,你可真是不到黄泉不死心!也罢,本州心善,就再送你一程。 “来呀!带番贼!” 四个番贼依次上堂,和杨青当堂对质,把杨青吓得面无血色,体如筛糠。 杨青眼一闭,瘫软在公堂上。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全完了! 可见,善恶到头终有报,只是来早与来迟! 第92章 和尚的艳遇 杨青认罪伏法,当堂被判死刑!至此,齐平县寻芳会弃尸案结案,所有案犯都得到了相应的处罚。 孙振邦签发公告,晓谕四方,以此为戒! 自此,含冤者得以昭雪,死难者得以安息,当真是大快人心!孙振邦了却了一桩心事,也舒了一口气。 然而,孙振邦却并没有放松,因为有一件更大的事件即将来临,那便是西夏与靖州之间的武道交流。 这一场看似简单的会武,所要交流的远不止武道。它所牵涉的一切,也远非表面上那么简单。这是一场看不见的交锋,不仅要斗智,而且要斗勇! 至于争勇斗狠,这并非他的强项,他也爱莫能助。一切,都要靠杨振。对于这点,他毫不担忧。因为他相信没人比杨振做得更好。 目前,他要做的便是让杨振没有后顾之忧。修缮道路,整改驿馆,建造武场,这些便是他要做的。而且,要立即着手。 当然,这一切要从根本入手。否则,粉饰太平,只会让人小觑。这样的事,他不屑去做。 靖州城开始紧锣密鼓的运转起来,而气平侯府内,坏事包杨二的谋划也开始付诸于行动。 他一个人离开了侯府,离开了县城,没人知道他去干什么。总之,在接下来的几天,他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直到十天后,坏事包杨二再次回到侯府,偷偷地去见了杨振。 书房内,坏事包杨二一脸奸笑的看着杨振,他接下来要干的事,有损阴德,因此,他要捎上杨振。 “师叔啊,有一件事需要您帮忙!” 杨振邪了一眼,他知道这货肯定又在憋坏主意。不过,他不在乎!因为他相信,无论什么样的坏主意,在他身上都会失去作用。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在侯府,杨振从来都是一副懒散粗鄙的样子,从不自持身份端架子。因为他觉得在家里都要端着,那活着岂不是很累! 坏事包杨二附在杨振耳旁,嘀咕了一阵。 杨振乜了坏事包杨二一眼,这招太损了,也只有坏事包杨二这样的人才能想的出来。 “悠着点,别玩大了!” 他还真有些担心,若那老爷子万一想不开怎么办!不过,看到坏事包杨二自信满满的样子,他也就放了心,任其折腾吧! 杨振既然答应了坏事包杨二,自然要付诸于行动。看看时间不早了,便吩咐厨房准备一盒祭祀用瓜果点心,一盒轻便的素斋。 而他自己则来到了老和尚戒嗔的房内。 老和尚戒嗔头顶上,两个小犄角依旧健在。虽然不再疼痛,但依旧有所不适。 因此,他对于杨振或多或少有些提防。现在见杨振不请自来,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老爷子,回来这么久了也不去看您爷爷,还要我来请,当真是当了和尚忘了祖宗!” 杨振这一巴掌拍的不轻,当了和尚忘了祖宗,这不是泯灭人性吗! 老和尚闻言,心里直哆嗦,当然,羞愧只是一部分,更多的是因气所致。当爷爷的被孙子如此挖苦挤兑,或许他是头一号。 不过,老和尚也明白,这孙子忒鸡贼,随便整两句就能让他失去理智,根本防不胜防。 惹不起,躲得起! 老和尚已经打定主意,他要搬离侯府,离开这个折磨人的孙子。 祭扫文苑,老和尚非去不可。毕竟,恒公那是他的亲爷爷。即使是杨振挖再多的坑,他也只能飞蛾扑火。 杨振搀扶着老和尚,四名亲卫抬着两个大食盒,一行人直奔文苑。 如今的文苑,虽然比不得十几年前,但也算的香火鼎盛。当然,这一切都是因为杨振。 对于恒公,百姓们并不是太在乎,因为距离他们太过遥远。但他们在乎杨振,爱屋及乌,恒公作为杨振的高祖父,自然备受敬仰。 因此,百姓们即使心无所求,也会来烧上三炷香。这并非客套,而是出于诚心诚意。一切都源于感恩,对杨振的感恩。 齐平城中,早已暮霭沉沉。恒公祠内,依旧香火氤氲。 那些善男信女早已回家,只有一位半老徐娘还跪在恒公像前。 这半老徐娘衣着尽管朴素,但雍容端庄,风韵犹存。她便是坏事包杨二花费十天时间,踏遍齐平县境才寻来的奇女子。 她是一位老姑娘,至今未嫁! 坏事包杨二惊闻此人的那一刻,震惊的无以复加,欣喜若狂。 起初,此人颇不情愿,坏事包杨二好劝歹劝,磨破了嘴皮,她才应下了此事。 如今,她跪在这里,心情颇为复杂,既有几分期许,又有几分紧张。 曾经,她还是一位单纯的富家小姐,偶遇年轻时代的老侯爷,一见倾心。 奈何,剃头担子一头热! 最终,老侯爷成了家,而她却立誓不嫁。 如今,两人即将重逢,她又怎能保持淡定。 门外一阵嘈杂,却是杨振搀着老和尚到了。 在迈进文苑的一刹那,老和尚有些精神恍惚,似乎回到了往昔,那段流金岁月,青春年华。 如今,他已是花甲之年,身体固然还算硬朗,但无情的岁月,早已消磨了曾经的雄心壮志! 春蚕不念秋丝,夏蝉不知冬雪。枯荣不为人命,盛衰不由王权。 老和尚心中如是感叹!也只有他这般见证过由盛到衰的人,才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杨振趁机离开,接下来的一切,要靠他们自由发挥。毕竟,弦上得太紧,很容易崩断。 老和尚沉寂在无限的缅怀中,根本没有留意到恒公祠没有还有人,一位半老徐娘。 老和尚跪在地上,呆呆的看着祖父的雕像,十年来,他从未上过一炷香。 那半老徐娘偷眼观瞧,老侯爷虽然见老,但却一如往昔那般迷人。想起坏事包杨二的安排,她心如撞鹿,脸色瞬间变得嫣红。 她不敢再留下去,因为她知道控制不住自己,那么只有离开,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 “这是我盼了四十年的姻缘!”半老徐娘在心中感叹一句,退出了恒公祠,奔向了旁边的厢房。今夜,她要在那里度过一个奇妙的夜晚。 恒公对别人而言,或许只是崇圣的所在,但与老和尚而言,却是真实的存在。因为,他是从恒公怀里长大的人。 老和尚跪了许久,倏然起身,将两个食盒一一打开,将瓜果点心摆在了供桌上,又摆上了一壶老酒。 随后,他把两个食盒并在一起,做成了一个简易的方桌,将素斋摆在了食盒上。 老和尚发现食盒有一个壶,不由得皱了皱眉。他伸手取出,放在鼻尖闻了闻,原来是茶! 老和尚倒了一碗,高高举起,恭敬道:“祖父在上,孙儿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说完,一扬脖,一碗茶水进了肚。 坏事包杨二在暗中盯梢,顿时松了口气。这茶水可是他刻意准备的,里面放了一包慢性蒙汗药,后劲十足。现在老和尚吃了,保证一觉睡到大天亮。 果然,不到半炷香的时间,老和尚往地上一倒,呼呼大睡。 坏事包杨二一挥手,几个亲卫一拥而上,把老和尚抬进了半老徐娘的房间。 他们把老和尚扒的只剩一件汗衫,塞进了被子。 “老太爷,您晚节不保,切莫怨我,这都是被您那孙子逼的!” 坏事包杨二叹息一声,转身对着半老徐娘躬身一礼,转身离去。 半老徐娘看着榻上的老侯爷,脸色绯红,心潮澎湃。她挣扎了许久,毅然脱去了衣服,只剩一件亵衣,猛然钻入了被子内。 这是一个磨人的夜晚,有很多人注定辗转难眠。诸如半老徐娘,坏事包杨二,还有杨振。 当然,这也是一个宁静的夜晚,明天,将会是狂风暴雨。 第93章 老僧的觉悟 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照破窗棂的时候,半老徐娘依旧侧身躺在榻上,呆呆的看着老和尚戒嗔。 这可是她的梦中情人,几度午夜梦回,都牵挂着的那个人。 这个姿势,尽管已经保持了一夜,但她却丝毫不觉得累。若有可能,她希望永远如此。 然而,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她不得不起来。因为,和坏事包杨二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 半老徐娘翻身坐起,眼底闪过一丝挣扎,她终究有些不舍。但是,却不得不这么做。 她双手紧紧攥住被子,双脚一蹬,把老和尚戒嗔从榻上踹了出去。继而,抱着缩在墙角,放声大叫。 “啊……” 这饱含愤怒的惊叫声,彻底划破了清晨的宁静。不仅惊醒了沉睡的文苑,更彻底惊醒了那些似醒非醒的人。 老和尚戒嗔摔在地下,骤然惊醒,继而听到叫声,急忙甩脸观瞧。惊见一妇人缩在榻上,老和尚顿如五雷轰顶! 老和尚彻底懵了,怎么个茬这是?贫僧不是在恒公祠喝茶吗,然后就一无所知。难道喝断片儿了,喝酒能断片儿,可贫僧喝的是茶啊! 岂有此理! 老和尚甩了甩大光头,陡然想起自己睡得好好的,似乎被人踹了一脚,接着自己就在地上了。 他看了看自己,一身汗衫。再看看榻上那妇人,好像只穿了件亵衣。 老和尚吓得赶紧收回视线,不敢多看。心里泛起一个念头,昨晚我和她同榻而眠! 这个念头乍一出现,便落地生根,挥之不去。纵使他心里直念:阿弥陀佛!也完全没有效果。 砰! 房门被大力踹开,窜进四个体格健壮的丫头,这四人也是坏事包杨二刻意物色的人物。 “姑奶奶,怎么回事!” “这老和尚是谁?怎么在姑奶奶房里?” “肯定是个淫僧,带他去见官,看看是哪座庙的!” “对!走!” 四个丫头架起老和尚就往外走! “你们等等,若传扬出去,我有何面目见人!” 半老徐娘声音哽咽,听起来无比悲凄。 老和尚死的心都有了,他怎么她了,又是淫僧,又是没脸见人的! “唉!诸位施主,想必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吧!” 半老徐娘闻言,顿时就炸了!她把被子一丢,径直蹿到老和尚面前,指着老和尚的鼻子,叫道:“好你个淫僧,都睡到老娘的榻上来了,还说这是个误会!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让你误会,老娘今天跟你拼了!” 说完,径直扑向了老和尚。 这半老徐娘只穿了一件亵衣,这么一折腾,该露的,不该露的,都露了。 老和尚吓得连连倒退,急忙闭上了眼睛。他心里叫苦不迭,事到如今,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吆喝!老太爷,没想到您老人家还好这口,老当益壮啊!” 骤然,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坏事包杨二抱着膀子,靠在门板上,看得津津有味。论挤兑人,他自诩不逊于任何人。当然,杨振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那半老徐娘见了坏事包杨二,就像撞见生人一般,顿时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天啊!我保持了五十几年的贞洁啊,就这样被一个和尚糟蹋了。佛祖啊,睁眼看看吧,这要我怎么活啊!” 说完,爬起来奔着立柱就去了。这要是一头撞上去,纵使不死也会残。 这一副寻死觅活的样子,自然也是安排好的桥段。 两个大丫头见状,左右夹攻,想把半老徐娘拦下。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半老徐娘心知有人拦着,为了把戏码做足,因此用了八分力。 而两个丫头恰恰相反,因为知道这是演戏,必然不会真撞,所以只是轻轻一拽。 结果,没拦住! 半老徐娘想刹车已经晚了,当下眼一闭,心一横,假戏真做了! 坏事包杨二也没料到她们这么没默契,他倒是想救,可有心无力,没那个速度!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四个丫头吓得面无血色,双腿一软,全坐地上了。 “弥勒佛!”老和尚吓得嘴秃噜了,直接来了这么一句话。 如此惨剧,谁敢瞪眼瞅着,一个个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生死一瞬间,来了救星! 骤然,一道人影倒射而入,转瞬间便来到立柱前,一把攥住半老徐娘的腕子,脚尖一点立柱,反射而出。 砰! 半老徐娘撞在了老和尚身上。 那人影即刻撒了手,窜出房间,再次回到了房顶上,正是杨振。 坏事包杨二和那四个大丫头听见“砰”的一声响,心就凉了,这肯定是撞上了。 的确撞上了,只不过是半老徐娘撞上了老和尚。 老和尚正闭着眼念往生咒呢,猝不及防,被撞了满怀。 “哎呦!” 噗通! 两人同时跌倒! 那五人终于感觉到了异常,忙不迭睁眼查看,却发现半老徐娘倒在老和尚身上,不由得一愣。 坏事包杨二反应过来,这必定杨振救下的。不过,他却没有戳破,而是揶揄道:“老太爷,瞧见没,这可是佛祖送你的姻缘!” 杨振在房上听了,险些栽下来。 那四个丫头回了神,扶起半老徐娘开始劝慰。 “姑奶奶,您想开些,这老和尚侮辱了您,就该他负责!您这一死,岂不白白便宜了他。” “嗨!老和尚,我们姑奶奶可是至今未嫁,她老人家五十几年的贞洁毁于你手,你不想说点啥?” 老和尚脑门上青筋暴起,脸色憋的通红,心中有滔天的火焰。奈何,发作不得。因为,他理亏! 此时,老和尚无比憋屈,几乎抓狂!他忍不住想,佛师所说的机缘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若是这般,无异于阿鼻地狱,又岂是机缘所在。 “老太爷,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坏事包杨二再次发言,直接将老和尚推上了绝路。 悲催的老和尚,被坏事包杨二一番话限制的死死的,完全失去了转圜的余地。 那妇人一副寻死觅活的样子,出家人慈悲为怀,他若见死不救,又算什么出家人。 然而,他要怎么救? 还俗把她娶回家? 或许,这样会皆大欢喜! 但是,他觉得自己好委屈!昨晚的一切,他固然什么都不记得。但他确信,他什么都没做!然而,他却要为此负责! “佛祖啊,为何要如此为难一个虔诚的和尚!” 老和尚不断的在心里呐喊,不胜哀怨。 骤然,老和尚想起了自己出家的目的,是为了寻一处清净之地。在那一刻,佛师便告诫他:普天之下,没有他所求的清净之地。 现在他终于明白,他是怀着一颗凌乱的心,在寻找一方清净之地,终究竹篮打水一场空。心若静了,何处不是清净之地! 老和尚恍然大悟,扪心自问,曾经,他为逃避杨青青而出家。如今,他又要逃避什么,又将逃向哪里? 西天,还是地狱? 不!无论是西天,还是地狱,他都不能去。因为,他逃了十年的罪孽,还没有偿还!那些冤死的亡灵还没有得到安息,他还欠他们一场法会。 既然为了曾经的逃避而追悔莫及,那么,现在又何必让将来再次陷入后悔! 佛曰: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渡人,便是渡己! 这一刻,老和尚笑了,笑得很爽郎,也很干净。 “即使没做过什么,我也会负责到底。但是,在此之前,我还要在清明节完成一场法会。” 说完,老和尚转身离开。步履轻盈,云淡风轻。 第94章 杨二的阴损 坏事包杨二曾向杨振信誓旦旦的保证,此事无虞。但他自己对此并没有多大信心,反而七上八下。毕竟,事若不成,不仅误己,而且误人。 如今,见老和尚应承着去了,他才稍微松了口气。不过,此事还没完。毕竟,现在离清明尚有月余。在这期间会不会发生意外,谁也不敢保证。 要做便做成死头的,让那老太爷找不到任何转圜的余地。想到此处,坏事包杨二悄悄地一个人溜了。 杨振在房顶上看得分明,这坏事包杨二又开始憋坏了。不过,他并没有阻拦。因为,坏事包杨二的本性并不坏,这就足以证明很多事情了。 那半老徐娘傻傻的坐在地上,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显然,老和尚答应的太干脆了,反而让她难以相信。 “他答应了吗?他答应了吗?” 半老徐娘不停的喃呢着,声若蚊音。 “行啦,人都走了,就别再演了!他答应了又如何,你还真嫁他!” 她们自己在演戏,也认为半老徐娘在演戏。不过,入戏太深而已。 杨振也不知道事情,也做此想。他不由得想起某个腹黑男的话:人生就是一场戏,基本都是靠演技。 半老徐娘喜极而泣,哽咽道:“你们可知,在少女时代,我便恋着他。为此,我不顾世俗非议,选择终身不嫁。你们可知,这,是我期盼了四十年的姻缘。” 四个丫头瞠目结舌,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只是她们被蒙在鼓里而已。 噗通! 杨振深深地被雷到了,一头从房顶上栽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房内五人骤然惊醒,纷纷甩脸观瞧,便见一白衣人直挺挺趴在地上,看那架势,似乎是从天而降! “妈呀!不会摔死了吧!”一个丫头吓得一激灵,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你过去看看!”那年龄最大的捅了捅年龄最小的。 “凭什么我去!” 那年龄小的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一脸不情愿。 骤然,那三人齐刷刷的看向那年龄小的,目光中充满了威胁。 那年龄小的吓得一缩脖,颤颤巍巍的朝着杨振走去。不过,走到一半,又返了回去。 她走到墙边,拿起了一根竹竿子,复又走向杨振。远远的便停下了脚步,用竹竿子戳了戳杨振肩膀,喊道:“喂!你死了吗?” 杨振顿时欲哭无泪,合着这丫头是跑这审问尸体来了。女人终究是女人,天生胆子小。若要换做旁人摔下来,等你们磨叽出结果,想必早就死翘翘了。 杨振翻了个身,仰面朝天躺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当然没事,区区四米高的房顶而已。 他若被摔出个好歹来,估计天柱峰上那老哥仨会对他展开无休止的追杀。 毕竟,天柱三圣的传人被摔死,这太匪夷所思,他们丢不起那个人。只能忍痛割爱,清理门户。 杨振之所以不起来,是因为他想缓缓。当然,并不是因为从房上摔下来,而是因为刚才半老徐娘的话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毕竟,以老和尚那副尊容,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忠实粉丝,这让杨振啧啧称奇。他有些邪恶的想法,那半老徐娘多半是个脑残粉!否则,怎么会为了老和尚终身不嫁。 那年龄最小的丫头抱着竹竿,仔细端详着杨振,越看越帅。当她看到杨振呆头呆脑的样子,心里一揪,莫不是摔傻了吧! 她再次用竹竿子戳了戳杨振,不无担忧的问道:“喂!你脑袋疼不疼?” 杨振闻言一愣,脑袋疼不疼?没头没脑的,什么意思?当他看到那丫头充满怜悯的眼神时,恍然大悟,她以为自己摔坏了脑袋,傻了!因此才问自己脑袋疼不疼! 想想也是,赖在地上不起来,的确有点犯二!杨振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你们就先在这儿住着吧!” 说完,兀自走了。 留下几个花痴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半天才挤出一句:“好帅!” 还别说,就那一个鲤鱼打挺,还真帅的一塌糊涂。 再说坏事包杨二离开文苑,边走边寻思,齐平城内什么地方消息流通最快。 按理说,茶馆,酒肆,赌坊,勾栏院,这四个地方三教九流大聚会,堪称消息集散地。 奈何,齐平县城里根本没有赌坊勾栏院。仅有的茶馆酒肆,也没多少人问津。毕竟,都是穷苦人,没有那份闲钱,更没那份闲心。 骤然,坏事包杨二双眼一亮,他想起一个地方,很符合他的要求。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前往。毕竟,他现在也是小有名气,若被人认出来,反而不美。 坏事包杨二乔装打扮一番,径直前往后街。那里有来自齐平县各处的小摊贩,把内幕爆给他们,将会四处开花,这是最快捷的办法。 坏事包杨二溜溜达达,东张西望,陡然发现一名白发老丈,他顿时来了主意。 他走上前去假意挑选东西,跟白发老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老丈辛苦,这么大年纪,还出来操劳!” “唉!家里没人啦,就老头子一个。若不趁着还能走动,出来赚两个子。等哪一天走不动了,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白发老丈长吁短叹,情绪十分低落。 “您家里人呢?”坏事包杨二本不想问,毕竟揭人伤疤损阴德,尤其还是这么一个老人家。不过,为了能够一劳永逸,他也只好如此了。 “唉……”白发老丈长长叹息一声,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曾经有一个孙女,被寻芳会那群畜生给祸害了!如今,官府已经判下来了。否则,死不瞑目啊!” 坏事包杨二心中暗叹,白发老丈所说的死不瞑目,不知是指他孙女,还是指他自己。或许,两者都有吧。 “我听说,清明节侯府老侯爷要做一场法会,来超度那些死难者的亡灵。如此,老丈也可以放心啦。” 白发老丈愣了一下,看看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应该的,若不是他出了家,那群畜生又怎么如此嚣张。” 坏事包杨二微微皱眉,万没想到,齐平百姓对老太爷这么不待见,怨气很大啊。他若贸然说出老太爷要娶亲,结果是好是坏还说不准。 不过,事到如今,就差临门一脚了。不说吧,他心有不甘。说吧,又怕造成负面影响,功亏一篑。 坏事包杨二转念一想,一码归一码,寻芳会这一篇已经翻过去了。他们即使对老太爷颇有微词,但还不至于棒打鸳鸯吧。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杨振的面子恐怕没人敢拂。 想清楚一切,坏事包杨二骤然决定直抒胸臆。 “老丈,我还听说老侯爷做完法会之后,还要还俗娶亲呐!” 白发老丈闻言一愣,当初,因为侯府不平静,老侯爷出家去当和尚。现在,侯府平静了,老和尚又回来当侯爷。如此儿戏,令人齿冷。 不过,看在小侯爷面上,还能说什么呢! “好事,这是天大的好事!小侯爷守着一座偌大的侯府,太辛苦,太孤单,有个人帮衬着,很好!” 坏事包杨二微微一笑,果然不出所料,还是小侯爷的面子大。 接下来的几天,坏事包杨二根本没干别的,一直都乐此不疲。最终,老侯爷清明节做完法会还俗娶媳妇这一消息,弄得人尽皆知。 杨振得知消息,第一时间便猜测这是坏事包杨二那货搞的鬼。不过,这是好事。 老和尚戒嗔得知消息之后,心里着实不是滋味。本想悄悄地进行,现在弄得满城风云,让他情何以堪。 第95章 迟来的书信 若仅仅是老侯爷娶亲,别说六十,就是九十,那也无可厚非。毕竟,食色性也,这是自由,不容干涉。奈何,我们这位老侯爷偏偏出了家。 和尚还俗娶亲,未免太过惊世骇俗。即使是情有可原,那也好说不好听。毕竟,肯定会有人认为老侯爷因为好色,从而耐不住寂寞。 老侯爷那也是好脸面的人,如今这点破事人尽皆知,他如何还能安之若素,处之泰然。于是,他一脸不忿的找到了杨振,一心想要讨个说法。 “孙子!这事你到底你管不管!” 杨振剑眉微挑,这老人家现在求到自己了,一口一个“孙子”,叫的这个亲切。平时,可是甩都不甩,当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他平静的看着老侯爷,轻笑道:“祖父啊,你想让我管什么?” 老侯爷冷哼道:“现在城中可是流言四起,都说我这个老和尚娶亲是你相逼,你就没有点表示?” 杨振微微一笑,他确实是在逼迫老侯爷还俗,但逼人娶亲这个恶趣味,那是坏事包杨二的专利,与他没有半毛钱关系。因此,他并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更何况,他心里清楚,城中那些百姓根本就不会如此说。 杨振现在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那是独一无二的,远远超过老侯爷,即使是他老爹杨宏回来,那也得靠边站。因此,杨振对于老侯爷的话,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但是,面子还是要给。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我又岂能杜绝悠悠众口。” 杨振言外之意便是他管不了,也不想管,你老人家就自求多福吧。 老侯爷本想把杨振拉出来搪枪,奈何杨振根本不上套。因此,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把目标定在了坏事包杨二身上。 老侯爷佯怒道:“你那个二管家呢,这一切想必都是他鼓捣出来的,他人呢?” “目前,我只有一个大管家,至于二管家是谁,你老人家自己去找找看吧。” 老侯爷一听,真的火了,当即拍案而起,指着杨振的鼻子,怒吼道:“孙子,怎么说话呢。记住喽,爷可是要还俗的人。” 老侯爷刻意提醒杨振,他还俗之后,想揍杨振,那便是爷爷打孙子,还不一打一个准。 杨振见老侯爷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他岂会在乎这个威胁,当即在老侯爷秃头上拍了一巴掌,转身便走,狂笑道:“火爆爷爷想打淘气孙子,你也得追得上才是!” 老侯爷已经是六十的人了,腿脚再好,又怎么追得上杨振。等他出去的时候,杨振早就上房了。 老侯爷站在下面看着干着急,一跺脚,拂袖而去。 杨振站在房上,看着老侯爷的背影,摇头叹息道:“人老多情,害怕孤独,畏惧死亡。只有不时的折腾折腾,才会让他们放松。” 杨振算了算日子,已经月末了,自己派出去的信使想必已经到了吧! 骤然,杨振眼睛一亮,现在老侯爷在府里足可打理一切,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倒不如出去转转。 不过,带不带苏绮雪,他有些拿不定主意。带着吧,她毫无自保能力,万一自己失了照应,追悔莫及。不带吧,又怕她多想。 杨振思虑再三,毅然决定带着苏绮雪一起走。 于是,杨振带着“小机灵”,苏绮雪和冬梅女扮男装,离开了侯府,一路向西而去。 —————— 柳州,西关道。 行人断断续续,虽不算多,可也不少。常言道:春困秋乏夏打盹。因此,路上的行人有些无精打采。 骤然,一匹快马风驰电掣般飞奔而过,尘土飞扬,弥漫乡野,经久不息。 这些行人连惊带吓,顿时困意全消。一个个看着远去的背影,怒目而视。 有的人比较文静,只是暗啐一口,便作罢了。而有的人便有些粗俗,开始破口大骂。更有脾气火爆的,径直脱下靴子甩了出去。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只能自认倒霉,一瘸一拐去捡靴子。 当然,这一切都有情可原。毕竟,原本衣光鲜亮,现在灰头土脸,任谁都会不高兴。 抓不住罪魁祸首,暗骂几句出口恶气,也是应该。 这骑马之人看起来颇为着急,虽然速度已达到了极致,但他依旧在不停的挥舞马鞭。 此人非是别人,正是杨振派往柳州的信使。信使知道此行有些困难,毕竟,二十几天内要成功往返。为了不耽误时机,星夜兼程。 一路之上,渴饮山泉水,困眠马鞍桥。每经过一处驿站,他也不休息,换了马匹,拿上补给,直接便走。 信使之所以如此拼命,并非害怕受到杨振的责难,而是害怕自己辜负了杨振的信任! 杨振在百名护府亲卫中选中了他,这是莫大的信任。因此,他不想辜负这份信任! 如此,换马不换人! 十多天下来,即使是钢铁做的人,也会磨损,更何况血肉之躯。他早已累的虚脱,只凭一丝执念在支撑。 现在,柳州西门已经在望,他心里稍微松了一点。不过,还得加把劲。 想到此处,扬起马鞭尚未落下,陡然觉得天旋地转,信使暗道不好,第一时间想抱住了马脖子。 然而,马向前奔,人往后仰,想要搂住马脖子,谈何容易! 信使一把没抱住,便知自己活不成了。于是大叫一声:“土司府的信!” 随后,在马背上摇三摇,晃三晃,一头摔了下去。 马的速度何其快,信使脑袋撞到地上,会受到多大的冲击。 噗! 信使一头撞到地上,径直撞得脑浆迸裂,绝气身亡。 可怜!可悲!可叹! 马匹跑出去数百米,城门前停了下来。 守城的士兵,过往的行人,都被这凄惨的一幕吓坏了。 小队长还算镇定,骤然想起了信使落马前所喊的话:土司府的信! 小队长以为出了大事,顿时在信使身上摸了个遍,果真取出了一封信。 小队长不敢耽搁,当即吩咐道:“你们去买一副棺材,将他先装了吧!至于其他,等我回来再说!” 小队长说完,翻身上马,穿城而过,直奔苗寨土司府。 苗寨土司府,大寨主苗凤龙正在府门前遛马,便瞧见远方一骑飞奔而来,不由得止住了脚步。 小队长远远的便看见了大寨主苗凤龙,那还没有完全停住,他便滚鞍落马,把信递给了大寨主苗凤龙。 大寨主苗凤龙接过一看,便是一愣,这是杨振的信。杨振的笔迹他认的,自然错不了。不过,此信怎么会在他手里? 大寨主苗凤龙取出信瓤,凝目细看,不由得叹了口气,这是一封迟到的书信,苗风曦他们三天前便出发了。 不过,苗风曦只是带走了浑小子苗凤雄和苗庆龙,至于另外五龙并没有走。 “信使呢?” “唉!想必一路急行,累虚脱了。在西门外,坠马而亡!” “嘶……” 大寨主苗凤龙倒吸一口凉气,如此说来,杨振必然遇到了急事,才会如此急切的召唤柳州六龙。 “辛苦了,你速回,将尸体装殓,载入马车中,我随后就到。” 说完,大寨主苗凤龙翻身上马,直奔太白书院。 第96章 公孙的精明 昔日,孟母三迁,择邻而处。这种做法,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 自太白学院建成之后,有一些眼界开明的年轻人,为了后一辈能够受到良好的熏陶,从小便奠定向武之心。于是,他们背井离乡,自发的在太白学院周边建起了住宅。 如今,俨然一座小县城。 这座小县城不同于其他县城,这里武道的世界,充斥着尚武精神。 武者,不在于力,而在于心!所谓止戈为武,以强身健体为根本。武者之争,其精髓不在争勇斗狠,而在迎难奋进。 这一道信念,也是尚武精神。它源于太白学院,但却不会局限于太白学院。 无论是杨振还是公孙筹,亦或竹园五老,他们都想把这个信念传播四方。 即使在这座小城中,同样有着这个信念。 若有人没有这个信念,在这座城中将无脸见人,难以生存。 今日,恰逢开学,院门外正在举行典礼。百米方圆的广场上,万头攒动。 这些人中固然有送孩子来上学的,但更多的是来瞧热闹的看客。毕竟,这也是一笔谈资。 十米见方的彩台上,公孙副院长和竹园五老并排而坐。 身后,十几名少年武士一字排开,都是上届学生中遴选出的精英。他们虽然还带着些许稚气,但眼神却是充满坚贞不屈。 作为太白学院的第一批学员,他们倍感荣幸,也是愿意留守太白学院,随其共同成长。 梅雪龙,菊隐龙,许文龙,应岳龙,黄汉龙,这五人昂首挺胸,英武不凡。他们毕竟是杨振的亲传弟子,相当于太白学院嫡传。而且,本事远超其他人,那些武生自然要以他们五人为首。 至于苗庆龙,近水楼台先得月,早跟着姑姑苗风曦见师傅去了。 这让另外五龙羡慕嫉妒恨!感叹自己的姑姑没有嫁给杨振。 这一场典礼,没有任何开场白。按公孙副院长的话说,长篇大论的讲道理,还不如来点实际的,让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去悟。 因此,并没有开场白,直接展现在观众面前的,是一场演武。 台上十几名精英武生,一个接一个的到前台卖力的表演自己的所学所悟。 公孙副院长这么做,一举多得。 这不仅是对新生的引导,种下一颗种子。还是对老生的考量,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斤两。同时,他也是在借这些观众的口,将太白学院的尚武精神传播到更多的地方。 台下,一个个孩童,质朴的脸上洋溢着兴奋,清澈的双眸内充斥着灵动。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们很羡慕台上那些哥哥,他们也希望自己能够和那些哥哥一样。 台上,公孙副院长和竹园五老见状,会心一笑。这便是一个种子,至于能不能长成参天大树,还要靠日后的努力和引导。 十几人的表演很快便结束了,公孙副院长倏然站起,朗声道:“孩子们,日后你们若肯努力,明年站在上面表演的,将会是你们。” 一瞬间,让这些孩子产生了一众代入感,似乎看见自己正在台上表演。 还有什么,比这更能鼓舞人心! 一场典礼,就此结束。固然不是盛大隆重,却也深入人心。 相信过不了多久,太白学院必将声名远播。 大寨主苗凤龙骑的可是万里烟云罩,那速度可想而知,片刻功夫便来到了太白书院。 只是他并没打扰这场典礼,一直在人群外看着,心中或多或少有些吃味。毕竟,柳州六龙向来一体,如今自己的儿子却失去了上台表演这个机会。 当然,这种念想转瞬即逝,更多的是感慨。若没有杨振,便不会存在眼前的这一切。 广场上,人群渐稀,都三三两两走了。 大寨主苗凤龙不再停留,一催坐骑,直奔太白学院而去。 “公孙兄,请留步!” 大寨主苗凤龙知道公孙副院长乃是奇人,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因此,遥遥看见公孙副院长的背影,便放声急呼。 公孙筹正在考虑一些事情,听见有人喊叫,立即回头查看,惊见大寨主苗凤龙骑着万里烟云罩,就是一惊。 公孙筹可是文武全才,自然懂马。此时一见万里烟云罩,便知大寨主苗凤龙可能有急事,因此,心中有些吃惊。 公孙筹急忙一抱拳,道:“凤龙兄当真是稀客,今日不会是刻意来看望小弟的吧。” 大寨主苗凤龙脸色微红,他的确忽略了这点,杨振固然离开了柳州,可这位公孙副院长乃是杨振的盟兄,跟自己也不算外人。自己许久不来探望,倒显得生分了。 当下一抱拳,赧然道:“公孙兄,在下俗人一个,岂敢常来叨扰。今日来此,是要公孙兄拿个主意。” 大寨主苗凤龙言称自己粗俗鄙人,不敢打扰公孙筹这等高雅之士,险些把公孙筹逗乐了。 说他公孙筹是高雅之士,他不否认。但他却从来不自视清高,瞧不起人。再说,这大寨主苗凤龙何尝又是单纯的俗人。谈不了文,还不能谈武吗? 公孙筹听及让自己拿个主意,不由得一愣。苗寨里的事情,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拿主意吧。 “凤龙兄,且到屋里详谈。” 大寨主苗凤龙知道此处并非说话之所,于是欣然掉头。 寓所内,两人分宾主落座,茶罢搁盏。 大寨主苗凤龙取出书信递给了公孙筹,道:“这是杨振写来的信,公孙兄可要参详参详。” 公孙筹接过书信,不假思索,径直打开,凝眸细看,不由得微微皱眉。 信中除了一些问候的话,便是让柳州六龙去齐平。然而为何让他们去齐平,却只字未提。 公孙筹闭目沉吟许久,陡然睁开双目,看着大寨主苗凤龙说道:“杨振让柳州六龙去齐平,显然不是为了传艺。否则,不会这么急促。” 大寨主苗凤龙点点头,确实如此,要是为此而来,也不至于搭上一条人命。 公孙筹见大寨主苗凤龙未反驳,继续道:“那么,便是杨振遇到了什么事情,需要诉诸于武力。然而,他不想出手,或者是不便出手,凤龙兄可觉得有理?” 大寨主苗凤龙点头称是。 “因此,我断定杨振想要一举多得。其一,圆满了结此事。其二,借机为柳州六龙扬名,甚至,为他心中的谋划铺路。凤龙兄以为如何?” 公孙筹不愧被杨振引为知己,仅凭一封书信,凭空想象,便将杨振的心思全部剖析出来。 这份机智,这份精明,堪称绝世无双。 此等人物,在此处当一个院长,而且是永远都提不了正的副院长,当真是大材小用。 大寨主苗凤龙再次点点头,脸色有些晦暗。他禁不住想,都是一般大的脑袋,为何人家可以想到这么多,自己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公孙筹思绪飘扬,并未注意到大寨主苗凤龙的异样。 公孙筹心中暗想,杨振既然有意如此行事,他这个做盟兄的自然要猛推一把。 要做就做大,又何必局限于柳州六龙呢,把这些精英子弟全部带去,岂不更好! 如此,不仅能让太白学院扬名立万,而且足以镇住一切场面,让杨振以后的路更加平稳,更加宽广。 想到此处,公孙筹两眼放光。 “凤龙兄,以我愚见,让柳州六龙带领十几名精英子弟齐赴齐平,你意下如何?” 大寨主苗凤龙依旧在自怨自艾,根本没注意到公孙筹在问他。 公孙筹见许久没回应,不由得抬头观瞧,陡然一惊。他终于发现了大寨主苗凤龙的异样,于是喊了一句。 “凤龙兄?” 然而,并没起到实质性的作用,大寨主苗凤龙依旧精神恍惚。 于是,公孙筹舌绽春雷,一声暴喝。 “凤龙兄!” 大寨主苗凤龙脑海中不亚于炸响了一道春雷,瞬间恢复了神智。他甩了甩脑袋,并不知道刚刚是怎么回事。 “凤龙兄,意下如何?” 大寨主苗凤龙微微皱眉,意下如何?什么意下如何?于是,他一脸茫然的看向公孙筹。 公孙筹见状,心中恍然大悟。刚才的话,大寨主苗凤龙根本没听到!于是,她不得不重复道: “凤龙兄,以我愚见,让柳州六龙带领十几名精英子弟齐赴齐平,壮大声势,你意下如何?” 大寨主苗凤龙思索片刻,道:“公孙兄智谋如妖,尚称愚见,让我这个智商逆增长的人,情何以堪!” 说完,大寨主苗凤龙自嘲一笑。 公孙筹闻言,心中暴汗,智商逆增长,什么样的觉悟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既如此,便去准备吧!” 大寨主苗凤龙愣了一下,担忧道:“他们毕竟是一群未出过远门的孩子,我们适不适应派个人照应着。” 公孙筹想了想,此行并非外出游玩,还是保险一点好。 “如此,也好!” 二十几人一起远行,自然要做好充分准备,况且,远行的孩子们还要跟各自的家长打好招呼。 因此,他们发下通知:明日五更西门外会和,准时出发,过期不候! 第97章 展翅的雏鹰 太白学院内,遴选二十人去齐平,这个消息之后,顿时引发一股狂热。 “我要去齐平!” 一时间,这句话被很多人挂在嘴边,完全成为了一句口号,一种荣耀。 齐平,是院长的故乡,到那里看看,是这些孩子的最高期望。 当然,也有人自知没有机会,于是迅速溜边。但却没有气馁,而是奋发图强。他们准备日后孤身前往。 但梅雪龙,菊隐龙,许文龙,应岳龙,黄汉龙。这五龙却十分自信,大有舍我其谁的信念。 他们本就对苗庆龙羡慕嫉妒恨,如今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抱作一团,喜极而泣。 相对学院内的喧嚣而言,寓所里却是有些沉闷。 大寨主苗凤龙和公孙副院长两人正在物色带队人选,然而,把他们所知的人几乎都捋了个遍,却没有发现一个合适的。 带领二十名少年武生之人,自然要有能力处理一切突发事故。那么,自然就要寻一名年富力强,还要有功夫在身的人。 这样的人,在柳州,并不多见。 竹园五老可以,但毕竟年纪太大了,不适合长途跋涉。公孙筹倒是想去,但他作为副院长,将偌大的学院交付何人。至于大寨主苗凤龙,身为苗寨土司,那就更不用说了。 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僵在这里,没了主意。 “唉!实在不行,就只能让我二弟去了!” 大寨主苗凤龙叹息一声,很是为难。 若苗凤鹰至今未娶亲,他会不假思索,当机立断。奈何,苗凤鹰已经娶了许氏夫人。 苗凤鹰若离开,让弟妹住哪里?若是只是三两天,还可以让她回娘家住着。但是,此去齐平,至少都要一个月的时间。一个出嫁的人,在娘家一住就是一个月,恐怕惹人非议。更何况,娘家和婆家离这么近,一天可以跑几个来回。 公孙筹看出大寨主苗凤龙很为难,他也意识到了这点。苗凤鹰离开土司府,大寨主苗凤龙和许氏夫人必定要搬出去一个。否则,好说不好听。与其让大寨主苗凤龙搬出去,还不如让许氏夫人另谋他处去住。 公孙筹吧嗒吧嗒嘴,没办法,为了成全兄弟杨振的大事,他只有把自己幸福生活舍出去了。 “凤龙兄,要不这样吧。让咱那二弟妹委屈委屈,去我家和我夫人住上一段时间。而我,就在这里将就将就,过一个月再说吧。” 大寨主苗凤龙考虑了一下,无奈的点了点头。目前,这是最好的办法。 “如此,便委屈公孙兄了。” 公孙筹闻言有些不悦,你们是亲戚不假,可我们也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兄弟。说我委屈,倒显得生分了。 “凤龙兄,何出此言!为朋友两肋插刀,亦在所不辞。更何况,你那妹夫,是我盟弟。区区小事,又何足挂齿!” 大寨主苗凤龙赧然一笑,的确冒失了。在中原武林人士眼里,盟兄弟堪比亲兄弟。在某些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 “公孙兄,既如此,我便告辞了!” 说完,对着公孙筹一抱拳,转身离开。毕竟,他还要去跟二弟苗凤鹰好好谈谈。 “凤龙兄,这一个月我都会住在这里,随时恭候凤龙兄造访。我还要安排一些事,便不远送了!” 公孙筹爽朗一笑,目送大寨主苗凤龙离开。 …… 苗寨土司府,东跨院。 苗凤鹰见夫人许氏这两天总是心不在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如此下去,没病也会憋出病来。 苗凤鹰很是担心,固然有些私密,但没有难言之隐。于是,他直接询问道:“夫人为何闷闷不乐?” 许氏夫人秀眉微蹙,叹息道:“有些话,本不该由为妻来说。奈何,你们弟兄悟不到,又没有人提点。” 说到这儿,许氏夫人看了看苗凤鹰的脸色,见他并没有任何不悦,反而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于是,她便放了心,继续道: “妹妹带着四弟和庆龙前往齐平,他们两人并不能帮衬什么。你们可想过,齐平侯府家大业大,万一不同意这门亲事,或者故意为难妹妹,怎么办?届时,妹妹既找不到人帮忙,也找不到人诉苦,那……” 许氏夫人叹息一声,没有继续往下说。她相信,即使她不说下去,苗凤鹰也会想明白。 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苗凤鹰不痴不傻,又岂会想不明白。 苗凤鹰心中暗叹,兄弟的确不如姐妹贴心,连许氏这个当嫂嫂都能看明白的问题,他们兄弟两个却想不到。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一时间,苗凤鹰既羞且愧。倏然站起,对着夫人许氏躬身一礼。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为夫这就去与兄长商议,明日与贤妻一起前往齐平。贤妻跟妹子谈心,为夫为妹子压阵。” “二弟,在不在?为兄找你有事!” 骤然,大寨主苗凤龙的声音传了进来。 苗凤鹰眉梢一挑,他本来打算去找大哥,却没有想到大哥先来找他,当真是不期而遇,倒也省去一番麻烦。 “在,马上就出来!” 许氏夫人轻笑道:“还真是心有灵犀呢!” 苗凤鹰脸色陡然一僵,两个大男人心有灵犀?是不是太…… 苗凤鹰不敢在想下去,猛然甩了甩脑袋,转身离开。 大寨主苗凤龙坐在凉亭内,眉心紧皱,不知该从何说起,心中颇有些忐忑不安。因此,并未发现苗凤鹰已经到了。 “大哥,什么事?魂不守舍的!” 大寨主苗凤龙一激灵: “这个么……” 话到嘴边开口难! 最终,他咬了咬牙,早说晚说总得说,也罢! “他是这么回事。妹夫来信让柳州六龙去齐平帮忙,公孙副院长想要壮大声势,便直接派了二十人。不过,却没有一个合适的领队,为兄便推举了兄弟你。” 苗凤鹰微微一笑,正准备去齐平,便来了这档子事,这倒是很顺路。 “当然没问题!” 大寨主苗凤龙愣了一下,苗凤鹰答应的太干脆了,出乎他的意料。 “至于弟妹那边,总不能一直让她住娘家。二弟你跟弟妹商量商量,让弟妹到公孙夫人那里去住一段时间。” 苗凤鹰闻言,放声大笑。他还以为什么事呢,欲言又止的。 “大哥,我正要跟你商量呢,我们原本就打算去齐平给妹子压阵助威的。至于那帮孩子们,正好顺路。” 大寨主苗凤龙脸色一僵,这是弄的,太尴尬了。要知道他们去齐平,他又何必显这个眼啊。 “既然如此,便定下了。不过,那些孩子第一次出远门,你可要上点心,不要出了意外。” 大寨主苗凤龙不无担心的说道。 “大哥,放心吧,都跟自家孩子一样。” 苗凤鹰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大寨主苗凤龙感觉的表现刚才很是丢人,因此有些不自在,便赶紧离开了东跨院。 苗凤鹰看着大哥落荒而逃的背影,哑然失笑。这么多年以来,这好像是第一次见大哥这么狼狈。 …… 次日,天交五鼓,天色微亮。 西门外,二十名十四五岁的少年,排成一条长龙。每人手里牵着一匹小马,随时准备出发。 他们即将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故土,踏上征途。他们没有丝毫离愁别绪,只有兴奋和憧憬。 大寨主苗凤龙看着这些孩子,和他们身旁的小马一般高,心中生起无限感慨。 他长这么大都没离开过柳州,而这些孩子小小年纪,便要奔波万里,前往齐平。 谈不上羡慕,也说不上嫉妒,他只能如此感叹: 时也!运也!命也! 小马乍行!雏鹰试翼! 但愿他们此去,一路平安,名扬天下。 “二弟,长路漫漫,千万当心!” 大寨主苗凤龙再次叮嘱苗凤鹰,一个人照顾二十个孩子,他真有些不放心。 苗凤鹰挥了挥手,什么也没说,他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因此,不需要任何保证。 公孙筹环顾四周,骤然发现一具棺材,瞬间想到了一些东西。因此,高声喊道: “孩子们,你们可知这里躺的是何人!” 众多孩子摇了摇头,他们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好,我告诉你们。这是一位英雄,值得你们敬仰的英雄。他本是院长派来的信使,为了不耽误院长的大事,一路马不停蹄,最终体力不支,坠马身亡!” 说完,他扫视一圈,神情庄重的说道:“受人之托,以命相搏,此等侠义之辈,纵使无名,我们也当永世铭记他的事迹!” 受人之托,当以命相搏! 这是公孙筹对这些少年武生的临别赠言。当然,也是对他们的人生鞭策! 苗凤鹰骑着马,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一辆篷车,上面有一名车夫,还有许氏夫人和两名丫鬟。 后面,二十名少年武生。 最后,一名车夫驾着一辆板车,驮着棺材。 “你们二十人,分五组,五龙为组长。每个组长都要要照顾好组员,出发!” 一行二十六人,虽然不多,但也接续百余米。浩浩荡荡,向着齐平进发。 第98章 最好的客栈 柳州,除去早已出发的苗风曦一行四人不谈,单单苗凤鹰一行就二十六人,而且几乎都是马队,足可以称得上声势浩大了。 这样一只队伍,开赴齐平,支援杨。估计杨振在兴奋之余,或许会吓趴。毕竟,这支队伍更像是为苗风曦送嫁而来。 当然,杨振对于这一切还蒙在鼓里。因为,他依旧在西行的路上。 杨振并没有吐露此行的目的地,就如同漫无目的的闲逛一样。但看那一路向西的架势,必然有所图谋。 苗风曦,冬梅,“小机灵”三人虽然心存好奇,但却心照不宣的保持了沉默,并没有追问。 卷毛狮子黑驮着杨振默默地走在前面,心中很是憋屈。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它本以为自己可以尽兴的狂奔。然而,结果令它很是失望。为了后面那辆马车不至于被甩的迷失方向,它不得不压制着自己的速度。 卷毛狮子黑憋了浑身的劲没处使,便开始把力气用在了蹄子上。于是,那海碗大小的蹄子,在地面上刨出了一溜坑。 一时间,尘土肆虐。 “小机灵”驾着马车跟在后面,遭了足罪。而且,有苦难言。 昨夜夜宿双星镇,因为只剩下一个房间,他和杨振便在地上坐了一宿。 早上起来,杨振精神饱满,神采奕奕。而他却无精打采,萎靡不振。而且,造就了一副熊猫眼。 “小机灵”顶着一对黑眼圈坐在马车上,本以为能够借机打个盹。奈何,前边有这么个缺德冒烟的货。灰尘直往眼耳口鼻内钻,呛得喘不过气来,那还有心思打盹。 “小机灵”无可奈何,只能加速前进。他不停的朝着马挥鞭子,想要超过卷毛狮子黑。 然而,卷毛狮子黑速度奇快,总是超他一箭之地。不过,跑起来的时候,灰尘却是没有原来那么重了,这让“小机灵”心里多少舒服了些。 如此,一路狂奔。卷毛狮子黑在前面不停的扬土,“小机灵”在后面不断的吃灰。 “小机灵”心里的郁闷度,可想而知。若非卷毛狮子黑是杨振的宝马,估计他会杀之而后快! 终于,一座城池遥遥在望,行人也渐渐的多了起来,卷毛狮子黑不敢太过放肆,终于安分了许多。 “小机灵”见状,终于松了口气。看着身上厚厚的一层灰,心中满是委屈。 前面这座城池,便是苏阳县城。 苏阳乃是边境之地,与西夏接壤。虽说两国签订了和平条约,但仍有小股儿西夏流寇不是滋扰。因此,这里的民风有些彪悍,也有些刁钻。 杨振翻身下马,出示了官凭路引,顺利入城。不过,“小机灵”一身尘土,俨然泥塑一般的囧样,却频频招来了异样的目光,让他很不自在。 苏绮雪和冬梅颠了一路,早就受不住了。马车一入城,她们便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哈哈哈哈……” 冬梅见了“小机灵”的样子,顿时笑的前仰后合,一点都没有女子还有的矜持。 “‘小机灵’改行当‘小泥猴’!” 冬梅这张嘴,当真是不饶人。 “噗嗤!” 苏绮雪原本还憋的住,但听了冬梅这句话,顿时笑了出来。不过,却是巧笑嫣然,动作优雅,并不像冬梅那般夸张。 杨振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还真和个“小泥猴”差不多。“小机灵”这样跟他们在一起,实在有碍观瞻。再说,总不能卷毛狮子黑和马车到处溜达,终究是要先安置的。 杨振把缰绳系在马车上,吩咐道:“‘小机灵’,找个最后的店房,把他们安置一下,你也顺便处理一下。卷毛狮子黑的习性你清楚,不要出了乱子。” 说完,杨振带着苏绮雪和冬梅两人先走了。 “小机灵”急忙点头答应,他巴不得如此。现在他可谓是又困又乏又丢人,最想干的事情便是烫个热水澡,然后蒙头大睡。 “小机灵”牵着马车,逢人便打听最好的客栈在哪里。结果,却是频遭白眼。显然,他被人当成了乞丐。 正走间,看见一名白发老叟,“小机灵”便迎了上去。他自思老人家一般都忠厚,没那么多想法,肯定会实言相告。 “老人家,跟您打听一下,城中最好的客栈在哪?” 白发老叟看了“小机灵”一眼,不由得皱了皱眉。继而,发现马车和后面拴的那匹马还不错。于是,白发老叟点了点头,向前边指了指,道:“照直走,一拐弯就到。” “谢谢!谢谢!” “小机灵”千恩万谢,还是老人家忠厚,不会狗眼看人低。“小机灵”当即朝着白发老叟指的方向赶了过去,结果,傻眼了。 “小机灵”环顾四周,除了米粮油殿,就只有一家当铺。 看到这家当铺之后,“小机灵”恍然大悟。那老爷子的确忠厚,但忠厚的有些过头了。那意思是叫自己先把马车或者是马当了,有了钱再去投店。 “唉!好人啊,大大的好人啊!” “小机灵”叹息一声,转身继续去问。 “小机灵”逢人便问,转了大半城,终于找到了城中最好的客栈,店名还挺奇怪,叫“有缘客自投”。 “小机灵”张望了半天,不由得一皱眉。这就是最好的客栈?看着没人的样子,别不是最坏的吧。 “有人没,住店!” “小机灵”扯着嗓子喊了一句,等了半天依旧没反应。 “别喊了,想住自己进去。” 骤然,一道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机灵”闻言一愣,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谁都一看,正是那位忠厚的白发老叟。感情这老人家遛弯儿遛到这来了,还真是有缘。 “老人家,又见面了,这怎么回事?” 白发老叟点点头,道:“可不就是我吗,这家店名叫有缘客自投,说白了,那就是无缘客别留。这住的最舒心的店,可不就是最好的店吗。” “小机灵”闻言,有一种暴走的感觉。这城里人排外怎的,五次三番的故意遛他。 “老人家,我家少爷富可敌国,住这样的店,您说合适吗!” 白发老叟先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道:“如果有缘,当然合适。如果无缘,自然不合适!” “小机灵”被打败了,深感无力。莫非这城里对好的界定有问题? “老人家,城里最豪华的客栈在哪里?” “东门里,庆丰街庆丰酒楼。” “最豪华的不就是最好的吗?”“小机灵”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当然不是!这里就是最好的客栈!” “小机灵”直翻白眼,他很无奈,如果他去了那家最豪华的,杨振三人反而跑到这里来。 “既然来都来了,进去看一下吧。” “小机灵”摇头叹息一声,硬着头皮走进了客栈。 “本店不做饭,单人间上楼,套间上后院!” 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有人!” “小机灵”在外面喊了半天没回应,他以为没人。哪成想,现在有人突然说话,顿时把他吓了一激灵。 循着声音望去,陡然看见一位老头靠在太师椅上,正在打盹。 “老人家,四位,外加两匹马。有洗澡的地方没!” 老头眼皮都没撩,径直说道:“有,自己烧水!院里有棚,有槽有料,马自己喂!走时会账。” “小机灵”一呲牙,这哪是住店,凡事都要亲力亲为,跟自己家里差不多。 “小机灵”把马车牵进院里,处理妥当之后,便选了一处宽敞明亮的套间,烧水烫了澡,换身干净的衣服,把行李搬进屋,倒头便睡。 第99章 绮雪的身世 苏阳县城远比齐平县城繁华,稀奇古怪的物件让杨振三人目不暇接。 这些物件杨振三人根本就从未见过,经过一番交流,他们才知道这些东西来自番邦。 在榷场,大衍和西夏两国互市,经常有番邦商人用这些物件换取衣服等做工精美的东西。 对于这些挂件饰物之类的,苏绮雪和冬梅两人是大买特买。 于是,杨振再次升级,成为了两女的货架子。不过,这次的待遇要比上次好的多。毕竟,这些带着淡淡的香气的东西,自然要此葱姜蒜芥的气味好百倍。 杨振三人走过了一条又一条街,以致杨振不得不运转浩天元阳功,才能够消除腿部的不适。 对于苏绮雪和冬梅的毅力,杨振很是佩服。他同时终于感受到了,女人逛起街来是何等的恐怖。 与此相比,杨振更愿意去跟道圣打一架。打完架之后固然会累,但却身心舒坦。而这…… 杨振深深地感到后悔,为何当初那么轻易的就把“小机灵”放走。若有“小机灵”在,自己也不至于这般痛苦。 若是杨振知道“小机灵”此刻睡得正香,估计会气的七窍生烟,当街暴走。 杨振默默地跟在苏绮雪两人身后,看她们根本没有要停下的觉悟,于是,他提议道:“我们要不要去吃这东西?” 苏绮雪没有表态,而冬梅则直接回道:“不急,应该还有最后一条街。” 杨振闻言,径直来了一个趔趄,险些直接趴在地上。逛了这么久,居然还有一条街。他不由得开始怀念齐平,同时也在心里暗骂修建苏阳县城的那个人,为何要搞这多条街。 杨振犹如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骤然,前方人群大乱。 一匹惊马径直撞入人群,马上一名十七八的少年,不停地高喊:“快闪开!快闪开!” 这匹马一路横冲直撞,不知撞坏了多少摊子,碰伤了几多行人。 杨振微微皱眉,一个箭步蹿到苏绮雪面前,静静的看着狂奔而来的马匹。 惊马来到近前,杨振径直飞起一脚,正点在惊马的前胯上。 噗通! 马失前蹄,栽倒在地。 马上的少年人见机往前一跃,快似猿攀,稳稳的站在了路中间。 杨振顿觉眼前一亮,这漂亮小伙有些武功底子。 那漂亮小伙一抱拳,道:“恩公,大恩不言谢。我叫苏天亮,请问恩公尊姓大名!” 杨振微微一笑,道:“我叫杨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苏天亮闻言一皱眉,杨振?好熟悉的名字,莫非是他! “你可是齐平侯府的杨振!” 杨振闻言一愣,他并不认识苏天亮,但苏天亮却一口叫破他的来路,而且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 “没错,我便是齐平杨振。” 苏天亮闻言,脑袋上青筋暴起。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苏天亮拽出腰刀,径直扑向杨振,搂头盖顶便剁。 杨振不慌不忙,闪身侧步,让过腰刀,飞起一脚踹在了苏天亮的屁股上。当然,杨振只是轻轻点了一下。没仇没怨的,下脚要是重了,这家伙不死也残。 苏天亮蹬蹬蹬向前搡了几步,用刀一拄地,才保持平衡,没有趴下。 通过这一下,苏天亮就知道自己白给,杨振能耐比自己大的多。但是,见仇人焉能错失。苏天亮拎刀再次扑上来,来了个横扫千军。 杨振脚尖虚点地,飘身后退,再次躲过了腰刀。继而,欺身向前,飞起一脚,蹬在了苏天亮的小腹上。当然,依旧是一触既退。 苏天亮蹬蹬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当啷! 腰刀脱手而出,坠落在地。 杨振走到苏天亮身前,俯视着他,问道:“说说看,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一见面就玩命!” 苏天亮冷冷的看着杨振,森然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个强抢民女的恶贼,还我姐姐命来!” 说完,苏天亮伸手去捡刀,想要重新跟杨振要命。 杨振上前一步,一脚踩在腰刀上,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姐姐是谁,哪个又抢过你姐姐!” 倏忽间,杨振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苏天亮的姐姐,苏绮雪?天下难道真有如此巧合的事。 想到这里,杨振不由得仔细打量苏天亮的相貌。还别说,就这张漂亮的脸蛋,还真有苏绮雪的十分之三。 杨振禁不住想,苏家的基因难道如此好,无论男女都这么漂亮。 “你姐姐到底是谁?” 苏天亮冷哼道:“我姐姐叫苏绮雪,就是你把她鼓捣没的,你还不承认!” 杨振放声大笑,苏绮雪固然没有说,但杨振很清楚,她的身世一直是一块心病。如今,机缘巧合之下,误打误撞,碰到了苏绮雪的弟弟,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不过,苏绮雪当时才三四岁,对家人基本上没有任何印象。单凭一面之词,还难以让他相信。 “你如何证明苏绮雪是姐姐,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 “当初,姐姐被人偷走,母亲伤心欲绝,不久就去世了。父亲带着我一边打把势卖艺,一边访查我姐姐的下落。那一年,我们来到了齐平,便听说齐平侯府杨振身边跟着个小丫头,就是姐姐。可是,姐姐再次被杨振弄丢了。父亲上门理论,回来后一病不起,一命呜呼。” 杨振总算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你可有什么证据么?” 苏天亮在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包的里三层外三层,里面有半块儿玉佩。 “这就是证据!” 这玉佩杨振当然熟悉,另一半就在苏绮雪手中。 苏绮雪站在杨振身后不远处,听得清清楚楚,此时早已泣不成声。若不是冬梅拦着,她早就冲上去了。 如今,见了半块儿玉佩,再也没有了疑点,冬梅这才扶着苏绮雪走了过来。 苏绮雪把自己的那半块儿玉佩取出,两个对在一起,严丝合缝。 苏天亮呆呆的看着苏绮雪,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刚才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杨振可是为了姐姐拦的马,那一定是姐夫了。 姐弟两个初相逢,自己就跟姐夫玩起了命。得亏这姐夫是个大高手,否则,万一真的被我玩坏了,如何面对姐姐啊! 苏绮雪并不知道苏天亮心里在打鼓,径直扑上前去,抱住苏天亮的脑袋,放声痛哭。 杨振暗自舒了口气,走上前去,拍了拍苏绮雪的肩膀,道:“此地并不是讲话之所,我们还是找个清净的地方再详谈吧。” 苏绮雪稳了稳心神,点了点头。她当然也明白,在这马路中央,的确有些不合时宜。 “如此,便去城中最好的客栈吧,想必‘小机灵’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于是,苏天亮自告奋勇,在前面带路,前往那家最好的客栈。 而此时,客栈内,“小机灵”依旧在呼呼大睡,他根本就什么都没准备!再说,也根本没有什么可准备的。 第100章 杨振的隐忧 “有缘客自投”门前,杨振看着这座客栈,心中有些疑惑不解。这座客栈既非高端大气上档次,亦非迎来送往无虚席,何以称为最好的客栈! 苏天亮见杨振裹足不前,便猜透了杨振的心思。他赧然一笑,解释道:“苏阳人的品味与其他地方不同,他们认为豪华奢侈不一定住的舒心。因此,这里才是最好的客栈。” 杨振哑然失笑,住的舒心固然是最好的,但这座客栈看起来冷冷清清,十分拮据的样子,当得起如此美誉吗。 “先进去看看‘小机灵’在不在吧。” 杨振皱了皱眉,最终还是迈步进了客栈。 “小机灵”若在,这里无论好歹,他们都要住下。“小机灵”若不在,这里即使再好,他们也只能忍痛割爱,去寻找“小机灵”的所在之处。 店里那位老头依旧躺在太师椅上,半睡半醒间,听到脚步声,便再次开启了复读模式。 “本店不做饭,单人间请上楼,套间去后院……” “爷爷,我回来了。有客人到了,快起来!”苏天亮打断了老头的话。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杨振,只能暂时称之为客人。 老头眼皮撩了一下,瞅了瞅杨振几人。看杨振几人仪表不俗,必定非富即贵。但是,这里是“有缘客自投”,从来没有迎客的习惯。因此,老头并没有起来。 “亮啊,我们本就是开客栈的,来者皆是客,又何必大惊小怪。” 苏天亮见老头如此怠慢,于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脑袋,对着杨振几人赧然一笑。然后,把苏绮雪径直拽到了老头面前,兴高采烈的介绍道:“爷爷,看!这就是我姐姐!” 老头骤然坐直了身子,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苏绮雪。然而,他老眼昏花,又能看出什么底细来,只是感觉面前站着一个漂亮小伙。 老头陡然抡起大烟袋,照着苏天亮的脑袋来了一下。 砰! 这一下虽然不重,可也不轻,疼得苏天亮龇牙咧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这娃子,拉着个男娃儿叫姐姐,欺负老头年老昏聩不成!” 苏绮雪如梦方醒,她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女扮男装。现在看来,老人家是误会了。 苏绮雪摘掉帽子,拔下发簪。遽然间,苏绮雪背后就出现了一道亮丽的瀑布。 杨振站在苏绮雪背后,看着那及腰长发,心中突然一滞。猛然想起曾经和苏绮雪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待我长发及腰,少年你娶我可好?待你青丝绾正,铺十里红妆可愿?” 如今,言犹在耳。然而,阴差阳错,他却与苗风曦定了亲事。纵使没有变心,但他的诺言却也无法兑现了。 现在苗风曦想必已经在来齐平的路上,届时,他将苏绮雪至于何地?苗凤曦和苏绮雪又将产生什么样碰撞? 一时之间,杨振心如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唉……” 杨振心底划过一声长长的叹息,转身走进了院内。 老头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刚刚的漂亮小伙转瞬间变成了靓丽美少女,这视觉上的冲突,以及内心里的扭转,并非任何人都能处之泰然,瞬间接受。 老头愣了半天才会过神来,捋了捋发僵的舌头,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就...就是苏...苏绮雪?” 苏绮雪飘飘下拜,对这位老人家该如何称呼,苏绮雪拿不定主意。因此,话到嘴边开口难。 苏天亮揉了揉脑袋,心里很是郁闷。自己一时兴奋,并没有注意到姐姐女扮男装,以致白白挨了这一榔头。或许,这就是乐极生悲吧。 苏天亮见姐姐欲言又止,倏然想起自己还没有给引见。于是,他揉着脑袋凑了上去。 “姐姐,这位是苏爷爷。当初父亲病倒在这里,一命呜呼。而我尚且年幼,不懂事理,完全仰仗他老人家照料一切。” 当时,苏天亮才八岁,父亲的后事全部都是苏老头打理的。苏老头见苏天亮无亲无故,便收留了他,待之如亲孙子一般。 苏天亮感恩戴德,完全把苏老头当成了亲爷爷。他长大之后,本想继承父亲的遗志,继续打把势卖艺去寻找姐姐。奈何,苏老头年事已高,已经腿脚不便。 苏天亮于心不忍,便选择留下来照顾苏老头。至于寻找姐姐之事,便不了了之了,这几乎成为了苏天亮的一块心病。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如今,天可怜见,他终于见到梦寐以求的姐姐。虽然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最需要姐姐的时候,姐姐没有出现,但他毫无怨言。因为,姐姐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苏绮雪听苏天亮讲述完这一切,早已泣不成声。她觉得自己亏欠弟弟太多,若不是她,母亲不会思念成疾,一命呜呼。父亲也不会带着弟弟四处漂泊,颠沛流离。 如今,她们姐弟重逢,她要用余生来照顾弟弟。 苏绮雪稳了稳心神,双膝跪地,恭敬道:“爷爷在上,请受孙女一拜。” 说完,砰砰磕了两个响头。 “起来,起来!” 苏老头高兴坏了,他没儿没女,孤苦伶仃的一个糟老头子,何德何能,上天赐他一个孙子和一个孙女。 他禁不住想,若不是当初心存怜悯,一念成仁,又岂能有此造化。 可见,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心存善念之人,终究会有好报! 苏老头左手拉着苏天亮,右手拉着苏绮雪,乐的合不拢嘴。 人逢喜事精神爽,苏老头姜黄色的脸泛起了一丝红润。 “来,扶我起来!” 苏老头高兴的坐不住了,便想起来溜达溜达。他这双老寒腿,就是因为经常不运动,血气不足,才导致血脉拥塞。 这些年来躺在太师椅上,恶性循环,这双腿已经近于瘫痪了。 所幸,今天高兴,精神头好了一些,起来溜达了一番,通了通血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轻松愉快,但屋顶上那位却是无比沉闷。 杨振坐在屋顶上,不停地灌着酒。冷风虽寒,但却吹不走杨振心中的烦闷,他依旧在两个女人之间徘徊不定,找不到出路。 借酒消愁愁更愁! 杨振喝了个酩酊大醉,直接在房顶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这可愁坏了房下的人。 苏绮雪和苏老头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干瞪眼。 而苏天亮只会两下庄家把式,蹿房越脊之类的,他并不会。冬梅虽然勉强可以蹿上去,但要下来却是很麻烦,更何况还要把杨振背下来。 至于“小机灵”,恐怕还在梦境中流连忘返。再说,就他那副小身板,来了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因此,苏绮雪也就没有去惊动他。 无奈之下,苏绮雪只好让冬梅抱了两床厚棉被,全部盖在了杨振身上。 其实,多此一举。 以杨振的本事,把他放到冰窖里都不会有事。 苏绮雪完全是关心则乱,忘记了杨振是万能的。 杨振一觉睡到大半夜,才醒过来。他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看着满天繁星,顿时心旷神怡。继而发现身上压着两床被子,顿时啼笑皆非。他不用想就知道,这一定是苏绮雪的主意。自己这么大的本事,在房顶上睡会觉还有盖两床被子,当真是…… 噗通! 骤然间,有一阵异响传来。虽然声音很轻微,但却没有逃过杨振的耳朵。 杨振循声望去,借着微弱的星光,他看得一清二楚,顿时火冒三丈! 第101章 盗马的蠢贼 杨振听见异响后,并没有立即采取行动,而是依旧趴在房顶上,静静的看着马棚方向。他想看看到底是哪路毛贼这么胆大,居然打起了卷毛狮子黑的主意。 马棚里有一个黑衣人,獐头鼠目,瘦小枯干,也就二十来岁。他先是围着卷毛狮子黑转了一圈,然后掏出一个小布包,在卷毛狮子黑鼻子前晃了晃。 继而,黑衣人取出一张类似狗皮膏药的东西,贴在了卷毛狮子黑的脑门上。然后,又开始往马蹄子缠破布。 看这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绝对是惯犯无疑。 黑衣人忙完之后,径直解开缰绳,牵起卷毛狮子黑往外便走。而卷毛狮子黑变得十分温顺,毫不反抗。 杨振看得啧啧称奇,就卷毛狮子黑那副大爷脾气,那可是一向生人勿近。就连“小机灵”这个小马夫,那也是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得到认可。而今,这黑衣人小布包一晃,膏药皮一贴,就彻底变节了。 “嘶……难道是传说中的迷魂贴!” 想起迷魂贴的作用,杨振顿时不寒而栗。 迷魂贴,下九流的东西,向来被武林正道所摒弃,是一种人人喊打的存在。 至于它的作用,听名字便知。只要将迷魂贴贴在百会穴上,任你有天大的本领也会迷失神智,乖乖就范,沦为施贴者手中的提线木偶。 这种东西是人贩子的最爱,尤其是拐卖儿童的那些人贩子。 如今,这黑衣人将迷魂贴用在卷毛狮子黑身上,固然没有人贩子那般罪大恶极,但也殊为可恨!毕竟迷魂贴这种邪恶的东西,跟它沾上边的人心术都好不到哪去。 一瞬间,杨振做出了正确的抉择。原本他打算去西夏观看演武大会,现在却改变了主意。他准备跟着此人顺藤摸瓜,看看这迷魂贴到底源于何处。 若能查清源头,必定将其一网打尽,尽皆销毁。此等祸害,绝不能容其留在世间。否则,不知道要戕害多少无辜人。 此时,那黑衣人已经开了大门,消失在街道上。 杨振并不着急,此时夜深人静,他可以尽情施展自己的本事,根本不用顾及惊世骇俗。因此,他想要跟踪这个盗马贼,又岂能把人跟丢。 杨振站起身来,想了想,觉得还是留个消息为好。于是,他在房脊上刻下了一排字:小爷去抓盗马贼,勿念! 字迹非常醒目,他相信来收被子的人只要不是心瞎眼盲之辈,就一定会看见。要是真的没瞧见,他也没办法。 杨振施展轻工,蹿房越脊,如履平地。黑衣人绕半天,他只需要轻轻一跃。因此,他慢悠悠的吊在那黑衣人的后面,将黑衣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底。 黑衣人牵着卷毛狮子黑,心里美滋滋的。这种事情他干过很多次了,对于马的好坏也能看个大概。 在“小机灵”遛大街的时候,他就看上了这匹大黑马。无论是体型还是毛色,都堪称绝品。这匹大黑马转手卖出,至少能赚百十两银子。 从那时起,他便盯上了“小机灵”。在发现“小机灵”住进“有缘客自投”的时候,他高兴的差点蹦起来。因为这“有缘客自投”人少清净,最适合下手。这无异于将大黑马拱手相让,完全是天降横财。 好不容易挨到半夜三更,他急不可耐的跳墙而入,把大黑马成功的盗了出来。 对于卷毛狮子黑,黑衣人很是看重,因此走得很慢。若是换做一般的马,他早就生拖硬拽了。 黑衣人颇为自恋的想道:牵着一座金山在街上遛达,还是蛮有成就感的。奈何,他的舞台永远都在夜幕里,没有任何观众。 黑衣人根本想不到,此时不仅有观众,而且是一位手持催命符的观众,随时都可以给他贴上催命符。 黑衣人绕来绕去,进入一个巷子,在一个角门处停了下来。 杨振站在房顶上,居高临下,自然是一目了然。此处是一座豪宅,有三进院落,典型的富庶之家。 黑衣人看了看天色,往常都是四更动手,来到这里时老家院刚好醒来。今天一时没忍住,下手早了,老家院肯定在熟睡。但他总不能牵着马在这里傻等,无奈之下,只能敲门。 黑衣人走上前,伸手在门上拍了几下。 啪啪啪! 等了约么半炷香时间,没听到任何动静。于是,他攥紧拳头,再次在门上捶了几下。 砰砰砰! 又等了约么半炷香时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黑衣人没办法,对着门猛踹了几脚。 哐哐哐! 终于,里面亮了灯。 老家院今天高兴,喝了点酒,睡得很沉。因此,前两次敲门根本没听见。最后一次倒是听见了,但却很不情愿。毕竟,在被窝里暖呼呼的,没谁愿意爬起来出去吹冷风。 但是,不情愿归不情愿,起还是要起的。毕竟,这是他的职责。 老家院穿好衣服,迎了出来,边走边嘟囔: “三更半夜不睡觉,敲来敲去瞎胡闹。得亏今天心情好,不然把你牙打掉,一个不剩全打掉!” 杨振听的清楚,看的分明,险些笑喷。这老家院虽然长的其貌不扬,但这套词整的还蛮有韵的。 哗啦! 老家院拉开门,探出脑袋,眯着眼睛冷哼道:“不用看就知道是你小子,收获如……呦呵!” 老家院看见卷毛狮子黑的那一瞬,陡然瞪大了眼睛,醉意全消,睡意全无。咂着嘴端详了半天,骤然一挑大指,夸赞道:“行啊,小子,今天你发达了!” 黑衣人闻言,急忙陪笑道:“老爷子您放心,绝忘不了您的酒钱。”又是点头又作揖的,跟个哈巴狗差不多。 “那是自然,进去候着领赏吧。”老家院一闪身,让出一条路来。 黑衣人见状,赶紧牵着卷毛狮子黑钻了进去。 黑衣人将卷毛狮子黑拴好,便犯了难。这可是一匹绝世宝马,容不得半点马虎。迷魂贴若长时间贴着,万一出了问题,那可是天大的损失。 可是,万一要把迷魂贴揭下来,它若是发了狂,想要再驯服可就难了。 最终,贪婪战胜了理智,他想试一下,把迷魂贴揭了下来看看有什么反应。 其实,他多虑了。即使他不揭,杨振也会揭。既然知道迷魂贴易伤神智,杨振又岂能容它长时间贴在卷毛狮子黑身上。 卷毛狮子黑向来以大爷自居,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因此,乍一恢复神智,便暴跳如雷,仰天怒吼。 稀溜溜…… 这一声,如虎啸,似龙吟。尤其在寂静的夜空中,不亚于打了一声闷雷。 一时间,想醒的,不想醒的,都被惊醒了。 杨振见到这一幕,不由得直皱眉,若让卷毛狮子黑折腾下去,恐怕会破坏了他的计划。 为防意外,杨振猛然从房上俯冲而下,站到只有卷毛狮子黑才能看到的地方,摆了摆手。然而,双脚一点地,再次上了房。 卷毛狮子黑看见杨振一闪而逝,大黑脑袋晃了晃,主人不让老黑闹,老黑就老老实实的呆着吧。于是,卷毛狮子黑渐渐的平息下来。可见,在某些方面,马绝对要比人靠谱的多。 黑衣人见卷毛狮子黑不闹腾了,终于舒了口气。差一点,煮熟的鸭子飞了,他此刻后怕不已,径直出了一身冷汗。 老家院紧张兮兮的说道:“你小子就作吧,把二爷惊醒了,看你怎么交代!” 黑衣人老神在在,干笑道:“您老就放心吧,二爷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只要一见这马,必定是涣然如冰之将释。” “二爷我倒是要好好搂几眼,到底是什么好马!” 第102章 狗子的无奈 骤然间,墙外传来一道声音,瓮声瓮气。虽然不及那一声马嘶,却也差不了多少。 黑衣人闻言,顿时一激灵,当即噤若寒蝉。犹如老鼠见到猫一般,垂首而立。 轰! 月亮门的门板径直被大力撞开,自里面冲出一人,跺的地面轰轰作响,突突乱颤。 杨振甩脸观瞧,不由得心中暗赞:好一条黑大汉! 平顶身高两米外,膀大腰圆似山熊。 一字横眉浓且密,两只圆眼似钢铃。 通天鼻梁方海口,方面大耳似墨薰。 颏下短髯犹乱炸,地上赤脚如地龙。 杨振见此人头未梳,脸未洗,靴未穿,衣未系,就知道此人与自己那大舅哥有的一拼,都是马痴。 “快叫二爷看看,马在哪里?” 此人自称二爷,乃是本宅主人,因他姓马,故而人称马二爷。 马二爷本在睡熟之中,骤然被惊醒,顿时怒不可支,便要发作。陡然听见一声马嘶,如龙吟,似虎啸,他心中就是一震。 听声音便知,这必是一匹好马! 倏忽间,他转怒为喜,猛然从榻上一跃而起,拿起靴子便往脚上套。 靴子本就难穿,慌忙之间,哪里穿得上! “嗨!” 马二爷气的短叹一声,径直把靴子甩了出去。匆匆在衣架上扯起一件棉袍,光着大脚就冲出了房间,径直跑向了后院。 黑衣人见马二爷询问,急忙点头哈腰,陪笑道:“二爷,您上眼!” 马二爷一眼瞧见卷毛狮子黑,眼就直了。伸手一扒拉,直接把黑衣人搡了一个跟头。 马二爷绕着卷毛狮子黑走了一圈,不由得心中暗赞:果然是一匹好马! 头尾长三米,五尺蹄至背。 眼大能查物,耳小能辩位。 四腿如立柱,马蹄似海碗。 鬃尾皆乱炸,遍体一团黑。 卷毛狮子黑,立地滚风追。 此马多美誉,唯以英雄配。 马二爷见猎心喜,忍不住慢慢的往前凑,想要近距离观赏。 卷毛狮子黑一扑棱大黑脑袋,看着马二爷,心道:这黑货想干啥?黑爷让你们看看就已经不错了,还想动手摸咋滴,小心黑爷一蹄子擓死你! 稀溜溜…… 卷毛狮子黑长嘶一声,抬起后腿来了个侧踢。 砰! 卷毛狮子黑一腿蹬在了马二爷的胯骨上。 蹬蹬蹬! 马二爷倒退几步,没站稳,噗通一声,坐在地上。被那大黑蹄子踹了一下,又在地上蹲了一下,疼得马二爷半边身子几乎都瘫了。 有一个家奴见卷毛狮子黑踹了二爷,想要拍拍马二爷的马屁,于是抡起鞭子就想抽卷毛狮子黑。哪成想,马屁没拍到,拍马腿上了。 “泼奴,你给我住手!” 马二爷完全顾不得疼了,直接窜了起了,一把夺过马鞭,在那家奴身上猛抽了两下。 “这样的宝马,自然有些脾气。若像你们这般温顺,那岂不成绵羊家犬,给我退开!” 那家奴挨了两鞭子,也不敢吱声,乖乖的退到一边去了。 马二爷深谙马性,心知这卷毛狮子黑不喜生人靠近,于是退到了远处。静静的看着,越看越爱。 “小子,今个儿二爷高兴,赏你五百两。” 马二爷说完,在棉袍的衣袋中拿出一沓银票,直接抽出了一张五百两的,甩给了黑衣人。 黑衣人一把抓过,捧在手心,凝眸细看。 “五...五...五百两!” 一瞬间,黑衣人两眼瞪的冒蓝光,舌头都捋不直了,吭哧了半天,才说话来。 他小心翼翼的把银票卷起来,塞进衣袋内,又按了按,把口封的严丝合缝,这才放了心。 噗通! 黑衣人双膝跪地,磕头如捣蒜。 “谢谢二爷!谢谢二爷!” 马二爷一摆手,完全像赶苍蝇一般,不耐烦的说道:“滚吧!” 黑衣人站起身来,又做了一个揖,转身离开。他对着老家院微微一笑,嘀咕道:“放心吧,忘不了你的酒钱!” 他可是得了五百两,随意拿出十两来,就够老家院喝上一年半载的了。 杨振心知马二爷乃是爱马之人,必然亏待不了卷毛狮子黑。于是,他便放心的尾随黑衣人而去。 毕竟,那迷魂贴才是重中之重。以杨振对马二爷的观察,断定此人必然不知迷魂贴之事。因此,想要探个究竟,还要紧跟黑衣人。 此时,天已微亮,街上已经陆陆续续的出现了行人。杨振为了避免惊世骇俗,并没有继续蹿房越脊,而是走在街道上,尾随那黑衣人。 那黑衣人固然警觉,但杨振并不担心自己会暴露。毕竟,那黑衣人只是这个普通人而已,若被这样的人发现自己,杨振还不如拿块豆腐撞死算了。 黑衣人怀里揣着五百两银票,迈着方步,哼着小曲,心里那股高兴劲儿就别提了。 “尤狗子,这是打哪儿来啊?看你这股高兴劲儿,想必是发达了吧。” 骤然间,一道尖锐的声音传了过来。 在一个小摊旁边坐着一人,头上带着一顶白帽子,秃眉毛,斗鸡眼,鹰钩鼻子,刀条脸。脸色姜黄,身体佝偻,活脱脱一个痨病鬼。 黑衣人,也就是尤狗子,听到这声音后径直来了个趔趄,险些吓趴在地上。他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自己出门没看黄历,居然撞上了这位祖宗。 “夏大少,好巧啊。有日子没见了,可想煞狗子了。” 尤狗子紧走几步,跪在夏大少身边,佝偻着身子,就像真狗子一般。 杨振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着实有些不解,那尤狗子在见到马二爷的时候,固然点头哈腰的,却也没有像如此这般。这夏大少究竟何许人也,竟然让尤狗子畏之如虎。 “尤狗子,那东西用着还顺手吧!” 夏大少瞪着斗鸡眼,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尤狗子。但结果却让他有些失望,他便没有看出来尤狗子把有银子放在哪儿。于是。他出言提醒道。 显然,夏大少根本就没有往银票上想。 尤狗子闻言,吓得体如筛糠,磕头如捣蒜。 “好用,当然好用!夏大少给的东西,岂有不好用的道理。” 夏大少斗鸡眼一番,冷哼道:“哼!你心里明白就好,我在我爹面前,可是为顶了不少雷啊!如今你得了好处,莫非忘了恩主不成!” 尤狗子那张迷魂贴,正是从夏大少手里讨到的。这东西用着十分顺手,尤狗子有些欲罢不能。如果惹恼了夏大少,万一将迷魂贴收回去,或者说不再向自己以后药水,那自己在马二爷面前可就没这么红火了。 想到此处,尤狗子牙一咬,心一横,把那张五百里的银票取出来并摊开,颤颤巍巍的递到了夏大少面前。 夏大少本没在意,微微扫了一眼。就这一眼,眼就直了,这可是五百两的银票。 夏大少一把夺过银票,紧紧捏在手里,害怕飞了一样。他用另一只手在口袋里划拉半天,摸出一锭银子,丢给了尤狗子。 “今儿个只带这么多,日后有机会再给你。” 说完,将那五百两的银票揣起来,拂袖而去。 尤狗子看着手里的银锭子,欲哭无泪,那五百两银票在他手里还没捂热,也没见到真正的银子,就被夏大少用五两银子换走了。 杨振摸了摸下巴,看了看夏大少的背影,又看了看尤狗子,骤然明白过来。 这迷魂贴必然要着落在夏大少身上,但对于这个尤狗子该如何处理,杨振有些犯难。就这样放过他,日后想要在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不放吧,又没闲工夫跟他兜圈子。 骤然,杨振眼睛一亮,他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第103章 悲催的狗子 陡然间,杨振领悟出了事情的本质,这尤狗子固然使用了迷魂贴,但顶多就是市井泼皮之类的小贼一个,因为贪财而走上了邪道。 因此,杨振只要将迷魂贴和那个小布包收缴了,尤狗子便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任其再能蹦跶,又能造成多大威胁。 不过,术业有专攻,杨振并未练过妙手空空的本事。当然,并非他不想练,曾经在天柱峰偷偷练过几次。结果,练一次,屁股肿一次。那三个老家伙轮番上阵,即使是只会说教的佛圣,也狠狠的抡起了鞋底子。那一段时间,杨振是趴着度过来的。 如今,杨振只能等尤狗子走到没人的地方,一巴掌把其拍晕,再按计划行事。 然而,令杨振气愤的是,这尤狗子就像膝盖生了根一样,一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不仅杨振感觉到气愤,就是旁边的摊主也看不下去。他在这儿开门做生意,这位一直跪在旁边算怎么回事。耽误他做生意倒不要紧,无非就是少赚几个老钱而已。但被别人看了去,岂不影响他的声誉。届时,好说不好听。 “小伙子,地上凉,要不坐下来喝两碗?” 尤狗子一激灵,顿时回了魂儿。看了看手里的银子,不由得一脸的郁闷。五百两秒变五两,还有心情喝两碗?莫非心长到胳肢窝去了不成。 尤狗子双手撑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裤腿上的土,又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膝盖,转身就走。 “小伙子,两碗豆腐脑钱还没给呢?”尤狗子若是就这么走了,摊主那两碗豆腐脑的钱跟谁要去。因此,摊主不得不提醒。 “啥玩意?我一口都没喝,你冲我要哪门子钱!” 尤狗子听见摊主向他要钱,不由得火冒三丈,狠狠的捶了桌子一拳,大有要拼命的架势。 “你那主子喝了两碗走了,你这当奴才的想赖账不成!” 显然,摊主见尤狗子像哈巴狗一样跪在夏大少脚边,便把尤狗子当成夏大少的奴才了。当然,也不怪摊主误解,就刚才那一幕,换做任何一个不知内情的人,都会得出如此结论。 尤狗子张了张嘴,他想据理力争,然而却无言以对。毕竟,夏大少算是他的衣食父母,说是主子也不为过。现在他只能自认倒霉,四百九十五两都送了,也就不在乎这四个老钱了。 尤狗子把手伸进兜底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出四个老钱。他看着手里的钱,咬了咬牙,扔在了桌子上。然后,气冲冲的走了。 杨振看了看桌上的四个老钱,又看了看尤狗子的背影,点头道:“不错,良心还坏彻底!” 尤狗子也是倒霉催的,若一直在人多的地方走,也不至于出事。奈何,他突然内急,想找个地方方便一下。于是,他便溜了边,找了个没人的角落。 尤狗子自己的确方便了,但更方便了杨振。 杨振当然没有偷看人方便的不良嗜好,因此,他并没有跟得太紧。等尤狗子系好了腰带,他才猛然冲了上去。 砰! 杨振一巴掌拍在了尤狗子的后脑勺上,顺势将其靠在墙上,便在尤狗子怀了摸索起来。 杨振摸出四样东西,一个小布包,尤狗子曾经用过。一个装着液体的小瓶子,杨振尽管不知是什么,但却感觉它不是好东西。还有就是一张迷魂贴和那五两银锭子。 杨振将前三样收进百宝囊放好,垫了垫那五两银锭子,幽幽叹道:“看在那四个老钱份上,这五两银锭子,就还给你啦!” 杨振说完,将这五两银锭子塞回尤狗子怀中,扬长而去。杨振并不担心尤狗子把被抢的事情暴露出去,因为夏大少得知后会第一时间将其灭口。至于尤狗子最终作何选择,那不是杨振该考虑的事情。 毕竟,杨振还要去盯梢夏大少这条大鱼,着实没必要继续围着一条小虾米转悠。 夏大少平白无故得了五百两,至于还回去那五两根本就是毛毛雨,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而且,他还白喝两碗豆腐脑,虽然只是四个老钱,可毕竟是占了便宜。因此,他美的几乎都迈不动步了。 夏大少哼着小曲,一步三摇,东瞅瞅,西看看,心中正在合计着,这五百两到底该撒放到哪去。像他这种阔少,因为家境殷实,所以从来不缺钱。因此,兜里也就装不住钱。这五百两与他而言只是意外之喜,随手来也就随手花了。 幸亏现在是大清早,有大开销的铺子还都没开门。否则,夏大少随意往哪个铺子里一钻,杨振还真没地找去。 杨振吊在夏大少身后不远处,感觉肚子却是有些饿了。毕竟,昨天借酒消愁,一觉睡到了大半夜,到现在还没吃什么东西。 一时间,杨振一心二用,三分心神继续关注夏大少,至于另外七分却找起了吃食。他东张西望,想看看有没有方便带着吃的小食。 骤然间,微风过处,一股油香扑面而来。 杨振提鼻子一闻,一时间心神有些恍惚。这陌生而熟悉的气味,陡然勾起了童年的记忆。 这…… 这似乎是齐平十大名吃之一:油炸汆丸子! 杨振在回到齐平后,刻意寻遍全城。结果,十大名吃全部消失。他几度以为今生无缘再见,然而,此时此刻,却巧遇油炸汆丸子,当浮一大白。 杨振冲上前去,取出一锭银子,喊道:“老人家,先给我来两串儿!” 老摊主闻言一愣,来两串?外行论个,行家论串儿,这必然是行家啊!好亲切,好怀念的感觉!十年来,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在苏阳县城,人家都只要三个五个的,何曾论过串儿! 这东西在齐平卖的十分火爆,随炸随卖,从不压货。而来到苏阳后,几乎无人问津,根本卖不出去。渐渐的,儿孙们都放弃了这份手艺,另谋出路。只有他还在坚持着,但到底在坚持什么,他也不知道!或许,不想让祖宗传下来这份技艺失传吧。 杨振看老摊主一脸缅怀,许久没有反应,又看了看夏大少的背影,马上就要走出这条街。 一时间,杨振心中很是纠结。到底是去追夏大少,还是在这等着油炸汆丸子。 “老人家,我赶时间先走了。这一锭银子您收着,到‘有缘客自投’客栈去,给苏绮雪炸,谢谢!” 杨振说完,也不等老摊主答复,径直走了。他相信老摊主会按他说的去做,他也相信苏绮雪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老摊主倏然回神,看了看那一锭银子,估摸着有十两。他又看了看杨振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直接收好了摊子,推起小摊车,向“有缘客自投”客栈的方向走去。 杨振追到十字路口,环顾四周,大失所望。那夏大少不知钻进了哪家铺子,还是拐进了那条巷子。总之,失去了夏大少的踪迹。 杨振看看左右没人注意他这里,于是脚尖一点地,蹿上了房顶。他居高临下,看得十分仔细,依旧没有发现夏大少的踪迹。但是,他相信夏大少绝对没走远。 杨振无可奈何之下,只好采取最笨的办法,老虎吃鹿,死等!当然,这也是目前最可行的办法。 试想,若是杨振进了某家铺子去找夏大少,万一夏大少反而从另外一家铺子里钻出来。那么,夏大少将彻底石沉大海,难再捕获。因此,杨振唯有在房顶上坐等。 “唉!好不容发现了油炸汆丸子,却是没吃成,但愿绮雪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 第104章 绮雪的吃相 再说那位老摊主边走边寻思:一个老钱两个油炸汆丸子,那位年轻人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 按照现在的官准银价,一两银子可置换一贯老钱,也就是一千个老钱。 如此,他便要炸上两万个油炸汆丸子,这相当于他近五年卖出的总量了。 不过,老摊主也知道,别人肯定不会炸这么多,即使再喜欢,也不至于每顿都吃油炸汆丸子。即使每顿都吃二十个,两万个足够一个人吃一年了。 一时间,老摊主有种自己将要被人雇佣包养的感觉,不胜感慨,喜极而泣。 其实,老摊主还真把杨振的意思猜出了一些。杨振想把老摊主带回齐平去,待他的那座庄园建成后,那油炸汆丸子将是第一道小吃。 不仅如此,杨振还想把齐平十大名吃全部网罗在旗下。因为他觉得这十大名吃都是先人们的心血之作,是齐平县人文传承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有缘客自投”门口,老摊主再次支起摊子,点着火,炸起了油炸汆丸子。他本想等自己炸完了送进去,却不料,径直把里面的人勾了出来。 苏绮雪早上醒来之后,第一时间带着冬梅去看杨振。夜里风寒,她着实担心杨振吹出个好歹来。 结果,冬梅上去一看,只有两床棉被老老实实在那里趴着,杨振则不见踪迹。冬梅心里有些情绪,因此卷起棉被就下了房顶,并未注意到杨振留下的字迹。 同时,“小机灵”前去喂马,发现卷毛狮子黑也不见了。吓得他赶紧来告知苏绮雪,这卷毛狮子黑可是杨振的宝贝,万一有个好歹,他无法交差。 他们开了个碰头会,合计来合计去,只得出这样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杨振嫌弃他们累赘,一个人骑着卷毛狮子黑开溜了。否则,怎么会不告而别。 其实,他们冤枉杨振了。杨振在房上留了字,冬梅根本没留意。 “小机灵”松了口气,卷毛狮子黑没有丢,这与他而言是天大的喜事。至于杨振是不是不辞而别,这不是他能管的事。 苏绮雪却有些委屈,说好的一起出来看看,却一个人不负责任的开溜。虽然她知道杨振必然有大事要办,不应该责怪,但她还是控制不住这种小女人心态。 苏绮雪正嘟着嘴兀自不高兴,骤然间闻到一股油香,陡然勾起了童年时代的某些追忆。于是,她绾起头发,带上帽子,追寻着那既陌生又熟悉的气味,走出了客栈。 苏绮雪站在门口,东张西望。陡然发现对面墙角下有一个摊子。她提鼻子一问,浓浓的油香从那摊子上不断的涌出。 苏绮雪凝眸细看,见一位老人家正在不停地忙活着。那一个个圆溜溜,金灿灿的东西映入眼帘时,苏绮雪兀自吞了吞口水,一如馋猫见到了最心爱的鱼。 此时,苏绮雪心中所有的不快都烟消云散,最终归结为一个声音:我要吃,而且要吃好多! 苏绮雪走上前去,呆呆的看着老摊主手里的东西,弱弱的问道:“老人家,请问这...这是不是油炸汆丸子!” 老摊主抬头一看,陡然一惊,好帅气的小哥!但此时看起来,却更像一个吃货。不过,这种期盼的眼神,却是许久不见了。 “是的,小哥!给您来两个?” 这些原本是给那个苏绮雪的,不过,看小哥这副垂涎欲滴的模样,老摊主还是决定先给他几个。 “我要两……不,十串儿!” 苏绮雪本想要两串儿,但转念一想,客栈里还有四个人,自己一个吃独食,这样很不好!于是,她便改了口,直接要十串儿,每人两串儿正正好。 老摊主闻言一愣,这也是个行家,这小哥不会就是苏绮雪吧?老摊主摇了摇头,否定这个想法。他认为苏绮雪这名字听起来应该是个女子,而且必然是一位绝色美女。 “小哥,实在不好意思。刚刚有位英俊的青年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来找一个名叫苏绮雪的。” 苏绮雪第一时间便明白过来,那英俊的青年必定是杨振哥哥,原来,他还记得! 倏忽间,苏绮雪想起了童年的记忆。 曾经,小伙伴们为了吃到油炸汆丸子,队伍排的像一条长龙。有时候为了抢最后一串儿,甚至还会大打出手。 那些小伙伴都被杨振揍过,而且揍得鼻青脸肿。当然,杨振抢来的油炸汆丸子大多数都让苏绮雪给造了。 这些,苏绮雪至今记忆犹新。现在听到杨振付了十两银子的定钱,让老摊主刻意来给自己炸油炸汆丸子,苏绮雪顿时感动的热泪盈眶。 不过,在感动之余,苏绮雪也领会到了杨振的意思。她要完全可以看出,这油炸汆丸子在这里卖的并不咋滴。否则,又岂会沦为小摊贩。那么,完全可以一试。 苏绮雪心思电转,瞬间打定了主意,她看着老摊主,微笑道: “老人家,我就是苏绮雪。不过为了方便,女扮男装而已!” 老摊主为之一愣,仔细看了两眼,陡然发现这小哥眼角眉梢透着媚态,还真是一个女娃子。既然遇到了正主,甭说十串儿,就是百八十串儿的,也得给人家炸。 “老人家,能不能先把那两串儿给我。” 苏绮雪看老摊主忙了半天,才炸了两串儿,不由得有些着急。等他十串儿都炸完,那得等到啥时候?她能等,可她肚子里的馋虫早就造反了,等不了啊。 老摊主笑了笑,他已经看出来了,苏绮雪必定是在齐平长大的娃。否则,绝对不会如此心急。于是,老摊主把炸好的那两串儿递给了苏绮雪。 此时,苏绮雪也顾不得什么淑女范了,完全化身女汉子,迫不及待的咬了一个,轻轻一嚼,甜香酥脆糯,老手艺,还是十年前的味道。 苏绮雪举了举手中的油炸汆丸子,嘟囔道:“老人家,十年了,味道一点都没变。” 老摊主看着苏绮雪,宛如阔别十年的老友,兴奋道:“当然!祖传的手艺,地道的齐平味儿。” “老人家,您先炸,一会有人出来取。等下炸完了,您不要走,把摊子收了,进来聊聊。” 说完,苏绮雪飞也相似的跑进了客栈。因为她知道自己即将失控,接下来的这一幕最好不要让别人看见。至少不能让外人看见,否则,必定会让人大跌眼镜。 苏绮雪走进客栈,瞧瞧左右无人,也就放了心。她一手拿一串儿,左一口右一口吃了起来。那速度,不亚于风卷残云。 无巧不巧,冬梅也被香味勾出来了,猛然看见苏绮雪这副吃相,顿时懵了。她跟在苏绮雪身旁有十年了,几时见过这副情景。她禁不住想,小姐莫非饿死鬼附体了不成? 苏绮雪吃完了这两串儿油炸汆丸子,意犹未尽。再出拿两串儿?她有些难为情!不去拿?她又忍不住!正在为难间,猛然发现冬梅正一脸呆滞的看着自己。显然,是被自己刚才那不雅的吃相吓到了。 苏绮雪脸色微红,走了过去,弱弱的说道:“冬梅,我给每个人都要了两串儿,但是有些不够。你去拿,让老摊主再多炸两串儿。” 说完,转身径直回了屋。 冬梅愣了片刻,心中着实不解,什么东西这么好吃,两串儿都不够吃,还要再来两串儿。 她本就是被这油香味儿勾出来的,被苏绮雪一说,她的馋虫也被勾了起来,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一时间,冬梅恨不得立即吃两个解解馋! 第105章 离乡者的心声 冬梅本就风风火火的性子,如今被彻底勾起了兴趣,又怎生忍得住。于是,她一路小跑,急匆匆的冲出了客栈。 一眼便瞧见了摊子上,那圆滚滚、金灿灿的油炸汆丸子。别的不消说,单靠这副卖相,就让她食指大动。 特别是像她这种只喜欢吃的人,对任何吃食都没有抵抗力。即使是陌生的小食品,她都想试试水。更何况,苏绮雪已经勾起了她的馋虫。 “老人家,给我来两串儿尝尝!” 老摊主看了冬梅一眼,见是丫鬟打扮,就已经猜出了来意。他随手拿起两串儿炸好的,直接递给了冬梅。 冬梅凑到鼻子前嗅了嗅,香气沁人心脾。她忙不迭咬了一个在口里,轻轻一嚼,香甜可口,酥脆而不干,糯而不腻。这滋味,这口感,让她难以评说。 这一刻,冬梅的表情亮了,她终于明白了小姐的吃相为什么那么难看,也明白了小姐为什么还想再要两串儿。自然是因为好吃,但是这种无可名状的感受,又岂是“好吃”两个字能够描述的。 冬梅毕竟是个小丫鬟,不像苏绮雪那般有素养,有那么多顾忌。因此,她攥着两串儿油炸汆丸子直接开吃。不一会儿,十二个油炸汆丸子便下了肚。 冬梅吧嗒吧嗒嘴,还想吃!看摊子上炸好的已经有四串儿了,她便来了主意。 “老人家,先把这四串儿给我,您在另外再炸四串儿。” 老摊主微微一笑,反正都是你们的,给谁不是给啊。他拿起这四串儿油炸汆丸子,再次递给了冬梅。 冬梅拿着四串儿油炸汆丸子,边走边往嘴里塞,迎面撞见了两个人,正是苏天亮和“小机灵”。 因为店里不做饭,他们两个便打算出去整三碗豆腐脑,再买几笼包子。毕竟,苏老头也还在饿着。 正走在门口,便看见冬梅一手攥着两个串儿,嘴里塞的满满的,吃的满嘴流油。看她那样子,怎一个香了得。 “小机灵”虽是齐平人,但却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家离县城又远,小时候从未去过。因此,他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但苏天亮却识货,这是油炸汆丸子。这东西苏天亮也吃过,而且不止一次,味道着实不错。但由于没什么人买,有也只是一些小孩子。 渐渐的,苏天亮便潜意识的认为这是糊弄小孩子的东西。因此,他也就不再去了。毕竟,让他一个大男人总是和小孩子买同样的小食品,他拉不下面子。 “嗯昂啊哈!” 苏天亮皱了皱眉,什么意思?莫非这是齐平的方言。于是,他一脸不解的看向了“小机灵”。 “小机灵”耸耸肩,一脸无奈,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不知从何时起,“小机灵”对冬梅这个丫头片子或多或少有点畏惧。或许,被三番五次的整蛊之后,他心有余悸。 冬梅看了两人的表情,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嘴里塞的满满的,的确也说不出什么。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把嘴里的油炸汆丸子消灭殆尽,再次说道: “小姐买了十串儿油炸汆丸子,你们若是不够吃,可以再去买,摊子就在门外。” 冬梅说完,看了看手里,还有三串儿。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走快点儿,吃慢点儿。否则,不知不觉间就会把小姐那份也干掉。 想及此处,冬梅又往嘴里塞了一个油炸汆丸子,大步流星的往回走。 苏天亮和“小机灵”面面相觑,看那满嘴流油的架势,肯定吃了不少。 苏天亮曾经也喜欢吃这个,只不过碍于面子,这几年几乎没去买过。如今,摊子都已经摆到了自家门口外,那还客气个什么,先吃饱了再说。 “得了,我姐姐既然付了钱,咱不能不赏脸,就吃这个吧!” “小机灵”一撇嘴,乜了苏天亮一眼,很是不屑。这家伙说的有多勉为其难似的,其实那口水都流出来了。 “小机灵”完全经不起撺掇,也被勾起了食欲。既然大家都吃不够似的,自己也勉为其难的尝尝吧。 这两个家伙都想吃油炸汆丸子,而且还都是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果然,一丘之貉。 两个人出去后,又直接加了四串儿,一共是十串儿。他们俩每人四串儿,再给苏老头送两串儿过去,至于他吃不吃的下,那就要看牙口如何了。若是嚼不动,苏天亮还得去买豆腐脑或者稀饭之类的。 老摊主炸完最后一串儿,便开始收摊子。前前后后,他炸了十八串儿,一共一百零八个油炸汆丸子。这可是五十四个老钱,在以往,他五天也赚不到这么多。 一时间,老摊主乐的合不拢嘴。他感觉自己期盼已久的春天,马上就要降临了。 “两位小哥,请稍等!” 老摊主蓦然发现苏天亮和“小机灵”即将进门,于是便喊了一声。毕竟,他知道苏绮雪住哪间屋子,也不能直接去找。 “老人家,还有何事?” 苏天亮身为地主,自然要回话。 “刚刚那位苏小姐说,要和我谈谈!” 苏天亮微微皱眉,姐姐和这老人家要谈什么,难道要雇佣他炸油炸汆丸子。 不过,既然姐姐要谈,他自然无话可说,也不能从中作梗。 “小机灵”的表情瞬间亮了,他已经明白了,苏绮雪想要把这老人家搬回齐平去。如此看来,自己以后有口福了。 此事若成,何止他有口福了,整个齐平县的人都有口福了。须知,现在的齐平人,除了十五岁以下的人,几乎都是吃着油炸汆丸子长大的。 油炸汆丸子对于许多人而言,不再是一种小食品,还是一种念想,甚至是对童年的追忆和怀念。 老摊主收拾好摊子,苏天亮和“小机灵”帮忙把小摊车推进了院子。 乍一进院,便看见苏绮雪由冬梅扶着,正在院子里溜达。苏天亮和“小机灵”见状对望一眼,顿时心照不宣。他们此刻很是怀疑,苏绮雪是不是吃撑着了。 确实如此! 苏绮雪一口气吃了二十四个油炸汆丸子,远超平时的食量。因此,肚子有些发胀。于是,她便让冬梅扶着自己,开始满院子打转。 苏绮雪心中暗想:幸亏杨振哥哥不在,否则,当真是羞死人了。 正在此时,苏天亮和“小机灵”带着老摊主走了过来。 一时间,苏绮雪有些犯难,自己现在肚子胀的根本坐不下去,但站着和老摊主说话也有些不合适。至于躺着,那就更不像话了。 不过,事急从权! 总不能把老摊主晾在那儿不闻不问吧,如今也只能站着说话了。那么,便长话短说吧。 “老人家,如今请您来,是想让您回到齐平去,那里,更需要您的支持!” 老摊主闻言一愣,他虽然有所预料,但却没想到苏绮雪居然如此直接。不过,这话听着却打心里舒服。 这十年来,他何曾没有想过回齐平,那里毕竟是他的故土。奈何,他已经离开了十年之久,想必那里早已没有了他的一席之地。 但是,他尽管在这里打拼了十年之久,却依旧没有站稳脚跟。 因此,他进退维谷。 他感觉自己就像长在墙头上的蒿草,既不属于东家,也不属于西家。他时常扪心自问,究竟哪里?才是自己的根! 他茫然四顾,自己只是一根失落在大海里的浮萍! 现在苏绮雪跟他说,齐平需要他的支持。但是,他心里不清楚自己能支持些什么!除了一颗怀念故土的心,他几乎一无所有。 对于老摊主内心中的天人交战,苏绮雪并不知道。但她却能看出老摊主面有难色,她觉得有必要给老摊主一颗定心丸。 “老人家,给您定钱的那位青年便是齐平的小侯爷。他认为您这份手艺乃是祖辈们的精神传承,不容有失。”苏绮雪点到为止,她想老摊主足以明白很多事情了。 老摊主心神大振,一直以来他都将这份手艺当成谋生的手段,却忽略了潜意识里的坚持。在儿孙们都另谋出路的时候,他依然坚持做油炸汆丸子,何尝不是因为如此! 现在看来,他是的确应该回到齐平去,至少要将这份手艺带到齐平,将其传承下去。 一瞬间,老摊主不再迷茫,不再纠结。他孤寂许久的血液再次活络起来,刹那间好像年轻了十岁。他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也给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定位。 “好!我回去!” 苏绮雪暗自舒了口气,她做到了,没有辜负杨振哥哥对她的信任。 “老人家,那您家里还有什么人,要不要我去跟他们沟通一下?” 老摊主捋须髯哈哈一笑,道:“苏姑娘,你就放心吧。我在外面混的固然不景气,但在家人面前,还没有沦落到说不上话的地步。” 苏绮雪自知失言,于是赧然一笑,道:“既然如此,老人家便去准备吧,等我们离开这里回齐平的时候,再去通知您。” 老摊主欣然应允,高高兴兴的推着小摊车走了。 苏绮雪看见那两个小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不由得瞪了一眼,嗔怒道:“还不去追刚才那个老人家,问问他在哪里见到的杨振哥哥!” 说完,对着冬梅继续道:“走,咱们继续遛达!” 第106章 惊闻马帮 苏天亮和“小机灵”被苏绮雪赶出了客栈,让他们去追问老摊主,打探杨振的下落。 其实,他们两人知道这是苏绮雪在借机发泄心中的尴尬。但是,他们两人还是出来了。因为他们都明白,如果继续留在客栈里看着苏绮雪消化食,那么,她肯定会发飙。 那后果,细思极恐! 他们两人的速度比起老摊主来,自然要快上许多。因此,不消片刻,便追上了老摊主。 老摊主看着他们两个急赤白脸的,还以为事情出了变故,一时间有些懵,心中难免忐忑。 “老人家,不要紧张!我们来向您打听一下,给您定钱的那位青年,他当时在什么地方?” 老摊主顿时恍然,如释重负,道:“离这儿并不算远,我也要回到那里去,就一起走吧。” 苏天亮和“小机灵”对视一眼,没办法,推车吧!两人左右一分,分别攥住了两个车辕。 他们两个推车的速度,足以甩老摊主几条街。老摊主见状也就撒了手,他空手走着速度更快些。 老摊主心中叹息:果真身强力不亏!倏忽间,他感觉自己真的老了。 虽然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但人终究是要服老的,以后,将是年轻人的天下。 老摊主心中有所抉择,等回到齐平后,他就开馆授徒,含饴弄孙啦! …… 而此时,杨振依旧在房顶上喝西北风。那夏大少猫的很老实,自打消失就没再露面。 杨振吧嗒着嘴,依旧再想着没吃到嘴的油炸汆丸子。哪成想,越想肚子越折腾。但又不能离开,只能运起浩天元阳功硬扛着。奈何,这玩意虽能解乏,但并不能解饿。 杨振左一眼右一眼的瞄着,陡然间,两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他心神为之一振,救星终于来了。 不过,以杨振对这两个小子的了解,他们肯定不会有这种觉悟。那么,能想到自己的也就只能是苏绮雪了。 刹那间,杨振感觉自己的饿意去了三分。当然,这只是心理作用而已。 苏天亮和“小机灵”站在路口,看着两条岔路,不知该往哪走。 “要不,我们兵分两路!”“小机灵”建议道。 苏天亮乜了“小机灵”一眼,摇头叹息道:“我看还是算了,若找不到姐夫,你再走丢了,到时候我一个人找你们俩,岂不更难办!” “小机灵”看着苏天亮,这小子太小瞧人,自己虽然人生地不熟,但毕竟是这么大个活人,又岂能那么容易走丢。自己又不是…… “小机灵”陡然脸色一寒,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子暗骂自己是路痴,真是不厚道。 “小子,咱们的交情掰了!” “小机灵”一扭脸,兀自走了,完全是一副跟苏天亮绝交的样子。 苏天亮见状,哑然失笑。他们两人昨天才见面,虽然关系处的还算不错,但却并非一见如故。 不过,苏天亮确实没什么朋友,目前,“小机灵”还是唯一的一个。 苏天亮快走几步,一把搂住“小机灵”的肩膀,开始说好话,赔不是。 杨振看着这一对绝佳损友从脚下走过,几乎差点笑翻。 噗通! 杨振冷不丁从房顶上跳了下来,径直落在了那对绝佳损友的背后。当然,杨振是故意弄出的动静。否则,必定声息皆无。 苏天亮和“小机灵”正勾肩搭背的走着,根本没料到头上会有东西落下,而且堪堪贴着后背直砸而下。两人若是慢上半拍,砸不到脑袋也会砸到腿。 一时间,两人后怕不已,两腿直打晃。得亏两人勾肩搭背,第一时间站稳了。否则,必定当街出丑。 两人倏然转身,想要看看这从天而降究竟是何物。见到有一人正站在他们背后,料定必是此人无意。 “你个……呃!哼!” “小机灵”正准备开骂,陡然发现是杨振,为了止住话头,及时咬住了下嘴唇。 “你他……嗯!啊……” 苏天亮也是口风不善,骤然发现是杨振,为了止住话头,情急之下,他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杨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俩,提鼻子一闻,一股子油炸汆丸子的气味儿扑面而来。 一时间,杨振为之气结。自己花钱买的油炸汆丸子,结果却一个都没吃着,以致饿的头昏眼花。 他们这两个家伙倒好,不仅一觉睡到了天大亮,而且吃了个沟满壕平。既然如此,就让他们活动活动筋骨吧。 “你们两个听着:去盯梢一个人,他头上带着一顶白帽子,秃眉毛,斗鸡眼,鹰钩鼻子,刀条脸。脸色姜黄,身体有些佝偻,活脱脱像一个痨病鬼。人称……” “夏大少!” 苏天亮骤然一声惊呼,打断了杨振的话。别的地方苏天亮不敢保证,但就这苏阳县而言,这副长相那是独一无二的,那就是夏大少。 杨振眼睛一亮,追问道:“你认识!” “当然!在苏阳县,你可以不知道县令,但不能不知道夏大少,那可是马帮夏三爷的独子。” 苏天亮昂首挺胸,侃侃而谈,大刷存在感,一副臭屁的模样。 杨振闻言一愣,马帮?他万没想到此事还涉及到了马帮,这样一来,此事就有些难办了。 “三教门头大,四帮最难惹!” 这句话在武林中,广泛流传,众所周知。 所谓三教,便是佛道儒,他们乃是被历代朝廷认可的势力,门徒广布天下,门头确实大的很。 而四帮则是东南沿海的渔帮和盐帮,西北的马帮,中原的丐帮。 这四大帮会都是民间组织,聚则成山,散则为沙。行踪诡秘,飘忽不定。即使是朝廷,对他们也无可奈何。 如今,杨振追寻迷魂贴的踪迹,居然牵出了马帮,这让他不得不慎重行事。他固然不惧马帮,只是不想牵连太多而已。 “你可否了解夏三爷,他为人如何?” 苏天亮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夏三爷其人素来神秘,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爷爷应该了解的多一些。” 杨振本来也没抱太大的希望,毕竟苏天亮也只是十七八岁。那么,他也只能回去向苏老头打探了。 “走,回吧!” 刚刚苏天亮一直大刷存在感,“小机灵”完全插不上话。因此,他只能干看着,毫无存在感。如今找到了这个可以说话的机会,哪还有错失的道理。于是,他抢先问道: “那夏大少呢,不盯啦?” “目前,没必要。” 确如杨振所言,在得知夏大少的真实身份后,就已经没有继续盯梢的必要了。 正走着,“小机灵”突兀的停住脚步,他骤然想起了卷毛狮子黑,杨振在这里,那卷毛狮子黑哪去了? “小机灵”四处乱瞄一番,也没瞧见卷毛狮子黑,不由得有些着急,脑门上便见了汗了。 苏天亮陡然发现“小机灵”有些不对头,心中有些好奇,这倒霉孩子又怎么啦!于是,他退了几步,问道:“你倒是走啊,想啥呢?” “小机灵”哭丧着脸,嘟囔道:“马呢?” 苏天亮恍然大悟,是啊,卷毛狮子黑呢? 杨振经他们一闹腾,骤然想起了马二爷,于是问道:“天亮,你可知道马二爷?” “马二爷?哪个马二爷?”苏天亮一时间有些懵。 “自然是那个爱马的马二爷。” 苏天亮一听爱马的,便想起来了,回道:“你说的是那个马二爷啊,当然知道,他也是马帮的。” 杨振闻言,眼睛骤然一亮,他想要打入马帮,或许还得靠这位马二爷。 第107章 苏幕遮 “有缘客自投”客栈,门店中,苏老头依旧懒散的靠在太师椅上。只不过现在精神头却是好了许多,他左手攥着大烟袋,右手端着小茶壶。吧嗒一口烟,呲喽一口茶,由内而外透着惬意。 杨振看在眼里,虽说谈不上羡慕,但或多或少有些意动。他禁不住想,自己年老之后,不知有没有这份福气。 杨振意动之余,更多是好奇。就拿这家客栈而言,根本赚不到什么钱。那么,问题就来了。这老爷子的日子过得如此滋润,他是在吃老本,还是有外快! 若说吃老本,那么苏老头年轻时必定不是开客栈的,至少不是这家客栈,一定是什么暴富的买卖。 若是有外快,连苏天亮都毫不知情,那必定是很隐秘的买卖。甚至,有可能还是违禁涉私的勾当。 总之,杨振认为苏老头很神秘。他必定是个有故事的人,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 陡然间,杨振心里泛起一股冲动,他想要揭开苏老头那神秘的面纱,看看苏老头究竟是什么存在。 杨振在打量苏老头的时候,苏老头也在端详杨振。 昨天只是匆匆一瞥,他对杨振并没有多大印象。现在仔细看来,不由得心中暗赞:好一位少年英雄! 眉似斜剑压天仓,目若朗星吐寒光。 鼻如玉柱通天配,两耳朝怀面微霜。 腰悬利剑长身立,白衣胜雪浩然罡。 不逊温侯持戟站,更胜留侯谒汉王。 苏老头走南闯北多少年,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在看人方面自然有一套。但似杨振这般人物,乃他平生仅见。 苏老头固然赞许杨振,但心中却起了一丝提防。毕竟,跟这样的人交谈,一时不慎,便入彀中。何况,他是一个有大秘密的人。 杨振并不知道苏老头已经有所提防,即使知道,也不会理会。他已经打定主意,今天必须给苏老头捋捋肠子。 不管将苏老头肚子里的有多少弯弯绕,他都会全部理清问明。杨振也拉了一把太师椅,坐在苏老头身旁,笑道:“老爷子,好不惬意啊!” 苏老头喝了一口茶,说道:“盛年不重来,岁月不待人。韶华难再有,莫负少年头。” 说完,苏老头抽了一口烟,转头看向杨振,开始大吐仙气。一口吐光,苏老头继续道:“年轻人,大好年华,该干啥干啥去,别妨碍老爷子我挺尸!” 顿时,杨振眼前一片烟云缭绕的景象。他心里清楚,苏老头一定是故意为之,想借此把他呛走。 若换做别人或许就真的走了,但杨振不会。那刺激性的气味儿早已被他拦截在外,吸进脏腑里的只是一股清香。 苏老头这看似精明的举措,反而更加印证了杨振的推测,这苏老头肚子里绝对有干货。 杨振轻轻吹了口气,把笼罩在脑门上的烟雾一股脑儿全部吹走。又看了看还准备继续作怪的苏老头,冷不丁的问道:“老爷子对马帮想必很熟悉吧?” “啊……切!” 苏老头刚刚吐到嘴边的一口仙气,一瞬间全部倒吸了回去,结果岔了气,险些晕过去。 可见,自作孽,不可活! 杨振见状,急忙在苏老头前胸上按了几下,把苏老头的气脉导正。否则,苏老头必定会遭大罪。 苏老头恢复平静后,心有余悸。他盯着杨振看了许久,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是救星,还是克星! 想他苏幕遮一生阅人无数,从未看错过。如今,不仅看错了这小子,而且吃了瘪。 或许,这就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吧! “老爷子刚才反应有些过激了,莫非被我戳中了心窝子?”杨振似笑非笑的看着苏老头,成竹在胸。 “三教四派八大门,盐渔丐马四方尊。马帮盘踞西北,路人皆知,老头子好歹也是当地人,若连这都不知道,岂不空活半百!” 苏老头瞪了杨振一眼,若非被这小子揪住了小辫子,他连一个字都不会露。 “三教四派八大门,盐渔丐马四方尊。”杨振偷偷记下这句话,双眼冒光的盯着苏老头,心中暗道:这老爷子果盘非同一般,还跟我这藏拙,不把你套干净,小爷誓不罢休! “老爷子,别个先甭说,咱先说说这马帮如何?” 苏老头白眉一挑,连马帮都不可能,还别个?想都别想! 杨振见苏老头不愿意说马帮,于是便开始抽丝剥茧。 “老人家,我的马被人偷走卖给马二爷了,这马二爷究竟何许人也?” “马二爷一介马痴,认马不认人。你想把马和平的要回来,势必登天。除非,投其所好,你也去当个马痴!” 苏老头言辞犀利,一针见血。马二爷其人,确实如此。如果想要从马二爷手里把马要回来,只有两种人能做到。 其一,把马二爷打趴下,强行把马夺回来。但是,这无疑会得罪马帮,基本上来说,没有愿意选这条路。 那么,便只能走第二条路,比马二爷更爱马。若他觉得马在对方手里,比在自己手里要好的多。那么,他必定会忍痛割爱,拱手相让。 这,就是马痴!他所作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马能够得到更好生存空间。不得不说,这也算得上一代奇人了。 听了苏老头的话,杨振固然受益匪浅,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听的。奈何,苏老头总是避重就轻。 杨振想要继续深挖,不得不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更确切的说,应该是三个。杨振从百宝囊中取出三样东西,一一摆在了苏老头面前。 一个小布包,一张迷魂贴,一个装着不明液体的小瓶子。 苏老头见到这三样东西,神色骤变,倏然站起,抓在手中仔细查看。 苏老头的神色越来越凝重,这三样东西他自然认识,也非常了解。 那小布包内闻起来芳香馥郁,有降低防范意识之效。 那迷魂贴的作用不言而喻,迷心乱神,控制神智。 至于那小瓶子里装的液体,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是迷神液,滴一滴在迷魂贴上,足可以保证迷魂贴用十次。 “那三样东西,你从何处得来?” 杨振的脸色同样凝重,他之所以拿出这三样东西,固然是想以此为筹码,撬开苏老头的嘴。但更多的原因,则在于这三样东西的本身。 他希望苏老头能够为他解惑,彻底弄明白这三样东西的跟脚。现在看苏老头的神色,杨振知道自己赌对了。 “来此于盗马贼身上,但真正的源头,是夏三爷的独子,夏大少。” 苏老头闻言,脸色为之一轻。此事在他意料之中,这便是好事。否则,平添变数。 不过,夏三爷素来神秘,而且为人谨慎,想要斗倒他着实不易。苏老头一直关注着夏三爷,也了解夏三爷的很多隐秘。但他了解是一回事,别人相不相信却是另外一回事。 因此,苏老头唯有保持沉默,他不敢赌。若贸然将其私密泄露出去,只会打草惊蛇。 “西北马帮三大巨头,齐大爷为人豪爽,不拘小节。马二爷嗜马成痴,很少处理帮务。夏三爷心思缜密,八面玲珑,也是马帮真正的主事人。对于他,我们要慎之又慎。” 杨振郑重的看了苏老头一眼,这老人家看待问题的角度与深度,远超常人。 “我想通过马二爷,打入马帮,老爷子以为如何?” 苏老头闻言一愣,思索片刻,皱眉道:“怕是不妥。想要进入马帮,必然要过夏三爷那一关,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杨振虽然不惧夏三爷,但要是打草惊蛇,平添变数,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于是,杨振压下了打入马帮这个想法。但如何把夏三爷的真正面目揭露出来,杨振和苏老头还要从长计议。 第108章 家有猛虎(求收藏/推荐/订阅) 苏老头对于杨振,那是看在眼里,爱在心里。这么好的一个年轻人,让他去跟那帮马贩子搭伙厮混,苏老头这个丐帮西北分舵主自然不愿意。 苏老头心中有计较,与其让杨振去马帮,还不如让杨振进丐帮。毕竟,于他而言,让杨振进马帮,那就是资敌。 虽说丐帮西北分舵与马帮并非生死大敌,但两大帮会之间总要分个高下。这等名利之争,任何人都逃不掉。当然,也有人淡泊名利,但却并非不在乎。 杨振看着两眼放光的苏老头,对他的真实身份愈发好奇,于是问道:“老爷子,想必您的身份并非开店这么简单吧?” 苏老头手捋胡须,哈哈笑道:“坐知三千里,人间一老乞。小子,好好休息,晚上老爷子带你去长长见识。” 说完,便沉寂下去,俨然一副熟睡的样子。 杨振愣了一下,从昨晚半夜开始,一直折腾到现在,还真有几分睡意。一想到有可能还要折腾一晚上,杨振也只好回去补觉了。 …… 中州皇城,乾德殿,气氛有些沉闷。 昨日,有两道文书先后抵达,现放于龙书案上。 这两道文书,一明一暗。明者,来自于西夏国,上面盖有国印,乃是一道倡议交流武道的国书。 暗者,来自于靖州州衙,上有州正孙振邦的私鉴。这一道密函,说的同样是武道交流大会的事宜。 此时,老皇帝英宗面沉如水,一语不发,两只眼睛不停的扫视文武朝臣。 阶下,文武朝臣跪在地上,一个个冷汗津津,面无血色,体如筛糠。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 看此时的情景,此言不虚! 其实,这些文武朝臣心如明镜,英宗当年一纸禁武令,险些将天下武林屠戮一空。 此时,西夏国前来交流武道,应该就是瞅准了这个时机。他们素日里养尊处优,一个个脑满肠肥的,如果说去嘴炮,他们当仁不让。但舞刀弄棒的,他们爱莫能助。 老皇帝英宗岂不知这个道理,但他不能认错。皇帝口含天宪,代天行事。因此,即使天下皆错,唯独皇帝无错。 陡然间,老皇帝英宗发现睿王欲言又止,便猜了个大概。有些话,他们父子间可以说,但那些朝臣却不能听。 于是,老皇帝英宗一甩龙袖,转身走了。 “退朝……” 大内令高呼一声,紧走两步,扶着老皇帝英宗回了养心殿。 文武朝臣如释重负,相继站起,互相告别。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哪里还有刚才的紧张。 睿王站在原地没有动,冷冷的看着这些尸位素餐的家伙,心中暗暗冷笑,若有一日,本王登临大宝,绝对会把你们全部打发掉。 四皇子睿王乃是实心用事之人,见文武朝臣一个个噤若寒蝉,心中有些不喜。别人可以明哲保身,但他不可以。身为皇子,他不仅要与父分忧,更要与国谋利。 因此,他愿意当这个出头鸟。但是,有些话不好当着群臣的面讲出来。所以,才会欲言又止,借此来暗示老皇帝英宗。 太子转身欲走,却发现睿王动也没动,他便收回了脚步,选择留了下来。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人留了下来,此人便是驸马杨宏。 不多时,老皇帝英宗再次回转。当他走进门时,看见尚有三人留在乾德殿中,不由得为之一愣。 睿王刚才示意有话要说,自然会留下来。而太子为何留下来,也在他的意料中。唯独驸马杨宏为何留下,他十分不解。 “父皇,事急从权。为今之计,唯有下旨征召武林人士,才可确保无虞。” 睿王不想耽误时间,也不想浪费唇舌,因此,开门见山。 “父皇,万万不可!那些武林人士好不容易被慑服,若贸然下旨,岂非死灰复燃。再者,那些武林向来无视皇权,谁能保证他们愿意为国效力?” 只要是睿王提议的,无论是否与国有利,太子都会坚决反对。这似乎已经成为了潜意识的反应。 “皇兄此言差矣!武林中人,大多专气节,尚侠义。如今国难当头,他们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此次,西夏来势汹汹,靖州若败,势必剑指皇城。那时,又当如何?皇城若再败,西夏大兵压境,又当如何?” 睿王连问两个如何,径直将太子问的哑口无言。 老皇帝英宗阴沉着脸,对于太子的表现很是不满。如今已经火烧眉毛,若处置不当,恐有兵燹之灾。 身为一朝太子,国之储君,不出谋划策,为国效力,反而只知谋权夺利,掣肘睿王,何堪大任! 太子并不知道老皇帝英宗对他的看法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依旧在想办法给睿王掣肘。 骤然间,太子想到了一些东西,他急不可待的说道:“父皇,儿臣以为不能下旨。西夏国指明要与靖州交流武道,若我们从其他的地方调人来,岂不落人口实。届时,恐怕好说不好听。” 老皇帝英宗点点头,此言在理,孙振邦的密函中也提及了这点。 “父皇,即使不支援靖州,可以也要早做打算。若是靖州不敌西夏,他们借机来皇城交流武道,那时候再下旨可就晚了。父皇,可要防范于未然啊!” “父皇,我皇城中高手比比皆是,禁卫中那么多高手,还惧他西夏不成!” 驸马杨宏看得分明,睿王则全心为国,太子则尽力掣肘。他虽然是太子的亲妹丈,但此时却对太子很是失望。 老皇帝英宗首鼠两端,既认为睿王有理,也认为太子无错。一时间,也不至该听谁的。 “陛下,臣,有话说。” 老皇帝英宗正在纠结,陡然听见驸马杨宏有话说,顿时双眼一亮。 “讲!” “臣乃齐平人,离家十余年,从未祭扫过祖坟。臣想带着公主和一双儿女,回齐平祭扫祖坟,顺便为陛下了结武道交流一事。” 老皇帝英宗闻言一皱眉,驸马杨宏一介书生,想要了结武道交流一事,恐怕痴心妄想。不过,这话只能想想,说出来实在有失身份。 “驸马,你有何良策?” 其实,驸马杨宏也没什么办法。不过,他知道杨振肯定有办法。 “陛下,臣有罪!” 老皇帝英宗眼睛一亮,尚未说话先言有罪,这是准备爆大秘密的前奏啊。 “恕你无罪!” “谢陛下!我那失散多年的孩儿杨振,如今已回齐平。臣回到齐平,自然要他与君分忧。” “杨振?” “杨振。” “杨振!” 老皇帝英宗有些疑惑,感觉杨振这个名字很熟悉,但一时间没有想起杨振是谁。 太子的反应十分平淡,显然,他早已忘了杨振是谁。 睿王则双眼放光,对于杨振究竟何许人也,他虽然没亲眼见过,可耳朵却快磨出茧子了。伏靖那小子自从柳州回来后,对杨振念念不忘。每天从早到晚,不停地说杨振如何如何。 如今,杨振的身份曝光,不仅是本王的干儿子,还是太子的亲外甥。看来,有必要让伏靖那小子出去活动活动了。 大内令见老皇帝英宗有些犹疑,于是附耳提醒道:“陛下,柳州的杨振!” 老皇帝英宗一激灵,他终于想起来了,曾经那小子可是轰动朝野。一瞬间,他看向驸马杨宏的眼神都变了。 “驸马所请,朕准了,圣旨即刻下达。不过,驸马家有猛虎,可要当心,不要伤人自伤。” “谢陛下!臣,告退!” 驸马杨宏当然知道老皇帝英宗的意思,家有猛虎,确实该当心。若杨振还是以前那副天塌都不怕的性子,恐怕稍有不慎,就会给他们一家惹出塌天大祸来。 驸马杨宏回到驸马府,向公主说明了一切,便吩咐杨福带人开始准备一应事物。等圣旨一到,他们便可以出发了。 第109章 我是来讲理的(各种求!) 苏阳县城,“有缘客自投”客栈,杨振依旧在呼呼大睡,根本不知道皇城中发生的一切,也不知道他已经被人钉上了猛虎的标签。 当然,以他的尿性,即使知道了,恐怕也会倍感幸甚。甚至,挑大指称赞某些人很有眼光。 杨振一觉睡到日偏西,感觉有些饿了,才爬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推门走了出去。陡然间,一左一右两副猪头映入眼帘。朦朦胧胧间见到这副景象,杨振陡然一激灵,困意全消。同时,两个拳头各奔左右。万没想到,两个猪头径直躲了。 杨振定睛一看,原来是两个人。不过,这两人很是凄惨,鼻青脸肿,完全脱相了,俨然两副猪头。从身材和衣着上判断出,这两人是苏天亮和“小机灵”无疑。 一时间,杨振心中犹疑不定,莫非自己撒癔症,把这俩货揍成了这副模样?继而,杨振摇了摇头,他相信自己还没有无聊到那种地步。 “你们两个,这是怎么回事?” “昂嗯啊呀!” 杨振顿时满头黑线,看他们这副样子,估计说啥自己也听不懂。无奈之下,杨振在百宝囊里拿出一粒化瘀消肿的药丸,丢给了“小机灵”,吩咐道:“用温开水化开,每隔半刻钟在脸上擦一次。” 说完,杨振抬脚便走。他还在饿着呢,又岂会陪这俩货消磨时光。 杨振敲了敲苏绮雪的门,准备带她一起去吃饭。哪成想,冬梅探出脑袋看了看,说声“吃了”便缩了回去,直接给杨振了一道闭门羹。 杨振摸了摸下巴,这丫头好大的脾气,似乎自己并没有招惹她。莫非,这丫头欠招惹。杨振甩了甩脑袋,既然都吃了,只能他一个人去了。至于那俩猪头,自动被他过滤了。毕竟,带他们俩出去,他们也吃不下,杨振肯定也不会有食欲。 “有缘客自投”对面便有一家小酒馆,杨振径直上了二楼,要了四个小菜,一壶茶,边吃边打量。 小店虽然不大,但摆设倒很讲究。尤其是墙上梅兰竹菊四幅画,看着不仅雅致,而且惬意。 “听说没,今天发生了一件大新闻,居然有人到马二爷府上找不自在,结果被揍了个鼻青脸肿,估计回去连他妈都不认识他了。”一为吃完饭的客人开始闲聊起来。 杨振心中一动,这两个找不自在的,不会是那两个猪头吧!一瞬间,杨振提高了注意力。 “还真是新鲜,也不摸摸门路,马二爷岂是好惹的。”有人引起话头,自然就会有人接茬。 “那还用想,必然是外地的。要是咱苏阳的,谁会去马帮马二爷头上找不自在,那不是倒霉催的吗。” …… 杨振听了食客门的话,大为光火。当然,他不是针对这些食客。毕竟,茶余饭后,谁都会说几句闲话。 真正让杨正感受到不爽的是马二爷,他收受不明来路的马匹,本就理亏在前。失主上门理论,他不好话好说,反而饱以老拳。 既然是不相干的人,杨振也会拔刀相助。更何况,被打的是杨振的人。 这个亏,杨振不会吃。这口气,杨振也不会忍。 杨振心中暗自冷笑,马帮夏三爷是迷魂贴的正主,马二爷又是这等货色,这马帮,他倒想会一会。 都说光棍不斗势力。但杨振不在乎这个,无论比实力还是比势力,他都不逊任何人。 一时间,杨振的魔性上来了。 杨振会了账直接回到了“有缘客自投”,找到了苏天亮和“小机灵”。 这两个猪头用药水擦了几次,虽然消了肿,但依旧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可见,他们被揍的有多狠。 “走,去会会马二爷!” 杨振撂下这句话,转身便走。他并没有等苏天亮和“小机灵”,因为他相信这俩货必然会屁颠屁颠的跟着。毕竟,每人愿意受窝囊气。有报仇的机会,还不麻溜的。 再说,杨振又不是找不到马二爷住哪儿,完全不需要两个猪头在前面开路。 “小机灵”挨了揍,本就恨得丁丁的,心中还在合计如何把杨振拉过去给他出气。如今听见杨振自报奋勇,当即双眼放光,一跃而起,拽起苏天亮往外就走。 苏天亮有些不情愿,毕竟他还不了解杨振,担心去了再次吃亏,万一把马帮惹恼了,那就真的没活路了。 奈何,“小机灵”生拖硬拽,他只能跟在后面,心里不停地直祈祷。 到了马二爷府门前,苏天亮本想去敲门,哪成想,杨振直接飞起一脚踹在了门上。 咔嚓! 门栓断裂,两扇大门晃了晃,险些倒地。 这一声巨响,彻底惊动了马宅的家丁护院。一瞬间,冲出来几十人,手持刀枪棍棒,把杨振三人围在了中间。 苏天亮吓得腿肚子直转筋,心里不停的只叫娘。 “小机灵”那叫一个兴奋,几乎都快蹦起来了。就这几个驴粪球儿山药蛋儿,杨振伸手随便一划拉,都得趴下。 马二爷正在后宅给卷毛狮子黑磕头作揖,听到这声巨响,顿时吃了一惊。听到护院回报,有人踹门而入,气的火冒三丈。 马二爷火速回到房间,直接抄起一对镔铁亚油锤,径直扑奔前院。 这一对镔铁亚油锤,锤头有脑袋大小,锤柄有半米长,擀面杖那么粗。每个锤至少有五六十斤重,抡将起来,必定是磕着死,碰着亡。 前院内,杨振不丁不八站在包围圈中,平静的看着那些家丁护院,似笑非笑的说道:“都有谁打过他们两个,自己站出来,自抽二十巴掌,算完!否则,我亲自动手。不过,保不齐你们以后只能喝粥。” 家丁护院们听了杨振的话,感觉自己牙花子嗖嗖的,直冒凉气。这要是被揍下来,能不能喝粥都是问题。 因此,杨振越是平静,这帮家丁护院就越发怵,也就越不敢动。毕竟,敢于破门而入的,杨振是头一号。 这里毕竟是马二爷的宅子,关乎马帮的面子,敢这么做的,不是疯魔就是呆傻。 如果是呆傻还好说,一拥而上也就完了。可万一是疯魔的主,打起来必定是个不要命,他们活的好好的,不敢冒这个险。 因此,他们都明智的选择了等待,等马二爷到来之后,他们听命行事。 可见,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此时,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而且,一传十,十传百,人越聚越多。 马二爷的家门如今公然被人踹了,这可是破天荒的头等大事。因此,它所带来的轰动性,可想而知。 太平日子过久了,人人都想找点乐子。而眼前这件事,无疑是一件大乐子。 “呔!你是什么人,胆大包天天包胆,居然敢硬闯马二爷的家门。” 马二爷怒喝一声,瓮声瓮气的,仿佛打了一声闷雷。 杨振看着那半截黑铁塔,原本印象还不错。但现在看了,自己看走眼了。 “首先,我是来讲理的,你们偷了我的马,而且打了我的人。把我的马送回来,谁打的人,自己掌掴二十,我们算完!”说到这里,杨振指了指身边的两个猪头。 然后,又扬起拳头继续道:“如果你们不讲理,说不得,我便要讲讲拳头。” 有人听了杨振的话,直翻白眼,这是来讲理的?无论怎么看,你丫的都是来示威的。 示威加挑衅,如何能善了! 其实,杨振倒希望马二爷不讲理,唯有如此,他才可以借机把事情闹大。如果只是小打小闹,又怎能把齐大爷和夏三爷一起勾出来。 嘡! 马二爷两个大锤猛然一磕,震得双耳轰鸣。 “小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来找马二爷的麻烦,今天就让你来的去不得。” 说完,抡起大锤就是一个泰山压顶。 俗话说:逢强者智取,遇弱者活擒。 不过,杨振却不这么想。他喜欢在对方的强项上击败对方,这样才够劲。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人输得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因此,杨振看着大锤砸下来,一动不动。 “年轻人,快躲开!” 有好心的长者以为杨振吓傻了,于是大声提醒。 杨振微微一笑,依旧纹丝未动,眼瞅着镔铁亚油锤即将砸在脑门上,他猛然抬起手掌,迎了上去。 单掌托天! “呃!”苏天亮眼见未过门姐夫就要被砸的稀巴烂,于是眼皮一翻,直接倒在了“小机灵”身上。 “小机灵”暗中啐了一口,就这点承受能力,真给哥丢人。 围观的群众全部闭上眼睛,不敢去看接下来的惨像。 只有几个胆大的,顺着手指缝不是的往外偷瞄,但也不敢一直盯着看。 马二爷锤砸下来了,他也后悔了,何必呢!人家毕竟是马的主人,我虽不是偷马贼,但马确实在我手里啊。 这一锤下去,祸害了一条性命不说,我马帮的名声也臭了。虽说马贩子这个名声也好不到哪去,但毕竟比马贼强啊。 不过,事到如今,悔之晚矣! 第110章 一勺烩(求收藏/求推荐/求订阅) 话说杨振单掌托天!用肉掌去硬接镔铁亚油锤。 试想,五十多斤的镔铁亚油锤,抡开使圆,那将产生多大的力道。即使是猛牛,也会被砸的骨断筋折。 而今,这镔铁亚油锤径直砸在了杨振手掌上。 砰! 一声巨响发散而出,震得所有人脑袋嗡嗡作响,连连干呕。 咔嚓! 杨振脚下的青石应声而裂,出现了几道粗大的裂纹。继而,“咔嚓”之声不绝于耳,裂纹也越来越密集。 最终,“噗”的一声,彻底化为了齑粉。 刹那间,杨振脚下尘土飞扬,犹如腾云驾雾一般。 再说马二爷正在懊悔之中,耳廓中听见“砰”的一声,一股大力从镔铁亚油锤上反震而来,震得整条臂膀既酥又麻,突突乱颤。 马二爷再也把持不住,当即撒了手,蹬蹬后退几步,一脸惊愕的看着杨振。 “接...接...接住了!这……” 马二爷张了张嘴,却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直勾勾的盯着杨振。 …… 杨振在马二爷撒手的一瞬间,陡然变掌为抓,五指稍微一用力,当即抠进了锤头内。 生铁锻造的镔铁亚油锤,当即被杨振抓出来五个窟窿。 在场之人,除了杨振外,便只有“小机灵”还保持着清醒。他看见马二爷那一副模样,陡然怪叫起来。 “掉了!掉出来了!快接住!” 杨振一脸懵逼,这倒霉孩子咋呼啥啊!他顺着“小机灵”的视线望去,也是陡然一愣。 马二爷那一双牛眼,本就努于眶外。现在又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那对眼珠子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掉出来。因此,即使是杨振也难免为之心揪。 “小机灵”这一通喊叫,骤然惊醒了所有人。等他们发现现在的场景,兀自不信,揉了揉眼睛,重新确认之后,再次集体失声。 在他们的认知中,杨振必定会脑浆迸裂,骨断筋折。 然而,结果却并非如此。杨振手举着镔铁亚油锤,站在那里毫发无损。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一时之间,他们无法理解,难以接受。 “这是唱戏,还是杂耍!”陡然间,有一个年轻人喊了一句。 “边去,看看那地面,你去耍一个给我瞧瞧!”有人见那年轻人太不尊重事实,于是出言反驳。 那年轻人看了一眼地面,青石板已经完全不见了,只有一堆灰尘。他吓得一缩脖,不敢再说话。若让他去耍这么一下,估计那里就不是坑而是包了,他的小坟包。 “既不是杂耍,也不是演戏,别不是闹鬼吧。”不只是谁来了这么一句。 一瞬间,每个人都感觉自己脖颈子冒凉气,看着云淡风轻的杨振,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刹那间,围观的人群便少了三分之一,都悄悄地开溜了。剩下的人并非不怕,只是壮着胆子,想看一个结果,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噗通! 骤然间,有一个马宅的家丁护院双腿一软,径直跪了! 有一就有二。 顷刻间,仿佛倒了一面山墙。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家丁护院都跪了,有一些家丁护院还保持着一起丝明,他们认为跪着又累又难看。因此,他们径直坐下了。 无知则无畏,知之则深恐。 正因为他们了解马二爷有多恐怖,知道那镔铁亚油锤有多重,他们才会更加恐惧。毕竟,杨振一抬手就接住了镔铁亚油锤。 杨振看了看马二爷,又看了看手里的镔铁亚油锤,不由得摇了摇头。他把镔铁亚油锤往地上一扔,说道:“还你!” 轰隆! 镔铁亚油锤轰然落地,径直砸碎了青石板。 马二爷倏然回神,捡起镔铁亚油锤一看,顿时傻眼了。 镔铁亚油锤的锤头上,赫然多出五个手指印。每个手指印都有两寸深,这是硬生生抓出来的。 若非这是自己的锤,马二爷都以为这不是面粉做的,便是尿泥做的。若非亲身经历,他必然认为自己这是在白日做梦。 “唉……” 马二爷看了看两只锤,长叹一声,径直丢在了地上。 现在还打个什么劲!他又拿什么跟杨振斗。 铁大锤都和豆腐一般脆弱,更别说他一个血肉之躯了。这要是捏在身上,那还了得! 至于打群架,看看家丁护院的那副怂样,想必也是挨揍的份。再说,若真是这么多人打一个年轻人,他马二爷的脸往哪搁。 杨振摸了摸下巴颏,心中冷笑,现在马二爷要是服了软,他就白折腾了。毕竟齐大爷和夏三爷谁都没露面。 “刚刚我说过,但你们没有听,我还没面子。因此,现在涨价了。把卷毛狮子黑送出来,谁打了我的人,自己掌掴三十,算完!” 一众家丁护院听了直咧嘴,这还带涨价的,刚刚二十,现在三十,保不齐再过一会儿就四十了。 一时间,他们很纠结。 马二爷闻言脸一黑,当时那两个小子嘴里不干净,他也揍了两巴掌。难道,自己还要掌掴三十不成? “小子,别欺人太甚!” 马二爷固然打不过杨振,但却不代表他心存畏惧。因此,他提醒杨振见好就收,不要咄咄逼人。 奈何,杨振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又岂会见好就收! “要么,照我说的做,要么,划条道出来。是单挑,还是群殴?随你选!若是单挑,咱们俩继续。若是群殴,你们一起上吧。当然,你也可以把马帮的所有人都喊来,小爷一勺烩了!” 杨振话音刚落,顿时一片哗然! 马帮是什么存在,盘踞大西北,经营多年,完全可以跟丐帮西北分舵争雄。 如此存在,堪称一霸。 然而,今天却有人扬言:将其一勺烩了!而且,说的堂而皇之。 这让他们这些一直仰人鼻息的人,情何以堪! “唉……挺好的一位少年,却得了失心疯,造孽啊!”有一位长者,如是叹息。 “老爷子,你这就不懂了,人不轻狂枉少年!”有一位年轻人,看着杨振双眼冒光,万分佩服。 “姐夫啊……”苏天亮幽幽转醒,本以为杨振被砸死了,于是开始哭丧。 砰! “小机灵”在苏天亮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往前指了指。 苏天亮一扑棱脑袋,陡然间发现杨振站在面前,毫发无伤。 然而,他还没有笑出来,便听见杨振说:他把马帮一勺烩了。 刹那间,苏天亮眼皮一翻,再次被吓晕,又倒在了“小机灵”身上。 “小机灵”深感无力,同时也很好奇,就苏天亮这样的承受能力,是怎么活下来的。 “小机灵”没有办法,只好把苏天亮靠在墙上,并非是他不愿意扶着,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毕竟,刚刚他已经扛了有一会儿了。 杨振并没有留意苏天亮和“小机灵”,也没有在意周边的种种议论和质疑,他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马二爷,等马二爷做决定。 马二爷头上青筋暴起,气的直磨牙,在杨振提起马帮的那一刻,事态就已经升级了。 这已经不再是他和杨振之间的争端,而是他代表马帮在和杨振斗。 这种转变让马二爷不得不谨慎应对,他输得起,但马帮输不起。 因此,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绝对不能动手。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杨振的对手,若动手,必输无疑。 杨振心中暗赞,别看马二爷跟半截黑铁塔的似的,还真拿捏得住。杨振摸了摸下巴颏,上一眼下一眼打量着马二爷,骤然道:“怎么,马二爷拿不定主意?还是说,你马帮上下惧我一人。若如此,马帮也不过如此!” 杨振的话太伤人了,把马帮贬的一无是处。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更何况,马二爷早已怒火中烧。 他猫腰抓起两个镔铁亚油锤,直接扑向了杨振。二话不说,抡锤便打。 第111章 华丽变身(求订阅/推荐/收藏) 马二爷彻底疯魔了,仗着身大力不亏,抡起两个镔铁亚油锤,左右开弓,对着杨振一通猛砸。 杨振闪转腾挪,围着马二爷滴溜溜乱转,犹如老叟戏顽童。 原本,杨振还有心跟马二爷过过招,让这些旁观者见识见识武艺的奥妙,借此激发他们的向武之心。 然而,几个呼吸之后,杨振大失所望,兴趣缺缺。这马二爷完全就是个二愣子,跟小孩子撒泼打架没有什么区别。甭说精妙的招式,就连基本的套路都没有。 马二爷当众演猴戏,杨振却不想陪其丢人现眼。于是,他瞅准机会,闪身错步,径直窜到马二爷身后。杨振算了算高度,径直飞起一脚,踹在了马二爷腰眼儿上。 马二爷双锤举在空中,正想砸下,陡然发现杨振不见了,便知不好。 奈何,他身量高,行动笨拙,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觉得腰眼儿一疼。 马二爷身体向前栽倒,他想就势向前跑几步,缓冲一下,不至于摔得太难堪。 奈何,他的双脚就像生了根一般,牢牢的焊在地上,动也不能动。 可见,杨振对这一脚的力道拿捏的相当到位,既让马二爷的双腿失去了反应,又丝毫不会伤及根本。 马二爷向前栽倒,为了避免戗破脸皮,情急之下,他撒开了两只镔铁亚油锤,双手撑住地面,以此缓冲。 轰隆一声响,仿佛倒了一堵墙。 马二爷虽然减缓了速度,但也摔得不轻。而且,两只手臂也被震得几乎失去了知觉。 那一对镔铁亚油锤失去了支撑,悬在半空中,径直做了自由落体运动。 一只锤落向了马二爷的后脑勺,另一只锤则砸向了马二爷的腰眼儿。 围观的群众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再次闭上了眼睛。 有些人禁不住叹息,马二爷死在自己的双锤下,可谓滑天下之大稽。 人群之中有一位老人家,捋胳膊挽袖子,俨然一副救人的样子。此人非是别人,正是苏老头。 在杨振单掌托锤的那一瞬,苏老头堪堪赶到,他也被吓了一跳。但他距离杨振太远,没来得及出手。 结果,让他大跌眼镜。杨振的本事,也让他打心眼里佩服。 杨振并未注意到隐藏在人群中的苏老头,他看着马二爷,不由得摇头叹息,所谓顾头不顾尾,大概说的就是这类人吧! 马二爷固然人品不怎么样,但却罪不至死。让他受些活罪,稍作惩罚也就罢了。 一时间,杨振动了恻隐之心。 于是,杨振轻轻跃起,把镔铁亚油锤当成蹴鞠,径直来了个大力射门。 砰! 杨振脚背兜在后面那只锤上,也就是马二爷腰眼儿正上方的这只锤。 这只腰眼儿锤陡然冲向了前面那只锤,也就是那只后脑锤。 当…… 腰眼儿锤撞上了后脑锤,骤然发出了震耳的轰鸣声。 这一声巨响,离马二爷的后脑勺不及半米,他是什么感觉,可想而知。 两锤相撞,同时向前飞去,堪堪落在马二爷头顶前半米处。 两锤落地,又是两声轰鸣! 前后三声巨响,相隔不过数息。百米外的人尚被震得耳鸣口苦,头晕目眩。更何况,马二爷距离声源如此之近。 于是,马二爷失聪了!当然,这有可能只是暂时性的。但是,也有可能是永久性的。 此时,马二爷当真是憋气窝火,但却有苦说不出。没有人能够体会他的感受,也没有人能明白他心里的委屈。他料定这小子一定是特么故意的,要不然怎么会如此巧合! 但是,他也只能自认倒霉。否则,便是忘恩负义。 毕竟,杨振刚刚救了他的命。 如今,恐怕在场的人都已经被杨振的大度所感染,谁还记得杨振就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这让他情何以堪! 此刻,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杨振,索性就趴在地上,装作起不来。 毕竟,耳边听到那三声巨响,任谁都会发蒙,也没人能够挑他的毛病。 杨振这番小惩大诫,不仅坑苦了马二爷,也欺骗了所有的看客。当然,有两人不在此列。 其一,便是“小机灵”。至于第二个,便是隐匿在人群之中的苏老头。 “小机灵”一直都很清醒,现在更是心如明镜。此时,他不得不承认,杨振太腹黑了。 本来,他们上门挑衅,本就不受待见,几乎人人喊打。结果,杨振俨然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人人敬仰。 当然,这华丽的变身,并不是任何人都能玩得起的。归根结底,还是杨振有本事。 苏老头隐藏在人群中,将这一切完全看在眼底,不由得大为欣赏。以他的武功造诣,人生阅历,又岂能看不出杨振乃是刻意而为。 他越来越看好杨振了,这小子很魔性。有时候喜欢简单粗暴,一掌拍翻。有时又喜欢长篇大论,嘴炮无敌。更关键的是,不仅本事大,而且很腹黑,真可谓全面发展。 苏老头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通天彻地的人物,居然培养出这么个绝代猛人。 他如果知道杨振师从天柱三圣,估计会直接趴下。毕竟,天柱三圣在武林中那都是神明般的存在。 而杨振,却是这般魔性的存在,这不仅让人称奇,而且让人惊悚。毕竟,他无论是受天柱三圣的熏陶,还是离经叛道,都足以震惊武林。 陡然间,远方传来了一阵嘈杂的马蹄声。 人们纷纷回头观望,见一支马队向着马宅而来,黑压压一片,看不清有多少人。 “那是……马帮的马队!快!闪开!” 显然,有眼尖的人看出了来者是何方人马,于是惊恐的高喊一声。 刹那间,人群四散溃逃,都躲得远远的,不敢再靠近。 显然,马帮的热闹,并不是那么好瞧的。由此可见,马帮的确威名赫赫,深入人心。 陡然间,稀溜溜一声马叫,为首者连人带马径直撞入了院子。 此人坐下压骑青骢兽,掌擎金背砍山刀,冲到杨振面前,不由分说,举刀便剁。 杨振脚尖一点地,倒射而出,躲过了刀头。他借机甩脸观瞧,只见马上端坐一人: 头戴藏青软包巾, 眉心有纹似火形。 两道苍眉狭又长, 一双虎目皂白明。 鼻直口方青须短, 两臂猿长阔三停。 平顶身高五尺二, 浑身上下一团青。 当真是马雄壮,人威武。 青衣人见杨振转瞬间便躲过了自己的金背砍山刀,不由得一愣。想他人称“快马轻刀齐子恒”,以马快刀急而着称,交手从来没有三合之敌。 而今,在一青年面前失了手,震惊之余,不由得见猎心喜,想要痛痛快快的大杀一场。 齐子恒一催座下青骢兽,再次杀向杨振。只见他: 搂头盖顶枭首斩,搬头献纂扎腹胸。划拍砍剁连斜挑,马快刀急迅如风。 杨振见此人马上功夫了得,心知此人必定是武将出身。他不由得暗自皱眉,人家骑马作战,人借马力,马快刀急。 而他却是步下撵,赤手空拳。只能躲避,而不能进击。如此下去,势必要吃亏。 若是和人较劲,杨振当然丝毫不惧。但是和马较劲,未免吃亏费力不讨好! 杨振身上虽然带着分水寒光剑,但若不是生死大敌,他根本不会使用。 毕竟分水寒光剑乃是万年陨星铁所铸,一经使用,便会破坏别人的兵器。 杨振是左躲右闪,齐子恒是步步紧逼! 杨振无奈之下,只能玩个花活,用起了贴身靠。这贴身靠在陆战中,百试不爽。 但用在马背上,却是头一次,究竟有没有效果,杨振也拿不准。 第112章 空手入白刃 杨振脚尖微点地,腰眼儿一拧,径直站在了马背上。 马通人性,更何况青骢兽乃是一匹宝马。它感觉背后陡然多了一人,于是开始前窜后跳,想要将杨振甩下马背。 奈何,杨振两只脚就像生了根一般,看看的吸附在马背上,纹丝不动。 青骢兽陡然人立而起,导致杨振身体后仰,失去平衡,眼看就要落地。 杨振瞬间探出双手,直接抓在了齐子恒的肩膀上,顿时稳住了身形。 齐子恒感觉身后有异,他双臂微举,双腕一旋,刀纂在前,刀头在后,直取杨振脖颈。 杨振急忙蹲下身,跪坐在马背上,躲过了金背砍山刀。 齐子恒身体陡然前扑,侧贴于马背之上。刀纂向后猛戳,扎向杨振的软肋。 杨振腰眼儿一扭,身体微侧,堪堪躲过刀纂。杨振陡然探左手,一把攥住了刀杆,顺手牵羊,往后一带,趁机把刀杆夹在了腋下。 齐子恒双臂用力,想要夺回金背砍山刀。然而,任他用尽全身力气,金背砍山刀纹丝不动。 齐子恒无奈之下,为防杨振将金背砍山刀夺走,便见刀头夹在了左腋下。右手径直抽出单鞭,转身抽向杨振。 杨振不慌不忙,等单鞭即将打在身上时,猛然探出右手,一把扣住齐子恒右手的脉门。 齐子恒顿觉一股暗劲窜入脉门,继而手腕一酸,整条手臂都麻了。紧攥的手指不由得一松,单鞭瞬间脱手而出。 杨振顿时撒手,一把接住了单鞭。这一系列的动作,转瞬之间便已完成。这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着实了得。 就在杨振接住单鞭的那一瞬间,心中陡然泛起一丝悔意。看此人年岁,绝非夏三爷。那么,必是齐大爷无疑了。 他是冲着夏三爷来的,与齐大爷不过意气之争而已,点到为止也就得了,又何必把人一巴掌拍死。 再说,齐大爷毕竟是马帮的掌舵人,如果今日颜面大失,日后又如何服众。 想及此处,杨振叹了口气,他估摸着齐子恒的手已经恢复了正常,便又把单鞭送了回去。 继而,左手一松,放开了金背砍山刀。左右小腿一用力,从马背上倒射而出。 从夺鞭到离开,不过转瞬之间。在旁人眼中,杨振就像被打下了马背一样。 杨振落在地上,连连后退几步,冲着齐子恒一抱拳,道:“阁下好本事,杨振佩服!” 杨振这番客套话,便是在提醒齐子恒点到为止,就此收手。 齐子恒闻言,顿时恍然大悟。 原本,杨振夺鞭又还鞭的举动,让他颇为诧异。不过,他还是顺手接住了。 如今,他终于明白了,这是杨振顾及他的身份,给他保留了足够的颜面。如此,方不致他在这些小弟面前威严扫地。 既然如此,齐子恒自然乐得配合。对于杨振,无论是能耐还是人品,齐子恒交口称赞,自愧不如。 在这一瞬间,齐子恒起了结交之心。于是,他跳下马来,将青骢兽牵到墙边。 恰值此刻,随齐子恒而来的马队,有七八人一拥而上,顿时把杨振围在了中间。 他们都以为杨振被打下马来,气焰无比嚣张。 不仅是他们,暗地里偷看热闹的人,恐怕都有此念。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 苏老头二目如灯,看得清清楚楚。对于杨振,他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也打消了将其拉入丐帮的想法。 因为,苏老头陡然间得出一个结论,丐帮还容不下杨振这尊大佛。 不过,结个善缘还是有必要的。因此,今晚一行,势在必行。 …… “小机灵”一直不错眼珠的盯着战圈,固然没有看清杨振一系列的动作,但他却清楚杨振的本事,绝对不会被打下马背。 因此,他觉得此事大有猫腻,杨振必定别有所图。 眼下,杨振被围在马队中,“小机灵”倒想看看杨振究竟有何图谋。 杨振站在马队中,毫不紧张,这些人与他而言,只不过是骑马蹲台,不堪一击。 “小子,现在怎么样,怂了吧!哈哈哈……”有一个脸上长着大痦子的人一脸揶揄的看着杨振,狂笑不止。 “小子,胆挺肥啊,居然敢找马帮的麻烦!”有一个干巴巴的小子说完,抡起马鞭去抽杨振。 杨振岂能容他放肆,一把攥住鞭子,向怀里轻轻一带。 那干巴巴的小子,跟个瘦猴子变不多,被杨振轻轻一拽,径直从马背上摔下来,磕破了额头。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那七八个骑手见状,陡然大怒。抽出斩马刀,便对杨振下了手。 一时间,杨振有些捉襟见肘。毕竟,对方可是七八名马刀手,这不同于地面作战。 杨振心中火气大增,伸手抽出分水寒光剑,开始对着对方的斩马刀一通猛削。 嘡啷!嘡啷!嘡啷…… 一时间,武器的撞击声不绝于耳。继而,刀头满天飞。 八名马刀手止住攻击,看着手里的斩马刀,完全变成了擀面杖。若是长点,还可以到棒用。奈何,太短了,用来打鼓都撞手,更甭说用来打人了。 杨振抱剑而立,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些马刀手,气不长出,面不改色。 “你们几个丢人现眼的家伙,还不退开!” 陡然间,传来一声怒喝。 却是齐子恒拴好马匹,挂好兵刃,再次走向杨振,蓦然发现这尴尬的一幕,不由得怒喝一声。 这一声怒喝,堪称及时雨。让那些原本进退维谷的马刀手,顿时就坡下驴,悻悻的退了出去。 齐子恒感觉自己以大欺小,就足够丢人的了。没想到这帮小子居然以多欺少,比他还丢人。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八个马刀手围着一个步下的打,居然还败的如此彻底。 这让马帮的牌子,还要不要挂出去,还能不能撑起来。 齐子恒走到杨振面前,微微一抱拳,朗笑道:“小兄弟可是杨振,老夫乃是马帮帮主齐子恒。刚才见猎心喜,一时冲动,勿怪,勿怪!”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别人以礼相待,杨振自然要还之以礼。 杨振抱拳拱手,微笑道:“岂敢,岂敢!本人正是杨振。马帮帮主的快马轻刀之名,如雷贯耳!幸会,幸会!” 说完这几句话,杨振顿时感觉自己的都快酸掉了。或许,武林中人所谓的酸秀才,大概便是如此来的吧。 “小兄弟年纪轻轻,品行绝佳,武艺超群,来我马帮做个四帮主,可好?” 杨振闻言一愣,苏老头说马帮齐大爷性情直爽,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不过,这未免也太直爽了些。开口便让他去马帮做个四帮主,这让他如何回答。 若是单看齐子恒,去也无妨。奈何,马帮不止有齐子恒,还有夏三爷,那可是杨振认定的对头。 若直接回绝,怕是会引起误会。让人认为自己太过高傲,瞧不起马帮。 虽然嘴长在别人身上,说什么他也不在乎。但是,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陡然间,杨振双眼一亮,他不需要拼爹,但可以坑爹。 第113章 坑爹 杨振打定主意要坑爹,于是冲着齐子恒一抱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齐帮主,非常抱歉!家父三令五申,我虽有心,却也无可奈何。” 齐子恒虽然性情直爽,但能掌控并经营马帮多年,其心智自然不低。当时便听明白了,杨振这是不愿意。 刹那间,齐子恒犹如冷水浇头,大失所望。说没怨气,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他堂堂马帮大帮主亲口邀请,这是多大的面子。结果,却被撅了回来,或多或少都会有点怨气。 不过,齐子恒终非小肚鸡肠之辈,反而大度能容。毕竟,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如此,倒是老夫冒失了。你虽不愿入马帮,但你这个朋友,老夫交定了。现在,说说你们之间的事吧。” 说完,齐子恒瞪了一眼马二爷。他与杨振虽然初次见面,但他相信杨振绝不是惹是生非之辈。因此,他料定此事多半出在马二爷身上。 马二爷吓得一缩脖子,对于齐子恒他是看在眼里,怕在心里。原本见齐子恒冲进来便对杨振动了手,他以为齐子恒定能替自己出口恶气。哪成想,结果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齐子恒完全站到杨振那边去了,径直调炮往里揍。 马二爷心里直发怵,根本不敢说实话。但是,却又不得不说实话。因此,他是纠结加懊恼,不由得埋怨起尤狗子来。要不是尤狗子偷来了卷毛狮子黑,又岂会引发这么多波澜。 现在看来,他只能乖乖的把卷毛狮子黑双手奉还。否则,岂能善了。 没吃到羊肉,空惹一身膻。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是这么回事,尤狗子得了一匹好马,五十两银子卖给了我。后来,来了两个小子和我要马。没凭没据的,我岂能给他们。结果,起了争执。家丁们将那两个小子狠狠揍了一顿,丢了出去。再后来,这位兄弟破门而入,不仅要马,而且还要我们自己掌掴三十才算完。接着,大哥你便来了。” 马二爷卖了个乖,并没说卷毛狮子黑是尤狗子偷来的。 当然,即使马二爷不说,齐子恒也能明白个大概。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都是城里城外住着,距离又不远。不过,齐子恒也乐得如此。马帮本就贩马起家,若在和盗马贼牵扯上,好说不好听。 此时,齐子恒心里并不痛快。当然,并非针对马二爷,而是因为夏三爷。因为他在弄明白真相之后,才发现自己被夏三爷忽悠了。他之所以急匆匆来这里跟杨振玩命,就是因为夏三爷对他说:有人公然挑衅马帮,现在已经打上马二爷的家门了。 于是,齐子恒便来了。结果,一场拼杀下来,若不是杨振忠厚,恐怕他已经把自己搁里面了。 齐子恒压了压心中的寒气,冷哼道:“给你说过多少遍了,来路不明的马,即使再好,也沾不得。现在,还不赶快把杨兄弟的马送回来。” 马二爷闻言,嘴咧的跟吃了苦瓜似的,就卷毛狮子黑那副暴脾气,完全是生人勿近,他如何敢去牵。倒是可以去求杨振,但他着实有些发怵,而且有些难为情。 陡然间,他看见了“小机灵”,顿时来了主意。上午的时候,那卷毛狮子黑与这“小机灵”可是亲近的很。 马二爷耷拉着脑袋,径直走到“小机灵”面前,鞠一百二十度的了个躬,赔笑道:“小兄弟,哥哥对不起你,给您赔不是了。您大人不记小人怪,受受累,帮哥哥把后院那位黑爷请过来吧。” “小机灵”眯着眼,撇着嘴,没说话。当初那大嘴巴子扇的多流啊,现在鞠个躬,说两句好话就想扯平,天下哪有这般美事! 马二爷看了看“小机灵”,别看这孩子年纪小,主意倒是正得很,人小鬼大,还真是不好伺候。马二爷尽管心里憋屈,但也只能忍着,谁叫他落后娘手里了。 “小兄弟,给哥哥个面子,以后若是有事,只要你一张纸条,哥哥我随叫随到。” “小机灵”眼睛一亮,这个真不错!这大马猴可是马帮二帮主,有他给开后门,以后在大西北几乎可以平趟。 其实,“小机灵”的目光还是太局限了,有杨振这么个主子在,几乎整个大衍都可以平趟了。 “小机灵”看着马二爷,有些不情愿的点点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记住你说过的话!”说完,“小机灵”十分臭屁的甩了甩袖子,径直跟着马二爷直奔后院。 后院内,卷毛狮子黑听见前院有马叫之声,不由得来了精神。这两天它可是憋气窝火,主人有交代:不能欺负人。可是并未说,不能欺负马。 因此,卷毛狮子黑又窜又跳,恨不得马上到前院大展神威。奈何,它被拴的结结实实,根本无法挣脱。 陡然间,看见两人走了过来,前边带路的是个黑大个,点头哈腰的。后面跟着它的“小马夫”,昂首挺胸。 卷毛狮子黑大脑袋一扑棱,骤然稀溜溜一声暴叫。 “小机灵”拍了拍卷毛狮子黑的脖子,告诉它稍安勿躁,马上就回家。 “小机灵”解下缰绳,牵着卷毛狮子黑直奔前院。 马二爷顿时松了口气,这黑祖宗终于送走了,这一天把他折腾的,头昏脑涨的。 卷毛狮子黑一进月亮门,陡然发现墙边拴着一匹杂毛马,顿时来了劲。 青骢马固然毛色青白相杂,但也算的上一匹好马。却被卷毛狮子黑当成杂毛马来对待,确实有些…… “小机灵”看卷毛狮子黑急不可耐的样子,摇了摇头,现在毕竟和解了,自然不能由着卷毛狮子黑的性子来。 杨振看见卷毛狮子黑那架势,就知道它要看什么,于是立即打了一声呼哨,让它安分点。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 齐子恒乍一见到卷毛狮子黑,眼睛都直了。他是武将出身,最爱惜的莫过于武器和宝马。 他的青骢兽固然算的一匹宝马,但跟卷毛狮子黑比起来,那是完全没得比。 萤火之光,焉能与皓月争辉! 此刻,他终于明白马二爷的感受了,就连他都想把卷毛狮子黑据为己有,更何况马二爷那个马痴了。 院中的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卷毛狮子黑身上,并没有注意到,马宅门外又来了一伙人。 这一伙人大约不下百十号,为首有一人: 头戴土黄丝纶巾, 两道黄眉十余根。 耳小无垂死鱼眼, 鹰钩鼻子薄嘴唇。 上宽下窄三角脸, 颏下黄须方三寸。 平顶身高四尺五, 四肢短小瘦嶙峋。 此人非是别人,正是马帮三帮主,夏三爷。 苏老头一见夏三爷,不由得一皱眉,此人早不来晚不来,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一时间,苏老头感觉有些不妙,他不能眼瞅着杨振吃亏,应该安排一下后路。于是,他悄悄退了出去。 却说杨振背着苏天亮,“小机灵”牵着卷毛狮子黑刚刚走出马宅,就被人围在了当中。 第114章 必输无疑?(求订阅/收藏) 马宅家门外,一群青年壮汉手持刀枪利刃,把杨振几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杨振把苏天亮交给“小机灵”,低声道:“一会儿若打起交手仗,你们见机开溜。” “小机灵”一脸郑重的点了点头,虽有些不情愿,但他却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他们两个只是累赘,若留下来,平白掣肘杨振发挥。 杨振打量对面来人,一眼便瞧见一个瘦小枯干的人:头戴土黄丝纶巾,两道黄眉十余根。 耳小无垂死鱼眼,鹰钩鼻子薄嘴唇。 上宽下窄三角脸,颏下黄须方三寸。 平顶身高四尺五,四肢短小瘦嶙峋。 此人,杨振并不认识。但根据此人的相貌和气势,可以推测出是马帮夏三爷。毕竟,杨振曾经见过夏大少,这父子俩长得却是有几分相像。 因有齐子恒和马二爷在场,杨振并没有说话,而是抱着膀子站在旁边,不停的摸鼻子。 夏三爷犹如没看见齐子恒和马二爷一般,而是眯着眼睛打量杨振: 眉似斜剑压天仓,目若朗星吐寒光。 鼻如玉柱通天配,两耳朝怀面微霜。 腰悬利剑长身立,白衣胜雪浩然罡。 不逊温侯持戟站,更胜留侯谒汉王。 夏三爷看罢,不由得心中暗赞:好一个潇洒少年,英雄人物!如此少年,不入马帮,当真是马帮的一大损失,确实可惜! 不过,这种赞许顷刻间被妒火所吞噬。因为他们父子的长相,那是相看两相厌。所以,对长得英俊的男人,特别是少年,他都怀恨在心。 不得不承认,夏三爷心里的阴影面积很大,以致扭曲了他的心灵。 此刻,夏三爷心中只有一个念想,那便是在杨振那张英俊的脸上划上几刀。 齐子恒心中对夏三爷本就有气,如今见自己亲自送出来的人居然被圈住,顿时火撞顶梁门。 齐子恒闪身上步,站在杨振身前,冷冷的看着夏三爷,厉声道:“夏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还不快闪开道路!” 夏三爷脸皮抽了抽,干笑道:“这小子擅闯二爷府,公然践踏马帮的尊严。齐老大,你这般毕恭毕敬的送出来,怕是不合适吧!” 齐子恒闻言一愣,他若是孤家寡人,甭说把杨振送出来,就是八抬大轿抬出来,也无可厚非。但是,他却忘了自己身后站着整个马帮。 此时,齐子恒心里倍感无奈,他个人的言行举止,总会被人无端附会到马帮上去。或许,这便是知名人物的应该付出的代价吧。 不过,齐子恒转念一想,送都送出来,还想那么多干啥。问心无愧便好,又何必在乎那么多。 “夏老三,那是一场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你还是让开吧,不要让兄弟难做!” 齐子恒打定主意,要护杨振周全,即使兄弟反目,他也无可奈何。 “齐老大,我知道你们惺惺相惜,因此,不难为你。你到屋里喝茶去,我来招呼这小子。” 说完,手一挥,一群马帮打手顿时一拥而上,就要动手。 齐子恒鼻子险些气歪,外面打得热火朝天,他在里面喝茶?这能喝的下去吧! “都给我退后!夏老三,莫要自欺自误,当心玩火自焚!” 齐子恒知道夏三爷不懂武,只会指挥马帮打手打群架,仗着人多取胜。 但杨振究竟有多大本事,他不清楚。但他却知道单靠人数去添,那将是一个无底洞。 或许,此战之后,马帮声名狼藉,被迫解散。因此,他不得不提醒夏三爷,不要过于自负,当心玩火自焚。 那些马帮打手夹在两个帮主之间,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听谁的。 “还不给我上!否则,叫你们见识见识本帮主的手段。” 马帮暗中早有传闻,说夏三爷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他折磨人的手段不胜枚举,而且惨绝人寰。 一时间,这些马帮打手一个个觉得脖颈子冒凉气。 老话说得好:君子宁可欺,小人不可负。 他们相信齐大爷必不会怪罪他们,但夏三爷可就不同了。于是,他们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一时间,刀剑疾如电,枪戟似流星。齐下虎牢关,人人各用命。 有齐子恒这么个武艺超绝的帮主在,这些马帮打手的武艺想必也是不凡。因此,杨振抽出分水寒光剑,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砍磕碰碾砸,撩挑挂打扎。跟蹭踢踹踏,蹿蹦跳跃跨。 杨振自知宝剑削铁如泥,于是专门跟对方的武器硬碰硬。 马帮打手的武器虽然都是精铁铸造,但跟分水寒光剑比起来,鸡蛋碰石头。 几十个回合过去,马帮打手手里就只剩擀面杖了。 夏三爷看得直皱眉,这再打下去,不就成了秧歌队了吗。看起来,不能比武器。于是,他一挥手: “换!” 夏三爷一声令下,十八名五大三粗的壮汉,一拥而上,再次将杨振围在了中间。 这十八名壮汉不知从哪原来的,个头,体型都差不多。单看背影,根本分不出谁是谁。 十八人并肩而立,就形成了一道两米高的圆形人墙。 杨振环视这一堵人墙,啧啧称奇,这要是弄回去镇场子,那绝对是威风八面啊。 杨振摸了摸下巴,心中开始盘算,怎么才能把这十八个人挖过来。 “我们赌一把如何,就赌你们碰不到我。我若输了,束手就擒。你们输了,全部跟我走。” 杨振相信以自己的速度,绝对可以在他们合拢前冲出去。因此,才会打了这个看起来必输无疑的堵。 当然,杨振看起来是在问这十八个大汉,但其实是说给夏三爷听的。 夏三爷此时心里很高兴,在他看来,杨振这是在哗众取宠,自绝后路。只要那十八个大汉手一伸,杨振就会被限制的死死的。 送上门的鸭子若是飞了,那这十八个人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不仅没多大用处,而且看着闹心。 “好!我答应了!” “好!齐帮主,还望你做个见证!” 齐子恒叹息一声,这小兄弟太冒失了。他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勉为其难。于是,他点了点头,大声喊道:“我以马帮的名誉担保,绝不偏颇!” 十八个大汉彼此对视一眼,顿时心照不宣。这小子虽然狂的无边,却也傻的可爱。打了这么一个必输无疑的赌,这让他们胜之不武。因此,他们或多或少有些不情愿。 但是,受命于人,他们纵使在不情愿,也得听命行事。 齐子恒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所有的思绪都抛之脑后,高声喊道:“准备……开始!” 杨振早就做好了准备,齐子恒话音刚落,他便舌抵上颚,气冲涌泉,身体像陀螺一般,飞去旋转着切了出去。 再说那十八个大汉,也各自准备妥当,齐子恒话音刚落,他们就伸出了胳膊。奈何,晚了一步。 在他们双臂伸直的一刹那,杨振的脚尖堪堪通过那里。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迟了。 杨振一步先机,步步先机。变被动为主动,成功逃出升天。 其实,杨振根本不需要这么折腾。就是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只要运起浩天元阳功,那十八个大汉也休想摸到他的衣角。 不过,那样太过惊世骇俗,杨振不想被当成另类。 杨振这超人的速度震惊了所有人,即使他借机一走了之,也不会有人阻拦。但是,他没有。因为他的目的还没达到。 齐子恒松了口气,心中叹息不已。杨振在他眼中的分量,陡然间上升了一大截。 齐子恒心中泛起一丝狐疑,就这样的身法速度,杨振若想走,谁又能拦得住。但是,杨振却选择留下来虚与委蛇,莫非另有所图不成? 陡然间,齐子恒心中为之一揪。他当即意识到,杨振必是冲着马帮某位帮主而来。看来,今日的事,恐怕不能善了啊! 第115章 奇耻大辱 夏三爷一直不错眼珠的盯着,结果,还是没看清。上一瞬,杨振还在圈里。但下一瞬,杨振便已经站在圈外,逃出生天了。 他本能的认为那十八个大汉暗中放水,没有尽力。否则,杨振绝无可能扭转败局。至于是不是杨振速度过快,自动被他忽略。毕竟,在他的认知中,那非人力可及。 因此,夏三爷心中颇为不悦,感觉自己落入了别人的彀中。 但是,败了就是败了。尽管过程匪夷所思,但是结果不容置喙! 他夏三爷并非输不起,不过,至于放不放杨振离开,那是另一码事。因为,那与赌局无关。 “败了,我认!但你,未必走的了!” 夏三爷信誓旦旦,因为他还有压堂货。只见他手一挥,人群里再次窜出八人,短衣衫,小打扮,看着干净利落。 若说原先出来的十八个是大力金刚猿。那么现在这八个便是小巧玲珑猴。 这八人个头都不高,每人拎着一把兵器,把杨振再次围在中间。 这八把武器也是出奇,两把链子刀,两把链子枪,两把流星锤,还有两把飞爪。 杨振见到这八把兵器,不由得皱眉。这种带链子的兵器,并不好操练。当然,也不好对付。因为,这种武器可长可短,可崩可缠。 八个矮子站成八卦阵,八把链子陡然腾空,把杨振绕在中间。犹如八支巨大的扇叶,在杨振身边呼啸而过。 杨振打起万分精神应对,并没有贸然用分水寒光剑去削。毕竟,即使削断了链子,武器依旧会打向自己。 那样,结果只能变得更加复杂,更不可控。 如此一来,杨振只能仗着身法见缝插针,左躲右闪。 即便如此,杨振也没有丝毫慌乱,一如穿梭在花丛中的蜜蜂,躲避着风中凌乱的花枝。 正在难解难分间,又来了一波人,把马帮的人马裹在了里面。 这波人都穿着标准的制式服装,头顶开花帽,身穿开花袄,足下破鞋露着脚。每个人腰上都别着利刃,手中却拎着一根打狗棍。 这一群人自然是丐帮的花子队,乃是苏老头刻意调来给杨振解围的。 齐大爷和马二爷见状,不由得皱眉。本来只是马帮和杨振之间的事,更确切的说,是夏三爷和杨振之间的事,他们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但现在却不同了,事态直接升级,成为了丐帮和马帮之间的争锋。这将是万众瞩目的大事,他们两个又怎能继续充当看客。 齐大爷和马二爷走上前去,一眼便看见了丐帮西北分舵的副舵主,八袋长老。这是老对头了,他们彼此之间自然认识。 齐子恒压了压心中的寒气,抱拳道:“副舵主,本帮主有礼了。你公然带人围住我马帮,莫非想开战不成?” 副舵主八袋长老打了个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齐子恒,微笑道:“非也,非也。老花子是来瞧热闹的,当然,顺便主持公道。” 齐子恒微微皱眉,主持公道?我马帮家门口,何时轮到你丐帮来主持公道!这老花子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自恋! “副舵主,我马帮从不欺人!却也并非任人欺辱!” 齐子恒此言,旨在提醒副舵主八袋长老,马帮不欺人,因此,不需要有人主持公,你哪来的回哪去!如果,你刻意留下,便是存心欺辱马帮,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副舵主八袋长老心中冷笑,这个帽子有点儿大,老花子不接,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非也,非也。需不需要主持公道,这得问问夏三爷。” 齐子恒心中一滞,又是夏老三!杨振貌似就是冲着夏老三来的,如今丐帮也是这番说辞。夏老三素来神秘,难道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时间,齐子恒沉默无语。 而丐帮和马帮同为西北势力,积怨甚深。丐帮的花子们和马帮的人马陡然遭遇,两两对峙,大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迹象。 气氛陡然紧张! 而此时,夏三爷对此毫不知情,他依旧在不错眼珠的盯着战圈。 杨振则穿梭在八条链子之间,仿佛跳皮筋一般,玩的不亦乐乎。 陡然间,一支飞爪从耳畔略过。虽然没有伤到杨振,但却带走了一缕长发。 这一头飘逸的长发,杨振可是爱护有加。现在居然被削去一缕,他心疼之余,大为光火。 这对他而言,这绝对是奇耻大辱! 此刻,他需要发泄。 杨振兀自冷哼道:“既然你们喜欢绕,那么索性就绕个彻底吧!” 杨振猛然抽出分水寒光剑,对着面前的飞锤拍了下去。既然不能削,不能砍。那么,就不停地拍!崩!抽! 当然,杨振并非胡拍一通。每一下,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一时间,锤找上了爪,刀怼上了枪。结果,两条链子彻底绞在了一起,拧成了麻花。 此刻,八把武器彼此纠缠,互相掣肘。八个矮子彻底没了办法,只能停手罢战,去解救自己的兵器。 因为,他们只会玩这个。舍此之外,他们啥都不会。即使是最基本的拳脚,也是一窍不通。 杨振本想把他们全部拍翻,但猛然发现情形有些不对。定睛一看,惊见那边有两路人马,手持利刃,针锋相对,已经展开了交手仗。 若不及时制止,必然引发一场大混战。那将是一场惨绝人寰的悲剧,并不是他喜闻乐见。 杨振固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但却知道事态紧急! 想要破局,只有擒贼擒王。而且,刻不容缓! 既然根源都在夏三爷身上,那么也只有将其控制在自己手中,才拥有话语权。 于是,杨振直接飞身来到了夏三爷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袄领子。 夏三爷猛然间回过神来,想要挣脱杨振。奈何,纵使他用尽全力,也是徒劳无功。毕竟,他干巴巴的,太弱鸡了。 杨振冷冷的看了夏三爷一眼,冷哼道:“马帮三位帮主,就你最为神秘。不过,也是最不安分的主。所以,给我老实点儿。否则,哼哼!” 说完,杨振没有再理会夏三爷,直接抖丹田暴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这一声,惊天动地,不亚于炸响了一道惊雷。 刹那间,那边交手的人全部停了手,所有人都将视线转向了杨振。 马帮的人马见杨振控制住了夏三爷,顿时舍弃了丐帮的花子,径直扑向了杨振。 马帮至少有一百多人,他们径直将杨振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丐帮副舵主八袋长老固然不认识杨振,但却是受舵主委派而来,为的便是保全杨振。 他见到此等状况,当即命令丐帮的花子们一拥而上,再次将马帮的人马圈在了里面。 僵局依旧是僵局! 不过,夏三爷在杨振手里,马帮投鼠忌器,彻底失去了主动权。 杨振处于重重包围之间,毫不在乎。这些人与他而言,充其量都是土鸡瓦狗。他若想走,任何人连衣角都碰不到。 “现在,夏三爷在我手里,帮我去找两个人。一个是夏大少,另一个叫尤狗子。” 至于他们用什么方式去找这两个人,并不在杨振的考虑范围内。 杨振环顾四周,骤然发现了那十八个傻大个子,不由得一愣。 那十八个大汉倒是很自觉,他们此时把“小精灵”和苏天亮,以及卷毛狮子黑护在中间,俨然充当起保镖的角色。 之前,杨振对战那八个矮子,他们看的目瞪口呆,敬若神明。他们终于醒悟过来,杨振打赌要他们,只是看中了他们的块头。 那么,对杨振而言,他们充其量只是摆设。舍此之外,一无是处。 不过,他们毫无怨言。毕竟,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 跟着夏三爷,他们固然受重视,但也只不过是茅坑外垫脚的石头。 但跟着杨振则不同,固然依旧是石头,却会被雕琢成镇宅的石兽。 因此,宁为凤尾,不为鸡头。 第116章 暗算无常死不知 杨振看着那十八个大汉,心中暗自合计,到底该如何来包装,才能使其更具威慑力。 在西夏前来交流武道的时候,自己居中而坐,身旁站着十八个威武雄壮的大汉,那是何等霸气。 一时间,杨振心中颇为自恋。 再说齐子恒和马二爷,见杨振擒下了夏三爷,又要他们去找夏大少和尤狗子。尽管颇为费解,但也不敢耽搁。 好在夏大少和尤狗子也算公众性人物,随便一打听,便可知道下落。若是小鱼小虾之类的角色,那可就难为他们了。 齐子恒知道这里面有猫腻,担心马二爷莽撞行事,于是低声道:“老二,等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擅动,看我眼色行事。” 马二爷尽管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若是换做旁人擒了夏三爷,他早就暴起开干了。 奈何,那是杨振。 之前和杨振对战,他固然没有被杨振暴揍。但那三声巨响,去让他心有余悸。 从那一刻起,马二爷便明白了一点:杨振,不可为敌,唯有避而远之! 齐子恒认真的看了马二爷一眼,颇为诧异。往常与这马痴沟通,可谓苦口婆心。此时却不知何故,陡然转性了。 这让齐子恒准备的一箩筐话,直接胎死腹中。这种用错力的感觉,让他很不爽。 不过,齐子恒并不打算深究。毕竟,这样的场合,并不适合探危究密。 齐子恒压下心中的狐疑,径直走到杨振面前,抱拳拱手,问道:“杨小兄弟,老夫不知你与夏老三之间,究竟有什么仇怨。但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是说清道明为好。” 杨振敬重齐子恒是条汉子,立即回礼道:“齐帮主,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我本人与他无冤无仇。但我心中有些疑问,还要着落在他身上。现在谈这些,为时尚早。等夏大少和尤狗子一到,必定真相大白。” 说完,杨振看了一眼齐子恒,脸色瞬间郑重,继续道:“届时,恐怕哗天下之大然,希望齐帮主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齐子恒见杨振言辞凿凿,顿觉头大。料定夏老三捅的这个娄子,必定小不了。 杨振话已至此,齐子恒不知该说什么,只有沉默以对。 夏三爷站在杨振背后,心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于是,高抬腿,轻落足,便想开溜。 “你走可以,但得把脚留下!” 杨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夏三爷抬脚的那一瞬,他就已经警觉了。于是,幽幽的说了一句。 夏三爷闻言,猛然回头,却见杨振依旧背对着他,顿觉头皮发麻。 “我滴个娘嘞,这小子背后长眼了吗!” 夏三爷心里叫苦不跌,落在这么个妖孽手里,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夏三爷死鱼眼不停的转动,想要找个办法脱身。结果,发现自己深陷绝地,插翅难逃。 既然比不过拳头,那么,就只能嘴炮了。夏三爷对自己的口才,一向自信的很。 “你这是绑架,我要告你非法监禁!” 杨振嗤之以鼻,想嘴炮,他在佛圣面前受了八年的熏陶,自信嘴炮无敌! 但是,对于夏三爷,他没有一丝好感,懒得跟他浪费唇舌。因此,直截了当的回了一句:“若嫌死的慢,尽管去!” 说完,杨振便眯起了眼睛。他相信就这一句话,完全可以把夏三爷拍死。 毕竟,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更何况,杨振本就意有所指。 夏三爷心知肚明,就自己私下里的那些勾当,若是见了官,怕是死的更快。 一时间,夏三爷看着杨振的背影,有些毛骨悚然。他觉得这小子一定知道了什么,否则,绝不会有此一说,更不会刻意针对自己。 齐子恒正对着夏三爷,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夏三爷的异常。 似乎,在这一刻,夏三爷的心,乱了。 一直以来,夏三爷都是智珠在握的样子。这种情景,前所未有。 此时,齐子恒心中顿时恍然,夏老三必定有一些违禁涉私的勾当,甚至是必死之罪。否则,夏老三绝不会因为一句话而心神失守。 那么,杨振所谓的做好心理准备,大概就是如此了。试想,马帮夏三爷若违禁涉私,被处以极刑。这对马帮而言,是何等冲击,绝对是惊涛骇浪。 或许,还会牵连出一些骨干人员。这,不得不防! 一时间,齐子恒思绪万千,剪不断,理还乱! 但这一切,和杨振无关。毕竟,他不是马帮的保姆,不需要为此纠结。 于是,他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安静的等待着。 夏三爷的脸色,骤然变得狰狞无比。他固然不知道杨振究竟知道什么,也不知道杨振知道多少。 但杨振与他而言,终究是个祸患。杨振不除,他难得安稳。那么,只有先下手为强。 刹那间,夏三爷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他缓步来到杨振身后,陡然拔出护身的匕首,猛然刺向了杨振的后心。 夏三爷想要来个暗算无常死不知! 可惜,惊风未动蝉先觉! 这一系列的动作,并未逃过杨振的耳目。不过,杨振存心想要立威,借此震慑夏三爷,让他老实一些。因此,杨振并没有躲避,而是开始运转浩天元阳功。 齐子恒觉得眼前亮光一闪,顿时回了神,惊见夏三爷手指匕首刺向杨振后心,顿时吓得面色更变,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 “住手!夏老三,你给我住手!” 齐子恒想出手相救,奈何,为时已晚。因此,他只能大喊一声,希望惊醒杨振,让其自救。 然而,他失望了! 杨振目似瞑,意暇甚,像是睡着一般,毫无反应。 现在,齐子恒双眼一闭,只能祈祷夏三爷迷途知返。 夏三爷焉能迷途知返,他狠狠的刺了下去,心中暗自偷笑,自以为得计。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从此我高枕无忧矣!” 哪成想,乐极生悲! 只听见“砰”的一声响,夏三爷觉得手腕一阵剧痛,继而,整条手臂都失去了知觉。 “嘡啷”一声响,原来匕首被震飞,现在落了地。 夏三爷一激灵,闪目观瞧,大失所望!甭说刺伤,那雪白的袄子上,连个印儿都没有。 夏三爷吓得一哆嗦,双腿一软,“噗通”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此刻,夏三爷的心被恐惧所吞噬,他想借嘶吼发泄。然而,提不起一丝力气。 试想,夏三爷手持精钢所铸的匕首,用尽全力,刺向血肉之躯。然而,不仅没能在衣服上留下印子,手臂反而被震得失去了知觉。 这种感觉,细思极恐!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显然,夏三爷只是这一般人中的一员。 当然,那种感觉究竟如何,也只有夏三爷这个当事人才清楚。毕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齐子恒还以为自己的祈祷起了作用,让夏三爷最后收了手。因此,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中开始不停的念:阿弥陀佛! 杨振摇了摇头,心想夏三爷应该可以消停一会儿了。他哪里知道,夏三爷已经吓得丢魂儿了。 放下他们先不表,且说马帮的人前去寻找夏大少和尤狗子,费了半天劲,才把夏大少从一家勾栏院里掏了出来。 至于那尤狗子,他们找遍了全城的茶馆酒肆,娼馆赌坊,毫无斩获。 因此,他们只能把夏大少先行送到马宅,再仔细寻访尤狗子。 夏大少本来很闹腾,但见到这幅局面,尤其是看见夏三爷傻了吧唧坐在地上的那一瞬,便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儿了。 杨振得知尤狗子失踪的消息,心中顿时恍然。想必尤狗子想来之后,发现不见了迷魂贴,小布包以及那个小瓶子,惊惧之下,逃之夭夭。 杨振不禁有些后悔,如今没了尤狗子,事情便复杂了。夏大少若推诿不知,单凭他一方的言论,还不足以服众。 第117章 马后炮 “小子,吃一堑,长一智!记住,姜还是老的辣!” 陡然间,一道熟悉的声音径直在杨振耳廓中响起。 “嘶!传音入密!这声音好熟悉,莫非是苏老头!” 杨振陡然一激灵,骤然一跃而起,径直把马帮三巨头也吓了一激灵。 杨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反应有些过激了。他假装活动筋骨,借机四处张望,寻找苏老头的身影。 同时,心中颇为惊讶。 传音入密,神乎其技!那可是浸淫武道多年的绝顶高手才能做到的。 这苏老头看起来一介凡人,结果,却跟他玩了这么一手,的确大跌眼镜。 陡然间,杨振发现不远处的房顶上,有一人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正是苏老头。 杨振禁不住想,要是苏绮雪看到这一幕,不知有何感想! 试想,一个终日躺在太师椅上,双腿近乎瘫痪的人,突然翘脚坐在房顶上,恐怕会惊煞一批人。 “老爷子,藏的真深啊!” 杨振看着苏老头,同样传音入密! “世道艰难,不好混啊!若非掩饰的好,早被朝廷大卸八块了!” 苏老头不知何故,突然满腹牢骚,无比幽怨。 杨振怔了一下,他见过的武林高手,除了天柱三圣外,所有人对朝廷都怨气十足。 此刻,杨振对自己使命的艰难度,无形之中又提高了一大截。 因为传音入密,其他人发现不了。因此,这一老一小,犹如阔别多年的老友,肆无忌惮,聊的不亦乐乎。 其实,也没那么多话题可聊。他们只是享受这种乐趣,有些欲罢不能而已。 毕竟,传音入密可谓神乎其技。他们有神技傍身,却英雄无用武之地。 可想而知,这是何等的憋屈。如今,找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要畅聊一番。 经过这一番聊天,杨振顿时明白,原来,尤狗子在丐帮手中。 当日,尤狗子盗取卷毛狮子黑,杨振尾随而去,苏老头都看在眼里。 他当时便感觉到尤狗子有大用,于是,便传下了一道命令,让丐帮的花子们在在城门外盯梢。若尤狗子一旦有出城潜逃的迹象,便将其直接拿下,控制在手内。 未出苏老头所料,尤狗子果然畏罪潜逃,被丐帮盯梢的花子们逮了个正着。 杨振不由得心中暗探,姜,果然是老的辣。但是,小的也不差! 陡然间,杨振想起一事,此事虽说终究要官府解决,但何时通知官府,如何通知,却是一门学问。 此事毕竟事涉马帮,不看僧面看佛面,齐子恒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老爷子,你看此事何时通知官府为妙?” 苏老头微微皱眉,他没想到杨振有此一问。 若以他之见,江湖事江湖了。若有必要,到官府通融一下也就是了。毕竟,若要经官,不仅麻烦,而且平添变数。 不过,苏老头想起杨振的身份,也就释然了。在某些方面来说,杨振代表的就是官府。 “放心吧,如今闹出这么大动静,岂能不惊动官府。不过,他们向来都是马后炮。时机不到,他们是不会出现的!不过,我还是建议交给齐子恒处理为好。” “马后炮!” 杨振强忍着笑意,险些憋出内伤来。这个形容太精辟了,一语中的,果然人老成精。 不过,他也明白苏老头的意思。让齐子恒大义灭亲,远比他行侠仗义好的多。 此时,业已入暮。为了方便行事,马宅内燃起了亮子油松,恍如白昼。 而此时,丐帮的人押着尤狗子,终于到了。 杨振径直找到了齐子恒,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齐帮主,对于迷魂贴,想必有所了解吧。” 齐子恒见杨振神神秘秘的,却不料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迷魂贴,人人喊打的东西,他当然有所耳闻。 他尽管不明白杨振的意图,但还是点了点头。 杨振见状,微微一笑,如此就好,省去了一番唇舌。 “齐帮主,贵帮夏三爷事涉迷魂贴,我本想将他直接送到官府纠办。但是,我感觉还是让齐帮主来拿这个主意比较好。” 齐子恒闻言,不亚于晴天霹雳。他本以为夏老三干的,只是违禁涉私的勾当。但是,万没想到,夏老三居然沾惹上迷魂贴这种邪恶的东西。 一时间,齐子恒义愤填膺。一把抽出单鞭,径直扑向了夏三爷。 杨振不由得皱眉,一鞭把夏三爷打死,倒是一了百了。但是,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于是,杨振一个箭步蹿上前,一把攥住了齐子恒的腕子,劝解道:“齐帮主,我无意干涉贵帮事务,但你就这么把他打死,于公于私,恐怕都不好交代。” 齐子恒怔了一下,陡然明白过来,就这样打死夏老三,的确不叫事。 于公而言,他无凭无据,杀生害命。若有苦主告到官府,他有理说不清。 于私而言,马帮这些弟兄虽然不至于不服,但恐怕也会颇有微词。 想清楚之后,齐子恒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此事多亏有杨振,否则,一失足成千古恨! 齐子恒压下心头火气,将单鞭收起,对着杨振一躬到底,郑重道:“杨兄弟,对我马帮有活命之恩,所谓大恩不言谢,齐子恒承情了!” 说完,齐子恒冷冷的瞪了夏三爷一眼,转头看着马二爷,吩咐道:“马老二,从此刻起,寸步不离的看着夏老三,出了闪失,唯你是问。” 齐子恒并没有再理会马二爷,径直走到马帮的人马前,高声喊道:“弟兄们,此事是我马帮的过失,日后自会告知大家,现在,都散了吧!” 丐帮的花子们早已接到了苏老头的通知,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当真是聚则成山,散则成沙。 马帮的人马虽然心存疑惑,但还是陆陆续续的撤走了。 就在这时,第三波人马到了。 杨振看清来人之后,哑然失笑。苏老头所言不虚,这些官府的衙役们,还真是马后炮。 丐帮和马帮的队伍一撤,他们就出现了,这节点拿捏的如此之准。显然,他们一直都在暗中关注着事态的发展,伺机待动。 事实的确如此! 毕竟,丐帮和马帮的队伍加起来至少三百人,这么大的动静,县衙早就得到了消息。 此时,县衙已经关门落锁,做好了严密的防守,尽管他们知道根本防不住。 而我们那位县令大人,恐怕已经做好了随时开溜的准备。 于班头奉命带着三班衙役,硬着头皮赶了过来。但看到那副架势,直接怂了。 他们直接缩回去,偷偷的躲在暗处,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心里犹如打鼓一般,忐忑不安。 毕竟,若是两波人马真交了手,他们即使自知死路,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天可怜见,一场危机,最终消弭无形。 此时,风平浪静。 他方唱罢,我登场! 于是,于班头带着三班衙役,再次昂首挺胸,气势汹汹的冲了上来。 齐子恒远远的看见了于班头,心中又气又笑,这帮孙子,来的还不是一般的巧! “于头,辛苦!” 于班头一咧嘴,像吃了苦瓜一般。毕竟,于头听起来很芋头和鱼头差不多。若是一般人这么喊,他必定一巴掌回过去。 但是,这位可是活爹,招惹不起,他只能埋怨自己为什么要姓于。 “齐大爷面前,焉敢称苦。奉县令大人之命,前来问问齐大爷,是否需要我等帮助?” 齐子恒有一种呕吐的冲动,这也太能往脸上贴金了。尽然是来帮忙的,怎么说也得给他们找点事做。 “盛情难却!刚好需要几个衙役帮忙。麻烦把这几个人带到县衙,我们有官司要打!” 说完,齐子恒指了指夏三爷,夏大少,尤狗子,还有夏三爷带来的那八个矮子。 于班头心道:这还真是不客气。等他看清楚要抓的人,险些一屁股坐地上。 大当家要抓三当家,这是闹分家还是要火拼啊! “齐大爷,兄弟们胆儿小,不要跟我们逗趣了!” 齐子恒脸色一沉,道:“谁跟你逗趣,还不快点!” 一瞬间,于班头有种搬石头砸脚的感觉。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去拿人! 第118章 再上公堂 世间之事,瞬息万变。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今早,苏老头告知杨振:今晚带他去长长见识。为此,杨振补了一天的觉,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然而,现在却出了这码事。此事,固然只是一个插曲,但却影响着杨振接下来的行动。 杨振看着苏老头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本想追踪而去。但是,转念一想,不得不止住了脚步。 因为,他不能这么做。至少,现在不能。 爽约也好,失信也罢,终究是一己之私。但马帮夏三爷一事,却是关乎迷魂贴源头的大事。 毕竟,若有一个迷魂贴在民间活跃,便有可能导致无数儿童被拐卖,从而拆散许多无辜的家庭。 因此,杨振不想因为一己之私而离开。 再说,民不告,官不究。此案,并没有苦主。那么,只能由杨振来首告。毕竟,这一切的根源,都从尤狗子盗马而起。 所以,想要解决此事,县衙一行,杨振非去不可! …… 县衙后宅,徐县令早已收拾好细软,换了一身破旧的衣服,做好了随时开溜的打算。 他派了几个心腹家人去望风,但时至现在,依旧没有得到回信。 一时间,徐县令坐卧不宁,倒背双手,踱来踱去。他不时的走到门前张望,不断的唉声叹气。 “能不能消停点!瞧瞧你那点儿出息,枉为一县之令,五尺多高的汉子。” 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夫人,搂着一个八岁大小的男孩,大马金刀的坐着,四平八稳,没有一点紧张。 此人正是县令夫人,那名男孩则是他们的孩子。 徐县令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晃得她眼晕心眼。因此,她出言喝止。 徐县令像被踩住了尾巴一样,戛然止步。懊恼的一甩袖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砸的嘎吱嘎吱响。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徐县令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声若蚊音。 他固然贪生怕死,但若非被逼无奈,谁愿意放着衣食无忧的日子不过,去过那朝不保夕的清贫日子。 现在,三百多号人集结在城里,一旦火拼起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就算不殃及池鱼,若闹出几十条人命,他这个县令也难辞其咎。 最轻都是个丢官罢职,万一锒铛入狱,还不如一走了之。那样固然会清苦一些,但至少还是自由之身。 “老爷……来啦!老爷……来啦!” 骤然,一位心腹家人慌里慌张跑了进来,放声急呼。 蹭! 徐县令一激灵,陡然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一把揪住心腹家人的袄领子,急切道:“说清楚,怎么回事!” 那心腹家人吞了吞口水,回道:“老爷,马帮的人来了!” 徐县令一激灵,马帮来了!莫非马帮败了,闹出了人命,不服气要经官?当真是是怕啥来啥吗! “去!快去套车!” 心腹家人一愣,套车?套车干什么啊! “老爷,您不升堂审案?再说,天都黑了,您要去哪?” 徐县令一愣,升堂审案!都快火烧眉毛了,还升哪门子堂?审哪门子案?冷不丁转念一想,莫非...这里面有套头? 想及此处,徐县令猛然吼道: “把话说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那心腹家人吓得缩了缩脖子,结结巴巴的说道:“齐...齐大爷把...把夏三爷,告了!于...于班头正押...押着来了!” 徐县令闻言一怔,难道是马帮内讧了!这倒新鲜。不过,只要不是两大帮派之间扯皮拉筋的事,自己就完全没必要害怕。 毕竟,夹在两帮之间,他谁也不能得罪。但只有一个马帮,他完全可以插科打诨! 陡然间,徐县令心中的压力陡然一轻。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丢人。于是,他便认为自己被心腹家人误导了,因此,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心腹家人捂着脸,疼得龇牙咧嘴,心里无比委屈,自己招谁惹谁了,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但是,主子打奴才,天经地义,他只能自认倒霉。 徐县令脸色一沉,冷哼道: “以后长点儿心,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来人,伺候本县更衣!” 此时,徐县令端起了架子,给之前判若两人。这副变脸的速度,不愧是混迹官场多年的人。 …… 县衙前,杨振一行人止住了脚步。 一路走来,于班头忐忑不安,心里一直琢磨,人家马帮三巨头闹别扭,他掺乎进来算什么事。保不齐人家一会儿和好如初,自己岂不里外不是人。 奈何,即使胳膊再粗,终究拗不过大腿。 他充其量就是一个步快班头,在平头百姓面前装装大头蒜还可以,但在马帮齐大爷面前,就是他想装孙子,都要看对方有没有心情。 这,就是他们这等小人物的悲哀。 …… 不说于班头内心的矛盾,却说杨振径直走到鸣冤鼓前,抄起鼓槌,敲响了鸣冤鼓。 杨振依稀记得,上一次敲鸣冤鼓,是在齐平县衙。而这一次,却是在苏阳县衙。 正敲间,杨振猛然想起,他和那司法参军薛阳之间,还有一个没有完成的约定。看来,闲暇时,有必要去靖州溜溜了。 这一声声轻响,充斥在夏三爷脑海中,不亚于九天雷音。此时,他有些明白了,杨振为何处处针对他。 想必,症结就在夏大少身上。这小子一定瞒着他干了什么,被人顺藤摸瓜,牵连到了他。 既然如此,必定全是臆测,而无真凭实据。那么,只要他咬紧牙关,死活不承认,任何人拿他都没有办法。 刹那间,夏三爷打定主意,死活不认账。他看了夏大少一眼,心中暗叹:这个小子,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若是三爷我当真折在里面,这小子绝对无法施救。那么,三爷我只能自己设法脱身了。至于这小子,就自求多福吧。 …… 县衙公堂,徐县令正襟危坐,堂役们手持堂棍,站的笔管条直。 啪! 徐县令猛然一拍惊堂木,沉声道:“升堂!” “威……武……” 堂役们喊过堂威之后,徐县令微微颔首,听这威武之声,看来这帮小子们还有几分底气,没有怯场。 军营里有句话:将是兵之胆,兵是将之威。在官府正堂上,何尝不是如此。 一瞬间,徐县令胆子变大了些,喝道:“传!击鼓人上堂!” 杨振闻言,迈大步上了公堂,对着徐县令躬身施礼,道:“杨振见过大人。” 两旁的堂役们见杨振立而不跪,于是将手中的堂棍往地下一顿,再次喊起了堂威: “威……武……” 徐县令一摆手,定睛打量对面之人: 眉似斜剑压天仓,目若朗星吐寒光。 鼻如玉柱通天配,两耳朝怀面微霜。 腰悬利剑长身立,白衣胜雪浩然罡。 不逊温侯持戟站,更胜留侯谒汉王。 “嘶……” 徐县令看罢,倒吸一口冷气。这青年眉宇上充斥着英武之气,举止间携带浩然之风。这等人物,非富即贵,觉不可等闲视之。言语之间,定要把握好分寸。否则,万一冲撞了此人,恐怕不美。 徐县令稳了稳心神,语气平和的说道:“喊冤人,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有何冤屈,从实招来,本县与你做主。” 杨振心中偷笑,这升堂问案,当真是千篇一律,开场白都是这。杨振再次一抱拳,道: “大人听禀:姓杨名振字复安,家住靖州齐平县。来到苏阳访亲友,与人无尤亦无冤。皆因有人把马盗,暗中牵出大事件。有人倒卖迷魂贴,特来公堂报贵县。” 徐县令闻言一愣,心中有些不悦,这是跑到他这里咬文嚼字,卖弄文学来了。 第119章 黑名单 苏阳县衙,公堂之上,徐县令听了杨振一席话,心中颇为不爽。 当了十几年的县令,大案小案审过万余起,都是简单明了。 而今,遇到这么一位存在,张口就是一首七律,他还要逐字逐句的去推敲,当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不爽归不爽。杨振又不是答非所问,他挑不出任何毛病。 陡然间,徐县令脸色一怔,齐平杨振之名,他似曾有过耳闻。但究竟何时何地听说过,却又想不起来。 刑名师爷神色一震,猛然看向杨振。显然,他想起了杨振的是何人。 于是,他陡然站了起来,快速走到徐县令身旁,耳语道:“大人,前几日州衙行文,寻芳会弃尸案,齐平县小侯爷。” 刑名师爷的固然简短,但却让徐县令心中恍然,会怪不得第一眼便觉得似曾相识,原来齐平侯府小侯爷杨振。 当初,州衙审理寻芳会弃尸案,他有缘旁听,最后那一刻,杨振上公堂递交书信,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此时,徐县令如坐针毡。按理说,杨振是齐平的小侯爷,这身份也只在齐平有效。 但是,抛开杨振小侯爷这一身份不谈,单凭和州正孙振邦的关系,就够自己掂量的了。 一时间,徐县令颇为纠结。杨振在面前站着,他心里发怵,坐的也不安稳。但是,一县正堂站着审案,前所未有,滑天下之大稽。 徐县令想来想去,还是感觉让杨振坐着,自己会舒坦一些。如此做,虽说有些违背规制,但也无伤大雅。 “来人,为小侯爷看座!” 杨振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颇为不解,难道,现在自己这么有名吗? 其实,杨振忘了,州衙审结寻芳会弃尸案时,各大县令都在听堂。从那一刻起,杨振便被各大县令列入黑名单,成为最不可招惹的人物之一。 不过,杨振并没有深究。他看着徐县令微微一笑,感觉此人有点儿意思。 既然能坐,又何必站着。 于是,杨振一抱拳,道:“大人,谢座!” 说完,走到一旁,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徐县令找了找感觉,较刚才而言,固然好了许多。但仍有些不自在,但也只能如此了。 “小侯爷,可有状纸?” 杨振闻言一愣,这点,他倒忽略了。 按大衍诉讼流程,首告必须出具状纸,官府才能酌情受理。 “仓促之间,并未准备。不过,却可以现场书写。” 当下,徐县令命人备下文房四宝,杨振一挥而就。 从尤狗子深夜用迷魂贴盗马,杨振跟踪尾随,一直写到夏大少巧取豪夺,黑下了尤狗子的五十两银票。 杨振将这一桩桩,一件件,记录的清清楚楚。 杨振写完,在百宝囊内取出小布包,迷魂贴,以及装满液体的小瓶子,作为证据,交给了徐县令。 徐县令从头至尾看一遍,尤其是看到那三样东西的用处时,顿觉毛骨悚然。 他禁不住想,自己那宝贝儿子若让人用迷魂贴给弄了去,他们夫妻俩还有活路吗! 徐县令又看向案头,那里压着几十份儿童丢失的状纸,一直悬而未解。现在,恐怕即将有着落了。 想到这些,徐县令骤然起身,走到杨振面前,躬身一礼。 此礼,不仅为自己,也为那些丢失儿童的父母。也只有为人父母,才能设身处地,去感受那份苦楚。 杨振正襟危坐,欣然受礼。他本想避开,但看徐县令一副庄重的样子,也就不躲了。 徐县令回到座位上,脸色微沉,怒喝道:“带尤狗子!” 今早,尤狗子醒来之后,蓦然发现自己倒在墙边,心中疑惑不解。 “我怎么睡这儿了,难道做梦不成?” 他甩了甩脑袋,觉得后脑勺有点异样。用手一摸,疼得一激灵,当时就清醒了。 “丫的!莫非遇到黑吃黑的了不成?” 尤狗子一跃而起,把全身上下看了个遍,没少什么零件,便松了口气。 随后,尤狗子开始检查随身携带的几样东西,那可是都是命根子。 他掏出那五两银子,用牙咬了咬,真的!然后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尤狗子继续往怀里掏去,结果,掏了个空。他把里里外外的衣服都摸了个遍,结果一无所获。 “嘶!怎么没有?我记得放回来了。莫非…没放好,掉在路上了?” 尤狗子按着原路往回走,没走几步,突兀止住了脚步。 他陡然想起了一件事,那装着迷神液的小瓶子,他可是一直放在最里面,根本没拿出来过。然而,现在它连带小布包和迷魂贴都不见踪迹。 这,足以证明一些事了。 尤狗子确信,不久前,有人打晕了他,并把这三样宝贝顺走了。 顷刻间,尤狗子亡魂皆冒!这三样东西不仅是吃饭的家伙,更是要命的东西。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尤狗子一穷二白,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因此,直接奔城门而去。 结果,出城还没走多远,便被一群花子圈了回来。 因此,尤狗子一直魂不守舍。即使现在上了公堂,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堂下之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以何营生?” 徐县令问了一遍,尤狗子目光呆滞,毫无反应。 啪! 徐县令为之气结,猛然一拍惊堂木。 两旁的堂役们见状,把手中的堂棍狠狠一顿,继而喊起了堂威。 “威……武……” 尤狗子被吓得一激灵,彻底回了魂儿,发现自己身处县衙公堂,顿时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堂下之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以何营生?” 徐县令见尤狗子清醒过来,再次问了一遍。 尤狗子往后挪了挪,多里哆嗦的回道:“小的尤狗子,无业游民,并没有固定的住处,也没有固定的营生。” 尤狗子说的倒是实话,但徐县令听在耳里却觉得很是别扭,仿佛就像推诿一般。于是,他脸色一寒,冷哼道:“尤狗子,本县问你,昨夜三更,一直到五更末,你在何处,都见了什么人,干了什么事,速速从实招来!” 尤狗子心里顿时一紧,昨晚上干的事可不能露出来。否则,他的小命就交代了。尤狗子眼珠转了转,说道:“大人,大晚上的,除了睡觉做梦之外,还能干什么?” 徐县令心中暗自冷笑,看尤狗子目光闪烁,就知道没说实话。 “来呀,传马二爷府中老家院!” 老家院哆嗦着上了公堂,心里一直在打鼓,尤狗子的事,他基本上是门清。而且,尤狗子还孝敬了不少酒钱,他怕受牵连,所以怕的要命。 “大人,昨晚上不到四更天,小的被尤狗子吵醒,给他开了门……” 老家院絮絮叨叨的,把昨晚经过说了一遍。 徐县令见其偌大年纪,斥责两句,便让其画了押,下去了。 “尤狗子,你有招无招!” 尤狗子心道:打死也不能招! “大人,我昨夜一直在家,并未去过二爷府。老家院偌大年纪,难免有些糊涂,恐怕是记错了。” 徐县令哑然失笑,不愧是泼皮无赖,这个借口找的真不错。他若没有实证,几乎就相信尤狗子的说辞了。 “传!马二爷!” 马二爷这是第一次上公堂,或多或少有些紧张。再想想,他收了尤狗子五六匹马,都是来路不正,有销赃之嫌。 于是,马二爷走上公堂,一眼看见杨振在那儿坐着,不由得一愣。 不过,也仅仅只是一愣而已。他紧走几步,径直跪了下来。 “马二参见县令大人!” 徐县令微微一愣,堂堂马帮二当家,居然痛痛快快的跪下了。 不过,转念一想,杨振的首告,也就见怪不怪了。 “起身回话!” “谢大人,草民马二,住苏阳县城马氏胡同,因酷爱宝马,从而结识了尤狗子。昨天夜里……” 马二爷把他和尤狗子的过往说了一遍,依旧画押下了堂。 第120章 滚刀肉 徐县令目送马二爷下了公堂,再次瞪着尤狗子,质问道:“尤狗子,你现在有招无招!” 尤狗子眼珠滴溜溜转,骤然来了主意。他磕头如捣蒜,装作无比委屈的说道: “大人啊,小人冤啊。您也知道,那马二爷人称马痴,视马如命。想必是见到了人家的好马,想要据为己有。于是,便想了这么个苦肉计。他有钱有势不在乎,可小人形单影只伤不起啊!” “再说,马二爷说给了五十两银票,可小人身上就这五两银子!当然,大人可以认为小人把钱花出去了。但是,大人可以派人去打听,哪家店铺见过我!” 说完,尤狗子松了口气,腰板儿挺得也直了些。他确信和夏大少巧遇的事,神不知鬼不觉。 徐县令怒极反笑,你说这个玩意儿当真是油浸泥鳅,滑不溜手,总成找到空子钻。 “来人,传夏大少和豆腐老。” 尤狗子闻言一激灵,刚刚他还信誓旦旦,现在夏大少和豆腐老就来了。若这两个人指证自己,还不好办,得好好想想。 放下尤狗子的心思先不讲,却说夏大少和豆腐老上得堂来,两人反应不一。 先说豆腐老,也就是卖豆腐脑的那位,本名窦叔劳,又是个卖豆腐脑的,久而久之,便被叫成豆腐老了。 他颤颤巍巍走上堂来,直接就瘫软在地,话都说不清了。 “大人,扣头!” 徐县令一听,这叫什么话,让本县扣头,本县扣得着吗。不过,见豆腐老偌大年纪,便压下了火气。 “窦叔劳,本县问你,这两人今早你可见过!” 豆腐老愣了一下,乍听徐县令喊他的本名,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他看向夏大少和尤狗子,当然有印象。于是,便把夏大少吃两碗豆腐脑,尤狗子付了钱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徐县令点点头,让豆腐老画了押,下堂而去。 再说夏大少走上堂来,立而不跪。不服不忿,态度桀骜。 “徐县令,可知道我是谁,马帮夏三爷的独子,还不快给小爷看座,若不然……” 啪! 徐县令狠狠地一拍惊堂木,厉声道:“大胆狂徒,藐视公堂,跪下!” “威……武……” 堂役们一喊堂威,堂棍撞击地板,砰砰作响。 夏大少吓得一激灵,顿时收敛了些,不过,依旧没有下跪。 徐县令见状,怒不可支,这种富二代,平日里招猫逗狗,无所事事。如今在县衙公堂上,尚且作威作福。平日里如何对待百姓,可想而知。 “来呀!教他如何跪!” 徐县令话音刚落,站班班头便窜了上来,双手摁住夏大少的肩膀,低声道: “夏大少,你也有今天!给我跪下吧!” 说完,站班班头照着夏大少的两个腘窝猛踢了两脚。 腘窝,也就是膝盖后面的窝。这地方一旦受力,膝盖就会向前弯曲。 站班班头双手用力向下一按,“噗通”一声响,夏大少双膝跪了地,把他疼得险些晕过去。 现在,夏大少终于明白过来,在这地方,马帮夏三爷的名头不好使!因此,他收起了高傲的态度,软踏踏的跪在了地上。 徐县令见夏大少前倨后恭,心中冷笑一声,问道: “本县问你,方才窦叔劳所说,可是实情!” 夏大少忙不迭的回答道:“大人,都是实情!” 徐县令看了看公案上的三件证物,又看了看尤狗子,继而把视线转向了夏大少,吩咐道:“来呀!把尤狗子暂时押下去。” 等尤狗子下了公堂,徐县令一摆手,吩咐道:“将这三件证物与他看看!” 站班班头端起托盘,径直走到夏大少身前,把托盘放在了地上,冷哼道:“夏大少,仔细认认,可别看走眼了!” 夏大少看到托盘上的三样东西,顿时亡魂皆冒,这个可是要命的东西,打死也不能认啊。 “大...大人,小人不...不认识!” “那尤狗子已经招供,这三样东西乃是得自你手。这小布包有芳香馥郁,有降低防范意识之效。那迷魂贴,有迷乱神智之功。至于这小瓶子里的迷神液嘛,哼!供状在此,你来看!” 说完,徐县令拿起杨振所写的状纸,在手中折了折,仅露出关于这三样证物的那一段。 徐县令拿着折好的状纸,在手中晃了晃。 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夏大少依旧看清楚了,上面写的确如徐县令所说,一字不差。 夏大少不由得心中暗骂尤狗子,事到如今,证据确凿,他若是再抵赖,最多只不过多挨顿板子。 “大人,小人招供:这三样东西,的确是小人亲手交给尤狗子的。” 徐县令点点头,招供就好。“本县再问你,这东西你是从何处得来?” 夏大少一激灵,这个他可不敢说。否则,官府即使饶了他,回到家里也没活路。 “这个……这个……” 徐县令见夏大少支支吾吾,欲言又止。便知道夏大少没有下定决心,那么,这个决心只能让他来帮忙下了。 啪! 徐县令一拍惊堂木,怒喝道:“说!” “威……武……” 夏大少一缩脖子,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又何必受过罪呢。 “大人,小人从我爹的密室里偷出来的!” “画押!于班头,随夏大少前去查抄三爷府!将密室内的东西全部带回县衙,不得有误!” 于班头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押着夏大少走了。 徐县令再次传唤尤狗子,若把尤狗子搞定了,基本上也就可以结案了。 “尤狗子,本县问你:这盘中三样物证,你可认识?” 尤狗子一上堂就看见那三样东西了,那可是他的宝贝,今早被人打闷棍套白狼,给顺走了。万没想到,被人送到县衙公堂来了,这可要了命了。 “大人啊,小人不曾见过这三样东西,又如何能认识!” “大胆狂徒,还想狡辩,你来看!” 徐县令把夏大少画了押的供状扔在了地上,正好在尤狗子面前摊开。 尤狗子定睛一看,吓得亡魂皆冒。夏大少这个孙子,可把爷爷坑苦了。 尤狗子转念一想,夏大少认夏大少的,我不认我的,就这么办! “大人,夏大少时常对小人敲诈勒索,奈何小人穷得叮当响,并没有钱孝敬。因此他必然怀恨在心,借此报复,算不得真!” 徐县令气的直磨牙,这块儿蘑菇,总有话说。而且,说的让人无法反驳。 人是苦虫,不打不成。人是木雕,不打不招。看来,还得大刑伺候! 想到此处,徐县令抽出一支令签,摔在了公堂上,森然道: “来人啊,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尤狗子一听,就是一扑棱,自己这小身板儿,重打二十大板,甭说二十,最多两下,他这条小命就交代了。 “大人,屈打成招,小人不服啊!不服啊!” 杨振看着尤狗子,这就是一块滚刀肉,若不是走上了邪道,倒也算得上一个人才。这路人,根本不能以常理待之。只有比他更邪乎,他才会老实。 想到这里,杨振对着徐县令一抱拳,道:“大人,不必动气。这种滚刀肉,横竖不吃,只有来斜的。外面还有一个非人非物的证据,只要把它弄上来,尤狗子必定就范。” 说完,杨振看向了尤狗子,似笑非笑的说道:“狗子,你可想好了。接下来要上堂的,脾气暴躁,睚眦必报!他要找你报仇,没人拦得住!” 尤狗子固然没被打,但却心有余悸。听了杨振的话,不由得心中暗笑,他尤狗子不惧任何人。 徐县令有点犯难,马虽通人性,但终究是牲畜。贸然把它牵上公堂来,恐怕大跌眼镜。虽说这并非首开先例,但也是古今少有。 不过,转念一想,官断十条路,总得通一路。 何况,这尤狗子确如杨振所言,这就是一块儿滚刀肉,横竖不吃。看起来,还只能来点儿斜的。 “传!……” 陡然间,卡壳了。徐县令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即将上堂的存在。 证人?显然不是。证物?勉强挨边。证马?有点不像话。 “大人,它叫卷毛狮子黑。” 第121章 玩斜的 徐县令听了杨振的话,顿时心中恍然,于是高喊道: “传!卷毛狮子黑!” 卷毛狮子黑在二爷府拴了一天没挪窝,憋的浑身直难受。如今总算逮到了机会,便遛起了“小机灵”。 “小机灵”无可奈何,只能任卷毛狮子黑牵着自己四处遛。“小机灵”知道不能离县衙太远,因此,一直控制着卷毛狮子黑,在县衙前的街道上来回徘徊。 齐子恒等人都在班房里候着,听见衙役来传“卷毛狮子黑”上堂对质,顿时大跌眼镜。 这等新鲜事,平生仅见。若不是碍于规矩,他们都想去看看,卷毛狮子黑上公堂后,是一副什么景象。奈何,现在只能按捺心中的好奇。这让他们这些平日发号施令的人,或多或少有些憋屈。 不多时,“小机灵”牵着卷毛狮子黑遛了回来,惊闻徐县令传卷毛狮子黑上公堂,也是为之一愣。 来到公堂外,“小机灵”犯了难,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毕竟,只是传了卷毛狮子黑,并没有传他。 但是,卷毛狮子黑传了他和杨振之外,别人想靠近都困难,更别提牵走了。 更何况,自从经历了尤狗子的事件后,卷毛狮子黑防范心更重。 “衙役哥,您受累,到里面回一声,大人没传我,我不敢进。” 衙役无奈的点了点头,他尝试过,卷毛狮子黑的确生人勿近。否则,也不至于这么麻烦。 徐县令直勾勾的盯着门口,他也想看看这卷毛狮子黑究竟长什么样,能够让马二爷甘冒天下之大不韪。 结果,衙役空手而归。他不由得脸色微沉,问道:“卷毛狮子黑何在?” 衙役赧然一笑,道: “大人,恕小的无能。那卷毛狮子黑生人勿近,而小马夫没有得到传令,也不敢贸然进来,所以……” 徐县令叹了口气,也怪自己失了计较,想那卷毛狮子黑马中绝品,又岂是常人可以靠近的。 “都进!都进!” “小机灵”听了徐县令的话,这才牵着卷毛狮子黑上了公堂。 顷刻间,除了杨振外,所有的人齐刷刷的看向门口。 常言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他们这里马帮大本营,对于知名的宝马,茶余饭后,谁不能诌上两口。因此,对于卷毛狮子黑这等堪称绝世的宝马,没人不好奇。 卷毛狮子黑乍一进门,就迎来了一片喝彩声。至于“小机灵”,彻底沦为绿叶,被他们忽略了。 徐县令虽说是一介文官,但作为马帮所在的地方官,又岂是不懂马的人。他定睛一看,只见面前站着一匹大黑马: 头尾长三米,五尺蹄至背。 眼大能查物,耳小能辩位。 四腿如立柱,马蹄似海碗。 鬃尾皆乱炸,遍体一团黑。 卷毛狮子黑,立地滚风追。 此马多美誉,唯以英雄配。 徐县令看罢卷毛狮子黑,几欲拍案叫绝。他又看了看杨振,当真是宝马待英雄,堪称绝配。 不过,等他看到“小机灵”的那一刻,险些笑喷。不愧是小马夫,十五六岁的年纪,一米五的个头,显然先天营养不良。 “小机灵”本就瘦小,跟卷毛狮子黑这个大个子站在一起,显得更加瘦小了。 徐县令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想建议杨振换个马夫,但转念一想,自己有些咸吃萝卜淡操心。于是,便打住了。 杨振看徐县令欲言又止,若有所悟。不过,他并没有任何疑虑。让这“小机灵”当马夫,虽说看起来像欺负人家孩子,但事实并非如此。 “小机灵”不仅得到了他的认可,也得到了卷毛狮子黑的认可。单凭这点,就非常人可比。再说,“小机灵”身怀异能,通晓马语,这又岂是其他人能够媲美的。 再说卷毛狮子黑在进门的一刹那,便看见尤狗子了。它感觉这小子很熟悉,而且,无论怎么看都扎眼。于是,它便一直盯着看,想看出个究竟。 陡然间,卷毛狮子黑想了起来,这不就是昨晚上那小子,在自己身边晃了一圈。然后,自己就迷糊了。等再次清醒时,就已经到了大马猴家。 这一切,想必都是这小子搞得鬼。把黑爷欺负的这么惨,黑爷正愁找不到你呢。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现在,你自己送上门了,看黑爷不擓死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卷毛狮子黑径直人立而起,探出两个大黑蹄子,照着尤狗子的脑袋就去了。 尤狗子见状,“妈呀”一声,径直来了一溜滚儿,堪堪躲开。 他看着卷毛狮子黑,惊魂未定。他跟人可以矫情,但在卷毛狮子黑面前,他可矫情不起来。 杨振看了看尤狗子的模样,感觉差不多了。若是再恐吓的话,万一把尤狗子吓出个好歹来,岂非得不偿失。 于是,杨振轻轻吹了声口哨。 卷毛狮子黑大脑袋一扑棱,陡然看见杨振在那里坐着,一瞬间便老实了。它瞪了尤狗子一眼,好小子,主人面前,大黑一直都是乖宝宝。否则,绝不饶你! 卷毛狮子黑固然消停了,但依旧冲着尤狗子呼哧呼哧的喘粗气,大有随时暴走的架势。 “尤狗子,想必你也看见了。你若不从实招来,也只好让你跟卷毛狮子黑当堂对质了!” 杨振看着尤狗子,幽幽的说了一声。 尤狗子看了看卷毛狮子黑,完全是一副想把自己生吞活剥的样子。若是跟它对质,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 尤狗子甩了甩脑袋,顿时不寒而栗。他连爬带滚,来到杨振旁边跪了下来。刚才,他见杨振吹了个口哨,卷毛狮子黑就消停了。因此,他认为这地方比较安全些。 杨振拍了拍尤狗子的肩膀,说道:“我说狗子,你招了,顶多挨几板子,挺挺也就过去了。你不招,就只能和它去对质了,至于结果会如何,那就看你的运气了。它如果发起飙来,我想救你,也爱莫能助。” 杨振连哄带吓,再加上卷毛狮子黑虎视眈眈,径直把尤狗子弄的胆战心惊,失了方寸。 尤狗子哭丧着脸,哼唧半天,方才说道:“我招,我全招还不行吗!” 徐县令闻言,顿时舒了口气。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果然不假。对于这种横竖不吃的货,还真的玩点斜的。 尤狗子招供画押后,徐县令和杨振并没有放松。接下来,才是最难啃的骨头。 尤狗子比起夏三爷,顶多是小鱼小虾。虽然浪费了不少时间,但终究是泼皮伎俩,完全上不得台面。 而夏三爷就不同了,马帮三当家,素以谋略着称。但看那一副薄嘴唇,就知道是能言善辩的主。 夏三爷被带上堂来,一眼瞧见杨振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心中就是一滞。 他了解这里面的规制,在公堂上设座的,都是身负功名之人。而且,有功名还不一定有座,还要看其在县令心中的分量。 此事,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不在他的掌控之中。那么,他就要加倍留心,小心应对。 身为辩士,不仅要有敏锐的观察力,洞若观火,丝毫毕现。而且,还有具备精准的判断力,审时度势,随机应变。 唯有如此,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但对于杨振,夏三爷始终看不透。如今见到这一幕,却是更加糊涂了。 若说杨振是武林中人,但不可能大马金刀的坐在公堂上。 若说杨振是公门中人,但那一身超绝的武艺,又从何而来。 若是夏三爷知道杨振有两重身份,既可以代表皇权,又可以代表武林,不知作何感想。 顷刻间,夏三爷收起了心中的小觑。他心中隐隐不安,今天,似乎要栽跟头。 第122章 功亏一篑 夏三爷因为顾忌杨振,便收起了心中的小觑,谨慎以待。于是,他紧走几步,推金山倒玉柱,直接跪在堂下,恭声道:“草民拜见县令大人。” 徐县令见状,微微皱眉,夏三爷居然跪的如此干脆,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不符合他的预设。 若是夏三爷的态度如往常般傲慢,徐县令倒不疑有他。但如今,事近异常则为妖!一时间,徐县令有些犹疑不定,心中便多了一丝戒惧。 数息之后,徐县令恢复了镇定。毕竟,无论夏三爷有何谋划,他都必须接招,不能逃避。 徐县令冷冷的看着夏三爷,停了数息,森然道: “夏三,你来看,这托盘中的三件物品,你可认得?” 夏三爷视线投向托盘,心里顿时一揪。这三件物品,他自然认得,而且熟知能详。 这三种物件本是一套,因为太过伤天害理,几乎人人喊打。因此,夏三爷对这东西向来管控极严。 每每卖出去一套,夏三爷都会派人摸清底细,一一熟记在心。以防日后出现问题,能够及时追回。 而这一套被官府缴获,而他却一无所知。显然,并不是正常路数。 刹那间,夏三爷便明白过来,这一定是夏大少所为。一定是这小子趁他不备,偷偷顺走了一套。然后,转手卖出。 夏三爷心中暗恨,家贼难防,这坑爹的小子。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么危险的东西,却直接把他撒放到城里,当真是少见识,朽木不可雕也。 夏三爷禁不住想,此时他的密室想必已经被人翻个底朝天。所幸,他有先见之明,把这些东西都全部转移到了新地方。 事到如今,他只有把自己彻底摘干净,才能谋划其他。否则,纸上谈兵,终是虚妄。 刹那间,夏三爷做出决定,绝不能做飞蛾扑火之举。至于夏大少那小子,就自求多福吧。 想及此处,夏三爷对着托盘上的三个物件,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时而点头,时而皱眉,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 最终,夏三爷装作赧然一笑,摇头叹息道: “大人,恕草民才疏学浅。这小布包芳香馥郁的,虽说跟香囊差不多,但却不一定是。至于这个,像是狗皮膏药,却又不是。至于这个小瓶子里面装的液体,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却知道它肯定不能喝。否则,我必定认识。” 夏三爷这一番话,虽然模棱两可,但却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若非徐县令本就心存狐疑,或许直接就被夏三爷蛊惑了。毕竟,这货装的实在太像了。 杨振心明眼亮,将夏三爷的一切反应都看在眼里,不由得剑眉一挑,这夏三爷果真能说会道。 不过,杨振并未放在心上。若论嘴炮,除了佛圣,他自认不逊任何人。当然,这要看杨振有没有心情去嘴炮。 “夏三,据你儿夏大少所供,这托盘上的三个物件,皆来自于你。本官劝你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徐县令有些气不顺,骤然冷哼道。 夏三爷闻言,顿时一激灵。当然,这并非吓得,而是气的,被夏大少气的。 “大人,此言差矣!草民连这是何物都不知道,为何说来自于我!” 夏三爷咬紧牙关,死不认账。毕竟,若没有实证,单凭两张嘴,无法取信于人,也就定不了他的罪。 “大人,对于那小瓶子里的液体,我曾经有过耳闻,叫什么……忘了。不过,却知道它有个妙用。只要喝上一口,那是有问必答。而且,直抒胸臆。要不,咱试试?” 徐县令听了杨振的话,一时有些懵。思索片刻,恍然大悟。这小侯爷玩斜的上瘾了,太腹黑了。 不过,徐县令乐得如此。对付这种死不认罪的人,就得来点斜的。 “那就是试试吧!” 他也很期待,这玩意喝下去究竟会有啥反应。 说实话,杨振也不知道会有啥反应。他之所以如此说,一是想恐吓夏三爷,而是真的想见识见识。 不知者无畏,知之者深恐。 杨振和徐县令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夏三爷却门清。这迷神液虽说没有杨振说的那般神奇,但喝下去,终究会精神恍惚。 如此一来,没有了戒惧,或许有问必答,也未可知。 因此,别人喝得,他喝不得,至少现在他不能喝。 “大人,这可是不得,万一有毒,岂不草菅人命!” 杨振微微一笑,道: “夏三爷放心,我有药包解百毒。就是你真死了,那也只能说你命该如此。毕竟,举头三尺有神明!人不悔过,神灵不佑啊!” 封建年代的人,都很迷信。尤其是夏三爷这种怕死之人,更信命。因此,他听了杨振的话,顿时觉得脖颈子冒凉气。 杨振摸了摸下巴颏,感觉火候还差点,还得浇点儿油。 “夏三爷,别害怕。人总有一死,只是早晚而已。难道,你亏心事做多了,怕死后不得安宁?” 杨振的话,径直扎中夏三爷的心窝子。陡然间,夏三爷感觉脑袋都炸了。他问过自己无数次,死后会不会心安。 答案,不言而喻! 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此时,夏三爷表面上看来依旧若无其事,但心里面却早已翻江倒海。 显然,杨振抓住了夏三爷的软肋。 就在夏三爷即将开口之际,公堂外陡然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这于夏三爷而言,无异于天降甘霖。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瞬间惊醒。 夏三爷心道:好险!好险着了道!刚刚那一瞬间,他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了。 杨振见夏三爷回过神来,顿时泄了气,白折腾一番。 徐县令见功亏一篑,顿时气撞顶梁门。他直勾勾的盯着门口,他倒想看看这冒失鬼是谁,如此没有眼力见。 这冒失鬼是谁,除了于班头,还能有谁! 话说于班头带着捕役们,跟着夏大少前去搜查三爷府。 在府门前,却被夏夫人堵在门外。于班头好说歹说,才劝开了夏夫人,进去了三爷府。 夏大少只记得密室在夏三爷的书房内,但怎么打开,去一无所知。 最终,费了半天劲,终于打开了暗门,找到了那间密室。 结果,一番搜查之后,于班头大失所望。这里除了书,还是书。别说徐县令要找的那三样物件,就是连相似的物件都没有。 于班头不敢自专,让人守在这里,他立即跑回县衙送信。 起初,于班头还知道控制脚步声。临近县衙的时候,嘴里还在唠叨“轻点儿”。 结果,轻倒是轻了。只不过是头重脚轻了,脚步声反而更重了。 于班头硬撑着跑上公堂,大汗淋漓,呼呼直喘。陡然看见徐县令一脸怒容,又见夏三爷十分感激的看着自己,他便知道来的不是时候。 于班头心中一慌,顿时双腿一软,“噗通”一声,摔倒在公堂上,径直摔了个人事不知。 徐县令见状,心就凉了半截。看于班头这副样子,显然,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看看外面的天色,差不多快定更了。即使再审下去,也问不出个子午卯酉来,还不如就此退堂。 不过,退不退堂,他还有看小侯爷如何打算。于是,徐县令把探寻的目光投向了杨振。 杨振看了看天色,顿时明白了徐县令的意思。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也只能如此了。 于是,杨振点了点头。 “来人,将夏三押入大牢,明日再审。” 徐县令说完,一拍惊堂木,道:“退堂!” 夏三爷稍微松了口气,今日算是逃过一劫,明天再没结果,就得放人。 第123章 悲催的天亮 杨振起身往外走,刚到公堂大门口,陡然想起一件事,于是戛然止步。他蓦然转身,看着徐县令若有所思的说道: “大人,今晚牢房那边,可要多加留神。” 徐县令稍微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夏三爷身为马帮三当家,必然有些亲信或是过命的朋友。如今夏三爷下了狱,这些人恐怕会不安分。若有一两个铤而走险,砸牢劫狱。那么…… 徐县令一激灵,抱拳道:“小侯爷放心,我这便令人摆下天罗地网,让他们有来无回!” 杨振点点头,转身离开。不过,心里仍然有些隐忧,若是一两个蟊贼也就罢了。怕只怕来几位有功夫的人,那天罗地网充其量也就是摆设。 看来,要想安全无虞,还得做两手准备。不过,杨振手里无人,只能去搬救兵。 杨振心中有事,便辞别齐子恒,翻身上了卷毛狮子黑,扬长而去。 苏天亮睡过去两次,早已虚脱,基本上走不了路。“小机灵”只能自认倒霉,搀扶着苏天亮,一步步往回挪。 至于那十八个大汉,杨振让他们各回各家,收拾细软,到齐平侯府向坏事包杨二报到。对于他们该如何安排,杨振一时间还没想好。但是,杨振绝不会埋没他们的天赋异禀。 “有缘客自投”店房中,苏老头靠在太师椅上,正在打盹儿。显然,他是在等杨振。 半睡半醒之际,陡然听见一阵马蹄声,苏老头顿时坐直了身子。他耳朵动了动,听声音便知,这是卷毛狮子黑的大黑蹄子。 而且,听其声音,分量十足。必定是杨振骑马而回。 苏老头不愧是丐帮西北分舵主,仅凭一阵马蹄声,便推测出了事实。 杨振跳下马背,把缰绳径直往马鞍上一搭,转身进了门。他想:一会儿“小机灵”回来,自然会照料卷毛狮子黑。 乍一进门,便一眼瞧见了茶壶,顿觉口干舌燥。杨振一个箭步蹿上前,一把抄起茶壶,也不管凉热,径直来了个嘴对嘴,长流水。 一壶灼热的茶水入了肚,杨振顿时感觉全身通透,酣畅淋漓。 “看样子,斗法失败了。” 杨振擦了擦嘴,叹息道:“半路杀出个冒失鬼,功亏一篑。” 苏老头微微一笑,道: “今天,因为你的存在,把他打了个措手不及。等他把你研究透彻后,再想对付他,恐怕很难。除非铁证如山,让他无言以对。” 杨振点了点头,的确如此。今天夏三爷顾忌他的存在,有些保守。 “我担心有人会砸监反狱,因此,需要老人家支援。” 苏老头闻言一皱眉,他虽然不相信有人敢如此做,但事无绝对,只怕万一。 “好!我去安排。至于你,就留下来看热闹吧,晚上兴许不太平。” 说完,苏老头弹射而出,消失于夜色中。 杨振摸了摸鼻子,剑眉微挑,听苏老头的意思,今晚有人打这里的主意。他倒是想看看,有什么人敢来捋虎须。 杨振知道这周围肯定在丐帮的眼线,因此,径直回了房间。毕竟,苏绮雪住在他的隔壁,这里,才是重中之重。 杨振打量一圈,没有找到可以坐的地方。转念一想,反正也睡不成,便把被褥卷了起来。然后,径直盘膝坐在榻上,闭目调息。 …… 天交初鼓,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小机灵”搀扶着苏天亮,依旧在慢慢的向前挪。 “小机灵”依旧在不停的碎碎念,说苏天亮心里承受能力太差,需要加强锻炼。 这对于苏天亮而言,如同紧箍咒一般,让他一个头两个大。 苏天亮耷拉着脑袋,一语不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个时辰晕两次,以致被人扶着走。他感觉自己太没用,太丢人。 这种感觉,很难受,他不想再拥有。 陡然间,从一条胡同里冲出七八个黑衣人,直接围住了“小机灵”和苏天亮。不由分说,摩拳擦掌,就直接动了手。 “小机灵”见状,心中合计,以自己的能耐,要想走,他自信没人能够拦得住。 但是,加上苏天亮这个软脚虾就不行了。搞不好,就是买一送一,这亏本买卖绝对不能做。 想及此处,“小机灵”大喊一声:“亮子,你先扛着,我搬救兵去!” 说完,“小机灵”直接打退几人,腰眼儿一拧,蹿上院墙,逃之夭夭。 苏天亮心里只叫娘,他现在都站不稳,还扛着,捆着吧。等下救兵到了,还找得着吗! 苏天亮看看周围这一群凶神恶煞的存在,咱没有金刚钻,也别揽瓷器活。别的不说,少挨顿揍也是好的。 于是,苏天亮拍了拍屁股,径直坐在了地上。 “你们来吧!” 就这一个动作,却把那群黑衣人吓退了好几步。他们见苏天亮老神在在的,都以为有什么绝活。因此,一个个紧张兮兮的看着,免得一时不慎中了招。 结果,等了半天,愣是没见苏天亮有动作。于是,有人便开始怀疑起来。 “这小子别不是个软蛋吧?” 有人开了头,就会有人附和。 “这样子怎么看都有点怂,根本不像有料的样子!” “要不,咱去试试?” 一个胆子大,颇为自信的人说道。 “好,试试就试试!” 另一个胆子大的人附和道。 于是,他们两人一左一右,径直扑了上去。抹肩头拢二臂,就把苏天亮按在了地上。 这一下,所有人都醒悟过来了,咬牙切齿的气。 “兄弟们,这小子果然装大尾巴狼,弄他!” “对!弄他!不然我出不了这口恶气!” 一时间,一众黑衣人拳打脚踢,上下其手。 可怜苏天亮,在二爷府受的伤刚好了一半,现在又被重新揭了起来。 苏天亮咬紧牙关,硬挺着没喊一声。心里却是懊悔不已,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本以为这帮孙子看在他乖乖的坐在地上,束手就擒的份上,会手下留情。 哪成想,这帮孙子真特么不厚道,不仅没留情,反而更狠了。 不远处的墙头上,蹲着一人,看到苏天亮惨遭蹂躏,不由得脖颈子冒凉气。 此人非是别人,正是声称搬兵求救的“小机灵”。 其实,“小机灵”蹿上墙后,并没有有多远。所谓的搬兵求救,不过是迷惑人心的策略。 “小机灵”只是想躲在暗中,看看这群人究竟什么路数。若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老巢。然后再去搬兵求救,便可以直捣黄龙,一网打尽。 然而,他并没有料到苏天亮特么的逗,平白挨了一顿胖揍。一时间,“小机灵”有些庆幸。他如果留下来,比起苏天亮来,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行了,我们赶紧走。免得一会儿那小子真的把救兵翻来啦,我们再想脱身就没这么容易了。” 其中,有一个看似是领头的人,现在帮小子们打起来没完没了,便催促了一声。 而此时,苏天亮再次华丽的变身成猪头三,人也陷入了昏迷状态。 这苏天亮一天三连晕,确实够悲催的。 这群黑衣人扛起苏天亮,窜入了胡同内,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机灵”站在墙头上,借着惨淡的星光,尽管很模糊,但却依旧看见了。 他们在胡同里七拐八拐,然后进入了一处后角门。 “小机灵”悄悄摸上前去,看好了方位路径。然后转到前门一看,不由得一愣,这座宅院正是三爷府。 “小机灵”会心一笑,径直赶奔“有缘客自投”,他要给杨振报信,将这群蟊贼一网打尽。 而此时,“有缘客自投”中,闭目调息的杨振,陡然睁开了眼睛。 第124章 人质 “有缘客自投”东厢内,杨振依旧盘膝打坐,调息养神。 陡然间,头顶传来几声清脆的响声,杨振第一时间确定,这是房瓦被踩动的声音。果然不出苏老头所料,有不速之客前来捋虎须。 杨振微启双目,双掌在榻上轻轻一按,飘然落了地。然后,将被褥摊开,径直钻入被子内。 表面看起来,俨然熟睡的模样。实则,睁一目,眇一目,紧紧盯着百棂窗。 杨振以此来迷惑对方,令其放松警惕,露出马脚,他好见机行事。 当然,若非顾及苏绮雪主仆二人,杨振也不会如此保守。直接一巴掌一个,岂不痛快。 不过,杨振虽然自信,但却不自负。对于来人,他一无所知。因此,他不敢拿苏绮雪冒险,他要把危险系数降到最低。否则,万一出了纰漏,得不偿失,岂不追悔莫及。 窗外,有一名小贼,倒挂金钟,捅破窗棂纸,睁一目,眇一目,向里面观瞧。 由亮看暗,啥都不见。由暗看亮,丝毫毕现。 屋里,漆黑一片,这小贼看了半天,也没看见啥。索性也就不看了,径直取出一根细管,拔去两端的堵头,顺进刚才捅破的纸洞内,用力一吹。 杨振侧躺在榻上,看得一清二楚。这细管里装的,必定是蒙汗药之类的东西。 不过,杨振丝毫不惧,他可以闭气。当初寒潭取剑,能做到近一个时辰没换气。此时,当然也完全可以。 但是,他并不打算如此。对方动用蒙汗药,显然忌惮他。如此看来,也就是一些小贼罢了。那么,他还担心什么。 杨振陡然掀开被子,爆射而出。径直窜到窗户处,伸手堵住了细管的出口。 窗外那个小贼对这一切毫无察觉,换口气正准备继续吹,冷不丁一股烟雾从管口反射而出。 “这什么情况,反了还是坏了?” 这小贼为之一愣,当即抽出细管仔细查看。结果,一切正常。 管子是正常不假,但他自己却不正常了。刚刚那一股蒙汗药,都被他自己吸了进去。 此时骤然想起,但为时已晚。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觉得头晕脑胀,再也挂不住了。 “噗通”一声响,一头栽在地上,直接一命呜呼。 杨振叹息一声,颇为后悔。本以为是个小贼,却不料,根本就是个蠢贼。自己下的蒙汗药自己吸了,还全然不知。 或许,这小贼命该如此。他只是恰逢其会,顺便送了一程而已。 这么一想,杨振感觉自己心里的负罪感,顿时轻了许多。 五名不速之客,有一位莫名其妙的落了地。另外四人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纷纷大喊起来。 “你什么情况?” …… “是死是活?应一声!” …… “走!下去看看!” 兴许是见落地之人丝毫没回应,房上的人再也按捺不住,纷纷跳了下来,一探究竟。 结果,惨不忍睹! 那落地的小贼,一头栽在地上,不仅脑浆迸裂,而且,半颗头颅业已没入腔子内。 这完全是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自由落体所致。若有一丝防范意识,也不会栽的如此凄惨。 一时间,四名小贼有些毛骨悚然。他们无法理解,也想不出来,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一个人毫无反应的自由落体。 若是他们知道这小贼作茧自缚,被自己放的蒙汗药所致,不知作何感想。 在西厢房的前坡上,趴着两个黑衣人,一动不动。看到这一幕,他们同时一皱眉,对望一眼,心照不宣。 他们心中庆幸,没有跟这五个蠢货一起行动。否则,不仅完不成任务,还得暴露自己。 这两人,乃是双胞胎兄弟。彼此之间不需要任何语言交流,仅仅一个眼神或动作,便能知晓彼此的意思。 正因为这点,他们出任务时形影不离,共同进退。而且,未曾一败。 此时,杨振的大部分心神被另外四人吸引,给他们留下了可乘之机。 两个人悄无声息的绕到后房坡,利用飞爪下了房,又悄悄地摸到了东厢房后窗下,猫了起来。 房前,四个小贼一咬耳朵,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们自知若是无功而返,回去后必然不得好。那么,还不如放手一搏。 若能活捉苏绮雪,他们不仅完成了任务,也能全身而退。毕竟,有苏绮雪在手,杨振会投鼠忌器。 陡然间,四名小贼破门而入,径直冲向苏绮雪的房间。 杨振见状,拉开房门冲了出去,堪堪挡在了苏绮雪的房门外。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杨振站在此地,幽幽叹道:“你们,不该来!至少,不应该朝这儿来。小爷很生气,所以,你们幸福了。” 骤然,杨振身后房门一开,掏出一个脑袋,正是小丫鬟冬梅。 外面这么热闹,是头猪都会被吵醒。她们若再不醒,那可当真是没救了。 杨振盯着四个小贼,头也未回,径直吩咐道:“回去,保护好你们小姐!” 起初,冬梅还有些搞不清状况。听杨振一说,顿时明白过来。当即捋胳膊挽袖子,跃跃欲试。 不过,当其看见杨振像门神一样堵在前面,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便悻悻的缩了回去。 显然,这也是一个有暴力倾向的姑娘。 杨振拳打脚踢,四个小贼冲上来一个,他打回去一个。而且,力道拿捏的十分到位。既让他们感觉到疼痛,但又不会伤及分毫。 就像温水煮青蛙一般,等他们发现身体不适时,再想逃离也没了机会。 房间里,苏绮雪和冬梅不错眼珠的盯着房门,即使他们相信杨振,但也难免担心。 屋后,双胞胎兄弟听见打斗声,对望一眼,顿觉来了机会。 两人悄悄撬开后窗,猛然窜了进去。 苏绮雪和冬梅全部心神都系在房门外,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异动。等她们警觉之时,却是为时已晚。两把明晃晃的单刀,已经架在了她们的脖子上。 冬梅挣扎着,想要反抗。但是,对方以苏绮雪相威胁,她投鼠忌器,只能束手就擒。 此时,她心里倍感难受。因为,她辜负了杨振的嘱托。 杨振在双胞胎兄弟跳进房间的那一瞬,便听见了响动。 前门拒虎,后门进狼,他也始料未及。为防他们前后夹击,杨振当场爆发。再次用起了道圣的独门技,一招闷倒驴。 顷刻间,四个小贼全部被拍翻在地。他们晕厥的前一瞬,终于明白过来,杨振一直在逗他们玩而已。 杨振做完这一切,猛然转身,正准备破门而入,却发现房门霍然大开。有一名黑衣人押着苏绮雪,率先走了出来。另一名黑衣人押着冬梅,紧随其后。 杨振摸了摸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森然道:“放了她们两个,我放你们离开。否则……” 押着苏绮雪的那位黑衣人,陡然看见那四个蠢货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不由得皱了皱眉。 显然,杨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结束了战斗,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一瞬间,他心里或多或少有些戒惧。 不过,想到手里的人质,他便释然了。这么个绝色尤物,我见犹怜。更何况,据他所知,这女子和杨振的关系非同一般。 想到此处,这黑衣人乜了杨振一眼,狂笑道: “呵!小爷好怕啊!” 说完,把手中的单刀一压,苏绮雪的粉颈上便出现了一道血丝。 黑衣人并未留意到这点,而是看着杨振,洋洋得意,不无威胁的说道: “小爷倒是想看看,若是不放,你又能如何?” 第125章 暴走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怒则拔剑,杀人盈野。 此时,杨振看见苏绮雪粉颈上渗出的血丝,当即暴走。只见他剑眉倒竖,星目圆睁,低喝道:“闭眼!” 苏绮雪乖巧的很,听见杨振的话,当即闭上了眼睛。 但冬梅却是不同,她心中不解,闭眼干什么?等死吗!因此,她反而把眼睛瞪的溜圆,想看看杨振究竟要干啥。 杨振主要照顾苏绮雪,至于冬梅,让她多经历一些事情,反而是好事。 因此,话音刚落,杨振便猛然向前窜去。转瞬之间,便来到苏绮雪身前。探出左手,一把攥住黑衣人的手腕。 随即运指成刀,在黑衣人手腕上轻轻一划。 这一划,径直把黑衣人的腕骨硬生生切断。 杨振左手拿着黑衣人的手和刀,伸右臂揽住苏绮雪的柳腰,将其带到身后。复又飞起一脚,踹在了黑衣人的软肋上。 这一脚,杨振用了三分力,径直把这黑衣人踹出飞,砸到山墙上,撞了个骨断筋折。 这黑衣人惨叫一声,晕死过去。 而此时,杨振早已窜到第二名黑衣人身侧,抡起左手中的单刀,向上斜挑。 “咔嚓”一声响,这黑衣人右臂齐肩而断。 杨振手腕一翻,把这条右臂挑飞,飞起一脚,踹在这名黑衣人的软肋上。 同样是三成劲儿,把这名黑衣人也踹飞出去,砸在山墙上,也是一个骨断筋折。 无巧不巧,一对双胞胎兄弟靠在墙上,刚好肩并肩,当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杨振蹿上前去,及时封住了两人的血脉。杨振不想让他们若因失血过多而死,那样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杨振打量四周,微微皱眉,这场面太血腥,苏绮雪见了不好。于是,他走到苏绮雪面前,轻声道:“别睁眼!” 然后,径直来了个公主抱。他把苏绮雪直接抱回房间内,放于榻上,才送了口气。 “现在,可以睁眼了。不过,不要出房门一步。” 说完,杨振转身欲走,冷不丁瞧见开启的后窗,便停了下来。 这后窗,始终是个隐患。应该想个办法,把这个风险规避掉。 杨振把后窗关好,倏然想到,这窗棂只是用来通风透气。若将其改成向里开的,再在外面弄上一道新的窗棂,不能开启的窗棂,就应该安全无虞了。 杨振在不经意间,研究出了防小贼的防盗网。当然,这也只能防范黑暗中的那些老鼠。毕竟,想要破坏木质的窗棂,充其量也就是一脚或者一刀的事。 杨振转念一想,在这里有住不了几天,折腾这个干什么。 “哇……” 陡然间,外面有个女人放声大哭起来。杨振不用想就知道,必定是冬梅那小丫头回魂儿了。 苏绮雪听出了冬梅的哭声,下地就想往外走,但想起杨振的吩咐,一时间有些为难。 “无妨,那小丫头只是一时心悸,缓缓就好。” 说完,杨振出了房间,去看冬梅。 再说冬梅,抱膝坐在地上,哭的正凶。 之前,杨振那一系列动作,只耗费了瞬息的时间。 这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经完全超越了冬梅的反应速度。 直到不久前,冬梅才彻底反应过来。茫然四顾,骤然见到那种血腥的场面,顿时吓得不轻。更何况,偌大房间内,就她一个人,恐惧更添一筹。 在孤独和恐惧的滋扰下,冬梅坐在地上,抱着双膝,哭了起来。 本来,她试图以此来缓解心中的恐惧。结果,不仅没有把心中的恐惧宣泄出去,反而变得更加恐慌。 如此,越恐惧越哭,越哭越恐惧,完全陷入了死循环。 骤然,房门一开,杨振走了出来。 冬梅听见背后有响动,急忙回头查看,待看清是杨振之后,顿时止住了哭声。 继而,冬梅小脸一红,径直站起身来,慌里慌张的冲进房间,“嘭”的一声,狠狠地摔上了门。 杨振愣了一下,什么毛病。他当然猜不出冬梅的小心思,那小丫头自知有负重托,还哭的稀里哗啦的,感觉没脸见人。因此,才来了这么一出。 杨振看到堂屋里的景象,的确有些瘆人。他不由得叹息一声,早知如此,就把他们放到外面在动手了。再者,若是多带几个随行人员,也不用自己亲自收拾这副乱摊子。 骤然,杨振微微一笑,既然有免费的劳工,为何不用。算算时间,那四个蠢贼应该快醒了。 不过,杨振却不想再等。他走到桌旁,抄起一把茶壶,抿了一口。茶水冰冷刺骨,温度正好。 杨振端着茶壶,在每个蠢贼的额头上浇了一点。 四个蠢贼被冰冷刺骨的茶水一激,陡然打了个冷噤,纷纷醒来。一眼发现杨振在身边蹲着,险些再次晕过去。 “既然醒了,就赶紧起来干活去!” 四个蠢贼顿时一脸郁闷,他们奉命来抓苏绮雪,现在,不仅人没抓到,难道...还要充当苦力不成。 “你们应该感到庆幸,至少,你们没缺什么零件。把堂屋你们的那个两个搭档,以及他们的零件拿出去,顺便把门给我修好。不要动什么歪心思,否则,我不介意让你们和他俩去作伴。” 说完,杨振朝着那一对难兄难弟指了指。 四个蠢贼顺着杨振手指的方向望去,惊见那一对双胞胎兄弟,一个没了右手,一个没了右臂,顿觉毛骨悚然。 此时,他们终于明白了杨振的话,比起这对难兄难弟,他们何止庆幸。 不过,庆幸之余,他们深深地感到后怕。若是他们将苏绮雪控制在手,想必他们的后果,跟这对难兄难弟比起来,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时,他们对杨振打心里恐惧。对于杨振的话,奉若圣旨,丝毫不敢违背。 四个蠢贼当即爬起来,去收拾堂屋。 杨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微微点头。这四人看起来笨笨的,其实只是情商低而已。在某些时候,他们远比那些自以为是的聪明人可爱的多。 杨振本以为终于可以消停了,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因为,报信的回来了。 “小机灵”一路狂奔,终于赶回了“有缘客自投”,等进了东厢房一看,顿时一愣。 他本以为,今晚苏天亮应该是最悲催的人,万没想到,跟这对难兄难弟比起来,小巫见大巫。 “小机灵”第一时间便意识到,这两个倒霉催的一定动了苏绮雪。否则,绝不会如此凄惨。 “少爷,亮子被三爷府的人抓去了,想必是要走马换将。” 杨振听完“小机灵”的汇报,摸了摸鼻子,貌似...这三爷府很猖獗啊,这是跟本少杠上了。 不过,杨振并没有此刻便去救人的打算。此时,他心中浮现出两个计划。 第一,苏天亮作为苏绮雪的亲弟弟,若是一直这么弱鸡,完全拿不出手。因此,需要好好的历练一番。 第二,他要三爷府的人,乖乖的把人给他送回来。而且,还要求着他留下。 此时,杨振倒有些怀念坏事包杨二在身边的日子。若果有他在,自己绝对不会事事亲力亲为。 杨振陡然打定主意,一定要培养几个独当一面的人,在前面冲锋陷阵。而他,也在后面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毕竟,帅不离位。 更何况,日后,不仅齐平侯府需要人打理,而且,太白山庄建成后,更需要人。他若不早做打算,届时,必定焦头烂额。 想及此处,杨振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看着“小机灵”吩咐道:“对于亮子,我另有打算,你不要去管。今晚,看好他们。明日,带他们去见官。” 第126章 分筋错骨 是夜,虽然没有再发生意外,但杨振却并没有睡。因为,苏绮雪的脖子被那对双胞胎兄弟划伤,杨振对此念念不忘。 杨振总感觉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才宣泄内心的怒火。因此,他选择了报复。 西厢一直以来都空置着,而现在却派上了用场。 堂屋内,门窗紧闭,气氛森然。 杨振十分懒散的靠在太师椅上,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对双胞胎兄弟,幽幽叹道:“你们之前愚蠢的行为,让小爷很愤怒。因此,势必要让你们长长记性。” 说完,杨振蹲到他们身旁,想了想,觉得还是封住他们的哑穴好一些。毕竟,苏绮雪或许刚睡着。 杨振封住两人的哑穴后,便开始在两人身上忙活起来。对于分筋错骨手,杨振虽然练过,但却从未用过。 这分筋错骨手由于太过歹毒,因此,被天柱三圣束之高阁,藏在了二层楼最隐秘的地方。 而且,耳提面命,刻意提醒杨振这个不能练。但杨振终究还是偷偷练了,而且青出于蓝,他将分筋错骨手完全改良。 改良之后的分筋错骨手,不仅身体能够自动复原,而且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但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这分筋错骨手的效果究竟如何,杨振也不知道。 于是,这双胞胎兄弟便彻底沦为了实验的小白鼠,他们将验证分筋错骨手的效果。 刹那间,双胞胎兄弟面目扭曲,浑身抽搐,满地打滚,歇斯底里的吼叫。但是,杨振提前封住了他们的哑穴,他们叫不出一丝声音。 但越是这样,越让人感到恐怖。这很符合杨振的预期,因此,他并没有多大反应。 不过,那四个蠢贼就不同了,他们跪在一角,神情惶恐,体如筛糠。 在这一刻,他们终于意识到杨振的恐怖,他是一个十足的恶魔。 若是杨振知道他们以此来评价他,必然与有荣焉。为了守护身后的一切,他不惜化身恶魔。 片刻之后,双胞胎兄弟完全脱力,不再挣扎,浑身湿哒哒的,跟水耗子差不多。 杨振看了那四个蠢贼一眼,兀自点头,这敲山震虎的效果,着实不错。 继而,杨振看向双胞胎兄弟,剑眉微挑,冷哼道: “记住,这只是小惩大诫而已。放心,本少会放你们回去。不过,你们要给你们的主子带句话:让他把本少的人,用八抬大轿,三拜九叩的送回来。否则,哼!” 至于后果如何,杨振并没说,他相信三爷府的主事人会自行脑补。 杨振看了看沙漏,快到子时二刻了,他该行动了。 杨振看了看“小机灵”,吩咐道:“本少出去一下,你看住他们四个,而且,保护好绮雪。” 说完,杨振拿起那支断臂以及断手,砸在了它们各自主人的怀中,森然道: “拿稳了,若是掉在半路上,你们绝对会很舒服。” 杨振探出双臂,分别攥住了两人的后衣领,向拎小鸡一般提起来,冲出了堂屋,蹿房越脊,如履平地。转瞬之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三爷府,灯火暗淡,只有后宅的堂屋灯火通明。 夏夫人并未休息,她也无法休息。自从把捉拿苏绮雪的人派出去后,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因此,如坐针毡。 为了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她便在堂屋内坐等。 噗!噗!噗!噗! 四支牛油大蜡陡然熄灭,堂屋里漆黑一片。 夏夫人心里一惊,急忙吩咐道:“掌灯!” “啊……” “啊……” 陡然间,两道歇斯底里的惨叫声,在堂屋内响起。 三更半夜,牛油大蜡突兀的熄灭。伸手不见五指的堂屋里,突兀的响起惨叫声,犹如鬼哭狼嚎一般,经久不息。 还有什么,比这更瘆人,更让人恐慌。更何况,夏夫人没少做亏心事。 “快!快掌灯!” 夏夫人听见惨叫声,顿觉毛骨悚然,本就七上八下的心,彻底被恐惧吞噬。于是,开始歇斯底里的嘶吼,让人掌灯。 夜深人静,这不间断的惨叫声早已惊动了其他人,他们拿着灯笼火把赶到堂屋,顿时吓个半死。 地上躺着两人,一人紧紧攥着断掉的右手,另一人则紧紧抱着断掉的右臂。 两人都是面目扭曲,浑身抽搐,不停的翻滚嘶吼。 猩红的鲜血,从断臂和断腕处喷射而出,溅的满屋都是。 这一副景象,不亚于人间炼狱。 陡然间,一股鲜血溅到了夏夫人脸上,那灼热的感觉,让她一激灵。她随手抹了一把,冷不丁发现满手都是血,顿时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这一切,当然都是杨振所为。 杨振拎着双胞胎兄弟,潜入三爷府,一眼便发现了后宅那处最亮的所在。杨振对自己的速度十分自信,因此并没有躲躲藏藏,而是光明正大的奔向后宅堂屋。 来到此地,杨振发现里面坐着一位夫人,郁郁寡欢。杨振嘴角扯了扯,这倒省去了一番麻烦。于是,他把内力用弹指神通迸发而出,灭掉了四只牛油大蜡。 然后,轻轻推开虚掩的门,拎着双胞胎兄弟窜进了堂屋。在动用分筋错骨手之前,他不仅解开了双胞胎兄弟的哑穴,而且打开了伤口处的血脉。 最后,分筋错骨,扬长而去。 杨振并没有留下来瞧热闹,而是直接去了关押苏天亮的地方。 苏天亮被押回三爷府,便被丢在小黑屋内,不管不问。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他本想躺下睡一觉。 哪曾想,他刚刚躺下,便疼的一激灵,立马又站了起来。之前,因为装逼,被那群孙子暴揍一顿,打得体无完肤。 现在全身浮肿,无论躺着,坐着,还是趴着,侧着,都犹如针扎一般。无奈之下,只有站着。毕竟,脚底板是完好的。固然站着有些腿疼,但比起全身都疼来说,还是可以忍受的。 独处一室之内,又睡不着,百无聊赖之下,苏天亮开始自言自语。 ““小机灵”这小子,当真不仗义,美其名曰搬兵求救,其实就是脚底抹油,径直开溜。姐夫也不靠谱,小舅子都让人揍成这个德行了,也不来给报仇。” 言多必失!果不其然! 杨振站在门口,真想一走了之。他还没露面,就已经埋怨成这样了。这要是苏天亮见到了他,而他却没有把苏天亮救走。日后,指不定整出什么幺蛾子。 想到这里,杨振有些犯难。陡然间,计上心头。 他还记得盟爷冯四海讲过,武林中有一路贼,喜欢装夜游神,百试不爽。 现在,别无他法,杨振也只能装装夜游神了。尽管是业余的,但他相信苏天亮还看不出来是他所为。 于是,他取出一颗百灵丹,用内力托着,送进了小屋内。而且,口中念念有词。 “吾乃夜游神,下凡来寻人。见你受磨难,牵动怜悯心。吾有宝灵药,特赐救你身。一口吞入肚,转瞬上青云。” 苏天亮正在自言自语,冷不丁听见外面有人说话,不由得吓了一跳。 继而,发现一颗药丸,散发着奇香,闻一闻都觉得浑身舒坦。 苏天亮顿时口水都流出来了,这是仙丹啊,莫非我有仙缘不成? 苏天亮不疑有他,一把抓过百灵丹,径直塞进了嘴里。 百灵丹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暖流,游走四肢百骸。 一时间,苏天亮觉得身体里暖洋洋,而身体表面却凉嗖嗖的。这种感觉,太过美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苏天亮惊见身上的浮肿,就像是雪花飘进沸水中一般,迅速消退。 数息之后,苏天亮浑身上下不仅再无一丝不适,反而充满了力量。 苏天亮推金山,倒玉柱,头磕的砰砰响,恭声道:“多谢神仙搭救,多谢神仙搭救!” 杨振在外面看着,险些笑喷。他立即说道:“你灾劫未满,还需静待时日,吾神去也!” 说完,杨振脚尖一点底,冲天而起,消失在夜色中。 第127章 狐仙 杨振因为憋不住笑意,陡然冲天而起,消失于夜色之中。 这本是无意之举,但却把三爷府的巡逻队吓的不轻。 这一支五人小队途径后宅时,正好撞见那一副炼狱景象,现在还心有余悸,双腿不听使唤。 巡逻至此,陡然听见一句“吾神去也”,便见一道白光冲天而起,转瞬不见。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后宅触目惊心的那一幕还未消停,这里又惊现匪夷所思的一幕,这让他们的心肝,不堪重负。 “不会……撞鬼了吧?”一个颇为胆小,总是疑神疑鬼的人小声嘀咕道。 “胆小鬼,别瞎说,自己吓自己。鬼怕人气旺,你不懂吗!”为首之人装作毫不畏惧,其实,心里也怕的要命。 “切!贾大胆,你们还真是啥都不懂。所谓鬼走阴,仙走明,那必定是狐仙……” 有一个年纪有点大的人开始喋喋不休的说教,以此来卖弄自己的博闻强识。 其他四人见这大嘴巴又开始絮叨了,于是一递眼色,陡然加速,将其甩的远远的。 “我说你...们……靠!”这大嘴巴见许久没人回应,于是抬头一看,哪还有人啊。 大嘴巴往四下里看了看,漆黑一片,顿时觉得脖颈子冒凉气。 他双手合十,对着四个方向连连躬身施礼,说了四遍“狐仙保佑”。然后,撒腿便跑。 再说贾大胆四人,他们虽然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奔向了关押苏天亮的耳房。 当然,他们并不担心苏天亮的安危,而是担心万一有人作怪,趁机救走了苏天亮,那就是他们的责任。 此刻,夏夫人惊惧在心,正愁找不到出气筒,他们自然不能把自己交上去。 苏天亮现在身体好了,兴奋的睡不着,躺在榻上唱起了小曲。 贾大胆四人在门口站了片刻,不由得皱眉。苏天亮尽管唱的不是很好听,但不难听出里面透着兴奋。 他们亲眼见证过,苏天亮是被抬进来的,而且被揍的体无完肤。特别是那张脸,俨然猪头。 这样的人,心里必定郁闷的无以复加,哪还有心情唱这五音不全的歌。 况且,就那一副猪脸,动动嘴角恐怕都会疼晕,又岂能唱的出来。 莫非,被打傻了,还是……不怕疼。 这不符合人之常情,处处透着诡异。联想起刚才那所谓的狐仙,贾大胆心里更是犹疑不定。 于是,他决定开门看看,苏天亮究竟在整什么幺蛾子。 苏天亮听到门口锁链响动,便停下了自娱自乐,翻身坐了起来,不错眼珠的盯着门口。 陡然间,门开了半扇,率先递进来一只灯笼。继而,探进来一个脑袋,一闪即退。 苏天亮见状,不由得皱眉,这三爷府的人,不知什么毛病,一个个都贼头贼脑的。 刚才那人,正是贾大胆。他探进脑袋向榻上看去,恰好与苏天亮对了眼。贾大胆吓得一激灵,顿时把脑袋缩了回来。 尽管只是匆匆一瞥,贾大胆却看得十分清楚。苏天亮生龙活虎的,哪还有身受重伤的样子。尤其是那张脸,比之以前更加帅气。 若非钥匙一直在他身上,而且是他亲自开的门,他甚至会以为苏天亮被人掉包。 但即使是如此,他也不敢确保。毕竟,这太匪夷所思了,非人力可及。 “你们……都去……看看吧!” 贾大胆因为紧张,变得有些结巴。 另外三人见贾大胆神色异常,不由得心中好奇,纷纷挤了进去。 胆小鬼走在最前面,几乎被挤到了屋中间。等他看清了苏天亮之后,陡然瞪大了眼睛。 他揉了揉眼睛,发现榻上坐的确实是苏天亮不假。刹那间,胆小鬼不淡定了。 试想,一个浑身肿的像包子的人,才一个多时辰,不仅恢复如初,而且更胜以前。这是什么操作,开挂吗? 胆小鬼很是费解,便想找个解释。最终,只能归结于狐仙。 于是,胆小鬼径直跪了,头磕的砰砰响。 至于那两位比起胆小鬼而言,虽然还算镇定,但也一脸惊愕,难以置信。 苏天亮见状,不由得心中偷笑,当即腰板儿一挺,开始嘚瑟起来。 “瞧见没,小爷有夜...野狐仙护佑,伤的那么重,一个时辰就好了。” 苏天亮本想说他有夜游神护佑,可是转念一想,夜游神只能保夜里,不能保白天。于是,他便改成了野狐仙。 在苏阳县,关于狐仙的传说,由来已久。时至今日,在一些老农家中,都供有狐仙。 苏天亮的变化,本就匪夷所思。即使他本人,也是云里雾里,更何况贾大胆四人。 而苏天亮又托口狐仙护佑,说的煞有介事,容不得贾大胆四人不相信。 “你们三个磨蹭什么,快出来,我们还要去巡逻!” 贾大胆站在门外,也觉得两股战战,大有跪下的冲动。于是,他打了声招呼,率先开溜。 苏天亮耸了耸肩膀,再次躺在榻上,唱起了小曲。 耳房外,贾大胆四人一碰头,觉得应该将此事报知夏夫人。因此,他们兵分两路,让一人去报信,另外三人继续巡逻。 正走间,贾大胆陡然止住了脚步,四下里看了看,问道:“大嘴巴怎么还没跟上来?” 身后两人面面相觑,同时摇了摇头。自从四人甩开大嘴巴,就没见他跟上来。 “兴许没看见我们,直接跑前面去了吧。” 贾大胆摇头道:“算了,先不管了。三爷府前前后后就这么大,总不至于出事。” 再说杨振冲出三爷府,也没了笑意。他转念一想,来一回三爷府,总不能空手而归。再说,有些事情还要跟苏天亮交个底。 于是,他原路返回,正好与贾大胆三人擦肩而过。听见他们大谈狐仙,杨振便停了一会儿。 杨振听他们把自己当成了狐仙,不由得哑然失笑。同时,也为苏天亮的机变而点赞。 如此一来,他倒是可以将狐仙坐实,让他们赶紧把苏天亮乖乖的送回去,免得夜长梦多。 杨振再次来到耳屋前,听见苏天亮正在里面唱的起劲,杨振恨不得一巴掌把苏天亮拍晕,太特么难听了。 “吾乃狐仙是也,奉夜游大神之命,前来告知与你,若夏家不用八抬大轿,三拜九叩之礼恭送,你不得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杨振说完,转身便走。上一次是因为想笑,而这一次,则是因为想吐。 杨振离开耳房,但却并未离开三爷府。因为,他不仅用看热闹,还要搜查一番,看看夏三爷会把迷魂贴那些东西究竟藏在何处。 杨振设身处地的想,若他是夏三爷,他会把东西藏哪里。 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么,最不可能的地方,便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若按常理,迷魂贴之类的东西,自然要藏在无人问津的地方。 若反其道而行之,人最多的地方,或者说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又在哪里? 一时间,杨振想到了很多地方。最终,一一排除,留下了最后一个,夏三爷夫妇的卧室。 不过,杨振却不敢贸然进入,除非把夏夫人调出来。否则,落人口实。 毕竟,夜深人静,他一个血气方刚青年男子,跑到人家半老徐娘独处的房间里去,算怎么回事。 届时,人云亦云,他纵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因此,杨振只有耐心等待时机。 不过,杨振相信这个时机即将到来。毕竟,苏天亮已经给他做好了铺垫。 第128章 旖旎风光 夏三爷,马帮三当家,先不论其身份地位,单以那副多疑性子而言,对任何人都会心存三分戒拒。 因此,他自然会安排一个专职大夫,以备不时之需。而且,这大夫还必须是知根知底的亲近之人。 此时,这名专职大夫便派上了用场。 后宅堂屋中,双胞胎兄弟业已全身脱力,瘫软在地上。但是,手里却一直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残肢。 即使动一下手指都困难,但依旧死死的攥着。并非难以割舍,而是因为恐惧,对杨振的恐惧。 在断臂和断腕之后,他们固然心存畏惧,但更多的是仇恨。 但是现在,再经历过两次分筋错骨之后,他们彻底明白了杨振的恐怖。 心中的仇恨完全转变为恐惧,而且,融入骨血,刻骨铭心。 专职大夫已经给他们止了血,并包扎起来。在包扎的时候,刻意的检查了他们的身体。 若论什么人对身体最为了解,绝对不是身体的主人,而是大夫。 一个人的身体,蕴含了太多的信息。也只有行医多年的老中医,才能准备无误的解读。 而这位专职大夫,恰恰是这样的一位老中医。 也正因为如此,专职大夫才会深深地感到恐惧。因为,他能清楚的推测出双胞胎兄弟到底经历过怎样的折磨。而且,感同身受。 专职大夫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颤颤巍巍的走进侧室。 毕竟,夏夫人依旧躺在榻上,昏迷不醒。而且,业已昏迷了一盏茶时间。 这不得不让那些丫鬟婆子们着急,心忧。毕竟,夏夫人若有个好歹,她们这些人难辞其咎,说不定就得陪葬。 “老大夫,你还是动作快点吧,夫人都晕了很长时间了!” 一名性子急的婆子催促道。 “马上!马上!”专职大夫哆嗦着,一脸陪笑。 他虽然是专职大夫,看似风光无比。但他十分清楚,比起这些伺候夫人的丫鬟婆子来,他啥都不是。 毕竟,人家主仆抬头不见低头见,多亲多近。而他,恐怕也只有在身体不适的时候,才会想起有他这么一号人。 若是把哪个丫鬟婆子得罪了,届时人家嘴角一歪歪,他吃不了偷着走。 因此,他得小心伺候,谨慎对待。 专职大夫走到榻前,为夏夫人号了号脉,不由得微微皱眉。 虽然说夏夫人心悸过度,引发晕厥。但是,还不至于昏迷不醒。 真正的原因,应该是夏夫人自身的原因,她不想醒来,似乎是在刻意逃避着什么。 “要想夫人醒来,必须在膻中穴施针。但是,这有些冒犯。若要施针,夫人醒后必然怪罪,还要你们帮忙说和说和。” 几名丫鬟婆子对望一眼,瞬间做出决定,必须施针。而且,耽误不得! 当然,她们除此之外,别无他选。挨骂与挨揍之间,孰轻孰重,她们还是分得清的。 丫鬟婆子们掀开被子,解开夏夫人的外衣,看了专职大夫一眼,问道:“还继续吗?” 专职大夫看了一眼,微微皱眉。这是一件棉质中衣,并不是丝质的。若不脱去,影响精准度。但若脱去,又有些不合适。 无奈之下,专职大夫咬牙道:“若穿了抹胸,便脱吧。实在不行,换一件丝质的也行。好了喊我。” 说完,专职大夫径直躲了出去。 其实,他完全没必要出去,只需要背过身便可。但是,为了将危险系数降至最低,他还是选择了躲出去。 “老大夫,你进来吧!” 专职大夫再次返回到榻旁,取出银针,开始为夏夫人针灸。 膻中穴的位置,太过尴尬。若是一个男人或尺寸小些的女子,也不至于如此尴尬。 专职大夫在扎针的时候,难免触及夏夫人胸前饱满而又柔软的隐私部位。 刹那间,专职大夫鼻哇鬓角都冒了汗。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一股女子的幽香陡然冲进肺腑,令他更加难堪。 “老大哥,你行不行,不会再借机吃夫人的豆腐吧!” 依旧是那个性子急的婆子,有些狐疑的说道。 专职大夫顿时老脸一红,狠狠地瞪了那婆子一眼,心中抱怨道:开玩笑也不分个时候。 不过,婆子这一打岔,专职大夫反倒不紧张了。他稳了稳心神,手中的银针陡然刺了下去。 专职大夫见夏夫人苍白的脸色泛起了一丝红润,便舒了口气。万幸,没有扎偏。 过了数息,专职大夫把那根银针捻了捻,陡然拔了起来。 夏夫人身体微颤,咳了一声,呼吸陡然变得顺畅起来。 专职大夫见状,点了点头,道:“夫人即将醒来,你们可别忘了自己的承诺。” 说完,专职大夫收拾好药箱,趁夏夫人似醒非醒之际,溜之大吉! 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夏夫人若醒来,看见他在这里,还不得直接蹦起来,拎刀追着砍啊。 毕竟,夏夫人尽管处于昏迷状态,但末梢神经还是有感应的。虽说他出于救人,但毕竟碰了不该碰的地方。 专职大夫如何后怕先不提,且说夏夫人幽幽转醒,第一时间便是低头。 陡然看见自己衣衫不整,不由得皱了皱眉。继而,环顾四周,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此刻,她觉得很疲惫,精神上的疲惫。纵使心存疑虑,但也不想费心力去追查了。 她挣扎坐起来,穿好衣服,让丫鬟婆子们搬了把太师椅,放在了侧室的门口处。随后,由丫鬟婆子们搀扶着,走到门口,坐了下来。 夏夫人靠在太师椅上,隔着门帘,道:“去问问那两兄弟,究竟怎么回事?” 有名丫鬟领了命,出去询问。 不多时,回来禀报,道:“夫人,他们说:他们本来抓住了苏绮雪,但是,遇到了狐仙。冯大的手腕,便是狐仙用指甲切断的。而且……” 丫鬟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接下来的话,她有些不好说。 夏夫人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的说道:“而且什么,说!” 丫鬟咬了咬牙,继续道:“而且,那狐仙说:我们抓了他的人,让我们要八抬大轿,三拜九叩的给送回去。” 夏夫人闻言一愣,狐仙?别人都信狐仙,但她却不信,也不害怕。此时,她对抓的来人倒起了兴趣。 “去,喊几个人,把抓来的那个小子带过了,我到要看看他是不是三头六臂!” 丫鬟闻言,面现难色,道:“夫人,那人已经被揍得像包子一般,怕是会污了夫人的眼睛。” 噗通! 恰值此刻,外面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人,径直扑倒在地上。 “了...了不得!不……不得了!关苏……苏天亮的耳……耳房,闹了狐……狐仙了!” 来人结结巴巴,十息便可以说完的话,愣是说了三十息。 夏夫人精神一振,顿时好奇起来,长这么大,听惯了狐仙的传说,但却没见过。现在,她很想开开眼。 “把舌头捋直了,说清楚些,究竟怎么回事?” 报信的那位吞了吞口水,道:“夫人,我们抓来的那个小子,叫苏天亮的那个,他有狐仙护佑。他被关起来的时候,肿的像个猪头,但现在,不仅全好了,而且更帅了!” 夏夫人眨了眨眼,催促道:“快,去把他叫来我看看!” 夏夫人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若有必要,就再把那小子狠狠地揍一顿,研究研究到底啥情况! 悲催的苏天亮,现在还在唱着小曲儿,美的冒泡。殊不知,他已经被人夏夫人当成了实验的小白鼠,用来钓狐仙的鱼饵。 房顶上坐着一人,正是杨振。夏夫人的心思,他猜出了几分。现在,他正在考虑,是等苏天亮再次被揍后,浪费一颗百灵丹。还是直接让苏天亮挨揍不受伤! 前者简单,但浪费一颗百灵丹,他准是舍不得。 至于要让苏天亮挨打不受伤,那就有些难了。 第129章 狐仙显灵? 苏天亮被押进后宅堂屋,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陡然发现那对双胞胎兄弟,抱着各自的残肢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不由得一皱眉。 他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是下马威。为了让他老实些,而刻意设下的局。不过,转念又一想,感觉不应该。毕竟,那两个双胞胎兄弟的伤做不了假。为了恐吓他,没必要这么拼。 苏天亮打量四周,微微点头。还别说,这种场面还真是瘆人。若是换做一般人,必定吓得体如筛糠,魂不守舍。但他却丝毫不惧,他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他有狐仙护佑,又有谁能够伤得了他。 苏天亮东瞅瞅,西看看,就和逛菜市场差不多。然后,径直拉了把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就这一副做派,便让夏夫人大跌眼镜。这完全不符合她的预设,一时间,她有些发懵。 夏夫人本以为,苏天亮进了这道门,要么唯唯诺诺,磕头求饶。要么气焰嚣张,飞扬跋扈。 但结果却并没按她的想象发展,苏天亮平静如水,根本没有做俘虏的觉悟,完全像是回到自己个家一样。 这让夏夫人很纳闷,莫非……这就是所谓的狐仙带来的自信。 “有什么事情快点说,小爷困着呢!” 苏天亮打了个哈欠,他兴奋劲刚下去,迷迷糊糊的刚要睡着,却被弄到了这里。因此,他很不情愿,甚至有些愤怒。 夏夫人闻言,险些跳起来。这个小子太可恶了,居然反客为主,还真把这里当自个家了。若非她在这儿住了近三十年,她甚至以为自己是外来者。 “问问他,狐仙长什么样?” 夏夫人没有直接跟苏天亮交流,而是让丫鬟代为传话。 “那小子,我们夫人问你……” 丫鬟话还没说完,便被苏天亮拦住了话头。 “嘟,大胆!要么叫苏少,要么喊小爷,小子也是你这种人能叫的。” 杨振坐在房顶上,有种暴走的冲动。这小子倚疯撒邪来劲了,就这副嚣张劲儿,不挨揍往哪儿跑。 杨振有些邪恶的想道:若是本少一走了之,看你小子这独角戏怎么唱下去。 不过,杨振也只是想想而已。若他真的一走了之,苏天亮就不是变身猪头这么简单了,恐怕连小命都得交代在这儿。 再说夏夫人,她听了苏天亮的话,径直气的脸色发青。她很想看看,这小子哪来的这么大自信。 “来呀,给我掌嘴!” 夏夫人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家丁走了上去,一左一右,径直按住了苏天亮的肩膀。 此时,苏天亮心里直打鼓,他不敢保证这狐仙在自己挨打前出现,还是在自己被打后出现。若是后者,他亏大了。因此,他不由得在心里祈祷,狐仙一定要在被打前出现。 啪!啪! 两道清脆的巴掌声,骤然响起,回荡在寂静的堂屋中,简直振聋发聩。 打巴掌的那两个小子,因为见不惯苏天亮的嚣张,所以下手狠了些。 苏天亮清秀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两道红印子。这一下,彻底把苏天亮打醒了。显然,狐仙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围着他转。 一时间,苏天亮心里倍感委屈,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小子,你继续狂啊!你的狐仙护佑呢,装逼遭雷劈了吧!” 苏天亮捂着脸,心里暗骂:这两个小子打了人,还说风凉话,简直损透了。 夏夫人则有些泄气,本来还想看看所谓的狐仙,究竟长啥样。但是,结果连根狐狸毛都没看到。 “再打!” 那两个小子闻言,再次扬起了巴掌。 此时,苏天亮心中已经没了底气,见他们还要继续打,左右是躲不过去,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了。毕竟,输人不输阵。 “住手!可一不可再二。小爷有狐仙护佑,并非一句威胁。尔等若要再打,小心尔等狗头。” 苏天亮咋咋唬唬,煞有介事,倒把那两个小子弄愣了。手举在半空中,不知道该怎么办。 夏夫人眉心一皱,心道:事到如今,这小子还装大尾巴狼,看来是揍得轻了。想及此处,陡然冷哼道: “打!狠狠的打!” 苏天亮听了这话,感觉牙花子都酥酥的,跟过电差不多。他在心里不停地祈祷:狐仙爷爷奶奶们,狐仙叔叔阿姨们,狐仙哥哥姐姐们,可一定要来一位啊。否则,我的小命就玩完了。 杨振感觉差不多了,刚打那两巴掌,就算是教训,在一不可再二,该本狐仙出场了。 “本仙在此,谁敢造肆!这小子固然可气,但终究是本仙护佑之人,又岂容尔等欺辱!” 杨振此言一出,整个屋子里的人,除了苏天亮之外,都打了个寒噤。这种氛围之下,无论是不是狐仙,都非常吓人。更何况,杨振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让屋里的人完全找不到声源。 噗!噗!噗!噗! 四支牛油大蜡陡然熄灭,房间内顿时一团漆黑。 苏天亮也被吓了一激灵,继而,他感觉到火辣辣的脸上,被喷上了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似乎是姐夫的…… 苏天亮陡然瞪大了眼睛,他已经清楚的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狐仙,也没有什么夜游神,一直以来,都是他那个便宜姐夫在装神弄鬼。 不过,看破不说破。毕竟,戏还要演下去。再说,他还没那么傻,去自掘坟墓。 “快,掌灯!” 夏夫人陡然想起了上一次灭灯的情景,不由得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于是大喊一声。 夏夫人话音刚落,四支牛油大蜡突兀的自行燃起。一熄一亮间,不过三息。 按着苏天亮肩膀的那两个小子,一眼看见了苏天亮的脸,不由得蹬蹬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惊恐无比地指着苏天亮,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的脸!” 苏天亮一脸茫然,他感觉自己的脸凉飕飕的,很舒服啊。莫非……有什么不对?他抬手摸了摸,光滑如玉,确实有点不对。因为,他感觉脸上的巴掌印再次消失了。 堂屋里的人都被那两个小子的异样吸引,纷纷看向苏天亮,更确切地说,是苏天亮的脸。 短短两三息的时间,两个红肿的巴掌印便消失不见。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们亲眼见证到了。尽管他们没有目睹过程,但就凭这个结果,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一时间,倒吸凉气之声,不绝于耳。继而,“扑通”之声接连响起,所有人或坐或跪,全倒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杨振的杰作。至于往苏天亮脸上喷的东西,只是提前预备后的药液而已。不过,杨振却没想到这药液却让他暴漏了。 苏天亮见状,脑袋一仰,又开始得瑟起来。 “小爷说过:小爷有狐仙护佑,不假吧。你们两个小子刚才下手可真狠啊,还不跪下求饶!” 打苏天亮的那两个小子,听了苏天亮的话,顿时翻身跪在地上,砰砰的磕起响头来。 “狐仙饶命!小爷饶命!” …… 夏夫人口口声声说自己要会一会狐仙,但还是被吓了一跳,径直从太师椅上蹦了起来。不过,她第一时间恢复过来,就势掀开帘子,窜了出去,四处查看。 结果,只能令她失望。毕竟,杨振此时依旧在房顶上。当然,杨振即使是在堂屋内,也不会被夏夫人发现。否则,他就得被天柱三圣抓回去,回炉另造了。 “不用找了,你一介凡人,又岂能发现本仙的所在。” 为了将狐仙显灵彻底坐实,杨振用了传音入密。毕竟,这样更能取信于人,让夏夫人不得不相信狐仙显灵。 夏夫人听见有人在自己耳畔说话,其实,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权且称之为人吧。夏夫人吓得一激灵,不由得四处张望。 此时,杨振就在房梁之上。因此,将夏夫人的一举一动都开在眼里。 “不用乱看,本仙跟你一人说话,别人根本听不见。你听好:用八抬大轿,三百九叩把本仙护佑之人送回去,否则,犹如此壶。” 说完,杨振对着茶壶来了一记弹指神通。“砰”的一声,茶壶应声而碎。 “妈呀!狐仙显灵啦!” 刹那间,丫鬟婆子倒了一地,全吓晕了。 夏夫人也吓得坐下了,固然还是没见到狐仙,但这桩桩件件远非人力可及的事,不由得她不相信,狐仙真的显灵了。 第130章 艳福 天交四鼓,三爷府,狐仙显灵的闹剧终于成功落下了帷幕。那些被杨振吓得魂不守舍的人,也渐渐的苏醒过来。 而杨振此时已经借机离开,他并没有继续蹲守三爷府,而是径直赶奔“有缘客自投”。他自从离开“有缘客自投”,便一直提心吊胆,担心苏绮雪有所闪失。 毕竟,此时“有缘客自投”俨然空城计,虽说有“小机灵”留守,但就他那两把刷子,聊胜于无。至于在暗中是否隐藏着花子们,并不在杨振的考虑之内。 至于苏天亮,杨振觉得完全没必要再继续关注下去。他相信对于狐仙护佑之人,三爷府绝对会像祖宗一般供着。杨振完全可以保证,那小子现在肯定舒服的要死。 事实正如杨振所料。 苏天亮已经被他们恭恭敬敬地请进了东厢房,住进了里屋之内。而且,三爷府为表诚意,还刻意派了两个十七八岁的丫鬟伺候着。 这两个丫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仅身材妖娆,面容姣好。而且,胆大心细。毕竟,面容普通的,他们担心苏天亮看着倒胃口。至于胆小的,毛毛躁躁的,那就更不消说了。 此时,东厢房里屋内,苏天亮正躺在浴桶里,舒舒服服的泡着澡。至于那两个丫鬟,苏天亮并没有让她们伺候自己洗澡,而是让他们在堂屋里候着。毕竟,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让两个同龄的女子在一旁看着,他反而觉得不自在。 苏天亮躺在浴桶里,心里美滋滋的。打记事开始到现在,他何曾受过这等待遇,也从未如此舒坦过,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苏天亮禁不住想,危难当头,一切都是虚的,唯有关系、实力都过硬的人挺身而出,才是驱栽避凶的硬道理。 苏天亮思绪飘乎,想入非非,迷迷糊糊的,径直在浴桶内睡着了。 那两名丫鬟坐在堂屋之中,许久不见苏天亮招呼,便壮着胆子、借着门缝向里屋内偷看。窥见苏天亮径直睡在浴桶内,不由得哑然失笑。继而,便觉得脸上发烧,羞得满面通红。她们虽然在三爷府为奴作婢,但却是清白之身,何曾经历过此等阵仗。 一时间,两个丫鬟无比纠结。她们心中天人交战,在清白与安危之间,难以抉择。 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心中的矜持。毕竟,若是任由苏天亮在浴桶里泡着,万一出个好歹,她们百死莫赎。当然,她们并非畏惧死亡而屈服,而是心有牵挂而不甘。 于是,两个丫鬟红着脸,含着泪,走进了里屋,把苏天亮从浴桶里捞了出来。看到苏天亮浑身湿哒哒的,两女只能勉为其难的找来了毛巾,闭着眼睛,给他擦拭身体上的水珠。 值得庆幸的是,苏天亮并没有醒来,否则,这乐子便大了。 两女将苏天亮擦干抹净,也没给他穿衣服,径直往被子一塞。飞也相似的逃离了里屋,钻进了套间。那里,是她们今晚的住处。 若是明早苏天亮醒来后,见自己一丝不挂的躺在榻上,势必会自行脑补从水里到榻上的经过。 届时,不知他情何以堪,也不知他如何来对待这两个无辜的少女。 而那两个丫鬟,羞得满面通红,浑身燥热,但心里却无比委屈。虽然并没有发生什么,但终究好说不好听。今后,她们将以何面目来面对他人。今夜,她们注定无眠。 …… 且说杨振回到“有缘客自投”,第一时间便去询问“小机灵”,得知一切都安好,顿时松了口气。 随后,杨振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未曾发现异常,便彻底放了心。他回到房屋里,一头扎进被子里,开始呼呼大睡。 连日来夜不能寝,固然没有达到虚脱的地步,但或多或少有些疲惫。尽管盘膝打坐也可以恢复精神,但远没有睡觉来的实在。 毕竟,睡觉是人与生俱来的习惯。它不仅是身体需求,更是心灵慰藉。 翌日,天光大亮,杨振才从榻上爬了起来。他伸了个懒腰,顿觉神清气爽。 乍一走出房门,便愣住了。 冬梅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他的门口,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房门,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嘟囔什么。 杨振倚在门框上,打量着冬梅,实在想不起何时得罪了这个小丫头。 “小丫头,你这是几个意思?” 冬梅横眉怒目,冷哼道:“自从来了苏阳后,你除了吃,就是睡。对我们小姐完全不闻不问,你还有理了。” 杨振闻言,啼笑皆非,原来这丫头是来打抱不平的。这两天固然有些冷落了苏绮雪,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毕竟,夏三爷的事太过重大,他不得不为之奔波。 像这种事情,日后绝对少不了。纵使他不想冷落苏绮雪,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再说,他这两天既没吃好,也未睡好。何来除了吃,就是睡这一说,他又不是猪。 猛然间,杨振明白过来,这小丫头明摆着就是指桑骂槐,变着法的说他就是一个猪头。 不过,想想也是,放着一个绝世美女在这里,不小心伺候着,反而为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跑的焦头烂额。 有艳福不享,反倒去触霉头?在这些平常人眼中,这的确很猪头。 但是,总有一些人天生侠义之心,他们,甘愿做这样的猪头。 杨振从不自诩侠义,但也不敢妄自菲薄。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又岂能为一己之私,枉顾公义。 不过,被人公然指作猪头,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舒服。奈何,杨振只能自我排解,而不能宣泄。毕竟,跟冬梅这个小丫头置气,他还不至于那么没品。 “小丫头,快让开,本少还有事,要去县衙一趟。” 冬梅气鼓鼓的看着杨振,丝毫未动。她已经打定主意,就算是不吃不喝也要堵在这里,坚决不让杨振出去。至少,也要陪她们小姐呆上一两个时辰。 杨振无奈的摇了摇头,惹不起,但是躲得起。再说,天下总有路可走。没门,还可以跳窗户。 杨振转身回到屋里,稍微停了会儿。然后,转身走到前窗处。他推开窗户向外一看,不由得一愣。 这什么情况,十面埋伏吗! 正对着窗台不远处,放着一张小马凳。小马凳之上坐着一人,耷拉着脑袋,一副受气包的样子。此人,正是“小机灵”。 此时,“小机灵”无比郁闷,本来他在房间里睡得正香,却被冬梅揪着耳朵拽了起来。如此也就罢了,还让他到外面来吹冷风。 “小机灵”正低着脑袋不停的埋怨,根本没发现杨振已经打开了窗户,正准备开溜。 杨振站在窗台上,伸手扣住房檐,双臂一用力,直接翻上了房顶。 杨振坐在房顶上,瞄了一眼“小机灵”,心道:“本少若是想走,明着,你们拦不住。暗着,你们看不住。” 想罢,杨振从后房坡下了房顶,直接走了。至于冬梅和“小机灵”之间会发生什么,他也管不了。 悲催的“小机灵”,此时还蒙在鼓里,丝毫没有发觉冬梅让他阻截的人,早已经逃之夭夭。 若是冬梅率先得知此事,想必对“小机灵”又是一番数落。甚至,也有可能直接打两巴掌,踢两脚的。 再说杨振离开了“有缘客自投”,并没有直接去县衙,他虽然很想再会一会夏三爷,但却不能贸然行事。 因此,杨振径直去了二爷府。他想通过马二爷和齐子恒,对夏三爷的往事仔细了解一番。 毕竟,只有对夏三爷加深了解,他才能稳操胜券。 第131章 借势 二月二,龙抬头。 这一天,又被称为春龙节,春耕节。天下老农们都晓得一句话:万物生机盎然,春种由此开始。 在大衍皇朝,这算是一个重大的节日。毕竟,皇室向来以龙自居,这春龙苏醒之兆,对皇室意义非凡。 因此,在这一天,所有的皇室成员都要沐浴斋戒,祈祷国祚绵延,犹如春龙一般,年年复苏,永不懈怠。 皇室成员尚且如此,就不用说惯于望风的文武朝臣了。他们也会沐浴斋戒,各自祈祷。 当然,至于他们祈祷了什么,是否真心实意,就不得而知了。但至少,表面上做出了样子。 而在民间,寓意更为重要。毕竟,民以食为天!春种由此开始,自然要准备一场祭祀,来祈祷一年风调雨顺,以及秋后收获满满。 不过,这一切与杨振无关,他依旧走在前往二爷府的路上。当他听到街边老农们的讨论,方才陡然警醒。 今日乃是二月二,西夏论武大会自今日开始,原本他打算潜入西夏去一探究竟,但却被迷魂贴一事绊住了脚步。 “看来,有必要加快进度了!” 杨振叹息一声,骤然加快了脚步。 …… 西夏筹谋半月的论武大会,如期进行,于今日彻底揭开了帷幕。 西夏皇城,找校场内,早已人满为患。有前来比武的武士,但更不乏瞧热闹的人。 当然,能进小校场的,大多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要么是朝堂显贵的子弟,要么是各大部族的精英。 “听说了没有,耶律家族的大公子耶律齐有意上场,不知能走多远?”有人率先提起了话题。 “谁?耶律齐!就他那三脚猫功夫,还想上台,也不怕给耶律氏丢人。”有人讽刺道。 显然,此人所在的家族,比起耶律家族并不逊色。否则,他绝不敢如此堂而皇之的置喙。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当初,耶律齐被赫连勃勃打败后,奋发图强,矢志雪耻。如今,早已今非昔比了!”有知情人大爆猛料。 赫连勃勃,大将军王赫连海的儿子,有这么一个霸道绝伦的爹,儿子自然勇猛过人。 “今非昔比又如何,比起我们瞿逻英来,啥都不是!” 显然,此人是瞿逻族人,在为他们的瞿逻英打名气。 瞿逻英,瞿逻族当之无愧的第一勇士,声名在外,自然呼声最高。 “切!比起赫连勃勃而言,神马都是浮云。看着吧,绝对是瞿逻英力压群雄之后,惜败赫连勃勃。” 此人绝对是赫连勃勃的脑残粉,也是一个自以为看透了一切的人,因此自信满满。 殊不知,他这一句话,径直将瞿逻家族和赫连家族彻底得罪了。 此人说完,环顾四周,准备迎接崇拜的目光。然而,别人投给他的,只有嘲笑与怜悯。 刹那间,他明白过来,顿时脸色一白,悻悻的低下了头。他的家族固然实力不俗,但跟瞿逻和赫连两族比起来,无异于蚍蜉撼大树。 正议论间,八门礼炮,陡然炸响,惊天动地。 一瞬间,所有的人都选择了沉默。齐刷刷的看向小校场门口,全部跪倒在地。 小校场门口,陡然出现百名近卫军,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为首一名大将,头戴金色闹龙盔,身批披金色龙鳞甲,正是大将军王赫连海。 所有人都还跪着,准备迎接西夏国主栗木狩的銮驾。结果,让他们大跌眼镜。他们跪接的那个人,并没有到来。 一时间,气氛有些怪异。 有不少人,在起身与跪着之间,难以抉择。他们心中有些羞愧,有些懊恼,但也有些畏惧。 因此,在纠结着。 此时,大将军王赫连海业已登上帅台,环顾四周,放声大笑道:“都起来吧!西夏的勇士们,本王奉国主之命,全权负责此次论武。本王在此警告诸位:但凡登台者,皆会量材录用。” 刹那间,帅台之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一些人心中的不快,陡然消弭无形。 而大将军王赫连海的声望,在这一瞬间,芝麻开花节节高,大有超过西夏国主栗木狩的势头。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西夏各族人只知大将军王赫连海,而不知西夏国主栗木狩。 其实,这正是大将军王赫连海的目的所在。此次主持论武大会,西夏国主栗木狩并没有授权与他,而是他直接越俎代庖。 当然,也有人心存异议。毕竟,论武大会,旨在为国求贤,关系国之命脉。如此重要的事情,西夏皇室又岂能能假手他人。 奈何,他们这些亲皇派本就势不如人。更何况,此时大将军王赫连海正得人心,他们也只能压制自己内心的疑虑。 此时,整个西夏的注意力都投向了武校场,空前热情。但是,西夏皇宫,梓阳宫内,却是一片压抑。 西夏国主栗木狩和耶律太后面对面坐着,相顾无言,唯有沉默。 西夏太后面色悲凄,黯然神伤。如今,她们孤儿寡母,孤立无援。犹如笼中之鸟,大有任人宰割之势。 她不由得有些埋怨先皇,为何为了遏制他们外戚的势力,而给予赫连海如此大的权力,以至于现在尾大不掉。 而西夏国主栗木狩坐在龙椅上,脸色铁青,闭着眼睛,一语不发。 他身为西夏国主,正愁找不到机会充实自己的羽翼,如今好不容易碰到论武大会这个绝佳机会,他又岂会假手他人,而不亲自到场。 奈何,势不如人,则处处受制于人。 大将军王赫连海声称:大校场内鱼龙混杂,君王不可擅入。然后,以一句“千金之躯,不坐垂堂”为由,不但把他的銮驾直接圈了回来。 而且,径直封禁了宫门,无大将军王手令,不得擅自出入。美其名曰:防范宵小混入宫廷禁地,于君王不利。实则,是怕他派人去武校场而已。 这厮的气焰,已经嚣张到这种地步,西夏国主栗木狩又如何忍受得住。一直以来,他都选择忍辱负重,想要耗死大将军王赫连海。奈何,大将军王赫连海越活越硬朗。 此时,栗木狩心如明镜,赫连海借主持论武大会之机,必定会将遴选出的武士全部网罗在麾下。 待其与大衍交流武道得胜而归,势必会直接发难。届时,大将军王赫连海文治武功,内圣外王。 而他西夏皇室,必定威严扫地。至于他这个西夏国主,继位以来毫无建树,在西夏各族中的威信本就很低。只需要大将军王赫连海三言两语,就会荡然无存。 最终的结果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江山易主,宗庙皆毁。 陡然间,栗木狩脸色一振,他心中隐隐升起一个计划,虽然尚未成型,但也可以着手准备了。 栗木狩自己无力对付大将军王赫连海,他只能借势,借大衍之势,替他祛除赫连海这个祸患。 他固然会为此付出代价,但即使是割让土地,称臣纳贡,他也在所不惜。 因为,栗木家族传承数百年的的基业,绝不能断送在自己手中。纵使千夫所指,留下万代骂名,他也不做亡国之君。 “来人!传老太师,速来见孤!” 王庭大总管愣了一下,面现难色,欲言又止。 耶律太后则皱了皱眉,知子莫若母。对于栗木狩的心思,她或多或少能猜出几分。于是,她提醒道:“现在,不仅宫门戒严,而且,宫中到处都是赫连海的眼线,你贸然去传老太师,又有何用。再说,又如何能去。” 栗木狩闻言一愣,他倒是忘记了这点。 第131章 慕容措 话说西夏国主栗木狩打定主意,要谋除大将军王赫连海,将祸患扼杀于摇篮中。 耶律太后对此忧心忡忡,万一事败,以赫连老贼的品性,多半会借此机会,大肆宣扬国主嫉贤妒能,谋害朝廷柱石之类的话。 而赫连老贼再导演一出为安君心,自我隐退,而朝臣则极尽挽留,以死相逼的闹剧。 如此一来,西夏皇室便会民心大失,而赫连老贼则如日中天。 这,不得不慎重。 想及此处,耶律太后盯着西夏国主栗木狩,郑重道:“阿狩,此事干系重大,你可要小心行事。” 西夏国主栗木狩点了点头,同样脸色郑重。 “母后放心,孩儿相信会有机会的。” …… 而对于这一切,大将军王赫连海一无所知。此时,他正在小校场的帅台上,享受西夏武士的崇拜。 片刻后,大将军王赫连海一摆手,道:“诸位勇士,此次论武,点到为止,不可伤人性命。先上台者,为擂主。连胜十场,则晋级待战。若败,才胜者为擂主。” “当然,败者依旧可以登台。但是,连败十场之后,不可上台再战。现在,本王宣布:论武大会,开始!” 旗牌官闻言,当即将手中令旗一摆。 小校场周边,竖有十面大鼓。等候在此的鼓手见到旗令,当即擂响了自己面前的打鼓。 一时间,鼓声震天! 嗖! 一道身影蹿上演武台,站稳身体后,向四周一抱拳,高声道:“党项人,拓拔庸,请各位赐教!” 拓拔庸身高五尺五,肩宽一尺三。两道皂英眉,一双豹子眼。面似黑锅底,身披皂罗袍。腰悬三尺剑,背背两钢鞭。 这绝对是一个力量型男。 蹭! 人影一闪而过,稳稳当当立在演武台上。同样做了一个罗圈揖,道:“嗨嗨,鲜卑人,慕容措,前来会你!” 慕容措身高三尺三,瘦小亦枯干。枣核小脑壳,一张娃娃脸。长发脑后盘,一身短衣衫。举止无定形,如猴行山间。 瞧这身形打扮,透着干净利落,就知道绝对擅长速度。 速度型对战力量型,恐怕大有看头。一时间,观战之人都不错眼珠的瞧着。 鼓音落,战斗始! 慕容措不愧是速度型的,第一个照面,就呲溜一下,从拓拔庸身旁钻了过去。 他径直窜到拓拔庸身后,猛然转身,脚尖一点地,径直蹿了起来。然后,一脚踹向拓拔庸的腰眼儿。 拓拔庸尽管体型高大,但一点都不笨拙。他猛然转身,挺起了肚子。 砰! 慕容措一脚踹在拓拔庸的肚子上。 拓拔庸皮糙肉厚,一身横练的功夫。特别是肚子,跟牛皮鼓差不多。如今被踹了个正着,就跟挠痒痒一般,丝毫没有痛感。 反观慕容措则不然,他被反震之力弹了出去,被震得腿脚发麻,几乎失去了感知。 慕容措心中暗自叫苦,他没想到这傻大个子会来这手。这一脚要踹在腰眼儿上,保准踹拓拔庸个马前趴。 但是,他失策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现在,悔之晚矣! 慕容措落了地,堪堪站稳。表面上看起来毫发无伤,但他有苦自家知。他的右腿已经不听使唤了,如此这般,他又如何能继续战斗。 如今,他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不要输得太惨。 但是,这不是慕容措一个人能决定的,还要看拓拔庸赏不赏脸。 拓拔庸见慕容措站在原地不动,便知道这矬子必定是腿脚不灵便了。于是,他决定痛打落水狗。 拓拔庸走上前,抡起蒲扇大小的巴掌,照着慕容措便拍了下去。 “不会吧!慕容措这么差劲吗,居然不是拓拔庸一合之敌!” 陡然间,台下有一个大嗓门小声嘀咕了一句。殊不知,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话。 演武台上,慕容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太丢人了。 “等等,我认输!” 刹那间,慕容措做出了选择,与其被打下去摔成重伤,还不如现在认输,养精蓄锐,卷土重来。 慕容措在一众鄙夷的眼神中,一瘸一拐的走下了演武台。 帅台之上,大将军王赫连海手捋胡须,点头道:“此子不错,是个将才,值得培养。” 大将军王赫连海目光何其毒辣,一眼便瞧出慕容措身上的亮点。 其实,单以慕容措的速度而言,就能秒杀许多人。只不过,这第一场比试,他选错了对手而已。 但是,这何尝不是一种藏拙的手段,在别人都轻视,甚至无视时,陡然爆发,一战正名。 然而,这并不是大将军王赫连海最看中的。他所看中的是,慕容措审时度势的能力,当机立断的魄力,宠辱不惊的定力,以及远超常人的智力。 此子,经过他的锻造之后,必定会成为一名大将。而且,是刺探情报方面的大将。 慕容措确如大将军王赫连海所想的那般,日后一鸣惊人,成为西夏的定鼎之臣。不过,却不是大将军王赫连海锻造出来的,而是杨振。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接下来的比斗,着实没什么看点。毕竟,都是一些跑龙套的角色。 至于真正的精英翘楚,诸如瞿逻英,赫连勃勃以及耶律齐等人,自然要最后出场。 …… 大衍,靖州苏阳县,杨振拜访过马二爷和齐子恒之后,对于夏三爷的一些过往,基本上算是了解了。 现在,他可以去会一会夏三爷了。 此时,夏三爷被羁押在大牢中,杨振想要前去会他,还需要通知徐县令。至于徐县令会不会作陪,那就要看徐县令的个人意愿了。 杨振前去征询徐县令的意见,果然未出所料,徐县令并没有掺乎进来。 杨振和夏三爷两人斗法,徐县令夹在中间,处境尴尬。那么,又何必跟去自讨没趣。 再说,徐县令心知杨振必定会玩一些邪的,那么,他这个代表着严正的县令,更加不能到场。 苏阳县大牢,夏三爷被关押后,倒是安稳得很,并没有作怪。因为,他确信自己没有留下任何把柄,因此,别人也休想抓到他的把柄。 此时,夏三爷心中正在琢磨杨振,他曾试图向狱卒们打探底细。 奈何,这些狱卒对杨振的了解,非常片面。他们只知道杨振来自齐平,到此游玩。 虽然,他通过自己的人得知了杨振齐平小侯爷的身份,但终究聊胜于无。 这个结果,让夏三爷大为失望。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此时,恐怕杨振对他的了解,远超于他对杨振的了解。那么,在接下来的对抗中,他又如何获胜。 不过,夏三爷不用再考虑了。因为,杨振已经到了。 两名狱卒抬着一把太师椅,放在了关押夏三爷牢房外。 夏三爷见状,不由得皱了皱眉。他本以为会是徐县令,哪曾想,却发现杨振走了过来,径直大马金刀的坐了下去。 夏三爷心里一滞,陡然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他知道杨振很邪性,在县衙公堂上,众目睽睽之下,不会太出格。 但现在,幽静的大牢内,没有任何人旁观,即使是杨振弄死他,又有谁知道。 刹那间,夏三爷一颗心七上八下,觉得脖颈子冒凉气。 杨振翘着二郎腿,不停的摸着下巴颏。他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夏三爷,并没有说话。 夏三爷被盯得头皮发麻,越发的不自在。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也没有开口,而是装作若无其事的盯着杨振。 一时间,两个人要死了大眼瞪小眼。 陡然间,杨振嘴角扯了扯,有些似笑非笑。不过,依旧不错眼珠的看着夏三爷。 夏三爷有些懵,心里开始犯嘀咕。他有些怀疑,杨振抓是不是通过什么人,抓住了他的小辫子。否则,怎么会是这么一副做派。 疑心生暗鬼! 夏三爷内心深处,被埋下了一颗自我怀疑的种子。而且,大有茁壮成长之势。 第133章 嘴炮无敌 苏阳县大牢,杨振和夏三爷隔着栅栏,依旧在大眼瞪小眼。 不过,两人的气息截然不同。 杨振气息平和,他本就在拿捏着,审时度势。而夏三爷固然表面平静,但又如何逃得过杨振的眼睛,他的心,终究还是乱了。 陡然间,杨振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而且,越来越利锐利。 若说之前是平静如水,沉稳如渊。 那么,现在就像一道闪电,两盏明灯。 夏三爷见到杨振逼人的目光,不由得为之神夺,再也不敢与其对视。 在这一瞬间,夏三爷感觉自己的厚厚的伪装,被一层层撕掉。乃至心中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在杨振的眼底。 这种感觉,让他无所适从,很不爽,也很紧张。 至少与人对峙,都是他占据主动,将别人引入彀中,而后绝地封杀。 然而,在杨振面前,他吃憋了,完全先去了主动。若再继续下去,他认为自己更加被动。 因此,夏三爷不想再继续下去。但是,又不能举手投降。那么,只有打破沉默。 显然,这一场无言的对峙,也可以称之为冷战,夏三爷彻底败下阵来。 因此,他才试图用言语机锋,来扭转既定的败局。 夏三爷双目微合,深深地吸了口气,借此来平复内心的悸动。然而,这地牢内阴暗潮湿,冰冷的空气中着充斥着霉气,骤然灌如肺腑,令人作呕。 夏三爷脸色一白,猛然甩了甩脑袋,强压心中的不适,问道: “杨振,齐平小侯爷,不知你以何身份,坐在此地?” 夏三爷知道了杨振的身份后,便想法设法加以利用。现在,终于找到了时机。 他质问杨振,以什么身份来对待他。是用小侯爷这个官方身份,以势压人。还是以马匹被盗的苦主身份,进行对质。 夏三爷的这个问题,问的很妙,也很到位,想必思虑了很久。 杨振若代表官方,官不涉私,杨振便不能只身来此。 杨振若是作为苦主,所谓对簿公堂。他想要对质,就只能去县衙公堂,又如何来此。 总之,夏三爷的意思很明确,于公于私,杨振都不该来这里。 杨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点头,是承认夏三爷言辞犀利。摇头,是否定夏三爷做出的预设。 因为,他有第三个身份。 “夏三爷,我以一介布衣,武林侠士的身份,如何?” 杨振告诉夏三爷,抛开那两种身份,我若以武林侠士的身份对待你,你又将如何! 夏三爷心里顿时一揪,杨振的意思,他自然清楚。这是在威胁他,杨振完全可以直接杀了他,拂袖而去。 毕竟,武林侠士,快意恩仇。他们只要发现自己为祸一方,必定手起刀落一刀切,从不知明正典刑为何物。 夏三爷心思电转,陡然发现一条出路,于是,他再次质问道:“官府与武林,向来界限分明。你即为朝廷勋爵,又何以公然在武林中厮混!” 夏三爷这话的分量,千钧之重。 毕竟,虽说朝廷有意撤销禁武令下,但却并没有真正的执行。 因此,夏三爷才会出言威胁,杨振身为朝廷显贵,若与武林牵扯太深,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将有谋逆之嫌。 当然,这只是夏三爷一厢情愿。他如果真正了解杨振之后,断然不会这么想。 此时,想必大衍皇帝英宗正因为有杨振这个便宜外孙,而沾沾自喜。 杨振似笑非笑的看了夏三爷一眼,道:“这种局面,将由我来改变。但是,你却看不见了。我来此,并非拿你没办法,只是想将你绳之以法而已。” 说完,杨振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杨振。 言多必失! 不能将所有的话都一气说完,要步步为营,循序渐进。 夏三爷听了杨振如此直白的话,反而感到轻松了一些。只要不来硬的,规规矩矩的走流程,他丝毫不惧。 因为,他坚信只要自己不开口,就不会有证据来佐证。那么,所有的指控都将是诬陷。 届时,他完全可以倒打一耙。当然,这要看他的心情。 杨振将夏三爷的一切变化都看在眼里,不由得暗自偷笑。现在,他准备就让夏三爷高兴会儿。 然后,再重磅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毕竟,大起大落之下,更容易让人心神失守。 于是,杨振低下了头,装作一副无话可说的样子。 这让夏三爷自以为挽回了败局,更加扬眉吐气。 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 …… 而此时,三爷府到“有缘客自投”的街道上,却是人满为患。 他们,再见正一场仪式。 一顶八抬大轿从三爷府中抬出,披红挂彩,走街串巷,缓缓的走向“有缘客自投”。 当然,这并不是引起轰动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八抬大轿后面的那一幕。 夏夫人亦步亦趋的跟在八抬大轿后面,行三拜九叩之大礼。 这一幕,令人大跌眼镜! 这是在为活人送行,还是在为死人送葬。 若为死人送葬,绝不是这个阵仗。不仅披红挂彩,而且欢欣鼓舞。 若是为活人送行,谁又有这么大的面子。须知,这可是马帮夏三爷的夫人。 一时间,街头巷尾,热议不停。 对于路人的指指点点,夏夫人毫不在乎。毕竟,能把这个煞星送走,才是重中之重。 大轿内,苏天亮双目禁闭,面红耳赤。 一左一右,有两名少女,正是昨晚伺候苏天亮的那两个丫鬟。 今早,苏天亮似醒非醒之际,朦朦胧胧之间,感觉大腿凉飕飕的,顿时惊醒。 他眯着眼睛望去,惊见大腿径直暴露在空气中,毫无遮拦。 苏天亮一激灵,立马掀开被子向身上看去,陡然发现自己一丝不挂,顿时蹦了起来。 慌里慌张的找来衣服,穿在了身上。 他在房里转了一圈之后,看见浴桶以及旁边的水渍,还有那两块毛巾,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无力的躺在了榻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心里乱糟糟的,剪不断,理还乱。 苏天亮自行脑补了昨晚的情形,必定是自己在浴桶内睡着,那两个丫鬟把自己捞出来后,给自己擦干了身体,塞进了被子。 这于他而言,并没什么损失。即使传出什么绯闻,他也毫不在乎。 但是,让那两个丫鬟怎么办?如何自处!又何以处人! 若放任不管,苏天亮良心难安。若要管,他该怎么管。 陡然间,他想起了姐姐苏绮雪,身上的压力为之一轻。 于是,临走之际,他带上了这两个丫鬟,他准备把她们塞给姐姐。 毕竟,他那便宜姐夫家大业大,绝不在乎多出两张吃饭的嘴。 但是,当他发现那两名丫鬟也被塞进这顶大轿内时,倍感尴尬,有些局促。 无奈之下,他只能装睡。 …… 此时,大牢内,杨振也在装睡。不过,苏天亮还要度过一段漫长的旅途。而杨振,却即将醒来。 杨振陡然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完全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夏三爷,刚才忘了说,你在起居室内藏的东西,应该很重要吧。” 杨振冷不丁的站起来,本就把夏三爷吓了一激灵。继而,听了杨振的话,顿时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刹那间,夏三爷心神有些失守。因为,他把迷魂贴之类的东西,确实藏在了起居室内。 “你怎么知道的!” 话音刚落,夏三爷骤然反应过来,但是,为时已晚。 刹那间,夏三爷犹如浑身脱力一般,瘫坐在地上。 确如夏三爷所想,杨振用的乃是诈术。 结果,他赢了! “夏三爷,可以告诉你,本少不仅武功超群,而且,嘴炮无敌!” 说完,杨振悠然转身,大步离开。 如今,夏三爷的事情已经搞定,接下来,就要看官府的了。那么,杨振也可以去干自己想干的的事了。 第134章 砸场子去 杨振离开县衙大牢,径直去见徐县令。他准备把夏三爷的事情,彻底做个了结。 该做的,能做的,杨振已经几乎做到了极致。至于以后的事情,就要看官府的能力了。 县衙二堂,徐县令自杨振离开后,便一直在这里转磨。 这两天,他为迷魂贴一事,一直寝食难安。并非他有多正义,而是为自家孩子担忧。 毕竟,迷魂贴这东西太过诡异,令人防不胜防。若不及时彻查销毁,一时不慎,将徐县令的孩子掳去,那对于他们家而言,将是五雷轰顶。 可怜天下父母心! 徐县令正油煎火燎间,见一名仆役匆匆赶来,不由得微微皱眉。 官家府邸,素重威仪。言行举止,皆有尺度。 这仆役慌里慌张,已经坏了规矩。 仆役跑进二堂,惊见徐县令脸色铁青的瞪着自己,不由得一缩脖。但想起徐县令吩咐过,杨小侯爷若来,从速来报。仆役的胆子便大了些,径直跪倒在地,回禀道: “老爷,杨小侯爷到了!” “……” 徐县令本就心烦意乱,如今又被仆役冲撞,便想呵斥两句。但是,当他听到仆役的话时,心中的火气顿时冰消瓦解,当即把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转而急切道:“快请!” 不过,徐县令似乎想起了什么,顿时双眼放光,再次急切道:“等等!本县亲自去迎。” 说完,正了正衣冠,大步流星地迎了出去。 “……” 仆役看到这一幕,十分不解,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一句话。 当然,他也不敢说什么。主人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仆役置喙。 杨振站在府门前,想着心事,或多或少有些纠结。当然,他的纠结不在于此,而在于苏绮雪。 他在考虑如何向苏绮雪解释清楚,自己要独自上路的事情。毕竟,他去的地方是西夏,为了保密,他不能带任何人。 固然,杨振自信能护住苏绮雪。但是,事无绝对。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杨振还没有盲目到认为自己带着苏绮雪,在西夏能够平趟。 究其根本原因,还是杨振不敢冒险,不敢拿苏绮雪的安危冒险。 若换作苗凤曦,杨振绝对会不假思索的这样说: “走,去西夏砸场子!” 杨振正纠结间,猛然瞧见里面走出一人,正是徐县令。杨振不由得为之一愣,按理说,徐县令不应该如此。然而,徐县令却出迎了。 刹那间,杨振若有所悟。此中,大有猫腻。若不是徐县令有求于他,绝对不会如此孟浪。 “小侯爷,辛苦!小侯爷,辛苦!请到里面来,奉上香茗,边喝边说。”徐县令笑道。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杨振看着徐县令那张笑出了花的脸,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觉得这老家伙一定在打他的主意,即使不知道是什么,但杨振可以确定,绝对是个苦差事。 二堂内,杨振与徐县令分宾主落座,自有仆役奉上香茗。 茶罢搁盏! 徐县令微笑道:“小侯爷春风满面,想必此行,收获颇丰吧!” 杨振看了徐县令一眼,接茬道:“老大人热情高涨,想必此举,寓意深刻吧!” 仆役站在一旁,看看徐县令,又看看杨振,腹诽道:不愧是文化人,咬文嚼字的,连说话都像对对子一样工整。 徐县令被杨振戳中了心事,不由得干笑两声,赧然道:“小侯爷果然风趣,那迷魂贴有着落了?” 杨振收起了玩笑,郑重的点点头,道:“应该在夏三爷起居室中的某个地方,这就要靠贵县的衙役们去搜查了。如今,夏三爷治罪已是板上钉钉。那么,我也该告辞了。” 徐县令愣了一下,这是要走的节奏啊。看来,有些话他不得不说了。否则,日后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小侯爷,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 说到这里,徐县令停了下来,满眼希冀的看着杨振。 杨振心中一动,来了。他点点头,道:“大人,但讲无妨。” 徐县令犹豫再三,骤然下定了决心,道:“我家那个孩子,生性好动,我想让他跟在小侯爷身边学武,不知小侯爷意下如何?” 杨振闻言一愣,这还真是个苦差事。不过,他完全可以应下,至于谁来教,怎么个教法,这就得好好想想了。 再说,柳州六龙即将到来,给他们提前预备下差事,历练一下,也是好事。 想及此处,杨振微微点头,道:“此事我先应下,但目前我还到别处去溜溜,等回齐平的时候再说吧!” 说完,杨振起身告辞。 徐县令本想挽留,但见杨振去意已决,也只能随他去了。 而此时,“有缘客自投”中,却是热闹非凡。 且说冬梅堵在杨振的房门口,许久都不见里面有动静。她绝不相信杨振会如此老实,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因此,她让“小机灵”进去看一看。 “小机灵”不情不愿,他一直在外面守着,他不相信小侯爷会…… 结果,他懵了。随即,他怕了!最终,拔腿就跑! 冬梅见“小机灵”如此模样,便知事情有变。她走进房门一看,顿时火冒三丈。 她第一时间确定,杨振必定是从前窗户逃之夭夭了。“小机灵”若是不错眼珠的看着,绝不会毫无察觉。 ““小机灵”……” 陡然间,一声尖叫传出。 “小机灵”站在院子里,听见冬梅的怒吼,顿时一激灵。他不由得暗自庆幸,若不是见机跑得快,势必会被冬梅堵在里面。以那“小辣椒”的性子,自己绝对不落好。 “小机灵”惊魂未定间,却见冬梅抱着顶门杠追了出来。 碗口粗的顶门杠,甭说砸,就是戳一下都受不了。于是,“小机灵”夺路而逃。 而冬梅抱着顶门杠,在后便追。而且,嘴里不停呼喊:““小机灵”你给我站住,是个男人就别跑!” 一时间,被两人弄的鸡飞狗跳。 店房里,苏老头靠在太师椅上,正在喝茶,听到后院闹腾起来,刚入口的茶水都喷了出来。 苏老头翻了翻白眼,叹息道:“还是年轻好啊,百无禁忌!” 的确如此! 若冬梅和“小机灵”不是十五六的少年,换做二十以上的青年,就凭刚才那一幕,就会被人戳断脊梁骨。 毕竟,人言可畏! 苏老头摇了摇头,复又靠在了太师椅上。 苏老头可以忍,但是有人忍不了。 苏绮雪本来在房间里看书,听到冬梅口无遮拦的话,不由得暗自皱眉。 如此叫喊,被人听见势必会望风捕影,加以臆测。届时,传出不堪入耳的绯闻来,如何是好。 因此,她走出房门,把两个人叫过来,训斥了一顿。 冬梅恶狠狠的盯着“小机灵”,不服不忿。 而“小机灵”则耸耸肩,一脸苦笑。 苏绮雪正在说教,陡然听见外面锣鼓喧天,十分热闹,不由得停了下来,道:“你们两个出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冬梅和“小机灵”如逢大赦,转身就跑。 “有缘客自投”门口,一顶八抬大轿落了地。四周围观的的人群,可谓是人山人海。 苏老头很是不解,这不论是迎亲还是送嫁,都不应该到他这店房来。 毕竟,这里除了他之外,就只有苏绮雪和两个小屁孩儿。 冬梅和“小机灵”在苏老头面前,说是小屁孩儿也不为过。 此时,轿帘一掀,走出两名体态婀娜,面容姣好的少女,十七八岁,丫鬟打扮。 苏老头心中狐疑,他甚至以为杨振看中了哪家小姐,去了回来。 陡然间,从轿子里钻出一个男的,十七八岁。 苏老头一见之下,大跌眼镜。不止苏老头,“小机灵”和冬梅也傻了眼。 尤其是“小机灵”,他可是亲眼看见苏天亮这小子被揍成猪头,关进三爷府的。 可是现在,这是怎么个茬! 第135章 欢喜冤家 此时,杨振已经临近“有缘客自投”,看着拥搡不动的人群,不由得微微皱眉。 夏夫人三拜九叩,用八抬大轿恭送苏天亮。杨振忽然明白这一举动会引发轰动,但却没有想到会导致万人空巷。 现在,想走大门是不成了。那么,就只能跳墙了。因为,“有缘客自投”并没有后门。 于是,杨振迅速溜边,找了个僻静的所在,腰眼儿一拧,蹿上了院墙。 似下非下之际,骤然看到苏天亮和那两个少女丫鬟共乘一轿,不由得为之一愕,险些栽下墙头。 “靠!这是什么情况?莫非……这小子昨夜干了啥!而且,一拖二!” 杨振心中有些邪恶的想道。 毕竟,刚才那一幕,实在是太容易引发误会了。 若不了解苏天亮的,认为这是一主二仆,还好些。若了解苏天亮的,必定会脑补出不雅的情景。 而杨振,无疑是最为了解内情的人,也是最有资格脑补的人。毕竟,这个被狐仙护佑的人,可是他一手推出来的。 因此,杨振才会禁不住想,在他离开之后,苏天亮又经历什么激荡人心的事情。 …… 且说苏天亮红着脸,硬着头皮带着两个丫鬟进了“有缘客自投”,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冷不丁看见店房中有三人,正在对他行注目礼。 冬梅还好些,虽然是个女子,但终究有点神经大条,不会有那么多不良想法。至于似笑非笑的苏老头,不过一个糟老头子而已,被苏天亮兀自忽略了。 但是,“小机灵”那一副挤眉弄眼的贱样,让苏天亮着实受不了。 苏天亮心底冒出一股冲动,冲上前去,将“小机灵”这贱货暴揍一顿。 奈何,他有自知之明,五十个苏天亮也未必打得过这贱货。 刹那间,苏天亮暗自发誓,一定要学武,一定要要把这贱货暴揍一顿。 对此,“小机灵”丝毫不知。他一脸贱笑的走上去,捅了捅苏天亮的软肋,神秘兮兮的问道: “亮子,艳福不浅啊!说实话,有两个靓女陪着,是不是感觉暴爽!” 苏天亮瞪了一眼,冷哼道:“哪凉快哪待着去!” “小机灵”一呲牙,笑道:“虽然说,哪哪都凉快。但是,还是感觉这儿最凉快!” 苏天亮摸了摸额头,深感无力。这贱货哪都好,就是顺杆上。怎么膈应人,这贱货就怎么来。而且,丝毫没有眼力见。 “那你还是在这儿凉快着吧。” 惹不起,咱躲得起! 苏天亮转身带着两个丫鬟,径直往里面去了。这就已经够显眼得了,再在门口站下去,那跟卖弄有什么区别,岂不是更丢人。 因此,苏天亮借机走了! “我原本还在纳闷,这里为什么这么凉快。现在明白了,因为你在这儿。只有待在你身边,不仅凉快,而且痛快。” “小机灵”说完,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看起来,他是打算把膈应进行到底了。 由此可见,“小机灵”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苏天亮听了“小机灵”的话,险些栽个跟头。这贱货还没完没了了,看来得给他找个婆婆。否则,这两天自己不会有好日子过。 陡然间,苏天亮看见了冬梅,顿时像看见了救星一般,双眼放光。 苏天亮看了“小机灵”一眼,心道:死道友不死贫道。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想罢,苏天亮径直走向了冬梅,压低声音道:“告诉你个秘密:那个贱货说你是“小辣椒”!” 说完,还刻意瞄了“小机灵”一眼。 “小辣椒”? “小辣椒”! 冬梅虽然不知这“小辣椒”具体所指,但一定不是什么好寓意。 于是,她朝着“小机灵”勾了勾手,喊道:“小机灵,过来,问你点事。” “小机灵”看见冬梅站在前面,顿时止住了脚步。看她那架势,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一时间,“小机灵”头皮有些发麻。 “就站那儿问吧,我听得见。” 冬梅见“小机灵”不仅没上前,反而后退了几步,不由得微微皱眉。看来,这家伙对她防范的紧啊 “小机灵,小辣椒是什么?” “小机灵”见冬梅没有步步紧逼,便放松了三分。然而,他并没有意识到,他自己一只脚已经踏到悬崖边了。 “小辣椒都不知道,就是朝天椒!” 冬梅岂不知道朝天椒,只不过,她不知道“小机灵”内心的意思。因此,她需要迂回询问。 “朝天椒?味道如何?” “小机灵”不疑有他,直截了当地回答道:“超辣,火爆。” 冬梅闻言,气得直磨牙,超辣?火爆?说白了,不就是母老虎吗! 不过,冬梅尽管怒火中烧,但却并没有及时爆发,而是压制着。 因为,现在“小机灵”离她足有一箭之地,只要她稍有异动,“小机灵”便会逃之夭夭。 因此,她要伺机待动。不动则已,一动成擒,让“小机灵”无路可逃。 杨振依旧坐在百米之外的墙头上,虽然距离他们不近,但却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一个“小机灵”,一个“小辣椒”,勉勉强强,可以撮合成一对欢喜冤家。 杨振破有深意的笑了笑,跳下墙头,径直去见苏绮雪。 堂屋中,苏绮雪正襟危坐,俨然老大姐的派头。她听苏天亮说了一番经历,又恨又疼。 恨的是三爷府,不仅派人来抓她,而且抓了苏天亮。疼得是苏天亮,一天两次被揍成猪头。 听到最后那一幕,不由得哑然失笑。她看看苏天亮,又瞅瞅两个丫鬟,还蛮般配的。 苏绮雪虽然是未出阁的姑娘,但却是苏天亮的长姐,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有些事情,她自然要给苏天亮拿主意。譬如,如何处理这两个丫鬟。 他们三人之间,固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但是,毕竟有了肌肤之亲。而且,苏天亮还…… 苏绮雪很开明,对自己定位也很清楚。她虽说是四方阁大小姐,看似了不起。实则,也只是一个红尘女子罢了。若没有杨振,她能不能抱住清白之身都是问题。 那么,她这个弟弟又有何高贵可言!能与这两个丫头结秦晋之好,那是求之不得。 苏绮雪已经打定主意,要让苏天亮把这两个迎娶过门。 “你们之间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那就好上加好吧。” 杨振站在门外一直没进去,此时,他终于明白了,昨晚苏天亮到底经历了什么。 “小亮子,行啊!你这揍没白挨啊!不仅风风光光的被送回来,还白得两个如花似玉的新娘子。” 杨振调笑着,走了进去。 苏天亮一脸黑线,对于这个便宜姐夫,他佩服的五体投地。不仅拳头不饶人,这张嘴也不饶人。 现在,苏天亮有些明白了,“小机灵”为何那么的膈应人了。想必,近墨者黑! 苏绮雪白了杨振一眼,道:“杨振哥哥!” 杨振微微一笑,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苏天亮眼睛一亮,看来以后得抱紧姐姐的大腿,日后若是得罪了这个便宜姐夫,好让姐姐在前面扛着。 “你们三个叫上外面那两个,先去把西厢房收拾出来吧,你们还有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说完,杨振看了看苏天亮三人。有些话,他只能告诉苏绮雪。并非不信任他们,而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苏绮雪听见杨振的话,不由得心中一突,她有一种预感,杨振要把他们都撇下,一个人独自上路。 “绮雪,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要去西夏走走,你们可以留下来等我。当然,也可以提前回去。我会告知苏老头,照顾好你们。你们若有解决不了的事,也可以去找他。” 苏绮雪心中一沉,果然如此。若是去别处,她还可以跟着,但是去西夏,她不能添乱。 于是,她点点头道:“好吧!去西夏,人生地不熟的,一点要小心。” 杨振心中为之一松,道:“放心吧!今天下午我们出去溜溜,明天一早我便出发。” 第136章 恶霸 下午,杨振如约陪着苏绮雪去逛街,但鉴于上次的教训,他叫上了苏天亮和“小机灵”。 杨振以为自己很明智,但万没想到,冬梅却叫上了她那两位未来的少夫人。 如此,两女的东西三人扛,变成了四女的东西三人扛,同样压力山大。 一行七人,在苏阳县城的大街上,开始转起来。 两个时辰后,他们几乎走遍了苏阳县大大小小所有的街道。这不仅仅凭脚力,还要靠毅力。 杨振和苏天亮以及“小机灵”三人,俨然货架子。他们叫苦不迭,但反观四女,却是意犹未尽。 等重新回到“有缘客自投”的时候,杨振三人几乎虚脱。 苏天亮和“小机灵”两人把东西放下之后,回到房里,径直瘫软在榻上,蒙头便睡。 而杨振却没有这等福气,他还要去和苏老头谈谈。毕竟,明早他就要远赴西夏。对于这里的事情,他并不放心。 杨振拖着疲惫的身躯,跟苏老头一直谈到三更,才回去睡觉。 他托请苏老头继续关注迷魂贴一事的进展,以及代为照顾苏绮雪等人。 苏老头欣然应允。即使杨振不说,他也会这么做。 前者,苏老头身为丐帮西北分舵主,也是赫赫有名的老侠士。出于侠义之心,他自然会关注到底。 后者,苏老头俨然将苏绮雪和苏天亮当成了亲孙辈,自然会护其周全。 翌日清晨,杨振醒来之后,并没有惊动任何人。他洗漱一番,牵着卷毛狮子黑,孤身上路。 乍一出西门,卷毛狮子黑便撒起欢儿来。这几天来,它可是憋屈坏了。现在找到机会,当然要跑个痛快再说。 于是,西关道上,陡然溅起了一路烟尘,经久不息。 所幸,路上没什么行人。否则,杨振脊梁骨都会被戳断。 卷毛狮子黑一口气飙出去百里路,方才减了速。 然而,杨振却傻了眼。 杨振只知道西夏在靖州西部,但具体的路径,他并不知晓。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杨振抓瞎了。 现在离苏阳县城已经近百里,显然是不能返回去。那么,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正走间,远远看见对面驶来一支车队。二十几辆大车,装满了东西。看样子,是一支商队。 杨振看得分明,不由得喜上眉梢。这商队走南闯北,去的地方必定不少,他倒可以询问一番。 于是,杨振轻轻一带卷毛狮子黑,闪到路旁,静静地看着,寻找着合适的人。 陡然间,发现对面来了一匹快马,马上坐着一名老丈,五十上下,全身上下透着精明强干。 杨振推测这位不是东家也是负责人,于是,抱拳道: “老人家辛苦,请问这是打哪来?” 那精明老者看了杨振一眼,见杨振英气逼人,武生打扮,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但这青年是头一号。 以他的精明,又岂能看不出杨振是个迷路的人。 “年轻人,前面是一座小庄子,再往前,就是一望无际的大山,没有路的。” 杨振闻言皱眉,没路了,这可怎么办!总不能到大山里去当开路先锋吧。 精明老者看出了杨振的为难,突然心中一动。对于杨振要去的地方,他猜了个大概。 他们这一行,乃是去边境榷场。这一路,并不太平。这年轻人看起来本事不小,若有他随行,也安全些。 想及此处,精明老者建议道:“年轻人,我们此行便去边境榷场,你若有意,倒不妨跟着我们,也会省去诸多麻烦。” 这老者不愧是商人,居然精明如斯,不仅摸清了杨振的心思,而且顺便赚了一个免费的保镖。 杨振闻言愣了一下,心思电转,经过边境榷场进入西夏,虽说有些难度,但远比穿越大山容易的多。 刹那间,杨振有所决定,当即对着精明老者一抱拳,道:“如此,有劳了。” 精明老者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这一波操作,他稳赚不赔。因此,心情大好。 杨振随着商队走了十余里的回头路,陡然向北拐去。此时,杨振恍然大悟。 显然,卷毛狮子黑一路狂飙,冲过了界。而且,这貌似并不是第一次。 不过,杨振拿卷毛狮子黑完全没办法。自己把它捉下山来,本就压制了它的天性,若再不让其痛痛快快的跑一通,有违天理。 路上,通过攀谈,杨振明白了这支商队的来历。 这支林家商队在这苏阳县,可谓是远近闻名。因为是父传子受,家传的买卖,因此,享有百年清誉,是一家老字号。 车粼粼,马潇潇,关山路远行人少。 入暮时分,林家商队来到一处所在,这是一座镇子。 “杨少侠,此地名为双雄镇,晚上并不太平。若遇到麻烦,还望杨少侠能够援手。” 杨振闻言,剑眉微挑。不太平?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此地还闹贼不成。一瞬间,杨振兴趣大增。 “林老放心,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若遇到为难之事,岂能坐视不理。不过,这镇中缘何不太平?” “唉!这镇子中有两个恶霸,对往来客商巧立名目,层层盘剥。唉,不说也罢。” 这双雄镇中,却是有两个恶霸,乃是一对亲兄弟。老大熊怀山,心粗性野。老二熊怀水,诡计多端。 这两兄弟对双雄镇中的人,还算不错。但对于往来客商,却是抽筋扒皮。 尤其是熊怀水,什么过路费,养路费,粮油费,茶酒费等,都是熊怀水想出来的。私下里,客商们都称其为“熊坏水”! 这种种费用,让过往客商们苦不堪言。奈何,这里是通往榷场的必经之路。因此,也只能忍气吞声。 当然,也有人前去告官。但是,官府只是做做样子,把熊家兄弟申斥一顿,便不了了之了。 如此,费力不讨好,还得罪了熊家弟兄,也就没人去告了。 杨振摸了摸鼻子,心道:这两个祸害,一定得出去。否则,等西夏武士来靖州交流武道,途径此地,定然惹出娄子。 即使不捅娄子,也会给靖州抹黑。 此时,杨振打定主意,要会一会这熊家兄弟。于是,他对着精明老者微微一笑,道:“林老放心,此次你们一个老钱都不用出,至于那熊家兄弟,我来对付!” 精明老者闻言一愣,心中或多或少有些犹疑,那熊家兄弟是何许人,他清楚无比。杨振年纪轻轻,扬言对付他们俩,恐怕有点儿悬。 不过,精明老者也没说什么,却悄悄做了两手准备。 若杨振把那两个恶霸办了,皆大欢喜。 若杨振办不了那两个恶霸,他也只有用钱砸了。至少,要保证杨振的安危,倾尽所有也在所不惜。毕竟,杨振是他拉着来的。 双雄镇毕竟是前往榷场的必经之路,人来人往,繁荣昌盛。 然而,在镇内,却只有一家客栈,通衢客栈。当然,这里的一家,并非是一座,而是镇内所有的客栈,都叫通衢客栈。 而通衢客栈的东家,便是熊家兄弟。也正因为如此,但凡留宿在双雄镇的过往客商,才无人能逃过熊家兄弟的盘剥。 杨振随着林家商队入住通衢客栈八号分店,吃了些东西后,便回房间盘膝打坐。 杨振并没有睡觉,因为,他要等夜深人静后,去外面溜达溜达。 更确切的说,他要去熊家看看,被人称为恶霸的熊家兄弟,究竟是什么货色。 若是一般的小角色,没有人命在身,恐吓一番也就是了。若有人命在身,自然要送官纠办。 第137章 莽汉 夜色如水一般深沉,星晨暗淡,弦月无光。唯有梦魇流窜在人心间。 通衢客栈八号分店前,出现了一道身影,佝偻着身子,孤零零的走在街上,一如暗夜里的幽灵。 此人乃是双雄镇的老更夫,他走在街上,如同梦游一般,机械式的重复着手里的动作。 梆!梆梆! 梆!梆梆! 通衢客栈八号分店中,杨振陡然睁开了眼睛。刹那间,黑暗中便打了两道闪电。 现在已经三更天,他该去熊窝了走一遭了。 杨振一跃而起,轻飘飘落了地,轻轻推开后窗,向外面看了看。随即,双脚一点地,猛然窜了出去。 杨振站在房上,借着微弱的星光,举目四望。他固然不知道熊窝在哪里,但却能猜个大概。 熊家兄弟既然是双雄镇的恶霸,他们的熊窝比起一般人家来,无疑要富裕很多。 再说,这双雄镇也就百米方圆。即使杨振挨家挨户的去找,也只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而已。 杨振看了一圈,决定先去最亮的地方看看,若不是,再重新找就是。 啪啪啪!啪啪啪! 陡然间,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吸引了杨振的注意力。 杨振循着声音望去,见是店门方向,不由得就是一皱眉。 三更半夜,如此敲门,也未免太冒失了。这敲门之人,多半不是善类。 刹那间,杨振决定先留下来看看。毕竟,他答应过林姓老者,在商队遇到为难的时候,他会挺身相助。 于是,杨振在房顶上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店房门口处。 店房门外,站着一个红脸大汉。 平顶身高五尺八,压耳毫毛倒卷茬。 赤发朱眉钢铃眼,四方大脸似喷砂。 狮鼻阔口垂大耳,络腮红须犹乱炸。 通体红装如烈火,紫金双鞭背后插。 就凭这一副相貌,就能吓煞一批人。 这红脸大汉等了半天,不见里面有动静,顿时气急,抬起大脚丫子,照着门板就踹了过去。 咔嚓! 红脸大汉这一脚踹下去,顶门杠断了,定门栓也断了。 这一声巨响,不亚于打了个霹雳。一时间,镇子里很多人都被惊醒。不过,都以为打春雷,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迷迷糊糊的又睡了。 继而,“轰隆”一声巨响,两扇沉重的木门压在地上,地面都为之一晃。 刹那间,整个镇子里的人,完全被惊醒。有一些迷糊的,还以为地震了,披上衣服,慌乱逃窜。 杨振坐在房顶上,也感觉一震,险些从房上滑下来。杨振不由得心中好奇,来的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如此生猛。 杨振就势滑下房顶,悄悄地走了上去,他很想看看来的这位猛人。 此时,店里的掌柜,账房先生,伙计们,以及后厨的一应人员,全部爬了起来。 有拎着擀面杖的,有拿着菜刀的,甚至,有扛着板凳的,呼啦啦一大片,径直把那红脸大汉围在了中间。 当然,住店的人也相继醒来。不过,他们并未靠前,而是在暗处关注着。 红脸大汉见到店里的人围了上来,丝毫不惧,怪叫道:“哇呀呀,赤老子正饿得急,都给赤老子做饭去!” 这红脸大汉说话瓮声瓮气,震得伙计们双耳发麻。一时间,谁都不敢靠前。 杨振看见这红脸大汉,不由得眼前一亮。这身量,这相貌,比那十八个大汉还要威猛。 对于这红脸大汉,杨振上一眼下一眼,仔细打量,越看越觉得好。不由得起了爱才之心,想要收归麾下。 通过言谈举止,完全可以看得出,这红脸大汉尽管三十开外,但依旧是小孩子心性。 说白了,也就是心粗性野,不懂人情世故。这样的一个人,自然不会坏到哪去。 红脸大汉见伙计们围着不动,顿时不乐意了,大眼睛一瞪,吼道:“小崽子们,还不快去做饭。惹得赤老子兴起,把你们的混脑壳一个个揪下来。” 红脸大汉相貌本就瘆人,如今钢铃眼一瞪,俨然凶神恶煞。 刹那间,“噗通”之声不绝于耳,胆小的伙计们两腿发软,坐了一地。 胖掌柜在后面站着,看了看店门,心疼得不得了,不由得怒火中烧。他经营此店十几年,从未遇到这种事。这口气,即使他能咽下去,他背后那两个祖宗也咽不下去。 “他就一个人,你们怕什么,都还我上!” 大半夜被折腾起来,还一口一个小崽子,伙计们也有气。但是,瞧着红脸大汉这身量,还有背后那两把八棱紫金鞭,他们只感觉小腿肚子转筋,脖颈子冒凉气。 但是,掌柜的下了命令,他们不想上也得上。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刹那间,十几名伙计拿着各自的武器,菜刀擀面杖之类的,一起往红脸大汉身上招呼。 “哇呀呀,打群架,赤老子最喜欢!” 红脸大汉见状,钢铃眼一翻,完全不屑于顾。他连武器都没拿,径直抡起两只胳膊,左右开弓。 这两只胳膊,就和两条顶门杠差不多,抡开使圆,呼呼生风。 就这些伙计,完全攒鸡毛凑掸子,如何是红脸大汉的对手。因此,撞上就飞,磕上就倒。 不消数息的功夫,十几名小伙计全部躺下。一个个揉胳膊抱脑袋,疼得龇牙咧嘴。 掌柜正准备叫好助威,见到这一幕,差点咬了舌头。看看四周,不由气的直跺脚,那账房先生和几个厨子,早就不见人了,想必是溜了。 杨振在暗中看得很清楚,不由得微微点头。这红脸大汉虽然心粗性野,但本性不坏。否则,直接抄起两个八楞熟铜鞭,岂不更加痛快。 “小崽子们,快点去做饭,待赤老子酒足饭饱,再继续……” 噗通! 刚站起来的伙计,两腿一颤,再次跌坐下去。看着红脸大汉,心里暗暗叫苦。没吃饭就这么能打,还吃了饭再继续,他们还有活路吗。 掌柜见状,不由得苦笑一声,现在只能先稳住这红脸大汉,等天亮了再去向那两个祖宗汇报。 “做,马上就去做,您想吃点啥。” “一笼包子,一碗面条。” 掌柜一咧嘴,好家伙,一张嘴就一笼包子。一时间,掌柜有些犯难,他这里没有做包子面条的师傅。 面条还好说,随便下一碗,半炷香功夫就可以搞定。 但是包子不行,那是技术活。既然做不好,还不如不做。再说,就是有师傅,现做现蒸,至少得半个时辰。 “这位爷,包子得现蒸,怕您等不起。” 红脸大汉冷哼道:“面条现在吃,包子明早带走,快去做!” 掌柜闻言,险些摔个跟头,心中是又气又笑。既然包子明早要带走,直接去包子铺买不就得了吗,还在这里折腾个什么劲。 不过,掌柜并没有跟红脸大汉解释,估计也解释不清。还不如明早让伙计直接把包子买回来,这样更简单。 掌柜的走了,账房先生也溜了,就是几个伙计,还在这里,想走又不敢走。毕竟,这位若是吃的不爽,保不齐还会折腾。 杨振在暗地里琢磨,这红脸大汉说他去打擂,打什么擂?莫非…… 杨振有所猜测,但却又不敢确定。毕竟,这红脸大汉是大衍人,跑去西夏打擂台,应征入伍,太过匪夷所思。 不过,此时太过重大,还是问清楚的好。 杨振本想明早再询问,但是,担心这红脸大汉若是一时兴起,提前走了,那就麻烦了。 于是,杨振直接走进了店房,拉了把椅子,坐在了红脸大汉对面。 第138章 天下自有留爷处 红脸大汉自从昨夜私自逃下山,为了逃避恩师追踪,因此直到现在都没敢歇脚。原本,他想一口气赶到目的地,三下五除二的把那些比武的人都打倒,状元就到手了。 但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更何况,红脸大汉这么大的身量,消耗远超常人。堪堪走到这客栈前,红脸大汉便觉得肠子饿的打结,腿肚子累得转筋。 他虽然心粗,但却不傻,知道自己再跑下去肯定会坚持不住。若是倒在荒郊野地里,万一被过路的野兽打了牙祭,那岂不是冤死鬼。届时,甭说状元了,汤圆都没了。 此时,红脸大汉靠在椅子上,调息片刻,感觉身体好了些。但是,依旧饿的受不了。于是,他耷拉着红脑袋,两只手不停的摩挲肚子。 迷迷糊糊间,冷不丁听见对面椅子响动。红脸大汉顿时一激灵,清醒了许多。他猛然抬起大红脑袋,骤然发现对面多了一人。 此人武生打扮,一身白色劲装,英气勃勃,风度翩翩,正满脸微笑的打量着自己。 红脸大汉瞪着钢铃眼,仔细打量杨振,不由得一愣。下山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武生打扮的人。 俗话说,人不亲义亲,艺不亲刀把子亲,刀把子不亲祖师爷还亲呢!如今见到武林中人,就好像他乡遇故知一般,分外亲切。 “小白脸子,你也是去打擂的吗?” 红脸大汉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杨振身上,虽然还依旧感觉饿,但却没那么强烈了,也没有那么累了。 杨振闻言,顿时一脸郁闷,由内而外冒寒气,险些憋出内伤来。自己这张脸固然英俊帅气不假,但跟那些吃软饭的小白脸儿,应该完全不挨边吧! 但这口无遮拦的红脸大汉,确实这么的可恨,杨振恨不得将其拉过来暴揍一顿。 但是,杨振也知道,红脸大汉就是这性情。因此,他只能忍着。当然,只要杨振逮到机会,还是会对其敲打一番。一来出口气,二来让红脸大汉折服。 杨振心如明镜,想要收服红脸大汉这样的存在,必须得在对方的强项上进行绝杀。 杨振压下心中的郁闷,郑重道:“兄台,我叫杨振,不叫小白脸。看你这架势,莫非……要去打擂?” 红脸大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当然,赤老子此次偷偷下山,就是为了去打擂。怎么,小白脸子,你不去?” 红脸大汉之所以不好意思,并不是因为喊杨振小白脸,而是因为他感觉偷偷下山很丢人。不过,他的确够心粗的,不知不觉间就把自己的老底揭了出来,而且还不自知。 杨振脸皮抽了抽,这小白脸的名头,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摘不掉了。同时,他心中一动,偷偷下山?还真是尿性!不过,却不知这红脸大汉是在山上拜师学艺,还是本就住在山上,家传的本事。 杨振压下心头的疑惑,为了确定红脸大汉的目的地究竟是不是西夏,他假装不解的问道:“大衍禁武已久,你又去哪里打擂?” 红脸大汉看了看左右,故作神秘的说道:“西夏!听说西夏正在举行论武大会,赤老子要去夺头名状元。”他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奈何天生大嗓门,但依旧让旁边的伙计为之侧目。 杨振闻言,心道:果然如此!看来这红脸大汉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偷偷跑下山来,想要前往西夏参加比武。 杨振觉得自己有必要提点一番,免得红脸大汉一失足成千古恨。毕竟,若弄个通敌叛变的罪名出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兄台身为大衍人,却去西夏比武打擂,终究有些不妥吧!” 红脸大汉猛的一拍桌子,陡然站了起来,冷哼道:“哇呀呀,西夏又如何?大衍既然容不下赤老子,赤老子自然要去投他国。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话糙理不糙。毕竟,习成文武艺,货卖于识家。 这话,应该说给大衍皇帝听。毕竟,大衍皇室之所以屠戮武林,就是因为忽视了这个道理。 当然,打压武林人士会资敌这个道理,那些官员们再清楚不过。但是,他们要么尸位素餐,要么明哲保身,自然不会去戳皇帝的心肝。 即使有一两个忠心事事的,也只不过是旁敲侧击的提点一番罢了,又有谁愿意冒着杀头之罪而据理力争呢。 试想,若天下习武人都抱着投奔他国的想法,那大衍皇朝肯定风雨飘摇,恐怕离灭国也就不远了。 这样的道理,大衍皇室若能明白,或多或少都会有所顾虑,也不至几乎将武林屠戮殆尽。 杨振颇为诧异的看了红脸大汉一眼,这粗线条的家伙,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倒也不错。 “与其去西夏,倒不如跟着我。届时,西夏前来靖州交流武道,你再上台大展身手,把西夏人暴揍一顿。如此,枪口一致对外,岂不比你调炮往里揍来的更痛快!” 红脸大汉听了杨振的话,颇为意动。但是,他并不知道杨振此话的真实性,也不知道杨振究竟是什么身份。 杨振若是好人,他跟着惩恶扬善,自然无可厚非。即使恩师知道后,也不会认为自己有辱师门。 但是,万一杨振若是恶人,他岂不是要跟着为非作歹,那还不如直接去投西夏。 而且,他感觉自己近三十的人,若是追随在一个少年人身后,或多或少有点抹不开面子。 杨振岂能看不出红脸大汉心中的犹豫,微笑道:“兄台大可以放心,我杨振虽不是什么出名的人物,但也是重信义之辈,也不是违法乱纪之人。” 红脸大汉愣了片刻,陡然站了起来,大笑道:“赤老子向来只服强者。你若想赤老子做跟班,还得问问赤老子这两位兄弟答不答应。”说完,攥着一对沙包大的拳头,在杨振面前晃了晃。 杨振剑眉微扬,心中暗自偷笑,他早就想敲打敲打这红脸大汉了,正愁找不到机会。如今送上门来,焉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不过,杨振见红脸大汉一副身心疲惫的样子,感觉胜之不武,也不能令人折服。于是,杨振微笑道: “见你风尘仆仆,饥肠辘辘。因此,给你休息的时间。明早,我们再继续……” 红脸大汉听了杨振的话,感觉自己被小瞧了。刹那间,犹如疯魔一般。 “哇呀呀!好小子,居然瞧不起赤老子,着家伙!”红脸大汉暴叫一声,径直扑向杨振,抡拳便砸。 杨振气定神闲,邓娜拳头接近头顶之际,猛然闪身错步,让过拳峰,骤然攥住红脸大汉的胳膊,来了个顺水推舟。然后,径直来了个扫堂腿,攻红脸大汉的下盘。 红脸大汉见状,心中偷笑,他这两条腿跟柱子差不多,反观杨振的腿,不及他的三分之一。这要是撞在一起,他相信杨振比自己会更吃力。 因此,红脸大汉丝毫未动,而是径直来了个骑马蹲裆式,他打算与杨振较较劲。 杨振当即明白了红脸大汉的意图,但他也不含糊,想要较劲比力量,杨振自认不会逊于别人。 砰! 杨振的脚腕子正撞在红脸大汉的脚腕子上。 刹那间,红脸大汉顿时觉得脚腕子一阵酸痛,继而整条腿都麻了。他心里顿时明白过来,自己小瞧这小白脸啦。但是,悔之晚矣。 杨振绷紧脚腕,用力一钩,双手往前一推,红脸大汉顿时向前倒去。 “轰隆”一声,跟倒了一堵山墙差不多。 红脸大汉趴在地上不想起来,并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太丢人了。就如同一只成年的雄鹰,被一只雏鸡给扔了出去,岂不令人难堪。 “孽障,趴在地上很凉快不成。” 陡然间,一道苍老的声音从从远处传来。再看红脸大汉,就像被踩了尾巴一般,一跃而起,夺路欲逃! 第139章 较量 杨振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白发老道,转瞬即至。若非杨振眼力过人,绝对难以捕捉到白发老道的行迹。 再说那红脸大汉,从地上一跃而起,跌跌撞撞向院内跑去。但是,他的速度哪能比得过白发老道的身法。红脸大汉只觉得眼前一花,白发老道就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砰! 红脸大汉没刹住车,径直和白发老道撞了个满怀! 就凭红脸大汉这么大块头,却没有撼动白发老道分毫,自己反而被反震的蹬蹬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就白发老道玩的这一手千斤坠加四两拨千斤,就让杨振暗竖大指。当然,杨振也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但是,这并不是杨振否定别人的本钱。毕竟,即使在整个大衍皇朝,能做到这点的恐怕也不足五十人。 杨振固然有些傲骨铮铮,但却非目中无人。何况,不服高人有罪,即使是高人本身! “孽障,你还想跑到哪里去!” 白发老道吹胡子瞪眼,声色俱厉的呵斥道。 红脸大汉挠了挠脑袋,翻身跪在地上,脑袋往地上一扎,一句话也不说。因为他知道白发老道的脾气,此时越是解释,自己“死”的越快。 再说,他偷偷跑下山,本就理亏在前。若还一味地犟嘴,岂不给白发老道一种死不悔改的感觉。因此,还不如一句话不说,任凭处置。如此,也可以减轻罪责。 杨振见到这一幕,便明白七八分。这位白发老道应该是红脸大汉的师门长辈,发现他私逃下山,追踪而至。 既然他们是这种关系,杨振也不好干预。于是,他拉了把椅子坐下来,仔细打量白发老道。 这白发老道年过古稀,发似三秋雪,鬓如瓦上霜。两道苍眉,斜插入鬓,一双鹰眼,暗蕴精光。面貌清癯,精神矍铄。颏下一副银髯,扇满前胸。身穿藏青色阴阳道袍,怀抱一杆铁拂尘。飘飘然犹如仙神,澹澹乎宛若深渊。 这白发老道却如杨振所想,正是红脸大汉的授业恩师。他道号赤霞子,在靖州南部赤霞山赤霞观修行。 前几日,有隐居在西夏的道友来访,无意间谈及西夏召开论武大会之事。 万没想到,被赤丹子听了去,从此便惦记上了。几次提请下山,赤霞子苦口婆心的劝解。大道理讲了一箩筐,但赤丹子却是一根肠子通到底。 终于,趁赤霞子一时不慎,于昨夜私逃下山。 赤丹子,也就是那红脸大汉。或许是因为相貌古怪,故而被人遗弃在荒郊野外。幸亏赤霞子云游经过,才救其一条小命。 赤霞子将其带回赤霞观,悉心照料,并起名赤丹子。 为了这个名字,师徒俩没少冷战。因为,赤丹子认为赤霞子“吃虾子”,而赤丹子“吃弹子”,这忒不公平。 故而,赤丹子才自称赤老子。赤霞子见其屡教不改,也只能听之任之。 赤霞子见赤丹子生的凶猛,便打算把他留在观众,继承自己衣钵。因此,日教文,夜教武。 可惜,赤丹子心粗性野。至今文不成,武不就。因此,一直没让他下山。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赤丹子的相貌问题,红头发,红眼眉,大红脸,钢铃眼,血盆嘴。 而且,今年才二十八岁,就长了满脸红色的的络腮胡子。更为关键的,是他的压耳毫毛,完全是拧着劲往上长,就跟喷了血的向日葵差不多。 若是黑夜里撞见,绝对会被人当成红脸阎王,从而吓得魂不附体。 这要是贸然放下山去,万一世人把赤丹子当成妖魔鬼怪,那还不得人人喊打。因此,赤霞子才顾虑重重,迟迟不肯放手。 今早,赤霞子发现赤丹子不见了踪影,便猜测出他要去西夏。因此,在后就追。其实,赤霞子早就追上了赤丹子,只是没有露面而已。 赤霞子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想趁机看看人们对赤丹子的看法,会不会向他想的那般人人喊打。结果,人们对赤丹子固然指指点点,但也只是避而远之。 这个结果,让赤霞子非常满意。 于是,赤霞子便想让赤丹子历练一番,长长见识。但是,赤丹子性格鲁直莽撞,又是首次下山,他如何放心让赤丹子一个人乱闯。 因此,赤霞子便决定不动声色,于暗中尾随。一来探查赤丹子的为人秉性,二来防止他被人欺辱。 适才,赤霞子发现赤丹子被杨振摔倒,不由得担心赤丹子吃大亏。一时护徒心切,赤霞子便喊了一声,窜了出来。 却说杨振在打量白发老道的同时,白发老道赤霞子也在偷眼观瞧杨振。 他见对面这少年: 眉似斜剑压天仓,目若朗星吐寒光。 鼻如玉柱通天配,两耳朝怀面微霜。 腰悬利剑端然坐,白衣胜雪浩然罡。 不逊温侯持戟站,更胜留侯谒汉王。 赤霞子看罢,捋银髯心中暗赞:好一个少年英雄,英姿勃发,不逊温侯奉先。风流儒雅,更胜留侯张子房。就贫道这个徒弟,百个也未必是其对手。不过,贫道倒要试试这少年的身手。 想及此处,赤霞子绕过赤丹子,径直走到杨振身前,打稽首道:“无量天尊!贫道赤霞子有礼了。适才少侠与劣徒赤丹子过手,足见少侠年纪轻轻,武艺超群。贫道一时技痒,倒想讨教一二。” 杨振剑眉微扬,心道:不愧是出家人,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不就是打了小的,老的出来护犊子吗! 不过,杨振也乐得如此。毕竟,他也许久没跟人交手了,身体都快生锈了。有力没处使的感觉,并不是很好受。如今有人自报奋勇当沙包,他当然愿意活动活动筋骨。 杨振站起身,抱拳道:“盛情难却!既如此,老道士请吧。” 赤霞子听了杨振的话,不由得皱眉。他感觉杨振太过狂傲,一点礼节都没有。他偌大年纪,杨振至少应该叫声“老前辈”才是。 刹那间,赤霞子对杨振的好感度大减,心里暗自打定主意,非要教训教训这无礼的小子不可。 杨振转身向外走去,并不知道赤霞子心生不喜。当然,即使知道,不会有何反应。毕竟,天下的老道、和尚以及儒生,在杨振面前,除了亲人之外,几乎没人可以称长辈。 况且,谁教训谁还不一定呢。 杨振既然要和赤霞子较量一番,自然不是小打小闹。因此,自然不能在镇子里进行,只能去远离镇子的荒郊野外。也只有这样,才不用束手束脚,可以痛痛快快的大战一场。 杨振率先走了,并没有等赤霞子。因为他知道,以赤霞子的脚程,必然不会输于自己。 赤霞子刚刚走出店门,便戛然止步。他回头看了看依旧在地上撅着的赤丹子,微微叹了口气。倏然回身,走到赤丹子身后,径直抱住赤丹子的腰,往腋下一夹,转身便走。 他之所以带上赤丹子这个累赘去追杨振,并不是要证明什么。而是觉得这对于赤丹子而言,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毕竟,两大高手的比武,可是不多见。若赤丹子能够福至心灵,醍醐灌顶,岂不是一桩美事。 而赤丹子被夹在腋下,并不怎么舒服。若非腹内空空,估计会大吐特吐。眼冒金星的赤丹子,但愿能够有所领悟。否则,不仅辜负了赤霞子的一片苦心,也白白受了这一遭罪。 杨振在前边慢悠悠的走着,并没有跟赤霞子较量速度的打算,因为他觉得没必要。不是杨振狂妄,而是他确实有这个能力。 而赤霞子也没有爆发全速,只是吊在后面,保持着一箭之地。 两人在这方面,似乎不谋而合。 约么走了三里路,杨振找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停了下来。 转身望去,见赤霞子夹着赤丹子,不由得心中一动。他瞬间明白了赤霞子的意图,这老道对红脸大汉还真是用心良苦。 第140章 打出个小师叔 赤丹子不仅面条没吃成,而且倒了大霉。他被拦腰夹起,脑袋冲下悬着,又岂会舒服。虽说只是走了三里路,十几息的时间,但依旧感觉头昏脑涨胃翻车。 不过,也幸亏赤丹子没吃面条。否则,必定全部呕出来。 赤霞子尽管夹着赤丹子,但却轻松自如,丝毫不为所累。他追踪杨振而至,在百米之处,戛然止步。随之,陡然松开了胳膊。 显然,他并没有留意到赤丹子的状况。或许,即使留意到,估计他依旧会如此,不会产生什么怜悯之心。 赤丹子正处于半昏迷中,又岂会知道赤霞子突然间松了手。于是,“轰”的一声,径直摔了个嘴啃泥。 这两百多斤的大块头,径直砸在地上,致使地面微微一颤。 刹那间,草窠里,树林中,沉寂在睡梦中的飞禽走兽,顿时惊醒,惊叫着四散逃亡。 幸亏赤丹子皮糙肉厚,因此,毫发无伤。不知是天生厚皮囊,还是被摔得次数多了,自然而然的练就了一副铜头铁骨。 赤丹子摔在地上,骤然惊醒。猛然翻身爬起来,忙不迭躲得远远的。看那架势,似乎对赤霞子颇为畏惧。 杨振看到这一幕,暗自点头。这赤霞子绝对师承三教堂,就这虐徒癖,也只有道圣一脉,才会一脉相承。而且,深谙精髓。 至于其他支脉,虽然也喜欢依葫芦画瓢,但却不伦不类。 想当初,在天柱峰,杨振被道圣硬生生虐了八年之久,几乎每天被虐一次。 对此,他至今记忆犹新,当然,他也深谙此道。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不过,杨振却不喜欢在自己的徒弟身上使用。当然,有些冥顽不灵的,榆木脑袋不开窍的,还是要虐的。 毕竟,棍棒出孝子,不虐不成材。 暂不说杨振怀旧,且说赤霞子,他将衣角掖在腰带内,又将腰带紧了紧,抬胳膊抬腿,紧沉利落,不绷不挂。继而,把铁拂尘往地上一插,硬生生插入地面三寸深。由此可见,赤霞子功力深厚。 赤霞子拉了个架势,亮出了门户。随后,练了一套通天八卦掌,以此来疏通气血,活动筋骨。 杨振考虑到赤霞子毕竟年纪大了,战前活动活动筋骨也是应该的。因此,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但是,这老道还没完没了了。 杨振叹了口气,摇摇头,径直走到路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来欣赏老道士一个人在那紧折腾。 天下武学,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同一招式,不同的人就会引发不同的领悟,施展出来也会有不同的效果。 杨振学过通天八卦掌,但他是自悟的套路,与赤霞子的套路截然不同。如今,看赤霞子演练通天八卦掌,同样有所增益。 如此,一个人练,两个人看。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杨振看的津津有味,与自己的领悟相互印证,收获颇丰。 而赤丹子却是云里雾里,不知所谓。他心中不停的腹诽:说好两个人比试,结果却一个人卖弄起来。不仅没什么看头,而且给徒弟丢人现眼。 若是赤霞子得知赤丹子心中所想,绝对会停下来,将赤丹子暴揍一顿,以正师威。 一套通天八卦掌演练完毕,赤霞子顿时觉得气血顺畅,通体舒泰。这一套通天八卦掌,虽说未脱窠臼,但也推陈出新,有所删改。毕竟,这是他苦心孤诣,研究了许久才悟出来的。 因此,赤霞子完全可以自信地说:这套通天八卦掌在武林中是独一份的。毕竟,目前只有他一人掌握,从未教授别人。 想及此处,赤霞子有些得意的看向杨振。然而,并未发现杨振的身影,他不由得一愣。 赤霞子环顾四周,陡然发现杨振在旁石头上坐着,目似瞑,意暇甚,俨然熟睡。 赤霞子顿时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贫道想要叫这小子开开眼,结果平白折腾半天,却是没有观众。 这小子太不尊重贫道的劳动成果了,简直岂有此理。 要教训,绝对要深刻教训! 显然,赤霞子很清楚自己那徒弟什么德行,因此,径直忽略了。 当然,杨振并非打瞌睡。而是在回想赤霞子所演练的通天八卦掌,将之与自己的相结合,正在形成新的通天八卦掌。 更确切的说,应该是混元八卦掌。毕竟,他这属于混元太极拳和通天八卦掌的结合。 就这份悟性,以及推理演绎力,甩赤霞子几条街。 赤霞子以为杨振在打瞌睡,本着长者教育后辈之心,他下了黑手。他径直走到杨振面前,对着杨振的脑袋,来了一记弹指神通。 杨振多高的本领,岂能让赤霞子弹中。再说,杨振那是玩弹指神通的祖宗,大小和尚们的脑门上练出来的,又岂是赤霞子可比的。 杨振猛抬手,对着赤霞子的脉门就是一记阴阳剑指。脉门,一身气血之总领。对于武士而言,尤为重要。这一下若戳中,赤霞子恐怕会手臂发麻,半个时辰内不听使唤。 赤霞子一激灵,当即手腕一翻,抓向杨振的手腕。既然杨振对着他的脉门而来,那么,来而不往非礼也。因此,他也想扣住杨振的脉门。 杨振收左手,出右手,直奔赤霞子前胸,黑虎掏心! 赤霞子闪身错步,探左手抓向杨振手腕,右手直奔杨振面门,单掌开碑! 杨振收右手,出左手,竖起拇指,戳向赤霞子右手手腕,大力金刚指! …… 两人你来我往,交手数十合,未分上下。但是,杨振一直在石头上坐着,根本没起身。 以此来看,杨振略胜一筹。 陡然间,杨振退出很远,看着赤霞子,抱拳道: “老道士,见你演练通天八卦掌,深有体悟。我这里有一套新出炉的混元八卦掌,还希望你给指点指点。” 说完,杨振拉开了架势,但是,却看不出什么门户。 赤霞子见状,不由得皱眉。两人对战,不亮门户,是非常不友好的表现。 因此,赤霞子打稽首道:“少侠,不知师出何门何派?” 杨振微微一笑,道:“我要别来天地,另兴一家。目前,无门,亦无派。” 赤霞子闻言,面色顿时变得铁青,苍眉倒竖,鹰眼圆睁,冷哼道: “无量天尊!娃娃,好...大...的...口...气,简直...气煞...我也!来来来,贫道倒是要见识见识,你有何德何能,胆敢欺师灭祖,扬言另兴一家。” 杨振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因此,见怪不怪。 两人再次战在一处。 赤霞子含怒出手,想要狠狠地教训杨振一顿。因此,不遗余力。 而杨振为了磨炼招数,并没有爆发全力。他闪转腾挪,见招拆招。 百十个回合过去后,杨振去芜存菁,招式越来越妙,越打越轻松。 反观赤霞子则不然,他鼻哇鬓角都见了汗。毕竟,人老不讲筋骨为能。 两百个回合后,赤霞子累的通身是汗,嘘嘘带喘。此时,他已经明白了,自己完全不是杨振的对手。自己已经爆发全力,杨振却是一直在磨炼招式,游刃有余。 杨振见状,心知没必要再打下去了。不过,他虽然不能说自己的门户,却可以警示赤霞子,让他明白自己不是外人。 于是,杨振身影一转,闪到赤霞子身后,抬手照着后脑勺就拍了下去。 我有一秘技,名曰闷倒驴。 不过。杨振并没有真打,只是轻轻摸了一下。 就这一下,险些将赤霞子吓个半死。毕竟,这要是仇人,生死战,他已经没命了。 若说刚才,他还感觉自己虽然不是杨振的对手,但还可以支撑一阵。但是现在,他终于明白过来,杨振要想胜他,只是一巴掌的事。 旋即,赤霞子脸色一震。他摸了摸后脑勺,感觉杨振摸过的地方,无论位置还是角度,都跟一个人很像。 那个人就是他心中的神,他的师祖,道圣。 曾经,在三教堂学艺时,因为不认识师祖道圣,故而有所冲撞。 于是,径直来了一巴掌,让他晕了一整天。因此,他对那手法,那力道,角度以及方位,深深刻在骨子里。 赤霞子曾问过授业恩师,师祖道圣用的那一招是怎么玩的。 结果,授业恩师幽幽叹息道:“那一招乃是你师祖的独门秘技,闷倒驴!为师也不会。日后,你若遇到会这个的,那便当师叔一般供着吧。” 起初,赤霞子不明白授业恩师的话。但是,现在明白了。 这杨振居然会师祖道圣的独门秘技,那无疑是亲传弟子,可不就是贫道的小师叔嘛。 一时间,赤霞子呆呆的看着杨振,无所适从。虽说他是出家之人,但终究是古稀之年的老人。 如今,要他去给一个二十出头的人,下跪磕头,而且叫“师叔”,他拉不下脸来。 但是,天地君亲!杨振辈分在那摆着,不知道还则罢了。现在知道了,不过去见礼,终究心有不安。 此时,赤霞子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趟这浑水,为什么要招惹杨振,现在倒好,打出个小师叔来。 第141章 误人子弟 杨振轻飘飘的拍了一巴掌,便抽身而退,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赤霞子。当他看到赤霞子那一张纠结的老脸时,险些笑喷。 此时,赤霞子五官移位,几乎缩成一团,俨然一朵即将凋零的老菊花。 这种场景,杨振似曾相识。 遥想当年,第一次到三教堂,三大堂主为弟子们介绍杨振的时候,那一群老徒弟们,就是这副窘样。 这是一种既复杂又微妙的感觉,让杨振很是怀念,也很享受。 不过,杨振拿捏得很到位,他享受归享受,却没玩有过头。 毕竟,赤霞子七老八十的,比杨振的祖父还要年长。若是真跪在杨振面前,磕头作揖叫师叔。这场景,杨振想想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赤霞子,看破不说破。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就好,不必表现出!再说,我只是一个欺师灭祖,扬言另兴一家的狂徒而已。” 赤霞子听了前半句话,心里为之一轻,顿时醒悟过来。适才,他确实钻了牛角尖。于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借此平复躁动的气血,恢复淡定的心境。 但是,当他听到杨振的后半句话时,顿时脸色一僵,陡然产生一种吐血的感觉。 杨振的话,先松后紧,实在是让人无所适从。就相当于给人一颗甜枣,待其尝到甜头之后,再给人喂下一个苦胆一般。这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因为,它实在是…… 倏忽间,赤霞子明白了一件事。他这位小师叔,恐怕不止得到了道圣师祖的真传。想必另两位师祖的家底,也被这不良小师叔给掏空了。否则,言语绝对不会如此犀利,为人也不会如此腹黑。 一时间,赤霞子或多或少有些羡慕。毕竟,僧道儒三圣的看家本领,那可是武林中的最高造诣,那是求都求不来的武林绝技。 数息后,赤霞子自知想得太远了,便甩了甩脑袋,将烦乱的想法全部抛之脑后,打稽首,恭声道: “小师……杨少侠言之有理,贫道受教了。”赤霞子本想喊“小师叔”,但却发现杨振脸色有些不善,因此,及时改了口,叫了句“杨少侠”。 杨振看了看天色,也就三更二刻的样子,还可以回去补一觉。于是,他看着赤霞子点头微笑道: “既然事情已经结束,那就各奔前程吧。”说完,杨振转身便走。毕竟,杨振应下了林家商队,早上要和他们一起赶奔边境榷场。 既然应下了,就要竭尽所能去兑现。否则,失信于人,有何面目苟活人间。因此,他要回去眯一觉,养养精神。况且,他跟赤霞子也没什么话说,留下来也是平添尴尬,还不如走为上。 “杨少侠,请您稍等片刻。”赤霞子即使拦住了杨振,但是,他却面带犹豫,欲言又止。经过一番挣扎,最终,赤霞子有所抉择。他对着杨振躬身一礼,赧然道: “贫道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杨少侠能否应允。” 杨振闻言一愣,旋即,心中恍然大悟。如果还有什么事情能让赤霞子如此为难,非赤丹子莫属。毕竟,关心则乱。想必赤霞子有意将赤丹子托付给杨振,但又怕杨振不愿意,因此颇为纠结。 杨振思索片刻,感觉带赤丹子这样一个威猛的人当打手,也是不错的选择。于是,他点头道:“也好,就让赤丹子跟着我吧。” 赤霞子闻言一怔,旋即舒了口气。他实在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这小师叔就已经猜出了他的意图。小师叔不愧是小师叔,无论是实力还是智力,远非常人可比。 赤霞子对着赤丹子一挥手,喝道:“孽障,还不给为师过来!” 赤丹子坐在地上,不为所动。此时,他还沉寂在刚才那场比试中,根本没有回过神来。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学武还可以这么好玩。 在山上的时候,赤霞子手把手的教,赤丹子感觉既枯燥又乏味。因此,一点都不用心。毕竟,他是为了不学文,才硬着头皮选择的练武。 学了二十余年,粗通拳脚。至于兵器,弄了一对八棱紫金鞭,倒是舞的虎虎生风。奈何,只是胡抡一通,根本没有套路可言。赤霞子交给他的三十六路天罡鞭,学了后招忘前招。最终,只记住了最后一招。 其他师兄弟们挖苦赤丹子,他不仅不生气,而且振振有词,说他这是一招鲜吃遍天。其实,只不过他力气大,别人都打不过他而已。 现在,赤丹子见证了两大高手之间的对决,陡然发现了武学的精妙。因此,对武学的兴趣大增。以致现在还沉寂其中,无法回魂。 赤霞子见赤丹子一动不动,如同傻了一般。他还以为赤丹子跟自己怄气,因此,不由得心头火起。赤霞子走上前去,抬起巴掌照着赤丹子的后脑勺便下去了。 赤霞子没看出来,但杨振却看出来了。于是,一个箭步窜上前,一把攥住了赤霞子的手腕。杨振摇头示意,又指了指赤丹子。 赤霞子定睛细看,心中顿时恍然。这小子福至心灵,榆木疙瘩终于开窍了。 一时间,赤霞子不胜唏嘘,老泪纵横。 杨振看着赤丹子,暗自点头。赤丹子虽然鲁直莽撞,但却是一块浑金璞玉。只不过赤霞子教授的方法太不得人心,因此才耽误至今。从现在起,有杨振来教导赤丹子,未必不能大器晚成。 杨振看了赤霞子一眼,不由得叹息一声。即使是僧道,自称: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但其实,也只不过自欺欺人罢了。毕竟,人非草木,焉能无情。在这万丈红尘里走过路过,哭过笑过,又岂能说忘就忘,说断就断。 “赤霞子,说说这赤丹子的情况,我也好因材施教。” 赤霞子闻言,自知有些失态,不由得赧然一笑,道:“这小子有一个绰号:赤颜赶山狮。不仅皮糙肉厚,力大无穷。而且,擅长奔跑,速度奇快。不过,鲁直莽撞,定不下心。因此,文不成武不就。日后,就拜托杨少侠了,不求他扬名立万,只要能在武林中有自保之力,贫道便心满意足了。” “切!瞧你那点出息。他本是一块浑金璞玉,但你却没有因材施教。以后心思放活络些,不要照本宣科,误人子弟。” 杨振说完,并没有去看赤霞子,也没有去考虑赤霞子能不能承受住自己如此直白的话。若不能,那便是无药可救,不需要再浪费唇舌。若能,必定会突破心障,有所精进。那么,他又何必在乎呢。 杨振转身看向赤丹子,如同欣赏一件稀世珍宝,陡然诗兴大发,道: “浑金璞玉出深山,埋没殿堂近廿年。若遇神匠巧雕琢,一朝成名天下寒。” 再说赤霞子,听了杨振的话,脸色阴晴不定。他在赤霞山建立赤霞观以来,收徒过百,徒孙过千。然而,却有人说他误人子弟,这让他情何以堪。 若是换做其他人如此说,估计他会恼羞成怒。但是,说此话的是杨振,是他的小师叔。长辈的训斥,即使再难听也得接着。即使在不情愿,也要扪心自省。 毕竟,忠言逆耳。况且,做长辈的,每一句训诫的话,都不会无的放矢。因为,他们真心为了后辈好。 因此,赤霞子扪心自省,回想以往经历。陡然警醒,他却如杨振所说,一直以来,都在刻意模仿他那授业恩师的教徒方式。从来都没有变通过,也没有加入自己的想法。 听君一席交心话,胜读十年圣贤书! 赤霞子打开了心障,顿时觉得心旷神怡,感觉身边的一切都比以前美好万分。此刻,他不再纠结自己的年龄,直接推进山倒玉柱,跪在了杨振面前,恭敬道:“惊闻师叔之言,振聋发聩!所谓朝闻道,夕死可也!请受……徒侄一拜!”说完,赤霞子径直磕了个响头。 杨振并没有闪开,而是欣然受礼。这并非他托大,也不是不尊老。杨振代师兄训斥弟子,自然要代师兄受礼。 无巧不巧! 这一幕正被刚好回了魂儿的赤丹子看在眼里,顿时大跌眼镜。他真的看糊涂了,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是演哪出。即使是授业恩师一败涂地,也不至于沦落至此。莫非……这小白脸以赤老子的性命来威胁授业恩师,令他老人家就范。 赤丹子自小便跟在授业恩师身边,在心中早已将其当成了老父亲。他可以气授业恩师,但是别人不能辱。 主辱,臣死!师辱,弟子当怒而拔剑,与敌同亡。 这便是赤丹子心里的认知,也是他奉行的道。 此时此刻,赤丹子气炸连肝肺,锉碎口中牙。本来就爆炸般的须发眉毛,如今是根根倒竖,更加瘆人。他猛然从上蹦了起来,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杨振的对手,径直扑向了杨振。 “哇呀呀呀!小白脸,欺人太甚!赤老子今天打死你!” 赤丹子怪叫一声,径直抽出了一对八棱紫金鞭,左右开弓,照着杨振就下了死手了。 第142章 你哪头的? 杨振虽然背对着赤丹子,但听到背后惊风响动,便已警觉。他料定必然是赤丹子有所行动,便一直留神关注着。 不过,杨振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转身或躲开。因为,他想借机彻底降伏赤丹子。如此,一劳永逸,也省得日后麻烦。 赤丹子并不知道杨振的打算,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鞭敲死这个小白脸,为他的授业恩师出口恶气。因此,他冲到杨振身后,抡鞭就砸。 杨振感觉恶风临头,便知赤丹子到了。他当即玩了个花活,身形滴溜一转,径直从赤丹子身前转到了身后。随即,杨振飞起一脚,正踹在赤丹子的腰眼儿上。 赤丹子一鞭砸空,身体向前搡了一下。他块头大,惯性也大,还没来得及稳住身体,就觉得后腰眼儿一疼。 继而,一股大力用来,赤丹子顿时失去了平衡。蹬蹬向前抢出几步,一头栽在了地上。 赤丹子挣扎着想起来,奈何,杨振这一脚用的是巧劲儿。在不伤及根本的情况下,让赤丹子的两条腿完全失去行动能力。 杨振用的乃是截脉之术,此术在武林中,也只有极少数悟性绝佳的人才能掌握! 所谓截脉,便是暂时截断气脉运行,使之失去策应能力,从而达到生擒活捉的目的。 杨振这截脉之术,并非天柱三圣亲传。而是杨振从二层楼里摸出的孤本,然后偷偷练习。 那一段时间,三教堂的那些僧道儒们,可是过的水深火热,苦不堪言。因为,杨振的截脉之术就是从他们身上摸索出来的。 暂不提杨振的魔王史,且说赤丹子趴在地上,纵使双腿不好使,但依然不服不忿。 他挣扎着翻身坐起来,把手里的八棱紫金鞭垫了垫,感觉分量刚刚好。 “着法宝!” 赤丹子大喊一声,抡起右胳膊,把八棱紫金鞭当成暗器,径直撇了出去。 继而,把左手边交到右手中。 “着法宝!” 砰! 赤丹子话音刚落,八棱紫金鞭尚未出手,便被人打了一巴掌。 赤丹子急忙回头观看,正看见赤霞子在身后站着,巴掌再次举了起来,看那架势还想来一下。 “等等!让赤老子捋捋!” 赤丹子被打得懵圈了,因此,他说要捋捋。 赤丹子脑海中开始回放刚才的经过,赤老子醒来时,惊见授业恩师跪在地上,正在给那小白脸儿磕头。 赤老子为了给授业恩师出口恶气,这才扑向了那小白脸儿,想要一鞭将其打死。 没想到,那小白脸儿变了个戏法,把赤老子踹趴下,以致双腿失灵,不能动弹。因此,赤老子才把八棱紫金鞭当暗器扔了出去。 结果,赤老子被授业恩师打了一巴掌。 对,就是这么回事。可是,为什么? 赤丹子看了一遍回放,倒是把事情的经过捋清楚了。但是,他对于最终的结果,反而更加糊涂了。 他看了看赤霞子,又瞅了瞅杨振,弄不清他们之间有什么猫腻。 他猛然一回头,看着赤霞子,质问道:“不是,您到底是哪头的?” 赤丹子为了给赤霞子出气,想要揍杨振。结果,赤霞子反而帮着杨振揍他。因此,他问赤霞子,到底是在帮谁! 赤霞子一时间被问懵了,什么哪头的,贫道是打头的! 旋即,赤霞子恢复了清明,悬在空中的巴掌,再次落了下来。 但这一次,却是没打着。 毕竟,赤丹子又不傻,如何能挨这个冤枉打。 因此,赤丹子看见巴掌下来的时候,就径直躲了。这不明不白的打,他不能认。 赤霞子一巴掌打空,感觉在杨振面前失了面子。因此,更加的不悦,巴掌再次高高扬起,冷哼道: “好孽徒,为师教训你,居然还敢躲!” 赤丹子见状,心知砂锅不打,一辈子不漏。若不把话说清楚,他终究逃不过这顿揍。 “等等!赤老子刚才可是给您出气,您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揍赤老子!赤老子倒是想问问您:这究竟算怎么回事儿?” 赤霞子闻言,当即愣住了。万没想到,赤丹子爬起来照着杨振使劲,感情不是报仇心切,而是误会贫道受了欺辱。 然而,贫道不问原由,径直揍了赤丹子一巴掌,这岂不是有点恩将仇报吗! 想及此处,赤霞子颇为赧颜,当即收回了了巴掌。他走向赤丹子,想要说几句感慨的话。 赤丹子见赤霞子放下了巴掌,虽然松了口气,但却没有放下戒备。 他看见赤霞子向自己走来,第一反应便是,赤霞子想要偷袭。 此时,赤单子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恢复。于是,他一跃而起,躲得远远的,一脸戒备的看着赤霞子。 由此可见,赤霞子积威甚深。 赤霞子见赤丹子对自己惧如虎,防如贼。他丝毫没有成就感,反而有些失落。 一时间,心中百味陈杂。 杨振看了看天色,已经三更三刻了。若再任由这师徒俩磨蹭下去,本少这补觉的计划,也就泡汤了。 于是,杨振不得不提醒道:“你们两个有完没完,本少先回去睡了,等你们商量个结果出来,再来找本少!” 说完,兀自转身走了。留下那师徒俩,在原地大眼儿瞪小眼儿。 赤霞子见杨振走了,反而不急了。原本,为免杨振着急,他还打算长话短说。 现在,长夜漫漫,时间充足,他倒想好好唠叨唠叨。而且,没有旁听者,也可以直抒胸臆了。 “小子,你别跑。为师不打你就是。” 赤丹子大红脑袋一扑棱,摇的跟拨浪鼓差不多。他不错眼珠的盯着赤霞子,急切道:“就那儿,甭想再往前。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就是,赤老子听得见。” 赤霞子闻言,情绪有些低落。 以前,他对赤丹子非捶即打,而且还时常偷袭,俨然家常便饭。 以至于现在,他想跟赤丹子面对面的聊几句,都这么困难。 可见,赤丹子对他的防范,业已融入骨髓。二十年前那个跟屁虫,再也不复存在了。 “你...唉!你日后就跟着杨少侠吧!对他,你要毕恭毕敬,切记不可冲撞。你...去吧!” 赤霞子原本准备了一箩筐的话,想要长篇大论。 奈何,话到嘴边开口难! 最终,简只是简单单的做了一番交代。 赤丹子闻言一愣,跟着杨少侠,就那个小白脸儿,凭啥呀? “即使打死赤老子,也坚决不做小白脸儿的跟班儿。” 赤霞子听赤丹子一口一个小白脸儿的叫着,大为光火。这小子如此称呼自己的师叔祖,这不是欺师灭祖吗,当真是大逆不道。 “孽徒!为师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赤丹子摇了摇大红脑袋,道:“恩师的话,赤老子忽然会听,而且会奉行到底。但是,这跟那小白脸儿有何关系。” 赤丹子着实有些不明白,这老道是不是烧糊涂啦?他给那小白脸儿下跪磕头装孙子也就罢了,为啥还要逼迫赤老子,去给那小白脸儿当跟班儿。 这不是杀熟吗,岂有此理! 赤霞子心知若不揭出老底,以赤丹子的性子,即使跟着杨振身边,也是不情不愿。甚至,很有可能会捅娄子。 赤霞子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实言相告。 “孽徒!你可知那杨少侠是何人?他是为师的亲师叔,也就是你的亲师叔祖。让你跟在他身边聆听教诲,那是何等的福气。而你,却推三阻四,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赤霞子说完,拂袖而去。 当然,他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躲在黑暗之中,继续关注着赤丹子。 毕竟,赤丹子会不会直接去找杨振,他并不敢赌。因此,他必须在暗中盯梢,至至尘埃落定。 赤丹子茫然四顾,顿时有一种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孤独感。 片刻之后,赤丹子陡然醒悟过来。别看他鲁直莽撞,但却并非愚笨之辈。 他知道杨振的本事,远胜赤霞子百倍。他跟在杨振身边,若能得其指点,他的本事也会水涨船高。 毕竟,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 再说,杨振是他的亲师叔祖,跟着杨振,他一点都不丢人。反而,与有荣焉! 或许,赤霞观里的那些软蛋们,得知此事之后,会羡慕不已吧! 想清这些之后,赤丹子不再执拗。现在,于他而言,学好武功才是大事。至于其他,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赤丹子骤然双膝跪地,看着赤霞观的方向,嘣嘣嘣磕了几个响头。 “恩师,赤老子不在身边,您老人家就自求多福吧!” 赤丹子说完,倏然起身! 他捡起八棱紫金鞭,甩开大步,朝着双雄镇的方向,狂奔而去。 赤霞子看到这一幕,手捋银髯,颇感欣慰。他很期待,有朝一日,赤丹子能够一鸣惊人。 陡然间,空气中飘来的一句话。 “面条,赤老子来也。” 赤霞子手一抖,径直把胡须扽下一绺儿来。 刹那间,疼的龇牙咧嘴。 显然,赤丹子还没有忘记,半个时辰前,让客栈煮面条的事。 第143章 铁饭碗 通衢客栈,八号分店门面内。 两扇脱落的门板,已经被抬到一边,靠墙戳着。墙上出现这么大一个窟窿,既然暂时堵不上,就只能安排人值守。 固然,无人敢来此地行窃。但是,难免有破落户会铤而走险。 于是,伙计领班安排了两名伙计,在此地值守。 深更半夜的,谁不想舒舒服服的躺在被窝里。因此,两个伙计颇有微词。 但是,胳膊终究拗不过大腿。 两个伙计各自搬一条板凳,一边一个,靠墙而坐,犹如门神一般。 为了不至于瞌睡,两个伙计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左边这位,终究年轻火气壮,不服不忿,喋喋不休的抱怨。 “唉!命苦呀!这红毛怪着实可恶,好好的两扇门,被那厮踹成这样。以致连累咱们兄弟跟着受苦,真特么倒霉!” 右边那位年纪偏大,一脸淡然,正在闭目养神。 “我说小兄弟,你也别抱怨。福祸无门,唯人自招。你呢,天生内向,不善言辞,又是初来乍到。而我呢,淡泊明志,不屑钻营,只想凭本事赚钱。因此,我们不受待见,也属正常。” 小伙计闻言,心中恍然。原本他还疑惑不解,他们这对难兄难弟,为何总是被安排在脏乱差的岗位上,干着又重又累的活。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因为没有溜须拍马,故而不受待见,被他们的领班处处穿小鞋。 “哎!老哥哥你说,那些整天溜须拍马的,终日无所事事。为什么比我们这些踏踏实实做事的,要更受上级待见。难道……只有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才能入上级的法眼!” 小伙计才十七八岁,见识浅薄,阅历不足。因此,他根本看不明白。 “小兄弟,此言差矣。我在此厮混十余年,早已有所领悟。那些只懂留须拍马的,领班固然喜欢,但却不会看重。因为,他们呼之即来,喝之即去。” 大伙计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至于我们这些低头做事的,固然不受待见,也没有晋升机会,但却是铁饭碗。他们换了一批又一批,而我却是雷打不动,就是这个道理。” 说完,他睁开了眼睛,看了小伙计一眼。他感觉自己应该规劝规劝,免得这小兄弟走上邪道。 “小兄弟,老哥哥我比你经历的多,奉劝你一句:还是踏踏实实的做事为好。否则,蝇营狗苟一辈子,终有后悔之日。” 大伙计语重心长,已经说的够透彻了,他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了。 至于那小伙计如何抉择,就要靠他自悟了。毕竟,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 陡然间,一阵沉重而急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两名伙计对望一眼,顿时心照不宣,同一时间提高了警惕,做好了及时逃离的准备。 毕竟,他们对赤丹子畏惧在心,万一赤丹子对他们动手,他们第一时间逃跑。 确如两名伙计猜测的那般,来者非是别人,正是赤丹子。 赤丹子一口气跑了三里路,觉得头昏眼花。乍一进门,便四处张望,寻找他的面条。 结果,只瞧见了两名伙计。赤丹子一瞪钢铃眼,催促道: “快去!将赤老子的面条端上来。否则,打死你!” 说完,不无威胁的攥着两个沙包大小的拳头,在两个伙计面前不停的晃悠。 两名伙计顿时脸色苍白,险些直接吓趴下。 赤丹子的长相本就凶恶,看着让人瘆得慌。如今偏偏又做出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更是让人觉得恐怖。 两个伙计对视一眼,都觉得很无奈。一时间,两人心中同时泛起一种时运不济,命途多舛的感慨。 不愧是难兄难弟! 现在,只有他们两人在此,他们不去,谁去!遇上这么一个生猛的主,他们也只能自认倒霉。 于是,小伙计哆嗦着去了。 在半个时辰之前,面条就已经出锅了,一直在锅里坐着。 等小伙计去的时候,灶里的火早已熄灭,面条也几乎凉透了。 小伙计本想找点开水,浇在面条之上,勉强凑合凑合。但是,转了一圈后,毫无斩获。 无奈之下,小伙计只好端着一大海碗面条,来到了门面。 这大海碗,应该最大号的,跟个小面盆差不多。 或许是掌柜担心面下少了,赤丹子吃不饱,再继续折腾。为防患未然,才让师傅下了这么满满大一碗。 小伙计端着大海碗,边走边想,都说身大力不亏,事实也的确如此。就这饭量而言,也不是寻常人可比的。 就这小伙计而言,这满满的一大海碗面条,足够他吃一天的。 此时,赤丹子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两眼冒蓝光。骤然见到面条,再也按捺不住。 像他这种人,又岂会在乎凉热。直接端起来,便开始狼吞虎咽。 这一张血盆大口,一口下去就是十分之一。十口之后,一大海碗面条,便吃了个一干二净。 这速度,不亚于风卷残云。 两个伙计看的目瞪口呆,大吞口水。他们见过吃饭快的,但却没见过这么生猛的,俨然饿死鬼投胎。 …… 就赤丹子这个身量,又一天多没吃东西,这一大海碗面条,也只是半饱而已。 不过,即使是半饱,也比空腹强。此时,胃里有了底,开始运作起来。 刹那间,赤丹子觉得浑身暖洋洋的,陡然犯起困来。 或许是在山上野惯了,因此也不管身在何处,他是倒头便睡。 两个伙计见到这一幕,却是犯了难。他们不敢把赤丹子喊醒,但又不能任其在地上躺着。 试想,赤丹子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地上。万一撒起泼来,两名伙计可是搪不住。 即使赤丹子不撒泼,春天化冻,地上泛着潮气,万一出个好歹,他能更无法交代。 因此,两人想把赤丹子抬到桌子上,这样远比在地上强。但是,连抬一条腿都费劲,更何况,赤丹子有两百多斤的分量。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凭天由命! 小伙计又找了一床被子,盖在了赤丹子身上。这样做,虽然起不到实质性的作用,但却可以避嫌。 明早,他们也可以以此搪塞,免得这莽汉收拾他们。 小伙子看着赤丹子的大红脑袋,总觉得有些瘆人。他估计有赤丹子在,即使有偷东西的小贼潜入,想必也会被吓得魂飞天外。 于是,他看了看旁边的大伙计,压低了声音说道: “哥哥,要不咱睡一会儿。”小伙子说完,用手指了指赤丹子。 大伙计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他看着赤丹子的脑袋,长得和红毛狮子王似的,也有些发怵。 于是,他点了点头,低声道:“兄弟,睡会儿是可以。但是,要警觉一些,免得发生意外。” 两个伙计捯饬半天,终于躺了下来。而此时,赤丹子却打起鼾来。鼾声如雷,震的房瓦都突突乱颤,回程一簇一簇的往下掉。 两个伙计躺在赤丹子身边,又岂能安然入睡! 因此,翻来覆去,烦闷的很。 小伙子陡然坐起,恶狠狠的瞪了赤单子一眼,若不是害怕赤丹子发飙,他早就用冷水泼头了。 小伙子上楼搬了把椅子,径直搬到门面在,靠墙放了下来。 坐在这里,固然有些凉。但鼾声却小了些,小伙计心里也好受了些。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至于那大伙计,或许是定力强。因此,并没有挪窝。 …… 翌日清晨,店房前陡然人喊马嘶,嘈杂起来。不仅惊醒了两个伙计,也吵醒了赤丹子。 店房前,来了一支马队。大约二十几人,都是年富力强的棒小伙子。一水儿的黑色劲装,看着十分扎眼。 为首有两位中年,都在三十上下。 年长者身高五尺二,头戴黑色巾,一抹杠子眉,两只丹凤眼。鼻直口方,面色微黑。颏下微微有点胡子茬。 另一位身高四尺八,头戴黄色软包巾,黄色的吊梢眉,一双蛤蟆眼,努于眶外。鹰钩鼻子,兔儿唇。面色姜黄,颏下无须。 这两人,正是雄霸双雄镇的两个恶霸,熊大、熊二两兄弟。 一大早,熊氏兄弟还没醒,便接到了通衢客栈八号分店掌柜的汇报。 听说昨夜有人砸了饭店的门,因此火冒三丈。他们雄霸双雄镇多年,从来无人敢于捋虎须! 如今却有人公然上门打脸,熊氏兄弟如何忍得下这口恶气! 当即点齐了二十几名马刀手,直奔通衢客栈八号分店。他们倒想看一看,究竟是什么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两个伙计看见了熊大熊二,顿时打了个寒噤,心道:要出大事。 熊氏兄弟不仅是双雄镇的恶霸,更是他们的东家。因此,两个伙计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即迎了上去,满脸陪笑道: “大爷,二爷你们早!请你们到里面坐等,我们去找掌柜。” 熊大、熊二两兄弟看见墙上的大洞,不由得火往上撞。恰逢两个伙计前来请安,也就成了出气筒。 啪!啪!啪!啪! 熊大揪住大伙计,熊二攥住了小伙计,兄弟俩左右开工弓,打起了巴掌。 殊不知,把里面的炮仗捻子点着了。 第144章 手刃仇敌(求订阅啊!各位大神!) 店房前,熊大、熊二两兄弟各自拽过一个伙计,抡开巴掌就是打。感觉气顺了些,这才罢手。 再看两个伙计,俨然俩猪头。平白无故挨顿揍,他们心中叫苦不迭,既怒又恨。 奈何,势不如人,终究受制于人。 他们在人家鼻子底下讨生活,为了养家糊口,只能强行忍着。 但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们将所有的恨意都深埋心底,以期秋后算账。 熊大板着一张黑脸,劈头盖脸的训斥道: “大爷掏钱养你们有何用!连扇门都看不住。还不如养条狗,至少,它还能叫两声。” …… 门面内,赤丹子睡得正香,陡然被吵醒,心中恼怒不已。顿时犯了驴脾气,想要把吵醒他的人暴揍一顿。 赤丹子眯着眼睛,借着微弱的亮光,顺着门动向外看。陡然瞧见外面站着二十几人,两个伙计正被人拉着暴揍。 赤丹子虽然不知道侠义之心为何物,但却见不得有人欺负弱小。何况,他感觉这两个伙计还不错。因此,火撞顶梁门。 他那脾气,本就与炮仗捻子差不多,沾火就着,一着就炸。 赤丹子钢铃眼一瞪,陡然一跃而起,怪叫着冲了出去。 “哇呀呀……好狗胆,气杀赤老子,非打死你不可。” 这一声怪叫,瓮声瓮气的,不亚于天降霹雳,震得门外之人耳廓嗡嗡作响。 一时间,门外的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门口。 熊大、熊二两兄弟,顿时心里一激灵,彼此对望一眼,心照不宣。 听这声音就能知道,必定是来者不善。因此,他们不错眼珠的盯着门口,同时做好了战斗准备。 赤丹子甩开大步,砸的地面砰砰作响。单凭这种气势,就足以震慑人心。 门口外的人不错眼珠的看着,心里可谓是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陡然间,黑洞洞的门口出现了一个大个,杵天杵地一般。 身高六尺二,头大如斗,眼似钢铃。赤发朱眉,冲天而起。四方大脸,犹如喷砂。狮鼻阔口,满脸络腮红胡子,扎里扎煞。 不亚于火德星君降世,又好似赤面阎罗临凡。 此时,天蒙蒙亮。骤然看见这史前巨怪一般的存在,任谁都会胆战心惊。 刹那间,倒吸凉气之声,不绝于耳。 “哎呀妈呀!这啥玩意!” “我滴个娘嘞!太吓人了!” …… 门外之人,反应不一。 那两个伙计,抱着自己的猪头,蹲在地上,不停地抽泣着,根本就没注意到赤丹子的到来。 当然,他们即使发现赤丹子,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因为他们的脸,根本看不出任何反应。 至于那些马刀手,则纷纷倒退。他们游手好闲的泼皮无赖,向来只知仗势欺人,一旦遇到真正的阵仗,便会心生恐惧。 即使是以恶霸着称的熊大、熊二两兄弟,也丝毫不例外。不过,他们仅仅后退了两步,便停了下来。 赤丹子得势不饶人,抡起两只沙包大的拳头,直接扑向了熊大、熊二两兄弟。 显然,赤丹子根本就没有把这两兄弟放在眼里,因此,才要以一敌二。 熊大、熊二两兄弟见状,相互对视一眼,纷纷点头。他们心里固然发怵,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毕竟,雄氏兄弟向来以霸主自居,现如今若是不战而走,日后又有何面目在双雄镇承雄。 所幸赤丹子只是粗通拳脚,与人作战,毫无章法,全凭一把笨力气,横冲直撞。 而熊大、熊二两兄弟,或多或少懂点儿庄稼把式。两人是左右夹击,还能缠斗一时。 一时之间,赤丹子手忙脚乱,疲于应付。猛虎固然能敌住双狼,但绝对磨不过两个猎人。 而此时,赤丹子便是这猛虎,而熊氏兄弟就是猎人。 短短几个回合之内,赤丹子就重了三拳两脚。 万幸的是,赤子丹皮糙肉厚,熊氏兄弟打在他身上,就如同搔痒一般。 反观熊氏兄弟则不然,犹如打在牛皮鼓上一般,震得手脚发麻。 渐渐地,熊氏兄弟看出了门道。他们两个蹿蹦跳跃,闪转腾挪,根本不和赤丹子硬碰硬。 固然,一力降十会。 但是,一巧破千斤。 片刻之后,已然交手四五十个回合,未分胜负。 熊二心肠歹毒,见久攻不下,便心生一条毒计。他有一项看家本领,打袖箭。而且,箭无虚发。 袖箭,机括类暗器的一种,平时藏在衣袖之中,用时只需按动机括,就可以将箭发出。 既然是看家本领,自然是用来保命,自然不会轻易示人! 如今,双方胶着不下,熊二也是走投无路,只能出此下策。 熊二瞅准机会,猛然一抬胳膊,按动了机括。 只听见嘎嘣一声轻响,弹簧弹起,袖箭从熊二袖口内射出。 一道寒光,直奔赤丹子后背。 赤丹子听见恶风不善,便知对方使用了暗器。但是,他丝毫没有在意,直接抬胳膊去搪。 噗! 袖箭钉在胳膊上,入肉一寸深。 赤单子感觉到一阵绞心之痛,继而,整条胳膊都失去了知觉。他猛然望去,陡然发现整条胳膊都黑了。 是毒! 赤丹子顿时气炸连肝肺,挫碎口中牙。既然比拳脚,却使用暗器。使用暗器也就罢了,居然还敢下毒。 “哇呀呀……好丑鬼,居然咬赤老子,打死你!” 赤丹子暴叫一声,当即舍了熊大,左手抽出八棱紫金鞭,径直扑奔熊二。 熊二退后五步,感觉距离差不多了,便停住了脚步。转回身,似笑非笑的看着赤丹子。 熊二袖箭上淬的毒,名曰三步倒。中毒之后,三步即倒,十分霸道。 对于这三步倒,熊二虽然用的次数不多,但却屡试不爽。 因此,熊二很自信,志得意满。此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轻蔑地看着赤丹子,揶揄道: “大红脑,你听好,我说倒,你就倒!倒!倒!倒?” 熊二话音未落,赤丹子就已冲到眼前,抡鞭就砸! 熊二吓得一激灵,便想要闪开。但是,为时已晚。眼看着八棱紫金鞭砸下,不由得长叹一声。 “我命休矣!可惜,没活够!” 砰! 八棱紫金鞭正砸的熊二脑门上,砸了个万朵桃花开。 熊二脑浆迸裂,气绝身亡。 究其根本原因,是因为熊二太过自负。不仅过于相信三步倒的威力,更小觑了赤丹子的能量。 赤丹子块头那么大,别人三步倒,他能扛五步。何况,他步幅又大,别人走三步的距离,他只需要迈两步就到了。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更何况,熊二并非智者。他用自己的生命,买了一个教训。 当然,并非为他自己,而是为了后来人。他用自己的生命来警示后人:切莫得意忘形,以防乐极生悲! 当真是可怜!可悲!可叹! 再说赤丹子,鼓足了劲儿要手刃仇人。一鞭砸死熊二之后,失去了目标,便松了口气。 这口气一松,也就泄了劲。刹那间,便觉得头昏脑胀,一头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两百多斤的分量,直挺挺的砸在熊二身上,径直把熊二压成了扁平状。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熊二死的如此凄惨,而且死后亦不得安生。熊大亲眼目睹这一切,如何能够忍受! “兄弟呀……兄弟!在……天之灵……别散……待哥哥……与你报仇……” 熊大哭喊着,声泪俱下,几度昏厥。 此时此刻,熊大血灌瞳仁,犹如疯魔一般,扑上前去,对着赤丹子拳打脚踢,又啃又咬。 折腾一番之后,熊大火气消了些。陡然站起身来,飞起一脚,径直踹在了赤丹子身上。 他本想把赤丹子从弟弟身上踹飞,却没想到,反而震的自己腿脚发麻。 一阵剧痛袭来,熊大反倒清醒了些。他压下心中的怒火与悲切,吩咐道: “来人呐!把他给我捆起来,大爷要将他千刀万剐。” 二十几个马刀手,一拥而上。几人拽胳膊,几人拽腿。就像拖死狗一般,把赤丹子上衣扒掉,靠在拴马桩上,捆了个结结实实。 熊大看到熊二的惨样,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悲伤,放声痛哭。 记忆中的一幕幕,一一浮现在眼前。 想当年,父母早亡,兄弟俩相依为命,四处漂泊流浪。 由于他天生木讷寡言,屡屡遭人欺辱。 是熊二,挺身而出,为自己出气。结果,反而被别人打的鼻青脸肿。 他劝熊二不必如此,熊二却一笑了之。但他明白熊二的意思,因为,他们是兄弟。 那一年,他重病缠身,无钱医治。 依旧是熊二,顶着风雨在药铺前跪了三天三夜,才求来了一剂汤药。 最终,他痊愈了。但是,熊二却身心疲惫,倒下了。 他问熊二:为何坚持? 熊二没有回答,再次一笑了之。 如今,他们兄弟丰衣足食,可以养尊处优了。但是,熊二却离他远去,再也回不来。 熊大抱着熊二的尸体,软塌塌的跪在地上,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或许,这便是哀莫大于心死。 大约过了盏茶的工夫,熊大陡然惊醒,他还没有给兄弟报仇雪恨,绝对不能自怨自艾。 于是,他倏然起身,径直奔向了赤丹子,他要手刃仇敌! 第145章 千刀万剐(求收藏/推荐/订阅) 熊大双目猩红的盯着赤丹子,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来为死去的兄弟熊二报仇。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陡然间,熊大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刀,锋锐无比,吹毛利刃。熊大扬起匕首刀,就要准备下手。 不过,他转念一想,现在赤丹子身中剧毒,全身麻木,毫无知觉。纵使将其千刀万剐,赤丹子也感不到一丝疼痛,那又有什么意义。 他要让赤丹子感受到那种切肤之痛,以此来祭奠弟弟熊二的亡灵。 他要让赤丹子在歇斯底里的嘶吼中死去,以此来向弟弟熊二忏悔。 唯有如此,熊大才能感觉到快意恩仇的快感。 由此可见,从熊二死的那一刻起,熊大就已经彻底疯魔了。这个天生木讷而近于怯懦的人,第一次发出了自己的吼声。 于是,熊大转身回到熊二的尸体旁,在熊二怀中摸了半天,最终掏出一个小药瓶。 显然,这药瓶里,乃是三步倒的解药。 熊大取出一粒解药,给赤丹子喂了下去。 解药入口即化,药力行开后,赤丹子悠悠转醒。 赤丹子恍惚间,陡然感觉到血气翻涌,肚子翻江倒海般折腾。继而,一股热流逆冲而上。 “哇……” 赤丹子大嘴一张,吐出一滩黑色的液体。由于他被捆的笔管条直,因此淋了一身。 这黑色的液体,乃是三步倒的毒性与解药中和后的产物。浓如墨汁,臭气熏天。 赤丹子身上的毒性既然清除,便彻底清醒过来。不过,闻到那阵阵恶臭,令他作呕。 随即,他感觉身上凉嗖嗖的,浑身上下被箍得很紧,完全动弹不得。 事到如今,赤丹子即使再蠢,也会明白现状。他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被人生擒活捉,性命堪忧。 毕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不过,赤丹子丝毫不惧,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现在,他全身上下只有眼睛和嘴巴能动。因此他瞪着一对钢铃眼,破口大骂。 “哇呀呀……好狗胆,竟敢捆绑你家赤老子。待赤老子挣脱后,必定拧下尔等好狗头。” 熊大气的脸色铁青,举手就要打。但又收了回来,并非他良心发现,而是想起这货皮糙肉厚,打人不成反自伤。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熊大转念又一想,赤丹子现在落在自己手里,生死都在自己一念之间。既然要千刀万剐,又何必生这份闲气。 想及此处,熊大便释然了。走到赤丹子面前,不由得暗自皱眉。 这令人作呕的恶臭,着实影响心情。若没有了好心情,他要如何体会将赤丹子千刀万剐乐趣。 “来人!去打水!” 有两名机灵马刀手发现了立功的机会,第一时间冲进了客栈里。 数十息后,两人抬来了的一桶水,径直泼在了赤丹子身上。 冷冰冰的凉水浇在身上,赤丹子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这个煞星,何曾让人这般摆布过。 他爆发全力想要挣脱,奈何,捆得太紧,根本就是不上力。 “小子,赤老子记住你了,等下跟你没完!” 之前,这些马刀手对赤丹子畏如妖魔,都不敢多看一眼。 但是现在,时过境迁。 赤丹子毫无还手之力,他们又岂会畏惧。 于是,这两个抬水的马刀手,一个抬左手,一个抡右掌,照着赤丹子脸就下去了。 “啪、啪!” 两巴掌狠狠地打在脸上,赤丹子咧嘴一笑,十分不屑的看着这两个马刀手。 “哎呦喂!” “哎呦呦!” 两个马刀手被震得手臂发麻,手腕发酸,手心火辣辣的疼,不由得龇牙咧嘴的叫。 “用鞋底子揍他!” 陡然间,有一个阴损蔫坏的马刀手喊了这么一句。 赤丹子闻言,恶狠狠的瞪着钢铃眼,暴叫道: “哇呀呀……” 熊大一摆手,喝退了两名马刀手,冷冷的看着赤丹子,森然道: “虽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但若不将你千刀万剐,难消我心头之恨。现在让你做个明白鬼,我叫熊大,被你打死的那位,乃是我的亲兄弟,他叫熊二。冤有头,债有主,罪不及妻奴。你有何遗言,尽管说来就是!” 俗话说真英雄惺惺相惜! 熊大虽然为恶一方,但也敬重赤丹子是条汉子。若不是有杀弟之仇,大有可能延揽结交。 因此,他才告诉赤丹子:你若有遗言交代,我替你转达。 赤丹子闻言,冷哼两声,道:“赤老子赤条条来,赤条条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赤老子要是皱一下眉头,算不得英雄好汉。” 熊大点点头,该说的他都说了。那么,接下来就该做他该做的。 熊大挽了挽袖子,准备先从四肢下手,等四肢削差不多了,估计赤丹子也就快咽气了。 然后,他再在胸口补上一刀,送佛送到西。 于是,熊大把匕首刀握在手中,径直向赤丹子的手指削去。 这把匕首刀,可是吹毛利刃的宝贝。要是削在斥单子的手指上,必定是血肉横飞。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路上出现了稀稀拉拉的行人,全部驻足于此,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当他们看见熊大拿刀去削赤丹子的手指,纷纷闭上了眼睛,不忍相视。 “住手!” 陡然间,头顶上传来一声暴喝,不亚于晴空霹雳,震得人头昏脑胀。 刹那间,几乎所有的人都抬头望去,惊见房顶上站一人。 长发飘逸,白衣胜雪。纵使看不清相貌,也能推测出这绝对是一位英俊潇洒的美男子。 此人,正是杨振。 外面又是打又是叫,杨振怎能听不见。 其实,熊大、熊二两兄弟刚一到,杨振就惊醒了。 他穿好了衣服,直接跳窗而出。为免被人发现,便径直蹿到了房上。 此地发生的一幕幕,被杨振尽收眼底。即使是熊二发袖箭的那一刻,也毫不例外。 其实,杨振完全可以制止。但是,他却没有那么做。 因为他觉得应该让赤丹子涨涨记性,不要盲目的信任自己的肉体防御。 唯有让赤丹子铭记这个血的教训,在日后才不会重蹈覆辙。 因此,杨振看起来热闹。 这何尝不是一种自信的表现,也只有相信自己能够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才能够做到无动于衷,翘脚看戏。 在熊大要动手的一刹那,杨振知道自己该出场了。否则,该吸取教训的,就不止赤丹子一人了。 届时,他也得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因此,他才高喊一声,制止了熊大的动作。 而且,他手里一直扣着一枚枣核镖。若是熊大冥顽不灵,执意要动手,杨振不介意赏他一颗枣核镖苗尝尝。 杨振从房上一跃而下,飘飘然宛若仙神。这一幕,令人惊艳。 有些善良之辈,担心杨振会摔坏,已经伸出双手,做好了接的准备。 但是,杨振终究让他们大跌眼镜,他轻飘飘落在地上,不亚于四两棉花落地,未造成任何响动。 杨振有心震慑熊大,更确切的说,是震慑那群马刀手。毕竟,熊大或许会治罪,但这帮马刀手却不会。 日后群龙无首,或许会闹出更大的麻烦来。因此,杨振觉得必须要震慑一下,才可以让他们做个安善良民,而不去继续为非作歹。 因此,杨振径直走到去丹子身前,用指甲轻轻一划,赤丹子身上的绳子,应声而断。 果然不出杨振所料,熊大和那些刀手见到这一幕,纷纷倒吸凉气,目瞪口呆。 杨振为了给他们加深印象,威胁道:“日后若有谁再为非作歹,欺压良善。被划断的就不再是绳子,而是你们的脖子。” 杨振说完,看了看熊大,又看了看熊二的尸体,不由得微微皱眉。 现在伤了人命,自然要经官。但是,作为打杀人命的赤丹子,必定要到案。 若让赤丹子一个人去,就以他那副性子,说不定惹出别的麻烦。 杨振有心相陪,却又抽不开身。毕竟,他已经答应了林家商队。 再说,西夏之行一拖再拖,终究不是办法。 杨振思虑再三,终于打定了主意。他还是觉得把赤丹子带在身边,较为稳妥。 至于这桩人命案,依旧上报县衙处理。不过,他需要写一封陈情的书信,一并送到县衙。 “此地可有亭长,或者里正?” 按大衍官制,方圆一里设里正,方圆十里设亭长,方圆百里设县令,方圆千里设州官。 当然,这只是标准制度。具体情况,还需因地制宜。 富庶之州,州官称牧。贫瘠之州,州官称正。 杨振去过的柳州,以及现在的靖州,显然都是贫瘠之地。 因此,杨振询问此地有没有亭长或里正。 “老朽乃是上届里正,现在的里正,就是熊大。” 话音刚落,一位五十上下的老者,挤出了人群。老者径直走到杨振面前,抱拳拱手道:“不知少侠有何吩咐,但讲无妨。老朽虽然上了年纪,但为百姓福祉,上可担当一二。” 杨振看了看这名自称上届里正的老者,顿时明白过来。想必熊大走后门上位,让这老人家心里不爽,才会痛打落水狗。 不过,这一切都与杨振无关。与他而言,只要有可靠的人跑腿儿办事就好。 “请问老丈,此地归属哪个县?” “苏阳县。” 杨振微微一笑,如此一来他也就放心了。毕竟,在苏阳县令面前,杨振略有薄面。 于是,杨振书信一封,交给的老者,让他压着熊大和一群马刀手,而且抬上熊二的尸体去县衙报案。 双雄镇恶霸既除,杨振也可以安心上路了。想必林家商队已经准备妥帖,是时候该出发啦! 第146章 车祸(求收藏/推荐/订阅) 杨振和赤丹子用过早饭,便随着林家商队再次出发。不过,这一次却是向西而行。 原本,杨振想给赤丹子弄匹马代步。奈何,这厮长得太过威猛,即使是马,也不敢靠前。 无奈之下,杨振准备让赤丹子和后面的车夫去做搭档。如此,总比步行追赶要舒服的多。 结果,杨振弄巧成拙。 赤丹子犯了牛脾气,非要和杨振较较脚力。也不等杨振同意,便径直跑了。 杨振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一时之间,陷入两难之地。 还是林东家经多见广,看出了杨振的纠结。于是,他劝解道: “杨少侠,大可不必担忧。这条路直通祁阳关,途中并没有岔路。任赤丹子跑得再快,也得在前面等着我们。” 经此一说,杨振稍微放心了些。但是,仍然有些担忧。毕竟,赤丹子无论长相,还是脾气,都很另类,容易惹人非议。 但是,杨振总不能舍大队而去。如果这样做,岂不是违背了诺言。因此,他与林东家并辔而行,边走边打听周边的情况,做到有备无患。 林东家往来不下百余次,对于周边的地理环境以及居住地,可谓是耳熟能详。 如今杨振询问,他也乐的唠叨唠叨,以此缓解旅途烦闷。因此,他不厌其烦,侃侃而谈。 经过详细的讲解,杨振对于双雄镇周边的地区,终于有了充分的了解。 陡然间,杨振心中衍生出一个想法。 双雄镇,不仅是前往边境榷场的必经之路,而且,还是连接四方的中枢之地。 往东,可以到靖州州城。向南,可以到苏阳县以及解州。向北,可以到夏州。 而西行这条路,则连接双雄镇、三大关隘、边境榷场,可谓是五点一线。 像这样一个商家往来之地,往往也是信息集散中心。毕竟,每一个商队都会穿州过县,甚至会途经村庄镇店。因此,他们是最佳的消息收集者和传播者。 若在此处设一个分部,对太白山庄进行宣传,必定事半功倍。那么,杨振的主张和理念,也会广泛流传。 如此,人云亦云,形成一股浪潮,才会深入人心。 暂不提杨振心中如何谋划,且说赤丹子一路狂奔,绝尘而去。 赤霞子曾经说过:赤丹子善于奔跑,速度奇快,有赤颜赶山狮之称。 事实也的确如此。 那两条大长腿,跑起来,一步能迈三尺三。毫不夸张地说,赤丹子的速度虽不及卷毛狮子黑那样的宝马良驹,但也远超一般的马匹。虽然做不到日行一千,但跑八百里还是可以的。 适才,杨振又让他骑马,又让他坐车的折腾,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他认为这个便宜师叔祖,瞧不起他这个徒孙。 因此,他要证明给杨振看。即使不骑马、不坐车,杨振也甩不下他。 至于杨振有没有追上来,赤丹子并没有考虑。他认为自己跑到下一个站点,等待的时间越长,就证明杨振的速度越慢。 春困秋乏夏打盹儿。 现在虽然是早春时节,还微微有点倒春寒。但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总会让人觉得困倦。 赤丹子体质远超常人,虽然并没有多少困意。但是他的消耗却也远超常人,一路跑下来,只觉得口干舌燥,有一种喷火的感觉。 因此,赤丹子迫不及待的想要畅饮一番。奈何,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荒凉而贫瘠的土地上,连一条河沟都没有。他又去能去哪里找水喝? 赤丹子只能强忍着渴意,闷着头加速赶路。以期早些赶到下一站点,喝他个痛痛快快! 午时三刻左右,赤丹子惊见一座大山,不由得眼前一亮。 俗话说山水两相依,这有山必有水呀! 于是,赤丹子径直舍了大道,走上了小路。虽说是小路,但也有二尺宽。 赤丹子走在这小路之上,东张西望,四下里乱寻摸,希望能够找到水源。 此山,乃是祁阳山。 祁阳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当然,这是对前山而言。 前山,建有一座关城,正是扼守在咽喉要道上的第三关隘,祁阳关。 关内,驻扎着一万精兵。目前,两国交好,天下太平。这一万精兵在此开垦了万顷农田。农忙时节,便下田耕种。农闲时节,便进行操练。 几十年下来,不仅自给自足,而且仓廪充实,俨然成为了大西北的粮仓。 这一切,自然要归功于祁阳关总镇祁衡。 祁衡,字泰贞,靖州苏阳人。上马能领兵,下马能安民。文韬武略,无所不精,乃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原本,祁阳关军民混居,祁衡感觉多有不便,便后山选择了一处相对平缓的所在,建了一座木寨。 将祁阳关中的农工士商,以及女眷全部迁往木寨。 如此,祁阳关便成了一座军营。这在大衍的军事史上,完全独树一帜。 …… 此时,赤丹子正在后山中到处乱窜,为了找水源,所以他偏离了小路。四下里转了半天,不仅没有找到水源,而且忘记了路在何方。 赤丹子在赤霞山生活了近三十年,几乎把赤霞山都逛了个遍。对于在山里如何辨别方向,自然是信手拈来。 但是没有找到水源,他如何甘心就此离开。正在纠结间,陡然听见一阵车辙声。 赤丹子顿时来了精神,循着声音狂奔而去。 小路上,驶来一辆乌蓬车。拉车的并不是马,而是一头葱花大叫驴。鞍桥上,挂着四个酒坛。虽然黄泥封着口,但颠簸之间,还是沁出了酒香,弥漫在山林间。 驾车的,乃是一个总角小厮,头梳日月双抓髻,留着齐刘海。眉清目秀,粉嘟嘟的一张小脸。蒜头鼻子,元宝嘴。身上穿着大红色夹袄,手中擎着一条马鞭。 由于山路颠簸,乌篷车走的不紧不慢。 陡然间,一人多高的荒草骤然一分,冷不丁窜出一人。 此人身高六尺二,头大如斗,眼似钢铃。赤发朱眉,冲天而起。四方大脸,犹如喷砂。狮鼻阔口,满脸络腮红胡子,扎里扎煞。 不亚于火德星君降世,又好似赤面阎罗临凡。 此人正是赤丹子! 赤丹子提鼻子一闻,一股酒香窜入肺腑,顿时馋得口水直流,两眼冒蓝光。 葱花大叫驴看见赤丹子,就是一激灵。这什么东西,莫非是成了精的狮子!他为何看着本驴眼冒蓝光,口水直流,难道想吃了本驴。那还等什么,跑呗! 葱花大叫驴吓得屁滚尿流,嗷嗷叫了两声,撒腿就跑。 驾车的总角小厮也就十来岁,何曾见过这等凶神恶煞!当即吓得脸色发白,放声大哭。 赤丹子早已渴的喉咙似火烧,又被酒香勾起了馋虫,自然不会放任到嘴边儿的鸭子,从眼皮底下悄悄溜走。 赤丹子是男子一个箭步猛然蹿上前,直接舒展猿臂,一把攥住绷带,把四坛美酒径直从马鞍桥上拎了下来。 四坛美酒,至少三十斤的分量,多亏丹赤子膂力大,速度快。否则,四坛美酒至少得碎两坛。 赤丹子把两坛美酒搭在肩头上,一坛夹在腋下,将另一坛抱在手中。迫不及待的打掉泥封,猛灌了两口。 火辣辣的美酒下了肚,芳香甘醇,怎一个爽字了得! 赤丹子得了美酒,也就忘了跟杨振的赌约。径直在路边席地而坐,抱着酒坛,一口接一口的喝了起来。 顷刻间,一坛美酒告罄,赤丹子又抱起了另一坛,依旧嘴对嘴长流水。 盏茶的工夫,四坛美酒,共二十斤,被赤丹子一口气喝了个点滴不剩。他吧嗒吧嗒嘴,意犹未尽。 赤丹子喝的晕乎乎的,陡然间想起了跟杨振的赌约,猛然站了起来,甩开大步就要走。 哪曾想,被风一激,酒劲上涌。 刹那间,赤丹子就觉得血气翻涌,天旋地转。 轰隆! 赤丹子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不亚于倒了一面山墙。 “好酒!” 赤丹子赞了声好酒,便人事不知。继而,鼾声如雷。 可见,贪杯误事! 幸亏杨振没有跟赤丹子较真,否则,赤丹子绝对免不了挨一顿胖揍。 …… 再说那辆乌篷车,葱花大叫驴受了惊,慌不择路,径直冲入了山野之中。无论石头还是沟坎,葱花大叫驴是一跃而过。 它是过去了,但后面的乌篷车却遭了罪。连颠带撞,几乎快散架啦! 驾车的总角小厮,连惊带吓,又被颠的七晕八素的,早已失去了应对,只能死死地抱住车辕,不至于被甩飞。 陡然间,车辙撞上了一块巨石。只听得“咔嚓”一声响,车轴骤然断裂,乌蓬车侧翻倒地。 那总角小厮被甩在车下,虽然没有摔伤,但却吓得晕死过去。尽管如此,他依旧死死的抓着车辕。 若葱花大叫驴继续狂奔,这总角小厮即使不被路上的石头撞死,也被硬生生的拖死。 奈何,牲畜终究是牲畜,它只知道发泄情绪,不懂得审时度势。 因此,葱花大叫驴并未减速,依旧攒足了劲向前冲。 可怜这总角小厮,才十余岁,就要惨死在山野中。 第147章 心病(祝教师节快乐) 总角小厮摔在地上,生死顷刻间,来了救星。 百米外,有五名黑衣女子,看打扮,是一主四仆。 其中那名小姐身高六尺,膀大腰圆。浓眉大眼,一张大黑脸。一身黑色劲装,背后背着一张硬弓,腰上挂着箭壶,装了二十几支箭。 这一张硬弓,大的出奇。弓弦长达三尺三,与筷子一般粗。弓弦距弓背,约有一尺五。这么大的一张硬弓,即使让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空拉,也不一定拉得开。 再看那箭壶中的箭,更是离谱。长约二尺,粗如拇指,跟弩箭差不多。 单凭这一副弓箭,就可以看出这黑衣女子的膂力,必定大的惊人。 这黑衣女子姓祁,名彩莲。乃是祁阳关总镇祁衡的独生女儿,今年已经二十七岁。因为生的相貌惊人,至今无人敢娶。 这俨然成为了祁衡夫妇的心病,大庙小庙都拜到了,可是完全不见起色。 今日,祁彩莲在家中呆的烦闷,非要闹着出来打猎。 早春时节,万物生发,并不适合围猎。再说,这祁阳关中天天操练兵马,即使再胆大的飞禽走兽,也会被惊得四散逃亡,又有何猎物可打。 奈何,祁彩莲性情执拗,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 总镇夫人最终拗不过祁彩莲,只能让她出去转一转,权当散散心。 为了防患于未然,总镇夫人耳提面命的嘱咐四个丫鬟,让她们看好祁彩莲,不要惹出什么麻烦来。 四个丫鬟点头答应着,但心里暗自叫苦,就她们小姐这脾气,一条路跑到黑。万一来了倔脾气,谁能拦得住。 甭说她们四个丫鬟,就是总镇夫人亲自到场,也未必镇得住。除非,到前山去请老爷。 在四个丫鬟记忆中,也只有祁阳关总镇祁衡才能镇住祁彩莲。 “驴!快看!驴!” 有一个眼尖的丫鬟,陡然看见了落荒的葱花大叫驴,便咋咋呼呼的大喊了一声。 祁彩莲闻言,感觉很是别扭。驴,快看驴,这不骂人吗!于是,祁彩莲大黑脸蛋子一沉,径直在丫鬟头上弹了个爆栗,冷哼道: “莲蓬!说清楚些,叫谁看驴!” 那丫鬟,也就是莲蓬,生性跳脱,总是咋咋呼呼的,没个定性。此时,她被弹了一个爆栗,疼的直揉脑袋,一脸委屈。 旋即,莲蓬彻底反应过来,自己的话的确容易让人误解,这揍挨得不亏。想清楚之后,不由得吐了吐舌头,改口道: “小姐,快看!驴!” 祁彩莲顺着莲蓬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一只葱花大叫驴,正拉着一辆乌篷车狂奔。车辕之上,还趴着一个孩子。 祁彩莲一眼看出,这葱花大叫驴必定是受到惊吓,落荒而逃。无论乌篷车内有没有人,那个孩子都必须要救,而且刻不容缓! 想及此处,祁彩莲将便想弓箭取下交给丫鬟。毕竟,带着它们扑扑棱棱的,实在影响发挥。 陡然间,惊闻“咔嚓”一声响,就见那乌篷车侧翻倒地。 “翻了!小姐,翻了!” 莲蓬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现在又开始咋呼起来。而且,话说的没头没脑。 祁彩莲早就听到响声了,事态紧急,她也就顾不得取弓箭了。瞪了莲蓬一眼,冷哼道: “姑奶奶没翻!” 话音还没落,祁彩莲就冲到了葱花大叫驴面前。毕竟,只是百米之遥。对于祁彩莲而言,当然是转瞬即至。 祁彩莲窜到葱花大叫驴面前,陡然伸出双手,紧紧攥住了它的两只耳朵。然后,双臂用力向后下方猛然一推。 单凭这一个动作,就说明她是行家。 若非将驴头压在脖子下,葱花大叫驴早已人立而起。即使不能挣脱,两只前蹄也会踹到祁彩莲。 “突……突……” 葱花大叫驴打了两声响鼻,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扑棱着脑袋呼呼喘粗气。 祁彩莲见状,慢慢的收回了力道。为防葱花大叫驴再次发飙,祁彩莲便并没有放手。而是一只手继续攥着驴耳朵,空出另一只手来,便去解套在葱花大叫驴身上的绳子。 毕竟,乌篷车已经散了架,显然是不能用了。但葱花大叫驴却可以再用,至少现在用来驮人正正好。 四个丫鬟见祁彩莲驯服了葱花大叫驴,便赶上前来帮忙。 丫鬟莲心天生心善,特别喜欢孩子。因此,她直接去抱那总角小厮。 奈何,那总角小厮犹如溺水之人一般,将车辕当做了救命稻草,死死的抱着不肯放手。 莲心见状,心中更加怜悯,直接跪在地上,不停的怕打总角小厮的后背,希望他快点醒来。 “小姐,车里有个老头。” 另外一个丫鬟在乌篷车里发现了一位老人家,已经昏迷不醒,不由得惊叫了一声。 “莲叶、莲藕,先把他抬出来。” 乌篷车内的空间本来就那么大,更何况里面还有两个人,若是祁彩莲再钻进去,恐怕会把乌篷车挤爆。 因此,她直接叫过了两个丫鬟,把里面那位老人家抬出来。再说,外面空气流通性好,老人家醒得也快些。 乌蓬车躺的地上,人坐在里面堪堪直起腰。因此,莲心和莲藕生拖硬拽,费了老半天劲,才把那老人家从乌蓬车里弄了出来,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放了下去。 祁彩莲上前仔细打量这老人家,五十上下,面似三秋古月,须发黑白参半。虽然昏迷不醒,但也不难看出这老人家慈眉善目,气质儒雅。 祁彩莲看完不由得皱眉,这老人家有些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时隔久远,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 莲心抬头瞄了一眼,不由得一愣。这老人家她也认识,曾经是寨子里的教书先生。 尽管时隔多年,这老人家苍老了许多,但以她那过目不忘之能,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小姐,这老人家不是二十年的那个教书先生吗!” 祁彩莲陡然响了起来,这老人家二十年前确实在寨子里教书,是她最讨厌的一位先生。 不过,她记得清清楚楚,这老先生二十年前回家探亲,一去不归。 如今,时个二十多年,这老先生贸然出现在祁阳山,还带了一个总角小厮,肯定有所图谋! 不过,这些事情自然有她那老爹去应付,她还没有那么多脑细胞来考虑这些事情。 如今,一老一小,晕了两个。老人家还好说,直接放在驴背上驮着就可以。而那个总角小厮却是有些难办了,总不能连人带车辕一起抗着走吧! “酒!爷爷的酒!” 陡然间,一阵微弱的声音传入耳畔。 祁彩莲循声望去,原来是那总角小厮醒了。她不由得舒了口气,醒的还真是时候。 莲心一直跪在总角小厮身旁,给他拍打后背,如今见他醒来,骤然舒了口气。 不过,听到这总角小厮第一句话不是喊人,而是喊酒,让她莞尔一笑。 总角小厮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安全的落了地,不由得松开了已经发僵的手。 继而,坐了起来,看看四周,陡然大哭起来。 莲心就见不得这个,不知不觉间,鼻子也有些发酸。她见总角小厮哭的伤心,便把他抱在怀中,劝解道:“孩子,别怕,你爷爷没事,一会就醒了。” “酒!爷爷的酒被妖怪抢走了!”总角小厮哽咽着,嘟囔道。 莲心闻言,啼笑皆非。 她本心以为这总角小厮看见那老先生躺在地上,因为害怕而大哭不止。哪曾想,她会错意了,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莲心禁不住想,这总角小厮是不是吓得断片儿了,只记得抢酒的事情,忘记了后来的经历。 祁彩莲听得清清楚楚,顿时火冒三丈。她推测必定是哪个小贼的扮成妖怪剪径,不仅抢了这老先生的酒,而且把葱花大叫驴惊了。 若不是遇到她们五人,这祖孙二人必定有死无活,这可是两条人命。 祁阳关后山,那是祁彩莲的一亩三分地儿。如今,居然有人扮作妖怪,公然在这里剪径。 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及此处,祁彩莲再也遏制不住心头的怒火。 “莲叶、莲花,把老先生抬到驴背上,你们两个在两边扶着。” 说完,瞪了莲蓬一眼,继续道:“莲蓬,你牵着驴跟姑奶奶走。” 莲蓬点了点头,但心里却很情愿。毕竟,牵驴不是什么好差事。因此,她认为小姐这是在公报私仇。但是,即使再不情愿,她也得按着小姐的意思来。否则,脑袋上必定会长出俩犄角。 祁彩莲并没有在乎莲蓬心里的想法,她看着莲心道:“莲心,你抱着这个小家伙,让他给我们指路。姑奶奶要去看看,究竟是哪路毛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此时,莲叶和莲花早已将乌篷车中的所有的东西收拾干净,挂在了葱花大叫驴的脖子上。 然后,把老先生横担在驴背之上,一边一个扶着,慢慢的向前走去。 一行七人,向着事发地点进发。 而此时,赤丹子依旧躺在原地呼呼大睡,鼾声打的惊天动地,跟只野猪差不多。 恐怕赤丹子做梦也想不到,此时正有一个煞星向此地赶来,准备寻他的晦气。 第148章 眼缘 祁彩莲怒气冲冲的赶到事发现场,尚在百米之外,便闻见酒气冲天,不由得暗自皱眉。 常喝酒的人,很享受酒气带来的刺激。但不喜欢喝酒,甚至不了解酒的人,对于这种气味很讨厌,甚至厌恶。 而祁彩莲无疑是后者。因此,她强忍着恶心,硬着头皮往前走。 复行数十步,陡然发现四只空酒坛倒在地上,正散发着浓浓的酒气。 一股浓重的酒气窜入肺腑,祁彩莲顿时感觉肠胃里翻江倒海般折腾。她第一时间捏住了鼻子,转身跑的远远的,才感觉舒适了些。 “把那四个罐子给本姑奶奶扔的远远的。” 现在,莲心还在抱着那总角小厮,而莲蓬则一直在牵着葱花大叫驴。 莲叶和莲花对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眼下,只有她们两个人空着手。因此,这个艰巨的任务,只能由她们两个来完成了。 于是,莲叶和莲花皱着鼻子,强忍着不适,每人拎起两个空酒坛,拔腿就跑。 若是走慢些,估计走不了多远,轻则大吐特吐,重则窒息晕厥。因此,必须用跑的。而且,要多快有多快。 祁彩莲见莲花和莲叶业已走远,才松开了鼻子。深深的呼吸了几次,才感觉好受了些。 固然,空气中还残留着微微的酒气,但还在她的承受范围内。毕竟,她不是那些柔弱无力的娇小姐。 祁彩莲稳定心绪之后,再次迈步向前。陡然发现一个恶汉,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在看清这恶汉的身高体型之后,祁彩莲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撼。 她的身高足有六尺,自认为已经是最高的存在。但是,跟这个醉汉六尺二的个头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今天,她也算长见识了。倏忽间,颇有一种吾道不孤的感觉。 遽然间,祁彩莲心中升起一股好奇,她想要近距离看看这个醉汉究竟长什么样。于是,她高抬腿,轻落足,悄悄地摸了上去。 这个恶汉头大如斗,眼似钢铃。赤发朱眉,冲天而起。四方大脸,犹如喷砂。狮鼻阔口,满脸络腮红胡子,扎里扎煞。不亚于火德星君降世,又好似赤面阎罗临凡。 “嘶……” 祁彩莲看罢,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她虽然也有些发怵,但却不像其他人那般,唯恐避之而不及。 祁彩莲不仅丝毫不惧,而且感觉很新鲜。毕竟,平时见到的人,要么黑须黑发黑眉毛,要么白须白发白眉毛,有极个别的,顶多也就是微微有些发黄而已。 但是这个醉汉不同常人,毛发皮肤都是红的。祁彩莲很好奇,这醉汉的瞳孔和牙齿是不是也是红的。 不过,她也只能想想而已。毕竟,虽说她已二十七岁,但却是未出闺阁的老姑娘,岂能做太出格的事情。 祁彩莲留在原地,又多看了好几眼。还别说,越看越受看。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眼缘。眼缘是万缘之始,相当重要。 若没有眼缘,直接漠视或无视,又岂会牵出那么多爱恨纠葛。 人分三六九等,到哪儿都有不开眼的人,他们就好像专为破坏气氛而生,专门破坏和谐的气氛。 而莲蓬,无疑就是这类人。 她见祁彩莲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于是问道:“小姐,那是个什么东西,死的活的?” “活的,是个男人。” 话一出口,祁彩莲便愣在那里。这个相貌奇特的大汉,固然酗酒沉睡,但终究是个男人。 而自己则是身大袖长的姑娘,盯着人家猛看,这像什么话。若是让老爹爹知晓,说不得又是一通呵斥。 想及此处,祁彩莲的双脸顿时黑里透红。 她猛然转回身,看着莲蓬说道:“你们四人中,就你嘴快,腿也快。因此,能者多劳。把这头驴交给莲叶,你现在赶回寨里,告诉本姑奶奶的娘亲,就说山里来了三个陌生人,一个是二十年前的教书先生,带着他的孙子。至于另一个……”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红脑袋大汉,无论称其为强盗还是蟊贼,都有些牵强附会。 毕竟,这红脑袋大汉并未图财害命,也仅仅是抢了四坛酒而已。 最终,祁彩莲决定就称呼赤丹子为红脑袋大汉。 “就说另一个是红脑袋大汉,现在处于昏睡之中,让娘亲派几个力气大的人,赶着马车来,把他驮回去。至于要不要转告爹爹,让娘亲自己拿主意。速去速回!” 说完,祁彩莲深深的吸了口气,平复了躁动的心情。 莲蓬答应一声,把驴缰绳交给莲叶,拔腿就跑。她生性好动,与在这里干等着相比,她更愿意去跑腿送信。 祁阳寨,隐于祁阳山中,循山而建,傍水而居,绵延十余里。木制的篱笆院,不下万余座。秩序井然,赏心悦目。 寨中,茶馆酒肆,买卖铺户,一应俱全。当然,没有赌坊勾栏院之类的糜烂存在。毕竟这里住的大多都是军属,又岂容那种糜烂人心的地方存在! 虽然说这祁阳寨是一座富甲一方的木寨,但却相当安全。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 祁阳寨距离祁阳关也就五六里的路程,可以说完全在其眼皮底下。不仅有轮休的士兵在此,而且不时有巡防了哨的马队经过,因此无人敢于捋虎须。 祁阳关总镇祁衡的家,在寨子的最里面。它与别人的宅子并无不同,都是标准的四合院。唯一的不同点,便是院子里种的不是菜,而是花。 总镇夫人自祁彩莲走后,一直忧心忡忡。时而担心祁彩莲惹出事端,时而担心祁彩莲遇到磕磕碰碰。 因此她坐在凉亭之内,不时地向大门外张望。 孩儿是父母心头肉,命根子,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假。 可怜天下父母心! 总镇夫人这是典型的关心则乱,祁彩莲毕竟二十七的人,非痴非傻的,又岂会平白无故惹事,又岂怕遇到磕磕碰碰。 “夫人……大事不好了……夫人,大事不好了!” 祁彩莲说的一点也不错,莲蓬的确是嘴快腿也快。嘴快是因为说话不经大脑,而腿快则是跑得快。三里地,不消片刻就跑到了。 她远远看见夫人在凉亭里坐着,便径直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总镇夫人心里本就七上八下,如今骤然听到莲蓬的喊声,顿时心里就像开了锅一般。她坐在石凳上摇了三摇,晃了三晃,若非及时扶住了石桌,便会直接栽倒在地上了。 总镇夫人猛然深吸了几口气,凉飕飕的空气窜入肺腑,或多或少让她镇定了些。 “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莲蓬见总镇夫人这副模样,便知自己冒失了,不由的一缩脖,解释道:“夫人,小姐没事,只是后来贸然来了三个陌生人。” 总镇夫人闻言,悬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放回了心腔内。她狠狠地瞪了莲蓬一眼,恨不得狠狠拍上两巴掌,让莲蓬涨涨记性,以后不要再说话不经大脑。 但是总镇夫人也知道,莲蓬就这副德行,死性不改。再说,她又岂能跟这个孩子一般见识。 “说清楚些,究竟怎么回事?” 莲蓬吐了吐舌头,回答道:“山下来了三人,二十年前的教书先生带着他的孙子,还有一个昏睡在地上的红脑袋大汉。小姐让找几个力气大的人,赶着马车把那个红脑袋大汉驮回来。至至于要不要通知老爷,小姐让您拿主意。” 总镇夫人闻言不由得一愣,那教书先生她有些印象,是个很正派的人。虽说已经时隔二十年,但一个秉性正直的人,并不会坏到哪儿去。 至于那个红脑袋大汉,总镇夫人也颇觉稀奇。若有人长成红头发,相貌也必定好不到哪儿去。 陡然间,总神夫人神秘一笑,她心中陡然出现一个想法。旋即,总镇夫人一激灵,她被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 但仔细想想,并非没有可能。不过,她不能私下决定,还得孩子他爹拿主意。 想及此处,总镇夫人点了点头,微笑道:“你去找人吧,我自会让人去通知老爷的。” 莲蓬应了一声,呲溜一下跑的无影无踪。 总镇夫人摇头叹息道:“哎,这个冒失鬼。来人,火速前去通知老爷:家里发生了大事,让他第一时间赶回来!” 说完,总镇夫人感觉身心一松,瞬间好像年轻了十岁。因为她看见了一个契机,积压了二十多年的心病,终于有了祛除的希望。 按下总镇夫人的心事如何筹谋先不表,再说那家人奉了总镇夫人之命,前往祁阳关去请总镇祁衡。 这家人径直出了后门,一头扎进深山。 山中有一条僻静的小路,可以直接抵达祁阳光。走此路,盏茶的功夫便可往返。 若从大路绕行,即使骑马,一来一回,至少需要三炷香的功夫。须知望山跑死马,何况山路颠簸,并不好走。 因此对于这家人来说,走山中这条僻静的小路,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 第149章 会发生点什么 祁阳寨前的小路上,祁彩莲等人依旧在此等候。赤丹子依旧大梦不醒,鼾声如雷。 而那总角小厮连惊带吓,又哭了一通,兴许是乏了,靠在莲心身上,沉沉入睡。 而此时,那老夫子却是幽幽转醒,本来就眼神不好,又处于半清醒状态。只觉得面前人影晃动,他还以为身在阴曹地府,不由得叹息道: “噫嘘兮,呜呼哀哉!至亲辞世兮,我心哀哀!长路漫漫兮,我身劳劳!遇恶徒以剪径兮,我命休休!见阎王以鸣冤兮,我情愤愤!念孙儿之不易兮……” 祁彩莲在二十年前就对这老夫子就不感冒,现在听他又开始咬文嚼字,不由得直皱眉。 此时,祁彩霞只觉得酸气冲天,不由得直磨牙。 但是,念老夫子这么大年纪,祁彩莲一直按捺着心中的怒火。本以为他只是啰嗦两句,自己忍忍也就过去了。 但是,看这苗头,这老夫子是磨叽起来没完没了了。 人的忍耐力,终究有个限度。而这老夫子的所作所为,无疑超出了祁彩莲的容忍度。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兀那老头,你还有完没完!” 祁彩莲这一嗓子喊出来,跟晴空霹雳差不多。那老夫子正在搜肠刮肚的想词儿,冷不丁炸响在耳廓内,吓得他猛然一激灵,险些从驴背上掉下来。 经过这么一折腾,老夫子虽然还迷糊着,但却不再之乎者也的咬文嚼字了。 老夫子陡然发现自己在驴背之上,不由得就是一愣,心中暗自嘀咕:这不是葱花大叫驴嘛。难道它忠心爆崩,殉了主了。 随即,老夫子发现了异常之处。这葱花大叫驴的身体是热的,而他自己也感觉有些不舒服,这绝对不是死人应该有的感觉。 那么,只能说,他们们还活着。 刹那间,老先生来了精神,虽然他不畏惧死亡,但终究还是活着好。 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 老夫子眯起眼睛向四外观望,想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奈何,他老人家老花眼,只能见到模糊的人影,具体长得啥样,他只能自行脑补。 陡然间,老夫子发现一名大高个儿,身高足有六尺,而且膀大腰圆。根据这个身量,这老夫子脑海中自动衍生出一幅画面: 有一人,身高六尺,膀阔三停,腰大十围。头如笆斗,眼似钢铃。青面獠牙,血盆大口…… 老夫子吓得一激灵,不敢再想下去。毕竟,这已经不是刺激了,而是恐怖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 老夫子心里一直在默默地重复着这句话,但那一幅狰狞的画面,仿佛在脑海深处生了根一般,不仅挥之不去,而且愈发清晰。 老夫子被自己的脑补吓得面无血色,身体不停地抽搐。 葱花大叫驴打了两声响鼻,抬起脑袋回头看着背上的老夫子,不停的昂昂叫。看那意思是在说:老主人呐!您没事儿瞎晃悠啥呀?晃得本驴很难受,你知不知道呀?赶紧停下来,否则本驴把你甩下来。 奈何,在场没人能懂兽语。纵使它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知道它什么意思。 陡然间,葱花大叫驴前窜后跳,又是尥蹶子又是屁的折腾起来。 莲心心思敏捷,玲珑剔透。当然,她不明白葱花大叫驴什么意思,但却可以看出老夫子的窘迫。 莲心猜测老夫子必定是因为上了年纪,因此眼神儿有些不济。想必是被自家小姐那么高的个子吓坏了,才会表现出这副模样。 于是,莲心提醒道: “莲花,你看看老夫子随身携带的那些东西中,有没有眼镜之类的东西。” 莲花点了点头,在老夫子那堆破烂儿里东翻西找,最终,还真找到一副眼镜,递给了老夫人。 老夫子戴上眼镜,才看清楚了周边的情况。令他恐惧的那个大高个儿,原来是个女人。 这女人长得浓眉大眼,一张大黑脸。固然,这长相有些扎眼,但与他心中的描绘那副相貌,天壤之别。 老夫子不由得暗自埋怨,为什么偏偏得了老花眼!离开了眼镜,俨然睁眼瞎。如此,关键时刻掉链子,不仅误己,而且误人。 骤然,一阵车辙声从山上传来。 祁彩莲抬头望去,见山上下来一辆平板马车,马车上有一女四男。其中那名女子正是前去报信的莲蓬,而那四名壮硕男子,无疑是她搬来的救兵。 马车来到近前,止住了脚步。四名身强力壮的男子跳下车来,给祁彩莲见过礼之后,径直扑向了赤丹子。 莲蓬同样跳下马车,大眼睛叽里咕噜乱转悠。一会儿瞄瞄这里,一会儿看看那里,完全一副没见过大天的样子。 陡然间,莲蓬一眼看见了那老夫子,见他依旧搭在驴背上,双肘抵着驴肚子,双手托着下巴颏,而且还戴了一副小眼镜。 她感觉很滑稽,不由得打趣道:“老头儿,你搭在那里不累呀?” 老夫子闻言,愣了一下。他现在精神头还蛮好的,只是感觉有些别扭。 旋即,老夫子明白了莲蓬的意思。他这样脑袋冲下搭在驴背之上,倒谈不上累,但也感觉不舒服。 老夫子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没敢往下跳。葱花大叫驴的马背,距地面至少五尺高。他的双脚离地面,至少也有三尺半。这要是直接蹦下去,估计他这把老骨头也散架了。 老夫子环顾四周,本想喊那四名壮汉,但见人家忙的抽不出手,只能把目光落在了几名女子身上。 于是,他一抱拳,赧颜道:“姑娘们受累,搭把手,搭把手。” 莲花和莲蓬走上前,把老夫子抬了下来。待双脚落地站稳,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还是脚踏实地比较舒服。 再说另一边,四个壮汉去抬赤丹子。两百多斤的分量,对于他们而言并不算什么。但是,赤丹子并非死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抬一个活人,毕竟不能生拖硬拽,要防备拉伤肌肉,或者关节错位。因此,远比抬死物要困难的多。 四个壮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赤丹子挪到了平板马车上。 纵使赤丹子烂醉如泥,但经过这一番折腾,他还是恢复了些许知觉。 “好酒,当真是好酒!” 陡然间,一道声音炸响在众人耳廓中,不亚于惊天霹雳,震得人脑袋嗡嗡作响,几乎晕厥。 众人寻声望去,见那红脑袋大汉翻身坐了起来,正在晃荡大脑袋吧嗒嘴。 刹那间,祁彩莲就提高了警惕。毕竟,她并不了解这红脑袋大汉什么脾性,万一他彻底醒来,再想让他老老实实的听话,势比登天还难。 结果,祁彩莲白担心一场。 赤丹子晃了晃大脑袋,嘿嘿笑了一声,复又倒在了平板马车上,再次陷入了梦乡。 毕竟赤丹子喝了二十斤老酒,即使是醒来,恐怕也会浑身乏力,只能任人宰割。 祁彩霞舒了口气,稳了稳心神,转头看向老夫子问道:“老夫子,你是坐车,还是骑驴?” 老夫子看了看葱花大叫驴,又看看躺在平板马车上的赤丹子,不由的一皱眉。坐马车当然要舒服些,但是,他看一眼赤丹子都觉得后脖颈冒凉气,小腿肚子瞎转筋。若是坐到他身边儿去,估计到了地方自己也嗝屁了。 于是,老夫子摇头道: “你们先走吧,老头子还是骑驴算了。” 说完,便准备翻身上驴。但是,他再次犯了难。这下不好下,想上更难。因为既没有鞍,也没有镫,简直滑不溜手。 现如今,被逼的份儿上了,他也只能厚着脸皮去求助。 只不过,这一次选择了那四个壮汉,他微微一抱拳,道:“那两位小兄弟辛苦辛苦,来搭把手,把老头子籀上去。” 四名壮汉刚才搬赤丹子,可是累的不轻。但是,老夫子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总不能看人家哈哈笑。再说,也就是搭把手的事,举手之劳而已。 当即走过来一名壮汉,环腰抱住老夫子?双臂一晃,径直把老夫子甩上了驴背,险些把老夫子夹岔气儿。 老夫子上了驴背,从莲叶手里接过缰绳,找了一下感觉。驴背光溜溜的,坐在上面并不是很稳当。 为了保险起见,老夫子索性趴在驴背上。双臂搂住驴脖子,双脚抵在后腿内侧。如此一来,走起来既可以控制速度,又不会因为摇晃而坠下驴背。 祁彩莲主仆五人并没有坐马车,而是选择了步行。当然,她们不全然是为了回避赤丹子,因为马车也坐不下那么多人。 再说,都坐车走了,把老夫子一人抛在后面,于心何忍。 即使山路在颠簸,马车也终究比步行的速度快。四个壮汉坐在马车上,看护着赤丹子和总角小厮,防止他们滑下马车。 同时,他们也在给赤丹子相面。熟睡中的赤丹子,并不那么瘆人,反而有些憨态可掬。 “你们说,这头发和眉毛,还有那胡子是不是天然的?”有一个好奇心重的壮汉,提出了疑问。 “傻了吧你,谁愿意捯饬成这样。要么闲的蛋疼,要么就是恶趣味。”另一个壮汉回答道。 “齐大哥,你怎么看!” 被称为齐大哥的壮汉,一向沉默寡言,但看问题的眼光很独到,往往一语中的。因此,其他三人才会不错眼珠的盯着他。 “我在想一件事,这个大汉和大小姐之间,会不会发生点什么?” 第150章 铤而走险 那齐大哥说,他在考虑祁彩莲和赤丹子之间会不会产生某种纠葛。乍一见面就捕捉到了这种深层次的信息,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很睿智,很有见地。 齐大哥的这个设想,引起了其他三人的深思。以他们小姐祁彩莲的长相和岁数,的确愁嫁。再看看赤丹子的长相,也是同样的惊人。若岁数相差不会太多,估计很有可能会结成连理。 一时之间,四人沉默下来,各有各的心思。只有车辙声和马蹄声,回荡在山林间。 三里的距离,对于马车而言,也只是一炷香的时间。 当马车停在祁宅门前的时候,祁阳关总镇祁衡业已归来,大马金刀的坐在堂屋里,正在不停的埋怨总镇夫人。 他认为总镇夫人的神经绷得过于紧了,以至于有些捕风捉影。现在连人都没见到,就已经煞有其事。万一大失所望,岂不空欢喜一场。 总镇夫人低着头,一语不发。但是,她内心深处依然保留着自己的意见。她不像祁衡那般考虑那么多,什么门楣家境,身份地位,她都不在乎。她所在乎的是有没有那么一个人,在她百年之后,能够看护女儿,让女儿不会觉得孤苦无依。 前几天,州衙行文祁阳关,提及了武道交流一事,敕令他们加强巡防。同时,下达了一项命令:为向西夏展示大衍军威,须在本月底演练一座军阵。 为此事,祁衡已是焦头烂额。而总镇夫人却为了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硬生生把他调了回来。因此,他满腹牢骚。 正烦闷间,听见外面响起了脚步声。猛然一抬头,见是齐大,不由得一皱眉。这齐大,也就是前文中所说的齐大哥。祁衡对他向来看重,因此还算和气。 齐大躬身施礼,道:“大人,夫人,那红脑袋的大汉现已带到,正在府门外,不知该如何安置?” 祁衡猛然起身,道:“待本镇去看看!” 说完,往外便走。他若看的过眼,还则罢了。他若看不上,哪来的回哪去,休想进这座门。 祁衡作为祁阳关总镇,自然雷厉风行。他大步流星走出门,猛然瞧见有一人直挺挺的躺在平板马车上,鼾声如雷,心中顿时不喜。 祁衡皱着眉头走上前,陡然一惊,不由得定睛细看。 见此人身高六尺二,头大如斗,虽然双目紧闭,但通过眼皮不难看出,这一对眼睛必定小不了。赤发朱眉,冲天而起。四方大脸,犹如喷砂。狮鼻阔口,满脸络腮红胡子,扎里扎煞。不亚于火德星君降世,又好似赤面阎罗临凡。 祁总镇看罢,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赞道: “呀!好威猛的一条大汉。” 祁总镇终究是武将出身,对于这等相貌奇伟的人物,打心眼里喜欢。毕竟,就这身量,这相貌,往两军疆场一站,足可以震慑敌兵。 只要敌兵心怀戒惧,便会影响士气。如此,无形中便多了一丝胜算。 在生死存亡的战场上,千万不要小觑着一丝胜算。若利用好了,足可以扭转乾坤。 祁总镇看着赤丹子,那是越看越爱!他忍不住想,在接待西夏武士的时候,由此人站在自己身后,岂不是很拉风。 当然,祁总镇心里也清楚,想要收服此人,恐怕势比登天。 不过,祁总镇相信自己只要拿捏到位,由不得他不顺从。问题的难点就在于如何稳住此人,只要能把此人留在身边。日后软磨硬泡,循序善诱,一切都不是问题。 “大人,此人究竟怎么安置?” 齐大见祁总镇久久不语,便提醒了一句。毕竟,此乃堂堂总镇府邸门口,不能让这个家伙总是在这里躺着。 祁总镇猛然回过神来,捧须髯放声大笑,当真是老怀大慰。 “让夫人看过之后,无论结果如何,都将他送到祁阳关来。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说完,袍袖一甩,转身便走。 齐大看了看赤丹子,陡然一激灵。要把这家伙毫无意外的送到祁阳关,他并不敢打保票。 “大人,请留步。他万一要是醒过来,或者是发癔症,我可降不住。” 祁总镇戛然止步,仔细想想,齐大言之有理。这大汉真要是撒起泼来,甭说是齐大,就是他这个祁阳关总镇,威风八面的大将军,恐怕也白给。 不过,活人岂能让尿憋死。 只有想不到,没有办不到。 想要把那大汉毫无意外地送到祁阳关,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继续保持沉睡。想要做到这点,方法有很多。譬如说,想要来点狠的,便直接一棍子敲晕。想要来点轻的,便弄二两蒙汗药。 但是,这些话不能由他说,也不能由他做。他也不屑于此。毕竟,这大汉并非敌人,而是即将成为他手下的悍将。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岂不是很尴尬。 不过,事情总要有人做,而齐大无疑是最佳人选。祁总镇相信只要齐大被迫无奈,自会铤而走险。 想及此处,祁总镇连头都没回,只是摆了摆手,高喊道:“我只要在祁阳关见到人就可以,至于怎么送过去,那是你的事情,你自己想办法。” 说完,大步流星的从后门走了,并没有给齐大回话的机会。 “唉!我这……唉!” 齐大见祁总镇已经没影儿了,不由得一跺脚,仰天长叹。他又怎会想到,他已经被祁总镇当成冤大头了。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只能死活一肩扛,听天命而尽人事吧。 想及此处,祁大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去见总镇夫人。毕竟,他还要请总镇夫人来过过眼。而且,越快越好。 这红脑袋大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因此,要争分夺秒。早走一会儿,安全系数就高一点。 再说总镇夫人在堂屋内等着,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到,心里油煎火燎一般难受。一时之间,如坐针毡,不由得在堂屋里只遛弯儿,不时地向门口张望。 陡然间发现齐大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整颗心不由得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她以为祁总镇没看中,从而把齐大训斥了一顿。于是,她急切地大声问道:“齐大,结果如何?” 齐大思虑重重,正在想如何把那红脑袋大汉送到祁阳关,才不会发生意外。冷不丁听见总镇夫人的喊话,顿时一激灵,当即恭声回禀道: “夫人,大人让您过过眼,然后把那人送到祁阳关。” 总镇夫人闻言,一颗紧悬着心终于放下。听这话的意思,祁总镇是看中了此人。否则,也不会让人把他送到祁阳关。 既然能入得了祁总镇的法眼,想必不是一般人物。说不得,老娘要仔细查看一番。 想及此处,总镇夫人迈开小碎步,兴冲冲来到大门外。远远看见平板马车上直挺挺的躺着一人,总镇夫人紧走几步,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个究竟。 一个特大号的红色脑袋映入眼帘,总镇夫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蹬蹬后退几步,惊呼道:“好一个狰狞丑陋的汉子。” 一时之间,总镇夫人心中犹疑不定。若把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即使不把女儿吓坏,想必也吃不下饭去。 但是,女儿毕竟快三十啦,本身长得也不咋地,人家英俊潇洒的,想必看不上女儿。 一瞬间,总镇夫人打定了主意。若此人品性俱佳,女儿再不挑剔,她也就应下了。 于是,总镇夫人硬着头皮走上前,再次打量赤丹子。 见此人身高六尺二,头大如斗,眼似钢铃。赤发朱眉,冲天而起。四方大脸,犹如喷砂。狮鼻阔口,满脸络腮红胡子,扎里扎煞。不亚于火德星君降世,又好似赤面阎罗临凡。 总镇夫人边看边点头,这颗大红脑袋别看瞅着瘆人,但是受端详。看习惯了之后,还是很顺眼的。尤其是这一副睡姿,可谓是憨态可掬。 赤丹子的长相本就如此,第一眼看起很扎眼,让人打心里恐惧。但看习惯之后,也就是那么回事儿,见怪不怪。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但是她也明白,强扭的瓜不甜。这不仅要看女儿的意愿,还要看这大汉的意思。 总镇夫人正在端详赤丹子,府门前又来了一拨人。五名女子外加一老头儿,正是祁彩莲主仆五人以及老夫子。 老夫子趴在葱花大叫驴身上,不停的打哆嗦。这一路走来,把他颠得七晕八素。有好几次,若不是莲蓬手脚麻利,他早就跌下驴被死翘翘了。 现在纵使没有事,但三番五次的玩儿惊险,他那颗苍老的心脏又怎能受得起这份儿折腾。因此一直体如筛糠,一张老脸皱的像一朵绿菊花。 现如今终于来到终点站,葱花大叫驴乍一停住脚步,老夫子便从驴背上滑了下来。 此时此刻,他只想逃离驴背,至于会不会跌单骨头架子,他已经无法再顾及了。 老夫子心里暗暗发誓:以后打死也不骑驴,还有马。可见,这一段不长的旅途,给老夫子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甚至有些谈驴色变。 老夫子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可把总镇夫人吓得不轻,她以为这老头子要完蛋了。死哪里不好?偏要死我大门口儿,这有多晦气。 “来人!快把他给我扔的远远的。” 第151章 诱拐 “”周边的人听了总镇夫人的话,纷纷侧目。乍一见面就要把老夫子扔的远远的,这是有多大的怨气呀! 老夫子正浑身抽搐着,躺在地上喘粗气,听了总镇夫人的话,不由得一激灵。既不抖了,也不喘了,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翻白眼儿,俨然要死的节奏。 其实,老夫子心里正郁闷,他想蹦起来,奈何身体不听使唤。嘴巴张了张,磕巴了半天,终于挤出了一句话。 “夫人啊!老头子没得罪你吧?二十年未见,不让进门也就算了,没必要扔的远远的吧?” 总镇夫人弄了个大红脸,她本以为这老头子要死了,哪曾想,根本不是这么回事。现在听他话说得这么溜,哪有要死的样子。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娘亲,这老夫子便是二十年前在寨子里教书的先生,那个总角小厮是他的孙子。至于那红脑袋大汉……” 祁彩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总镇夫人抢了过去,半是打趣半试探的说道: “我知道,那是咱准姑爷!” 祁彩莲顿时脸一红,就那一张大黑脸,其实也看不出来红。她只感觉自己脸发烧,不由的一跺脚,径直回了西厢,一句话也没说。 总镇夫人看到女儿的反应,不由得心中微动,感觉此事大有可为。 旋即,她看向了老夫子,顿时心神恍惚,陷入了回忆之中。猛然想起在二十年前,的确有这么一号人物。 既然是老熟人久别重逢,刚才那一幕,就当是另类的问候了。当然,当成开玩笑话也不为过。 如此一想,总镇夫人心里顿时轻松了些。 齐大站在一边看着,陡然回过神来,如今夫人已经看过了,他得赶紧把这红脑袋大汉送到祁阳关去。 但是,他终究晚了一步,赤丹子业已醒来。 “好酒!好睡!” 赤丹子清醒过来,陡然发现自己躺在平板车上,身边还睡了个孩子。赤丹子仔细一看,认识,就是赶驴车的那个总角小厮。 赤丹子猛然坐了起来,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 一条八尺宽的街道,直通寨门。街道两旁都是精致的二层小木楼,商住两用。 正对面,一座标准的四合院,门口有两只镇寨的石狮,威武雄壮。 门口处,站着一位半老徐娘,身着朴素,雍容华贵,。 地面上,躺着一个老人家,须发黑白参半,慈眉善目,满脸皱纹。浑身湿哒哒的,想必是累的不轻。 在车旁,站着四个身高五尺五的大汉,看那架势,似乎是想把他拉走。 陡然,赤丹子面色大变,他猛然想起了与杨振的赌局。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杨振一行人到了哪里,会不会到这里来? 想及此处,赤丹子猛然从平板车上一跃而起,双脚落的地上,顿时砸碎了两块儿方砖。 旁边那几人看到这一幕,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试想,这个分量要是砸的人身上,会不会直接踩出两个血洞来! 赤丹子一把揪住齐大的袄领子,攥着沙包拳,瞪着钢铃眼,急切的问道: “小子,这是哪里,要去边境榷场,过不过这里?” 齐大吓得直哆嗦,那沙包拳要是垂在自己脑袋上,估计跟那地上的方砖差不多。 齐大尽管怕的要命,但却没有失去理智,既然这恶汉要去边境榷场,祁阳关却是毕竟之路。想个办法把他骗进去,自己也就可以交差了。 至于以后会发生什么,那就是祁总镇的事了,有大人扛着,他害怕什么。 因此,他磕磕绊绊的回答道:“你想要去边境榷场,必须经过祁阳关。而且,必须到督军府去报备。否则,你绝对过不了三关。” 赤丹子岂会在乎这么多,若被拦下,直接打过去便是。因此,他是掉头便走。 他虽然不知道祁阳关在哪,但却知道该怎么走。毕竟,那是从大路上偏过来的。现在只需要原来返回到那条大路上,再继续前进就是了。 齐大微微皱眉,赤丹子若脱离了他的控制,平添诸多变数。他想到达成目的,便只能牵着对方的鼻子走。 “等等!有近路!” 赤丹子闻言,戛然止步。现在他时间紧迫,既然有近路可走,自然不会走远路。 赤丹子别看二十八了,但对于人情世故一点都不懂,又哪里想得到齐大心里的弯弯绕。因此,他直接跟在齐大身后,向山里走去。 这条僻静的小路,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走的。但是,齐大此时早已将赤丹子视为准姑爷。 毕竟,无论是小姐还是夫人,甚至是总镇大人都存了这份心思。若能成功将其收服,也就好事不远了。因此,他才放心大胆的带赤丹子去走小路。 齐大的脚力岂能能赤丹子相提并论,赤丹子跟在后面,压抑的难受但他又不敢甩开齐大独自上路。 毕竟,深山老林的,谁知道有没有埋伏。曾经在赤霞山的时候,他就被猎户埋伏的兽夹咬过无数次,至今记忆尤新。 吃一堑,长一智。 因此,赤丹子只能就乎着齐大的速度。但是,按照这个走法,得耽误多少工夫。 赤丹子挠了挠大脑袋,一步窜上前去,一手攥住了齐大的胳膊,另一只手则攥住了齐大的脚腕子。径直抡起来扛在肩膀上,冷哼道: “小子,眼睛放亮点,若要中了埋伏,两败俱伤!” 说完,也不管齐大的感受如何,径直甩开步子跑起来。 齐大闻言脸一黑,什么叫两败俱伤!我还谋害你不成!不过,齐大也知道,跟这样的人的讲理,基本上是对牛弹琴。 为了能够跑到杨振前面去,赤丹子也是拼了,完全不避荆棘,衣服划得一条一条的。得亏他皮糙肉厚,否则,必定会被划成血葫芦。 如此生猛!如此野蛮! 齐大目瞪口呆,险些咬到舌头。同时,心中十分庆幸,没有跟赤丹子玩邪的。否则,自己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 此时,已近巳牌时分。而杨正和林家商队一行人,堪堪走到岔路口。 林东家拨转马头,在小路上停了下来。随即,后面那五辆大车也停了下来。 这五车货物,都是祁阳寨预定的。 祁阳寨有近万家,不啻于一座小县城。里面的买卖铺户又都是寨子里的人,自然有它的专供渠道。 而林东家素重信誉,又与祁阳关总镇祁衡关系不错,便成为了祁阳寨的唯一供应商。 林东家每次经过这里,都会送一批货上去,并且带上祁阳寨的订单,进行下一轮采购。 林东家看了杨振一眼,觉得还是询问一下为好。 “杨少侠,我将倒祁阳寨走一遭,你意下如何?” 杨振心里在担心赤丹子,万一赤丹子要是去了祁阳寨,惹出麻烦来,他不去,没人能够降住赤丹子。 于是,杨振点了点头,轻轻一带卷毛狮子黑,拐上了小路。 第152章 打过去 祁阳寨,自赤丹子走后,总镇夫人让人安排了老夫子爷孙后,便径直找到了女儿祁彩莲。 女儿祁彩莲的心思,虽说她至少能明白几分,但究竟如何,她还要仔细深挖一下。 现在固然对赤丹子毫无了解,但这并不是很重要。毕竟,祁彩莲若没有这份心思,那又有什么必要去了解赤丹子为人如何。 西厢房,堂屋中,母女二人正在谈心。 “莲儿,你也老大不小啦,为娘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为娘看那大汉着实不错,但不知你意下如何?” 祁彩莲耷拉着脑袋,那一张大黑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但那双几乎快要滴出血的耳朵,却说明了祁彩莲此时的心境,当真是羞煞人也。 她固然二十七了,而且性子直爽,但终究是个姑娘。谈及这样的话题,自然有些难以启齿。 事到如今,总镇夫人再看不出来,那可真是白活了。毕竟,若是不愿意,直接说出来又有何难,何至于这么扭捏。 刹那间,总镇夫人暗自松了口气,现在女儿愿意,此事就已经成了百分之五十。至于那另外的百分之五十,自然坐落在那红脑袋大汉身上。毕竟只要他不愿意,只是也只能胎死腹中。 不过,总镇夫人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祁彩莲,而是装作大失所望的叹息道: “哎!既然莲儿不愿意,我这便通知你父亲,让他把那红脑袋大汉放走便是。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强行撮合的姻缘,也不会幸福。” “谁说姑奶奶不愿意!” 祁彩莲闻言,顿时心中一急,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毕竟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个人,若是放走了,人海茫茫,又去哪里寻找? 不过,话音落了地,她也反应过来了。奈何,为时已晚!不由得把脑袋埋得更深了些,若不是下巴颏儿抵着,估计整张大黑脸都会买到胸脯里。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总镇夫人本来笑吟吟地看着,但此时却笑不下去了。祁彩莲那句姑奶奶,让她既好气又好笑。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正尴尬间,有一名仆人走了进来,回禀道: “夫人,小姐,刚刚林家商队到了。其中有一个白衣青年,逢人便打听赤丹子。听其描述,跟齐大哥带走的那个红脑袋大汉一般无二。因此,特来向夫人禀报。” 总镇夫人闻言不由的一皱眉,她第一反应便是那红脑袋大汉,也就是赤丹子的儿子前来寻父。 不过转念一想,哑然失笑。赤丹子虽然满脸大胡子,但却不难看出他最多不超过三十二岁。既然如此,又岂会有二十岁的儿子。 想清楚这些之后,总镇夫人顿时双眼放光。那白衣青年既然来找赤丹子,想必关系不一般。若让他来劝说赤丹子,想必事半功倍。 想及此处,总镇夫人急切道:“速去将那白衣青年请来此处相见。” 那仆人得了命令,撒腿便跑。径直找到杨振,声称夫人请见。 杨振不由得皱眉,他急于寻找赤丹子的下落,并不想为别的事消耗时间。更何况,是去见一名夫人。非亲非故的,绝不会无事献殷勤。 不过,人家毕竟是总镇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祁总镇的面子,还是要顾及的。 因此,杨振点了点头,跟着那仆人走进了祈府。 西厢房堂屋内,总镇夫人翘首以待,陡然发现外面走进一位白衣青年,长发飘逸,白衣胜雪,腰悬利刃,飘飘然如仙灵降世,浩浩乎似圣人重生。 及近前,看相貌,相貌好:两道剑眉,斜插入鬓。一双星目,内敛精光。面如冠玉,细腻而有霞光。口若元宝,不笑亦带笑意。眉宇之间,散发着英武之气。举止之中,携带着浩然之风。 总镇夫人看罢,不由得心中暗赞,好一个英俊潇洒的青年,若有这样一个女婿…… 总镇夫人看了祁彩莲一眼,摇了摇头,大为叹息。 总镇夫人欣赏杨振,但祁彩莲却截然不同。杨振英俊潇洒,她不否认。但比起赤丹子来,显得太过文弱,没有一丝男子汉气概。 可见,情人眼里出西施! 若是杨振知道祁彩莲抱此想法,情何以堪!恐怕,会暴起伤人。 当然,杨振并非祁彩莲肚子的的蛔虫,自然不会知道她的想法。 此时,杨振正在打量总镇夫人母女二人。 总镇夫人半老徐娘,雍容华贵,自不必说。 而祁彩莲,却让杨振感觉到了压力。这种感觉毫无来由,乃潜意识中自发而出。或许,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 毕竟,杨振对自己的身高很自信,但是,他遇到了赤丹子。这货也就算了,而今,却又遇到了一个女人,这六尺好的个头,完全秒杀他。 不过,在见到祁彩莲的一刹那,杨振心里泛起了一个想法。 这个想法关乎赤丹子的未来,关乎赤丹子的终身幸福。 但是,他不知道祁彩莲是怎么回事,因此不敢贸然谈起。只能先听听他们找自己有什么事,然后再做处理。 想及此处,杨振一抱拳,询问道:“劳烦夫人相请,不知有何贵干?” 总镇夫人有些为难,不知该从何说起,稍微愣了一下后,便开始介绍起祁彩莲来。 “这个黑大个,是老身的女儿,祁彩莲。业已二十七岁,仍未许亲。适才听说杨少侠在大厅一个叫赤丹子的红脑袋大汉,那人刚从这里离开不久,因此把杨少侠请了来……” 话说到此处,总镇夫人便停了下来。因为她感觉即使不说破,杨少侠也会明白的。 杨振自然能明白总镇夫人的意思,赤丹子与祁彩莲若能结为连理,倒不失为一桩美谈。而且,他完全可以做主,毕竟他身为师叔祖,还是有些分量的。 不过,现在不是谈此事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到赤丹子那货,否则,会出大事。 因此,杨振直截了当的说道:“那家伙叫赤丹子,今年二十八岁,并未定亲。此事本少先应下,当务之急是找到他。” 总镇夫人没想到杨振答应的如此痛快,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恢复过来,见杨振一脸凝重,便决定实言相告。 “祁总镇爱他是个人物,想要收为己用,便派人把他诳了去。此时,想必他已经到了祁阳关了吧。” “坏了!”杨振暗叫一声,还真是怕啥来啥。以他对赤丹子的了解,必定会大闹一场。 杨振当即一抱拳,道: “事态紧急,劳烦夫人派人转告林家商队的林东家,我到祁阳关去等他。告辞了!” 说完,杨振也顾不得惊世骇俗,直接施展轻功身法,转瞬间便出了祁府,翻身上了卷毛狮子黑,膝盖用力撞了一下卷毛狮子黑的大肚子。 卷毛狮子黑顿时明白了杨振的意思,这是让黑爷玩命的跑啊,那还有啥说的,跑呗! 卷毛狮子黑稀溜溜一声长嘶,翻蹄亮掌,扬长而去。 …… 时间回到杨振转身的一刹那。 总镇夫人见杨振神色突变,也感觉出了大事,于是提醒道: “杨少侠,有……”捷径字尚未出口,便发现杨振已经没了身影。 总镇夫人陡然站起身来,准备四处看看,陡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稀溜溜的马叫声,复又听见了一阵马蹄声,顿时一怔。继而,软踏踏的坐在了椅子上,一脸震惊。 一时之间,母女二人保持着同样的动作,气氛有些诡异。 半炷香的工夫,总镇夫人率先恢复了神智。她转头看向女儿祁彩莲,叫她一脸呆滞,下巴都快砸到地上了。 总镇夫人用手在祁彩莲面前晃了晃,等了数息,见祁彩莲依旧没反应,不由得有些着急。 “这孩子不会吓傻了吧?”总镇夫人嘀咕了一句,狠了狠心,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祁彩莲挨了一巴掌,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顿时回过神来。有些不解的看着总镇夫人,委屈道:“娘,为啥打我?” “不打你,你能醒的过来吗!”总镇夫人瞪了一眼,询问道:“人是怎么走的,看清楚没?” 祁彩莲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没看清,一眨眼的工夫,人就不见了!” 总镇夫人一激灵,弱弱的问道:“不会是狐仙显灵吧?那个赤丹子,不会是个狮子精吧,他们会不会吃了你爹爹?” 祁彩莲以手扶额,一副被打败的样子。片刻之后,幽幽叹道:“您想多了!青天白日的,那有什么妖怪!” 说完,站起身来,向外便走。 “你干啥去?” 总镇夫人见状问道。 “去祁阳关,瞧热闹!”祁彩莲边说边走,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总镇夫人愣了一下,提醒道:“告诉你,别惹事!” “知道!”祁彩莲摇了摇脑袋,父亲面前,她能惹什么事。再说,她又怎么敢惹事! 祁彩莲带上莲花、莲叶、莲心、莲蓬四个丫鬟,出了家门,向着那条僻静的小路而去。 再说赤丹子,他扛着齐大一路狂奔,终于来到了祁阳关。他看着这座雄关,嘿嘿一笑,若是不放行,说不得,他要打过去! 第153章 陷阱(中秋节快乐!) 齐大眼瞅着来到了祁阳关,不由得松了口气。终于把赤丹子这个莽汉成功的带到了这里,这一路的罪也算没白受。 他被赤丹子扛在肩头,肚子刚好压在肩胛骨上。赤丹子跑起来,完全不看路,无论是大坑还是石头,赤丹子一踩而过。 因此,齐大被颠的七荤八素,大吐特吐,几乎把胆汁都吐出来了。现在双脚落地,他蹲在地上开始不停的喘息。 赤单子看到了关城,便不再理会齐大,甩大步独自往前走去。 “快停下!” 祁大发现赤丹子向前走去,脸色骤变,不由得大吼一声。 奈何,为时已晚! 陡然间,地下咔嚓一声响。赤丹子感觉脚下一空,猝不及防,径直掉入陷阱之中。 “啊……” 齐大惊呼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体如筛糠。眼看要功成名就,却突然遭此惊变。 一时之间,齐大有些心神失守。他呆呆地坐在地上,怔怔的望着眼前的陷阱,完全失去了反应。 这最后三百米的距离,乃是隔离带,可谓是步步杀机。若不熟悉里面的埋伏,贸然进入,轻则身陷囹圄,重则惨死当场。 齐大作为祁府备受重用的家仆,他自然知道这里面有埋伏。但是,他却忘记了告诉赤丹子。结果,赤丹子踩中翻板,掉进了陷阱之内。 齐大一时不慎,酿成泼天大祸,令人扼腕叹息。 再说赤丹子掉下陷阱之后,仗着腿长胳膊长,想要撑住井壁。奈何,井壁之上林了桐油,滑不溜丢,根本吃不上力。 曾经,赤丹子听授业恩师吃霞子讲过,陷阱有脏坑,净坑,梅花坑。 赤丹子低头看去,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暗道一声“我命休矣!” 噗! 赤丹子双脚落地,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便稍微放松了些。显然,这下面埋伏的不是尖刀之类的利器。听其声音,应该是白灰。 却如赤丹子所料,这下面装的的确是白灰。不得不承认,赤丹子洪福齐天。若要是冲天刀、立天弩之类的硬家伙。 此时,恐怕他早已被扎成血葫芦。 赤丹子抬头看了看,估摸着这陷阱应该有九尺高。他的身高加上胳膊,堪堪达到七尺。 即使他弹跳能力再好,也跳不到两尺。即使能跳到,双手能够扒住地面,但双脚用不上力,依旧是上不去。 因此赤丹子并没有去尝试,而是用了最笨也最有效的方法,扯开嗓子喊。 “哇呀呀!齐小子,速来就你家赤老子……” 他天生一副大嗓门,固然谈不上声震百米,但数十米还是有的。 齐大正在自怨自艾间,猛然听见了赤丹子的吼声,顿时一激灵,猛然蹦起来就想往里走。 脚抬起来还没落,骤然清醒过来,他如果贸然冲进去,保不齐和赤丹子一个下场,兴许还不如赤丹子。 齐大落下脚,在怀里掏出一个三寸见方的小红旗,擎在手中晃了晃。 当然,并非乱晃,而是有一定章法,乃是不为人知的旗语。毕竟,若是毫无章法的瞎晃,那岂不乱了套,那又何必设这些消息埋伏。 齐大打完其余之后,便将小红旗插进了后衣领中。这也是一种旗语,旨在随时随地提醒暗哨我们是自己人,不要打暗枪放冷箭。 在赤丹子踏中机关的一刹那,督军府后门楼上的消息总控室便接到了提示。此时后门楼简直炸了锅,毕竟这种事情前所未有,他们不得不重视。 祁总镇接到消息之后,不由得一愣,若是祁府的老家人,势必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莫非有人擅入? 祁总镇陡然脸色一震,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从时间上来推测,这种可能性概率非常大。 祁总镇陡然起身,一把抄起龙泉剑,径直奔了后门楼。显然,他唯有亲自坐镇指挥才能放心。 …… 督军府后院墙上,明哨、暗哨、流动哨都不错眼珠的盯着外面,生怕错过任何蛛丝马迹。 恰值此刻,齐大打出了旗语。 “看!有人打旗语。” 有眼尖的哨兵率先发现了齐大的旗语,紧张的气氛陡然为之一轻。 不过,为防万一,他们依旧没有放松警惕。毕竟,在这道旗语之前,有人触发了消息埋伏。 消息总控室中,司掣守见是虚惊一场,便要去关闭消息掣。 “且慢动手!” 司掣手刚刚触及消息掣,还没有来得及发力,便被人大声喝止住。 来人正是祁总镇,他见司掣手要贸然搬动消息掣,顿时大声喝止。毕竟被困陷阱之人敌我不明,若贸然关闭消息掣,翻板必定复原。 陷阱之中空气不再流通,被困之人必定窒息而亡。若是敌人也就罢了,若是自己人抑或无辜人,岂不有伤天和。 祁总镇思虑再三,决定还是选择最稳妥的办法,于是吩咐道: “不要动总消息掣,也不要复原触动的机关,只把道路上的关闭即可。” 这么做固然有些麻烦,但却是最安全的方法。 花费了半盏茶的工夫,司掣手终于将道路上的机关全部关闭。 “你们十个携带挠钩绳索随我来。” 说完,祁总镇率先走了。十个比较机灵的士兵拿了挠钩绳索,紧随其后。 再说齐大打完旗语之后,丝毫不敢乱动,不错眼珠的盯着后门楼。见后门楼上打了一套绿色旗语,不由得舒了口气。继而,小心翼翼的向前挪去。 齐大走到陷阱旁,蹲下身子探头向里面看了看,漆黑一片啥也看不见。他伸手向陷阱内探去,却又猛然缩了回来。 他真的很想把赤丹子拉上来,但却有心无力。他很清楚自己能吃几碗干饭,就赤丹子那二百多斤的分量,自己绝对拉不上来。 没有金刚钻儿,也甭揽瓷器活儿。否则只会买一送一,把自己也搭进去。 “赤爷,您宁耐片刻,小的这就去喊人救你。” 齐大对着黑咕隆咚的井口喊了一句,也不等赤丹子回应,拔腿就跑。 齐大光顾着看地面了,险些和祁总镇撞了个满怀。 啪! 祁总镇对对齐大本来就有着三分气,现在见齐大径直来撞自己,不由得火往上撞,抡起巴掌径直来个脖搂子。 齐大促不及防之下,顿时被打懵圈了,完全摸不清楚什么状况。 他本想骂几句痛快痛快,却陡然瞥见祁总镇和他擦肩而过。他话到嘴边来不及收,便直接咬住了舌头。 固然止住了话头,但却咬的急了些,没把握好力道,疼的满脑门子都是汗。 齐大龇牙咧嘴的跟在祁总镇身后,心中既委屈又无奈。委屈的是莫名其妙挨了打,无奈的是这个打只能白挨。 祁总镇打完之后气顺了些,便没有再追究齐大麻痹大意之责。他径直来到陷阱边,探头向下望去,黑漆漆一片啥也看不见。 “谁带了火折子?” 作为士兵,岂有不随身携带火折子的道理。因此他们每人掏出了一根,同时点亮,向井口探去。 十根火折子同时点燃,虽说不能将陷阱里恍如白昼,但却足以看清一些东西。更何况,赤丹子那么大的块头。 祁总镇探头向下一瞧,险些一头栽下去,吓得他猛然后退了几步,那也险些摔个跟头。 第154章 闯营 陷阱中,赤丹子身上沾满了白灰,尤其是那扎里扎煞的头发眉毛以及胡子上,愣是变得白一段儿红一段儿。 这一幕太过滑稽,若非碍于场合,要在这些军士面前保持威严,祁总镇早已捧腹大笑。 正是因为他强忍着笑意,才险些栽下陷阱。为了避免出丑,他只能躲得远远的,冲着十名军士猛然一挥手。 十名军士收到了信号,便将挠钩绳索顺到了陷阱中。赤丹子在下面眼巴巴的看着,一声不吭。刚才他喊了一通,落了满嘴的白灰粉末,此时已经活成稀泥糊住了嗓子。 赤丹子正难受间,猛然瞧见了挠钩绳索,一把挽住用力一拉。十名军士猝不及防,径直到了一半。若不是后面的见机快,手脚利索,及时抓住了绳索,前边的那两位必定会被拽进陷阱里。 九尺深的陷阱,虽然算不得深,但也是下去容易上来难。即使是十个军士拽一个赤丹子,那也是困难无比。 毕竟赤丹子完全使不上劲,二百多斤的分量只能靠十个军士生拖硬拽。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赤丹子救了上来,径直把十名军士累的呼呼直喘,遍体生津。 赤丹子甩着大脑袋,不停的在身上怕打,刹那间,白灰粉末满天飞。随即,他弯下腰干呕了半天,才把嗓子清干净。 他何时受过这个罪,心中的火气蹭蹭往上飙。一张大红脸完全变成了紫红色,他瞪着钢铃眼,怪叫道: “哇呀呀!气杀赤老子!若非赶时间,势必拧下尔等狗头!” 话音还未落地,赤丹子便甩开大步,径直向督军府后门冲去。 祁总镇心里又气又笑,气的是赤丹子太浑,不分好赖人。他自己莽撞中了陷阱,反而怪罪救命恩人,这是什么道理!不过,这真性情的直爽汉子,却也令人喜欢。 且说赤丹子一路狂奔,三百米的路程,也就是数息的工夫。赤丹子站在门外,看着门楼上的哨兵,攥着沙包头大喊道: “哇呀呀!速速开门放行,若不然,惹得你家赤老子兴起,杀将进去,片甲不留!” 门楼上的哨兵顿时觉得脑袋嗡嗡响,脸色一白,险些栽下墙头。 哨兵们站在城墙上,将三百米外的那一幕看得十分清晰,知道这红脑袋大汉是被救上来的。但是终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又怎么可能轻易开门,贸然让他进入督军府。 因此,门楼上的哨兵无动于衷。毕竟祁总镇也在门外,他们完全不需要担心。 赤丹子火冒三丈,奈何他没有练过轻身术,这十几米高的城墙他根本上不去,只能看着干着急。 “哇呀呀……” 赤丹子气的怪叫不停,急的抓耳挠腮。赤丹子急不可耐,猛然抽出一对八棱紫金鞭,朝着后门便撞了过去。 他想,既然上不了墙,那也就只能破门而入了。因此他才取下一对八棱紫金鞭,想要去砸门。 城墙上的哨兵以及赤丹姿身后的那十几个人,都一直不错眼珠的盯着赤丹子,看他能折腾出什么结果。如今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哂笑。 这道门可不是一般的城门,并没有门闩,它的开启与关闭完全由机关控制。因此他们并没有阻止赤丹子去撞门,而是一个个都十分惬意的看着,等着吃丹子出丑。 但是,他们过于自信了,以至于有些盲目的认为这道门牢不可破。同时,他们也低估了赤丹子的力量。 赤丹子冲到门前,并没有直接用身体去撞。而是抡起了一对八棱紫金鞭,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然砸在了石门上。 赤丹子加上一对八棱紫金鞭,那就是三百多斤的份量,再加上狂奔而来的惯性,会给那道石门造成多么大的冲撞,谁也无法估量。 咔嚓! 刹那间,耳廓中就炸响了一道惊雷! 城墙上的哨兵顿时感觉整面城墙都晃了晃,吓得面色更变,一屁股坐着的墙头上。 在看那道石门,纹丝未动。当然,也并非纹丝未动,整座石门颤了颤,一簇簇灰尘跌落,弥漫在城门口。 赤丹子见门没有开,反而犯了牛脾气,抡起一对八棱紫金鞭,犹如打鼓一般,在石门上敲了起来。 砰砰砰!砰砰砰! 一击重似一击,一击快似一击。 十几击之后,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石门被赤丹子硬生生的撞开了。 赤丹子身后,齐大以及十名军士瞠目结舌,恍然如梦!若不是了解实情的,势必以为这石门太过脆弱。但是他们不同,他们对这道石门的防御性能非常了解,因此才会更加畏惧赤丹子的生猛。 祁总镇见状,心中叫苦不迭。他很清楚的意识到,这座石门被赤丹子硬生生撞断了机关枢纽,显然是废了。 现在能不能关上都是问题,即使能关上,估计也会打不开。如此一来,这道门要么常开,完全成为了一道摆设。要么常闭,彻底沦为死门。 当然也可以修复机关,但那种代价太过昂贵,祁总镇有些承受不起。 赤丹子见门开了,大笑一声,把一对八棱紫金鞭插回背后,抬腿就往里面闯。 督军府乃是祁阳关军事重地,一切军用物资都在此地储存,自然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防守严密。 在赤丹子砸门的一刹那,里面的卫兵便做好了准备。现在见到一名凶神恶煞般的大汉破门而入,虽然心中发怵,但身为军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岂有畏缩不前的道理。 刹那间,伏兵四起,赤丹子被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赤丹子摩拳擦掌,放声大笑。打群架那是他的最爱,也是他的专长,当即抡起一对熊掌,一划拉就是七八个。一个野蛮冲撞,就是一大片。 数息的工夫,赤丹子便将这些卫兵全部拍翻在地,扬长而去。 这督军府中的卫兵乃是精挑细选的精英,结果却这快就全部被打倒,传将出去,恐怕没人会相信。 当然,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并不是这些精英卫兵太弱,而是赤丹子以命换命的打法太野蛮了,让卫兵们束手束脚。毕竟并非生死之敌,岂能往死里招呼! 祁总镇一直在一旁观战,并没有插手。即使他技痒难耐,但也只能强行按捺。这就是身为将领的无奈,他们不能图一时之快而枉顾大局。 再说,他并不清楚赤丹子的路数,岂能贸然出手。毕竟,大将军不打没把握的仗。若是胜了还好,既鼓舞了士气,又扬了自己的威名。可万一要是败了,不仅落了自己的威信,而且会导致士气低落。 因此,他只能在一旁观战,待胸有成竹之后再出手,以期一举成擒。 现在祁总镇已经看出来了,赤丹子全凭一把笨力气,一点都不懂武功套路。正因如此,才令他难以接受。这些卫兵可是他亲手遴选的精英,却被一个莽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让他情何以堪! 既然这些卫兵拦不住赤丹子,想必外面那些军士也白搭。若真让赤丹子一个人闯营成功,他还有何颜面号称三关第一守将! 想及此处,祁总镇再也按耐不住,当即追踪赤丹子而去。 而此时,赤丹子业已冲出了都军府正门,一头扎进了大营内。 祁阳关内军士的住所全部靠墙而建,将中间空出的部分当成了校场。 此时,一万军士全部集结在校场上,正在操演军阵。陡然发现一名凶神恶煞般的大汉打出督军府,顿时炸了锅。 帅台之上,副将手中令旗一摆,一万名军士犹如群狼出山,径直扑向赤丹子。 赤丹子毫不畏惧,捋胳膊挽袖子,迎面而上,不亚于虎入羊群。 起初,赤丹子生龙活虎,在人群里横冲直撞,即使被打在身上,他也毫不在乎。但是,好汉终究抵不住人多。 毕竟,这是一对一万的争斗,即使站着不动让赤丹子打,恐怕也要打上一阵子。更何况这一万军士便不是靶子,而是会反击的人。 即使用人埋,也能把赤丹子埋在人堆里,动弹不得。 赤丹子固然莽撞,但并不糊涂,这些军士打倒十个上来一百,打倒一百上来五百,没完没了。 赤丹子仗着自己个子高,便打边向四外张望,寻找着可以利用的地方。 陡然间,他发现帅台上有一人,左手一面绿色小旗,右手一面红色小旗,正不停的挥舞着。 渐渐的,赤丹子看出了门道。那旗指向哪边,军士便涌向哪边。赤丹子恍然大悟,他明明是冲着人少的那边去的,但结果却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人多的方向,原来都是这旗子的毛病。既然你们都愿意跟着旗子跑,赤老子也弄来玩玩。 赤丹子打定主意,顿时奔着帅台打了过去。看着也就数百米的距离,但想要闯过那一道道人墙,谈何容易。 祁总镇此时业已赶到,看见如此浩大的场面,深受触动。他操演军阵之时,总感觉到不够完美,但却找不到任何瑕疵。但见到这一幕,他恍然大悟。不经过战场的洗礼,所谓的军阵根本没有精髓。 此时,他倒不在乎结果了。因为对他而言,这个过程远比结果重要百倍。 祁总镇陡然豪气大增,当即走上帅台,亲信擂鼓助威。 第155章 牢记使命,不忘初心 祁总镇亲自擂鼓,奏响了一曲将军令,借此为军士们助威。 兵是将威,将是兵胆! 有祁总镇亲自坐镇帅台,擂鼓助威,尤其是听到这熟悉的将军令,台下的军士们更加勇猛,更加的卖力,源源不断的涌向赤丹子。 现在双方还在克制之中,都明智的选择了肉搏。但毕竟是交手仗,总有先绷不住的一方。无论是谁失了分寸,都会导致摩擦升级。若真刀实枪的干,很有可能会伤及人命。 赤丹子终究以一当万,经过一番打斗,不仅累懵圈了,也打红眼了。渐渐的,手底下也就拿捏不住了。起初只往肉多的地方的揍,现在也就不管不顾了,两只胳膊毫无顾忌的瞎抡起来。 这两条胳膊犹如两根顶门杠,砸到哪里哪里起疙瘩。青紫色的淤伤,火辣辣的钻心之痛。 受伤的军士虽然疼痛难忍,但却保持屹立不倒。毕竟肿了只能算轻伤,但倒在地上却有可能会被踩踏致死。 受伤的军士发挥失常,为了不影响其他战友,他们渐渐向后退去。 而没有受伤的军士则及时补位,继续打斗。一出一进间,衔接完美,丝毫不乱。 由此可见,祁总镇治军的确军纪严明,训练有素。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同袍之间这种生死依托的情意,超越一切。 如今,见兄弟伤在赤丹子手中,虽然都只是皮肉之伤,但也令他们无法接受。 因此,这些军士们瞬间血灌瞳仁,扑上去就跟赤丹子玩儿了命了。 若是光拼拳脚,赤丹子并不在乎,打在身上最多只是疼一阵儿,又不会缺斤短两掉块肉。 但是,有人却偷偷的拽出了兵刃,劈头盖脸的往赤丹子身上招呼。 赤丹子岂是吃亏的主,当即抽出一对八棱紫金鞭,也就下了重手了。 这一对八棱紫金鞭长有一米半,再加上一米多长的胳膊,那就是将近三米的距离。 八棱紫金鞭使开抡圆,上来一个砸一个,上来两个砸一双。半径三米内,根本站不住人。 武器不同于拳脚,拳头打在人身上,至少有皮肉缓冲,最多软组织受伤。意志力强的,忍忍也就过去了。 但硬棒棒的武器打在人身上,那可是软硬皆伤,不仅皮肉会青肿,而且会骨断筋折。 一时之间,断胳膊的,断腿的,断了肋骨的,下巴颏被打碎的,不下十几人。他们躺在地上疼得死去活来,歇斯底里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听的人毛骨悚然。 但是,这惨叫声传到帅台之上,被震天的鼓响完全遮住,祁总镇和副将丝毫没有听见。 祁总镇敲鼓敲得正起劲儿,丝毫没有注意到事态已经升级。副将虽然看得一直盯着赤丹子,但也只知道他们动用了武器,却并没有注意到有人员受伤。 毕竟一万人扎堆儿,黑压压一片,他一双眼睛也只能看个大概。 他之所以能够及时捕捉到赤丹子的动向,那是因为赤丹子太高啦!若是换做于和这些军士一般高的人,他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 因此,副将依旧舞动着红绿小旗,不停地进行指挥。 兵随将令草随风! 令旗所指,大兵所向。 如此,外为的军士不明现状往里挤,内围的军士迫于无奈往后退,刹那间拥作一团,严整的军阵顿时变得杂乱无章。 若不及时制止,即使是拥挤踩踏,也必然会伤及人命。 就在这紧要关头,城墙上突然多出一人,长发飘逸,白衣胜雪,腰悬利刃,飘飘然如仙灵降世,浩浩乎似圣人重生。 两道剑眉,斜插入鬓。一双星目,内敛精光。面如冠玉,细腻而有温润霞光。口若元宝,不笑亦带三分笑意。眉宇之间,散发着英武之气,不啻于当年吕温侯。举止之中,携带着浩然之风,更胜过往昔留侯良。 此人非是别人,正是追踪赤丹子而来的杨振。他一路疾驰而至,来到关门前却被守城军士喝退。任他好说歹说,苦口婆心。但守城的军士油盐不进,就是不开关门。 杨振听见里面鼓声大作,喊杀震天,心中十分着急。若再耽误即使一息的工夫,万一弄出人命来,那可就万事皆休。 事急且从权! 杨振也顾不得惊世骇俗,也顾不得冒天下之大不韪,径直舍了卷毛狮子黑,猛然蹿上了城头。一眼瞧见里面僵持不下,不由得大喊一声: “住手!赤丹子还不束手就擒,本少到了!” 这一句话乃是杨振抖丹田之力而发,不仅盖住了喊杀声以及鼓声,而且送入了每一个人的耳畔。 …… 城头上的岗哨个个持弓搭箭,正准备射杀杨振,陡然听见他的喊声,不由得紧紧的捏住了箭杆儿。 箭虽然没有射出去,但依旧紧紧的对着杨振。若发现他有任何不良举动,这些箭便会在刹那间射出,势必将杨振射成刺猬。 对于这些岗哨,杨振并没有理会。至于那些弓箭,也被他全然无视。即使这些弓箭射出来,也破不了他的护体罡气,这便是杨振的自信。 再说赤丹子猛然听见喊声,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当然听得出来这是杨振的声音,既然小师叔祖让赤老子束手就擒,赤老子就坐下歇会儿吧。 他从祁阳寨一路狂奔到祁阳关,又破门而入,从督军府后门一直打到这儿。这么长时间的消耗,他也有一些体力不支。更为关键的是,渴的嗓子冒烟儿。 他虽然喝了四坛子酒,但酒终究不是水。而且,酒醒后更觉得口干舌燥。 因此,赤丹子就坡下驴,把两只八棱紫金鞭插进鞭套之内,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周围的军士嘿嘿发笑。 周围的军士看得一脸懵逼,这是什么操作?如此生猛的一个大汉,被人一嗓子吓得坐在地上,而且变得无比乖巧,与之前判若两人。 这未免也…… 帅台之上鼓声骤熄,副将也将两只红绿小旗收了起来,不再比划了。 一时之间,祁阳关内鸦鹊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杨振身上。 当然,哪些受伤倒地的人不在此列。他们之所以如此安静,是因为杨振用声音将他们震晕。 毕竟,他们若是一直不停的翻滚,势必会牵动伤口导致恶化,而且血流不止。 届时,恐怕还没有来得及施救,他们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一命呜呼。 此时杨振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万众瞩目,这种感觉既让他心旷神怡,又让他芒刺在背。 毕竟,人怕出名猪怕壮! 名人深受盛名所累,毫无自由可言。与其说他们享受着盛名带来的馈赠,还不如说他们沦为了盛名的提线木偶。 他们想说一句话或者想做一件事,恐怕都会考虑上十天半月,这么说这么做会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声名。 毕竟,他们的言行举止即使有一丝逾越规仪,都会被好事之徒批得体无完肤。 因此,杨振不想做名人。奈何,他总是会出现在成为名人的路上。 杨振摇了摇头,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再次震撼了这群观众的心灵。 十米高的城墙,即使是一块儿石子落下来,也会磕破一角。 但杨振却不稳稳当当地落了地,没有发生一丝响动。甚至,连地面儿上的浮尘都没有浮动一下。 这近一万号人,除了赤丹子外,也就祁总镇的思绪还在飘动。至于其他人,一个个目瞪口呆,俨然石雕泥塑。 赤丹子自不必说,他对杨振的本事可谓知之甚深。无论杨振做出任何惊人之举,恐怕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而祁总镇本身就是文武全才,对武艺深有研究。更何况,他乃祁阳关统兵大将军,自然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定力。 固然,杨振的武艺让他感到震惊,但更多的却是叹服。他的眼光何其老辣,单凭气质便能看出杨振是个文武全才。 刹那间,祁总镇再次迸发了爱才之心。不过对于杨振,却不像对赤丹子那般。 他看中赤丹子,只是想让赤丹子威慑他人。说直白些,顶多也就是一门卫而已。 而杨振却不同,他想把杨振作为接班人来对待,其中的差距,可谓是天壤之别。 不过,祁总镇将这个想法深深地压在心底,并没有表露出来。毕竟,他与杨振只是一面之缘。连姓甚名谁,家住何处都不知道。更何况品性为人。若所托非人,他岂不沦为千古罪人。 杨振看着这一群呆若木鸡的人,心中深深感到无奈,归根究底,还是因为武道没落。 陡然间,杨振眼前一亮,他弘扬武道精神,固然要立足于民间,使全民尚武。此乃根本,不可动摇。 但是,并不妨碍在军中推行武道。而且,这样会得到朝廷的大力支持。 若能在军中开辟出一条康庄大道,彻底扭转皇室对武林的看法。这对于在民间推行武道来说,大有助力。 由此可见,杨振一直牢记着自己的使命,时时刻刻不忘初心。 杨振压下心头的想法,陡然提醒道:“你们一个个还愣着干什么?这些人再不救,恐怕就真的没救了。” 近万军士集体打了个寒颤,猛然想起地上还躺着十几个重伤军士,若不及时救治,当真生死难料。 第156章 行刑 嘡……嘡……嘡…… 帅台之上,锣响三声。军营之中闻鼓则进,闻锣则退! 刹那间,拥搡不动的军士们神情一振,开始一圈圈往后退! 片刻间便形成了一座严整的方阵,受伤的军士被内围的军士抬出人群,送往军医处进行救治。 赤丹子犹如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不停的嘿嘿傻笑。杨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向祁总镇走去。 毕竟,杨振不请自来,翻墙而入,对祁总镇这个地主当然要有所交代。 赤丹子一跃而起,耷拉着脑袋,亦步亦趋的跟在杨振身后。 祁总镇见那英俊青年向帅台走来,便准备下去迎接,陡然脸色一变。 赤丹子是自己放进来的不假,而杨振刚刚又化解了一场惨剧。这两人虽然有情可原,但终究擅闯军营。 无规矩不成方圆! 他必须要做些事情,来明法纪,正军威。哪怕不做处罚,至少也要摆个样子出来。 想及此处,祁总镇袍袖一甩,转身进了帅堂。 帅堂,建在帅台之上,乃是处理军中要务的地方,包括正堂、后堂和东侧参议处以及西侧旗牌官休息处。 祁总镇进了帅堂之后,直奔后堂,顶盔挂甲,罩袍束带。穿戴整齐后,转身出了后堂。 祁总镇端坐在帅案之后,一拍虎胆,吩咐道: “来呀!击鼓升帐!” 值日旗牌官在祁总镇进入帅堂的一刹那,就已经发现了,此时正站在帅案下,听候祁总镇差遣。 如今听到祁总镇的话,不由得为之一愣。但军令如山,纵使他有些不解,也必须贯彻执行。否则,绝对免不了一顿板子。 值日旗牌官手持令箭走出辕门,把令箭往空中一举,大喊道:“总镇大人有令:擂鼓升帐!” 司鼓手本就站在牛皮大鼓前,看见值日旗牌官手持令箭,心知不会有假,当即回应道:“得令!” 司鼓手转身擂响牛皮大鼓,刹那间,鼓声震天。 一通鼓响,近万军士各自就位,严阵以待。当然,刚刚受伤的那些军士不在此列。 二通鼓响,十营统领顶盔挂甲,罩袍束带,鱼贯而入。 三通鼓响,十营统领见礼完毕,侍立左右,聆听垂训! 祁总镇陡然一拍虎胆,大喊道:“带闯营者上堂问话!” 值日旗牌官接过令箭,转身出了辕门,径直来到帅台之上,再次把手中令箭想空中一举,大声喊道: “奉总镇大人令:着两名闯营者即刻上堂回话!” 再说杨振,他见到祁总镇佛袖而去的一刹那,便看出了些许门道。既然这地主想要唱一场大戏,他这个擅闯军营的外来者,自然乐得配合。 因此他一直在帅台下候着,并且告诫赤丹子不要恣意妄为。看到严整的军容,杨振挑大指暗赞。 对于三韬六略,攻杀阵守,逗引埋伏,杨振熟记在心。虽然没有经过实战,但也并非纸上谈兵。如今来到军营,看到这严整的军阵,杨振是豪气大增。 杨振正在观看军阵,便听到值日旗牌官再高呼,要两名闯营者上堂回话。 杨振叹了口气,瞪了赤丹子一眼,若不是赤丹子这般冒失,又岂会如此折腾。 “进去后,你就老老实实的听着,不要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杨振怕赤丹子冲撞了祁总镇的虎威,导致祁总镇骑虎难下,从而事态升级。因此苦口婆心,耳提面命。 赤丹子嘿嘿笑着点点头,他倒是想反抗,可也得有那个胆子。他对于自己师门中的长辈,那是打心眼儿里畏惧。因为他们有虐徒癖,动辄就饱以老拳,甚至会棍棒侍候。 杨振拾级而上,径直走入帅堂,温文尔雅,泰然自若。 赤丹子依旧跟在身后,耷拉着脑袋,一语不发。 杨震目不斜视,快速的扫了祁总镇一眼。头戴虎头夜明盔,身穿锁子连环甲,外罩素罗袍。两道苍眉,斜压天仓。一双虎目,炯炯有神。面似银盆,鼻如悬胆,四字方海口,一副黑白花胡须,扇满前胸。端然而坐,不怒自威。 端得是大将军威风八面。 杨振抱拳拱手道:“靖州齐平县杨振,见过总镇大人。” 祁总镇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杨振,都快看傻了。活了大半辈子,他就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的人。 看周身,高有一米八,细腰扎背,扇子面儿的身材。长发披肩,白衣胜雪,腰悬利刃。 看相貌,两道剑眉,斜插入鬓。一双星目,内敛精光。面如冠玉,细腻而有温润霞光。口若元宝,不笑亦带三分笑意。眉宇之间,散发着英武之气,不啻于温侯吕布吕奉先。举止之中,携带着浩然之风,更胜过留侯张良张子房。 祁总镇听了杨振的话,陡然恢复了清明。他虽为祁阳关总镇,远离齐平,但却与杨振神交久已。 当初齐平县寻芳会弃尸案审结,本就造成了轰动,杨振也随之名声大噪。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祁总镇于靖州州正孙振邦的私交甚深,互有书信来往。 前几日,靖州州政孙正邦来了一封书信,向祁总镇炫耀说,他认了一名义子,姓杨名振字复安,乃是齐平侯府嫡长子,举世无双的英雄人物。 正是因为这封信,祁总镇才把杨振记在了心上。如今陡然见到真人,岂有不兴奋的道理。 但是碍于场合,他只能将心中的兴奋压下去。陡然一拍虎胆,喝道: “大胆杨振,为何闯我关城,你可知此乃军事重地!” 杨振再次抱拳拱手道:“大人容禀:只因守城兵卒不放行,而关中杀声震天,情急之下,迫不得已而为之,情有可原。” 祁总镇闻言,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道:“翻墙闯关,有罪当罚!制止厮杀,有功当奖!但功过不可相抵!今罚你重打二十军棍,奖你永不执行。你可心服?” 杨振险些笑喷,这祁总镇当真是个妙人。口口声声称功过不能相抵,结果却罚了个重打二十军棍,又奖了个永不执行,这和功过两相抵有什么区别! 不过,杨振还没有愚蠢到拆台的地步。他稳了稳心神,抱拳拱手道:“大人明鉴,佩服之至。” 祁总镇嘴角扯了扯,旋即恢复正常。“如此,你且退在一旁。那红脸大汉,你又有何说辞?” 若让赤丹子来回答,好话也会说成坏话。为了防患于未然,杨振只能代其回答。 “大人,此人名叫赤丹子,自幼跟随其师在赤霞观修行,二十八年未出山门一步。性情粗鲁莽撞,不善交流,若冲撞了大人,反为不美。” 祁总镇见赤丹子皮糙肉厚,打几下应该没什么问题。因此,便想要惩罚赤丹子一番。一来可以给赤丹子一个下马威,二来也可以给刚刚被揍的军士们出口恶气。如此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祁总镇径直摆了摆手,道:“无妨。他有话直说便可。” 杨振无奈的摇了摇头,既然祁总镇非要赤丹子自己说,他也爱莫能助。不过,杨振并不担心,说呛了也就一顿板子的事,赤丹子挨的起! 现在他只担心另外一件事,如果那些受伤的军士中,有不治而亡的,亦或是永久伤残的。那么,赤丹子难辞其咎。这一桩美满的姻缘,恐怕也会随之泡汤。 放下杨振心中的隐忧先不表,且说赤丹子得了杨振的允许,便打开了话匣子。 “赤老子要去边境榷场,守城的小子们太过可恶,死活不让进门。赤老子无可奈何,只能靠拳头打过去。” 祁总镇闻言气得脸色铁青,听这话的意思,反倒是守城军士的毛病了,简直岂有此理。 这厮着实可恶,平白无故的闯关揍人,而且说的自己很委屈一般,当真是气煞人也。若不将这厮狠狠的揍一顿,他都咽不下这口气。 祁总镇猛然一拍虎胆,森然道:“你个大胆的恶汉,在本镇的公堂之上,居然敢大放厥词,以老子自称。当真是可恶至极!来呀!拖下去重打三十军棍。” 兵随将令草随风。 军政司的两名兵卒走上堂来,抓起赤丹子两只胳膊便往外拽。甭说就这两个兵卒,就是再来十个也未必拽得动吃丹子。 赤丹子若不是记者杨振说的话,早就把这两个小子扔出去了。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错眼珠的盯着杨振,希望小师叔祖说句公道话。 杨振微微叹了口气,没办法,最终还得他来做这个恶人。 “总镇大人所言非虚,你着实该打。区区三十军棍而已,就当给你涨涨记性吧。” 赤丹子犹如斗败的公鸡,任由两个兵卒牵着出了辕门,直挺挺的往地上一趴,拍了拍屁股,道:“来吧!往这儿打。赤老子要皱一下眉头,喊一句疼痛,算不得英雄好汉。” 军政司的两名掌刑兵卒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赤丹子以一当万,还打伤了那么多人,祁阳关们的军士们都憋着一股劲儿。如今终于得到机会了,他们自然不会高高抬起轻轻落下。 因此两个人抡起军棍,卯足了劲儿的往下砸。 啪!啪!啪!啪! …… 咔嚓!咔嚓! 第五棍下去,军棍断了! 两人重新换了军棍,继续行刑。 三十军棍,两个人打,每个人也就十五下。一炷香的工夫,行刑完毕。 两人总共打断了六条军棍,累的大汗淋漓,呼呼直喘。 他们见赤丹子久久没有动静,还以为疼晕了。凑上前去一看,险些气歪鼻子。 赤丹子脑袋枕着胳膊,睡得正香,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一时之间,两人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何必这么卖力。受刑者呼呼大睡,执行者却累个半死,说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两名兵卒耷拉着脑袋,晃晃悠悠的回去回禀总镇大人,执行完毕,刑犯睡着! 第157章 军改试点 帅堂之上,祁总镇正坐等回信,猛然瞧见两个掌刑的兵卒摇晃着走了进来,全身湿哒哒的,跟个水耗子差不多。 祁总镇心如明镜,必定是这两个小子怀恨在心,所以公报私仇,往死了揍那赤丹子,结果却累成这副德行,真是够丢人的。 “大人,行刑完毕。不过,那赤丹子却是睡着了,凭我们两人之力抬不动他。特来回禀大人。” 祁总镇闻言一愣,尽管他知道赤丹子皮糙肉厚,但也没想到厚到这种程度。两个人玩儿了命的打,结果不但没打疼,反而给打舒服了。 这…… “唉!”祁总镇心里叹息一声,脸色微沉,冷哼道:“算了,算了!下去,下去!” 他边说边挥舞手臂,如同驱赶苍蝇一般。这两个兵卒太过丢人现眼,连带他都感觉没面子。若是只有这十营统领也就罢了,毕竟关起门来都是自家兄弟。 可关键还有一个杨振,而被打的偏偏又是杨振的人。 一时之间,祁总镇感觉自己老脸无光。把杨振和赤丹子变成自己人的心思,也就愈发的迫切了。毕竟,丢人不能丢出军营去,更不能丢到齐平去。 祁总镇扫了一眼十营统领,郑重道:“诸位统领,关于军阵之事,还需要群策群力。下去之后,还是要抓紧操练为好。若诸位无事禀报,便各自散去吧。” “谨遵大将将令,末将告退!” 十营统领并没有补充,相继退去。 祁总镇的脸色顿时缓和下来,满脸堆欢的看着杨振,朗声道: “小侯爷,恕老夫甲胄在身,告个便。” 说完,祁总镇径直转进了后堂。等他换回原来的衣服再出来时,俨然大变活人。 进去时,是一个威风八面的大将军。出来时,更像是一个学富五车的老夫子。 杨振一眼看出这祁总镇必定是一代儒将,刹那间便多了三分好感。其实,杨振也算得上一员儒将,只不过他没有去参军,而是选择了曲线救国。 营造一直强大的军队固然时效快,但却不一定长远。毕竟,没有常胜将军。 而杨振则是选择了强民,固然艰难,但却长远。 毕竟,天下黎民才是军队的骨髓,源源不断的输送新鲜血液,乃是真正的基石。 如果全民尚武,全民皆兵,打下牢不可破的基石,再到军营里去精炼,去晋升,必定事半功倍,才能造就一支真正的钢铁雄师。 当然,这只是杨振的愿景,想要彻底实现,并非三年五载可以完成的。甚至,穷其一生也不一定达成,还需要后来者接力。 祁总镇看着杨振微微一笑,道:“小侯爷,此地并非讲话之所,请随老夫到督军府中详谈。” 杨振自然明白帅堂乃是军机重地,他只是一个不请自来的闲散人员,又岂能在此地长时间逗留。虽然他不在乎,但却要为祁总镇种考虑,不能陷人于不义。 虽说督军府也是中枢之地,但远没有帅堂那么保守。 杨振随着祁总镇出了辕门,扫了一眼赤丹子,见他睡得正香,便没有去理会,而直奔督军府而去。 督军府书房内,两人分宾主落座,有亲卫献上一壶香茗。 杨振一路赶来,确实有些渴了,便自斟自饮喝了两盏。 祁总镇一直在观察杨振的一举一动,他见杨振举止有度,从容不迫,不由得挑大指暗赞。 现在的年轻人都非常浮躁,难以定下心来。像杨振这般气定神闲的,凤毛麟角。 茶罢搁盏。 杨振微微欠身,恭敬道:“总镇大人,我此来为两件事。其一是为一桩姻缘,想必大人有所猜测。不过对于赤丹子,我也不是很了解。但我手书一封信,大人派人送往赤霞山赤霞观交由赤霞子,届时赤霞子必来与大人相商。” 说到此处,杨振便停了下来,看看祁总镇有何说法。 祁总镇微微点头,算是应允了。 杨振见状继续道:“至于这第二件事,确实有些难办。我想要潜入西夏去观看论武大会,但却不知该如何过关,大人可有良策教我?” 祁总镇闻言为之一愣,想要潜入西夏,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过,倒也难不住他,因为他手中还有一张通关文书,把它交给杨振,也并非不可。 “此事倒好办,老夫这里有一张通关文牒,只需假造一份官凭路引即可。毕竟,杨振这个名字太扎眼了,需要换一个。” 杨振闻言愣了一下,他的名字很扎眼,这是什么意思?莫非…… 祁总镇点头道:“的确如你所想。西夏与靖州本就接壤,细作往来频繁。而你又名动靖州,想必早已列入了西夏大将军王贺连海的黑名单。” 杨振无奈的叹息一声,越怕出名越出名,名扬大衍也就算了,毕竟这有利于他弘扬武道。 但名动西夏,却让杨振心中懊恼。看来,西夏之行他不得不改名换姓,乔装打扮了。 显然,杨振并不知晓,他岂止是上了西夏的黑名单,在东海的某个岛国也已经把他列上了黑名单。 既然公事已了,两人便闲谈起来。当然,他们两人并不会东家长西家短的闲扯,而是聊起了文武之道以及军民之力。 起初,大多是祁总镇长篇大论,而杨振则时来惊人之语,画龙点睛。毕竟,祁总镇是理论联系实际。而杨振则都是书本上看来的知识,因此比较保守。 但杨振却忘了,那些都是历代先贤的心血之作,流传在世的唯一孤本。即使里面的一句话,都会让祁总镇受益终生。 渐渐的,他们之间的角色发生了转变。杨振开始侃侃而谈,而祁总镇则不时说出自己的感悟。 “兵贵精而不贵多,军阵亦然。应该去繁就简,把每一个人都用在刀刃上。如此才不会显得臃肿,也就无懈可击。” 杨振对于军振的见解,也让祁总镇眼前一亮。他仔细想来,也的确如此。他操演的军阵,总觉得不得要领,应该就是这个原因。毕竟,他一万多兵卒全部塞进了大阵内。 “而且,军阵之中以营为单位进行划分,难以统筹管理。还不如以武器来进行划分,比如说,将长枪、长戟等列为长兵营,将刀斧剑锤之类的列为短兵营,弓箭、火炮列为远攻营。诸如此类,既方便武器管理,又利于兵卒交流经验。” 祁总镇神情一振,猛然起身,对着杨振一躬到底,郑重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侯爷这番言论,乃是我军界福音。我将上报朝廷,将三关作为军改试点。届时,还希望小侯爷不辞劳苦,襄助指导。” 杨振赧颜一笑,道:“大人过誉了,拾人牙慧而已,算不得什么。若能为国效力,敢不用命。” …… 两人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两人从午时三刻一直谈到酉时一刻,即使亲兵早已备好了饭菜,但也不敢打扰祁总镇的雅兴。 若不是因为林东家的到来,两人恐怕还不会停下来。但即便停了下来,也是意犹未尽。 在用过晚饭之后,祁总镇送走了林东家,便决定与杨振抵足而眠,彻夜长谈。 杨振初遇知己,也乐得一吐胸中块垒,便欣然允诺。 第158章 只是为了一句话 祁总镇和杨振虽然初次见面,却如夙命相逢,对彼此选择了毫不保留的信任。 纵使年龄相差一倍有余,却丝毫没有代沟,相谈甚欢。 半生遇知己,蜇人感兴深。 更何况,祁总镇已经年近半百,因此心潮起伏,辗转反侧。 杨振固然心境平和,但见祁总镇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也就不睡了,和他聊了起来。 他们一如阔别多年的老友,许久都没有说过话一般。此时打开了话匣子,便再也刹不住车。两人越说越兴奋,以致睡意全无。 躺在榻上说话,并不是那么舒服。于是,两人重新回到书房,秉烛夜谈。 祁总镇忠心为国,为操演军阵之事而郁郁寡欢。杨振深受感触,便在脑海中遴选出八副绝妙的军阵图,一一画了出来,并做了详细的讲解和批注。 祁总镇看罢,如获至宝,赞不绝口。他见杨振一挥而就的样子,绝对干货很多。他很想把杨振的干货全部掏空,但他也明白贪多嚼不烂。单单这八幅阵图,他想要完全吃透,至少也需要三五年,甚至十年的工夫。 在倾注一件事的时候,时间流逝的总是很快。不知不觉间天色已亮,杨振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径直走出门去。 至于祁总镇,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军阵图上,并没有注意到杨振。因此,杨振也就没有去打扰,静悄悄的走了。 现在他要去跟林东家汇合,用过早餐之后便有可能直接出发赶路了。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那便是找到赤丹子。 赤丹子昨天趴在帅台上呼呼大睡,并没有人去惊动他。显然,在这祁阳关中他并不受待见,都对他视而不见,敬而远之。毕竟,他贸然闯关,打伤兵卒,可以说把这里的兵卒们得罪了个遍。 赤丹子一觉睡到大半夜,才翻身爬了起来,若不是因为身体需求,或许他还醒不了。 三更半夜,关城里静悄悄的,除了城墙上的哨兵之外,都已沉睡在梦魇中。 赤丹子如同幽魂一般,在关城里四处乱撞,本想找点吃的东西垫垫肚子,再弄点水喝。奈何,他转了两圈,也没找到什么东西。 若非知道杨振在这里,他早就开始叫喊了,又岂会这么老实。 若不是一个起夜的老马夫收留了他,估计他会饿晕在寻找的路上。 结果,老马夫很后悔,很无力。 赤丹子进门后,吃了些东西,喝了一小半缸水,然后倒头便睡,鼾声如雷。 老马夫上了年纪,本就睡得轻,有一点响动便会醒来。现在,他被鼾声弄的心烦意乱,更何况睡觉了。 老马夫看了一眼赤丹子,摇头叹息一声,出了房门。如今,他只能躲得远远的,才会感觉到轻松些。 …… 杨振准备寻找赤丹子,但是关城内房间这么多,不知从何处找起。而且,他出来的早了一些,兵卒们还没有出操。即使他想询问,也找不到人。 陡然间,发现马棚中有一人,似乎在跟卷毛狮子黑大眼瞪小眼。 杨振剑眉微扬,径直走了过去。本以为是哪个不识趣儿的兵卒,待他走到近前,不仅莞尔一笑。 原来是一位老马夫,一手拎着水桶,一手拎着毛刷,站在卷毛狮子黑身旁。显然,这老马夫见卷毛狮子黑浑身是土,想要给刷洗刷洗。 事实确如杨振所想,老马夫养了一辈子马,当然能看出优劣。昨天并没有细看,刚才仔细打量卷毛狮子黑,便知这是一匹绝世宝马。 这样一匹宝马,却浑身脏兮兮的,老马夫有些于心不忍。因此才打了一桶水,想要给卷毛狮子黑刷洗刷洗。 结果,老马夫大为诧异,这卷毛狮子黑居然把他当贼一样防,根本不让靠近。 好心当成驴肝肺。 老马夫自认为还没有伺候不了的马,因此犯了倔脾气,非要跟卷毛狮子黑较较真。 恰值此刻,杨振走了过来,拍了拍卷毛狮子黑的大脑袋,笑道:“你这蠢货,没见自己脏成这样,这老人家好心给你洗澡,你却摆出这副嘴脸,当真是不分好歹。” 卷毛狮子黑打了两声响鼻,回头往身上看去,陡然发现自身乌黑锃亮的毛发全部变成了土黄色,不由得冲着老马夫直点头。 老马夫颇为懊恼,要是早知道卷毛狮子黑听得懂人话,他又何必跟它干瞪眼。 杨振笑了笑,道:“老人家,您受累。再向您打听一下,有个身高两米多的红脑袋大汉,你可见过?” 老马夫愣了一下,道:“当然见过。那红脑袋大汉,想必依旧在老夫房间里睡得正香。” 说完,老马夫兀自摇了摇头,向着卷毛狮子黑走去。 杨振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必定是赤丹子鸠占鹊巢,鼾声如雷,让这老人家无法安寝,才这么早出来喂马吧。 杨振忽然觉得很有必要把赤丹子带在身边,好好教教他最基本的东西。不需要他老于世故,只要不再令人厌恶就好。 杨振看了看天色,此时尚早,想必林家商队也没有这么早出发,便让赤丹子再多睡一会儿吧。 杨振正准备去林家商队的驻地,猛然听见“咣当“一声响,他转身看去,却见马棚旁那房间的门骤然大开,继而见赤丹子晃着大脑袋走了出来。 “醒的还真是时候。”杨振微微叹了一句,缓缓向前走去。 赤单子从昨日午时开始睡,一直到现在为止,固然中间因为饥渴醒了一次,但也睡了将近十个时辰。因此天光乍一放亮,他便彻底醒来。 或许是因为睡的时间太长,总感觉浑身酸软无力。于是他便准备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却发现了杨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大步流星的跟了上去。 林家商队驻地,林东家业已醒来,正在指挥伙计生火做饭。一路走来,他已见识到了赤丹子的食量,因此准备了很充足。但即使如此,也是粒米未剩。 此时,天光大亮,杨振带着赤丹子再次随林家商队出发。 这一次,赤丹子确实学乖了。还没等杨振说什么,他便自己坐上了马车。 杨振看到这一幕,嘴角扯了扯,心道:知道吃一堑长一智,就还有救,不错! …… 祁总镇依旧把头埋在军阵图上,丝毫没有发现杨振业已离开。待其放下最后一张阵图,收捋须髯放声大笑,道: “好图!绝世好图!堪称阵中极品!杨……” 祁总镇话到一半,陡然发现书房中仅剩他自己一人,而杨振也不知去向。 他猛然起身,夺门而出。恰巧看见一名亲兵站在门外,一把揪住这亲兵的袄领子,急切道: “可曾看见杨少侠,他现在人在何处?” 亲卫被祁总镇的举动吓了一跳,平日里素重威仪的总镇大人,今日怎么如此没有梳洗便从书房里冲了出来。心里尽管狐疑,但却丝毫不敢耽搁,结结巴巴的回道: “大……大人,他们走……走了有一刻钟了。” 啪! 祁总镇闻言,十分震怒。径直抽了轻微一巴掌,怒喝道:“为什么不通知我!” 祁总镇吼完,径直一甩袖子,径直奔向了马棚。 亲卫望着祁总镇的背影,一脸懵逼,倍感委屈!他们这位向来公明严正的总镇大人,今天居然会暴起伤人,令人大跌眼镜。 祁总镇来到马棚,直接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昔有萧何月下追韩信,今有祁衡散发追杨振,倒不失为一段佳话。 祁总镇的坐骑也是一匹宝马,名为斑豹铁骅骝。当然,与卷毛狮子黑相比,相去甚远。 所幸杨振被林家商队拖住了速度,否则,祁总镇绝对追不上杨振。 杨振依旧与林东家并辔而行,边走边打听边境榷场的情况,以及西夏人生活习性。他既然要去西夏,就要做到有备无患。否则,一旦被人认出,他的计划也就泡汤了。 “杨……少……侠!请……留……步……” 正走间,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大声喊叫,听声音便知是祁总镇。 杨振微微愣了一下,右脚单点镫,卷毛狮子黑转回身来,向着商队后方走去。 马头对马头,两人打了照面。 杨振看着头没梳,脸没洗的祁总镇,心中微微有些悸动。杨振当然明白祁总镇为何如此焦急,想必是为了送自己一程。 祁总镇追上了杨振,不由得舒了口气,抱拳拱手道:“杨少侠,前途陌路,望自珍重。凯旋之日,为你庆功。” 祁总镇心如明镜,杨振到西夏之后,绝对不只是看看热闹这么简单。但究竟会发生些什么,他也无法预料。但他却相信,杨振必能全身而退。 祁总镇不顾自己的威仪,奔驰三四里,只是为了说这一句话。他的心情,可想而知。他的用意,不言而喻。 一时之间,杨振感触颇深。这一句话对他而言,既是临别祝福,也是偌大期望。 林东家也在驻足观望,他与祁总镇本就交情匪浅,此时更是交口称赞。 第159章 撞脸了 祁阳关,只是第一座关城。由此向西,还要经过大险、三山两座关城,才能抵达边境榷场。 按照林家商队的速度,若不在大险关停留,在城门关闭前,便可抵达三山关。 大险关与祁阳关风格迥异,这里军民商混居,十分繁荣。 林家商队和大险关并没有商业来往,因此也就没有停留。 在商队走出大险关的一刹那,杨振绷紧的心为之一松。他回头看了一眼大险关,心有余悸。 他又看了一眼赤丹子,心情变得十分郁闷。他本以为自己带了个超级打手,结果却出乎他意料,他带的根本就是一个事妈。 赤丹子在途经大险关之时,见啥都感觉新鲜。那些玩儿的、用的还好说,赤丹子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但是,他却对那些吃的下了手,而且拿了就走,根本不付钱。每次都会被人追赶半条街,然后让杨振来救场。 在祁阳关空出来的五辆马车,其中两辆都装满了各种吃的东西,都是赤丹子一个人搜罗而来。 杨振携带的百十两银子,几乎花了个精光。长路漫漫,但却已经囊中羞涩。杨振不得不拉下脸,向林家主借贷了五百两。 若是只有杨振和卷毛狮子黑,百两银子足矣。奈何,还有赤丹子这个吃货跟着,他不得不做足准备。 此时,赤丹子则坐在第三辆空车上,抱着一条烤猪腿吃的满嘴流油。他自称离开赤霞山就没有吃饱过,因此需要好好的进补进补。 杨振不由得翻白眼,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能吃也就罢了,偏偏还找这么蹩脚的理由。 今天早上那大半锅饭,可都是被赤丹子一个人消耗掉了。结果,反而来了一句没吃饱。说的就像林东家故意饿着他似的,这让林东家情何以堪。 林东家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对于赤丹子这副粗直的性子,他不仅没有怪罪,反而觉得有些可爱。 人们常说无商不奸。 这句话林东家不置可否。 世风日下,何止是商人如此,天下乌鸦一般黑。像赤丹子这样尚有本真的人,太少太少了。 现如今,善良的人,总是会被认为愚蠢,而存有天性本真的人,反而会被当成幼稚。 是这个世道扭曲的人心对真善美的定义,还是险恶的人心污染了这个清宁的天地。 林东家心里装着这份沉重的疑虑,默默地向前走着。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沉闷。只有哒哒的马蹄声,和咕噜噜的车辙声回响在荒野中。 …… “救命啊!救命啊!” 陡然间,一阵急促而婉转的呼救声传来。 杨振猛然直立而起,向四处观望。陡然发现对面来了一匹快马,似乎是受到惊吓落了慌。有一白衣人伏在马背之上,正在不停地呼救。 此时,受惊的马匹与商队不足百米,若不及时相救,必会伤及人命。 杨振不敢多想,当即一催卷毛狮子黑。卷毛狮子黑得到了信息,径直蹿了出去,犹如风驰电掣一般。 百米的距离,瞬息即至! 此时想要制服惊马,已经来不及了。 杨振趁二马错蹬之际,探出左手抓下了那白衣人的后衣领,右手直接抽出了分水寒光剑,在马肚子下轻轻一划。 只听得“刺啦”一声,紧固马鞍的绷带应声断裂。杨振右手宝剑还匣,左手提起那白衣人径直放在了自己身前。 随即,飞出左脚,猛然踹见了马肚子上。只见那匹马嘶鸣一声,身体横移了一米多远,直接倒地不起。显然,被杨振一脚踹成了重伤。 无论是林东家,还是第一辆马车上的车把式,都已经看傻眼了。 杨振的动作若是再慢一息,两只马就撞在一起了。 林东家暗自庆幸自己明智,若不是带了杨振,此时就是两条人命。 那白衣人已经吓晕了,趴在卷毛狮子黑背上一动不动。杨振跳下马来,准备把这白衣人放到后面的空车上。但看到这白衣人的长相后,不由得就是一愣。 这一张似曾相识的脸,为何这么的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林东家见杨振神色有异,不由得凑上前去看了一眼,顿时为之一愣。 他看了看白衣人的相貌,又看了看杨振的相貌,或多或少有三分神似之处。而且,连衣服也是大一号小一号。 撞衫也就罢了,居然还撞脸。若说不是亲兄弟,恐怕没人会相信。 这让林东家有些不解,齐平县和三山关虽然不远,可也不近。 这两个人为何…… “你们俩……” 林东家脱口而出,但话到一半便停住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来描述这一副情景。他若说对了还好,若说错了岂不徒增尴尬。既然如此,还不如不说。 杨振一激灵,我们俩?杨振仔细打量这白衣人的相貌,渐渐地看出了门道,他们两人的长相的确有神似之处。 若说不是亲兄妹,还真没人相信。显然杨振看出来了,这白衣人乃是个女扮男装。 “嘤咛”一声,白衣姑娘醒了过来,一眼看见了杨振的脸,顿时大哭起来。 “完了,本姑娘看见自己的尸体了,肯定死啦!” 杨振顿时一脸黑线,这姑娘的心到底有多大呀?居然把自己看成了她的尸体。 “姑娘,你还没死呢。” “妈呀!诈尸了!”白衣姑娘吓得一激灵,顿时止住了哭声,抬起粉拳径直照着的杨振的脸捶去。 杨振脑袋一偏,躲开了白衣姑娘的粉拳。 白衣姑娘轻咬贝齿,皱了皱琼鼻,好奇的道:“你是谁?为什么要长成本姑娘的样子?” 对于这个问题,杨振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他却可以确定一点,并不是自己长成了她的样子,而是她长成了自己的样子。因为,她的年龄没有自己大。 “姑娘,你既然自己醒了,就到后面的车上去坐吧。天黑之前,我们还要赶到三山关。” “本姑娘不去三山关,你也不许去。” 白衣姑娘闻言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不仅她自己不想去三山关,而且也不让杨振去。 杨振有些莫名其妙,质问道:“为什么我不能去?” 白衣姑娘乜了杨振一眼,十分不屑地说道:“傻!真傻!真想收回这一张脸,太给本姑娘丢人了。用你的猪头想想,你去了还不被人当成本姑娘抓起来。” “……” 杨振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他被这姑娘深深的打败了,若他一个大男人被人当成女人抓起来。估计抓他那人智商比起这白衣姑娘来,也好不到哪儿去。 “放心!只要有我在,保你没事。但有一个前提,你必须要听我的。” 若是一个男人,杨振绝对会上马就走。奈何这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跟自己长得很像的女人。让她一个人走夜路,杨振并不放心。 白衣姑娘审视着杨振,一脸的不相信,质疑道:“三山关是本姑娘的一亩三分地儿,凭什么要听你的?” “因为有人在抓你,而我可以保护你,就这么简单。” 白衣姑娘半信半疑,但也只能就坡下驴。刚刚那一幕,她可是心有余悸。既然不想重蹈覆辙,那么也只有跟着杨振。 其实,杨振和这白衣姑娘都没有发现,他们彼此之间,存在的一份莫名的信任。 更确切的说,是见到对方的长相之后,从潜意识里迸发出的亲切感和信任感。 “重新认识一下,本姑娘姓林,你怎么称呼?” 杨闻闻言愣了一下,他母亲娘家就姓林,俺这姑娘于自己又这般神似,难道说…… 杨振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压了下去。虽说他不是皇家的人,但也不能乱攀亲戚。 “真小气,不说也罢,本姑娘还懒得听呢。不就一个名字,本姑娘家里的阿猫阿狗都有名字。” 跟这白衣姑娘,也就是林姑娘讲话,杨振发现很吃力。不过,他还是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杨振,你叫我杨大哥就好。” 白衣姑娘一撇嘴,没搭理杨振,径直向后面的空车走去。 第160章 麻烦(收藏/推荐/订阅,多多益善!) 杨振望着林姑娘的背影,摇了摇头,轻轻的叹息一声。 这姑娘…… 陡然间,杨振神情一愕。他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一幕,难以置信。 倏忽间,杨振心里泛起一丝隐忧。他感觉自己好像粘上了麻烦,而且是甩不掉的大麻烦。 林东家坐在马背之上,同样一脸呆滞。看起来这林姑娘不止心大,胆子也不小。 旋即,林东家恢复了正常,看了一眼杨振,一脸揶揄之色,打趣道:“杨少侠,你自求多福吧。” 说完,手一挥,商队再次启程。 杨振一脸菜色,看了看那匹马,只是晕倒了而已,并没有受伤。因此,他并没有多做理会。毕竟马不同人,在荒郊野外反而更自由。 再说林姑娘,此时正不错眼珠地盯着赤丹子。没有丝毫畏惧,有的只是一脸好奇。 她原本打算上后面一辆车,但在看见赤丹子的那一刻,她改主意了。 她感觉赤丹子长得很有意思,她想近距离看看,那一脑袋红色是染的还是长的! 更关键的是,车上有那么多吃的东西。因此,她径直上了赤丹子的车。 显然,这也是一个吃货。为了吃的东西,居然去靠近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赤丹子。 赤丹子大眼皮一撩,看了一眼林姑娘,微微愣了一下。他心中暗想:这姑娘长得跟小师叔祖有点儿像,暂时不招惹。看她一副馋猫样儿,就勉为其难的让她在这儿坐会儿吧。 想及此处,赤丹子低下了大脑袋,继续吃。近两个时辰的工夫,赤丹子吃了大半车东西。 杨振都想抛开他的肚子看看,这么多东西都装哪儿去了!当然,只是想想而已,并不能付诸行动。 林姑娘悄悄地拿起一袋小吃,偷眼观瞧赤丹子,见他没什么反应,便放心大胆的吃了起来。 杨振不时的回头,看见一大一小两个吃货把头扎在零食堆里,大吃特吃。 酒逢知己千杯少,这吃逢知己嚼不停啊。 这幅场景…… “唉!” 杨振摇摇头,轻叹一声,下定决心不再关注他们。否则,他忍不住想把两人直接拍晕。 陡然间,前面灰尘弥漫,五匹快马撞上前来。每匹马上端坐五人,身着黑色劲装,都是打手打扮。 “小子!有没有看见白衣人骑……你!” 为首一名黑衣人放声高喊,待看清杨振的相貌后,不由得吃了一惊。 杨振剑眉微挑,心中有些不悦,什么叫白衣人骑你,这不是骂人吗! 不过,杨振懒得跟他们一般见识,往后指了指,道:“到时看见一匹惊马驮着一名白衣人过去了,你们速度老是快一些,或许能收个全尸。否则……” 杨振的话模棱两可,但却让那五名黑衣人齐齐打了个冷战。为首之人看了杨振一样,呼啸而过。 林姑娘看到这五人,脸色骤然一变,哧溜一下,钻到了赤丹子身后。 赤丹子愣了一下,他感觉这小丫头丝毫不惧他,还是和他一样喜欢吃。因此,不但没有说错破,反而帮其遮掩。 赤丹子抬起脑袋,瞪着钢铃眼看着五名黑衣人。把五名黑衣人看得心里发毛,根本不敢和他对视,也就没有发现藏在他身后的林姑娘。 林姑娘看着远去的五名黑衣人,惊魂未定似的拍了拍胸口,然后对着赤丹子一抱拳,道:“大个子,谢了!” 说完,抓起零食就往嘴里塞,俨然没心没肺。 …… 三山关,处于群山围绕之间,乃是易守难攻之地。其实,三山关并不是一座城,而是一条狭长而崎岖的盘山道。 军民商并没有聚集在一起,而是分散在山腰处的密林中。若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决然发现不了密林中的存在。 若是敌人贸然闯入,只需把两端的出入口封堵,便是瓮中捉鳖。当然,此地不适合阵战,只适合游击。 此时,总镇府后宅中,一位老态龙钟的夫人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拿着拐杖不停地敲击地面。显然,她老人家正在大发雷霆。 老夫人身旁坐着一名半老徐娘,愁容满面,正在不停地抽泣。 地上跪着一名中年男子,耷拉着脑袋一语不发,此人正是三山关总镇林青云。 如果让人发现威风赫赫的总镇大人,居然像一个犯错孩子般跪在地上,恐怕会大跌眼镜。 “日落之前,若不把蕊儿送到老身面前,老身便一头碰死在你面前。” 老夫人口中的蕊儿,乃是她的宝贝孙女,林蕊。不仅是老夫人的开心果,而且还是心头肉。 因为林青云给林蕊定了一门亲事,林蕊死活不同意,今早留书一封,离家出走了。 老夫人得知信息后,径直晕了过去,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如果不是抢救及时,此时早已驾鹤西游。 因此,老夫人狠狠地训斥了林青云一通。 林青云乖乖的跪在地上,害怕把老母亲气出个好歹来,因此不敢有丝毫异动。 不过,心里却暗暗叫屈,以林蕊那古灵精怪的性子,派人去找,指定是找不回来。若是派人去绑,或许还有可能。 但是,把林蕊绑回来后,她必定大倒苦水。届时,又是自己的不是! 别看他身为三山关总镇,在外面威风凛凛,有生杀大权。但在家里却处处吃瘪,丝毫没有地位。因为她们娘仨向来一条战线,动不动就来一次三堂会审。 因此,林青云左右为难,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林蕊良心发现,早早返回。当然,他也知道这并没什么用,只不过是给自己宽心丸罢了。 林青云在这里跪着受罚,老夫人和林夫人则忧心忡忡,牵肠挂肚。 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时却玩得不亦乐乎。 林家商队中,那位林姑娘便是离家出走的林蕊。此时,她正一脸呆滞的看着赤丹子。 原本她以为自己很能吃,也很会吃。但跟赤丹子比起来,小巫见大巫。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撑得圆溜溜的,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但赤丹子依然吃的津津有味,须知他吃东西的速度,本就比林蕊快两倍。 林蕊不由得有些好奇,这家伙的肚子跟别人的是不是构造不一样。否则,又岂能装这么多东西。 陡然间,赤丹子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伸了个懒腰,倒头便睡。 都说长路漫漫,旅途劳顿。但赤丹子却是吃了就睡,醒了就吃…… 林蕊颇为诧异的看着赤丹子,心中不由得暗自嘀咕:这家伙难道是在养膘吗,难道他没听过这句话:没事千万别养膘,否则早晚会挨刀。 林蕊见赤丹子睡了,顿时觉得百无聊赖。环视四周,也没有发现什么好玩儿的事,不由得把视线再次落在了赤丹子身上。 瞧见那扎里扎煞的红头发和红胡子,林蕊的眼睛叽里咕噜转了几圈,陡然来了主意。 她小心翼翼的挪到赤丹子的脑袋旁,给他扎起了小辫子。估计赤丹子醒来的时候,会雷到一地人。 …… 入暮十分,林家商队来到了三山关东山口,杨振看着那连绵不断的山岭,没来由的想起了天泉山,想起了三教堂那般孙子们,想起了天柱峰上的三位老人家。 不知他们…… “三山关乃是三关中最神秘的存在,除了对过往客商开放的驿站外,没人知道其他人住在什么地方。” 林东家的话,把杨振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陡然间,身后大乱,杨振回头望去,却见那五名黑衣人返了回来,正在和林姑娘纠缠。 这五名黑衣人依杨振所指,果然发现一匹马倒在路旁,但却没发现那白衣人。 一时之间,五人彻底慌了神儿。方圆三里内找了个遍,毫无斩获。 一名心细的黑衣人在马鞍上发现了异常,如果是意外,马鞍绷带断裂的茬口绝不会这么平整。显然,这是被利刃划过所致。 “不好,我们上当了。” “什么意思!” “什么情况!” 见其他四人围了过来,这名心细的黑衣人拿着绷带说道: “你们看,如此平齐的茬口,绝对不是意外崩断,一定是有人蓄意为之。想必是有人为了救下小姐,刻意砍断了绷带。” 说完,他看了四人一眼,继续道:“我们一路走来,只发现了那一拨人。如果我猜测的不错,小姐此时必定在他们车上。” 其他四人闻言,顿觉眼前一亮。那为首之人一挥手,“追!”猛然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他们五人速度终究要比林家商队快的多,因此在东山口外,便追了上来。 一眼便瞧见他们的小姐,也就是那林姑娘,正在给那红脑袋大汉编辫子。他们上前打招呼,才引发了争执。 杨振拨转马头往回走,远远地喊道:“你们五个居然敢打我妹子的主意,都给本少滚!” 为首那名黑衣人一见杨振,顿时气急,也就把杨振和他们大人长得很像这一茬忘了。 “好小子,你忒可恶了,把我们可遛苦了。现在又绑架我们家小姐,等进了山关之后,绝对没你的好处。” “滚!” 杨振协会在乎他们的威胁,因此之间暴喝一声,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 第161章 坑女儿的老爹 林东家看见苗头不对,便准备上前劝解。他并非担心杨振吃亏,而是担心把事情闹僵,那样对谁都不好。 杨振固然很强,但强龙不压地头蛇。在别人的家门口,至少要给人留有足够的颜面,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 但是,他陡然听见杨振爆出一个“滚”字,险些从马背上栽下来。 一路走来,杨振给人的感觉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不愠不火。但现在却一改常态,着实让人大跌眼镜。 岂止是林东家感觉诧异,就连杨振本人都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对于这个初次谋面的林姑娘,他有一种强烈的保护欲。 这种感觉由心而发,毫无来由。 目前,享受这种殊荣的人,只有三个。苗凤曦、苏绮雪以及这位林蕊。 对于苗凤曦,那是互换庚贴的女人,保护她,是一种不可或缺的责任。 对于苏绮雪,那是儿时的玩伴,保护她,是源自内心深处的执念。 而对于这林蕊,初次相见,毫无了解,保护她…… 或许,是因为长相的缘故吧。杨振思前想后,也只能找到这么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 此时,杨振并不知晓,还有一个半需要他保护的人,正在来齐平的路上。 一个是杨萍,至于那半个,当然是杨兴。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那五个黑衣人听了杨振的话,大为光火。这里是三山关东关口,可以说他们的家门口。杨振只不过是一个外来人,不但没有自知之明,反而如此叫嚣,这与上门打脸有何区别? 这于他们而言,简直是莫大的屈辱。这份屈辱,他们承担不起。既不敢承担,也不想承担。毕竟,他们此时代表着三山关,绝不能落了面子。 为首那名黑衣人陡然抽出了斩马刀,一催坐骑,直奔杨振劈来。 杨振撇了撇嘴,自言自语般说道:“力道太小,速度太慢。” 杨振的声音尽管很小,但依旧被为首的黑衣人听了个一清二楚,被如此小觑,几乎发狂。 当然,杨振乃是故意为之。否则,为首的黑衣人岂能听得见杨振的话。 杨振待斩马刀落下,猛然竖起阴阳剑指,直接夹住了斩马刀。 为首的黑衣人见状,便想撤刀变招。哪曾想,没有撤回来。他不由得用了八成力,再次往回夺刀。 结果,依旧纹丝未动。 再一再二不可再三。 为首的黑衣人不由得爆发了全力,狠狠地用力一拽。 结果,“噗通”一声,摔下了马背。 原来,杨振一直在等着对方爆发全力。在对方第三次夺刀的时候,杨振便松开了阴阳剑指。 因此,为首的黑衣人才会摔下马背。其他四人见老大受辱,也就顾不得和林蕊理论了,直接抽出斩马刀全部奔向了杨振。 两米宽的路,还有马车在一旁停着,如此狭窄的地方,根本施展不开。 无奈之下,他们四个人只能依次与杨振交手。四人围攻都不是杨振的对手,更何况单打独斗。 有一个黄脸汉子率先冲上前来,搂头盖顶就是一刀,直奔杨振肩膀。 杨振猛然抬手,屈指一弹,“砰”的一声,正中刀面。 黄脸汉子感觉一股大力袭来,震得手腕发麻,不由得“哎呦”一声,斩马刀顿时脱手而飞。 没了武器防身,他就是一个活靶子。因此,吓得他一催坐骑,径直跑了! 第二个冲过来的,是一个长有大板牙的黑衣人。二马一错镫,大板牙来了个横扫千军,径直向杨振腰间砍去。 杨振左小臂外旋,一把抓住刀背,猛然抬右手拍在了刀面上。 “啪!” 大板牙双臂一沉,险些撞进杨振怀里。继而感觉腕、肘、肩三大关节火辣辣的,钻心之痛。 “啊!” 大板牙惨叫一声,顿时松了手,他自知两条胳膊脱臼了,无力再战,当即一催坐骑,也跑了! 第三名是个斜楞眼,结果跑偏了,停在了杨振身后。只见他对着空气一阵猛扎,嘴里还念念有词。 “不好意思,扎歪了!” “不好意思哈,又扎歪了!” …… 这一幅画面,充满了异样的喜感。 杨振在马背上晃了晃,险些憋出内伤来。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杨振飞起一脚,径直踹在了对方坐骑的后胯上。 坐骑吃痛,落荒而逃。斜楞眼猝不及防,险些甩下马背。吓得他立即扔了斩马刀,双臂紧紧抱住马脖子,才堪堪躲过了一场灾难。 至于最后一名黑衣人,见前面那四位一个照面就大败而逃,他自知也是白给,便起了一番心思。 他催马跑到杨振近前,大喊一声,“接刀!” 杨振正盯着刀看,却没想到,“当啷”一声,刀掉地上了。 原来,那黑衣人大喊让杨振接刀之后,便直接撒了手,逃之夭夭。 杨振有些懵,本以为他会给自己的一刀,结果却给自己一把刀。直接跑不就得了,何必搭上一把刀。 杨振低头一看,地上掉了五把斩马刀。当即明白过来,显然,那小子把自己当成专门抢刀的了。 一时之间,杨振有些哭笑不得。他跳下马背,捡起五把斩马刀,一股脑儿的扔在马车上。纵使他不需要,但也不能随意的丢在路上。 一场闹剧,就此平息。 对于别人而言,这无疑充满了喜剧性,茶余饭后还可以充当一笔谈资。 但是,林蕊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这些人毕竟都是她父亲派来的保护她的,结果却是这路货色,简直酒囊饭袋。 在气愤的同时,或多或少有一丝庆幸,如果自己真的身陷险地…… 那结果,细思极恐! 林蕊决定回去后必须要告一状,让那老头子明白他看中的都是什么人。他所托非人,这不是典型的坑女儿吗! 林蕊口中的老头子,就是她的父亲,三山关总镇林青云。 那五名黑衣人,确实是林青云派来保护林蕊的。因为他知道林蕊不在外面野够了,绝对是不会回去的。因此他派五人来,在暗中跟踪保护。 结果,这五人把林蕊跟丢了,才有了向杨振问路那一节。 其实,这五人的武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足可以保护林蕊。 奈何,他们运气不好,偏偏碰上了杨振。一身能耐还没有施展,就胎死腹中。也正因为如此,林蕊才会觉得他们很菜。 林家商队想要进入东山口,还要和守卫交涉一番。暂不表林东家如何去交涉,且说那五名黑衣人跑到总镇府,见了总镇林青云,双膝跪倒在地,开始大倒苦水。 “大人啊,小姐被人绑架了。我们前去解救,奈何敌人太过生猛,我们不是一合之敌,因此跑回来向大人报信。” 林青云一蹦老高,一把揪住为首那黑衣人的衣领,急切地问道:“蕊儿现在何处?” “回大人,在东山口,跟林家商队在一起。” 啪! 林青云抬手就是一巴掌,冷哼道:“说清楚些,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青云什么人,三山关总镇,若没有点儿韬略,这个位置怎么可能做得如此稳当。因此,一眼便看出了他们五人之间大有猫腻。 “呃……这个……” “说!支支吾吾的像什么话!” 为首那黑衣人一缩脑袋,支支吾吾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不过,却把杨振的相貌瞒了下来。显然,他的报复心并没有消除。 林青云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他也猜测出了必定是那白衣青年救了自己的女儿。 林青云固然通情达理,但却有一点,那就是护犊子。救了林蕊,他固然心怀感激。但打了五名黑衣人,他也火冒三丈。 再说,他就是个好战份子,现在两国和平,他活得十分憋屈,总想找个人来活动活动筋骨。 他也时常跟各营的统领进行较量,但总是意犹未尽。如今骤然听见一个武功高的,当然要回去会上一回。 但是,他身为三山关总镇,总不能没事找事。所幸,这五个黑衣人给了他一个合适的借口。 “来呀!备马抬枪!” 五名黑衣人对望一眼,心照不宣。他们希望林青云能把杨震痛揍一顿,替他们出口恶气。 不多时,马匹兵刃全部带到。林青云并没有顶盔挂甲,因为他感觉没必要。人家没盔没甲,而他全副武装,这并不公平。即使胜了,也是胜之不武。 林青云的坐骑也是一匹宝马,名叫一字板肋墨麒麟。手中用的也是一杆宝枪,名为八宝陀龙枪。 林青云手持八宝陀龙枪,翻身上了一字板肋墨麒麟,径直出了总镇府,向着山下的谷道而去。 杨振走在蜿蜒崎岖的谷道之上,不停地向四外打量,显然不知道有人给他们拴对。 杨振的眼力远超常人,因此发现半山腰处的丛林中,有诸多建筑若隐若现。 想必那些建筑便是居民的住所,亦或是军营和商铺。当然,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过客,没必要去深究这些东西。 正走间,骤然听到一阵马挂銮铃之声。杨振循声望去,陡然一惊。 第162章 家仇国耻不能忘 密林之中,猛然响起一阵马蹄声。继而,冲出一匹快马,马背之上端坐一人。 看年纪,四十开外。 看身形,平顶身高五尺三,胸宽背厚,四肢健壮。头戴藏青色软包巾,身穿藏青色华服,手擎八宝陀龙枪,坐下压骑一字板肋墨麒麟。 看相貌,两道剑眉,一双朗目。面似银盘,狮鼻阔口,颏下微微有点胡子茬。观其眼角眉梢,与杨振倒有几分相像。 此人正是三山关总镇林青云,他为了过过手瘾,前来会斗杨振。 林青云冲出密林后,果然发现谷道中有一名白衣青年。 看年纪,大概在二十左右。 看身形,平顶身高一米八二,散发披肩,十分飘逸。白衣胜雪,风流儒雅。腰悬利刃,坐下压骑卷毛狮子黑。 看相貌,两道剑眉,斜插入鬓。一双星目,内敛精光。面如冠玉,细腻而有温润霞光。口若元宝,不笑亦带三分笑意。眉宇之间,散发着英武之气。举止之中,携带着浩然之风。 林青云看罢,心中为之一愕。这白衣青年的长相为何似曾相识,而且心里泛起一丝喜爱。 林青云甩了甩脑袋,不敢继续打量杨振。他怕时间耽搁久了,自己战意全消。 毕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因此,他一催一字板肋墨麒麟,径直冲向杨振,高声喊道: “那白衣娃娃,来跟本镇大战三百回合。” 杨振闻言剑眉微挑,心中很是不喜,他感觉这三山关的人都有些蛮横无理。 无论是前面那五名黑衣人,还是现在这名中年男子,都给杨振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但现在容不得他多想,因为林青云已经冲过来了。 刹那间,马打对头。林青云手中八宝陀龙枪一摆,挽了个枪花。这一式,既称梅花吐蕊,又叫金鸡乱点头。 “扎!” 刹那间,八宝陀龙枪幻化出三道枪影,直取杨振面门。 杨振来了个马上铁板桥,身体后仰,直接贴于马背之上,躲过了八宝陀龙枪。 这一招玩的漂亮! 林青云心中暗赞,止住去势,压枪尖,抬枪纂,改扎为打。 “打!” 八宝驼龙枪径直抽向杨振。 杨振刚要起身,骤见枪杆砸开,无奈之下,只能抽出分水寒光剑,用力向上一搪。 “嘡啷啷!” 枪剑相撞,火星四溅。一声巨响,回荡在山谷之中,震得耳廓发麻。 林青云被震得手臂发麻,虎口炸裂。八宝陀龙枪脱手而飞,穿透百米外的一棵大树,继而扎在了地上,入土三寸深。 林青云一脸呆滞的望着杨振,自己扬言要大战三百回合。结果,仅仅一个照面儿,他不仅受了点小伤,而且武器都飞啦。 这叫他情何以堪,又有何颜面再继续挑战。 “啪啪啪!” 陡然间,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哈哈哈,林老头,你也有今天。拿八宝陀龙枪欺负人家赤手空拳的,结果连枪都丢了,真是老不羞!” 林青云和杨振对战,林蕊一直不错眼珠的盯着,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儿。 当然,她并非担心林青云,而是有些担心杨振。毕竟杨振是赤手空拳,而林青云则手持八宝陀龙枪。 对这八宝陀龙枪,林蕊知之甚深,那可是不可多得的宝家伙。 结果,让她大跌眼镜。她那个自称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老爹,居然败得如此凄惨。 于是,她拍手称庆,出言讥讽。 林青云闻言,老脸一黑,摇三摇,晃三晃,险些摔下马背。 “唉……” 林青云仰面长叹一声,继而拨转马头,非也相似的逃离此地。转瞬间,便消失在山林之中。 被女儿啪啪的打脸,他还如何待的下去,便顺势找了个台阶。借取枪之际,一走了之。 杨振看了看林青云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欢欣鼓舞的林蕊,心中满是疑惑。 都说女儿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但她怎么看都不像。否则,岂会如此坑爹。 暂不提杨振兴中如何腹诽,且说我林青云一头扎进密林之内,便减缓了速度。 他被林蕊挤兑挖苦不止多少次了,早已习以为常。但今天当着杨振的面,却让他有些难堪。虽不至于恼羞成怒,但或多或少有点心气不顺。 陡然间,林青云脸色一震,他猛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他而言,乃至对他们家而言,都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此事要从三十年前说起。 当时,这边境之地并不太平,时常有西夏流寇跨境滋扰乡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他的家乡本在三山关外西五里,乃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因为依山傍水,所以自给自足。宁静祥和,与世无争。 林青云年仅八岁,和村子里气的小伙伴一样,只知道活尿泥。天真无邪,无忧无虑。 而他们的五口之家,也是其乐融融。 但是,那一夜后,一切都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那一夜,小村庄惨遭流寇劫掠。 村里的男人们为了保护身后的妻儿老小,纷纷从被窝爬起来,赤裸着上身,与流寇进行殊死搏斗。 林青云的祖父和父亲,自然也不例外。他们手持猎叉,想要把流寇挡在门外。 但是,他们只是普通的猎户,又怎能敌得住毫无人性的流寇。 最终,父子二人惨死在乱刃之下。 当时林青云虽然八岁,但却记得清清楚楚。母亲带着他和长姐,就蜷缩在柴垛中,亲眼见证了那一幕。 林青云还没来得及哭喊,便被母亲及时捂住了嘴。他挣扎着,发了疯一般想冲出去,以致狠狠地咬住了母亲的手。 但是,母亲强忍着受伤的剧痛,以及心里的煎熬,把林青云按的死死的,并没有松开。 柴垛中的响动引起了流寇的警觉,他们向着柴垛而来。 林青云幼小的心灵骤然被恐惧包围,他蜷缩在母亲身后,瑟瑟发抖。 母亲把他的手放进长姐的手里,强忍着悲痛笑了笑。 那一抹笑容,牵强而生硬,既有不甘和不舍,也有决绝和解脱。 那是,林青云不是很懂,但后来却明白了,母亲为了他们能活下去,情愿去做诱饵。 但是,母亲还没有采取行动,却被长姐抢了先。 她为了保护他和母亲,猛然冲出了柴垛,把家中的流寇引向了别处。 长姐最后那一瞥,他至今记忆尤新。后来,我先告诉他,那是长姐的遗言:弟弟可以没有姐姐,但不能没有娘亲! 从那一刻起,林青云便在心中暗自发誓:一定要成为一名武将,像钉子一样钉在边境之地,让那些无辜的乡亲们不再受此磨难。 …… 最终,三山关的巡防营杀来,杀退了流寇。 他们母子得救了,庆幸的活了下来。但是,长姐却失去了踪迹,死活不知。 从那一刻起,他不停的告诫自己:长姐在不知名的地方等着他去解救。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长姐,即使死去,也不放弃!他要把它作为家族使命之一,直到找到长姐的信息。 从那一刻起,他不仅要为自己活,也要为母亲和长姐活。 他们孤儿寡母逃往三山关避难,被当时的三山关总镇收留,并教他习文练武。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用功时。 他为了实现自己的誓言,奋发图强,犹如疯魔。因为他时刻谨记着,家仇国耻不能忘! 老总镇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最终,不仅把女儿嫁给了他,而且推荐他做上了新的总镇。 他实现了自己的誓言,像俨然一颗钉子钉在三山关。十几年来犁庭扫穴,清除了所有的流寇,终于还乡民于太平。 但是,他心里没有一丝成就感和喜悦,有的只是凄婉和自责。因为,他那失散多年长姐,依旧音信皆无。 每每看见老母亲夜半惊醒,黯然神伤,默默哭泣。 林青云不亚于万把钢刀扎在肺腑! 今日,他见到了杨振的长相与自己有些神似,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这段往事。同时,他心底冒出了一个想法,一个有些大逆不道的想法。 他觉得母亲年事已高,不能再让她整日忧心忡忡,更不能让她带着遗憾离去,死不瞑目。 因此他宁愿冒着不孝的罪名选择欺骗,让杨振来假扮他的外甥,合伙演一场认亲的大戏,来宽慰老母亲的心。 林青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哀伤,摸去脸上的泪水,继而拨转马头,再次向着山下的谷道疾驰而去。 当然,林青云明白这有些难为杨振,但是,他已经打定主意,即使长跪不起,他也要争得杨振的同意。 …… 而此时,杨振正在和林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对于林青云的决定一无所知。 对于林青云和林蕊为何长得与他神似,杨振既诧异又好奇。 常言道,是亲三分相。 杨振禁不住想,他那失去童年记忆的母亲,与这个林家会不会有某种牵连。 因此,他觉得有必要深究。毕竟这也是他母亲的一块儿心病,若真能弄清母亲的身世,也可以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了。 第163章 弄假成真 杨振为了了解的更清楚些,因此不停的套话。他发现林蕊这姑娘的确没什么心机,几乎是有问必答。 一时之间,杨振有些自惭形秽。毕竟,这善良的林蕊姑娘犹如纯洁的小白兔一般,而他则像极了狡猾的老狐狸。 蓦然间,他发现林青云去而复返,不由得为之一愣。 此时,林青云既没有骑马,也没有带枪,而是步行而来。 纵使如此,也让杨振心中产生一丝疑惑。林青云既然已经借故离开,若没有重要的事情,绝不可能在第一时间返回。 那么,林青云所谓何来?若不是为了林蕊,那肯定就是为了自己。 但杨振实在想不起来,他几时与这个面善的陌生人有过交集。 杨振压下心中的疑惑,不错眼珠的看着林青云,想要看看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林青云走到杨振面前,变得拘谨起来,数度张嘴,却欲言又止。任他内心的信念再坚定,但终究有些难以启齿。 林青云挣扎再三,陡然说道:“啊……这个……这位……少侠,请借一步说话。” 杨振剑眉微挑,看起来这个事情小不了,而且不一定是好事。否则,林青云怎么会如此的难以启齿。 杨振飘然下马,跟着林青云走了数百米,才停了下来。 林蕊见到这一幕,顿时眼睛一亮。这老头神秘兮兮的,不会是跟私生子相认吧! 想及此处,她跳下马车,偷偷摸摸的凑了过去,准备听墙角,挖出一个大秘密。 看来,杨振也有打眼的时候,他所认为的小白兔并不是那么纯洁。 林青云或许是因为心里原因,并没有发现林蕊的小动作。虽杨振发现了,但却没有理会。 因为他和林青云之间没有秘密,不需要掩人耳目。至于林青云能不能向林蕊交代,那是他们父女间的事,杨振爱莫能助。 “不知少侠家住何处,怎么称呼?” 林青云赧然一笑,问道。 杨振微微一抱拳,回答道:“家住靖州齐平县,姓杨名振字复安。林总镇约我来此,不知有何指教?” 林青云愣了一下,感觉杨振这个名字好熟悉,但却没有细想。眼下这种场合,也容不得他细想。 “指教不敢当。杨少侠,我有一事相求,还望你能够不辞劳苦,施以援手。”说完,一躬到底。 杨振愣了一下,什么事情需要他帮忙,别不是照顾女儿之类的话,还是讲清说明为好。 “林总镇客气啦,若不为道义,我自会鼎力相助。却不知你所求为何?” “唉!既然如此,我便直言相告。三十年前的一场战乱,导致我长姐失踪,现在音信皆无,成为了我母亲的心病……” 林青云诉说了过往的经历,最终满是期盼的看着杨振,道: “若非你我长相有些神似,我也不会为难杨少侠。所谓相请不如偶遇,或许这便是天意。因此我请求杨少侠陪我演一场认亲的大戏。由你假扮我的外甥,以此来化解他老人家的心病,让她老人家在将来不至于死不瞑目。” 杨振听了这段凄惨的经历,沉默了许久。就冲林青云这一颗孝心,他本想应下此事。但是,他觉得不应该去欺骗一个老人家,即使是善意的欺骗。 正纠结间,猛然听见一名女子的哭声,由远及近。 杨振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林蕊那丫头。 确如杨振所料,林蕊藏在草丛之内,听见父亲讲述了家族的辛酸史,不由得泪流满面。 她作为林家的一分子,从来都不知道这一段秘辛。作为父亲的女儿,祖母的孙女,也从来都不知道他们有这样一块儿心病。 现在听父亲说,要演一场认亲的大戏,来让祖母宽心。这么做固然存在欺骗性,但她却觉得父亲做得对。设身处地的想,她也会如此选择。 因此,她哭着走了出来,径直来到杨振面前,双膝跪倒在地,泪汪汪的看着杨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知为何,杨振的心像针扎了一般,一阵阵刺痛袭来,让他几乎晕厥。 杨振闭上双眼,深深的呼吸了几次,才压下心中的不适。他看了看林青云,又看了看林蕊,默默地点了点头。 此事,他应下了。 原因无他,只是想帮帮这对父女。至于符不符合侠义教条,他也顾不得了。 于是,他和林家商队分道扬镳。 林东家带着林家商队,以及尚在睡梦中的赤丹子,到山谷中的驿站那去安歇。 而杨振则跟着林青云父女二人去了总镇府。 总镇府建在半山腰处,丛林掩映之间,树枝上虽然还没有抽出新芽,但依旧景色怡人。 老夫人和总镇夫人依旧坐在堂屋内等候消息,大有见不到林蕊就不罢休的势头。显然,她们打算跟林青云杠到底。 林青云带着杨振和林蕊来到总镇府门外,耳提面命的嘱托,不要漏了馅。杨振还好些,对于林蕊,林青云是一点儿也不放心。 林青云率先走入堂屋,还没来得及说话,老夫人就劈头盖脸的问道: “怎么!把蕊儿找回来啦。” 林青云点了点头,微笑道:“母亲放心,我不仅把那丫头找回来了,而且还带回来一人。保证您见了之后,喜上眉梢。”说完,他转回头看着外面说道: “你们两个进来吧。” 老夫人和总镇夫人对望一眼,颇为不解,不知道林青云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因此,都不错眼珠的盯着门口。 在杨振和林蕊进门的一刹那,老夫人眼睛就红了。她猛然站了起来,大步走到杨振身前,一把搂在了怀里,哽咽道: “我的儿啊!” 堂屋内的其他三人,面面相觑。 林蕊很不高兴,嘟着嘴说道:“祖母奶奶,我在这儿呢!” 老夫人开怀大笑,一把搂过林蕊,微笑道:“你们两个手心手背,都是我的儿。” 总镇夫人捅了捅林青云,压低了声音问道:“这怎么回事儿?” 林青云摇了摇头,他也看迷糊了。本来他还以为会大费周折,才能让老夫人相信杨振是她的外孙。 可现在倒好,她老人家见到杨振,比对自己的亲孙女还亲。 “嘶!莫非……” 林青云双眼一亮,在这一瞬间,他几乎以为杨振就是长姐的儿子。随即,他摇了摇头,因为他感觉不可能。虽说杨振的长相像是他们的家人,但毕竟…… 老夫人高兴的不得了,左手拉着杨振,右手拉着林蕊,径直回了自己屋。 林青云和总镇夫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放下他们两人先不说,且说老夫人拉着杨振,上一眼下一眼的看不够。 这让林蕊有些吃醋,不过,为了解除祖母奶奶的心病,她也只能忍着。 杨振看着老夫人慈祥的面孔,感受到那种真挚的喜欢,不由得鼻子一酸,险些哭出来。 “孩儿,你娘可好?” 杨振心中一滞,回道:“娘亲在生我的时候,因为难产而死。” 老夫人愣了一下,眼泪下来了,紧紧搂住杨振,叹息道: “我那苦命的丫头啊,我这苦命的孙儿啊!” 老夫人哭的稀里哗啦,杨振看到林蕊气鼓鼓的看着自己,顿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属于鸠占鹊巢。 陡然间,杨振发现墙上挂着一幅画,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不由得就是一愣。 第163章 欺骗和体谅 三山关总镇府,老夫人的住处,杨振猛然发现墙上一幅挂画,不由得灵魂出窍。 画中,有一位少女,最多不过十岁,亭亭玉立,活灵活现。 曾经,在父亲的书房内,杨振你也见过一副挂画,乃是母亲的遗像。 而母亲的遗像,跟这幅画中的少女俨然一人。唯一的区别就是母亲的遗像,比这个多了些许岁月的气息。 杨振呆呆地看着,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他心中隐隐泛起一丝想法,这少女或许就是曾经的母亲。 老夫人和林蕊发现了杨振的异状,两人心思各异。 老夫人再见到杨振的一刹那,便觉得杨振就是自己的外孙。这是一种感觉,来源于心底,莫名其妙,难以名状。 此时见到杨振的异常反应,老夫人心中的想法更加坚定,她确信杨振就是自己的外孙。 老夫人之所以如此确信,并不全是因为她在杨振身上看到了女儿的影子。更主要的原因,源自于血脉深处的悸动,也可以称之为磁场的共振。 …… 而林蕊原本气鼓鼓的瞪着杨振,在发现他的异常之后,不由得开始给他相面。 林蕊蓦然发现杨振的脸型与那画中的少女相比,一般无二。若说有区别,就是杨振的脸过于阳刚,而画中的脸过于妩媚,仅此而已。 刹那间,林蕊心中冒出一个想法,杨振是自己那未曾谋面的姑姑的儿子,也就是自己的表哥。 一时之间,林蕊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杨振。她这一次逃婚下山,却没想到捡回来一个表哥,这桥段…… 一时之间,每个人都沉寂在自己的回忆里,气氛有些沉闷。 许久之后,杨振打破了沉闷。 “她……她是……” 杨振不错眼珠的盯着老夫人,双眼中既充满了希冀,又有些恐慌。 杨振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画中的女子就是自己的母亲。 但是,事无绝对。 画中的女子若不是自己的母亲,天下之大,人海茫茫,自己又去哪里寻找母亲的根。 因此,杨振的心情十分矛盾,希冀之中充斥着恐慌。 老夫人看了看杨振,又看了看林蕊,叹息道:“是的,她就是……”老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忧伤,继续道:“她就是我的女儿,为了保住我和青云的性命,她只身引群贼。那一年,她才十岁。对她的记忆,也定格在那一刻。” 老夫人擦了擦泪水,抬头看着外面的天空,幽幽叹道: “上天待我不薄,赐我一双儿女。但也待我不厚,仅仅陪伴了我十年的光阴,便将女儿从我身边夺走。曾经,我恨过、怨过、悔过。但现在,我感恩、惜福、行善积德。” 杨振猛然想起一个物件,或许能够让真相大白。 那一个物件,乃是母亲的临终遗物,也是母亲送给自己除了生命之外的唯一的东西,充满了他对母亲的念想以及对生命的渴望。 那一件东西一直放在百宝囊深处,最为安全的地方。当然,整个百宝囊中都是安全的地方。 杨振在百宝囊中摸出一个小布包,颤颤巍巍的打开后,露出了一块儿玉佩。 杨振之所以将玉佩雪藏而不佩戴,是因为他觉得,若查不清母亲的身世,他不配佩戴这块儿玉佩。因此,才把玉佩包的严严实实,放在了白宝囊内。 现在发现了母亲身世的蛛丝马迹,他当然要用玉佩来验证一二。 老夫人见到玉佩的一刹那,眼睛就红了。这一块玉佩她当然认识,那是在女儿满月的时候,她亲自为女儿戴上去的。 “这玉佩……乃是血心玉,背面应该刻有一个菁字!” 老夫人并没有去接玉佩,而是直接说出了玉佩的细节,这便是老夫人的精明所在。 这句话若在接过玉佩之后再说,意义大不相同。老夫人旨在告诉杨振,你就是我的外孙,不容置疑。 杨振对于这块儿玉佩的所有细节全部熟记在心,如今听老夫人说的丝毫不差,不由得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目通红的看着老夫人,嘴巴不停地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毕竟,二十年来,杨振从未喊过一句“外祖母”。今日意外相逢,自然话到嘴边开口难。 此时,杨振激动的无以复加,他不仅圆了自己的梦,也圆了母亲的梦。 老夫人一把搂住杨振的脑袋,悲喜交加。悲的是,此生终究没能再见那可怜的女儿一面。喜的是,女儿为她生下了一个英俊潇洒的外孙。 俗话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但是,林青云不争气,只生了林蕊这么一个女儿。为此,老太太没少埋怨。 本以为今生她抱不上孙子了,但上天终究待她不薄,让她找到了自己的外孙。虽然抱不动,但搂着也是好的。 林蕊看着祖母奶奶和杨振相拥而泣,她感觉弄假成真,自己的家庭地位即将不保,于是也跟着哭了起来。 堂屋内,林青云夫妇一直支着耳朵听着,但也没听出个子午卯酉,只知道里面哭的厉害。 林青云心中暗自腹诽,看不出来这杨振不仅人长得好,情商也是爆表。这场戏唱的,连他这个导演都几乎信以为真了。 显然,林青云还以为杨振在配合他演戏。 总镇夫人扫了林青云一眼,低声道:“去!看看!究竟什么情况!” 林青云嘴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么做,不好吧?” 总镇夫人瞪了一眼林青云,咬牙道:“自己的老娘,有什么可顾忌的,你到底去不去!” 林青云苦笑道:“去!去!马上就去!”嘴里如此说,但却坐的稳稳当当,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 总镇夫人脸色微愠,不错眼珠的盯着林青云,一语不发。 林青云缩了缩脖子,顿时如坐针毡。说了句“好男不跟女斗”,便立马蹦了起来,向着老夫人的房间走去。 总镇夫人秀眉微扬,嘴角微微上翘,一脸得色,幽幽的说道:“你也得敢斗!” 林青云摇了摇头,心里叹息道:“这家里,阴盛阳衰。自己以一敌三,永远都不是对手。” 林青云之所以给林蕊定亲,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想着如果招个姑爷进来,也可以替自己分担一些。 家中男女比例二比三,远比一比三要好的多。奈何,他的计划随着林蕊的出逃而胎死腹中。 此时,他禁不住想,看这苗头,老母亲是把杨振当成了亲外孙。那么,他完全可以把杨振拉入自己的阵营。 如此一来,老母亲因为疼爱外孙,肯定会两不相帮当看客,甚至会倒向他这边。那么,至少是二对二的比例,完全可以扯平。 刹那间,林青云感觉自己的春天即将到了,于是心旷神怡,有些飘飘然。 “你们两个都进来吧。” 陡然间,老夫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林青云闻言,顿时松了口气。他虽然装作云淡风轻,但心里或多或少有些发怵。万一他贸然进入房间内,再被老母亲撅出来,那岂不是很难堪。 所幸,老母亲发话了。 林青云回头看了总镇夫人一眼,得意的笑了笑,叫道:“别坐着啦,走吧。” “切!看把你飘的,小心撞房梁上。”总镇夫人白了林青云一眼,站起身来向老夫人的房间走去。 林青云神情一滞,还撞房梁上,这当真是连高兴的机会都不给啊! 两人走进房间,看见杨振和林蕊双双跪在地上,老母亲则一手搂一个,笑的合不拢嘴。 人逢喜事精神爽。 老夫人容光焕发,眉头的郁结也散了,脸上的皱纹也开啦,俨然年轻了数十岁。 “孩儿啊!去见过舅父舅母。” 杨振闻言,用膝盖当脚走,挪到林青云夫妇面前,给每人磕了五个响头。 “外甥杨振,见过舅父舅母。” 说完,鼻子一酸,眼泪稀里哗啦的流了出来。 林青云双手搀扶,借机暗竖大指。 “我是真的啊!”杨振心里暗叫一声,很是郁闷。他头磕的砰砰响,却被林青云当成唱戏来对待。真情实意换来了冷眼旁观,这让他情何以堪。 “唉,不知者不怪!” 杨振也只能以此来宽慰自己,毕竟舅父请他唱戏在先,而组孙相认在后。 即使换做旁人,也会因为主观上的意识判断,而忽略客观上的真实。 “儿子当上了三山关总镇,而女儿当上了齐平县侯夫人。我这一双儿女,算是光耀门楣啦。青云啊,今晚要好好庆祝一番。” 林青云闻言愣了一下,心中有些疑惑,难道老母亲思女心切,完全察觉不到这是一场骗局。 这个疑惑一闪而逝,他看了看老夫人,又看了看杨振和林蕊,点头应承道:“母亲请放心,马上就去安排。” 总镇夫人心中也有疑惑,但当着林青云的面并没有问。现在林青云出去了,她方才问道:“娘!这孩子真的是……” 老夫人点了点头,微笑道:“弄假成真,确实如此。” 杨振闻言一愣,有些不解的问道:“祖母奶奶,难道你……” “傻孩子,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手,即使你是假的,我也会当真。青云那孩子想方设法的让我宽心,那么,我又何必让他为我担心。所幸,你是真的。” 杨振虽然没感受过,但也能明白母子之间的这种体谅之心。 此时此刻,杨振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善意的欺骗,并不是真正的欺骗,而是一种迁就和体谅。 “你越权啦!那是我的祖母奶奶。” 陡然间,林蕊停止了哭泣,十分不情愿的嘟囔了一句。 杨振三人不由得望向林蕊,见到那一张哭的像花脸猫一样的小脸儿,不由得哄堂大笑。 第165章 踽踽独行 一场丰盛的晚宴,如期进行。 林青云后知后觉,终于明白了杨振真实身份。他没想到临时起意,竟然弄假成真,因此不胜唏嘘。 因为兴奋过度,不知不觉间便多喝了几杯,以至于神经麻痹,说话颠三倒四。 他想起过去的经历,居然像个孩子一般,哭的一塌糊涂。总镇夫人感觉他有些丢人,便生拖硬拽着,拉去休息了。 老夫人虽然想陪杨聊多待一会儿,但终究上了年纪,因此了早早的就睡了。 堂屋之中,只剩下杨振和林蕊两人。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微妙。 林蕊依旧气鼓鼓的看着杨振,本以为这个救命恩人是个白马王子,哪曾想,原来是个表哥。 “本姑娘现在很后悔,为什么要引狼入室!本姑娘警告你:你要是敢横刀夺爱,本姑娘觉得跟你没完。” 杨振看着林蕊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十足的一个小老虎。一瞬间,杨振满脑门子都是汗。 引狼入室?横刀夺爱?这哪儿跟哪儿啊,完全不搭边儿。 “小丫头片子,当真是啥都不懂!明天还要赶路,我先去睡了,你自便。” 说完,杨振径直走了。他不想多待,也不敢多待。对这个问题表妹,他避之唯恐不及。而且,他担心继续留下来,林蕊那小脑袋瓜子里指不定整出什么幺蛾子。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为了彻底摆脱林蕊,杨振出了房门后,径直上了房顶。 果然不出杨振所料,林蕊紧随其后追了出来。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杨振的踪迹,她才悻悻地回来闺房。 为防万一,杨振并没有走前门,而是撬开后窗钻了进去。第一次住舅父家,就弄了这么一出,这让杨振有些汗颜。 杨振躺在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按理说,他与外祖母初次相逢,应该陪伴她老人家住上一段时间。毕竟她老人家年事已高,不知还能撑多久。 但是,他已经承诺了林家商队,要随其一同赶往边境榷场。而且,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他若不去西夏,将会错失很多东西。 一边是天伦之乐,另一边是天下大义,他不知该如何抉择。若留下来,弃大义而不顾,他心有不安。若要离开,他又担心外祖母会心生不悦。 …… 翌日清晨,杨振迷迷糊之间,感觉耳朵火辣辣的疼。他猛然睁开眼睛,蓦然发现林蕊趴在榻旁,正拧着他的耳朵在上劲儿。 “疼!疼!快松手!” 刹那间,杨振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好了。对于这个问题表妹,既打不得,也骂不得,只能默默地忍受着。 看起来,绝对不能在这里长留。否则,自己必定会被玩坏。 林蕊狠狠地揪着,一副不掉不罢休的样子,恶狠狠的说道:“昨天晚上怎么进来的,说!” 杨振无奈的笑了笑,道:“当然是从门口走进来的。” 林蕊闻言,杏眼圆睁,手下用劲,咬牙切齿的说道:“骗人!本姑娘就住你对门,一点脚步声都没听到。快点从实招来!” 杨振哭丧着脸,深感无力。当务之急是设法脱身,至于其他,他也顾不得了。 “我走路没声音!要不我们打个赌,你松开手,闭上眼睛,我走出去,你若听得见脚步声,任由你处置。” 林蕊眨了眨大眼睛,有些不相信的说道:“你不是……想借机逃跑吧!” 将这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急切道:“怎么会!再说,我又能逃到哪儿去?” 林蕊半信半疑的松开了手,然后闭上了眼睛,说道:“你走吧!” 杨振一跃而起,施展踏雪无痕的功夫,刹那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蕊等了许久,并没有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杨振一直在榻上,不由得催促道:“你怎么还不走!” …… 又等了许久,依旧不见动静。林蕊心中产生了一丝狐疑,但却没有睁开眼睛去看,而是弱弱的问道:“你走了吗?” …… 林蕊终于按耐不住,睁开眼睛向榻上看去,空无一人,不由得愣住了。她确信没有听见脚步声,但是,杨振此时早已不在房间,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林蕊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于是把小臂放在嘴里咬了一下。结果,锥心之痛。 此时,林蕊终于相信杨振的话,他走路真的没声音。 一时之间,林蕊既失落又懊悔。早知道会这样,就不应该去打这个赌。现在倒好,到手的鸭子飞了。 陡然间,林蕊神色一振,两眼放光。她想到了一件事,她要是学会这个本领,以后偷偷溜走的时候,谁还能发现她。 想及此处,林蕊径直从榻上蹦了下来,手舞足蹈的跑了出去。她要找杨振,去拜师学本领。 而此时,杨振早已离开了总镇府。他若是知道林蕊存了这个心思,说不定懊悔的直接找块儿豆腐撞死。 杨振出了房间之后,便第一时间去见舅父,说明了原委,并向其辞行。 林青云固然心中不舍,但却支持杨振这么做。他知道杨振是图谋大事的人,不能让亲情消磨了壮志。 他们作为长辈,既然帮衬不上什么,又岂能成为羁绊。 杨振并没有直接向外祖母辞行,而是请求舅父代为转达。林青云自然明白杨振的处境,因此欣然应允。他知道以母亲的见识,必定不会去责怪杨振,只会以此为荣。 杨振拍拍屁股走了,留下一堆烂摊子,让林青云忙得焦头烂额。 因为,林蕊找不到杨振,开始满院子里折腾,就差上房揭瓦了。 林青云固然为之头疼,但也只能亲自作镇。否则,林蕊若是再次出逃,后果不堪设想。 …… 杨振随着林家商队离开了三山关,再次向西出发,赶奔边境榷场。 边境榷场距离三山关很近,车队如果全速前进,只需三盏茶的工夫,便会抵达目的地。 边境榷场,总体上来说,占地面积很大。毕竟,它由西夏关城、互市之地以及大衍关城三部分组成。 真正的互市之地,只是一条十米宽,千米长的甬道。 为了方便管理,互市之地只有四道门。两进两出,分属于两个国家。 林东家知道杨振要去西夏,因此并没有急于去主持交易,而是带着杨振在互市之地走了一遭。不厌其烦地为杨振讲解那些林林总总的商品,以及形态各异的行人和商贩。 杨振一一铭记在心,对于此次西夏之行,把握更大了。但对于赤丹子,杨振有些犯难。这家伙长的太扎眼了,容易引发别人的注意,甚至会导致围观。 西夏之行,旨在隐秘。若带着赤丹子,就相当于带了一张名牌。 杨振思虑再三,觉得还是不带为好。第一,西夏人生地不熟,赤丹子是个心里没谱的主,万一再跑丢了,他无法向赤霞子交代,也无法向祁阳关那三位交代。 第二,赤丹子文不成武不就,万一出了突发状况,杨振还要顾及他,这便失去了主动。 第三,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赤丹子漏了底细。此时,想必整个互市之地都知道了赤丹子是大衍人。 因此,杨振托请林东家把赤丹子带回祁阳关,交给祁阳关总镇祁衡。 赤丹子固然不情不愿,但却不敢违背杨振的意愿,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林东家身后,充当起保镖的角色。 而杨振则踽踽独行,蒙混过关,进入了西夏境内。 第166章 好奇宝宝 西夏王城,小校场中,论武大会如火如荼。十几天来,经过近千场对战,业已淘汰了一大批人。如今还留在台上的,都堪称精英。 即使精英论战,自是精彩无比。因此,无论是参赛的武士,还是观赛者,都空前热情。 对于夺冠的人选,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热议不停。虽说有很多黑马涌现,但目前呼声最高的,依旧是瞿逻族第一勇士瞿逻英。 值得一提的是,有一匹大黑马名气大涨,成为了热点。他历经数十战,都是轻描淡写,没有一合之敌。 但越是如此,越让人觉得深不可测。这让他从籍籍无名直接变成家喻户晓的人物,他的呼声可谓是直线飙升,大有和瞿逻英叫板之势。 这匹黑马名叫呼延筹仇,来历十分神秘。尽管他自称一直在深山中学艺,此乃第一次出山,不为夺冠,旨在论武。 这种说辞毕竟无从考究,难以取信于人。再说,既然参加论武,就要论个输赢,又何来不为夺冠的说法。 嘡…… 骤然,演武台上一棒铜锣响,这一场比斗胜负已分。 “下一战,呼延筹仇对战宇文羡。” 哗……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呼延筹仇……” “呼延筹仇……” …… 呼喊声犹如惊涛骇浪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由此可见,呼延筹仇近日来的表现的确深入人心。否则,也不会招来这么多忠实的粉丝。 呼延筹仇身高一米七八,双肩抱拢,细腰扎背,扇子面的身材。丹凤眼,卧蚕眉,鹰钩鼻子,菱角嘴,紫微微一张大脸,颏下无须。 背插双剑垂手立,一身紫装显英风。眼角眉梢含煞气,傲里独尊豪气腾。 台下观战之人,议论纷纷。 有一位矮胖的人,戳了戳身边的瘦高挑儿,压低了声音问道:“哥哥,你猜猜看,这呼延筹仇会不会继续他的神话,一招制敌。” 那瘦高挑儿撇了撇嘴,乜了矮胖之人一眼,低声道:“你以为一招鲜吃遍天!那宇文羡是什么人?宇文氏大公子,宇文家族当之无愧的第一人。要是他一招败了,我就吃……” 嘡…… “呼延筹仇胜!下一场,慕容措对战夏侯野!” 瘦高挑一激灵,顿时咬住了舌头,硬生生的后半句憋了回去。他急忙向台上看去,就见宇文羡趴在台上一动不动,像是被打残了一般。 而呼延筹仇则飘然下台,给观众留下来一个孤傲的背影。显然,呼延筹仇保持了神话,依旧一招鲜吃遍天。 矮胖子戳了戳瘦高挑儿,追问道:“你倒是说呀!宇文羡一招败了,你要吃什么?” 瘦高挑儿一脸菜色,打人不打脸,说话不揭短。这矮冬瓜的确不是好东西,总是往伤疤上戳。 瘦高挑儿庆幸自己见机快,没有说出下半句。否则,这矮冬瓜如果真的弄点狗粪来,他该如何应付? 那玩意儿看着都恶心,更何况…… “你倒是说呀!你倒是说呀……” 矮胖子絮絮叨叨,没完没了。气的瘦高挑儿直磨牙,恨不得让胖子那张大肥脸在肥上一些。 摊上这么一位好弟弟,瘦高挑儿也只能自认倒霉。他实在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于是顾左右而言他。 “你猜猜看,这慕容错和夏侯野谁能胜出?” 矮胖子见瘦高挑儿不回答,急得一脑门子都是汗,继续追问道:“你倒是说呀!你要吃什么?” 瘦高挑儿眼皮翻了翻,若不是怕疼,他当真想把自己打晕。这矮胖子心里留不住疑问,总喜欢刨根问底。他如果不说清楚这个问题,估计这矮胖子会磨他半年。 瘦高挑儿狠狠地瞪了矮胖子一眼,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吃炖牛肉,你满意了吧?” “哦!”矮胖子得到了答案,不由得松了口气。继而,为之一愣,惊诧道:“什么!你要吃炖牛肉!” 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瘦高挑儿从来不吃牛肉。他记得小时候在瘦高挑儿的碗里偷偷放了一块儿牛肉,结果自己被吊打了半天。若不是父母强行拉着,估计自己会落个终身残废。 因此,瘦高挑儿说他吃炖牛肉,矮胖子才会如此惊诧。 “你不是不吃牛肉吗?” “得!又来了!”瘦高挑儿仰面朝天,双手抚额,心里暗暗叫苦。他深深地感到后悔,为什么要招惹这个可恶的矮胖子。 他恨不得做个聋哑人,也不用受这份折磨。这个问题看似好答,但无论自己怎么回答,矮胖子都会问出下一个问题:为什么选牛肉? 矮胖子一直直勾勾的盯着瘦高挑儿,期待着答案。见瘦高挑儿不说话,再次追问道:“你倒是说呀!为什么吃牛肉?” 瘦高挑儿憋的脸色铁青,但却发作不得。小时候他吊打矮胖子,长辈们都当乐看,最多也就是训斥一顿罢了。可是现在不同,他长大了。如果再打着矮胖子,估计自己也免不了一顿胖揍。 在这兄弟俩身后有一人,身高一米八二,散发披肩,紫绫抹额,上嵌一颗豆大的珍珠。剑眉星目,面似银盆,鼻如玉柱,口似元宝,留着八字胡。身穿白色箭袖,外披英雄氅,腰间挂着一柄宝剑。 此人非是别人,正是乔装打扮的杨振。 杨振站在矮胖子身后,双拳紧握,脑袋上的青筋突突乱颤。 本来,杨振还疑惑不解,为什么即使四周拥挤不动,这矮胖子和瘦高挑儿身边却空无一人。 杨振还以为这两人身份特殊,致使其他人避而远之。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不是两人的身份特殊,而是这矮胖子太过可恶。 这个矮胖子就像个好奇宝宝一般,抓住一个问题就刨根问底,问不清楚誓不罢休。 杨振举目四望,人群拥挤不动。他无处可去,只能在矮胖子身后强忍着。若不是在西夏,他早就一巴掌拍下去了。 但杨振并非神圣,他的忍耐力也有限度。见矮胖子一直喋喋不休的问弱智的问题,杨振思虑再三,终于打定了主意。 他探出剑指,在矮胖子的哑穴上捅了一下。矮胖子的嘴不停地颤动着,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杨振终于耳根清净,不由得暗自舒了一口气,开始认认真真的观战。 演武台上,慕容措仗着身法和宇文羡周旋,时不时的进攻一下,一触即退。 而宇文羡自知速度不如慕容措,便毫不贪功,稳扎稳打,以守为攻。 一时之间,两人处于胶着状态,谁也奈何不得谁。 此战对于那些只图热闹的人来说,确实没什么看点。但杨振不同,他看到的乃是深层次的东西。 譬如说,慕容措的机智果决,宇文羡的稳重老练。这种品性难能可贵,远比高超的武功要实用。 毕竟,武功学的再好,也只不过是傍身之技。打遍天下无敌手之后,只能顾影自怜。 而那种机智果决,沉稳老练的性格,更能入那些掌权者的法眼。 放眼历朝历代,都是习武者在外浴血奋战。而那些机智果决,沉稳老练的人,这坐镇后方,运筹帷幄。 第167章 盯梢 演武台上,慕容措和宇文羡依旧在对峙。这种情况下,只能看谁的定力更强。先稳不住的,必定会落败。 台下之人大都是来看热闹的,见两个人总是雕塑一般戳在台上,不由得纷纷摇头。 “喂!你们两个行不行啊,不行赶紧下一场!” 有性子急的忍不住,在台下喊了起来,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死。 “是啊!这是演武台,比武的。你们想参禅,回自家炕头上去。” 有一就有二,台下不乏好事者纷纷附和。刹那间,一片哗然。 大将军王赫连海看着那闹哄哄的场面,不由得皱了皱眉。但是,他并没有派人去制止。 他也想看看,这两个人谁的定力更强一些。这十几天来,能入他法眼的,寥寥无几。 因为,他需要的不是鲁莽的武夫,而是领军之将。能够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运筹帷幄而计定四方的上将。 而这两个人,堪堪入他法眼,都是可造之材。因此,他要看个明白,究竟谁才能做他的股肱之臣。 演武台上,慕容措和宇文羡依旧按照自己的方略,寻找着可乘之机。他们并不知道大将军王赫连海的想法,当然也不需要知道。因为他们为了武士的荣耀而来,而不是为了谋求富贵而来。 陡然间,慕容措冲向了宇文羡,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他急不可耐一样。 宇文羡则不动如山,以静制动,在慕容措靠近之际,暴起伤人。 但是,他终究失望了。 慕容措卖了个破绽,在宇文羡出手的一刹那,猛然来了个黄龙大转身。 继而,来了个兔子蹬鹰。 砰! 两只脚直接踹在了宇文羡的小腹上。 蹬蹬蹬! 宇文羡连连后退几步,感觉小腹犹如刀绞一般。 噗! 一口鲜血喷出,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这一下踹的太狠了,估计宇文羡以后都无法上场了。 嘡…… 值日旗牌官轻轻扫了宇文羡一眼,并没有给予太多的关注。他只在乎胜者,至于败者是生是死,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更何况宇文羡是他的本家的嫡长子,若是胜了,或许与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但是败了,却有损他的颜面。 毕竟提起这一战,人们都会说语宇文氏年轻一代如何如何?而他,正是其中的一员。 因此,他没有丝毫同情与怜悯,而是面无表情的宣布道:“慕容措胜!今日到此为止,明天继续。” 宇文家族的人跑上演武台,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慕容措,抬起宇文羡扬长而去。 输了就是输了,他们宇文家族输得起。但慕容措出手太重,导致宇文羡身受重伤,根本无法参加以后的战斗。 这无异于向世人宣布,他们宇文家族一败涂地,提前退场。 这份屈辱,他们不认。但碍于场合,他们不能发泄心中的怨气,只能以眼神威胁。 慕容措一时不慎,和宇文氏家族结下了梁子。以至于后来,被宇文氏家族整得很惨。若不是杨振恰逢其会,世间便少了一代名将。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小校场内观战的人,三五成群,稀稀拉拉的议论着各自散去。 杨振看了看天色,距定更还有一段时间,他便在街上溜了起来。一来可以熟悉熟悉环境,二来也可以了解了解的风土人情。 无论在什么地方,想要得到足够的信息,最佳的去处无疑是茶馆、酒肆、赌坊、勾栏院这四个地方。 杨振乃是正人君子,自然不会去堵防、勾栏院。而西夏的酒他偷偷尝过一口,险些把胆汁吐出来。 因此,酒肆对他来说,并不是好去处。毕竟去酒肆不喝酒,无异于承认自己是外来人。 合计来合计去,杨振无奈的摇了摇头,貌似他只能去茶馆。但愿这里的茶,不像酒那般难以入口。 杨振下榻的客栈对面,就是一座三层小茶楼。因为地段好,正处在十字路口,因此几乎是座无虚席。 杨振拾级而上,进入一楼大厅,不由得直皱眉。此处乱哄哄的,跟菜市场差不多。他们所谈论的,都是一些低趣味的东西,并不是杨振想要的。 但凡车船店脚牙,店中跑堂的伙计都堪称人精,不仅能够察言观色,而且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有一个跑堂的伙计看到杨振仪表不俗,便知道肯定是大主顾。待其发现杨振一脸不悦的样子,便立即迎了上来,陪笑道: “这位爷,实在抱歉。楼上清净,要不然您高升一步。” 反正在一楼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还不如去二楼,至少清净些。因此,杨振点了点头。 “得了您哪,这边请!” 跑堂的伙计点头哈腰的引着杨振,径直上了二楼。 二楼都是雅座,既宽敞又舒适,远胜一楼十倍。再说,二楼喝茶的人素质也高一些。 或独坐品茗,悠然自得。或拼桌共饮,轻言细语。 素质、品味不一样,谈论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一样。一楼谈论的都是一些家常里短,桃色新闻。而二楼谈论的则是朝局时事,庙堂风云。 这正是杨振希望听到的。 杨振选了一个靠窗户的桌子坐了下来,吩咐道:“伙计,来一壶不浓不淡极品香茗。” 跑堂的伙计闻言,顿时双眼一亮,此人不但是个阔少,而且是个行家,看起来得小心伺候着。万一茶水不对胃口,他不仅会失去一大笔奖金,而且会遭到训斥。 西夏的基本流通货币虽然与大衍的有所不同,但黄金和银子却是通用的。因此,杨振豪不担心会在钱上面露马脚。 “哎,你说这大将军王赫连海究竟意欲何为,居然把国主软禁在皇宫之中,他不会是要谋朝篡位吧?” 杨振对面那桌上的一位漂亮小伙,压低了声音说道。 漂亮小伙对面是一位英俊青年,他听了漂亮小伙的话,当地向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嘘!禁言!若被有心人听了去,我们肯定看不到明早的太阳。”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他们对话时虽然压低了声音,俨然耳语,但依旧被杨振听了个真而且真。 通过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杨振了解到了很多深层次的东西。对于西夏的朝局,也有了些许了解。 显然,西夏主弱臣强,尾大不掉。在君臣博弈之中,大将军王赫连海已占据优势。 刹那间,杨振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扭转西夏国主的颓势。即使西夏乃是敌国,但黎民无罪,不该遭受谋逆之祸。 更何况,大将军王赫连海野心勃勃,十足的一个好战分子。若他当上了西夏国主,势必会撕毁两国的和平条约,从而引发战火,荼毒百姓。 为两国百姓计,杨振都必须挺身而出。固然,国有界,但道义无疆,侠义无边。 杨振喝着茶,看着街上的行人,继续听他们闲聊。 陡然间,发现街上走过一人,身高一米七三,一身黑色劲装,腰佩短剑。眼神阴鸷,面带杀机。 杨振不由得为之一愣,此人绝非善类,若不是作奸犯科之辈,你也是杀生害命之徒。 “伙计,结账!” 杨振取出一锭银子,径直扔在了桌上,飘然而去。 跑堂的伙计眉开眼笑,阔少就是阔少,一出手就是五两银子。刨除半两银子的茶水钱,他能得四两半,而且还有大半壶香茗。一时之间,他乐得有些合不拢嘴。 且说杨振出了小茶楼,缓缓地掉在那黑衣人后面,他想看看此人究竟是何方鼠辈,意欲何为! 第168章 白虎刑杀 黑衣人警觉性很高,不断的在路边的摊子前停下来,煞有介事的挑选东西。实则,借机窥视各个方向,以期万无一失。 但是,以他的能力又怎能发现杨振。 杨振在黑衣人百米外,看似无意,实则有心得走着,他并没有紧跟着不放。 黑衣人走的时候,杨振偶尔会停下来,为苏绮雪选购一些小物件儿。而黑衣人停下来观望的时候,杨振丝毫不避,依旧漫步在街道上。 如此,反其道行之,令人难以琢磨。 起初,黑衣人也在关注着杨振。但到后来,见杨振时不时的买些东西,而且毫不回避他的审视,他便彻底忽视了。 毕竟他目光所及,不下百人,他又岂能做到事无巨细,一一关注。若是他得知自己刻意忽略的那个人,一直在跟踪自己,不知会作何感想。 生活之中,时时都在博弈。若是一招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一路走来,杨振身上挂满了零碎,都是一些小挂件,大多都是女孩子的东西。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华灯初上,月色妖娆。这怡人的异国景象,杨振并没有时间去欣赏。 此时,杨振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那黑衣人身上,毕竟天色已暗,行人渐稀,跟的太紧会暴露自己。他只能远远地缀在后面,打起十二分精神,以防意外发生。 而且,黑衣人随时可以消失在某个地方。 两人兜兜转转,终于来到了一处地方。 杨振四处打量,这是一条胡同,除了他和黑衣人之外,没有任何行人。 三米高的金漆围墙,琉璃瓦的墙顶,阔绰而近乎豪奢。 虽然看不到里面,但不难判断出这是一处豪宅,宅主人必定是声名显赫的人物。 杨振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但却可以推测出,能够享有这份殊荣的,在西夏绝超不过十人。 那黑衣人来到一座角门处,停了下来。四下里看看没有人,又侧耳听了听,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异动。 啪!啪啪!啪! 黑衣人轻轻敲打门板,声音轻重缓急,各不相同,想必蕴含着某种暗号。 “哗啦”一声锁链响,角门开了一条缝。黑衣人四下里看看,“嗖”的一下挤了进去。 “哐当”,角门复又关闭。“哗啦”,里面再次挂上了锁链。 杨振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皱眉。瞧黑衣人这谨慎的模样,肯定有一桩大秘密。不过,杨振并没有贸然翻墙进入。万一里面有暗哨,自己势必会暴露,得不偿失。 杨振四下打量,一眼瞧见一棵大树,犹如九天华盖一般。 此树长在围墙之内,只有些许细枝探出墙外,但这并难不倒杨振。 杨振舍抵上牙堂,脚尖微点地,猛然像炮弹一般射了出去。 下落之际,脚尖在枝头轻轻一点,身体再次飘起,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枝杈之上。 杨振坐在树枝之上,借着月光向四外打量,这是一处后花园。 花园中央有一处水塘,池水清澈,尤可见底。座座假山,错落有致,俨然一座迷阵,若是贸然进入,恐怕会迷失在其中。 或许是因为有了这道屏障,因此并没有岗哨。 杨振看的分明,顿时松了一口气。不过却没有放松警惕,毕竟这后花园中有没有消息埋伏,杨振无从知晓,不得不防。 但是,为了挖出那个大秘密,即使是龙潭虎穴,杨振也要闯上一闯。 杨振施展轻功提纵术,以及踏雪无痕的功夫,一头扎进了后花园。不过,他却没有落地,而是借着那一座座假山,凌空飞渡。 毕竟走在地面上踩中机关的几率要大一些,而他借力于假山石,虽说也有可能触发消息埋伏,但他却可以随机应变。 杨振穿过后花园,落在了月亮门前。跨过月亮门,就应该是后宅了。 杨振腰眼一拧,径直上了房。像这种深宅大院,在路况不熟的前提下,绝对不能擅入。 杨振站在房顶上,向四外打量,一眼发现了那黑衣人,正向一处小楼走去。看那轻车熟路的样子,必定来过不止一次。 杨振蹿房越脊,高来高去,提前落到小楼上蛰伏下来。 黑衣人兀自低头走着,并没有发现任何异状。在进入后花园的那一刻,他就彻底放松了警惕。 后花园的假山群,却如杨振所料,乃是一座迷阵。若没有相应的阵图,永远都走不出假山群。 奈何,他遇上了杨振,不仅武功高,而且不按套路出牌。 杨振等黑衣人进入小楼后,便来到窗户外,捅破窗棂纸,睁一目眇一目向内观看。 房间内有两人正在窃窃私语,其中之一便是那黑衣人,而另一位却出乎杨振的意料。 此人五十上下,身材魁梧,须发黑白掺半,不怒自威。 杨振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今日在小校场中见过,正是大将军王赫连海。 “大将军王,传急信邀本使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大将军王赫连海脸上的皱纹抖了抖,陪笑道:“本王日前得到一封密信,但请庚金使一览,便知端倪。” 说罢,大将军王赫连海在袖筒里取出一封密信,递给了庚金使。 庚金使,乃白虎堂司刑使,专司刑罚杀戮,故而一身煞气。 白虎堂,西夏境内最大的神秘势力,接受刺杀,贩卖情报,提供保护,只要出了起价,他们无所不做,毫无底线。 白虎堂堂主自称白虎尊,神龙见首不见尾,无人识其庐山真面目。 大将军王赫连海机缘巧合下结识了庚金使,一跃成为白虎堂的资深客户,西夏境内最大的金主。 当然,有价交换的体系,从来都是对等的。 白虎堂为大将军王赫连海除去了不少政敌,甚至包括他的顶头上司,西夏老国主。 他们之间的隐秘交易,便不再一一细举。 且说庚金使接过密信,随意瞥了一眼。杨振两字骤然映入眼帘,他不由得双眼一亮。 对于杨振,他不仅知道,而且熟知能详。 白虎堂堂主时常闭关修炼,堂中的事务基本由他与辛金使共同执掌。因此,他掌握着许多别人无法知道的秘辛。 譬如说,白虎堂只是天煞门四大堂口之一。在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四大堂主之上,还有天煞,地煞,人煞三大门主。 当然,他也只是知道基本架构,对于每个堂口所在的位置,他一无所知。 杨振的资料便是天煞门总堂传来,将其列为最不可招惹的存在。三大门主亲自批文:但凡天煞门所属,若无一击而杀的把握,切记不可招惹杨振。 庚金使不仅杀心颇重,傲气更甚。武林中冒出杨振这么一号人物,他自然要一较长短。 因此,对于杨振的资料,他几乎每日必读,深有研究。对于杨振柳州平叛乱,齐平斗杨青的经历,庚金使十分鄙视。 堂堂武林人士,被三大门主列为最为不可招惹的存在。却被一群凡人牵着鼻子到处转,弄得几乎焦头烂额。 这等人物,未免太过丢人,他堂堂庚金使,不屑与之为伍。 庚金使甚至怀疑杨振徒有其名,而无其实。他很想考证一番,但苦于没有机会。 如今惊问杨振来了西夏,他岂能不尽尽地主之谊! 想及此处,庚金使干笑道:“大将军王,你这是何意?” 大将军王赫连海捋了捋花白胡须,掏出一张百万两的银票,直接递给了庚金使。 “想必庚金使也有所耳闻,此人力可通天,又是朝廷的死忠,势必会影响我们的千秋霸业。因此,我提议除掉他。这百万两白银就当定金,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庚金使点了点头,即使大将军王赫连海不说,他也要去会会这个杨振。如今能得百万两银子,何乐而不为! 庚金使接过银票揣在怀里,思索道:“此事,我应下了。但是,终非易事,还要做一番准备。大将军王便坐等消息吧。” 大将军王赫连海微微一抱拳,道:“如此,便有劳庚金使了。此人现在下榻红十字大街雍和客栈,天字甲一号房。” 杨振闻言一愣,红十字大街雍和客栈天字甲一号房?好熟悉的地方。杨振思索片刻,神情一振,红十字大街雍和客栈天字甲一号,不正是自己下榻的住处吗? 杨振嘴角扯了扯,有些诡异的笑了笑。他与大将军王赫连海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但这老贼却想买凶杀他,当真是死有余辜。 刹那间,杨振为敌国锄奸想法越来越重了。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觉得庚金使这个称呼有些意思,有必要深挖一下。 或许,还可以挖出一条大鱼。毕竟有庚金使只是遣使,代表他身后的人行使权力而已。那么他身后的存在,恐怕才是主导一切的正主。 如果能把这个正主揪出来,想必还会牵出更大的隐秘。因此杨振并没有理会大将军王赫连海,而是随着庚金使离开了小楼。 此时已经一更一刻左右,皇城早已戒严。庚金使径直蹿上房,三蹿两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杨振紧随其后,离开了大将军府。 第169章 杀戮之神白虎尊 繁华落尽之后,空留清冷夜色。当人类徘徊于梦乡,还天地于本真时,不堪重负的世界开始默默地舔伤。 西夏皇城沉寂在夜幕之中,静谧而祥和,一如平静的水面,掩藏了太多的激流暗涌。 “梆!梆!”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咣!咣!”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 脚步声,梆子声,铜锣声,号子声交织在一起,在温凉的夜风中凝成优美的旋律,经久不息。 “嗖……” “嗖……” 陡然间,两道惊风响起。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刹那间划破夜空。蹿房越脊,如履平地。 黑影在前,白影在后,相距不过百米,好像一追一逃。 前边那道黑影,身高一米七三,一身黑色劲装,腰佩短剑。眼神阴鸷,面带杀机,正是白虎堂庚金使。 后面那道白影,身高一米八二,散发披肩,紫绫抹额,上嵌一颗豆大的珍珠两道剑眉,斜插入鬓。一双星目,内敛精光。面如冠玉,细腻而有温润霞光。口若元宝,不笑亦带三分笑意。眉宇之间,散发着英武之气。举止之中,携带着浩然之风。身穿白色箭袖,外披英雄氅。腰间挂着一柄宝剑,虽然藏在匣内,但依旧冷森森放寒光。 此人正是恢复了原貌的杨振。 话说半炷香前,杨振跟随庚金使出了大将军王府,便一直吊在庚金使身后。他心中不断思索一个问题,他乔装打扮之事,鲜有人知,但依旧被人摸清了底细,。 想必是某个环节出了纰漏。 若是有人因为卷毛狮子黑认出了他,直接到大将军王府告发即可,没必要写密信。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有内奸。而且,这内奸一直活跃在他身旁,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 杨振回想乔装打扮后的经历,清楚他身份的只有林家商队,那么这内奸肯定隐藏在林家商队之中。 想及此处,杨振松了口气。还好这内奸不是隐藏在军方,否则,若不及时揪出来,必出大事。 陡然间,杨振发现庚金使改变了方向,朝着十字大街雍和客栈而去。 杨振不由得为之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这庚金使必定是去自己的下榻之处一探究竟。 猜透庚金使的心思之后,杨振骤然加速,绕道抢先回了下榻之处。 杨振回到雍和客栈甲一号房,扯掉八字胡,洗了一把脸,恢复了本来面貌。将英雄氅脱下搭在晾衣杆上,随即盘膝坐在榻上,目似瞑,意暇甚。 片刻之后,房瓦被轻轻踩动,杨振便知庚金使到了,当即收敛浑身气息,犹如龟息一般。 庚金使倒悬在房檐上,侧耳倾听,房间内只有呼吸声,气息均匀而绵长。他料想杨振已处于熟睡之中,不由得微微一笑,心中暗道:本使倒要看看,被三位门主如此忌惮之人,到底是不是三头六臂! 想及此处,庚金使捅破窗棂纸,睁一目眇一目向内观瞧。陡然发现杨振坐的笔管条直,不由得心中一惊。 “嘶!长得好人样啊!这副长相,本使自愧不如。但却不知能耐如何,是不是银样镴枪头。” 庚金使虽然有心试探,但担心打草惊蛇。他乃白虎刑杀,自然要在万无一失的前提下,力求一击必杀。 庚金使心中挣扎再三,杀手那种融入骨血的冷静,终于战胜了心中的傲气与不服。他重新回到房上,微微叹息一声,飘然离去。 在庚金使离去的一刹那,杨振陡然睁开了眼睛,两道精光大盛,房间内俨然打了两道厉闪。 杨振飘然起身,披上英雄氅,推开窗户,径直上房顶。四下里望了望,发现庚金使向西边去了,杨振吊在后面,依旧保持着百米之距。 庚金使低头赶路,对此尚且茫然无知。杨振出现在西夏境内,而且就在皇城之中,这对于白虎堂而言,并非好事。 毕竟白虎堂的所作所为,完全见不得光。而那些以侠义之士自居的人,对他们这类人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 而杨振恰恰就是这类人,比起其他人而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是有人一时不慎,暴露了行迹,被杨振顺藤摸瓜,找到白虎堂的所在,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此事干系太重,他不能独自做主,必须和辛金使商议一番,才能做出决定。 恐怕庚金使做梦都想不到,他已经成为了那根藤。当然,杨振若是发现白虎堂的所作所为,恐怕就不是顺藤摸瓜这么简单了,他势必将白虎堂连根拔起。 …… 所谓小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白虎堂的驻地并不在深山老林中,而是就在这皇城之内。 城西有一座豪宅,称其为豪宅,并不是因为奢华,而是因为它足够大。 这座豪宅乃是西夏首富白云恒的府邸,总共有七八进院落,远超王公大臣。 即使是威震西夏的大将军王赫连海,他的府邸也不过五进院落。 由此可见,这白云恒的能量何其巨大。当然,若白云恒仅仅是一个西夏首富,即使财可通神,他也逃不过那些王公大臣的巧取豪夺,以及自上而下的层层压榨与盘剥。 白云恒除了除了西夏首富这个身份外,还是一个武功高超的杀神。 曾经,有一伙山贼,贸然劫了白云恒的货物,并杀了所有的伙计。 白云恒冲天大怒,独自一人前去拜山,一把单刀屠尽全寨。 全寨五百多人,上至八十老朽,下至呱呱坠地的婴儿,无一生还。 这等行径,令人发指,也令人恐惧。 自此之后,成就了白云恒赫赫杀神之名。也正是从那一刻起,对他的财富垂涎已久的那些王公大臣,以及各大部族,在同一时间销声匿迹。 毕竟钱财乃身外之物,远不及一家老小的性命重要。万一惹恼了这个杀神,再来个单刀屠全族。最终落得个有钱无命花,何苦来哉? 近些年来,白云恒年事已高,将所有事务都交给儿子打理。虽然他渐渐的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但人老威名在,依旧无人敢打白家的主意。 毕竟没人敢拿身家性命打赌,万一白云恒宝刀未老,杀心未净,那后果无人敢于承担。 白云恒还有另一重不为人知的身份,他就是传说中的白虎堂堂主,有着杀戮之神之称的白虎尊。 知道这一身份者,只有寥寥几人,除了庚金和辛金两位使者之外,也只有天煞门三位门主和另外三位堂主知晓。 即使是白云恒的儿子,也全然不知,这何尝不是一种保护。 庚金使到目的地便是白宅,他要先确认白虎尊是不是仍在闭关修炼,再去找辛金使商议。 当庚金使进入白宅最后一重院落百米之内时,一座偏僻的小楼内,一位盘膝打坐的老人,陡然睁开了眼睛。 刹那间,漆黑的房间内,顿时绽放出两道精光。 这老人发似三秋雪,鬓如瓦上霜。白眉细长,二目如灯。面似三秋古月,颏下一部银髯扇满前胸。 这位精神矍铄的老者,别看长得慈眉善目,但却是最大的杀神。他就是白虎堂堂主,杀戮之神白虎尊。 杀戮之神白虎尊双耳微动,微微皱眉。他听出前后有两人进入了白宅范围内,前一人脚步声稍微有点重,他能够听出是庚金使无疑。 至于后面一人,脚步声微不可闻,若非他功力有所精进,必定听不出来。但凭其行径,此人必定是敌非友。而且,此人的功力与自己相比,恐怕不遑多让。 因此,他必须谨慎对待,自己白虎堂堂主,杀戮之神白虎尊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否则,万一留不下此人,必定会引起泼天大祸。 想及时处,杀戮之神白虎尊目似瞑,意暇甚。他打定主意,来个暗算无常死不知。 庚金使来到房门外,侧耳倾听,有一道微弱的声音陡然在耳廓中响起。 “此乃传音入密,无须紧张。进门之后,保持沉默。” 庚金使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既然堂主有令,自己照令执行便是。 庚金使推门而入,垂手站在一旁,毕恭毕敬的看着杀戮之神白虎尊,一语不发。 此时,杨振业已落到房上,侧耳倾听,房内鸦鹊无声。通过呼吸判断,房间之内有两人。其中之一是庚金使,至于另一人,气息绵长,应该是个高手。 刹那间,杨振便提高了三分警惕。但他终究艺高人胆大,直接倒挂金钟,捅破窗棂纸,睁一目眇一目向内观看。 陡然发现榻上盘膝坐着一位精神矍铄的白发老者,杨振不由得为之一愣。 杀戮之神白虎尊一生浸淫杀戮之道,对时机拿捏的相当到位。 在杨振愣神的刹那间,他猛然抬手打出一种暗器,子午断魂针。随即,整个人爆射而出。 杨振顿时警觉,猛然抬起上身。那子午断魂针刺破窗棂纸,从杨振的鼻子尖前划过。一股香气钻入鼻孔,杨振心知不好,这香气必定是毒。 杨振双脚猛踹房檐,身体爆射而出。同时,快速取出一粒百灵丹,放入了嘴内。 咔嚓! 杀戮之神白虎尊破窗而出,径直扑奔杨振。 杨振为夺子午断魂钉耽误了一息,北杀戮之神白虎尊一掌拍在肩头。 啪! 杨振蹬蹬向前抢出几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幸亏他刚刚服过百灵丹,否则,这一巴掌他绝对撑不住。 杨振受了伤,不敢恋战,玩儿了命的逃跑。 杀戮之神白虎尊你冷笑一声,莫说杨振受了伤,即使是不受伤,他也绝对不会放过。否则,他杀戮之神的威名,岂不毁于一旦。 第170章 子午断魂阎王帖 杨振出道不足年,遇到的敌人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鱼小虾,从未经历过生死大战,在临敌经验上终究是嫩了些。 反观杀戮之神白虎尊则不然,不仅经验老道,而且手段毒辣。他那刺杀之道,都是生死之际磨练出的经验。 更何况,有心算无心。 杨振感觉到惊风直奔后心袭来,想要躲闪,已经不及,只能避重就轻。他身子一扭,避开了后心要害,把肩膀递了过去。 砰! 这一掌,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猛然拍在了杨振右肩上。 咔嚓! 杨振脚下的大理石顿时化为齑粉,双足没入地面一寸深。 两人的功力本就不相上下,如今硬碰硬,两败俱伤! 杀戮之神白虎尊被杨振的护体神功震的臂膀发麻,一股反冲之力涌入脏腑,令其五内俱伤。 一股热血逆冲而上,杀戮之神白虎尊紧咬牙关,将这口逆血吞了下去。 偷袭他人,反被震伤,他丢不起这个人。更何况,庚金使一直在不错眼珠的看着。 刹那间,杀戮之神白虎尊猛然抬起左手,打出一支子午断魂钉。随即蹬蹬后退几步,若非身体抵住了墙面,必定会一屁股坐在地上。 左手打子午断魂钉,乃是杀戮之神白虎尊的必杀之技。他与人对战向来只出右手,甚至不惜以右手为饵,借此麻痹敌人。左手打出子午断魂钉,给敌人致命一击。 再说杨振,他纵使运起了护体神功,依旧被打的臂膀发麻,震的五脏六腑发燥。 噗! 一口逆血喷出,身体猛然向前抢出。 嗖! 陡然间,杨振觉得背后恶风不善,直刺后心。他料定必是刚才那种暗器,顿时惊得汗毛倒竖。 杨振就势向前扑倒,想要躲过这致命一击。奈何,距离太近,根本来不及反应。 须知杀戮之神白虎尊发出子午断魂钉时,离杨振只有一步之遥。再加上杨振身形刚刚中了一掌,根本来不及躲避。 刺啦! 子午断魂钉擦肩而过,划破衣衫,留下了一道血槽。 杨振觉得肩膀一阵刺疼,有酥麻之感。他急忙扭头一看,骤见一道血槽,已经变为紫黑色。 有毒! 杨振脸色骤变,为了毒气不再扩散,他第一时间封住了肩头的血脉。 右肩被打,左肩中毒,杨振无力再战,唯有逃遁。 毕竟此地乃是贼巢,杀戮之神白虎尊是否失去再战之力,杨振并不敢赌。 更何况,庚金使一直虎视眈眈,跃跃欲试。 杨振强忍着不适,右掌猛然一拍地面,身体爆射而出。刹那间蹿上墙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庚金使看得分明,受伤之人就是杨振。于是,他对着杀戮之神白虎尊躬身一礼,急切道:“堂主,那人便是杨振,此时已经受伤。属下这便追上前去,将其击杀。” 杀戮之神白虎尊一直在压制着那口老血,骤然听及杨振这个名字,又是一阵气血翻腾,陡然有种压制不住的感觉,一张老脸瞬间憋成了绛紫色。 杀戮之神白虎尊眉心微皱,随即猛然点了点。此时此刻,他恨不得庚金使立即消失在自己面前。 庚金使猛然蹿上房顶,四下里看了看,发现杨振跌跌撞撞的往南边去了,他在后便追。 噗! 杀戮之神白虎尊大嘴一张,被压制许久的老血猛然喷出,身体随即晃了晃,险些摔倒。 脏腑受伤诱发吐血,却被他硬生生的压了下去,无异于雪上加霜。他朝着庚金使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勉强支撑着回到榻上,盘膝打坐,运功疗伤去了。 至于庚金使能不能击杀杨振,他丝毫没有担心。他之所以默认庚金使离开,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在杨振被子午断魂钉划伤的一刹那,他便判定杨振的结局。即使不去追杀,只要六个时辰一过,杨振必死无疑。 他对子午断魂钉的威力,深信不疑,这是几十年间无数次验证养成的自信。 子午断魂钉,虽说不至于见血封喉,但也是十分歹毒的暗器,素有阎王帖之称。 阎王下帖,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但凡中钉者,即使功力再加深厚,哪怕再精通解毒之道,若没有施钉者秘制的解药,绝对挨不过六个时辰。 六个时辰之后,必死无疑。所谓子午断魂,便是子不过午,午不过子。 再说杨振逃离白宅,第一选择便是出城,西夏皇城毕竟是人家的大本营,自己留在这里,无异于瓮中之鳖。 只要出了城,一头扎进深山老林内,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奈何,因为他封住了肩头气血,导致周身气血凝滞。既翻不得墙,也上不得房,俨然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只能凭体力在街道上狂奔。 反观庚金使则不然,他蹿房越脊,如履平地。他看杨振犹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便不紧不慢的吊在后面,一如猫追老鼠,等力竭之后再一口咬死。 用最小的代价,博取最大的利益,商道如此,刺之道,亦如此。 杨振即使没看见庚金使,但也知道必定有人追踪,因此不敢有丝毫耽搁。 陡然间,杨振脸色大变,前方没路了。显然,他路径不熟,一头扎进了死胡同。既然无路可逃,唯有拼死一搏。 想及此处,杨振摸出三支枣核镖,攥在了手中。然后悠然转身,平静的看着前方。他相信追踪而至的人必定不是为了聊天而来,说不定此刻正隐藏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等待给他致命一击。 庚金使居高临下,看得请清楚楚,不由得嘴角扯了扯,但却没有笑出声。因为发笑导致小腹颤了一下,结果岔了气,他险些从房上滑下来。 嗖! 庚金使就势飘然下房,稳稳的停在了墙头上,看着靠墙而立的杨振,轻笑道: “杨振!好好的大衍不待,非要跑到西夏来送死!当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也罢,就让本使超度你上路吧!” 庚金使知道杨振会打枣核镖,因为并没有贸然行动,而是直接走在墙上,向杨振步步逼近。 杨振心思电转,试探道:“原来是庚金使,据我所知,你和辛金使都隶属于白虎堂吧。青龙甲乙木,朱雀丙丁火,玄武壬癸水,中央戊己土。你们四象之上,应该还有三才天地人吧!” 说完,杨振似笑非笑的看着庚金使,一语不发。那意思好像是在向庚金使宣布,你们的老底,我一清二楚。 庚金使闻言,虽然面色如常,但心里却是频频剧震。杨振一语中的,他甚至有些怀疑,杨振是不是某个堂口的使者,亦或是总堂的大佬。 不过,他想起杨振的经历,猛然醒悟过来。 诈术!绝对是诈术! 杨振出道尚不到一年,根本不可能接触到天煞门。杨振通过一个庚金使,便联想出这么多,这是何等心智,堪称妖孽。 刹那间,庚金使杀心更重。其力如神,其智如妖,如此人物,若不尽早除去,他们这些祸乱苍生之辈,恐怕命不久矣。 想及此处,庚金使冷笑道:“杨振啊杨振,死到临头,你还想套本使的话。哼哼!你太小瞧了一个杀手之王的冷静了。” 蹭! 庚金使双脚猛然一踹墙,身体爆射而出,手持短剑刺向杨振。 杨振岂会坐以待毙,兀自冷笑道:“良言难劝该死鬼,阎王不收我来收。” 说完,抖手射出一颗枣核镖! 庚金使早有防备,惊见一道寒光直奔面门,手持短剑向前一拍。 当! 枣核镖撞在短剑之上,火星四溅,刹那间被弹飞。 嗖!嗖! 杨振手一扬,两支枣核镖迸射而出,齐头并进。一奔颈嗓,一奔小腹。 庚金使剑护下盘,横在在小腹前。同时脑袋一歪,避开了了要害。 当! 射向小腹的枣核镖被短剑磕飞。 噗! 射向颈嗓的那一支枣核镖正中肩头,穿破皮肉,无巧不巧的嵌入了关节内,导致庚金使左臂失灵。 一阵钻心之痛袭来,庚金使险些晕死过去。不过,他依旧没有放弃击杀杨振的想法,再次持剑刺向杨振。 杨振抽出分水寒光剑,猛然向庚金使的短剑削去。 分水寒光剑,万年陨星铁所致,重逾千斤,削铁如泥。 刷! 两尺长的短剑,被一分为二。一尺五的剑刃,跌落在地。半尺长的剑柄,被庚金使握在手中。 庚金使激灵灵打个寒战,幸亏杨振削的是短剑,若要削他的手腕,或者其他地方…… 庚金使看了看手中的剑柄,还没擀面杖好用,于是当暗器扔了出去。而他则猛然转身,飞也似的逃离此地。 他知道这仗没法打,远了,杨振可以打枣核镖。近了,杨振手里那是削铁如泥的宝剑。他赤手空拳,留下来就是找死。因此,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庚金使,回去转告你家堂主,这一掌一钉之仇,杨振必报。让他洗干净脖子好好等着,本少伤好了便去收债。” 说完,杨振并没有放松警惕,身体靠着墙缓缓挪动。 咣当! 陡然间,身后发出一声异响。杨振仔细一摸,身后并不是墙,而是一道角门。 杨振轻轻一拉,门开了。杨振闪身进了角门,随即把门一关,并且上了栓。 杨振转身往里走,刚迈了一两步,陡然觉得天旋地转,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第171章 血肉糜烂性命危 杨振被子午断魂钉划破左肩,虽然及时封住了穴道,但却没有停在原地运功逼毒。反而一路狂奔数千米,又与庚金使对战一番。如此,气血激荡之下,将暂时封住的穴道冲开了一瞬。 就在那一瞬间,一丝被剧毒浸染的血液突破了防御,渗入了血脉中。 这一丝毒血汇入心脏,浸染全身,使其身心俱疲。若非杨振在中毒之前服用过百灵丹,恐怕此时早已深度昏迷。 由此可见,子午断魂钉上携带的剧毒,何等的霸道。 杨振软踏踏地躺在地上,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布满血丝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满天繁星,一闪一闪的,似乎在嘲笑讽刺他。 杨振回想下山以来的经历,从黑熊寨救盟爷到现在,虽然参加过数次大大小小的战斗,但却从未遇到过生死之敌。不知不觉间,便开始小觑天下英雄,却是有些飘了。 以至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若这家的主人种族观念强,仇视大衍人,恐怕他就得交代在这里。 一时之间,杨振有些后悔,他若不嫌弃别人累赘而选择单飞,而是带上一个稍微有点自保能力人,即使带上“小机灵”,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常言道: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古人诚不欺也! 杨振幡然醒悟,嫌弃弱者是累赘,只能说明自己不够强大。能够把弱者变成强者的人,才是真正的强大。正如儒家所倡导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于武道强者而言,何尝不是如此。强自身,强家族,强民族,乃至强天下。唯有自身强,在家族中才有决断力。唯有家族强,在民族中才能有引导力。唯有民族强,在整个天下才有影响力。 微恍惟惚间,杨振似乎看见了一条路,一条通天大路。 这条路上,人人奋进,自强不息。 迷迷糊糊的,杨振就这样幕天席地,遁入梦乡。在天柱峰时,杨振时常如此,对于这种感觉,他倒是很怀念。 …… 再说庚金使连惊带吓,受伤而逃。急匆匆回到白宅,来到僻静小楼前,张口便要说话。猛然发现地上有一滩血迹,不由得一愣。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堂主掌劈杨振却被反震倒退,最后停留的地方,就是这个位置。 “嘶!莫非……” 庚金使骤然想到一种结果,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杨振在被偷袭的情况下,居然与堂主两败俱伤。之前在十字大街,雍和客栈天字甲一号窥探杨振的时候,他若贸然出手,那结果…… 想及此处,庚金使心中万分庆幸,不由得直念“阿弥陀佛”。 房间内,杀戮之神白虎尊依旧盘膝坐于榻上,经过两刻时间的调息疗养,他的气息平稳了些。虽然还没有痊愈,但却不影响行动。在庚金使来到门外时,他便彻底清醒过来。 杀戮之神白虎尊不动声色,试探庚金使的反应。待他发觉庚金使中规中矩的站在门外,大有为自己护法之意。杀戮之神白虎尊眼底滑过一丝欣慰,点头微笑道:“庚金使,进来吧。” 庚金使闻言一愣,没想到堂主业已醒来,而且叫自己现在就进去。不过,他向来忠心耿耿,丝毫没有考虑其他,直接推门而入。庚金使见堂主气血有些羸弱,紧走几步,急忙问道:“堂主,您无大碍吧。恕属下无能,不仅没有击杀杨振,反而中了他的暗器枣核镖。” 杀戮之神白虎尊朝庚金使肩头看了一眼,上面有一个枣核大小的血洞。那暗器枣核镖应该是击穿了皮肉,打进了骨缝中。此伤说重不重,毕竟没有伤及性命。但说轻也不轻,毕竟疼起来确实要人命。 “本尊的伤不要紧,至于那杨振也不必去理会了,他中了子午断魂钉,你追了他一路,想必此时业已毒血攻心,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你还是去找人取出那颗枣核镖吧。” 说完,杀戮之神白虎尊双目微闭,再次运功疗伤。他并没有亲自为庚金使取枣核镖,并非不能,而是不想。他作为一堂之主,尤其是以杀戮为目的白虎堂,对于下属不能表现得太过亲近。作为杀手,不能有太多的私情掣肘。 纵使杀戮之神白虎尊表现得如此冷漠,庚金使依旧感激涕零。因为在他心中,堂主是高高在上的神,杀戮之神。看他一眼都是都是莫大的恩惠,更何况提醒他去治伤。 显然,庚金使是杀戮之神白虎尊的忠实使者,铁杆粉丝。 …… 翌日清晨,一缕阳光照破重重雾霭,各种喧嚣再次划破宁静。为了生计,人们承载着梦想再次出发,这又将是一天的劳碌奔波。 而杨振依旧在呼呼大睡,并非他不想醒来,而是醒不来。那一丝毒素不仅腐蚀着杨振的血肉,而且侵袭着他的精神。 此时,杨振的左肩上的血肉已经腐烂,骨骼暴露在空气中,已经开始发黑。若不及时救治,整条胳膊就废了。 杨振时而清醒,时而昏沉,既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功力。他若能看得见自己身体内部,必定会发现到处乱糟糟一团。 百灵丹的药力和毒素依旧在僵持着,内力如脱缰之马,溃堤之水,在经脉内横冲乱撞。 恰值此刻,后角门处来了两人,东张西望,躲躲闪闪,好像做贼一般。 一个大约十四岁,身高足有一米六,小鼻子,小眼小脑袋,瘦巴巴的,俨然竹竿。 另一个十三岁左右,身高也就一米,肥头大耳,肥嘟嘟的一张脸把眼睛挤成了一条缝,双下颏,圆滚滚的大肚子。 昨天在小校场中,站在杨振身前的细高挑儿和矮胖子,就是这两人。当然,杨振认得他们,他们不认得杨振。 由于家里管得严,他们只能从后角门偷偷开溜,才能如愿以偿的到小校场去看比武。 今日依旧如此,却不料发现地面上直挺挺躺着一人。 细高挑儿一个箭步蹿上前,探探鼻息,气若游丝,心知此人还活着。继而发现他左肩血肉糜烂,骨骼发黑,臭不可闻。 细高挑儿当即明白过来,此人身中剧毒,遭仇家追杀,贸然闯入自己家中,晕死过去。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胖墩儿,在这等着,我去叫人!” 细高挑儿对着挨胖子喊了一声,急忙转回身,拔腿就跑。 矮胖子——也就是瘦高挑儿口中的胖墩儿——眯着小眼睛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杨振,嘟囔道:“你谁呀?为什么睡在这儿啊?那肩膀又黑又臭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胖墩儿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至少问了十几个问题,而且还一遍遍的不停重复。 杨振此时处于半昏迷状态,只知道耳边有人在嘀咕,但究竟说了些啥?他是一个字也没听清。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就更别提说话了。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来了一位白发老妪和四名膀大腰圆的丫鬟。 这白发老妪鸡皮鹤发,双眼昏黄不定,佝偻着身子,手里拄着一根铁拐杖。别看老态龙钟,但走起路来却虎虎生风,而且速度奇快。那四名丫鬟一路小跑,才堪堪追上白发老妪。 显然,这是一名大高手。 白发老妪来到杨振身前,看了看杨振的伤势,不由得暗自皱眉。心里叹道:好霸道的毒! 白发老妪给杨振号了号脉,不由得摇了摇头,她只擅长用药治病救人,但却不擅长配药解毒。 “尽量平稳些,给你家老爷子抬去,此人只有他能救。你们转告他,他若不救,必定抱憾终生。” 四个丫鬟闻言面面相觑,对于那老爷子,她们心存畏惧,根本不敢靠前。 但是老夫人既然吩咐了,她们也只能照办。她们把杨振挪到门板之上,然后抬起门板,径直向前院而去。 胖墩儿走到细高挑儿身边儿,戳了戳他的肚子,压低声音问道:“竹竿儿,今天还去不去啊?” 细高挑儿——也就是竹竿儿——看了胖墩儿一眼,低声道:“难道你不好奇,那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胖墩儿现在心中满是疑问,又如何不好奇? “你们两个小子嘀咕什么呢?今天谁都别想跑,给你爷爷打杂去。” 白发老妪铁拐仗在地上嘣嘣的戳着,看着这两个畸形的孙子,有些无奈的笑骂了一句。 他们两个人在发现杨振的一刹那,就已经打消了去小校场看比武的想法。毕竟对他们而言,看人家比武远没有看自家爷爷救人有意思。 当然,依老爷子那古怪的性格,多半是不会救。毕竟,老爷子曾经发过誓:不投一毒,不救一人。 这白发老妪和那老爷子本人是同门师兄妹,在师傅的主持下结为连理。起初夫唱妇随,但渐渐地,出现了分歧。 白发老妪坚信药就是药,毒就是毒。药则救人,毒则害人,两者不可混淆。 而老爷子的坚信,是毒三分药,是药三分毒。若能巧利用,必能把病除。 终因理念不合,两人闹崩了,弄了个永久性分居。 现在都年纪大了,本以为会消停些。哪曾想,愈演愈烈! 曾经有一次,老爷子用毒救人,并没有凑效。这让老爷子颜面大失,他又不肯背弃自己的信念,便发下了誓言:余生,不施一毒,不救一人。 但是,这老爷子却没有放弃研究毒,没有人来进行试炼,他便把毒用在了动物身上。 有些时候,为了区分人与其他动物的区别,他不惜以自身试毒!完全可以说,这老爷子就是一代毒痴。 第172章 深埋心底一颗雷 世人评判事物的眼光,总是借助于历史教训与个人经验。但更多的人从不去思考,而是人云亦云。 譬如对毒,人们总是闻之色变,甚至毛骨悚然。 而老爷子痴迷毒道,终日与毒为伍,这在世人眼中无异于特立独行。 因此,人们对老爷子避之唯恐不及。即使是老爷子两个亲孙子,对他也是畏畏缩缩,不敢太过亲近。 世人的不解,亲人的疏远,令他更加疯狂。也只有全身心投入毒道之中,才能缓解内心的压抑与苦闷。 他每每看见别人含饴弄孙,其乐融融。而自己却…… 久而久之,老爷子更加孤僻了。他从前院的正房搬到厢房,又从厢房搬到耳房,住的地方越来越偏僻。 最终,老爷子开辟了一处单独的跨院,偏僻而幽静。唯一一扇供人进出的小门,也是常年关闭。 在跨院的一角,有一座门扉低小的耳房,门窗紧闭,密不透风。 这里就是老爷子的住处以及试验室。 耳房内,只有一榻一台。衣服随意的丢在床榻上,乱糟糟一团。实验台上,摆满了瓶瓶罐罐。 有一位老者,头发像鸡窝,高颧骨,深眼窝。蒜头鼻子,厚嘴唇。面似黑锅底,颏下乱糟糟一团花白胡须。 这老者在实验台前跳来跳去,手里不停地鼓捣着那些瓶瓶罐罐,似乎在勾兑着什么。 老者把红蓝两种液体,倒进了火炉上的那个罐子中,两眼直勾勾的看着罐口,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砰! 陡然间,一股黑烟冲出,罐子轰然炸裂,刺鼻的气息弥漫在房间中。 那一股黑烟不亚于毒气弹,径直喷到老者脸上,险些将其熏晕。 老者衣袖连连挥舞,驱散黑烟之后,立即赶紧捂住口鼻,飞也相似的逃出了耳房。 老者破门而出,站在庭院之中,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消除了心中的不适。 “唉!又失败了!” 老者摇了摇头,仰天长叹。 老者看了看门左侧的那堆山头一般的碎片,又看了看右侧那孤零零的罐子,颇有些失落。 他买了一片个罐子,现在就剩一个了,其余的都粉身碎骨,变成碎片儿了。 老者拿起地上的罐子,抱在怀里不停的抚摸着,自言自语道:“罐儿啊,罐儿啊,你可要争点儿气,好好地活下来!” 说完,迈步向耳房走去。 砰砰砰!砰砰砰! 骤然,一阵急切的敲门声打乱了老者的步伐。 老者皱了皱眉,虽然漆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那孤冷的眼神,却表明了他内心的不喜。 “什么人在敲门?” 门外,站着六人,准确的说是七人,因为杨振正被四名丫鬟用门板抬着。 竹竿儿和胖墩儿一左一右站在门旁,正在敲门。听见里面问话,竹竿儿小眼珠子转了转,陡然来了主意。 “爷爷,是我。有人中了剧毒,奶奶说这是前所未有的奇毒,神仙也解不了的毒。因此,我来问问您认不认识?” 竹竿儿之所以如此说,就是为了勾起老爷子的好奇心。只要老爷子开了门,竹竿儿就可以死皮赖脸的往里闯。 老者闻言一愣,前所未有,神仙也解不了的毒?老者双眼陡然一亮,俨然老饕见到了美食。他急匆匆的走到门前,拉门向外一看,不由得就是一愣。 老者一个箭步窜上前,手掐剑指按在了杨振的左肩的烂肉上。片刻之后,老者神情大变,近乎狰狞的吼道:“抬进去!” 老者双拳紧握,牙关紧咬,双目猩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五十年了,终于让我找到了蛛丝马迹,子午断魂钉!” 老者强压心头怒火,迈大步进了耳房。此人,他必须救。即使是违背誓言,也在所不惜。 老者心底深埋了五十年的雷,再见到杨振的一刹那,便被触发了。 确切的说,是杨振的伤势,勾动了老者那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这一段记忆被他深深埋藏在心底,从未对任何人说起,即使是他的妻儿。 话说五十年前,老者年方八岁,父亲独孤越中正坚刚,乃是名震西夏的镖师。固然过的刀头舔血的日子,但并不妨碍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美满,其乐融融。 有一次,父亲外出保镖,回来之时身中剧毒,血肉糜烂,骨质发黑。短短六个时辰,一命呜呼。 父亲临死前,只说了四个字,“不要报仇”。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老爷子身为人子,又岂能置若罔闻。奈何,除了一颗毒钉外,没有任何关于仇家的信息。 从那一刻起,老爷子恨上了毒,但也爱上了毒。之所以恨,是因为毒杀了父亲。之所以爱,因为毒是父亲被害的唯一线索。 从那一刻起,老爷子暗自发誓,他不仅要找到这毒钉的主人,为父亲报仇。而且他还要研制出此毒的解药,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从那一刻起,老爷子幼小的心灵中,埋下了一颗难以排解的雷。 后来,母亲思念成殇,抱憾而亡。而他这流浪四方,访名山,涉大川,一来寻找这毒钉的线索,二来寻找名师精研药理。 毕竟毒药也是药,他研究毒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研制出毒钉的解药。因此对于药理的理解,自然是多多益善,越深越好。 经过多方打探,终于得知那毒钉名为子午断魂钉。阎王发帖,子午断魂。然而,对于子午断魂钉的主人,却无人知晓。 最终,他来到了西夏皇城,此地三教九流大聚会,乃是最大的消息海。 但是,他依旧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不过想想也是,子午断魂钉终究是暗器。而他也不能公然拿出来找人询问,否则被仇家知晓,必定杀人灭口。 不过,在皇城并非没有收获,他遇到了授业恩师,也就是这座寨院的主人,神医杜仲。 他不仅继承了神医杜仲的衣钵,而且继承了神医杜仲的一切,包括女儿杜香。 杜香,也就是老者的夫人,那名白发老妪。 …… 老者见杨振所中的毒和父亲当年所中的毒一模一样,顿时激动得无以复加。他虽然不能彻底化解此毒,但却可以拔毒,把毒性降到凭功力可以压制的地步。 当然,这份功力也不是寻常人能具有的,必须是大高手。 老者要给杨振刮骨疗毒,自然不能让其挣扎。为防万一,他让两个孙子把杨振和门板捆了个结结实实。 老者剪开杨振的衣服,用小刀切掉糜烂的腐肉,然后开始用力挤压尚且完好的皮肉。 一滴滴黑血渗出,滴在海碗中,滋滋的冒白烟。由此可见,这黑血的腐蚀性何其霸道。 幸亏杨振封住了穴道,若这黑血流窜全身,进入五脏六腑。届时,就是大罗金仙降世,恐怕也无能为力。 老者用小刀不断的挤压血肉,这一挤就是半个时辰。在看到新鲜血液之后,老者微微松了口气,但紧绷的心却没有放松。 因为接下来的这一关,更加困难。刮骨疗毒,是一项枯燥乏味的技术性活。 腕力,臂力,眼力,心力,耐力,都要恰如其分。力道太轻,根本刮不动骨头。力道太重,骨骼势必会断裂。因此,只能不轻不重,不急不缓。 不得不说,这是一场考验。不仅仅是对老者的考验,也是对杨振的考验。 老者第一次刮骨疗毒,并没有什么经验,或多或少还有些紧张。 行医者,最忌讳的便是这种紧张。因为紧张会导致肌肉绷紧,继而影响到下刀的手劲和力道。 老者深深呼吸了几次,开始轻轻的在杨振的肩胛骨上刮了起来。一刀下去,就是一层黑色的粉末。 这黑色的粉末也充满了剧毒,若散落到人身上,不见水还好。一旦见水,就会产生腐蚀性剧毒,那将是和杨振一般无二的下场。 …… 一个时辰之后,老者停了下来。杨振的骨骼终于恢复了原色,连一个黑点也看不到。 老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只能做到这种地步,接下来就要靠杨振自己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像杨振这样的伤,若没有特殊的灵丹妙药,估计一年都好不了。 那种生肌长肉的绝世灵药,他这里没有,杜香那里也没有。但是,他却知道哪里有。 不过,想要得到,势比登天。 因为那老和尚的性情,比他还要孤僻执拗。把生肌复骨丸看得比性命还重要,想要得出来,无异于虎口夺食。 不过,他还是想去试试,杨振早醒一日,他便能早一日得到仇家的信息。 五十年了,他等的够久了。再等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力气去报仇。他曾经发过誓,要手刃仇人,绝不能假手他人。 以前没有仇人的信息,他没有丝毫办法,只能以研制毒药来麻痹自己。但是现在,他既然知道了有机会得知仇家的信息,又岂能按耐得住。 “你们两个小子,在这里看好他,不要让野猫野狗的把他吃啦。” 说完,擦了擦手便向外走。 “爷爷,您……就打算这样出去,这……有些不合适吧?” 竹竿儿弱弱的提醒道。 老者愣了一下,斜了竹竿儿一眼,道:“放心!不给你丢人。” 说完,一甩袖子,径直走了。 第173章 见死不救何谈佛 西夏皇城西南角,慈恩寺中迎来了一位怪客。既不上香,也不拜佛,而是盘膝坐在大雄宝殿门口,一动不动。之所以称其为怪,并不是因为这种行为,而是因为那副尊容,实在是有碍观瞻。 这怪客乃是一位老者,满头白发,乱糟糟的,俨然鸡窝。高颧骨,深眼窝,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蒜头鼻子,厚嘴唇,脸上黑一条白一条,脏兮兮的,似乎半年没洗过。颏下一部花白胡须,同样乱糟糟的,犹如挂了一个小号中国结。 这怪客正是为杨振刮骨疗毒的那位老者,他来此地求生肌复骨散,结果吃了闭门羹。于是,他便耍起了无赖。他坐在大雄宝殿门口,香客们投以异样的眼神,他老神在在,无动于衷。 如此一个邋遢人物,与金碧辉煌,极具威严的大雄宝殿,着实格格不入。慈恩寺虽然是一座小寺,占地不及三里,僧侣不过数十,但却香客如流。有这么一位碍眼的存在,那些善男信女们作何感想。 十名护寺武僧手持齐眉棍,冷冷的看着邋遢老者,大有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意思。 一时之间,气氛紧张,形势严峻。 “阿弥陀佛!独孤桐老檀越,今日有一位贵客要来进香,若是冲撞了他,合寺僧侣都要葬身于此。老檀越菩萨心肠,还是退去吧。”一位年过古稀的老和尚缓缓走来,双手合十,苦口婆心的劝解。 独孤桐,也就是这邋遢老者,他皮笑肉不笑的看了老和尚一眼,说道:“玄慈方丈,我不找你,我找的玄恩酒肉酒鬼。他要与我一些生肌复骨散,我即刻消失在慈恩寺中。” 独孤桐根本不在乎什么贵客,也不在乎慈恩寺僧侣的性命,他只在乎生肌复骨散。 玄慈方丈微微皱眉,出家人不可妄动无名,若非那位贵客的身份太过尊贵,即使是大将军王赫连海来,玄慈方丈也不会在乎。 “独孤桐,你可知你今日是什么日子?” 独孤桐闻言一愣,二月十五,非年非节的,能是什么日子?若非要说个名头出来,也就是个望日而已。 陡然间,独孤桐神色一震。每月朔望两日,西夏国主栗木狩前来进香,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而是家喻户晓的事。 随即,独孤桐便放松下来。他虽然很少出门,但也有过耳闻。现在禁卫军把持宫门,西夏国主栗木狩相当于被软禁在皇宫内。如今出宫门都是难题,更别提来此进香了。 “玄慈老方丈,你多虑了。如今这关头,恐怕那位贵客是来不了了。你还是把玄恩那酒肉僧叫出来,让我来跟他谈。” 玄慈老方丈闻言一愣,旋即明白过来。确如独孤桐所言,西夏国主软禁于宫中,想必是来不了了。 “既如此,独孤桐老檀越请自便。” 说完,转身便走。走两步便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那几名武僧,吩咐道: “都围在这里像什么话,散了吧。另外再拎一壶水来,若是渴坏了独孤桐老檀越,那就是老衲虑事不周了。” 独孤桐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一句话。他陡然间发现自己失措了,和这老和尚较劲,那岂不是自讨没趣。 想及此处,独孤桐猛然起身,迈大步离开了慈恩寺。当然,他并没不是打算放弃,还是想要换一种方式。 独孤桐回到家里,直接找了块白布把杨振盖了起来,然后唤来四个家仆,抬着杨振再次返回慈恩寺。 独孤桐这一手玩的当真是漂亮,还没走到慈恩寺,身后就跟了一大群人,若每人都披麻戴孝,俨然就是一支送葬的队伍。 独孤桐带着四名家仆抬着杨振并没有去大雄宝殿,而是直接奔了方丈室。 毕竟事涉子午断魂钉之毒,绝不能打草惊蛇。否则,一旦引起仇家的警觉,他和这个中毒之人必定会被杀灭口。而且,他的家人也会遭受池鱼之殃。因此,他绝不能掉以轻心。 独孤桐带人直闯方丈室,护寺武僧自然会阻拦,但又如何是独孤桐的对手。 独孤桐浸淫毒道几十年,虽然不会用毒害人,但像蚀骨软筋散之类的东西,他自然随身携带。 对于这些护寺武僧,独孤桐完全没必要大打出手。他只需轻轻一挥衣袖,护寺武僧们便犹如喝醉酒一般,浑身乏力,一个个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玄慈老方丈盘膝坐于榻上,听见外面的响动,不由得直皱眉。 他走出方丈室,看见面前这一幕,顿时犯了嗔怒。直气得慈祥眉倒竖,方便眼圆睁。 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但须知佛亦有火,化作怒目金刚。 “阿弥陀佛!尔等都给老衲退下!独孤桐老檀越,何以去而复返,闯老衲方丈室。如果说出个缘由还则罢了,否则,哼哼!” 独孤桐丝毫不惧,质问道:“出家人理应慈悲为怀,割肉饲鹰。但你等却枉顾佛法,见死不救。莫说闯你方丈室,就是拆了你的大雄宝殿,也在道义之内。” 玄慈老方丈面皮抖了抖,蓦然发现独孤桐身后有四名家仆,他们抬着一扇门板,尽管盖着白布,但却不难看出上面躺着一人。 玄慈老方丈心中一惊,原本还要跟独孤桐辩辩理,但见到这一幕,他无言以对。 独孤桐前来取药,想必是为了救此人。但却在玄恩师弟那里吃了闭门羹,这与见死不救有何区别? “阿弥陀佛!老衲代玄恩师弟向独孤桐老檀越陪个不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又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说完,他扫了那几名还有力气的护寺武僧一眼,吩咐道:“你们抬着此人,随老衲去见玄恩长老。独孤桐老檀越,请随老衲来吧。” 玄慈老方丈一边走一边心里合计,他该如何说服玄恩师弟,让其拿出生肌复骨散来救人。 玄恩长老虽说是玄慈老方丈的师弟,但却是一个不守清规的酒肉和尚,而且性情古怪。若是看得过眼的人,可以掏心掏肺,付出自家性命。若是看不过眼的人,从来都不会看第二眼。 玄慈老方丈想要说服玄恩长老,恐怕势如登天。 对于这点,玄慈老方丈也毫不怀疑。想来想去,也只有从这受伤之人着手,才有打动玄恩师弟的可能。 于是,玄慈老方丈开始向独孤桐了杨振的情况。 奈何,独孤桐只知道杨振中了子午断魂钉之毒,对于其他,一问三不知。 玄恩长老住在慈恩寺最偏僻的角落里,虽然他佛祖心中坐,但毕竟酒肉穿肠过。视戒律清规如儿戏,又岂能堂而皇之的跟那些艰守戒律清规的僧侣们住一起。 玄慈老方丈进入玄恩长老的禅房,闻到那冲天而起的酒气,不由的眉心紧皱。 玄慈老方丈一挥手,示意四名护寺武僧把门板放在堂屋中央,便遣散了四名护寺武僧。 玄慈老方丈到左右的房屋看了看,并没有发现玄恩长老,于是高声喊道:“玄恩师弟,身在何处!” 说完,一把扯起了盖在杨振身上的白布,看见杨振左肩上的伤势,不由得颂了句佛号“阿弥陀佛”。 他打量杨振周身上下,猛然间瞧见的一件东西,骤然脸色剧变。 第174章 三教未来掌门人 “这……这……” 玄慈老方丈呆呆地看着杨振,更确切的说,是看着分水寒光剑的剑鞘,结结巴巴的连话都说不清了。 那剑鞘之上,有三道铭文,成品字形罗列,十分隐秘。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但玄慈老方丈什么眼力,毫不夸张的说,面前飞过一只蚊子,他都能看见毫毛。是以随意扫了一眼,便发现了这三道铭文。 这三道铭文对一般人来说,或许只是一个装饰。但对于他而言,意义非凡。因为,这三道铭文乃是三教堂圣徽,分别代表着佛、道、儒三教至高荣耀。 只有天柱峰三圣的亲传弟子,才会被赐下相应的圣徽。拥有这道圣徽的人,完全可以开宗立派。 而现在,他看见了什么?三道圣徽! 三道圣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只能说明此人得三圣真传,佛、道、儒三教未来掌门人。 天柱峰三圣,何等身份,何等眼光,能入一圣法眼,已是凤毛麟角。而此人却得三圣青睐,究竟是何等妖孽人物! 一时之间,玄慈老方丈对这位小师弟十分好奇,但也更加愤怒。 以玄慈老方丈的眼界,又岂能看不出那剧毒的霸道,因此心中怒火中烧。 究竟何人如此歹毒!对小师弟起了必杀之心。在弄清原委之后,说不得,老衲要去领教领教。 想及此处,玄慈老方丈暴喝一声。 “玄恩,给老子滚出来!” 噗通! 独孤桐一屁股坐在地上,无比惊愕的看着玄慈老方丈,有些分不清状况。 一直以来,玄慈老方丈给人的感觉,平静如水。但现在却…… “难道说,情急之下,原形毕露了。” 独孤桐心中如是腹诽。 呜! 陡然间,一只罐子从天而降,砸向玄慈老方丈的秃头。 玄慈老方丈感觉头上惊风响动,不由得双脚微挪。罐子砸空,贴着玄慈老方丈的胳膊落了下去。 咔嚓! 罐子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粉碎。酒水四溅,淌了一地。一股酒气冲天而起,熏得人头脑发晕。 玄慈老方丈裤腿上溅满了酒水,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心知必是玄恩那酒鬼恶作剧,刚想呵斥两句,便瞧见有人直挺挺的从房梁上摔了下来。 玄慈老方丈本想伸手去接,但看清是玄恩之后,便停了下来。他总感觉有点不靠谱,万一这又是一个坑,自己岂不飞蛾扑火。再说,摔一下又不会伤筋动骨,也就是疼一阵儿罢了。 玄恩本在房梁之上喝得酩酊大醉,正昏昏沉沉之间,听见玄慈老方丈的怒吼声,径直吓得一激灵。 手一松,酒罐子落了下来。本想翻身坐起,哪曾想是在房梁之上,于是便摔了下来。 玄恩被风一激,虽然清醒了些,但浑身软绵绵的,做不出任何反应。 本以为玄慈老方丈看在师兄弟的份儿上,会拉他一把。哪曾想这老和尚袖手旁观,这时兄弟的情分…… 轰! 玄恩硬生生砸在地面之上,径直砸出一道人形巨坑。 一阵剧痛袭来,玄恩醉意醉意全无,彻底清醒。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挣扎着坐起来,眯着眼向四外打量。 玄慈老方丈自不必说,师兄嘛,一个寺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 独孤桐这糟老头子,虽然不常见,但也有过交流。知己倒谈不上,顶多是谈得来的朋友。 至于门板上躺着那一位,他却是不认识。但见到肩头那伤势,肯定是来求药的。 生肌复骨散,他的独门秘药,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上门求药者数不胜数,但却都被他撅了出去。 这是他自己的东西,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送人。拿去就好人也就罢了,万一救得是个恶人,他岂不多了一个敌人。再说,给是情分,不给是本分。 “老毒物,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你要是谈玄论道,贫僧舍命陪君子。你要是上门来求药,那咱的交情可就掰了!” 砰! 玄恩话音刚落,就被玄慈老方丈打了一巴掌。这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倒也得了道圣的三分精髓。 显然,这玄慈老方丈拜师学艺时,肯定也被道圣揍过。否则,岂能得其精髓。 玄恩被打懵了,愣了半天,才挤牙膏似的挤出一句话。 “我可是你师弟!胳膊肘往外拐,调炮往里揍,咱的交情掰了!” 玄慈老方丈脸皮抖了抖,冷哼道:“你这个师弟,是我私下认的。而他也是我师弟,却是恩师收的。而且,他是我的少掌门。至于救不救,你自己掂量着办!” 玄恩闻言一激灵,当即爬到杨振身边,从上到下摸了个遍,就差拉到实验室解剖了。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于是弱弱的问道:“你确定?这……是你的少掌门!” 玄恩虽不是佛圣弟子,也不是三教堂的高僧,但却知道玄慈老方丈师承佛圣。玄慈老方丈的少掌门,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佛教少掌门这一身份,都把玄恩吓得不轻,若是他知道玄慈老方丈真正的意思是三教少掌门,估计会晕过去。 独孤桐也懵了,他固然不知道玄慈老方丈的师承,但他却知道玄慈老方丈在西夏佛教徒心目中的地位,那可是祖师级别的存在。 而玄慈老方丈的少掌门…… 独孤桐不知该如何来描述这种惊人的身份,但他却松了口气,因为他知道玄恩认怂了。 玄恩的确认怂了,毕竟他以后还要在佛教混饭吃,不能得罪上眼皮。他颤巍巍的从榻下取出一个大罐子子,里面正是生肌复骨散。 玄恩犹如糊墙一般,将罐子里的药泥涂抹在杨振的伤口上,然后包扎起来。 复又从怀内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把米粒大小的药丸,撬开杨振的牙关,灌了下去。 这生肌复骨散乃是一套,药泥状的外敷,颗粒状的内服。内外辅助,君臣相佐,才可奏效。 独孤桐思虑再三,决定实言相告。毕竟,玄慈老方丈和玄恩很可能和他有着共同的敌人,本应同仇敌忾。 “此人所中的,乃是子午断魂钉之毒。按时间来分析,凶手就在城里,不知玄慈老方丈可有这方面的信息。” 玄慈老方丈眉心紧皱,这阎王下帖,子午断魂的说法,他也有过耳闻。而且据他所知,曾经显赫一时的杀戮之神,用的暗器便是子午断魂钉。 但是,这杀戮之神究竟何许人也,与小师弟有何瓜葛,那就不知道了。 现在只能等他这小师弟醒来,才能将这一切弄清楚。但是,却不知道何时能醒。甚至能不能醒来,还在两可之间。 现在,玄慈老方丈心中有些犹豫,要不要上报师门。毕竟小师弟在他的地头上受了如此重的伤,能复原还好,若不能复原,他担不起这个责任。 玄慈老方丈长叹一声,还是决定写一字条,用信鸽送往天柱峰,至于恩师们怎么处理,那就不是他能猜测的了。 第175章 死亡凝视 天人诀别 为防发生意外,杨振被抬到方丈室,由玄慈老方丈衣不解带的亲自照顾。 杨振虽然口不能言,目不能视,身不能动,俨然植物人,但却听得见。迷迷糊糊间,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对这位未曾谋面的师兄,打心里感激。当然,包括独孤桐和玄恩。若非他们相助,自己绝对抗不过。 杨振固然不惧死亡,但却不想死。因为他亏欠别人太多,抛开苗凤曦、苏绮雪不谈,愧对三位老恩师的殷殷切望,就让他死不瞑目。 杨振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既然什么都做不了,他便开始回忆过往,谋划未来。 毕竟,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 西夏皇宫,南宫门,两队人马相持不下,剑拔弩张。 宫门内,乃是西夏国主栗木狩的銮驾。他本打算去慈恩寺进香,行至南宫门,却被当了驾。 栗木狩龙颜大怒,当即吩咐随行的禁卫杀出去。那十几名禁卫尽管武功高强,但面对大将军王赫连海的亲信禁卫,他们并不敢造次。 对于眼下的时局,这些禁卫还是了解的。大将军王赫连海本就在寻机对付西夏国主,在这个关口,他们觉得不能滋事。万一引发大战,他们百死莫赎。 宫门外的百人卫队,的确是大将军王赫连海的亲信禁卫,他们奉令死守宫门,不能放任何人出入。 他们拿着朝廷的俸禄,却充当大将军王赫连海的私军,只知有大将军王赫连海,而不知有西夏国主栗木狩。 这让西夏国主栗木狩情何以堪,如何不怒!他固然城府深,善隐忍,但终非神圣,总要有个限度。面对这种挑衅甚至是欺侮,他怒不可遏,面色铁青的怒吼道: “给孤家杀!否则,你们就自杀!” 十几名禁卫面面相觑,横竖都是死,但有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听国主之命,虽说落得个忠君死士的美名,但图一时之快,后患无穷。若不听国主之命,虽说会有些不忠,但为长远计,他们选择自戕以谢君王。 十几名禁卫不约而同的猛然转身,双膝跪地,把剑横在肩头,就要自刎。 栗木狩见到这一幕,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心中怒火全消。在恢复以往的镇静后,栗木狩顿时明白了这些禁卫的心意,这是死谏,以生命为代价来鞭策他,不要被情绪所左右。 “住手!” “都给老夫住手!” 陡然间,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道声音来自宫门内,正是西夏国主栗木狩。如此忠君的禁卫,岂能死的如此屈辱。因此,他出言制止。 而另一道声音则来自宫门之外,听上去有些苍老,正是耶律老太师。 耶律老太师这十几天来过几次,因为进不去门,也就不来了。今早起来后,便一头扎进书房里看书,猛然间想起今天乃是望日,国主栗木狩要去慈恩寺进香,必定会与守宫门的禁卫发生争执,因此匆匆赶来。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坐在马背上,远远的便看见十几名禁卫跪在国主栗木狩身前,正要横剑自刎。 耶律老太师吓得脸色更变,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稳了稳心神,才大喊一声。 这一声不亚于一场及时雨,春风化雨般化解了一场悲剧。若不是耶律老太师及时赶到,纵使国主栗木狩阻止,那十几名禁卫也打算以以死明志。 但耶律老太师三朝元老,托孤之臣,他们打心底敬服,又岂能不欣然领命。 扼守在宫门外的禁卫,当即分成两队,背靠背持枪而立。 “老太师止步,不要让我们难做。” 耶律老太师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冷哼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与君分忧,自古皆然。马知结草衔环,犬知忠心护主。而你们……哼!” 耶律老太师并没有把话说透,但在场的人都听出了话外之音,那就是畜生不如。 耶律老太师端坐马背之上,对着国主栗木狩一抱拳,叹息道:“老臣见过国主,如今处于关键时刻,各部族掌权者都在皇城,为大局着想,还望国主宁耐一时。” 说完,一拨马头,径直回了府。 国主栗木狩愣了一下,心知自己这外祖父心中有气,因此才没给自己好脸色。 不过想想也是,他刚才的行为的确不智。他和大将军王赫连海虽然关系紧张,但终究没有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这就像一个内部膨胀的罐子,往往第一个揭盖子的人受伤最重。 而他,险些做了这个揭盖子的人。 “回宫!” 国主栗木狩如刀一般的目光从门外那些禁卫身上一一划过,最后一甩袍袖,上了銮驾。 宫门外那些禁卫一个个低下了头,面对国主栗木狩阴冷的目光,他们终究有些底气不足。 …… 耶律老太师忧心忡忡,他的确满心气愤,如今他们势不如人,为大局,只能屈从。但是,绝不能坐以待毙。他要好好的想想,寻一个万全之策,彻底去除赫连海这个祸害。 耶律老太师回到府内,径直奔了书房,往太师椅上一躺,开始闭目沉思。 脑海之中划过一幅幅画面,他统筹所有资源,最终无奈的摇了摇头,在西夏,他们虽然占据大义,但却处于弱势。想要剪除赫连氏,只有寻求外援。 而能够而且敢于提供帮助的,只有大衍。不过,要向大衍求援,还要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否则,大衍不可能参与西夏的内政。 耶律老太师思虑许久,一个完美的计划,甚至可以说是一个阴谋,在他的脑海中缓缓成型。 耶律老太师猛然坐直了身体,奋笔疾书。他写了两道陈情表,一封绝命书。 耶律老太师写完之后,便叫人去找儿子耶律德善和耶律德志。 不多时,两子同时到来。 耶律老太师看着两个儿子,眼底划过一丝悲伤,脸色无比庄重的说道: “德善,德志,我要你们以耶律氏族的存亡对天发誓,我接下来所说的一切,你们都要彻底执行,哪怕粉身碎骨!” 耶律老太师说完,不错眼珠的盯着两个儿子。 耶律德善和耶律德志两兄弟对视一眼,虽然不明白老父亲为何如此,但却依言对天发誓,若违背父亲之言,他们与耶律氏族同灭。 耶律老太师见两个儿子发了誓,点头道:“接下来的每一句话,你们都要铭记在心,奉行不悖。德志,为父知你志在天下,念念不忘要去大衍游历。而今为父给你一个任务,让你往大衍一行。” 说完,取出那封绝命书和一封陈情表,交给了耶律德志,继续道:“这两封信你且收好,设法赶奔大衍中州城。到那里后,将为父这给你的这封信打开,按上面的交代行事。” 说到这里,耶律老太师停了下来,双眼紧紧的盯着耶律德志,似乎在诀别一般。 “儿呀,你记住,在到达大衍皇城前,不能让任何人知晓你的身份。你潜踪匿形出西夏,去吧,一路保重!” 耶律德志尽管满心疑惑,但父命不可违,于是拜别了老父亲,准备乔装打扮去大衍。 耶律老太师望着耶律德志的背影,留下了眼泪。这一眼,犹如死亡凝视,天人诀别。 第176章 父子定计 图谋赫连 耶律德善发现老父亲直勾勾的盯着二弟的背影,热泪盈眶,不知何故,心中陡然为之一揪。 向来坚强的父亲,如此黯然神伤。刹那间,耶律德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父亲,您……” 耶律老太师抹了一把辛酸泪,收拾心情,看着自己的长子,叹息道: “德善呀!你处处与人为善,这本是好事,但在某些方面,却是弱势。如今时局动荡不安,赫连老贼拥兵自重,咄咄逼人,谋逆反天之势已成。若你为朝廷柱石,当如何应对此事?” 耶律德善固然为人和善,处处忍让,但却并非仁弱之辈。和善,只是他的处人之道,并非处世之道。 耶律德善听到老父亲的话,略加思索,回答道:“夫善游者溺,善骑者堕,各以其所好,反自为祸……由此观之,得在时,不在争;治在道,不在圣。 赫连老贼善于弄权,便使其亡于权。天欲其亡,先令其狂。我们先宽其心,引其入彀,再计除之。” 耶律德善引经据典,说的头头是道,耶律老太师手捋银髯,微微点头。 “既然如此,我儿心中可有谋划。” 耶律德善心中自有一番计较,他假装活动筋骨,四处走了一圈,并没有人听墙角,他便放了心。 耶律老太师看到这一幕,老怀大慰。他们所谈乃是机密之事,自然要谨慎小心,以防隔墙有耳。否则,一旦走漏消息,恐怕会搭上耶律氏全族的性命。 耶律德善巡视一周,再次回到桌前,压低声音道: “父亲,我们势不如人,只能寻求外援。各大部族虽有亲皇派,若与他们合作,风险太高。纵使事成,说不定又是一个赫连氏。因此,我们只能向大衍求助,恐怕父亲派二弟前往大衍的目的,应该就是如此。 依孩儿之见,我们可以在赫连老贼前往大衍的时候,给他来个绝户计,将他苦心经营的势力连根拔起!” 耶律德善侃侃而谈,令耶律老太师大跌眼镜。都说知子莫若父,但对于这个儿子,他似乎从未真正的了解过。 “心有坚刚,亦知藏拙,有子如此,夫复何求?”耶律老太师心中如是叹息。 “德善啊,大衍恐怕不会贸然干涉西夏内政,你有何良策让大衍师出有名,而且心甘情愿。” 耶律德善为之一怔,对于这一点,他还真没想到。一时之间,颇为汗颜。 “父亲,孩儿虑事不周,还望您老人家提点提点。” 耶律老太师手捋银髯,微笑道:“为父早已谋划妥当,否则又岂会派德志前往。为父要以自身为饵,与赫连老贼博弈,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拖其下水。” 耶律德善闻言一惊,急切道:“父亲!让孩儿去吧!” 耶律老太师摇头道:“德善,为父已经老了,但你的路还长。为父万一有所闪失,耶律氏部族的未来,就要靠你们兄弟俩勉力为之。这千钧重担,要由你们来扛,就让为父躲躲清闲吧!” 噗通! 耶律德善双膝硬生生的砸在地面上,顿时变成了青紫色。但这种身体上的剧痛,却缓解不了内心的痛楚与悲切。 他这年逾花甲的老父亲,本应该颐养天年,但为了西夏的江山社稷,不惜以自身为饵,计除国贼。这让他这个做儿子的,于心何忍! “父亲!您……” “唉!西夏王室风雨飘摇,危如累卵。为父身为顾命大臣,若负先王所托,是为不忠。见女儿外孙深陷危难而不救,不慈。见国民即将受难而不制止,不仁。心意已决,无须多言!” 耶律老太师志虑忠纯,一心为国。即使他不是皇亲国戚,不是托孤之臣,他也不能把西夏万民福祉交给赫连老贼。 毕竟赫连老贼野心勃勃,生性好战,终非善类。若做了西夏国主,不仅会作威作福,鱼肉国人。而且会挑起战端,两国交锋,荼毒百姓。 “站起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这封信,你且收好,日后转交给国主。你切记:一切要以万名福祉为重,任何戕害国人的人,都该杀。当然,国主不再其列。对于国主,文谏不成则兵谏,兵谏不成则死谏。你了记住了!” 耶律德善强忍着心中的悲痛,点了点头。 耶律老太师站起身来,拍了拍耶律德善的肩膀,吩咐道:“从现在起,太师府闭门谢客,严禁任何人擅自出入。” 说完,耶律老太师换了一身朝服,头戴紫色金翅相雕,身穿紫色蟒袍,腰横玉带,上穿九九八十一颗小珍珠。 耶律老太师收拾妥当,翻身上马出了府门,径直赶奔小校场。 耶律德善送至府门外,直勾勾的看着耶律老太师的背影,血灌瞳仁。 还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去送死……更悲哀,更无助…… 耶律德善万把钢刀扎于心,咬碎钢牙和血吞。他站在府门外,犹如石雕泥塑一般,一动不动。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内心里却天人交战,备受煎熬。 他很想去小校场,但他却不能去。如果身临其境,他绝对会控制不住自己。 万一坏了大计,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而且还会引发赫连老贼的警觉,以后再想图谋他,势比登天。甚至赫连老贼会率先发难,随便安个罪名将太师府一网打尽。 因此,耶律德善只能按捺自己的冲动,目送老父亲远去。同时心里暗暗发誓,不除去赫连老贼,他誓不罢休。 恰值此刻,对面跑来一位年轻人,宽脑门,高颧骨,尖下颏,典型倒三角的脑袋。眉目还算清秀,就是眉宇间充满了浮躁之气,想必是个不稳重的主。 此人正是耶律德善的儿子,耶律齐。他本在小校场看比武,被家仆告知家中出了大事,因此风风火火的跑回来,跑了个满头大汗,面红耳赤。 “老爹,这么着急把我喊回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耶律德善本就心中悲切,看见儿子这般毛躁的样子,大为恼火。抬起巴掌就是一耳光,把耶律齐抽得云里雾里,呆愣愣的看着父亲,半天没反应过来。 “不肖子,跟我回去面壁思过!” 耶律齐揉了揉脸,悻悻的跟在父亲身后,心中忐忑不安。他自思最近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比武上,也没有招猫逗狗啊,怎么平白无故的就挨打了! 耶律齐边走边想,渐渐地发现了不对,父亲的脚步声过于沉重,似乎发生了要命的事情。 “老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耶律德善闻言猛然停住了脚步,害的耶律齐一头撞在了父亲的背上。 “什么都不要问,从现在开始,就好好在府里待着。从这一刻起,太师府自封,任何人不得出入。你可明白!” 耶律齐愣了一下,太师府自封,开什么玩笑!再说,下午他还要上台比武,怎么可能哪也不去。 “老爹,下午还要……” 啪! 耶律齐话到一半,耶律德善反手就是一巴掌,冷哼道:“哪那么多废话!你出去可以,把我的脑袋带上。” 耶律齐吓得一激灵,出大事了!肯定出大事了!否则平时温文尔雅的父亲,怎么会这么暴躁,俨然玩命的节奏。 第177章 赫连入彀 太师遭劫 “不出去就不出去,耶律氏因为怕输而不敢上台,丢人的又不止我一个。我去找叔父,这总可以吧!” 耶律齐知道撬不开父亲的嘴,便想去叔父耶律德志那里探个究竟。 因为耶律德志志在游历天下,因此并未娶妻。兄弟两人守着耶律齐这一根独苗,耶律德志将耶律齐视如己出,几乎是有求必应。 因此耶律齐跟叔父的感情,甚至超过父亲和祖父。他遇到为难的事情,最先想到的往往是叔父。 “别去啦!你叔父已经离开西夏去大衍啦!” “什么!去大衍了!” 耶律齐顿时瞳孔放大,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他心中颇为不解,叔父去大衍干什么!即使是朝廷派人公干,有赫连老子在,想必也轮不到太师府的人。 如今这情景处处透着诡异,他是越来越看不懂。 “那祖父呢?” 耶律德善肩膀颤了颤,静默了许久,低沉道:“你祖父……唉……” 耶律德善长长叹息一声,他深知以自己这儿子的性情,在得知详情后,势必会赶奔小校场。因此,他只能把后半句留在心里对自己说。 “或许,我们再也见不到你的祖父啦!” 耶律德善勉强支撑的身躯,兀自走进的书房,软塌塌的倒在了父亲坐了二十多年的太师椅上。 父亲走了,他就是家里的天。在家人和族人面前,他不能显示自己的脆弱和无助。 从此深藏苦与痛,挺直腰杆撑起天。 …… 耶律齐陡然发现父亲的背影刹那间佝偻了许多,似乎是被千钧重担压弯了脊梁。 叔父莫名其妙的去了大衍,太师府也莫名其妙的自封。而对于祖父的行踪,父亲也讳莫如深。再加上父亲反常的表现,这一切都值得深思。 在这一瞬间,耶律齐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现。只是有一种莫名的恐慌,似乎……天要塌了。 耶律齐虽然有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冲动,但却莫名其妙的保持了沉默,他像泥塑石雕一样,站在庭院之中,许久未动。 …… 小校场门外,两名守卫正伸着脖子,探着脑袋,眼巴巴的看着演舞台上的比武。陡然间,一阵马蹄声传来,打扰了这两位守卫的雅兴。 两名守卫扭回头,怒目而视,正要进行呵斥,发现来人之后,顿时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来人是一位老者,头戴紫色金翅相雕,身披紫色蟒袍,腰横玉带,上镶九九八十一颗小珍珠。 来人非是别人,正是耶律老太师。他为避开耶律齐,刻意绕路而行,因此来的晚了一些。 那两名守卫见耶律老太师,顿时体如筛糠,磕头如捣蒜,话都不会说了。 若阻拦,势必会得罪耶律老太师。若放行,大将军王赫连海那里不好交代。 一时之间,两名守卫头大如斗,惴惴不安,完全陷入两难之境。 耶律老太师翻身下马,正了正衣冠,清了清嗓子,看着两名守卫吩咐道:“尔等平身,喊吧。” 两名守卫面面相觑,叫苦不迭,张了张嘴,险些咬到有些发僵的舌头。 耶律老太师扫了两名守卫一眼,见到他们这副熊样,便知道只要不上他们。求人不如求己,关键时刻还得亲力亲为。 “太师爷驾到,闲杂人等速速闪开了!” 其实,有一条人胡同完全可以过去,但耶律老太师为了引起观众的注意力,便喊了这么一嗓子。 果然不出所料,演武台下的人霍然转身,全部看向了耶律老太师。 半个月以来,亲皇派破天荒的露了面,这些看客中不乏心思活络的存在,瞬间捕捉到一种信息。今日,亲皇派和反皇派之间势必会有一场冲突,究竟如何生收场,他们拭目以待。 大将军王赫连海在彩棚之内听见了老爷老太师的喊声,脸色陡然一寒。十几日来顺风顺水,他甚至以为亲皇派妥协了。哪曾想,耶律老太师今日亲自到访,想必是来者不善。 按理说,大将军王赫连海应该起身出迎,毕竟现在还没有撕破脸,有些过场还是要走的。但是,大将军王赫连海存心要给耶律老太师一个下马威,也要是探试探其他人的反应,因此并未起身出迎。 彩棚中并非大将军王赫连海一人,还有各大部族的掌权者,以及朝廷军部的要员。他们都是好脸面的人,得知耶律老太师前来,纷纷起身离座,想去迎接。 但是,却发现大将军王赫连海仍然四平八稳的坐着,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这让他们有些为难,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如此一来,气氛就尴尬了。 就这样屈膝猫腰撅着,不仅身体不舒服,心里也感觉别扭。有不惧大将军王赫连海的,直接挺直腰杆走了。而有一些对大将军王赫连海畏之如虎的,譬如那些军部要员,撅在那里一动不动,不得不佩服他们的毅力。 耶律老太师迈大步走进彩棚,看见里面这一副闹剧,不由得放声大笑。他是来送死的,因此无所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各位卑躬屈膝的,这是在唱哪出?难道是在聆听大将军王的教诲,还是准备俯首称臣。” 耶律老太师不咸不淡的一句话,杀伤力很强。那些人本就两股战战,为了不至于丢人而勉强撑着。听及耶律老太师的话,一个个全部跪在了地上。 “大将军王,你坐的倒是稳当,本太师代表国主前来巡视,你如此藐视君王,可知何为大不敬!” “老太师,本王奉国主之命封禁宫门,你何时见的国主,莫不是假传圣旨吧。” 大将军王赫连海乜了耶律老太师一眼,不阴不阳的继续道:“本王奉国主之命,全权负责论武大会之事,又岂能叨扰老太师。” 大将军王赫连海意指耶律老太师越权,干涉论武大会。耶律老太师自然不会承认这个罪名,他大笑道:“论身份,你不过一介异姓王,而本太师则是皇亲国戚,本太师为君,你为臣。 论职权,你为大将军王,署理军务。而本太师为掌朝太师,可监管一切军政要务。你乃下属,本太师是上官。 而今,你见君不参,见上官而不拜,是何道理,有何居心!莫非拥兵自重,想要谋逆弑君!” 说完,耶律老太师一甩袍袖,转身出了彩棚,径直向演武台而去。不过,他看似很急,但却高抬腿轻落足,走的很慢。 大将军王赫连海被耶律老太师一通数落,脸上青一阵红一阵,闲些恼羞成怒。他猛然发现耶律老太师向着演武台而去,心中就是一惊。这要是让耶律老太师在天下武士面前道出他的真正面目,他这次论武大会中所做的努力也就付之东流了。 “老太师,请稍等。” 耶律老太师听见背后脚步声音响,便加快了速度,不过在登上台阶之后,速度却又缓了下来。 大将军王赫连海一心想要把耶律老太师拉回彩棚,根本就没注意到这其中的变化。他眼看耶律老太师即将踏上最后一层阶梯,便紧走几步扯住了耶律老太师的衣袖。 耶律老太师装作脚下一滑,一头栽下了演武台,后脑勺刚好撞在了台阶的尖楞上,顿时磕了个大窟窿,一命呜呼! 三代忠臣为除国贼,而情愿赴死,可敬!可叹! 第178章 你来我往 大戏一场 小校场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大将军王赫连海,有审视和质疑,有气愤和不甘,也有鄙夷和玩味。 大将军王赫连海拽了耶律老太师一下,然后耶律老太师跌下演武台,当场惨死。 此乃他们亲眼所见,无论是失手还是刻意,都不需要再考究,毕竟耶律老太师已死。 大将军王赫连海感受到那种种目光,犹如芒刺在背。心思电转间,他便想明了事情的原委。 “耶律老匹夫,平日里见你一本正经,却没想到是这路货色,居然不惜以性命为代价来构陷本王。”大将军王赫连海心中暗骂了几句。 耶律老太师当着天下武士和各大部族掌权者的面,给他扣了一顶谋杀当朝太师的帽子。此举,当真是釜底抽薪。他若处置失当,恐怕会恶名盈野。万一彻底失去人心,他这半生的谋划都将付之东流。 你来我往,大戏一场。你以生命为代价,而我最多损失些颜面,何乐而不为! “老哥哥啊!”大将军王赫连海犹如被人踩了尾巴一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把搂住耶律老太师的尸体,放声痛哭。 “老哥哥呀,你怎么如此想不开呀?兄弟我一句戏言,老哥哥为何当了真!想你我相交多年,同受先王眷顾,封为顾命大臣。一文一武,相辅相成。而今老哥哥撒手人寰,让兄弟我独木难支,如何是好!” …… 大将军王赫连海嗓门儿本就大,再加上刻意嚎叫,那声音响彻在寂静的小校场上空,经久不消。 小校场中大部分武士见大将军王赫连海如此痛心疾首,嚎啕大哭,瞬间感动的潸然泪下。都说大将军王赫连海和耶律老太师乃是死对头,可见到这情真意切的样子,他们很怀疑传言的真实性。 当然,也有人无动于衷。譬如说各大部族的掌权者们,他们此刻心如明镜,赫连老贼什么货色,他们心里门清。这老贼猫哭耗子假慈悲,无非就是想要博个同情。 毕竟谋杀老太师这个罪名一旦坐实,那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局面。奸滑如赫连老贼,他又岂能将自身陷于危难之地。 各大部族的这些掌权者们,看着大将军王赫连海煞有介事的混淆视听,而且小有收获。这种做派,看得他们直反胃。若不是碍于场合,恐怕他们会弯腰干呕起来。 当然,大将军王赫连海并不在乎他们如何想,因为他深知自己左右不了他们的判断,也知道这些家伙一个个老奸巨猾,向来明哲保身,因此他们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小校场中这些武士们,大部分站在他身后,认定他不是谋杀耶律老太师的元凶,那他这番卖力的表演也就值了。 不过,还得加把劲,彻底坚定这些人的立场。于是,他装作有伤心过度、气无力的样子,低声道: “我儿……赫连……勃勃……何在?” 赫连勃勃本就站在大将军王赫连海身后,听见父亲呼唤,便双膝跪地搂住了父亲,轻声道:“父王,孩儿在此。” 大将军王赫连海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赫连勃勃,泪流满面,俨然生死诀别。 “孩儿啊,回去转告你祖母,就说为父不孝,再也不能侍奉左右了。你也已成年,这家中的一切,就托付于你了。” 赫连勃勃为之一愣,这好好的怎么交代起遗言了,莫不是想承担罪责。转念又一想,以父王的脾性,绝对不会如此屈服。这里面必定有事,我应该小心应付。 大将军王猛连海猛然挺直了腰杆,伸手抽出佩剑,就横在了肩头。 “老哥哥,黄泉路上多寂寞,你慢行一步,等兄弟来陪你。” 说完,就要自刎。 赫连勃勃本在考虑父亲究竟意欲何为?猛然看见这一幕,顿时明白过来。于是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大将军王赫连海的胳膊。 “父王,万万不可!您与老太师乃大夏股肱之臣,老太师既已仙逝,您就要独挑大梁,又岂能废公义而全私情。” 赫连勃勃说的大义凛然,但心里却在憋着笑意。父王这手玩儿的当真是漂亮,在场之人十有八九恐怕都会挑大指赞成。 “大将军王,公子说的对。老太师失足跌死,您固然有救护不力之责,但罪不至死。何况您乃朝廷柱石,万万不可感情用事。否则,与大衍交流武道一事无您坐着主持,恐怕被人小觑。” 人群中有一人高声喊道。此人乃是大将军王赫连海安插的亲信,他隐藏在人群之中,暗中偷听台下人言论。 像这样的人,小校场中足有两百。 这两百人纷纷劝解一口咬定耶律老太师乃是失足坠地,大将军王赫连海来不及援救,从而引发了悲剧。 有人这么说,就有人这么想。说的人多了,也就人云亦云了。 大将军王赫连海见火候差不多了,过犹不及,见好就收。于是,他仰天长叹一声。 “唉!老哥哥在天之灵别散,兄弟我定叫大夏国朝蒸蒸日上。待我功成名就后,再来与你把酒言欢。” 大将军王赫连海这通折腾,让旁边那些各大部族的掌权者们险些憋出内伤。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父子两个都堪成戏精。 “父亲……” “祖父啊……” 陡然间,两道凄厉的惨叫声从小校场外传来,小校场中的人猛然转身望去,就见耶律德善和耶律齐父子两人一路狂奔,神色悲切,大汗淋漓。 耶律老太师惨死在小校场中,自然有亲厚太师府的人前去报信。 耶律德善固然有心理准备,但惊闻噩耗时,依旧五雷轰顶。至于耶律齐,更是不堪,径直晕死过去。 耶律德善在耶律齐脸上狂扇了两巴掌,才把他打醒。父子两人一前一后,同时赶奔小校场。 父子两人冲进小校场,一眼望见耶律老太师倒在血泊之中,顿如万丈高楼失脚,扬子江心覆舟。父子两人双腿一软,相继摔倒在地。挣扎了两下,终于相互支撑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向耶律老太师的尸体走去。 看到这一幕,即使是铁石心肠,恐怕也会有所触动。若有半份人性在,势必会黯然神伤。 小校场中,千余名武士自发的跪倒在地,俨然倒了一堵山墙。耶律老太师三世老臣,一心为国为民,值得他们一跪。毕竟,他们这些人也都是忠心为国的汉子。 耶律德善父子勉强支撑着走到耶律老太师遗体旁,再也坚持不住,径直扑倒耶律老太师的遗体上放声痛哭。 耶律德善为了忍住心里的悲痛与愤怒,径直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他现在是家主,也是族长,必须要稳住,不能被情绪所左右。否则,万一被人抓住一时之失,将永远都翻不了身。 耶律德善猛然抬起头,脸色铁青的看着大将军王赫连海,拱手道:“大将军王,无冤无仇,何以至此?” 明知就是导致父亲死亡的罪魁祸首,但他不仅不能报仇,反而要卑躬屈膝。 这种屈辱…… 第179章 剑刺赫连 耶律遭殃 耶律德善质问大将军王赫连海,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谋害耶律老太师。 大将军王赫连海直接嗤之以鼻,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耶律德善,似乎从未见过一般。许久之后,骤然冷哼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 “都说你为人和善,本王也如此认为,现在方知打眼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小子,你藏拙啊。不过,本王倒有一事想要讨教,你们父子何以如此笃定,就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虽然说事情的真相仅限于他们两个当事人清楚,但耶律老太师既然抱了死志,对家里人岂能不作一番交代。 因此,他确信耶律德善必定清楚底细。否则,这后面的戏绝对唱不下去。 耶律德善脸皮抽了抽,对于大将军王赫连海的弦外之音,他岂能听不出来。现如今这种情况,只有他们两个人了解事情的真相。 大将军王赫连海肯定不会说出来,解释就是掩饰只会越描越黑。 而他作为栽赃者,自然也不会说。那么只能看谁的脸皮够厚,心够黑,死咬到底就是胜利。 “赫连老贼,谋杀我祖父岂能与你干休!拿命来!”赫连齐回过神来,在地上一跃而起,抽出利剑径直刺向大将军王赫连海的心口。 “住手!”耶律德善大喊一声,想要出手阻拦,但却是晚了一步。 大将军王赫连海眯着眼睛,撇着嘴,十分不屑。以他的本事,想要躲开耶律齐的攻击,只不过瞬息之间的事。但是,他却装作视而不见,丝毫未动。 来而不往非礼也。 耶律老太师不惜以自家性命来诬陷他,他又何尝不可以以刺杀大将军王来控告耶律齐。 为了防止赫连勃勃插手,因此他把手背在身后,不停地打手势。 赫连勃勃站在父亲身后,瞧见耶律齐手持利剑刺向父亲,焉能不急,当即便想拔剑相迎。 陡然间,他瞥见父亲倒背的手在不停的示意,刹那间便心领神会,装作猝不及防的慢了片刻。 “小心!” 赫连勃勃惊呼一声,拔剑刺向了耶律齐持剑的手腕。 刺啦! 利剑刺破大将军王赫连海的衣服,径直扎进去一寸深。 噗! 大将军王赫连海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出,正中耶律齐面门。随即,胸前肌肉绷紧夹住了利剑,身体向后倒去。 耶律齐陡然一激灵,清醒过来之后,顿时吓得亡魂皆冒。 “父王!”赫连勃勃大叫一声,伸左手搂住父亲的后腰,右手持剑便刺。 噗! 赫连勃勃一剑刺中耶律齐手腕,随即撤回进来,双手抱住父亲,歇斯底里的怒吼道:“军医,有没有军医!” 耶律德善被吓得不轻,一把揪住耶律齐的袄领子,伸手就是两嘴巴,又猛踹了一脚。 “来人!把这个孽子给我抓起来!” 耶律德善乃是当朝大国舅,他的命令兵丁岂能不听,于是一拥而上,将耶律齐控制起来。 大将军王赫连海,浑身抽搐,脸色煞白,口吐血沫。当然,这并不是装的,因为刚才咬舌头咬的狠了些,再加上被剑扎了一个两寸深的伤口,这锥心之痛可做不了假。 他一把握住赫连勃勃的手,在赫连勃勃的手心上快速的写了几个字:不拔剑,抓耶律齐,告御状。 同时,断断续续的说道:“孩儿啊,为父……若是……挺不过,你要……照顾好……一家……老小。” 说完,眼皮一翻,晕死过去。当然,这个晕是装的。 “耶律齐,借机刺杀朝廷重臣,绝不可轻饶。来人啊,抬着我父王进皇宫,我要向国主讨个说法。” 耶律德善岂能看不明白,那赫连老贼乃是故意被扎。自己刚刚赔进去一个父亲,绝对不能再赔进去一个儿子。 “来人啊!抬着老国师,押着这个孽子,我们也去皇宫。”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像皇宫而去,各大部族的掌权者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现在冲突升级,愈演愈烈,不知会如何收场。若要引发冲突,那就是一场大动荡。看起来,他们要早做准备。 于是每人喊过一个心腹家人,一阵耳语之后,心腹家人们行色匆匆的走了。而这些掌权者们,也纷纷赶往皇宫。他们要随时关注事态,掌握第一手信息,才可以应付接下来的风云变幻。 皇宫内,耶律太后没来由的感觉到心悸,好像油煎火燎一般。 西夏国主栗木狩坐在榻边,不停的解劝。 “母后,且宽心。那赫连老贼俨然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在他去大衍交流武道的时候,我们会……” 说完,栗木狩伸手在脖子上一划,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耶律太后并没有好转,毕竟父女连心,那血脉深处产生的悸动,又岂是言语能够抚平的。 咚……咚……咚…… 陡然间,鼓声大作。 西夏国主栗木狩不由得皱了皱眉,这惊天鼓非大是不可敲,而此时想起,却不知何故。 “母后且静养,儿臣去去便来。” 西夏国主栗木狩说罢起身往外走。 “等等!”耶律太后听见这鼓声,心中更加焦躁不安,“国主,你扶哀家一起,我要听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母后,您还是好好休息吧。”西夏国主栗木狩皱了皱眉,以母后这副模样,万一再受到刺激,能不能扛得住。 “无妨,哀家待在这里更难受。” 栗木狩见耶律太后打定主意要去垂帘听政,也只能听之任之。 在惊天鼓响的那一刻,整座皇城都热闹了。半个多月未上朝,那些文武朝臣闲的发慌,便发展起副业了。 有的正在茶馆酒肆里听说书,听到惊天鼓响,顿时惶惶张张离去,令人侧目而视。 有在赌坊里幺五喝六的,看着面前堆的山头一样的银子,乐得几乎合不拢嘴。陡然间听见惊天鼓响,脸色顿时犹如吃了大粪一般难看。他们当即舍了银子,落荒而逃。 更有甚者,青天白日里便扎进了勾栏院,兴致正浓时,陡然听见惊天鼓响,顿时…… 忙不迭从女人的肚皮上爬起来,一把抓起衣服,直接跳窗而走。 或许,他们从此会产生心理阴影,谈勾栏院而色变。 …… 西夏国主栗木狩将耶律太后扶到屏风后,变转身登上了八宝金殿,看着文武百官那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由得心中不悦。 正想大发雷霆,猛然发现看到地上躺着两个人,不由得为之一愣。 栗木狩定睛细看,顿时脸色更变。 这两人一个是大将军王赫连海,心口处还插着一把利剑。 另一个则是他的外祖父,耶律老太师,后脑勺上有一个大窟窿。 若只有大将军王赫连海一人,他说不定会拍案叫绝。但是,还有他那可亲可敬的外祖父。没有了外祖父的支撑,被大将军赫连海弄得乌烟瘴气的大夏,将如何来拨乱反正! 西夏国主栗木狩双目猩红,压了压心中的怒火,陡然一排龙胆,问道: “这……这就是……怎么回事!” “国主啊,老太师前去慰问比武的武士,却被赫连老贼拽下演武台,当场跌破头颅,一命……呜呼。国主啊,您可要为臣做主。” 栗木狩闻言,龙颜大怒! 第180章 亦父亦母 半男半女 西夏国主栗木狩固然怒火中烧,但或多或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甚至,隐隐有一丝窃喜。 一直以来,老太师和赫连老贼俨然两座大山,漂浮在栗木狩头上,不断的互相攻讦。他完全处于阴影之内,看着那不时撞出的火花,被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因此,在朝堂之上,他向来谨言慎行,甚至噤若寒蝉,俨然看客。 固然,他深知老太师忠心耿耿,不会于己不利,但忠言逆耳,总是耳提面命,喋喋不休的说教,这让他一个热血澎湃的少年天子如何忍受,在心底产生一丝叛逆。 如今,老太师已经死透了,但愿赫连老贼也活不了。如此一来,他头顶乌云散尽,朝政大权收归己手,便可以大刀阔斧,一展抱负。 或许,这便是君王无情吧。若有人荡了他的路,即使在亲近,也会一脚踢开。 西夏国主栗木狩收拾心情,扫视阶下文武大臣,陡然挺直了脊梁,板着脸看向赫连勃勃。 赫连勃勃猛然转头看向耶律德善,质问道:“大国舅,若无真凭实据,终究臆测,又何以言辞凿凿,血口喷人!” 说完,对着栗木狩躬身一礼,道:“国主,大国舅无凭无据,便纵子行凶,伤及臣父,望国主主持公道。” 赫连勃勃一番话说得有理有节,不卑不亢。总是这满朝文武全部蒙在鼓里,也不得不暗竖大指。 “赫连公子,众目睽睽,何以无证。小校场中任何人,若不惧大将军王府权势滔天而直抒胸臆,自然有证。” 耶律德善无形中又黑了大将军王府一把,当然,也不算黑,毕竟大将军王府本就权势滔天,这点众所周知。耶律德善的用意也在于此,他在提醒各位朝臣,即使无人为证,也是惧怕大将军王府而不敢实言相告。 赫连勃勃双眉微挑,有些诧异的看了耶律德善一眼,都说此人仁而近懦,原来是藏拙。不过,你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 “大国舅,谁能保证老太师不是刻意为之!虽说贼咬一口,入木三分。但若一时不慎,也会崩掉牙齿。” 说完,再次对着栗木狩躬身一礼,道:“国主,臣与大国舅各执一词,皆无实据,即使争执下去,也不过浪费时间。而臣父被耶律齐此伤,也是众目睽睽。而且,有剑有伤,铁证如山,还望国主主持公道!” 赫连勃勃打定主意,不再跟耶律德善纠结老太师之死,而是把话题转到了耶律齐剑刺大将军王一事上。 此事,铁证如山,任何辩解都会苍白无力。因此,他相信耶律德善必定无言以对。 果然,耶律德善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一个字。此事他们终究理亏,若要推诿不认,恐怕不仅惹人非议,而且弄巧成拙。他狠狠地瞪了耶律齐一眼,恨铁不成钢。若不是这个逆子鲁莽行事,何至于如此被动。 砰! 陡然间,耶律齐双膝跪地,砰砰磕了两个响头。“表兄,小弟报仇心切刺伤了大将军王,小弟情愿已死谢罪!但是,大将军王谋害祖父,实乃大逆不道,抄家灭门都不足以赎其罪。若表兄为祖父报仇雪恨,小弟死而无憾。” 栗木狩脸皮抽了抽,这小子抽什么风,脑壳打铁了不成!你英雄敢作敢当,倒是无憾,可是孤家平白做恶人,孤家有憾。 再说,耶律氏就这一根独苗,你一死了之,倒是痛快,让几位长辈忍受煎熬,于心何忍。 虽然说用他们祖孙两人的命拖垮赫连氏,也算死得其所。但这笔账,却不是这么算的。栗木狩固然急于除去赫连氏,但搭上耶律氏,得不偿失。 栗木狩狠狠地瞪了耶律齐一眼,问道:“众卿家以为如何?” 文武朝臣正在瞧热闹,冷不丁听见国主垂询,不由得一激灵。刹那间,大变活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俨然神游物外。 栗木狩见此,龙颜大怒,猛然一拍龙胆,厉声道:“既然你们如此喜欢神思,那便想个彻底,每人拿个答案出来。否则,永不退朝!图亥,传令封禁宫门,任何人不得出入。你在此地监察,等有了结果再禀报孤家。” 说完,一甩袍袖,借机转回后殿去了。适才猛然想起母后,他有些坐卧不宁。外祖父死于非命,而母后却一声不吭,这很不正常。因此,他借机起身,想去一探究竟。 屏风后,耶律太后软踏踏的靠在椅子上,双目无神,泪水业已浸透衣衫。 自从先王驾崩,栗木狩登基,她成为单亲妈妈、一国太后的那一刻起,她虽然容颜未改,但却不再是原来的她了。 她,亦父亦母,半男半女。 毕竟孤儿寡母处在权力巅峰,本就容易令人产生觊觎之心。因此,她不能漏出一丝柔弱,即使心里再苦再累,也只能在暗夜里找一个无人的角落,独自哭泣。 而今天,惊闻噩耗,保护并支撑她尽四十余年的参天大树,轰然倒塌。在这一瞬间,她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也被撕下了厚厚的伪装。 尽管肝肠寸断,但也只能默默流泪,黯然神伤。尽管怒火冲天,但也只能强行按捺,不能任性。 此刻,不做他想,唯有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哭过之后,找一层更厚的壳,再次重新包装。 她,将彻底化身为男人,即使不能为儿子撑起这片天,也要镇住这片地。 “母后,您……” 栗木狩来到屏风后,见母后靠在椅子上,脸色苍白,直勾勾的看着穹顶的吊灯,怔然出神。无论湿哒哒的衣领,还是脸上的泪痕,足以说明母后心里的无助与悲伤。 “母后,如今赫连老贼身受重伤,几近死亡,我们要不要……” 耶律太后冷不丁坐直了身子,吓得栗木狩一激灵,便收住了话头。 “不可!哀家在大将军王府内眷中安插了眼线,赫连老贼的心脏,长在右边。因此,此刻那老贼只是轻伤。他之所以装作重伤垂危,多半是想暗中观察事态的发展。依你之见,应该如何处理此事?” 栗木狩脸色骤变,外祖父死了,赫连老贼却活的好好的,以后每人钳制他,岂不更加气焰嚣张。 一时之间,栗木狩有些魂不守舍。 第181章 赫连记过 耶律处死 “狩儿!”耶律太后见栗木狩心神不定的样子,便喊了一句。“放心!若天塌下来,即使你舅父不顶,哀家也会为你顶!为今之计,是如何平息事态。既不能太便宜赫连老贼,也不能伤害你表弟。” 栗木狩一激灵,颇为汗颜,自己身为国主,堂堂男儿,五尺之躯,还不如母后一个女流之辈。 “母后,以后这天,狩儿来扛。”栗木狩躬身一礼,继续道:“对于此事,我倒有些想法。表弟终究刺伤了赫连老贼,为防他咄咄逼人,只能不偏不倚。狩儿觉得……” 栗木狩将心中的想法说了一遍,耶律太后频频点头,儿子有此见识,倒是成长许多。 前殿中,气氛沉闷而压抑,文武朝臣们一个个皱着眉,苦着脸,像是便秘一般。 耶律氏和赫连氏之间的博弈,他们不敢参与其中。虽说耶律老太师死了,而大将军王赫连海也生气不知,但两家元气未伤,朝局更加晦暗不明,还没到站队的时候。 正在这时,栗木狩返回前殿,扫视群臣一眼,陡然一拍龙胆。 啪! 落针可闻的大殿上,陡然来了这么一声,吓得文武朝臣一激灵,双腿一软,全部跪在了地上。 “你们一个个位极人臣,却不知为君分忧,下去之后每人写一道请罪折子,好好反省反省。” 说完,看了赫连勃勃一眼,吩咐道:“传太医,为大将军王和老太师处理遗体,以亲王之礼厚葬之。” 亲王,那可是国主的兄弟。以亲王之礼厚葬两位老臣,这份殊荣也算得上恩宠了。 大将军王赫连海躺在地上,险些气得坐起来。他还没有死呢,便又是遗体,又是厚葬的。转念又一想,那太医万一把自己当成死尸来对待,胡乱的把剑拔下去,自己不死也残。 想及此处,他装不下去了。 “咳!咳!” 大将军王赫连海轻咳两声,缓缓睁开了眼睛,“这是……阴曹……地府吗”?虽然声音微弱,但却清晰可闻。 这是……诈尸嘛! “嘶……” 刹那间,大殿之上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当然,有两个知内情的人,他们是装的。一个是早知内情的赫连勃勃,另一个便是刚被耶律太后告知的栗木狩。 “爹!你没死!” 赫连勃勃扑倒在地,一把搂着大将军王赫连海,声音有些发颤,当然也是装的。 “哦……原来……本王还……没有死,这……倒叫某些人……失望了!” 陡然间,栗木狩起身离坐,快速走到大将军王赫连海身边,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强忍着恶心感叹道: “苍天有眼!所幸大将军王命大,否则,两国交流武道之事,孤家交于何人。老卿家,下去之后安心养伤,切不可再为国事操劳。若有所闪失,孤家心里难安。” 说完,扫视殿中群臣,一眼发现兵部大司马完颜真。栗木狩对此人颇为了解,这是一个忠心耿耿的臣子,由他接替赫连老贼主持论武大会,再合适不过了。 “兵部大司马,大将军王当安心静养,这论武大会之事,便交由爱卿了。” 兵部大司马完颜真愣了一下,随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当即出班跪倒。 “臣,完颜真遵旨,定不负国主厚望。” 大将军王赫连海嘴角扯了扯,没能说出一句话。毕竟栗木狩说的在理,他要在交流武道前养好伤势,届时万一有人挑战他,他带伤迎战,总归不好。 一时之间,大将军王赫连海心里暗自叫苦,有一种搬石头砸脚的感觉。不过,耶律齐刺伤他之事,他并不准备就此放过。 “多谢国主体恤。不过,耶律齐见此老臣,若不是本王洪福齐天,心脏长在右侧,想必早已命丧黄泉。还望国主,能给本王一个交代。” “大将军王稍安勿躁,孤家会给你一个交代。”栗木狩一摆手,转身回到龙榻上坐下,猛然一拍龙胆,厉声道:“大将军王赫连海,一时不慎,导致老太师跌死演武台下,念其功劳,暂时记过,不做处罚。但是,需立下军令状:若两国交流武道失败而归,届时两罪并罚!” 说完,扭头看向耶律齐,继续道:“耶律齐,报仇心切,剑刺大将军王赫连海。所幸,未出人命。其情可悯,其罪难恕,判其斩监候!但是,老太失新丧,再杀其孙,恐有不妥。暂令其守孝三年,守孝期满,即刻行刑。退朝!” 说完,一抖袍袖,径直走了。至于他们服不服,那边不是他考虑的事了。 文武朝臣面面相觑,对于大将军王赫连海,不痛不痒。但对于耶律齐,却是有些重了。不过,在这个关口,却没有人站出来求情。当然,也没人敢站出来求情。 “国主且慢!臣父新丧,臣欲扶灵柩回原籍,为父守孝,还望国主成全。” 栗木狩闻言一愣,舅父的用意,他并不清楚,但他却相信舅父绝对不会弃自己而去。因此,他并未多想,直接回道: “虽说大夏已是多事之秋,但感念老太师之忠纯,大国舅之孝心,孤家便准了。另外,大国舅便代孤家与太后,多尽尽孝心吧。” 说完,栗木狩径直走了。走得很慢,似乎背负着千钧重担,致使身心疲惫。 大殿内,文武朝臣看着耶律德善父子的背影,面面相觑。他们有些糊涂了,在这个关口,耶律德善居然辞朝回乡,丁忧三年。这岂不是将耶律老太师苦心经营多年的大好局面,拱手让给大将军王赫连海。 如此一来,朝堂之上,岂不成了大将军王赫连海的一言堂? 莫说这文武朝臣不明白,就连大将军赫连海也有些狐疑。不过仔细想想,耶律德善的请求虽然不合时宜,但却合情合理。毕竟父亲死了,儿子只剩下三年活头,这份打击何其沉重,非常人能够承受。 换做他人,恐怕也会做此选择。 大将军王赫连海甩了甩脑袋,有些自嘲似的笑了笑,日后形势大好,他当高兴才是,却为何患得患失起来。 大将军王赫连海迈进府门的一刹那,一口鲜血喷出,直接摔倒在地。 一把利剑刺在胸口,虽说只有一寸(3.3cm)深,但终究扎进了肋骨的缝隙中。他又硬扛着没及时把剑拔出来,便加重了伤势。为了防止别人看出来,全靠一口心气撑着。如今进了家门,心气一松,才晕倒在地。 第182章 了因报信 三圣下山 入暮十分,云州西陲天泉山脉传来了钟磬之声,回荡在崇山峻岭之间,经久不息。 钟声浑厚而端庄,磬声清丽而悠扬。两者相辅相成,不失为大道之音。 大佛寺内,梵音禅唱。三清观里,道颂吟咏。鸿儒院中,书声琅琅。 显然,三教堂的僧道儒们,正在做着晚课。 在杨振这个混世魔王离开之后,三教堂便彻底恢复了平静,一个个开始扬眉吐气起来。 陡然间,一道白线划破天空,撞进了大佛寺内,落在了因方丈的秃头上。 那是一只信鸽! 这只信鸽正是西夏皇城慈恩寺玄慈老方丈所放,一路翻山越岭,飞飞停停,此时终于来到大佛寺,无巧不巧的落在了了因方丈的秃头上。 信鸽双爪落在光秃秃的脑壳上,站立不稳,翅膀扑腾两下,双爪一紧,扣住了了因方丈的脑瓜皮。 了因方丈受此无妄之灾,即使定力再强,又岂能无动于衷。再说,信鸽乃是他们师兄弟之间专门联络所用,若非事情紧急,一般不会使用。 了因方丈抬起手来放在信鸽脚下,待信鸽走到手上后,才收回了手。饶是如此,了因方丈光秃秃的脑袋上也留下了十道抓痕,疼的他几欲抓狂。 了因方丈取下取出字条,定睛细看,纸条之上满是蝇头小楷。了因方丈自然认得,这是西夏皇城慈恩寺玄慈师弟的笔迹。 “有一名三徽师弟身中子午断魂钉,虽刮骨疗毒,仍性命垂危。事涉白虎堂,玄慈不敢自专,请三圣定夺,从速!” 字条之上,言简意赅。了因方丈看罢,勃然变色,不由得口颂一声“阿弥陀佛”。玄慈不知道这师弟是谁,但他却知道,三徽师弟只有一个,那便是杨振。 他虽然不待见杨振(毕竟被欺负苦了),但终究是三圣亲传的师弟,三教堂未来的总掌门。 兹事体大,刻不容缓。 了因方丈猛然起身,飞奔天柱峰,他要亲自向三圣汇报。 天柱峰顶,清修崖上,三圣正在闭目养神。杨振在时,他们嫌闹腾。如今杨振走了,他们又觉得冷清。 杨振在山上住了近八年,他们早已习惯了杨振的存在。现在骤然恢复到八年以前的生活,总感觉少了些什么,一时之间还有些不适应。 人性,或许就是如此。朝夕相处时,丝毫不珍惜。一朝别离去,念念不相忘。 陡然间,三圣齐刷刷的睁开了眼睛。昏暗的大厅中,顿时出现了六盏明灯。 “了因何以如此急躁,以致气息有些不定。”佛圣皱了皱眉,小声嘀咕了一句。 “想必……出了什么大事吧。”儒圣依旧温文尔雅,不愠不火。 “咸吃萝卜淡操心,等他来了问问不就知道了。”道圣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 了因方丈飞奔而至,因为用足了全劲,导致气血略有浮动。若是往常,他绝不敢在三圣面前露出这副狼狈相。但是如今,事出有因,他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徒儿见过恩师,师伯,师叔”,了因方丈跪罢起身,将字条呈上,继续道:“此乃西夏皇城慈恩寺玄慈师弟的告急信,还望三位师长决断。” 佛圣展开字条定睛细看,顿时犯了嗔怒,即使默念数十遍“阿弥陀佛”,也压制不住心中怒火。但为了不让某人贸然行事,却什么都没说。 儒圣接过纸条一看,顿时脸色铁青,愤怒之余,不胜担忧。虽说杨振乃三圣亲传弟子,但终究非僧非道,而是儒。与他而言,关系更为特殊,感情更为亲厚。 更何况杨振本就是他带上山来,传其衣钵。现如今得知杨振生死未卜,他如何不怒,焉能不急。 不过,事涉白虎堂,不得不慎重。毕竟白虎堂背后是天煞门,势力虽然比不上三教堂,但也不可小觑。若因一时不慎,引发大战,对这个武道没落的武林,更是重创。 因此,此事要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设法救杨振。 道圣看看佛圣,又看看儒圣,不知就里,百爪挠心。他修道近百年,不仅没有修出超然物外的淡然,反而变得更加简单粗暴。 道圣这一副急躁的性子,没少被儒圣挖苦挤兑。但他却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美其名曰:返璞归真。 道圣见佛圣面带不悦,而儒圣也是脸色铁青,对于字条上的内容更加好奇。 “你们两个诚心欺我是不,要不要出去切磋一下!”道圣不无威胁地说道。 佛圣闻言参起了闭口问心禅,而儒圣则直接嗤之以鼻。就道圣那种不要命的切磋法,谁会吃饱了没事,自找倒霉。 儒圣将手中的纸条揉作一团,屈指一弹,纸团飞向了道圣。 道圣一把攥住纸团,迫不及待的便想展开,结果,情急之下,撕成了碎片儿。 道圣看着手中的碎纸屑,不由得翻白眼儿。这要是一块儿一块儿的拼,那要拼到猴年马月去。 “唉!” 道圣气的一甩手,顿时纸屑飘飞,俨然天女散花。 道圣狠狠地瞪了儒圣一眼,目光中充满了威胁。那意思好像在说:你个腹黑的老头,存心戏弄老道。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道圣明白从他们两人嘴中掏不出干货,便把主意打在了因方丈身上。 “小光头,过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了因方丈面皮抖了抖,连带着花白胡须也颤了颤,险些背过气去。他年近花甲的人了,却被人叫做小光头,这让他既无奈又委屈。 但他深知这位师伯脾气火爆,动不动就来一招闷倒驴。为了自己的后脑勺着想,了因方丈只能实话实说。 道圣终于心愿以偿,得知了真情。顿时气炸连肝肺,挫碎口中牙。杨振是什么人?那是宝贝中的宝贝。他没事可以揍着玩儿,但别人不行。 更何况,还被成了名的杀戮之神白虎尊欺负,这是欺他们师门无人啊。 道圣猛然间站起身来,往外边走。 “大师兄,你干什么去?”佛圣喊道。 “干什么去?老道救徒弟去。你们可以不在乎,但老道心疼的很。” 说完,一甩袖子,径直走了。 “大师兄,我跟你一起去。”儒圣也蹦了起来,他是既担心杨振出差错,又担心大师兄道圣捅马蜂窝,因此便跟了去。 佛胜咂了咂滋味,也坐不住了。道圣和儒圣同去,一个是勇不可当的莽夫,另一个则是稳如泰山的智者,这样的组合看似没什么问题。 但是,终究是冒失鬼和腹黑男的组合,佛圣总感觉不靠谱。 自己若不跟去看看,说不定大师兄就会被三师弟卖了。万一再折腾出天煞门来,那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不可不防。 想及此处,佛圣飘然起身,看了一眼了因方丈,吩咐道:“为师与你师伯师叔两人往慈恩寺一行,你回去后,与你两位师兄弟商量一下,每人选出百名高手,进入战备状态,随时听候命令。另外,把那信鸽交于为师,我顺路带回去便是。” 佛圣收了信鸽,飞身下了天柱峰,去追赶道圣和儒圣。 三圣出山,才要血洗白虎堂。 第183章 哭声盈野 万民皆殇 西夏皇城,慈恩寺中,玄慈老方丈查看杨振的伤势,不由得点了点头。 这生肌复骨散的效果确实惊人,才两三天的功夫,伤口处已经长出了肉芽。 不过,玄慈老方丈紧悬的心却没有放下丝毫。杨振一直昏迷不醒,全靠药汤和肉汤勉力维持生机,长此以往,身体必定扛不住。 但是,他也无能为力。即使是精通毒道的独孤桐,对这种情况也束手无策。玄慈老方丈只能暗中祈祷,期盼三位师门长辈中能够来一位。 而杨振一如既往的昏昏沉沉,时醒时睡,可以听,可以想,但却动不了,他也只能干着急。 西夏皇城好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但这死寂的水面下却激流暗涌。 大将军王赫连海在家养伤,终日里无所事事,便开始在心中谋划未来。 和大衍进行武道交流,他没有丝毫担心。因为他深知大衍的实情,他有必胜的信心。 得胜归来之后,内圣外王,功成名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未尝不可黄袍加身。 大将军王赫连海自以为稳操胜券,便放松了对耶律德善和国主栗木狩的监控,也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二国舅耶律德志。 而此时,皇宫内,耶律太后,国主栗木狩以及耶律德善三人抱头痛哭。 耶律德善借辞行之际,将老太师的亲笔信交给了国主栗木狩。 耶律太后和国主栗木狩看罢书信,才知道老太师的良苦用心。母子二人深受感动,抱头痛哭。耶律德善看到这一幕,勾起了心中的悲伤,也是放声痛哭。 这一幕乃是人之常情,大将军王赫连海的细作也就没有太过上心,便忽略了那封信。 耶律德善起身辞行,并且带走了那封信。毕竟皇宫之内谁的人都有,信放在皇宫内并不安全,若是烧掉,恐怕会引起有些人的怀疑。因此,唯有耶律德善带走,才是最佳的选择。 耶律德善明面上是扶灵柩回原籍安葬,但真正的目的,在于招募族中武士。他准备在大将军王赫连海去大衍交流武道的时候,给赫连氏致命一击。 国主栗木狩看着耶律德善的背影,不胜凄惶。老太师乃不世贤臣,若容其如此凄凄惶惶的离开,岂不有负忠诚之心。 国主栗木狩走到龙书案后,大笔一挥,连写两道诏书。 “耶律太师,三世老臣。先王国丈,孤之外祖。 先王顾命,志虑忠纯。孤尚年幼,时时聆训。旷世贤达,国之柱石。治世能臣,孤之股肱。今既枉死,孤心甚痛。慎终追远,不忘初心。自兹伊始,何人用命。特颁此诏,以告天灵。” “太师既逝,拨国币帑银五十万,绫罗绸缎五百匹,以亲王之礼厚葬,谥号博公。” 国主栗木狩将两道诏书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在上面加盖了国主大印。 “图亥,第一道诏书交文华殿,昭告天下。这第二道诏书,你亲自到太师府宣诏。” 图亥领命而去。 耶律太后微微颔首道:“狩儿有心了!” “外祖父如此,狩儿既感且佩。感念其德,嘉许其行,理应颁诏。”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既然耶律老太师为他们铺好了路,他们只能继续隐忍。否则,一旦露出马脚,不仅功亏一篑。就连他们的身家性命,想必也难以保全。 西夏城中,万人空巷。从太师府门口,一直到西门外十里长亭,站满了披麻戴孝的人。 这些都是西夏城中的百姓,亦或是官军,他们自己花钱买三尺白布做了孝服,自发的前来为耶律老太师送行。 耶律老太师三朝元老,从西夏城知府到国丈太师,再到顾命大臣,他的种种善举早已深入人心。 更何况,有横行霸道的大将军王赫连海做陪衬,更显得耶律老太师爱民如子。 天下最基层的百姓,他们的要求很简单,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他们便对谁感恩戴德。 即使是大将军王赫连海,在得知城中百姓自发的披麻戴孝,为耶律老太师送行,业已排到十里长亭时,也不得不挑大指赞成耶律老太师的德行。 当然,更多的是气愤和羡慕。他在西夏百姓心中若有这种地位…… 大将军王赫连海自嘲似的摇了摇头,他自知和耶律老太师不是一路人,也不奢望有那么高的名望。他生性霸道,只适合做以强权压人的霸主,永远都做不了以德行服人的仁王。 太师府门口,二十几辆大车一字排开,第一辆彩篷车,上插龙凤旗,车内供着国主的诏书。有四十名禁卫军手持长枪,身骑骏马,随车而行。 第二辆黑篷马车上,搭载着一具紫檀木制成的华贵棺材,里面装殓的便是耶律老太师的遗体。 第三白篷车,你坐的乃是大夫人和贴身丫鬟,以及一些金银首饰。耶律德善告知夫人,西夏城即将成为是非漩涡,因此才带了金银细软回原籍避难。 后面的车上面装的都是国主栗木狩的赏赐,单单那五十万两白银,就需要七八辆车。 这样的一支车队走在路上,真可谓是声势浩大。 …… 靖州三山关西山口外,来了一位乞丐。 头戴一顶破草帽,既遮不了风,也挡不住雨。身穿土黄色衣服,上面沾满了尘土,被划的一条一条的,俨然挂了一身小黄旗。被风吹的突突乱颤,灰尘肆虐。 脚下穿着一双棉布鞋,后面掉了跟,前面张着嘴,抬腿落足间,一张一合的,似乎在嘲笑着什么。 此人非是别人,正是西夏二国舅耶律德志。为了隐藏行径,他选择了一条偏僻的小路,结果一时心绪烦乱,走错了方向,彻底迷失在深山老林中。若不是发现了一条小溪,想必他还在深山中转悠。 耶律德志见到三山关,终于松了口。不过,心底还是有些烦闷,感觉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存在一般。 西山口的守卫见到此人,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像是发现了外星人一般。这是遭了劫,还是在深山老林里迷了路。否则,岂会混得如此凄惨。 “站住!什么人!” “至关重要的人,速去禀报你家总镇大人,就说我有绝密之事相商。” 耶律德志并不敢说自己是什么人,因为谁也不能保证这三山关之内有没有大将军赫连海的眼线。 “靠边等着,我去禀报!” 耶律德善依言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这一路走来,把他折腾得身心俱疲,就着这个机会休息一下也挺好。 …… 西夏城百姓望着远去的车队,以头拱地,放声痛哭。 他们的保护神,走了。 赫连氏家族一家独大,无异于豺狼当道。今后,还有谁能够保护他们。 他们不仅是在哭送耶律老太师,也是为自己的命运而哭。此刻,他们已经有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觉悟。 “恭送耶律老太师!” 刹那间,惊天动地的喊声,震动了整个西夏城。 即使是将全部心思放在杨振身上的玄慈老方丈,也不由得为之一动。 “莫非……耶律老太师去了!” 玄慈老方丈看了看杨振,无奈的叹息一声,转身走出了方丈室。 第184章 选择信任 送马赠银 玄慈老方丈几日来一直待在方丈室内,俨然两耳不闻窗外事,对外界的信息还停留在几天前。 “阿弥陀佛。慧行,可知发生了什么事?” 慧行,玄慈老方丈的顶门大弟子,一直以来备受青睐。他也不负众望,将慈恩寺里里外外打理的十分妥帖。 “阿弥陀佛”,慧行双手合十,恭敬道:“师父,大将军王追逐老太师,致其跌死演武台下。耶律齐剑刺大将军王,守孝三年后处以极刑。大国舅扶灵回乡,刚刚出发。”慧行把近几日发生的事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 “阿弥陀佛!造孽啊,造孽!”玄慈老方丈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他瞬间捕捉到一种信息,这西夏城,要乱!但愿在大动荡来临前,杨振恢复过来。否则,他去救赎这些受难的百姓,将无人照料杨振。 “慧行,若城中发生动乱,本寺便大开方便之门,能收容多少是多少吧!” 慧行见师父神色悲戚,不由得压下了心中的疑问,回应道:“弟子明白!”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说完,转身回了方丈室,独留慧行于风中凌乱。 …… 大衍,靖州三山关总镇府,三山关总镇林青云接到守卫禀报,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了杨振,心里七上八下直打鼓。 情急之下,连衣服也没换,径直扑奔马棚,翻身上了一字板肋那墨麒麟,打马如飞,直奔西山口。 林青云心里不断的祈祷,希望他能外甥千万不要出事。否则,势必会疼死老母亲。 心急嫌马慢,扬鞭紧相催。 一字板肋墨麒麟玩儿了命的跑,在山道上拉出一条黑线。片刻间,便冲到了西山口。 “人在哪里!”一字板肋墨麒麟尚未停稳,林青云便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迫不及待的询问。 蹭! 耶律德志猛然窜了过来,把林青云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个毛猴子,定睛细看,才发现是个人。 不过,这人未免也太惨了,居然混的跟个野人一般。 “请问阁下可是三山关总镇?”耶律德志抱拳道。 “不错,正是本镇。”林青云点了点头,仔细打量耶律德志,此人脸上沾满微尘,虽看不清五官,但绝非奸邪之辈。林青云顿时心里有了底,轻声问道:“你是何人,有何要事?” “兹事体大,总镇大人,还请借一步说话。”耶律德志彬彬有礼,不卑不亢。 林青云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转身向山口内走去。耶律德志紧紧跟在林青云身后,看见守卫那异样的目光,尴尬的笑了笑,呲溜一下钻进了关口。 一处偏僻的山坳中,林青云和耶律德志席地而坐,侃侃而谈。 “不瞒总镇大人,在下乃西夏二国舅耶律德志,奉家父之命前往中州城下书。此事关乎两国未来的安宁,还望总镇大人能够相助。在下只需一匹坐骑,百两纹银,一份过关文书,以及……”耶律德志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继续道:“一副行头。” “原来是二国舅,本镇倒是失敬了。”林青云微微抱拳,但心中有些狐疑,这些东西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也就是举手之劳而已。但仅凭三言两语,一面之词,便将此人送往中州城,终究有些不妥。 “二国舅,并非本镇不愿相助,只是这……” 耶律德志岂会不明白林青云为何为难,仅凭自己的一面之词,终究难以取信于人。林青云身为三山关总镇,扼守咽喉要塞,又岂能贸然放自己入关。看来,得拿出点具有说服力的东西。 “总镇大人,在下知您为何为难?如今在下身上仅有两封书信,虽说不能打开。但在下前往中州城的目的,却可以告知总镇大人。” 说完,耶律德志取出两封书信,但却并未交给林青云,而是继续道: “总镇大人,西夏大将军王赫连海素有不臣之心,此次交流武道之后,便会谋逆反天。如果让他阴谋得逞,两国之间将永无宁日。而在下此行,便是向天朝寻求帮助,将此阴谋扼杀于摇篮之中。” 林青云闻言一惊,若此事为真,那可是关乎江山社稷,百姓福祉的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和拖延。 林青云接过两封信,看了看信封上的字,脸色骤变。第一个信封上写着“睿王亲启”,第二个信封上则写着“善自珍重”。 耶律老太师乃书法大家,即使大衍人也将其字帖奉为至宝。林青云素好书法,机缘巧合下得到了一张耶律老太师的字帖,不时临摹。 那字帖之中,恰好就有“善”、“睿”两个字,与信封上的那两个字如出一辙。 刹那间,林青云便做出了选择。兹事体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二国舅,且随守卫去驿站休整一番,待一切收拾妥当后,本镇一纸加急通关令,保你去中州。” “如此,多谢总镇大人成全。” 耶律德志如释重负,庆幸自己遇上一个开明的总镇,否则,不知还要浪费多少时间。 “信你,利大于弊。更何况,与怀疑相比,我更愿意选择去相信。再说,三山关有本镇在,一切阴谋诡计,都将葬送在国门之外。” 说完,翻身上了一字板肋墨麒麟,直接返回了总镇府。 而耶律德志则跟随着守卫赶奔驿站,为了不让人误会,一路之上,他目不斜视。 守卫和耶律德志并肩而行,偷眼观瞧,万没想到,这叫花子居然是西夏二国舅,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守卫看见耶律德志目不斜视的样子,不由得暗挑大指。这西夏二国舅,是个人物。 林青云回归总镇府,便一头扎进了书房,奋笔疾书,写了一道紧急通关令。 这紧急通关令唯有三关总镇才有权下发,也只有盖上总镇大印才有效。 随后,林青云在账房里提取了百两纹银和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又在马厩里选了一匹千里马,让亲卫骑着,随他一起赶奔驿站。 驿站内,耶律德志泡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守卫再次看见耶律德志,惊的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不由得心中感叹,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 房间内,早已备好了丰盛的美食。耶律德志也确实饿坏了,坐在桌前便吃了起来。 正吃间,林青云和亲卫赶到。林青云看到耶律德志的一刹那,也觉得眼前一亮。刚刚还是一个落魄的乞丐,转眼间便变成了一个英武不凡的美男子。 “此去,会穿过靖州城。本镇这里有一封书信,还望二……先生代转给靖州州正。”林青云感觉称呼耶律德志为二国舅有些不妥,因此便改成了二先生。 耶律德志一口应承,此时业已酒足饭饱,他便不再停留,即刻出发。 林青云思虑再三,终究还是没有询问杨振之事,因为他料定耶律德志不知内情。若贸然询问,恐怕惹人非议。因此,也就不了了之。 而此时,西夏城中慈恩寺迎来了三位世外高人,道圣,佛圣,以及儒圣。 三圣联袂而来,却把玄慈老方丈吓得不轻。陡然间,他心里生出一种感觉,白虎堂之事,恐怕不能善了了。 第185章 为救爱徒 违心背誓 耶律老太师仙逝,耶律德善又回了原籍,再也无人能够与大将军王赫连海抗衡。 这让西夏城中的百姓们惶恐不安,既然失去了人的保护,便只能向满天仙佛求助。 因此,慈恩寺的香火更加鼎盛,香客们往来不绝。 天柱三圣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即使是寺中的僧侣,也认为他们只是有点特别的香客,并没有太过留意。当然,因老方丈不在此列。 了因老方丈惊见天柱三圣的一刹那,激动的几乎五体投地。若非佛圣用内力托住了他的身体,他早已跪了下去。 “玄慈,切莫声张,更不可暴露了我们的身份,杨振现在身在何处?”佛圣传音入密吩咐道。 玄慈老方丈愣了一下,随即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阿弥陀佛,三位老人家请随我来。”说完,转身离去。 慈恩寺方丈室内,天柱三圣看杨振伤得如此之重,不由得怒火中烧。 若杨振被拳脚打成重伤,亦或是被普通的兵器所伤,不死不残,养养就好了那种。天柱三圣绝对不会如此愤怒,他们只会认为杨振学艺不精,还需回炉深造。 但是,这子午断魂钉,却是要人命的东西,这是把他们的宝贝弟子往死里整。 更何况,据他们所知,杨振刚来西夏城不久,不可能与人结仇。 那么,就是杀戮之神白虎尊故意为之。 无缘无故,要害他们弟子的性命,是可忍孰不可忍!泥人尚有三分土性,更何况脾气本就暴躁的道圣。 奈何,除了杨振本人之外,无人知道他在何处被何人所伤。为今之计,也只有救醒杨振之后再做打算。 天柱三圣都是世外高人,对于岐黄之术自然不在话下。天柱三圣轮番查看,又经过一番探讨,终于确定了症结所在。 杨振身体中有一丝子午断魂钉之毒,凝滞了血脉,麻痹了神经,以至于像植物人一般不能反应。 所幸此毒只是一丝,而杨振又服用过百灵丹,否则绝对支撑不到现在。 想让杨振恢复清明,就必须拔除这一丝余毒,再辅以温补的灵药。 但是,谈何容易。 这子午断魂钉之毒,犹如附骨之蛆,一旦彻底融入血脉,若无解药,无法根除。更何况,杨振拖得时间太久,毒性已经浸染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更关键的,是杨振的经脉已经开始变得脆弱,已经经不起任何冲撞,这也就失去了运功驱毒的可能。 面对这种情况,即使无所不知的天柱三圣,也只能扼腕叹息,束手无策。 但是,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杨振…… 这让他们老哥仨于心何忍?情何以堪! 杨振可是他们老哥仨的倾心打造出来的高徒,倾注了所有的心血,寄托着沉重的期望。 “唉!”道圣猛然一跺脚,抬腿往外边走。 “大师兄,你意欲何为?”佛圣身影一晃,挡住了道圣的去路。 “即使是把西夏城翻个底朝天,老道也要把白虎尊那孙子揪出来!不把他大卸八块,难消老道心头之恨。”道圣怒目圆睁泛着血丝,双拳紧握以致指甲刺破了手掌,鲜血淋漓,滴滴答答的掉在了地上。 “唉……”佛圣看着道圣择人欲噬的模样,心底长长叹息一声。他心里也是怒火滔天,但也只能压制着。 “阿弥陀佛。大师兄,切不可鲁莽行事。我在明,敌在暗,万一打草惊蛇,杀戮之神白虎尊远遁他方,再想寻找解药……届时,岂不悔之晚矣。” 这个道理,道圣岂能不明白?但看见杨振这副模样,他忍不了,也不想忍。 “以你之见,又该如何!” 佛圣思索片刻,回答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派人去四处探查,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唉!”道圣一跺脚,转身走回,猛然坐了下来,险些压垮椅子。他靠在椅子上,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看似已经冷静下来,其实则不然。 道圣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杨振最终无碍,杀一个杀戮之神白虎尊算完。若杨振有所闪失,说不得他要屠灭白虎堂,甚至杀上天煞门。 佛圣并不知道道圣的心思,而是在寻思安排什么人去暗中访查。 为了不引起杀戮之神白虎尊的警觉,他们老哥仨必须雪藏起来。 至于慈恩寺中的僧侣们,走街串巷的,太过扎眼,也不适合做此事。 “恩师,玄慈知道一人,或许……”玄慈老方丈站在一旁,见佛圣有些纠结,于是出言提醒。 佛圣眼前一亮,猛然转身看向玄慈老方丈,急切道:“快快讲来!” “恩师,此人乃一代毒师,独孤桐。杨振师弟晕倒在他家后院,被其送来此地。而且,他父亲便是死于子午断魂钉之毒,因此耿耿于怀。” 玄慈老方丈把独孤桐救杨振一事简单的说了一遍,佛圣闻言,手捋银髯微微点头。既然同仇敌忾,又是本地之人,那这独孤桐便是不二人选。 “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由你去接洽吧。但愿……能够有所收获。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玄慈老方丈打了个稽首,应承着去了。 方丈室内,气氛陡然变得压抑起来。 佛圣眉眼低垂,面带愁苦,双手合十,正在默念着经文,似乎在向佛祖祈祷着什么。 而道圣依旧软踏踏地倒在椅子上,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一副茫然无助的样子。 至于儒圣在听了玄慈老方丈谈及“一代毒师”这四个字时,脸色骤然变得阴晴不定。此时他眉心紧皱,双眼迷蒙,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难道,我们就这样干等!”道圣终究性子急,率先失去了耐性。 佛圣丝毫不为所动,但立场却十分清楚,目前,只能如此。 “……” 儒圣陡然一激灵,转头看向道圣,一脸茫然。他一直沉浸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里,对后来的事情一无所知。 道圣看了看儒圣,又看了看佛圣,冷哼道:“你们狠!一个两个的,对这小子的生死毫不在乎,那就等吧。这小子要有个好歹,我血洗白虎堂。届时,希望你们不要阻拦。否则,师兄弟便没的做了。”说完,往椅子上一躺,不再言语了。那不停起伏的肚子,说明他并不像表面上这般平静。 “呼……” 儒圣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似乎想要将心中的闷气全部呼出来。随即,猛然站起身来,往外便走。 道圣瞄了一眼,虽然心里狐疑,但却没有说什么。 “老三,意欲何往!”佛圣听到风声响动,陡然睁开了眼睛。 儒圣身影一滞,幽幽叹道:“苗疆,去看一位老朋友。” “你……” 道圣和佛圣异口同声,同时站了起来。对于儒圣那一段辛酸的感情史,他们两个作为师兄的熟知能详。 当年两人诀别之时,发誓老死不相往来。而今天,儒圣为了杨振甘愿违背誓言,前去寻找毒宗。 这…… 道圣和佛圣对视一眼,心中颇为担忧。此行,恐怕不会顺利。 “此行,势必将毒宗请来,哪怕跪死在她面前。至于为杨振报仇之事,就靠两位师兄代劳了。”说完,飘然而去。 “老三,一路走好!” 道圣和佛圣尽管担忧,但却没有阻拦。即使阻拦,也拦不住,只有在心底默默的祝福。 第186章 夫人驾到 微起波澜 阳光照破雾霭,光辉洒向大地。辛勤劳作的人民,又开启了新的忙碌。 大衍靖州齐平县东关路上,来了这样一行人。 为首一匹引马,马上端坐一人,身高五尺二,年近二十三。两道横剑眉,一双豹子眼。面色如敷粉,口若含朱丹。身穿白剑袖,腰悬三尺剑。风流且儒雅,英武自不凡。 此人身后,跟着两辆乌篷车,虽不豪华,却也大气。落着车帘,不知坐着什么人。但不时有清脆的声音传出,应该是几名女子。 后面有三辆平板马车,其中两辆满载货物。看那寸深的车辙印,便知都是干货。 至于最后那一辆车,确实有些扎眼,因为车上捆着一具棺材,上面还插着引魂幡。 五辆马车两侧,各有十匹骏马,缓辔而行。 这二十匹骏马,都是小马驹。骑马之人全部是少年,年纪大不过十五六,小不过十二三。一个个挺胸拔背,仰着小脸儿。虽然稚嫩,但却坚毅。 这样的一只队伍,对于齐平县而言,已经算得上声势浩大了。 陡然间,为首之人一摆手,大声喊道:“前面,就是院长的家乡,为了表示尊重,你们下马而行。但是,要走出气势来。否则,不仅院长脸上无光,就连我们南疆,也会跟着丢人。都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二十名少年异口同声,声音清脆而嘹亮。一个个翻身下马,满脸兴奋,雄赳赳,气昂昂,走入齐平城。人马相应,生机勃勃。 这一行人,来自柳州太白学院,为支援杨振而来。半路上巧遇苗凤曦一行,于是合成了一路。那名为首者,正是太白学院的领队,二爷苗凤鹰。 道路上的行人纷纷驻足观望,指指点点,议论不停。 “唉!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瞧瞧自己的娃,再看看这一种众少年……”有人如此叹息。 他们都是一群普通的耕农,根本没什么文化。他们的孩子在这种家庭环境中成长,虽说不是毫无出息,但也土里土气。 “听他们说来寻院长,遍观齐平县城,有这个能力的,想必也只有小侯爷了。”那是一位白发老丈,年轻的时候出去闯荡过,因此有一番见识。 “按您所说,我都想把自家的孩子也送给小侯爷当个学生。即使是给小侯爷当牛做马,我也心甘情愿啊。”有一名中年男子叹息道。 “你想多了吧,即使是小侯爷答应,你又能做些什么。再说小侯爷何等身份,你以为小侯爷还能像老夫子那般开馆授课不成。”有人挖苦道。 “我倒是有个想法,若能让咱家孩子们给这几位少年当几天跟班,那都会受益匪浅。”说完,兀自走了。其他人面面相觑,许久后才反应过来,一哄而散。 齐平县城固然不像柳州城那般繁华,但林林总总的稀奇物件,也令人暇不应接。尤其是来自西夏的土特产,更容易引人关注。 但柳州来的这些少年们,一个个目不斜视,秩序井然,这让那些商贩们啧啧称奇。 苗凤鹰初来乍到,终究道路不熟,他端坐在马背之上,四处打量,想要找个人问路。 猛然间发现对面走来一人,四尺五左右的个头,一身土黄色华服。此人东张西望,似乎是在挑选东西。 苗凤鹰见此人有些面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那人正好向苗凤鹰这边看来。四目相对,同时一愣。 “原来是这小子。”苗凤鹰轻轻一笑,对面之人固然发福了,脑门子宽了,刀条脸也圆了,但那双小黄眼珠子,却是与生俱来的标识。 苗凤鹰所料不错,此人正是坏事包杨二。坏事包杨二见到苗凤鹰的一刹那,也愣住了。 “这不是苗二爷吗,他怎么了?”随即看到后面,顿时恍然大悟。急匆匆走上前去,一躬到底。 “我道今日为何喜鹊登门,原来是二爷到了。旬月不见,家中可好?” 苗凤鹰仔细打量坏事包杨二,微微点头道:“行啊,小子,看起来你的小日子过的挺滋润嘛。” 坏事包杨二赧然一笑,道:“二爷,您就甭打趣我了。一路走来,想必旅途劳顿,众位便随我回府吧!” 说完,转身离去。 齐平候府中,老侯爷得到信息后,乐的合不拢嘴,亲自接待苗凤鹰,嘘寒问暖。 苗凤鹰感受到这份热情,深受感动,但或多或少还有些不适应。毕竟老侯爷是杨振的祖父,也相当于他的祖父。对于彼此的脾气,爱好都不了解,有代沟是难免的。 老侯爷也感觉没什么话说,总不能跟人家谈佛法吧!因此,聊了一会儿后也就走了,把所有的事情都甩给了坏事包杨二。 杨振不在,老侯爷又不管事,也只能是坏事包杨二独挑大梁,所幸他经多见广,支应起来倒是有条不紊。 坏事包杨二和柳州六龙许久未见,自然免不了一场寒暄。苗凤鹰反被晾在一边,百无聊赖之下,他一头扎进了书房。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要想对一个地方有所了解,那么就必须得多看书。以古鉴今,知过往方能明后世。 齐平候府以文发家,书房内自然汗牛充栋。苗凤鹰坐在书案后,一眼便瞧见了桌上的图纸。仔细一看,大为震惊。苗凤鹰脑海中想象这一派建筑,心中颇为意动,泛起了在此定居的想法。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他的根在苗疆在柳州,若在这里定居,山高路远,多有不便。 …… 二夫人和苗凤曦住进小跨院,遭遇了苏绮雪的三个丫鬟,春桃,夏莲,秋菊。经过一番攀谈,得知了对方的底细,难免有些抵制。 苗凤曦心里隐隐有些刺痛,她不远万里前来,却得知杨振陪着别的女人在外游玩,这让她情何以堪! 二夫人心中也有些不悦,让人把苗凤鹰请来之后,开始大倒苦水。 苗凤鹰得知信息后,不由得眉心紧锁。思索片刻,道:“杨振绝不是那种人,此中必定有隐情,把杨二那小子叫来,一问便知。” 坏事包杨二因为一时高兴,忽略了这点。不过此事早晚都会走到这一步,而且,宜早不宜晚。 他看了看苗凤鹰夫妇,又看了看苗凤曦,微微叹息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小侄便先说说苏绮雪的身份吧。她是一名孤儿,三到八岁就住在这里,乃是师叔唯一的玩伴。八岁那年被人抢走,师叔才离家出走。年前师叔回归,意外重逢,便一起回到了侯府。” 坏事包杨二长话短说,把杨振和苏绮雪的关系介绍了一遍。 “师叔和苏绮雪虽然两小无猜,但大多是兄妹之情,师叔母倒不必太过担忧。毕竟,您才是师叔互换庚帖的人。” 苗凤鹰点点头,此事怪不着杨振,只能说造化弄人。 苗凤曦脸色阴晴不定,她感觉苏绮雪就像是杨振的童养媳,而自己则像是横刀夺爱的人。苗凤曦猛然站了起来,往外边走。 “三妹,你想干什么!”苗凤鹰一直盯着苗凤曦,想要看看她的反应,见她如此行径,便出言阻止。 “回家!”苗凤曦双眸含泪,咬牙切齿。 “不可!”苗凤鹰终究理智一些,劝解道:“现在事态不明,不可贸然行事。等杨振回来之后,看看他的想法,再做选择也不迟。” 苗凤曦点了点头,坐回到椅子上,含怒带煞,一语不发。 坏事包杨二看得头皮发麻,感觉师叔以后的家庭地位,有点悬。 第187章 时间疗伤 一场厮杀 坏事包杨二见气氛有些尴尬,便硬着头皮说道:“其实,您一代侠女,完全没必要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计较。师叔奉命中兴武林,终究要行走天下。而您若想常伴师叔左右,终究需要有人来主持侯府事务。与其交给一个不知根底的外人,还不如交个苏绮雪。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 理儿,虽是这个理儿。但事儿,却不是这回事儿。 在这个比拼家族势力的年代,为了增加后代子孙的数量,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但是,终究没有哪一个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更何况,苗凤曦乃是苗家儿女,没有家族的观念,也就没有那种觉悟。她狠狠地盯着坏事包杨二,一副即将暴走的的样子。 坏事包杨二见势不妙,尴尬一笑,灰溜溜的走了。该说的,该做的他都做了,如果她们硬是要争风吃醋,他管不了,也管不着。 房间里只剩下苗凤鹰夫妇和苗凤曦,都是一家人,自然是有话就说。 “三妹,那小子说的在理。日后妹夫在外行走,经年累月的不着家,留你在家里操持家务,你可忍受的住。若能,也就无所谓了。若不能,对于那苏绮雪,你还真得亲近些。”苗凤鹰思索片刻,劝解道。 苗凤曦低着脑袋,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选择。理性与感性之间的纠葛,并不是那么容易挣脱的。 苗凤鹰看了一眼苗凤曦,心中叹息一声,对此情此景,一般人都会陷入纠结。想要彻底摆脱心理障碍,只能交给时间来消磨。 苗凤鹰起身离开,虽然是哥哥,但有些话终究说不出口,不如交由夫人来劝解。毕竟都是女人,更容易扑捉对方的心理变化。 …… 西夏城,独孤府。 独孤桐站在后花园的凉亭上,向四外打量。站的高看的远,他想看看能不能发现蛛丝马迹,找出杨振当时从哪来。 但是,他终究失望了。因此,心里有些烦闷。 自从答应了玄慈老方丈之后,他便将府内的所有男仆都派了出去,茶馆酒肆都派了人。但时至今日,依旧毫无所获。 想他独孤桐,在这西夏城中,虽说比不上那些王公大臣,但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结果,打听一件事都这么困难。 明白事理的,知道白虎堂太过隐秘。不明白事理的,恐怕会认为他无能。再说,他已向玄慈老方丈打过包票,现在如何向其交代。 正心烦间,猛然瞧见那两个孙子探头探脑,想要溜出去。 “你们两个站住。” 胖墩儿和竹竿儿本想偷偷溜出去,却没想到爷爷站在凉亭上,被抓了个现行。 两小悻悻的走回来,站在凉亭下,耷拉着脑袋,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但独孤桐知道,自己家两个孙子,一个蘑菇头,一个鬼机灵,若要是被他们两个乖巧的样子迷惑住,保不齐就得吃亏上当。 “你们两个不好好在书房里学习,又跑出去倒腾什么?” “爷爷,家中的男子都派出去了,为什么不让我们两个出去?我们两个堂堂男子汉,让我们躲在女人堆里,我们不服。”竹竿儿眼珠转了转,半是祈求半抱怨的说道。 “呵!如此说来,倒是我亏待你们了。你们俩这副长相,往大街上一站,谁不知道是我独孤桐的孙子?因此,老老实实的在家里面呆着,免得出去打草惊蛇。” “那我们去慈恩寺转转可以吧?”竹竿儿再次说道。 “你打什么小九九我岂能不清楚,就在家里呆着,哪也不许去。”见爷爷软硬不吃,两个小家伙没了折,只能不情不愿地回到书房里,埋头读书。 当然,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他们并不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 再说,他们很了解自己爷爷的性子。若说单纯的为了面子,他绝对不会如此卖力。那么,惟有与切身利益相关。 不过,至于是何种利益,他们并不知晓。只是觉得身为家中的一份子,应该做些什么。 “竹竿儿,你说到哪里才能打听到白虎堂的消息。” 竹竿儿神秘的一笑,道:“反正也出不去,瞒着你也没有用,我便直说了吧。白虎堂,而且又是杀戮之神什么的,一听就是个杀手组织。想要找一个杀手组织,没有相应的渠道,肯定找不到。虽然我们没有,但别人却有。譬如说大将军王赫连海,他有那么多政敌莫名其妙的死去,肯定与跟这个杀手组织无关。” 竹竿儿这番言论,已经接近真相。若是让独孤桐听到,必定会为这个孙子的智慧而大跌眼镜。 …… 白宅,杀戮之神白虎尊的伤势早已复原,此时正在和儿子谈事情。作为西夏首富,他们的产业自然遍布全城。若真产生大的动荡,甚至两大家族在此交锋,对他们的影响甚大。因此,要未雨绸缪。 “父亲,那大将军王赫连海五次三番上门造访,一开口就借五千万两白银,看那意思是想要扩充军备。孩儿拿不定主意,还望父亲指点迷津。” 杀戮之神白虎尊微微一笑,道:“借!为何不借!动乱年代,唯有投资军备,才是最为稳妥的生财之道。” 杀戮之神白虎尊讲的固然有理,但终究是借口。五千万两白银,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即使是西夏首富,也要掂量掂量。 然而,杀戮之神白虎尊却未加思索,张口便说:借。其实,杀戮之神白虎尊对于大将军王赫连海借银子的用途,心知肚明。 大将军王赫连海扩充军备,想必是存了攻打大衍的心思。此举,正中下怀。 毕竟,天煞门存在的目的,便是为了推翻大衍,为在皇权的铁蹄下受难的武林同道们报仇雪恨。 他只需出钱,而大将军王赫连海出人,无论成败,他都不需要担太大的风险,何乐而不为。 至于那五千万两白银,终究是身外之物,千金散尽还复来。再说,他经商的目的,本就是为了给白虎堂找一个幌子。 “对了,父亲。最近听说有很多人在茶馆酒肆打听白虎堂,父亲可知这白虎堂是什么存在?” “白虎堂!”杀戮之神白虎尊为之一愣。居然有人公然打听白虎堂的信息,这倒是千载难逢的大事。他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想要挑衅白虎堂的威严。 “白虎堂,为父有过耳闻,似乎是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具体情况,我就不知道了。好了,没什么事你就先退下吧!” 杀戮之神白虎尊送走儿子之后,便用密令通知了庚金使,让他打探究竟什么人在打听白虎堂。在摸清楚状况之后,连根拔起。 庚金使的得到密令后,便开始准备起来。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要有一场厮杀。 第188章 杀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独孤桐虽然性格有些偏激,但也是守信之人。因此,一直派人在市井之内打探消息。然而,他并不知道业已打草惊蛇,引起了白虎堂的警觉。 眼下,独孤府业已半步悬崖,危如累卵。但是,尚且不自知。一旦白虎堂发难,独孤府上下,恐怕在劫难逃。 毕竟,白虎堂乃杀手组织,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冷血狂徒。 在西夏城中,白虎堂眼线密布。即使是皇宫禁地,也在其监控之下。想要查出一个独孤府,不费吹灰之力。 两个时辰之后,庚金使便得到了回报。对于独孤府,庚金使并不陌生。 毕竟,无论是令人为之色变的西夏毒王独孤桐,还是妙手回春的药圣杜香,都是威震西夏的人物。 而且,白虎堂与独孤府还有些商业上的往来。无论是毒,还是药,对于杀手而言,不可或缺。 由于事涉独孤府,庚金使并不敢自专,只能向杀戮之神白虎尊请示。 白宅,后院小楼,杀戮之神白虎尊听了庚金使的汇报,不由得皱了皱眉。 独孤府那一对夫妇,号称毒药双绝。虽然武功不高,但却十分难缠。尤其是独孤桐那一身精湛的毒术,奇诡无比,让人防不胜防。 想要对独孤府下手,就必须做到一击必杀。否则,后患无穷。那么,只能委派两位擅长速度的金牌杀手。 所谓金牌杀手,乃是白虎堂核心资深杀手,都完成过完成千连杀的任务,而且都是后天巅峰的存在,甚至半步先天。 目前,白虎堂除了堂主杀戮之神白虎尊,以及庚金使和辛金使之外,仅有九名金牌杀手。 不要小瞧这九名金牌杀手,他们每人都有独特的技艺。更何况,他们都是后天巅峰的存在。 即使在整个西夏,有这种武功造诣的人,最多不会超过二十。 除金牌杀手之外,还有银牌以及铜牌和铁牌三个等级。 银牌杀手,都是完成百连杀的大高手,当之无愧的精英。目前银牌杀手,也只不过二十名而已。 而铜牌杀手,则是完成十连杀的小高手,算是基层人员,有数百人之巨。 至于铁牌杀手,都是一些负责外联的后备人员,根本算不上是杀手。 杀戮之神白虎尊思索片刻,吩咐道:“让瞎子和花子带十名铜牌前去,务求一击必杀。若不能一击必杀,便迅速化整为零,自行隐匿。” 庚金使点头称是,当即离开了白宅,前去传令。 销金楼,位于东门里,百米见方,高有五层,乃是西夏城最大的销金窟。 销金楼,二三层乃是勾栏院,做着倚门卖俏的皮肉生意。 而四五层则是赌坊,不仅可以以命赌钱,还可以以钱赌命。 所谓以命赌钱,便是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赢,不仅可以保命,还可以赢钱。输,固然付出性命,但却可以得到一般的赌金补偿家人。 所谓以钱赌命,便是买凶杀人。只要价码足够,没有不可杀之人。一人,一家,乃至一族,皆可杀。 当然,基本上没有人选择灭人宗族,不是因为良心未泯,而是承担不起那昂贵的价格。 这里,就是白虎堂的堂口。 明面上,乃是赌坊和娼妓馆。而地面下,却别有天地。 地面之下,有三层地窟,每层都方圆百里大小,俨然掏空了半座西下城。 这里便是杀手们平时训练的地方,也是小住的地方。毕竟若非必要,没人愿意住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中。即使是磨牙吮血的杀手,也毫不例外。 …… 庚金使换了一身花里胡哨的衣服,俨然浪荡公子哥儿。他晃着脑袋撇着嘴,一摇三晃的走进了销金楼。 庚金使轻车熟路,直接进了他租下的那间房中。不多时,来了一位花枝招展的女人。头环珠翠,云鬓桃腮。俏眼含春,顾盼生辉。白云水袖,体态妖娆。 这女子非是别人,乃是白虎堂内事总管,辛金使。 别看这女人巧笑嫣然的模样,其实心如蛇蝎。若非杀人不眨眼的狠辣角色,又岂能司掌白虎堂,让那些杀手们俯首帖耳。 “吆!这谁呀,我得仔细看看!” 辛金使把脸凑上前,一股幽香扑面而来,庚金使赶紧侧过脸去,不敢跟辛金使面对面。 “哼!原来是你呀,还真是稀客。你个没良心的,这些日子一直没来,莫非将老娘忘了不成?哎,还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啊。”辛金使缩回了脑袋,对着庚金使抛了个媚眼。 庚金使脸皮抽了抽,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在这西夏国,敢如此调笑他的,恐怕也就只有这母夜叉了。 因此,他看到辛金使风情万种的样子,就觉得脖子后冒凉气。 “堂主有任务下达,命令瞎子和花子带领十名铜牌,血洗独孤府。若不能一击必杀,则化整为零,各自隐匿。你从速去安排吧。” “切!真没劲!老娘在想和你交流一番,你却这般急不可耐,当真是银样蜡枪头。”说完,扭着杨柳腰走了。 庚金使气得直磨牙,若不是心有余悸,他真的很想把辛金使拉过来,证明一下给她看,自己究竟是不是银样蜡枪头。 不过,他只能腹诽而已。对这毒蝎子一般的人物,他唯恐避之而不及,又岂会主动献身。 庚金使强行按捺着逃跑的冲动,在房间里硬挺了一炷香的工夫,才慢悠悠的离开。 毕竟,刚进去就出来,恐怕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 月黑风高杀人夜。 百草巷中,走来一位乞丐,一脸的滋泥,根本看不清面貌。头戴破毡帽,身穿开花袍,裤子补丁摞着补丁,脚下一双破草鞋,前漏脚趾,后露脚跟。身后背着一只破碗,手中拿着一根打狗棒。 这名花子,看着很是邋遢,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然而却步履沉稳,气息深沉。 此人,正是白虎堂九大金牌杀手之一,代号:花子。 花子走到独孤府门前,抬头看了看院墙。腰眼一拧,蹿上了院墙,借着微弱的星光向院内观看。 看了半天,微微一笑,轻飘飘落在院内,像独孤桐在那处小跨院走去。 …… 后花园,有一道人影一闪而过,轻飘飘落在了后宅的正房上。 此人满头白发,吊梢白眉。一双月白色的眼睛,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一身白色夜行衣,手里拿着一根翠玉杖。 就这一副形象,若不巧被人撞见,定会把人吓个半死。毕竟,三更半夜的,突然间冒出一个白无常似的存在,估计没什么人能够保持镇静。 这瞽目老人侧耳倾听,除了匀称的呼吸声,并没有其他响动,想必是房间之人业已沉沉睡去。 这瞽目老人便是白虎堂委派的另一名金牌杀手,代号:瞎子。 当然,这瞎子并不是真瞎,而是天生的一种异能。他的瞳孔可以反转,就如同盲人一般。 在出任务的时候,他总是装作眼盲之人。以此来麻痹标靶,从而做到一击必杀。久而久之,变得了瞎子这个称呼。 瞽目老人站在房顶上,那一双月白色的眼眸,陡然间一转,恢复了正常。他私下里仔细打量,寻找着退走的安全路线。 他是杀手,固然以杀人为乐趣,但并不项刺客和死士那般不计后果。他们这些金牌杀手的命,金贵得很。因此,要未料胜,先料败。 瞎子选好了撤退的路线,便轻飘飘落在庭院中。他并没有急于下手,而是掏出了装着迷香的管子。 要做,就要做到滴水不漏,才能够臻至完美。若要贸然行事,引起标靶警觉,轻则完不成任务,重则丧命。 瞎子将迷香管插入窗棂纸,深吸一口气,猛然一吹。 管内冒出一股迷烟,弥漫在房间之内。 房间之内,榻上睡着一位老妇人,正是药圣杜香。她虽然精通药理,但却很抵制毒。因此,不知不觉间便着了道。 瞎子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便直接破门而入。抡起手中翠玉杖,径直向睡在榻上的杜香砸去。 噗! 陡然间,原本应该中了迷香的杜香猛然睁开眼睛,抖手扬出一股白色粉末,全部涌向了瞎子。 其实,杜香中了迷香,不过,她既然被人称为药圣,又岂是区区迷香能迷倒的。 因此,在瞎子破门而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惊醒了。一直榻上躺着,想要暗算瞎子。 瞎子作为金牌杀手,自然要时刻保持警惕和冷静。即使是放了迷香之后,他也没有放松丝毫。 杜香什么没有中他的迷香,固然出乎意料之外,但也只是心中好奇而已,他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由于不知道这白色粉末是什么东西,有什么效果,瞎子并不敢以身犯险,急忙向后退去,以期躲过白色粉末。 其实,白色粉末并没有毒,洒在人身上,顶多也就是痒一阵子而已。 杜香自知武功不如人,便不敢和瞎子纠缠,直接夺门而出。只有和独孤桐汇合,她才有自保之力。 瞎子岂能让杜香称心如意,在后紧追不放。奈何杜香手里零碎太多,眼看要追上之际,杜香抖手就是一把药末,瞎子之后减速退后。 …… 再说前院,花子和独孤桐也展开了交了手。 独孤桐一身毒术奇诡无比,防不胜防。再说,他五步之内毒气缭绕,根本无法近身。 花子尝试着进攻了几下,若不是仗着速度快,退的及时,估计早就中毒身亡了。 如此,独孤桐向后院杀,而杜香则向前院退,最终两人汇合到一起。 “假瞎子,这老毒物不能近身,你带没带暗器之类的。”花子悄悄凑到瞎子身旁,压低声音问道。 “叫花子,平时告诉你要练一手暗器,你就是不听,如今怎么样,吃瘪了吧。” 花子嫌练暗器太浪费时间,因此也就没有练。现在对独孤桐毫无办法,只能互换对手。 于是,花子对上了杜香,而瞎子则找上了独孤桐。 如此一来,花子凭借速度完全压制住了杜香,而瞎子开始打暗器,让独孤桐的毒术失去了效应。此消彼长之下,高下渐分。 砰! 花子抡起打狗棒径直抽在了杜香肩膀上,直接把杜香打的倒地吐血。花子得事不饶人,痛打落水狗。举起打狗棒,直接打向了杜香的脑袋。 独孤桐和杜香虽说一直在冷战中,但终究是夫妻。如今见到杜香即将丧命于打狗棒下,怎能不急,岂能不怒。 独孤桐血灌瞳仁,径直舍了瞎子,扑向花子,想要跟他要命。 噗! 瞎子抖手射出一支飞镖,正钉在独孤桐的后腰眼儿上。 蹬蹬蹬! 独孤桐向前抢出几步,险些栽倒在地。他不必疼痛,一把拽下飞镖,抖手射向了花子。 花子听见脑后惊风响动,顿时一惊。无奈之下,只能收回打狗棒,闪身错步,躲开了飞镖。 现如今,独孤桐也顾不得什么不用毒害人的誓言了,直接磨出那些瓶瓶罐罐,直接往两人身上招呼。 毒,想要达到预期的效果,自然需要媒介,血液或空气。 而瞎子和花子对比早走防备,即使屏住了呼吸。但手中的飞镖可是没停,一直朝独孤桐和杜香身上招呼。 独孤桐以一敌二,又要照顾杜香,独木难支,渐渐的,反应越来越慢,身上中的飞镖也就越来越多。 庭院中打斗的如此激烈,独孤府的家丁以及丫鬟婆子们岂能睡得安稳,一个个手拿利刃都跑了出来,想要靠人多取胜。 刷刷刷! 陡然间,从墙外窜进来十名白衣夜行人,见人就杀,不留活口。 独孤桐怒发冲冠,仰天怒吼。奈何,他除了一身毒术外,根本就不是这些白衣夜行人的对手。 第189章 支离破碎 血肉横飞 夜深人静,独孤府中,杀戮尚在继续。 无论是家丁还是丫鬟婆子,在这些铜牌杀手面前,犹如土鸡瓦狗,毫无反抗之力。 这是一面倒的屠杀,甚至是虐杀! 这愤恨的眼神,凄厉的惨叫,对于这些铜牌杀手而言,乃是最佳的催化剂,让他们更兴奋。一个个面带狞笑,下手更加狠戾。 刹那间,惨嚎不断,血肉横飞。 饶是如此,独孤府忠贞的仆人们,依旧拼死抵抗,没有一人退缩。 困兽犹斗,悍不畏死! 顷刻间,一个个忠实的家仆,被活生生的剔成骷髅。 独孤桐犹如万蚁噬心,仰天怒吼,状如疯魔。 他舍弃了花子和瞎子,直接扑向那些铜牌杀手,就是一通胡劈乱砍。 杀手,然被称为泯灭人性的杀戮机器,但终究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也会死。 独孤桐以命换命的打法,比这些杀手更加狠戾。更何况那一身毒术,不经意间便会夺人性命。 这些铜牌杀手也只是出道不久,勉强算得上小高手,根本不是独孤桐的对手。 独孤桐砍瓜切菜一般,一刀一个。 花子和瞎子这两个金牌杀手饶有兴致的看着,没有丝毫出手的意思。显然,他们对这些铜牌杀手的生死,毫不在乎。 成为金牌杀手之后,他们对生命便失去了敬畏,只有无尽的冷漠。 在杀手的世界里,唯有杀与被杀。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不消片刻,十名铜牌杀手气绝身亡。而独孤桐并没有心中的怒火并没有平息,反而愈烧愈烈。 接下来,不再是发泄,而是复仇。 他再次扑向瞎子,把后背彻底交给了花子。因为他知道只要牵制住瞎子,令其无暇打暗器,自己就可以支撑的久些。 毕竟,花子担心中毒,并不敢离他太近。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扬长避短,才是硬道理。 唯有如此,活下去的机会,也会大一些。他尽管不怕死,但在手刃仇敌之前,他不想死,也不能死。 固然,他不奢望有人能够施以援手,也没有人能够施以援手。但只要撑到天亮,这些杀手自然会退去。因为他们就是地沟里的老鼠,完全见不得光。 瞎子见独孤桐改变了策略,死死咬住自己不放。自己的速度固然超过独孤桐,但也只能保持两米之遥。 这是一个令人尴尬的距离。 毕竟,一条胳膊加一把刀,差不多就有一米五。只要他稍微一滞,哪怕只是瞬息之间,独孤桐手中的钢刀就会扎到他。 再说,他的飞镖也不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每一个飞镖,都要用的恰如其分,不能浪费。 固然,有花子在一旁策应,不时地滋扰独孤桐,但也聊胜于无。 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瞎子和花子对视一眼,有了一丝退意。他们尽管漠视生命,视杀人为儿戏,但却畏惧死亡,比任何人都畏惧。 独孤桐身中数镖,又经过一番厮杀,流血过多,有些体力不支,全凭意念支撑。 虽然没有倒下,但速度却大不如前,和瞎子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 看到这一幕,瞎子和花子再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亮光。 “拖下去!” “耗死他!” 刹那间,两人心照不宣。但为了防止独孤桐临死反扑,他们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此时,独孤桐已经彻底冷静。他偷眼打量四周,只有杜香一人还保持的完好,但却死活不知。而他那一对孙子,不知是藏了起来,还是早已逃跑。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恋战,倒不如一走了之。他大仇未报,还不能死。即使是死,也要把自己身上背负的血仇告诉两个孙子。 否则,死不瞑目! 想到此处,独孤桐虚晃一招,转身逃走。但是,想要在两个后天巅峰的金牌杀手手里逃出生天,谈何容易。 瞎子见独孤桐想要逃走,岂能放虎归山。当即拽出一只飞镖,扣在手里,蓄势待发。 独孤桐跑到墙边,强忍着伤口处的剧痛,用力向上一蹿。 瞎子看的分明,手中的飞镖抖手而出,直奔独孤桐左肩。 独孤桐听见背后惊风响动,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本想躲,奈何身体悬空,没有任何着力点。 噗! 飞镖正中后心,扎入三寸深。 “啊!” 独孤桐惨叫一声,双手猛然搭在墙头上,用力向上爬去。 嗖! 恰值此刻,第二只飞镖到了。 噗! 飞镖正中独孤桐左腰,几乎没入肉中,刺破了肾脏。 独孤桐死死扒着墙头,直至死去,也没有松手。 可怜一代毒王,死于非命,而且如此凄惨! 花子探了探独孤桐的鼻息,向瞎子点了点头。瞎子见状松了口气,最难啃的骨头已经被解决了,剩下那一群小鱼小虾,不费吹灰之力便可解决。 瞎子和花子两人分工,一个负责前院,一个负责后院,结果搜了遍,也没发现独孤桐的那两个孙子。 “两条小虾米而已,翻不起大浪来,走吧。” 说完,两人分道扬镳,按原路返回。 陡然间,独孤府的院墙上突兀的出现了两道人影,一僧一道,正是佛圣和道圣。 两人都是先天化境,在独孤桐仰天怒吼之时便已警觉,不过,终究来晚一步。 此时,庭院中俨然修罗地狱,惨不忍睹。满地碎肉,血流成河。三十几具支离破碎的骷髅架子,东倒西歪。 十名头戴面具的白衣人倒在血泊中,无一生还。以佛道二圣的见识,不难看出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道圣和佛圣迅速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活口。 “阿弥陀佛!”佛圣黯然垂泪,若非他托请独孤府打探消息,何以至此。 佛亦有火,化作怒目金刚,降魔卫道。此刻,老和尚慈祥眉倒竖,方便眼圆睁,已经动了杀机。 而道圣更是怒火攻心,须眉皆炸。牙关紧咬,双拳紧握,几乎暴走。 “尸体尚温,想必凶手未走远,大师兄从前门追,我从后门查。切记,暗中尾随,查清他们的落脚之处,将他们连根拔起!” 说完,佛圣飞身上房,消失在夜幕中。 “哼!”道圣冷哼一声,同样飞身上房,从前门方向追了下去。 第190章 人间炼狱 二圣追凶 道圣和佛圣兵分两路,追踪凶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先说佛圣飞身上房,运足了目力,向四外观看。在街道的尽头,发现了一个白点,一闪而逝。 四下里毫无动静,只有这一个白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佛圣脚尖轻点,身体飞射而出。一蹿一跃间,就是十米之距,落足无声,如履平地。 刹那间,佛圣便追了上去。仔细一看,果然不出所料。 街道上,有一白衣人,身体佝偻,脚步蹒跚。手持一根翠玉杖,在地上不停的戳戳点点,像是探路一般。 此人正是白虎堂金牌杀手,瞎子。 佛圣见状不由得皱眉,原来是个瞎子。陡然间,佛圣为之一愣。 此人若是瞎子,那一身白衣岂会一尘不染。而且,此人尽管脚步蹒跚,但气息却平和内敛,显然是个公里高深之辈。 事近异常则为妖。 此人既然如此伪装,必定有所图谋,亦或是掩人耳目。 “好一个有趣的瞎子!”佛圣心里微微冷笑。此人若不是凶手还则罢了,若是凶手,不管是真瞎还是假瞎,都要送往佛前忏悔。 瞎子三拐两拐,进入了一条胡同。 这胡同中,有一群破旧的院子,三间小茅屋。风过处,吱嘎嘎乱响不停,好像随时都会倒塌的样子。 瞎子来到此地,直接翻墙而入,进入茅屋中,直接躺在榻上,蒙头大睡。 佛圣微微皱眉,四周打量一番,蹿到一家房顶上,盘膝而坐。他准备在此地蹲守,直到这瞎子采取下一步行动。 …… 再说道圣出了前门,同样上房查看,发现一名乞丐,一脸的滋泥,根本看不清面貌。头戴破毡帽,身穿开花袍,裤子补丁摞着补丁,脚下一双破草鞋,前漏脚趾,后露脚跟。身后背着一只破碗,手中拿着一根打狗棒。 这叫花子走的很慢,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像是几天没吃过饭似的。 一个人的外在固然可以千变万化,但内在的东西却一成不变。譬如说气息,以及某种习惯。 道圣年轻的时候,也经常装扮成破老道游戏红尘。因此,对乞丐这个行当还算有些体会。 皇城,是乞丐最想去而不敢去的地方。因为,那里是粉饰太平的门面。若有乞丐出现在皇城,无异于打脸。 之所以想去,是因为那些达官显贵手中流出一丢丢,都够吃上个一年半载。 但却不敢去,若遇到一个好官,赏几两银子也就打发了。若遇到一个恶官,私下里就解决了。 因此,乞丐们不敢用命去赌。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 可是这西夏城中,公然出现了这么一位乞丐,的确有些扎眼。 道圣心中微微冷笑,有时候掩饰的太过完美,反而是最大的漏洞。 道圣本想上去一把揪住乞丐的脖子,问个清清楚楚。但想起佛圣的话,便压下了心思。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看看他究竟在何处落脚。 …… 独孤府后角门外,出现了两道身影,一个瘦高挑儿,一个矮胖子。 这两人正是独孤桐的两个孙子,胖墩儿和竹竿儿。 这两个小子早上就偷偷摸摸溜出去了,一直猫在大将军王府外,想要顺藤摸瓜查出白虎堂的存在。 大将军王赫连海受伤之后,便关起大门过日子。一副安心养病,不问世事的样子。 其实,一直在遥控指挥着他那些党羽。对于朝中各种事情,可谓是心知肚明。 两小在大将军王府门口,眼巴巴的盯了一天,非但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反而险些把自己搭进去。 毕竟大将军王府乃是森严府第,门口的守军并非石雕泥塑。他们两个总是在门前转悠,守门的军士岂能不心中生疑。 不过,守门的军士还算善良,只是训斥了一顿,恐吓了一番,便放他们走了。 前门居然待不下去,两人便跑到了后门。本打算守个通宵,但一天没吃东西,有些扛不下去。 竹竿儿还好,但胖墩儿那副身材,一顿饭不吃都走不动路,更何况一天。 一直挨到大半夜,又困又饿,两个人都撑不住了,便悄悄地赶回了独孤府。 也是命不该绝,两小这番举动,逃过了劫难,保住了性命。 两人来到后院,正准备溜进柴房找点吃的,却闻见一阵阵血腥之气,令人作呕。 两人径直跑到正房,看见门洞大开,里面空无一人。便知大事不好,匆匆向前远跑去。 两个人冷不丁冲进人间炼狱,险些吓得魂飞魄散。竹竿儿终究年长,心里透着一股稳重。 “胖墩儿,千万不要哭。否则,万一凶手没走,我们两个必定玩完。” 两兄弟互相扶持着,走进尸山血海中。纵使心里怕得要死,但却一声未吭。 直到发现他们的祖母死在血泊中,他们的祖父挂在墙头上,两兄弟直接扑倒在血海里,抱着祖母的尸体,放声痛哭。 在这一瞬间,竹竿儿在悲痛之余,心中泛起一种莫名的感觉,似乎多了一种责任。 今后,他们兄弟俩相依为命。自己作为兄长,不仅要照顾弟弟,而且要勤学本领,报仇雪恨。 “胖墩儿,莫哭!” 竹竿儿搂着胖墩儿,眼含热泪,却劝弟弟莫哭。 胖墩儿已经吓傻,除了哭之外,就只剩下哭了。 砰砰砰! 陡然间,门前传来了急切的敲门声。 竹竿儿吓得一激灵,一把捂住了胖墩儿的嘴,勉强着站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向角落里走去。 独孤府门前,有三十几名和尚,左手持火把,右手拎短棍,恍如白昼。 这些都是慈恩寺的武僧,在玄慈老方丈和酒肉僧玄恩带领下,前来支援独孤府。 玄慈老方丈等了半天门,院里的哭声听了,但却没人来开门。 事急且从权! 酒肉僧玄恩飞起一脚,直接踹在了门上。 咔嚓! 顶门杠应声而断,两扇门轰然而开。 三十几名武僧一拥而入,看到那一副人间炼狱后,不寒而栗。 “阿弥陀佛!造孽啊!造孽!”玄慈老方丈双手合十,默然垂泪。 此时,玄慈老方丈心中满是内疚,他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若不是他,独孤府也不会暴露。 “阿弥陀佛!”从来没念过“阿弥陀佛”的酒肉僧玄恩,也颂起了佛号。 玄慈老方丈扫视一圈,稍微愣了一下,急切道:“速去找找那两个苦命的孩子!” “方丈大师,我们在这里!” 黑暗的角落里,有一道声音传出,沙哑而低沉,使野兽在怒吼。 众僧甩头望去,果然看见两个孩子站在墙根,身上沾满了鲜血。 玄慈老方丈紧走几步,问道:“你们可知怎么回事?” 竹竿儿摇了摇头,道:“我们刚从外面回来,对这一切都毫无所知。我们两兄弟从此孤苦无依,还望老方丈为我们主持公道。” “你们放心,即使老衲豁出性命,也要为你们讨回公道!” 第193章 怒焰焚天 血战地宫 白虎堂金牌杀手花子缓步而行,那速度比起乌龟来,并快不了多少。道圣跟在身后,憋气窝火,但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只能强行按捺。 陡然间,道圣脸色一变。他猛然想起,凶手杀人之后,理应迅速撤离。而这老花子却慢悠悠的,不合情理。 道圣凝眉思索,类似杀手组织这样的黑暗势力,堂口都十分隐秘。而且,周边必定遍布眼线,进行全方位监控。若自己就这样贸然跟着,恐怕逃不过他们眼线的耳目。 想及此处,道圣微微一笑。此事的确难办,但却难不住他。 道圣举目四望,发现东门里有一座高楼,十分突兀。 唯有站得高,方能看得远。 道圣打定主意,身体飞射而出,急如迅雷,快似闪电,转瞬间便来到高楼之上。 站在楼顶之上,四周一览无余,果真是了望的最佳位置。 道圣陡然发现,那花子好像朝此地而来,不由得微微皱眉。他低头仔细打量,圆形的宝顶,四周各有一处凸起,似乎是气窗。 不过,远比一般的气窗要大许多,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十分怪异。 “留点神,花子回来了。” 陡然间,一道低沉的说话声,从气窗内传了出来。道圣猛然一激灵,瞬间瞪大了眼睛。他猛然警醒,这根本就不是气窗,而是了望口,里面有人在在实时监控。 道圣捋了捋胡须,微微一笑,这座高楼之内,绝对大有文章。恐怕白虎堂的老巢,就在这高楼之内。 不过想要混进去,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毕竟此地监控太严,没有任何死角。他贸然现身,势必会打草惊蛇。只有想个万全之计,才可以探清底细。 道圣思虑再三,陡然眼前一亮。此地一滩死水,毫无可趁之机。唯有彻底搅乱,才可以浑水摸鱼。 不过,道圣并没有立即行动,他要等那叫花子走进楼内,确定之后才能出手。 花子依旧慢悠悠的走着,街上静悄悄的,唯有打狗棒戳点地面的声音。 花子四下看了看,见几个暗桩处挂着红灯,便放了心,径直进入高楼内。 这座五层高楼正是销金楼,白虎堂的老巢所在。 道圣点点头,飞射而出,落在销金楼门口,闪身飞进大厅中。 嗖! 一道轻风掠过。 “嗯?” 门左侧的伙计略有所觉,扭头向店内看去,但却什么也没发现。 “一惊一乍的,你搞什么?” 门右侧的伙计被吓的一激灵,有些不悦。 “刚刚,似乎……感觉有什么东西,飘过去了。”门左侧的伙计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不是我说你们这些新入门的,的确没见识。这是什么地方!飞过来一只蚊子,都会被暗桩发觉,更别提其他。何况,刚进来的那位可是金牌杀手,后天巅峰大高手,又岂会被人跟踪!”门右侧的伙计蔑视道。 而此时,道圣已经跟着花子混入了地宫。 地宫内,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道圣提鼻子一闻,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他不由得就是一愣。他循着巡行血腥之气而行,来到一间石室,触目惊心,骇人听闻。 石室内,一排巨大的石案。石案上方,悬挂着一具具尸体。有十几名厨子打扮的人,手中拿着牛耳尖刀正在剔肉。另一边,则将剔下的血肉剁碎,包成一个个包子,放入笼屉里蒸。 见到这一幕,道圣怒焰冲天,直接抽出护身宝剑,暴喝一声,“无量天尊!老道今天要大开杀戒!” “什么人!” 陡然间,那十几名厨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全部扑向了道圣。他们这些人只不过是一群小高手,如何抵得住已经臻入先天化境的道圣。更何况,道圣怒焰冲天,出手自然毫不留情。因此,一剑一个。 厨子队长见道圣势不可挡,便连滚带爬地冲出了石室。边跑边大声喊叫:“了不得啦!有人杀进来了!” 道圣冷冷的扫了厨子队长一眼,并没有阻拦。让此人去通风报信也好,反正一个都跑不了。 杀手,即使是在睡梦之中,也会保持着三分警觉,这是在杀戮场上总结出的经验。厨子队长这一通喊叫,响彻整座地宫。无论是铜牌杀手还是银牌杀手,乃至金牌杀手全部出动,将道圣团团包围,展开了殊死搏斗。 道圣闪转腾挪,劈刺挑剁,使劲浑身解数,基本上是一剑一个。臻入先天化境的高手,都有护体罡气,不惧任何暗器。因此,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厮杀! 论实力,道圣不逊任何人,没人是他的一合之敌。但是,道圣终究是以一敌千,即使敌人丝毫不动,他也要杀到手软。他见那杀手倒下一批,又涌上来一批,源源不断,不由得微微皱眉。 奈何,他既没有帮手,也没有毒药之类大面积杀伤的物件,只能靠自己手中剑。 既然如此,他只能保持体力,用最省力的招式击杀敌人。否则,一旦自己倒下,绝对会被乱刃分尸。 白虎堂九大金牌杀手,除了瞎子之外,尚有八人在此。不过,他们并没有出手,而是在观望。毕竟,他们不清楚来人的实力,若贸然出手,能拖垮对方还好,若自己先倒下,悔之晚矣。 因此,他们隐藏在人群之中,不错眼珠的盯着道圣,一旦发现道圣力有不逮,他们便从八个方向一拥而上,力求一举击杀道圣。 道圣有所察觉,人群之中有八大高手,观其血气,有可能是后天巅峰存在。他心中合计,自己若是全盛状态,对付这八大高手自然不在话下。但是,自己现在有所损耗,若在继续下去,他们突然暴起,自己必定疲于应付。 这些人,血债累累,罄竹难书,自然是死有余辜,但他却不能搭进去。他那宝贝徒弟杨振,还等着他去搭救。 想及此处,道圣心生退意。他且战且退,向着地宫入口处杀去。他若想走,自然没人拦得住。而八大金牌杀手搞不清道圣的真实意图,也不敢贸然出手。 道圣看见地宫入口遥遥在望,猛然脚尖一点地,踩着杀手的脑袋冲了出去。 第192章 突遭大难 瞬间催熟(上一章为191) 八大金牌杀手见到这一幕,顿时反过来。但是,道圣已经冲出地宫入口,再想堵截,为时已晚,不由得扼腕叹息。地宫中的杀手担心道圣在地宫入口外蹲守,因此无人敢越雷池一步。 道圣看着黑漆漆的地宫入口,冷冷一笑,这些人留着都是祸害,一不做二不休,倒不如付之一炬,来个痛快。想及此处,道圣将所有能够挪动的木制家具,全部推进了地道口。继而,寻来了几坛烈酒,浇在了木头上。最终,拿起一把灯笼。 道圣心中有些迟疑,站在洞口思虑片刻,猛然将灯笼扔进了地道口中。此举虽然有伤天和,但除恶务尽,也只能如此行事。若让这些吃惯了人肉包子的畜生们,当然,他们连畜生都不如。若容他们活在世上,将是西夏这些安善良民的噩梦。 呼! 刹那间,地道之内喷出一道火舌。火舌冲天而起,撞在了天花板上。干柴遇到烈火,顿时烈焰腾空。整座楼,都烧着了。 道圣看着冲天而起的火苗,彻底傻眼了。他本想火烧地宫,却没想到会演变成这个样子。一时之间,心中有些懊悔。但思及地宫中那惨不忍睹的场面,也就释然了。这座楼既然为地宫做掩护,想必都是一丘之貉,烧了也就烧了。 道圣飘然而去,但却并未走远,而是蹿到了一间房屋上,不错眼珠的盯着火场。他不仅要防止火势蔓延,烧到周边的住宅。而且还要进行盯梢,看看有没有人逃出生天,亦或有非官方人员前来查探。 若没有,这条线索也就不用再继续跟进了,他也可以跟佛圣会合。若有,便顺藤摸瓜,挖出幕后。 销金楼火势滔天,映红了半边天。惨叫连连,摧人心神。道圣站在不远处的房顶上,耳闻目见,或多或少有些不忍。但若让他重新选择,他依旧会如此。宁可让自己的良心受谴责,也不能让百姓们受荼毒。 这场大火,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关注。毕竟现在刚刚四更天,正是熟睡之际。当然,也有许多夜不能眠之人发现了见证了这场大火。固然没有亲临现场,但却可以感受得到。 率先发现这场惊变的,乃是白虎堂各处的暗桩。他们在不知名的角落里,时时刻刻监控着销金楼周边的所有动静。 他们第一时间发现自己的大本营着火,顿时心急如焚。但他们作为一颗钉子,并不敢私自离开自己的暗穴,只能眼巴巴看着那熊熊烈火将他们的大本营烧成一片灰烬。 …… 佛圣依旧在破茅屋旁的房顶上盘膝打坐,望见那熊熊烈焰以及滚滚黑烟,不由得兀自皱眉。他看了看破茅屋,或许那假瞎子已经陷入梦想。他又看了看远处燃烧的高楼,不知多少人要葬身火海。 佛圣有些为难,这边关乎杨振的性命,另一边则关乎许多人的性命。虽然都是性命,但一人之命,又如何能与数人之命相提并论。 “阿弥陀佛,愿佛祖保佑我那徒儿无碍!” 佛圣心里叹息一声,飞身而去。他终究是出家人,济世为怀。这一场大火,不知要平添多少冤魂,他即使无法救火,也要念上一段往生经。 若佛圣得知纵火者乃是他的大师兄道圣,不知会作何感想。虽不至于闹掰,但想必少不了一通埋怨。 …… 西夏皇宫,森严禁地,夜间的防范远超白天。那些巡更站岗的禁军看见火光冲天,但却无动于衷。他们只负责皇宫以及周边百米内,超出这个范围,无论发生什么,都与他们无关。 并非他们冷血,而是背负的责任不容他们有私。 毕竟皇宫这些贵人们,他们的命比任何人都要金贵,不能有丝毫闪失。 …… 独孤府中,那些僧侣和竹竿儿、胖墩儿两兄弟依旧站在庭院中,虽然也看见了那通天的火光,但却爱莫能助。 因为这里刚刚经历一场惨剧,他们都沉寂在悲痛与憎恨中,无心他顾。 “方丈大师,除了祖父祖母之外,其余家仆都成为了骷髅,今早报官之后,麻烦方丈大师将这些无辜、可怜、忠贞的家仆就地掩埋,我要将这前院改成坟地,把这间房屋改做忠祠。” 竹竿儿语气平缓,十分镇静。似乎,这一场惊变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玄慈老方丈心如明镜,这孩子固然表面镇定自若,但心里却悲痛欲绝。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作为兄长,他要为弟弟撑起一片天。 “阿弥陀佛,突遭巨变,瞬间催熟,难为这孩子了。” 玄慈老方丈所料不差,竹竿儿在未进家门之前,还是一个有些任性妄为的孩子,但现在,他犹如心智成熟的中年人。 这一场巨变,的确把竹竿儿催熟了。 竹竿儿环视四周,神色木然,低声怒吼道:“我独孤飞,誓报此仇!” “还有我,独孤绶!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粉身碎骨,亦要报仇!”胖墩儿,也就是独孤绶,猛然站了起来,一把攥住了竹竿儿,也就是独孤飞的胳膊,信誓旦旦的说道。 独孤飞看了弟弟一眼,并没有说话,但心里却打定主意,他负责报仇雪恨,而弟弟,就让其为独孤氏开枝散叶吧。 玄慈老方丈看着两个孩子,心中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把独孤桐和白虎堂的新仇旧恨和盘托出。 思虑再三,玄慈老方丈决定如实相告。毕竟,告知这段仇恨,让他们不再迷茫,有个坚定的方向,乃是好事。 “其实,屠戮独孤府的凶手,乃是白虎堂的杀手。而你们的曾祖父,也死于白虎堂堂主,杀戮之神白虎尊之手。白虎堂,西夏境内最大的杀手组织,十分神秘。” “白虎堂!杀戮之神白虎尊!”独孤飞咬牙切齿,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他固然满怀仇恨,但却明白,以自己这三脚猫功夫,甭说报仇,估计随便出来一个杀手,就会要了自己的小命。 噗通! 独孤飞猛然双膝跪地,砰砰磕头。 “方丈大师,请您收我为徒,传我武功,我要报仇雪恨!” 玄慈老方丈神情一愕,不知如何回答。 第193章 玄恩收徒 廷尉犯愁 西夏城,独孤府,独孤飞跪倒在地,要拜玄慈老方丈为师。独孤绶也跪在地上,不停的央求。 这让玄慈老方丈深感为难。他本方外之人,不收俗家子弟。再说,他已年近花甲,没有精力再教授徒弟。 万一他坐化之时,这两个徒弟还未出师,那边相当于半途而废,岂不是误人子弟。 在武林中,有这样一个说法,一徒不经二师。因为每个人教授徒弟的方法都不相同,形成一定的固化模式后,很难打破。 因此,玄慈老方丈十分纠结。他既不想害了这两个孩子,也不想伤了这两个孩子的心。 陡然间,他想起了酒肉僧玄恩,顿时双眼一亮。他转回头去,“玄恩师弟,这两个孩子都不错,就交给你了。” 说完,脚尖一点地,蹿上了房顶,看着那滔天的火光,不停的默念“阿尼陀佛”。 玄慈老方丈这一手,让酒肉僧玄恩始料未及。他从未收过徒弟,也不知如何去教授徒弟,一时间急得抓耳挠腮。 渐渐的,酒肉僧恢复了冷静,他忍不住想,自己这一身本领,虽说没有通天彻地,但也精妙绝伦,终究要找个徒弟传承下去。 否则,带进棺材里,如何面对对不起祖师爷。 修行修行,既修且行。 在有生之年,体验体验为师之道,感悟其中的苦与乐,不失为一件好事。 “你们两个,我收下了。但有一点要记住:勤能补拙,若你们不刻苦用功,勤学苦练,随时都会被扫地出门。” 独孤飞看了看酒肉僧玄恩,感觉他不是很靠谱。但转念又一想,玄慈老方丈既然如此交代,想必不是无的放矢。再说,这酒肉僧玄恩若是教不好,玄慈老方丈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徒儿独孤飞拜见恩师。”说完,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独孤绶虽不明白为何换了人,但见兄长如此,他也只好有样学样。 “徒儿独孤绶拜见恩师。”说完,他也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刹那间,酒肉僧玄恩枯寂的内心中,注入了一丝活力。这种感觉难以名状,但却很受用。 “起来,起来,都起来!” 酒肉僧玄恩声音微微有些发颤,一手搀起一个徒儿,心中隐隐有些悸动。 师徒如父子,或许,这一幕勾起了他心中的某些回忆,一直以来都在逃避的回忆。 酒肉僧玄恩未出家前,受过贫穷,享过福贵,娶过娇妻,生过爱子。奈何,天公不作美。娇妻爱子死于兵燹(xian)之祸,而他,为了逃避现实,成为了酒肉僧。 酒肉僧玄恩思绪飘扬,他似乎看破了一些东西,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破。这是一种十分玄奥的感觉,惟恍惟惚间,如释重负,脱胎换骨。 “孩子,当务之急,乃是去有司衙门报案。”酒肉僧玄恩收敛思绪,轻声细语。 “徒儿这便去击鼓鸣冤!”独孤飞猛然站起,往外便走。 “且慢!”玄慈老方丈听见独孤飞要去报案,便飞下了房顶,郑重的看着独孤飞,“孩子,衙门若问你为何安然无恙,你如何答复?” “这个……”独孤飞被问的哑口无言。这个问题,他不知该如何回答,总不能实言相告,说他去大将军王府门口盯梢来。 “你便说与师父一起住在慈恩寺,听见喊杀之声,跟我们一起赶回,发现府中被人血洗,因此前来击鼓鸣冤。你可记住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玄慈老方丈如此交代,也是迫于无奈。也只有如此,才能把这两个小子干干净净的摘出来。 独孤飞点点头,把玄慈老方丈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这才离开了独孤府,直奔有司衙门。 廷尉府,西夏唯一的司法机构,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平民百姓,但凡涉案,皆可拘押审讯。 由于论武大会的召开,西夏城中云集八方来客,牛鬼蛇神,不一而足。因此,廷尉大人每天三更睡,五更起,兢兢业业,不敢有一丝懈怠。 廷尉府后宅,廷尉大人猛然惊醒,他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坠下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廷尉大人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然发现外面红光一片,陡然一惊。他一把撩起被子下了地,光着脚向窗边走去。 咚咚咚…… 陡然间,一阵急切的鼓声响起,吓得廷尉大人蹬蹬后退几步,险些坐在地上。 天子脚下,京畿重地,鸡毛蒜皮没小事,稍不留神就会捅破天。如今才过四更天,鸣冤鼓便敲得如此疾,想必出了大事件。 廷尉大人匆匆换好官服,直奔公堂。 廷尉府中,班房内值班的衙役被吵醒,一个个怒气冲天,不情不愿的换好衣服,来了府门。 门外,有一人正在敲鼓,看那意思,好像不把鸣冤鼓敲破他誓不罢休。 “别敲了!再敲就漏了!”衙役气呼呼的喊了一句。 击鼓鸣冤之人,正是独孤飞,他听见背后有人说话,便停了下来。猛然转回身,直奔公堂而去。 衙役本想拦住独孤飞发几句牢骚,但猛然看见独孤飞前身鲜血淋漓,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赶紧让开了道路。 公堂之上,站班衙役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还没睡醒。 啪! 廷尉大人猛然一拍惊堂木,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公堂内,吓得站班衙役们一激灵,睡意全无,一个个站的笔管条直。 廷尉大人正不错眼珠盯着大门口,猛然看见一个少年人飞奔而来,浑身血淋淋的,廷尉大人吓得亡魂皆冒,险些晕死过去。 “大人啊,有杀手血洗了我独孤府,还望大人做主啊!”独孤飞一边磕头一边哭诉,声泪俱下。 廷尉大人闻言,只觉得天旋地转,两耳内嗡嗡作响。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拿出一只签令,向下扫了一眼,“齐少卿,速速带人去独孤府查证。” 齐少卿应了一声,带着自己的小队赶本独孤府。 少卿,即司刑少卿,廷尉府专职官员,专司现场勘验,侦破案件。 “大人,东门里火光冲天,好像是销金楼失火了。” 恰值此刻,刚刚开门的那名衙役又放了一个重磅炸弹。 “什么!” 廷尉大人猛然站了起来,又软塌塌的倒在了椅子上。东边烧了一座销金楼,西边屠了一座独孤府。 天亮之后,势必会物议沸腾,乃至朝议汹汹。而他,将被置于烘炉之中煅烧。 他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未来,轻则罢官丢职,重则踉跄入狱。甚至,身首异处。 毕竟,发生如此恶性事件,朝廷需要给百姓一个交代。若抓不住嫌犯,他就是顶缸的不二人选。 “去,快去!看看损失有多大!”廷尉大人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吩咐了一句。 张少卿带着手下的人员,出了廷尉府,直奔城东销金楼。 而廷尉大人则直勾勾的盯着房梁,思索着明天如何面对国主的问责。 第194章 官府出差 二圣缉凶 城东销金楼,大火还在持续,惨叫之声渐渐平息,唯有被烧残的木头坠落之声和燃烧的爆鸣声,不绝于耳。 道圣依旧站在不远处的房顶上,神色如水一般平静,但心里却有些狐疑。火烧到现在,居然连一个人都没有逃出来,这很不正常。莫非那地宫有另一个出口? 不过,道圣并不打算亲自去探查,只要官府的人到了,在检查火场的时候,必定会发现那处地道口。 官府人多力量大,而且他们查出的结果更具说服力。 陡然间,一道身影出现在他身旁,道圣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因为他已经确定来人乃是佛圣。 在佛圣看见佛圣的一刹那,便明白了。这一场大火,必定是道圣所为。 “阿弥陀佛,大师兄,何以至此!” “他们该死!”道圣轻轻的说了一句,那种令人发指的行径,的确该死。 “阿弥陀佛!”佛圣并没有再说什么,既然道圣认定他们该死,他们必定有取死之道。 “二师弟,你追踪的结果如何?” “发现一名假瞎子,此刻想必正在熟睡。”佛圣轻叹一声。 “接下来,该如何办?”道圣再次问道。 “此乃皇城,如此大火,势必会惊动官府,我们没必要再次干耗。杀戮之神白虎尊得知信息后,必定怒不可遏。天地元气暴动的地方,必定是他所在的地方。”佛圣说完,和道圣对望一眼,心照不宣。 “以老道之见,杀戮之神白虎尊必定在城西,我们只需关注那边即可。”说完,道圣飘然而去。 “阿弥陀佛,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佛圣叹息一句,也飘然而去。 此地,不需要再滞留,因为,官差到了。 张少卿带着几名副手和一队官差赶到销金楼,虽然余火即将燃尽,但也无法靠前,只能在外围进行布控。 瞎子落脚的破败小院,道圣和佛圣联袂而至。为防万一,他们决定活捉瞎子。 佛圣站在房顶策应,而道圣则毫不客气,直接破门而入。本就摇摇欲坠的破茅屋,险些被道圣撞塌。 床榻之上,瞎子和衣而眠,听见响动之后,一个鲤鱼打挺,便冲了出去。 瞎子发现对面扑来一名身材高大的老道,举杖便砸。 道圣不慌不忙,待翠玉杖临近头顶,猛然抬起左掌迎了上去。 砰! 翠玉杖颠起半尺高,瞎子被震得的臂膀发麻,翠玉杖险些脱手而出。 瞎子心中微微冷笑,这翠玉杖乃是梧桐树心所制,坚韧无比,又岂是那么容易折断的。这老道被抽了一下,必定不好受。 道圣猛然收回手,见手心被抽出一道的淤青,感受到这种火辣辣的钻心之痛,不由得脸色一僵,不露声色的放下了手臂。 瞎子手臂恢复过来,来了个横扫千军,翠玉杖径直抽向道圣左臂。显然,他已经看出道圣左手受了轻伤。 吃一堑,长一智。 在见识到翠玉杖的韧性后,道圣自然不会再用身体去硬抗。道圣压绷簧抽出宝剑,及时封住了门户。 瞎子见宝剑砍向翠玉杖,便收招换式。他对自己的翠玉杖固然自信,但与老道的宝剑硬碰硬,他并不敢赌。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若翠玉杖被削断,他赤手空拳对老道的宝剑,后果不堪设想。 翠玉杖回撤,躲开剑锋,再次向前一递,乾坤一掷!点向道圣小腹。 道圣闪身错步,前臂外旋,宝剑划过一道圆弧,再次劈向翠玉杖。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短短两个回合,瞎子便知道这老道的能耐远超自己。再纠缠下去,恐怕会吃亏。三十六计走为上,他瞅准机会,直接破窗而出。 道圣冷笑一声,并没有追出去。瞎子并非仓皇逃窜,自己贸然追出去,他万一打出点暗器什么的,防不胜防。更何况,有佛圣在外面守着,还怕他跑了不成。因此,道圣心知这里不会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懒得去搜索,不紧不慢的向门口走去。 佛圣一直站在房顶上,不错眼珠的盯着,听见前窗响动,便知瞎子要逃。他从放上一跃而下,瞎子从房内破窗而出,无巧不巧,佛圣堪堪落在瞎子的背上。佛圣用了个千斤坠,猛然向下踩去。 瞎子听见背后惊风响动,奈何身体悬空,根本躲不开。本以为是明智之举,但现在,悔之晚矣!瞎子不由得两眼一闭,认命了! 噗通! 尘土飞扬,瞎子硬生生砸在地上,浑身骨头像被敲碎了一般难受,“好狠”,他叫了一声,随即眼皮一翻,脑袋一歪,直接晕死过去。 道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惊愕地看着佛圣。这老和尚可是扫地不伤蝼蚁命,吹口气都怕伤到飞虫。现在,却是这么的生猛,他感觉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 “不会……玩死了吧?“道圣弱弱的问了一句。 佛圣尴尬的笑了笑,“放心,死不了。”说完,从瞎子身上走下来,弯下腰把瞎子夹在腋下,转身便走。道圣愣了片刻,微微一笑,消失在夜色中。 …… 独孤府,此时业已戒严。齐少卿看到这惨不忍睹的现场,陡然想起这十年间发生的几桩灭门惨案,与这一桩惨案惊人的相似。 那几桩灭门惨案,都是朝廷重臣的府邸,由于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成为无头公案,至今悬而未解。而这一次发生在独孤府,江湖人的府邸,却是留下了证据,十具白衣死尸。 齐少卿隐隐有一种感觉,那几桩无头公案会随着这一桩惨案的告破而真相大白。这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似乎来自于冥冥之中。 “玄慈大师,可知这些白衣人的身份来历。” “阿弥陀佛”玄慈老方丈双手合十,口诵佛号,回答道:“齐少卿,若老衲估计不错,这些人应该是白虎堂的杀手。这些日子,独孤府的人一直在暗中打探白虎堂的信息,结果……阿弥陀佛。” 玄慈老方丈的话并未说完,但齐少卿业已明白,独孤府刺探白虎堂,打草惊蛇,招来报复。也只有杀手,才会如此泯灭人性,以杀戮为乐。 嗖!嗖! 陡然间,庭院内出现两人,乃是一僧一道,正是佛圣和道圣。佛圣手一松,把瞎子扔在了地上。 “齐少卿”,玄慈老方丈见齐少卿想要出言喝问,便及时阻拦,介绍道:“齐少卿,这两位乃是云游的世外高人,下榻在本寺。之前去追踪凶徒,此时方回。” 齐少卿闻言一愣,随即微微一笑,“原来是世外高人,失敬,失敬!不知此人可是元凶?”说完,一指躺在地上的瞎子。 佛圣微微点头,“此人正是元凶,现在便移交给齐少卿处理吧。”说完,弯下身,手掐阴阳剑指,狠狠的戳在了瞎子的丹田上。 白虎堂金牌杀手瞎子自此武功被废,沦为阶下囚,任人宰割。可见天道循环,善恶有报。 齐少卿命人将所有尸体都抬往廷尉府停尸间,亲自押着瞎子回了廷尉府。 道圣和佛圣则上了房,盘膝而坐,闭目养神。但愿,销金楼的破灭会彻底激怒杀戮之神白虎尊,令其内力暴走,从而暴露行迹。 第195章 杀戮现身 旷世之战 西夏城东销金楼,大火烧了近一个时辰,终于熄灭。名动西夏的销金楼,最大的销金窟,彻底化为焦土。 张少卿带领官差勘察现场,清理烧焦的尸体,果然如道圣所料那般,发现了地宫入口。 张少卿看着那焦黑的洞口,一如狰狞的恶兽,张着血盆大口,想要吞噬一切。 张少卿虽然生性谨慎,但也未作他想。毕竟销金楼有酒窖之类的,并不稀奇。 “来人,下去探探。” “是,大人。”有两名官差走上前来,向下面望了一眼,漆黑一片。两人点燃火把,向下一照,借着微弱的亮光,勉强可以看清底部还有尚未燃尽的火星。 “嗯?嘶!且慢!”张少卿瞬间警觉,及时制止的两名官差。 张少卿身为刑事推官,自然心思缜密,他一眼看出这地宫之下必定有怪! 张少卿闭目沉思,脑海中模拟出一幅幅画面,他希望能够推断出火源。 最终,都不符合情理,不得不全部推翻。 他摇了摇头,猛然发现洞口处有些异常。蹲下身仔细一看,顿时双眼一亮。 洞口内,烟熏火燎的痕迹很明显。若是坍塌的木料掉进洞中燃烧,绝不会留下如此痕迹。除非……火是从洞内开始烧起。 这,绝非意外,必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那么,纵火的目的,究竟何在,是出于报复,还是想隐藏什么?看来,有必要亲自下去一探究竟。 张少卿文武全才,虽说不是后天巅峰存在,但也不遑多让。更何况,他手下有八名得力干将,不仅胆大心细,而且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尔等守在洞口,不可疏忽大意。”说完,张少卿带着八大干将跳进了地宫之内。 此时,天已大亮,街上陆陆续续出现了行人,发现销金楼业已化为灰烬,顿时纷纷驻足围观,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轰动全城,即使是白宅,也毫不例外。更何况,销金楼还是白宅的秘密产业,自然更加上心。 白家大少得到信息后,犹如五雷轰顶,销金楼乃是白宅重要经济来源,如今莫名被烧毁,如何不急。 白家大少如坐针毡,急匆匆来见父亲,此事太过重大,他不能擅自做主,必须第一时间通知父亲。 杀戮之神白虎尊颁布命令之后,便一直坐等消息。听见外面急切的脚步声,不由得皱了皱眉。庚金使来此,绝不会造成这么大的响动,那么只有他那儿子了。莫非,生意上出了什么事? “父亲,销金楼被烧毁了。” 白家大少人还未到,就开始大声喊叫。 杀戮之神白虎尊闻言,冲天大怒,内力犹如惊涛骇浪,骤然迸发。 轰! 小楼承受不住杀戮之神白虎尊的气势,轰然坍塌。杀戮之神白虎尊猛然冲出,一把攥住白家大少的衣领,问道:“此言当真!” 若是一般的地方,杀戮之神白虎尊绝对不会在乎,毕竟钱财乃身外之物。但是,销金楼乃是白虎堂所在,如今被人夷为平地,付之一炬,他如何不惊怒。 白家大少脸色苍白,结结巴巴的说道:“是……是的!” 杀戮之神白虎尊猛然蹿上墙头,看着东方,面色狰狞,无论是谁,胆敢太岁头上动土,看来他隐居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世人忘记了他杀戮之神白虎尊的威名。 嗖!嗖! 陡然间,两道人影从远方而来,转瞬间便来到近前。杀戮之神白虎尊甩头望去,见是一僧一道,不由得为之一愣。 他虽隐居多年,但对于西夏境内的江湖人物,却是了如指掌。对于这一僧一道,他一无所知。想来不是西夏境内的,或许是云游的高人,感受到自己的气势,前来查看。 想及此处,杀戮之神白虎尊强压心头怒火,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不知二位不请自来,有何指教!” 这一僧一道,正是佛圣和道圣。他们一直在独孤府房顶上盘膝打坐,感受到白宅中的气息变化,及时前来查看。 在见到杀戮之神白虎尊的那一刻,佛圣和道圣便能确定,此人就是白虎堂堂主。 “杀戮之神白虎尊,你的报应,到了!” 道圣断喝一声,压绷簧抽出宝剑,便冲了上去,直刺杀戮之神白虎尊的前心。 而佛圣则在一旁观敌掠阵,防止杀戮之神白虎尊打出子午断魂钉。 杀戮之神白虎尊闻言,勃然变色。这一身份,即使是他儿子都不知晓。然而,却被这老道一口叫了出来。 刹那间,杀戮之神白虎尊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感觉忽略了什么。但却来不及多想,只能拔出宝剑接架相还。 一个是道教圣人,久居深山,精研武道,功力深厚。手擎三尺龙泉剑,如霜似电放寒芒。刺挑劈剁崩砸压,闪转腾挪本领强。 一个是白虎堂主,潜藏深宅,精修杀道,技艺精湛。三尺杀神剑,辗转似流星。点扎划撩挂,身快艺业精。 道圣与杀戮之神白虎尊两人斗在一起,宝剑对宝剑,斗了个旗鼓相当。 从后宅打到前院,从地上打到房顶,杀的难解难分,谁也奈何不了谁。 杀戮之神白虎尊见老道一人就如此难缠,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老和尚虎视眈眈。万一两人联手,恐怕自己必败无疑。 想及此处,杀戮之神白虎尊左手探入囊内,取出一个小盒,猛然按下了机关,刹那间,射出一根子午断魂钉。 佛圣不错眼珠的看着,害怕错过一丝细节,见到杀戮之神白虎尊射出子午断魂钉,便手持九环锡杖冲了上去。 道圣早知杀戮之神杀戮之神白虎尊有子午断魂钉这一件难缠的暗器,因此一直留心防备着,见杀戮之神白虎尊掏出一只小盒子,便已经打起了万分精神。 呼! 佛圣手持九环锡杖径直砸向杀戮之神白虎尊的左手,想要将其的暗器盒子砸飞。 杀戮之神白虎尊陡然转身,把暗器盒子对准了佛圣,想要来个两败俱伤。 佛圣丝毫不惧,因为他的九环锡杖在杀戮之神白虎尊射出子午断魂钉前,将其手臂砸伤。 第196章 杀神遭擒 甘心奉药 暗器,自然要趁人不备,才称得上一个“暗”字。而今,杀戮之神白虎尊却明目张胆将暗器盒子对准了佛圣,却是存了威胁的心思。 他警告佛圣,要么退后自保,要么两败俱伤。更确切地说,我伤,你死! 但是,最终的结果,让他失望了。 佛圣纵使知道子午断魂钉的歹毒,但却根本未躲。因为他手中的兵器,乃是一件异宝。 九环锡杖,长达两米,精钢打造,重逾百斤。更关键的,这九环锡杖克制各种铁器。因为,九环锡杖内置磁芯,可吸附一切铁器。 而那子午断魂钉,佛圣之前见过,却是铁器无疑。因此,佛圣胸有成竹,胜券在握。 恰值此刻,道圣躲开子午断魂钉,再次欺身向前,抡剑便砍。 一对一的情况下,杀戮之神白虎尊都有些吃力。更何况,两人前后夹击。 杀戮之神白虎尊因为盲目自信,错失了最佳的脱身时机。 结果,首尾不能兼顾。 若要躲避九环锡杖,必然会被宝剑砍伤。若要躲避宝剑,势必会被九环锡杖砸中。 杀戮之神白虎尊权衡利弊,两害相较取其轻! 杀戮之神白虎尊牙一咬,心一横,身形一转,避开了道圣的宝剑。 毕竟,若被宝剑砍上,绝对会开膛破肚。而佛家人心慈手软,兵器也都是钝家伙。即使砸在胳膊上,最多断臂而已。 砰! 九环锡杖正砸在杀戮之神白虎尊左臂之上,径直砸了个骨断筋折,暗器盒子也脱手而飞。 杀戮之神白虎尊十余年未出江湖,身体的承受能力早已不是从前。这种钻心剧痛,差点让他晕过去。 道圣趁机窜上前,飞起一脚踹向杀戮之神白虎尊的后腰。杀戮之神白虎尊瞬间警觉,但终究还是晚了,被踹了个正着。 杀戮之神白虎尊蹬蹬向前抢出几步,险些栽倒在地。 人体最重要的地方,除了头颅之外,便是前后心和前后腰了。 佛圣九环锡杖一摆,压在了杀戮之神白虎尊的肩膀上,生擒活捉。 杀戮之神白虎尊叹息一声,看来,他安逸的太久了。身为白虎堂堂主,杀戮之神白虎尊,这十几年来,却一直闭关修炼,以至于…… “能不能借问一下,二位究竟何方高人?” 多想无益,现在杀戮之神白虎尊只想知道自己究竟栽在何人之手! “大衍,天柱三圣!” 道圣并没有遮掩,实言相告。 “嘶!” 杀戮之神白虎尊倒吸一口凉气,天柱峰三圣,那可是武林之中登峰造极的人物,名动天下,如雷贯耳。 但是,他不明白,天柱三圣即使云游天下,想必也不会到西夏城来,更不会找到自己头上。 “原来是道圣与佛圣,失敬失敬!不过,我白虎堂与三教堂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何?” 道圣冷哼道:“井水不犯河水?我们之间的仇大恨深!你可知,我天柱峰三圣唯一亲传弟子,三教堂未来掌门人,身中子午断魂钉之毒,莫说此事与你无关!” 杀戮之神白虎尊闻言,脑袋里嗡嗡直响,天柱三圣唯一亲传弟子,三教堂未来掌门人,这是何等身份!究竟是什么通天彻地的妖孽,有这等福缘。 “嘶!难道是他!” 杀戮之神白虎尊双眼一亮,猛然想起几天前夜探白宅的那个少年人。想必,此时他已经死去,如此一说,的确是仇大恨深。 杀戮之神白虎尊低下了头,此时此刻,多说无益。只要不迁怒自己的家人,以及其他堂口,他就烧高香了。 “交出解药,我们之间的仇怨,自你而止。否则,说不得要去天煞门总堂去坐一坐!这,不是威胁!” 道圣冰冷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杀戮之神白虎尊,恨不得将其一掌拍死。 杀戮之神白虎尊瞬间瞳孔放大,像被踩了尾巴一般。子午断魂钉之毒,子不过午。现在已经时隔多日,难道那少年还没有死? 不!不可能! 他不相信,也不敢相信! 身中子午断魂钉之毒,若不能得到解药,任何人都挺不过六个时辰。而解药一直由他亲手保管,没有人能够…… “不得不说,你很幸运。我们那徒弟,阎王不想留。然而,一直昏迷不醒。现在,交出解药,为时未晚!”道圣为了找到解药,不得不强压心头怒火。 杀戮之神白虎尊心中或多或少有些意动,但却又有些犹疑不定。毕竟,他还是不相信有人能逃过子午断魂钉之毒。 佛圣心明眼亮,而且工于说教,他见杀戮之神白虎尊心存犹疑,微笑道:“不知白堂主对南疆毒宗可有了解?我三弟业已亲自前往相请。” 杀戮之神白虎尊猛然一激灵,苗疆毒宗,他岂能不知。昔日,他年少轻狂,亲赴苗疆,与苗疆毒宗一战,结果输得很惨。 更令他难以接受的,苗疆毒宗当着他的面,用子午断魂钉扎了自己一下,并且当着自己的解了毒。 如今,虽然时隔数十年,但记忆犹新。听闻儒圣去请苗疆毒宗,他如何不惊。有苗疆毒宗在,他们根本无需向自己索要解药。 然而,他们却开了口,无非是想要找个台阶,就此了结此事。那么,他又何必平白做恶人。 “唉!事到如今,为之奈何!”说完,他在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交给了道圣。 道圣一把夺过来,看都未看,便塞进了怀中。 “容我再问一句,销金楼失火之事,可是二位所为。”杀戮之神白虎尊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这一问题,在他心中盘桓了许久。 道圣和佛圣对视一眼,道圣道:“不错,正是老道所为。老道与他们虽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但是,见到他们剔人肉,做包子,天怒人怨,着实该杀!” 佛圣本来还在怜悯那些葬身火海之人,但听及道圣的话,也是怒火冲天。吃人肉,天理难容,死有余辜。 杀戮之神白虎尊身为白虎堂堂主,对于此事自然知之甚深。而且,自他而始。 他本以为自己铁石心肠,但听人提起,也觉得不是滋味。 第197章 儒圣跪求 杀神身亡 西夏城,慈恩寺。 道圣自从得了解药,便将杀戮之神白虎尊交于佛圣看管,他急匆匆赶回慈恩寺,来为杨振解毒。 杨振业已有尽灯枯,再也拖延不得。否则,即使醒来,也会体质孱弱,复原无望。 方丈室内,杨振服下解药,气息终于平稳。“哇……”杨振猛然坐起,一口黑血喷出,复又躺了下去。 这口黑血,腥臭无比,径直将地上的石板腐蚀出一个窟窿。显然,是在体内盘桓多日的余毒。 见到这一幕,道圣松了一口气,连日来紧绷的心,也稍微放松了些。 “阿弥陀佛!”佛圣也是如此,不过,心里又泛起一丝隐忧,不知儒圣苗疆一行,境遇如何? 苗疆,万毒谷。 万毒谷,在苗疆深处,群山环绕,处处险峰。此地,多毒物,乃是苗疆毒蛊的发源地,令人为之色变。 此时,谷口跪着一人,身上爬满了各种毒物,蝎子,蜈蚣,蜘蛛,黄蜂,不枚胜举。 此人正是儒圣,为了杨振,他放弃所谓的名声与尊严,甘愿长跪于万毒谷口,一动不动,任凭毒虫撕咬。 他与杨振既无血缘维系,也无利益瓜葛。从相遇到分别,也只不过八年之久。但这八年的感情,却情逾父子。若能以命抵命,他愿意以自己的命换杨振的命。 或许,这便是一日为父,终身为父。 万毒谷内,有一片花海,姹紫千红,芳香馥郁。表面上看来,景色怡人。但实际上,却是一片险地。 这花海中每一朵花,每一片叶,都含有剧毒。无数喜毒的毒虫藏匿其间,食腐枝,饮花露,毒性更强。 如此,杀人于无形。 花海中央,有一座方圆百米的小湖。水中,亦有毒蟾蜍之类的毒物存在。 湖心处,有一棵参天大树,粗约十围,遮天蔽日。 粗大的枝桠间,有一座树屋,若隐若现,俨然一派仙家景象。 树屋门口,站着一位老妪,年逾花甲,童颜鹤发,虽然一身粗布麻衣,却是瑕不掩瑜。 白发老妪手持龙头拐杖,直勾勾地盯着跪在谷口的儒圣,神色郁结。她宛如石雕泥塑一般,一动不动,但内心里,却波涛汹涌。 时隔三十年,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这个男人。但今日重逢,她才恍然大悟,这个男人早已扎根在自己心底,此生难忘。 三十年前,同样在万毒谷口,就是这个男人,指天明誓:今生恩断义绝,绝不踏入苗疆一步。 彼时,那是何等决绝。 而现在,那个盖世英雄,却是这般脆弱,如此不堪,像个孩子无助。显然,他遇到了惊天变故,否则,不至如此。 白发老妪虽然于心不忍,但思及过往,却又暗自发狠。想要迈步前行,却又腿如灌铅。 一时之间,进退维谷。 …… 西夏城,慈恩寺方丈室。 道圣,佛圣,玄慈老方丈,玄恩眼巴巴看着杨振,心里不停的祈祷。 杀戮之神白虎尊萎顿在地上,忐忑不安。按理说,服用解药之后,一口毒血喷出,不消片刻就会清醒。 然而,如今已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杨振依旧处于昏迷状态,他不得不为之担忧。毕竟杨振的安危干系太重,不仅牵扯着天煞门的命运,而且关联着他白宅的存亡。 道圣焦躁不安,一把揪住杀戮之神白虎尊的衣领,将其拽到榻前,指着杨振问道:“看看!你确定解药没问题!” 自出道以来,杀戮之神白虎尊就没受过这份待遇。这于他而言,何止是羞辱! 奈何,人类刀俎,我为鱼肉。更何况,他的武功已经被废,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杀戮之神白虎尊,而是一个将死的普通人白云恒。 “或许,因为中毒时间太久,清毒太过缓慢吧。”杀戮之神白虎尊弱弱的解释道。 这个解释听起来煞有介事,但仔细想来,未免太过牵强。甭说道圣等人,即使是杀戮之神白虎尊本人,也觉得太过蹩脚。 “阿弥陀佛,大师兄,稍安勿躁!”佛圣双手合十,低声劝解。其实,他心内也无比焦急。但是,他必须稳住。否则,道圣势必会做出出格的事来。 万一道圣失控,弄死了杀戮之神白虎尊,他们跟天煞门之间的争锋就再也无法避免,中原武林将再受杀劫。 杀戮之神白虎尊固然该死,但不应由道圣来杀,而是应该交由西夏官方来处理。他们天柱山三圣来西夏城杀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哼!”道圣冷哼一声,把杀戮之神白虎尊直接摔在了地上。 杀戮之神白虎尊被摔得七荤八素,支撑着坐了起来,心中着实不是滋味。若非心有所系,他早已一头撞死当场,岂会受这份辱。 现在他只期盼杨振早点醒来,确定家人安全之后,他也就不用再忍受这种屈辱了。 “咳!咳!” 陡然间,杨振咳了两声,顿时七窍流血。 “啊!” 围观之人纷纷尖叫,急忙上前查看。道圣一个箭步冲上前,在杨振身上检查一通,见杨振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心跳。 道圣顿时血灌瞳仁,猛然转身,恶狠狠的看着杀戮之神白虎尊,一个箭步窜上去,怒喝道:“还我徒儿命来!” 道圣抡起蒲扇大小的巴掌,猛然拍向了杀戮之神白虎尊的后脑勺。这一掌,含怒出手,若拍中,杀戮之神白虎尊必定脑浆迸裂。 须知,现在杀戮之神白虎尊武功被废,苟延残喘,比起一般人来还不如。 佛圣见道圣扑向了杀戮之神白虎尊,便知要坏。但出手拦截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出言喝止。 “大师兄,且……” 砰! 佛圣话到一半,道圣的巴掌就已经拍了上去。杀戮之神白虎尊的脑袋犹如豆腐一般,被拍了个稀巴烂。 佛圣见到这一幕,两眼一闭,口诵佛号“阿弥陀佛”。现在,人已经死了,多说无益,只能说造化弄人。当务之急,乃是传令回三教堂,让他们做好防范。 道圣一掌打死杀戮之神白虎尊,自己也软塌塌的坐在了地上,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一般。 第198章 杨振苏醒 再擒庚金 西夏城,慈恩寺,方丈室内,气氛十分压抑。 道圣依旧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回想起杨振在天柱峰的日子,不由得老泪纵横。 佛圣盘膝坐在地上,面色悲切,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乃是往生经。 一时之间,落针可闻。 “咳!” 陡然间,一声轻咳突兀的响起,尽管声若蚊音,但以道圣和佛圣等人的耳力,听了个真而且真。 刹那间,两人像被踩了尾巴一般,一跃而起。 道圣或许是太过兴奋,险些撞到房梁。不过,他毫不在乎,急匆匆扑到床榻旁,再次为杨振检查。 佛圣虽然稳重一些,但那颤巍巍的双手,说明他并不像表面那般平静。 床榻上,杨振仰面朝天,脸上血渍已干,虽然依旧苍白,但比起之前来,却多了一丝血色。探鼻息,气若游丝。号脉搏,断断续续。查心跳,弱不可闻。 这一切,都指证了一件事,杨振还没有死! 道圣和佛圣对视一眼,喜极而泣。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大起大落之间,必有大喜大悲。即使是遁世修行的世外高人,也毫不例外。 “咳!咳!” 杨振又咳了两声,慢慢睁开了眼睛,看见两位师伯,鼻子一酸,眼泪默默的流了下来。 他身遭大劫,两世为人。细细想来,尤觉心惊。杨振心中百味陈杂,羞愧难当,悔不当初,万分庆幸。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孩子,你刚刚醒来,还需静心调养,莫要劳心费力。”佛圣双手合十,口诵佛号。 杨振骨瘦如柴,身体十分虚弱,的确需要静心调养。虚不受补,唯有用温补的药膳,循序渐进。 杨振对自己的身体情况了如指掌,他虽然醒来,但依旧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有一对眼珠可以转动。因此,视野狭窄,除了房顶之外,根本就看不到其他。既然看不到,他也就不看了,缓缓闭上了眼睛。 道圣一头扎进柴房,成为了杨振的专职厨子,而佛圣则成为了专职保姆,寸步不离,悉心照料。 …… 城东,销金楼旧址,外围拉起了两米高的幔帐,围的严丝合缝。这让围观的人更加好奇,议论纷纷。 “为什么要拉起幔帐?”有人问道。 “是啊,是啊。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有人附和道。 …… 显然,心存这种疑惑的,不止一两个人。见有人发问,不由得全部支起耳朵,希望有人能够给出一个答案。 人群中,有一位老夫子打扮的长者,手捋胡须,微笑道: “依老夫拙见,此中必定案情重大,现场凄惨,为杜悠悠众口,才会如此遮掩。”这老夫子说话固然酸,但却颇有见地。 其实,廷尉府那名姓张的司刑少卿带着八名得力干将进入地宫之后,便被惊呆了。 西夏城内,出现如此巨大的地宫,必定有重大隐秘。随后他又在那些死尸发现了白虎堂的杀手令牌,更感觉事情重大,完全超出了他的职司范围。因此,他派人火速通知廷尉大人。 廷尉大人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骤然听到这个信息后,也感觉匪夷所思。 为防万一,廷尉大人亲自赶往五城兵马司,借调了一千城防营军兵。然后,急匆匆赶奔城东销金楼旧址。 廷尉大人为防止发生异变,伤及无辜,才命令军兵砸桩埋杆,用幔帐将现场围了起来。毕竟,对于地宫中有没有白虎堂余孽,谁也不敢保证。一旦交火,势必引发骚乱。 一千城防营军兵手持利刃,背弓带箭,陆续进入地宫之后。 廷尉大人看了看地宫大小,不由得皱眉。这么大一座地宫,而且有人生活在此,必定有通风口。或许,还不止这一个洞口。 “传令下去,仔细搜索,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一旦发现活口,即可格杀。” “是!” 一千名城防营军兵犁庭扫穴,搜遍了第一层,并没有发现一个活口。但是,却发现了许多通道,似乎通向另一个出口。 “每个通道由四人把守,先将地下排查一遍,再查地上。” 张少卿和八名得力干将保护着廷尉大人来到第二层,这一层乃是库房,兵器,粮食,布匹堆积如山。再次搜索一遍,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大人,下面还有一层!” 廷尉大人为之一愣,三层地宫,这是何其浩大的工程,又需要多大的人力去完成。而且,挖空这么大的地穴,他将土运往何地? “继续查!” 第三层,阴暗潮湿,腥臭无比。殷红的土地上,白骨累累。 显然,这是一处训练场,杀手的训练场。 白虎堂训练杀手,都是以命相搏。他们百人一组,投入这杀戮场中厮杀,最后存活者才可以成为杀手。 何其残酷!何其血腥! 廷尉大人站在此地,久久不语。他似乎看到了那条路,由人成魔的喋血之路。 “唉!” 廷尉大人长叹一声,转身离开。他不愿待在此地,并非恐惧,而是不忍。看着那累累白骨,宛如亲见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死于恶魔之手。一声声冤魂的哀鸣,在耳畔响起。 再说,这里并没有什么值得勘察的地方。还不如去看一看白虎堂的库档,查一下他们的文案。 …… 夜幕降临,一条黑影潜入慈恩寺,直奔方丈室,落在了房顶上。 方丈室内,道圣和佛圣同时睁开了眼睛。佛圣指了指道圣,又指了指房顶。随后,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杨振。 道圣当即会意,佛圣守护杨振,而他去抓那小贼。道圣飘身来到门口,轻轻拉开了门,猛然蹿上房。 房顶上趴着一人,揭开房瓦,正在向里面观看,丝毫没有察觉到道圣已经来到身旁,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砰! 道圣飞起一脚,正踢在黑衣人的侧腰上。 “啊……” 黑衣人惨叫一声,凌空飞出去百米远。显然,这一脚,踢的不轻。 轰! 黑衣人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本想挣扎着站起来,但本就被踢的岔了气,又硬生生的摔在地上,早就脱了力。反正是逃不掉了,索性就躺在地上等死。 第197章 佛圣说法 庚金气晕 嗖! 一道人影划过,快似奔雷,疾如闪电,轻飘飘落了地,正是道圣。 他来到黑衣人面前,轻轻的踢了踢,心中冷笑道:“装死!”他一把揪住这黑衣人的后衣领,拎小鸡拖死狗一般,走进了方丈室。 砰! 道圣把黑衣人狠狠的往地上一扔,那黑衣人“哎呦”一声,险些背过气去。他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心里十分憋屈。想他堂堂庚金使,一时不慎,居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这黑衣人正是庚金使,他得知堂主被人带到慈恩寺,因此前来暗中摸底。若能借机把堂主偷偷救出去,那就是不世奇功。若不能救出堂主,打探出消息也好。 但结果,却是这般…… “小贼,别给老道装熊。老老实实的交代,你是什么人,偷偷摸摸的想干什么。若有一句虚言,脑袋给你拧下来!”道圣瞪着一双牛眼,冷森森的说道。 庚金使见装死装不下去,也就不再装下去。反正横竖都是死,与其窝窝囊囊的死,还不如硬气些。 “要杀就杀,要刮就刮,悉听尊便!” “小贼,既然如此硬气,就来试试老道拳头。”说完,道圣挥着一双拳头,作势欲打。 “大师兄,且慢!”佛圣有些无奈,道圣业已打死了杀戮之神白虎尊,万一失手再把这个弄死,他们就彻底成为了耳聋眼瞎之人。 他们对敌人一无所知,而敌人对他们却了如指掌,如此一来,何其被动。更何况,他们身处敌人的大本营,更需要加深对敌人的了解。 佛圣走到庚金使面前,盘膝坐了下来,双手合十,面带微笑,静静的看着庚金使,一语不发。 庚金使心中很是纳闷,摸不清这个老和尚弄什么玄虚。他偷眼打量佛圣,这个慈祥的老和尚,九颗戒疤镶玉顶,两道白眉垂腮旁。佛目含光济慈慧,两耳垂轮听十方。颌下短须白似雪,百八念珠韵佛光。面带微笑盘膝坐,庙中佛佗现真身。 庚金使心中有些迷糊,看着佛圣就像自家长辈一般亲切,这是一种在梦中才会出现的感觉。不知不觉间,庚金使鼻子一酸,险些哭出来。 道圣看看佛圣,又看看庚金使,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迷,“唉!”道圣叹息一声,猛然一跺脚,走到床榻旁,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庚金使猛然一激灵,顿时恢复了一起理智。为了提醒自已,他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尖。一阵刺痛袭来,庚金使彻底恢复了理智。 “唉!”佛圣心中暗叹一声,功亏一篑。这个大师兄…… “阿弥陀佛,我观施主眉心黑气浓郁,皆是冤魂缠身。然而,正中却有一点灵光,保持灵台不灭,却是慧根深种,与佛有缘。施主何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圣微笑道。 庚金使感觉有些好笑,自己杀生无数,这老和尚却说自己慧根深种,与佛有缘。他乜了一眼佛圣,“杀刮存留,悉听尊便。”庚金使态度坚决,旨在提醒佛圣,想通过语言感化他,门都没有。 佛圣依旧面带微笑,“阿弥陀佛,生死事小,失节事大。施主若无子嗣,就此死去,绝祖宗之祭祀,断后代之香烟,使先辈沦为孤魂野鬼,岂非不孝,有何面目见先辈于九泉之下。若有子嗣,就此死去,妇丧其夫,子丧其父,岂非不仁,又有何面目受其香火。”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此乃至理,自古皆然。 庚金使虽然身为杀手,但却并未泯灭人性。他自幼父母双亡,对于家这个概念很模糊,对传宗接代也不是很注重。但死后无人上香祭祀,沦为孤魂野鬼,终究是一大遗憾。完全可以说,佛圣的话戳中了庚金使坚硬的内心上最脆弱的那一点。 佛圣见庚金使低头不语,心知有门,还要加把劲。这个小子夜探慈恩寺,想必与那杀戮之神白虎尊关系匪浅。 “阿弥陀佛。施主,可知杀戮之神白虎尊?他一生杀人无数,堪称死神。但为求死后魂安,依然娶妻生子。而施主罪孽,远不及杀戮之神白虎尊,若未留下后人,死后何以魂安!” “若未留下后人,死后何以魂安!” “若未留下后人,死后何以魂安!” …… 若未留下后人,死后何以魂安!这一句话犹如九天魔咒,盘旋在庚金使脑海之中。庚金使拼了命的甩脑袋,想要将这句话从脑海中抹去。然而,这句话却越来越清晰,似乎生根发芽了一般,挥之不去。 想忘忘不了,这是一种苦痛的折磨。庚金使心烦意乱,感觉脑仁疼,跪在地上,不停的以头撞地,像是跪在佛前忏悔一般。 “阿弥陀佛!施主果然慧根深种,老衲轻轻点拨几句,便幡然悔悟,痛彻心扉,善哉,善哉!” “老和尚,你给我闭嘴!”庚金使猛然抬起头,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恨不得将佛圣生吞活剥。 佛圣絮絮叨叨,甭说庚金使忍不住,就连道圣也有种暴走的感觉,他抱着膀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佛圣的后脑勺,似乎在研究下手的角度。 “阿弥陀佛!施主悔不当初,乃明智之举,必为世人所称道。既然如此,又何必介怀。”佛圣依旧一脸笑意。 虽然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庚金使实在是难以忍受,对这个可恶至极的老和尚,他简直恨透了。若非刚才摔得不轻,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他早已暴起伤人。 “阿弥陀佛!施主既然跪地叩首,便是有心皈依我佛,当放下过往,又何须耿耿于怀。佛家子弟,当戒嗔戒怒。” 庚金使从未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气得体如筛糠,双牙不停地打颤,为了防止咬到舌头,不得不将舌头卷起来。若目光能杀人,佛圣早已被千刀万剐。 “阿弥陀佛!施主心怀感激,便不必强忍泪水。若要伤了眼睛,反倒是老衲的罪过。” 噗! 庚金使一口鲜血喷出,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眼是心的根苗,施主强忍泪水,果然伤及心脉……” 砰! 佛圣话未说完,便被道圣打了一记闷倒驴。 “老道忍你很久了!” “唉,好不容易找个人,结果却这么菜,老衲才小试身手,他便晕倒了,意犹未尽啊!大师兄,要不,咱们聊聊?”佛圣吧嗒吧嗒嘴,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 “滚!” 第199章 月黑风高 暗夜凶杀 佛圣自讨没趣,被道圣抢白一顿,灰溜溜地走了。他感觉今晚月黑风高,注定不会是一个平静的夜晚。因此,他要去向玄慈老方丈交代一番,做到有备无患。 道圣见佛圣业已走远,自言自语般嘀咕道:“小子,别装了,那老和尚已经走了。” 床榻之上,杨振陡然睁开了眼睛。其实,他早就醒醒了,但听见佛圣正在说教,为避免引火烧身,成为佛圣的下一个说教对象,因此,一直强忍着装睡。 杨振脑袋微微转动了一下,看见地上躺着一人,正是庚金使,不由得就是一愣。 “大师伯,此人,白虎堂……庚金使,负责……处理……对外……事务。”杨振断断续续的,把庚金使的身份爆了出来。 道圣闻言微微皱眉,白虎堂庚金使,负责处理对外事务。如今他孤身一人前来探寺,想必另有所图。或许,今晚免不了一场凶杀恶战。而杨振犹如植物人一般,丝毫没有自保能力。看来有必要找个隐秘的所在,把杨振藏起来。 毕竟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若一时之间不能首尾兼顾,杨振被人所擒或遭人所害,悔之晚矣! …… 大雄宝殿,佛音梵唱,余音绕梁。慈恩寺中所有僧侣全部集结在此,进行晚课。当然酒肉僧玄恩不在此列,他向来不屑于做早晚课。 玄慈老方丈盘膝坐于佛龛前,眉眼低垂,正口诵金刚经,陡然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似是向着大殿而来。 玄慈老方丈微微皱眉,不由得停止诵经,向门外看去。 现在慈恩寺只有四人不在大殿,酒肉僧玄恩根本不会来,而杨振行动不便,根本来不了。至于恩师与师伯,即使他们前来,自己也发现不了。 来人自然是佛圣。 玄慈老方丈之所以听见脚步声,乃是佛圣刻意为之。他既然有事情交代,自然会以脚步声来惊动玄慈老方丈。 玄慈老方丈发现恩师出现在大雄宝殿门口,心中一惊,猛然站起身来,迎了上去。 “今晚,或许会有一番凶杀恶战。因此,你要将合寺僧侣安排妥当。让那些不会武功的暂时隐藏起来,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另外,找一处安全的地方,把你杨师弟安排好。”佛圣直截了当,开门见山。 “嘶!凶杀恶战!”玄慈老方丈闻言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想必是白虎堂的余党要来报仇。合寺僧侣,共一百五十二名,只有十名老僧年迈体衰,以及十名小沙弥武艺不精,让这二十人到藏经阁暂避,同时照看经文,绰绰有余。至于其他人,皆可一战。 至于杨振小师弟,让其躲进方丈室内的密室中,自是安全无虞。 “阿弥陀佛!今日晚课到此为止,众僧侣且住。” 大雄宝殿之上,所有僧侣全部停止诵经,十分不解的看向玄慈老方丈。 须知,早晚两课,既是修行,也是礼佛。若非生死存亡之际,绝无中途停止的道理。 “众位,今夜本寺将迎来一场凶杀恶战,敌人乃是白虎堂杀手,灭绝人性,惨绝人寰的刽子手。与他们一战,乃是除魔卫道,不需要任何悲悯。” 玄慈老方丈扫视众僧侣,见他们没有惧色,不由得点了点头,继续道:“十位长老和十位小沙弥,前往守护藏经阁。其余武僧各去准备,片刻后来此回合。老衲与众僧分派任务。” …… 慈恩寺东五百米处,有一座荒废的大院,因为总是半夜闹鬼,因此并没有人敢住。当然,并非真正的闹鬼,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此时,大院内聚集了数百名白衣人,一个个面带杀机,面目狰狞。 这些白衣人,都是白虎堂的杀手。他们通过密道逃出生天,来到这座空宅。 俗话说,狡兔三窟。 而这座空宅则是白虎堂的一处秘密据点,也是临时的避难所。他们得知堂主被获遭擒,身陷慈恩寺,便想前往搭救。 然而,他们对慈恩寺一无所知。因此,庚金使才会前去探寺,才有了庚金使被捉那一幕。 堂屋之中,八大金牌杀手油煎火燎一般,坐卧不宁。 “唉!庚金使去了这么久,不会出了意外吧。”有一位面皮白净,书生打扮的人说的。 砰! 一位红脸大汉猛然一捶桌子,冷哼道: “哼!以我之见,我们一拥而上,顷刻间便能屠灭慈恩寺,而你们非要探什么寺。万一打草惊蛇,被那群秃驴发现,从而有了防范,堂主还救不救得!” 有一位枣核脑袋小老头,捋了捋山羊胡,慢条斯理的说道: “救,自然要救。但怎么个救法,却值得商榷。那一僧一道既然能将堂主生擒活捉,必定不是泛泛之辈。若不计议妥当,恐怕我们也会交代在里面。” “那怎么,我们就这样干瞪眼,若庚金使一夜不归,我们就这样干等一夜。若明日官兵搜城,我们又将如何!”有一位膀大腰圆,脸色黢黑的老者说道。 “你们不去,我去!杀他个七进七出,纵使粉身碎骨,也要救出堂主。” 说完,猛然起身,向外便走。 此人一身白衣,二十上下,眼神阴鸷,乃是新进的金牌杀手。他眼高于顶,向来瞧不起这些老牌杀手。 其他七人面面相觑,大为摇头。说好的共同进退,结果这家伙却跑单边,实在是太过…… “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前往了。否则被他们各个击破,那就没有了反转的机会。”那名白衣书生说道。 其他六人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于是,百余名杀手倾巢而出,直奔慈恩寺。五百米的距离,转瞬即至。 慈恩寺中,早已摆下了杀人战场。张开一张天罗地网,等待着这群杀手自投罗网。 百余名杀手直接翻墙而入,直接扑向僧舍。 月黑风高夜,杀人正当时。 呼! 刹那间,庭院内燃起了篝火,恍如白昼。 百余名武僧手持齐眉棍,将百余名杀手团团围住,一场凶杀恶战,在所难免。 “阿弥陀佛!佛门净地,不当杀戮。尔等还不放心屠刀,皈依我佛!”玄慈老方丈终究菩萨心肠,明知这些杀手不会皈依,但依旧试图劝说。 嗖!嗖!嗖!嗖…… 八名金牌杀手骤然出现在房顶上,那白衣书生冷笑道:“大和尚,放了我家堂主,我们自当退去。否则,今夜血洗慈恩寺!” 第202章 全歼来敌 玄慈老方丈扫视八位金牌杀手,不由得心中一揪。这八位可都是后天巅峰存在,与他和玄恩师弟地修为相当。 因此,他们每人只能对付一个。但还剩下六名金牌杀手,只能交由大师伯和恩师来对付。 而大师伯和师傅每人对付两个应该绰绰有余,若对付三位,虽说不能取胜,但应该可以拖延一阵。 因此,这一战成败与否,主要看自己和玄恩师弟。只有我们两人速战速决,才可以支援大师伯和恩师,亦或对付这帮小喽啰。 唯有如此,才能在这场杀戮之中获胜。毕竟胜者生,败者死,容不得任何闪失。 想及此处,玄慈老方丈双手合十,默念道:“阿弥陀佛!佛祖在上,弟子要开杀戒了。”随即,转头看向酒肉僧玄恩,继续道: “玄恩师弟,本寺已至生死存亡之秋,你我当竭力一战,速战速决。”说完,手持方便连环铲蹿上了房顶,“泰山压顶”,直接拍向老叫花子的顶梁门。 老叫花子脸皮抽了抽,他们八人之中,自己并非最弱的存在。而这玄慈老方丈第一个便找上自己,显然是被小觑了。 看起来,得发发威,让玄慈老方丈见识见识他的能耐。 想及此处,老叫花子双脚一错,窜到到玄慈老方丈左侧,手持打狗棒向前一送,“千钧一掷”,打狗棒戳向玄慈老方丈软肋。 砰! 方便连环铲近百斤的分量,抡起来能达到二百斤。此时走空,砸到房顶之上,径直砸出了一个大窟窿。 玄慈老方丈收回方便连环铲,“横扫千军”,碗口粗细的铲杆抽向老叫花子。 老叫花子舌抵上牙堂,气冲涌泉穴,蹿起两米高,躲开了方便连环铲。他抡起打狗棒,狠狠地砸向玄慈老方丈地顶梁门,“力劈华山”。 玄慈老方丈闪身错步,让过打狗棒,压铲头,抬铲尾,铲杆砸向老叫花子。 砰! 老叫花子身体悬在空中,躲闪不及,被砸了个正着。 噗! 老叫花子一口鲜血喷出,身体犹如被砸中棒球一般,倒飞而出。 轰! 老叫花子一百六十多斤地分量硬生生砸在地上,将方砖砸得稀碎。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结果却牵动了内伤。 噗! 老叫花子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暗叫一声“完了”,便径直晕死过去。 玄慈老方丈首战告捷,微微松了口气。环视四周,见玄恩师弟和那白衣书生正杀的难解难分。他相信自己的师弟,也比并没有去帮忙。 道圣和佛圣分别牵制着三名金牌杀手,处于胶着状态。虽然不能取胜,但也立于不败之地。 庭院中,武僧们和白衣杀手乱作一团,正在进行大混战。 慈恩寺的武僧手中用的齐眉棍都是木制的,与那些杀手的铁制武器比起来,难免吃亏。 更何况,那些杀手都是从死亡场上杀出来的恶魔,他们的杀敌经验远超武僧。 因此,才交手片刻,武僧们就已经伤亡惨重。 玄慈老方丈慈祥眉倒竖,方便眼圆睁。直接跳入杀手群中,方便连环铲抡开使圆,舞动风声,当真是磕着死,碰着伤。 玄慈老方丈好歹也是后天巅峰存在,对付一群高手而已,自然轻松写意。他犹如虎入羊群,百余名白衣杀手瞬间死伤过半。 那一边,玄恩手持戒刀与白衣书生杀在一处。玄恩施展醉仙步,犹如醉汉一般,歪歪扭扭,像是随时会摔倒一般。 他行踪飘忽不定,一直围着白衣书生打转,时不时的砍上一刀,让白衣书生防不胜防,疲于应付。 玄恩步步紧逼,越战越勇。而白衣书生身中数刀,渐渐不支。此消彼长,胜负渐分。 玄慈老方丈依旧在屠杀那些白衣杀手,犹如割麦子一般,一铲子下去,就是一大片。 不消片刻,百余名白衣杀手只剩下十余名尚在困兽犹斗。玄慈老方丈感觉差不多了,留十几个给这些武僧练练手也好。 于是,玄慈老方丈一跃而起,跳出人群,直接扑向了那个枣核脑袋。 柿子,当然要捡软的捏。至于最难啃的骨头,当然要交给两位师长。 毕竟他们都是先天化境的存在,想要杀死后天巅峰存在,犹如捏死一只臭虫,不费吹灰之力。 这长着枣核脑袋,留着山羊胡的小老头儿,精明无比。他乃是白虎堂九大金牌杀手中最弱的一位,按他的话说,他凭的是智力,而不是蛮力。 但是,今天他遇到了玄慈老方丈,纵使智谋如妖,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玄慈老方丈心如明镜,根本就不听枣核脑袋那一套。他抡起方便连环铲,径直铲向枣核脑袋的细脖子。 枣核脑袋缩颈藏头,躲过了方便连环铲。 哪曾想,玄慈老方丈乃是虚招。他见枣核脑袋缩颈藏头,便将方便连环铲猛然往下一压。 砰! 方便连环铲的铲头正拍在枣核脑袋的小脑壳上,拍了个桃花万朵开。 枣核脑袋脑浆迸裂而死,身为白虎堂金牌杀手,居然死的如此窝囊,连一招都没用出来,就已经玩挂了。 白衣书生眼见两名金牌杀手前后死于玄慈老方丈之手,不由得一激灵,心中泛起了一丝退意。 这白衣书生本就处于颓势,如今又分心他顾,无异于是在找死。 玄恩看的分明,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举起戒刀扎向白衣书生前心。 噗! 白衣书生被扎了个透心凉,死得不能再死了。 玄恩飞起一脚,踹在白衣书生的尸体上,尸体倒飞而出,栽倒在地上。 玄慈老方丈连毙两名金牌杀手,并没有就此收手,而是扑向了那红脸大汉,两人厮杀起来。 而玄恩也没闲着,手持戒刀杀向了黑脸大汉。 如此一来,佛圣对付那阴鸷青年,更加轻松。 玄慈老方丈连毙两名金牌杀手,并没有就此收手,而是扑向了那红脸大汉,两人厮杀起来。 而玄恩也没闲着,手持戒刀杀向了黑脸大汉。 如此一来,佛圣对付那阴鸷青年,自然手到擒来。 两三个回个之后,佛圣虚晃一招,九环锡杖砸向阴鸷青年的后心。 砰! 阴鸷青年措手不及,被打飞出去十几米。 噗! 一口鲜血喷出,阴鸷青年昏死过去,步了老叫花子的后尘。 一炷香的工夫,八大金牌杀手两死两伤,还是四名。 第203章 惊世大案 佛圣一杖打晕阴鸷青年,扫视四周,不由得面色一沉。 太惨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那百余名武僧伤亡过半,若非玄慈老方丈,恐怕伤亡会更加惨重。 “阿弥陀佛!”佛圣面带悲切,默诵佛号。随即一抖九环锡杖,为道圣分担了一名金牌杀手。 此刻,四名金牌杀手已经心生退意,奈何,佛圣四人紧紧咬住不放,他们难以逃脱。 道圣之前力敌三名金牌杀手,心中憋气窝火。想他道圣乃先天化境存在,对付三个后天巅峰存在,居然累的遍体生津。 这是莫大的耻辱! 此刻,一对一捉对厮杀,道圣也就发了狠。手中龙泉剑抡开使圆,快如奔雷,疾似闪电。 滴溜溜身形乱转,冷森森寒光缭绕。 陡然间,道圣手持龙泉剑直取对方咽喉要害,随即飞起一脚,猛然踹在了对方了气海穴上。 好一个剑里加脚! 那金牌杀手蹬蹬后退十几步,“噗通”,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股热流自小腹冲天而起,“哇”,一口鲜血喷出,顿时委顿在地。 只见他脸色苍白如纸,身体突突乱颤。前所未有的恐惧悄然爬上心头,他的武功,居然被废了。 此刻,他白虎堂金牌杀手,万人屠,彻底沦为待人宰割的废物,这让他难以接受。 …… 佛圣与那名大花脸金牌杀手战在一处,宛如老叟戏顽童,将大花脸金牌杀手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九环锡杖长两米,抡开使圆,形成一道光幕。大花脸根本近不了身。更何况,他手中的小片刀才半米长,如何敌得住九环锡杖。因此,只有挨揍的份。 佛圣不只是无心还是有意,九环锡杖一直往大花脸屁股上招呼,而且每次打得都是同一位置。 大花脸被打得火烧火燎一般,心中不停地咒骂:这老和尚太可恶了! 砰! 这一分心,又被打了一下,依旧是老位置,分毫不差。 大花脸自知不是佛圣对手,再继续纠缠下去,也是平白受罪,还不如束手就擒。 砰! 九环锡杖再次和大花脸来了个亲密接触,依旧是老地方。 咣当! 大花脸径直扔了小片刀,往地上一跪,不打了。其实,他本想直接坐在地上。但是,感觉到那火辣辣的钻心之痛,他便跪在了那里。 佛圣看了一眼大花脸,嘴角扯了扯,抬脚刚想走,陡然想起一事,便又停了下来。 “你,自废武功吧!” “这……唉!”大花脸本想说这怎么可以,但想起自己的处境,最终却化为一声叹息。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大花脸攥紧拳头,对着自己的丹田气海狠狠地捶了一拳。“噗!”一口鲜血喷出,他软塌塌的倒在了地上。 白虎堂中,有一种怪现象,所有的金牌杀手,都很怕死。或许是因为手中的人命多了,害怕面对那些冤魂,从而能活一天是一天。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八人已去其六,你们若再困兽犹斗,何其不智。不如放下屠刀,束手就擒。”佛圣得了闲,又开启了无敌的嘴炮状态。 那红脸大汉和黑脸大汉本就心烦意乱,再被佛圣洗脑,颇有些意动。 “两位施主,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这种形势,两位心知肚明。若再纠缠下去,也是在劫难逃。而且平白受罪,何苦来哉!” “两位施主,不方听老衲一言。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二位罪孽深重,死后必坠阿鼻地狱,受那刀山火海之刑,且永世不得超生。” “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二位施主纵使成不了佛,但终因一丝悔意,减轻诸多罪孽,何乐而不为!” 这两个大汉,都是性情耿直之人。他们本来天性纯良,只是受了白虎堂的蒙蔽,从而行差踏错,走上了不归之路。 如今听了佛圣之言,顿时醍醐灌顶,幡然悔悟。思及过往,想起那一个个无辜之人惨死在他们的屠刀之下,顿时痛彻心扉,肝肠寸断。 两人心照不宣地放下了武器,双眼一闭,不再反抗。 玄慈老方丈和酒肉僧玄恩攻势正紧,根本没有料到这两个大汉突然放弃抵抗,闭目等死。 此时此刻,想要收手却是来不及了。 陡然间,一阵狂风扫过。仁慈老方丈和酒肉僧玄恩感觉是手中一轻,方便连环铲和戒刀被人夺走。 夺武器之人,自然是佛圣。 砰!砰! 四人两两撞在一起,同时跌倒在地。 两名大汉猛然睁开眼睛,一个捡起戒刀,另一个则抄起了鬼头刀,刀横肩头,就要自刎。 佛圣见到这一幕,一个箭步窜上前,再次空手入白刃,将两把刀多了过来。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福种心田,既然悔悟,不如留此有用之身,多行善事,以赎罪孽。”佛圣双手合十,如此劝解。 两位大汉福至心灵,双双跪在地,叩首道:“愿皈依我佛,自此青灯黄卷,修善集福。” 佛圣岂能看不出这两名大汉乃是真情实意,当即点点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玄慈,这二人今后由你照料。” “阿弥陀佛!弟子领命!”玄慈老方丈双手合十,毕恭毕敬的说道。 一场凶杀恶战,历经两个时辰,终于尘埃落定。 固然全歼来犯之敌,但丝毫不值得庆幸。慈恩寺中武僧死二十,残二十六,重伤二十一,其余个个挂彩。 此战,损失惨重! 此时,天已微亮。玄慈老方丈派出一名武僧,前去廷尉府报案。 …… 廷尉府,廷尉大人,齐、张两位司刑少卿以及他们的得力干将,为了查看白虎堂的文书卷宗,通宵达旦。 廷尉大人放下手中的文案,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正准备继续,陡然间,“赫连氏”三个字映入眼帘,不由得为之一惊。 他急忙放下手中的文案,将标着赫连氏的那一本拿了起来。翻开一看,勃然变色。 西夏昭王十五年七月二十八日,偏将军赫连海斥资白银三千两,杀大司马于曜城。 西夏昭王二十年三月八日,大司马赫连海斥资白银十万两,屠太尉府。 仅仅两页,就足以惊世骇俗。这只有寥寥几张纸的文案,却重逾千钧。他每一页记载的事情,都堪称惊天大案。 兹事体大,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他必须去面见国主。 第204章 初现端倪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天道变化无常,上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却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早春时节,天地间还充斥着寒意,雨淋在身上,颇有冰凉刺骨之感。因此,这场雨虽然不大,但却有些烦人。 天街,百官上朝之路,也是皇宫采购之地,故而又称御街。此时,天街之上冷冷清清,只有四名轿夫抬着一顶小轿,一路小跑,急匆匆赶奔正德门。 正德门,乃是皇宫的南门。门里门外,虽然只有五步之遥,但却是两重天地。正德门外,门禁守卫依旧站得笔管条直,即使是雨水已经湿透了衣衫,他们却不为所动。 西夏国主,乃是西夏万民的天。而他们的职责,便是守护着这片天。因此,无论风霜雨雪,严寒酷暑,他们都要坚守在岗位之上。不仅仅为了那至高无上的荣耀,更为了心中的信念。 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些宫门禁卫并非铁板一块,里面也有大将军王赫连海的眼线,监控并记录着进出宫门的人。 那四人抬的小轿来到正德门外,戛然止步。小轿落地,轿帘撩起,里面有一位中年官员,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此人正是廷尉大人,他看着轿外淅沥沥的小雨,不由得皱眉。 “唉!”廷尉大人捏了捏袍袖中的文案,轻轻叹了口气。自从老太师仙逝后,国主的心情愈加烦闷,动辄大发雷霆。若非事态紧急,亟待解决,他绝对不会来触霉头。 廷尉大人手持雨伞,来到宫门禁卫面前,微微点头,“速去禀告国主,本官有要事觐见。” 禁卫队长微微皱眉,对于廷尉大人,他自然认识。毕竟廷尉掌一国之刑律,乃九卿之一,位高权重。不过,他身后站着大将军王赫连海,那可是比西夏国主都畏惧的人物。尤其是在耶律氏垮台之后,大将军王更是权势滔天。因此,对于这廷尉大人,他并不是那么畏惧。不过,也不能得罪。 “原来是廷尉大人,卑职有礼了。今日并非朝议之日,廷尉大人贸然觐见,恐怕不妥吧。” 按西夏朝议规程,三日一小朝,五日一大朝。小朝,仅仅三公九卿参加,商议一些国家大事。而大朝,凡皇城正三品以上官员都要参加朝会,聆听圣训。 明日,便是小朝之日。 “城东销金楼被烧毁,无一活口。城西独孤府被屠,仅存两名孤儿。皇城之内,发生如此惨案,民议汹汹,自然要上达天听。若要迁延,引发民变,何人担此大罪!速去启奏国主!” 廷尉大人义正言辞,说得禁卫队长一愣一愣。他虽然有心推诿,但却没那个胆量。万一如廷尉大人所言,发生民变,恐怕大将军王会在第一时间了结他。 因此,禁卫队长不敢耽搁,火速回禀黄门令。 黄门令,乃中级宦官,统辖宫中各门,乃是联系宫门禁卫和国主的纽带。 西夏国主栗木狩每日五更起床,与后花园中晨练,五更二刻前去给耶律太后请安,随后便回到御书房处理政务。当然,这是不上朝的时候。 此时,栗木狩正在御书房中闭目沉思,考虑在除去赫连老贼之后,如何快速平复国内的动荡。陡然间,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不由得心中不喜。 黄门令得到禁卫队长的禀报,也是不敢耽搁,急匆匆来见国主。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猛然发现国主脸色铁青的瞪着自己,不由得心中一突,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国……国主,廷尉大人有紧急要务,于正德门外求见国主。” 栗木狩脸色缓和了些,廷尉百里弘正为人中正,不偏不倚。虽然总是充当和稀泥的角色,但也算得上一介好官。现在既称有急事禀报,想必不是无的放矢。 “传,御书房见孤。” 黄门令得了命令,如蒙大赦,飞也相似逃离了御书房,前去知会廷尉百里弘正。 …… 廷尉府,廷尉百里弘正进宫面见国主,其他人则继续查看文档。要把这些文档全部理清,才能够进行下一步工作。否则,对白虎堂一无所知,两眼一抹黑,恐怕又会成为一桩悬案。 咚咚咚…… 陡然间,鸣冤鼓再次响起。齐少卿和张少卿对望一眼,心照不宣。这鸣冤鼓不响则已,响起来则没完。现在廷尉大人不在,他们作为司刑少卿,虽说不能升堂问案,但了解原由还是可以的。 “张兄,你去,还是我去。”齐少卿看着张少卿微微一笑。 “销金楼纵火案已经让我焦头烂额,还是你去吧。若我所料不错,估计又会涉及到白虎堂。”张少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齐少卿点了点头,独孤府灭门案可以说已经告破,乃是白虎堂杀手而为。而销金楼纵火案烧的恰恰是白虎堂大本营,可以说,张少卿确实压力山大。 廷尉府门外,鸣冤鼓旁,站着一位和尚,三十多岁,脸色苍白,衣服被利刃划了数道口子。这和尚正是经过一番苦战的慈恩寺武僧,因为受得只是皮外伤,所以被玄慈老方丈派来报案。 齐少卿看到这名武僧,不由得就是一愣。出家之人慈悲为怀,很少与人争执,更何况与人厮杀。“大和尚,廷尉大人业已进宫面见国主,你为何击鼓,可说与本官。” “阿弥陀佛!慈恩寺武僧圆真见过少卿大人。小僧前来报案,昨夜有白虎堂杀手攻打本寺,死伤无数。尚有几名活口,希望少卿大人前去勘察并接手。” 齐少卿闻言一怔,还真让张少卿说中了,果然又是白虎堂。这让他有些费解,这白虎堂最近是怎么了,为何像疯狗一般四处乱折腾。 “嘶!难道……”齐少卿双眼一亮,心中做出一番推断:白虎堂先是血洗了独孤府,被人盯梢尾随,纵火烧了白虎堂的大本营销金楼。最终,白虎堂残存杀手攻打慈恩寺。如此说来,那纵火之人必定与慈恩寺关系匪浅。 此刻,三起案件串联起来,完全可以并称一起案件。若要弄清楚那纵火之人的动机,此案便可以真相大白。 “看来,这慈恩寺我要亲自走一趟了。”想罢,齐少卿对着圆真点点头,“圆真大师,请先回,本官随后就到。” “阿弥陀佛,小僧告辞。”圆真双手合十打了个稽首,一瘸一拐地走了。 齐少卿转身回到办公厅,跟张少卿交流一番,带着几十名官差,浩浩荡荡的向着慈恩寺而去。 第205章 滔天之怒 西夏皇宫,御书房。 廷尉百里弘正推金山,倒玉柱,双膝跪地,三拜九叩:“臣,百里弘正拜见国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栗木狩见百里弘正正值壮年,却已两鬓微霜,不由得心生感慨。时下物欲横流,人心不古。似这等劳心戮力,忠心秉正的臣工,已是凤毛麟角。 栗木狩豁然起身,紧走几步,来到百里弘正面前,双手相搀。“百里爱卿免礼平身,坐下讲话。” “谢国主相搀赐座,折煞微臣。”百里弘正颤巍巍的站起来,并非恐惧,而是激动。 国主降阶,亲自相搀,这是何等殊荣,百里弘正怎不感激涕零。 纵使国主赐座,但坐法却大有讲究。 若大马金刀地坐下,那便是藐视君王。虽说不至于杀生害命,但也会让国主心生不喜。 因此,只能坐椅子的三分之一。这个度需要自己把控,少一分则太累,多一分则僭越。 百里弘正正襟危坐,抱拳拱手,“启禀国主,昨夜城中发生两起惨案。城西独孤府惨遭血洗,仅有两名孤儿幸存。经查,乃白虎堂所为。而城东销金楼,惨遭火焚。经查,乃是白虎堂总舵。杀手自密道逃出生天,隐匿于城中。若不及时查获,恐将引起暴乱。因此,微臣请旨搜城。” “嘶!”栗木狩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微沉,天子脚下,发生如此惨案,若处置不当,极有可能引发骚乱。如今,西夏已是多事之秋,再也经不起任何动荡。 栗木狩看着百里弘正,“百里爱卿,这白虎堂是什么所在!” 百里弘正见国主垂询,急忙回答,“启禀国主,这白虎堂乃是杀手组织,若金钱足够,无不可杀之人。” 栗木狩闻言,心中惊怒。既然无不可杀之人,那么,他这个国主想必也在可杀之列。这相当于在他头上悬了一把利剑,随时都有可能发出致命一击。这让他如何不惊,如何不怒! 栗木狩一拍龙胆,“狼子野心,该杀!百里爱卿,孤即刻下旨,即使将西夏城翻个底朝天,也要将这些杀手绳之于法。但是,也不要太过张扬,以免引起恐慌骚乱。” “微臣领旨!”百里弘正倏然起身,抱拳拱手,躬身施礼。借机窥视左右,见有宦官伺立在侧,于是欲言又止。 栗木狩见状一怔,旋即明白过来,百里弘正有重大隐秘要呈报,于是一摆手,“尔等退下,在外伺候。” 百里弘正见闲杂人等全部退出,便从袍袖中取出了那本文档,双手奉上,呈给了栗木狩。 “赫连氏!”大将军王赫连海乃是栗木狩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连带着这个赫连氏,都被栗木狩所不喜。如今见到这三个字,不由得为之一惊。 他翻开第一页,瞬间瞪大了眼睛。 西夏昭王十五年七月二十八日,偏将军赫连海斥资白银三千两,杀大司马瞿逻佟于曜城。 那一年,栗木狩方才六岁,尚在懵懂之年,但却记得清清楚楚,大司马瞿逻佟乃是瞿逻氏的老族长。 这一切,原来是赫连老贼买凶杀人。如今真相大白,有望将瞿逻氏收归朝廷阵营。赫连老贼失去瞿逻氏这一助力,便犹如拔了牙的老虎。 栗木狩压下心中的狂喜,继续向下看去。 西夏昭王十八年三月八日,大司马赫连海斥资白银十万两,屠太尉府。 西夏昭王十九年九月十九日,大司马赫连海斥资白银十万两,再屠太尉府。 西夏昭王二十二年五月二十一日,太尉赫连海斥资斥资白银百万两,屠丞相府。 看到此处,栗木狩冲天大怒,这丞相,乃是他的准岳父。他与婧媃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相约永世不弃。奈何,因为这场惨案,婧媃死于非命,香消玉殒。 那时节,他浑浑噩噩,迷茫了两年之久。直至父王驾崩,他继位的那一刻,才幡然醒悟。 并非不再心痛,而是将所有的痛楚全部深埋心底。 为万民生计,他故作坚强。 而今,真相大白,终于可以报仇雪恨,告慰婧媃在天之灵。 栗木狩强压心中的愤怒和悲痛,翻开了新的一页,这是最后一页。 西夏昭王二十五年六月六日,大将军王赫连海斥资黄金万两,刺伤西夏昭王,濒临死亡。 看及此处,栗木狩猛然站起,心中怒焰滔天,几乎暴走。不过,他终究压制住了。 继位以来,他韬光养晦,委曲求全,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鲁莽少年。他权衡利弊,自己仍旧处于弱势,依旧奈何不得赫连老贼。 万一赫连老贼铤而走险,所有的谋划都将付诸东流。老太师为之付出的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栗木狩软塌塌的倒在了龙椅上,杀父之仇,灭妻之恨,可谓是一天二地恨,三江四海仇。 然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凶手逍遥法外,身为一国之主,却如此无力,何其讽刺,何其悲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及伤心处。 栗木狩头靠在龙椅上,双目紧闭,任凭泪水肆虐,即使浸湿了衣衫,他也毫无所知。 在臣子面前,栗木狩第一次展现了自己的脆弱与无助。 主辱臣死! 百里弘正看到这一幕,犹如万把钢刀扎进肺腑。君王之所以无助,是因为没有定鼎之臣。 “国……主,微臣不才,愿涉名山,访高贤,为国主寻求定鼎之臣。”百里弘正双膝跪地,涕泪横流。 栗木狩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适,取出一面龙牌,交给了百里弘正,“百里爱卿,这文档终究是书面文章,还要寻得人证才是。你且下去,暗中审理,务求铁证如山。只有我们占据大义,才能商榷下一步动作。这面龙牌,如孤亲临,可自由出去宫门,亦可先斩后奏,退下吧!” 说完,栗木狩摆了摆手。 百里弘正双手捧着龙牌,躬身退出御书房。将龙牌揣进怀中,转身离去。 栗木狩再次躺在了龙椅上,他要好好考虑一番,如何才能在赫连老贼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其捉拿归案。 或许,还要在瞿逻氏那边做些文章。唯有釜底抽薪,才能动摇赫连老贼的根基。在皇权与相权的博弈中,他才有胜利的可能。 百里弘正怀里揣着御赐龙牌,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不知不觉间,脑袋抬起来了,腰板也直了。 在一众禁卫诧异的目光中,百里弘正出了正德门,上了小轿,打道回府。 他要和齐、张两个司刑少卿商量一番,究竟该如何行事,才能不打草惊蛇。 第206章 骄狂必败 苗疆,万毒谷口。 儒圣依旧跪着,完全淹没在虫海之内,勉强可以看出一道人形。 那数以万计的毒虫,在儒圣身上开辟了战场,互相撕咬。胜者可以留在儒圣身上,而败者则沦为血食,被分而食之。 这便是自然界最残酷的法则,物竞天择,优胜劣汰。 当然,这只是对于生活在山野间的那些毒虫而言,它们都是草根,想要生存下去,只有自食其力,去争,去抢,去掠夺。 而万毒谷内的毒虫则不然,它们渴饮万花之坠露,饥餐百草之残枝。虽然也有杀戮,却是在食物链之内。 它们一如家境殷实,衣食不愁的阔少,对自己的吃食向来挑剔,又岂能外面毒虫那般饥不择食。 …… 万毒谷内,小湖中心那棵巨树上,白发老妪依旧站在树屋前,三日来未挪一步。 “唉!冤怨缘!”白发老妪叹息一句,走下巨树,泛舟涉水,穿过花海,来到了儒圣面前。 只见她袍袖一挥,香风过处,那些毒虫如遇天敌,顷刻间逃了个精光。 再看儒圣,却是凄惨无比,早已不似来时模样。 他皮肤乌黑,形容枯槁,俨然被烟熏过的木乃伊。显然,中毒甚深。而且,精血损耗严重。 看着儒圣千疮百孔的身体,白发老妪双目微红,心里阵阵刺痛,犹如万蚁噬心。 所谓施诸于彼身,受之于己心,此刻她深有体会。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白发老妪强忍悲痛,捏开儒圣的牙关,喂了一粒百草解毒丹。 百草解毒丹,乃白发老妪采集百种毒草,百种毒花,百种毒虫精心调制,混合而成。 此丹,虽然得之于毒物,但本身却无毒。而且,可解百毒。 化腐朽为神奇! 这便是毒道的最高造诣,白发老妪不愧为毒宗。 百草解毒丹入口即化,一股暖流浸入肺腑,打通奇经八脉,十二正经。走五官,通七窍,最终汇于口腔之内。 “哇”、“哇”、“哇”。 儒圣一连吐出三口黑血,气血贯通后,顿觉精疲力尽,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再看那黑血,溅在山石之上,滋啦啦一股黑烟冒起,半米厚的山石,腐蚀的几乎对穿。 由此可见,这百兽之毒混在一起,何其霸道。 儒圣剧毒虽解,但却精神恍惚。他咬破舌尖,一阵刺痛袭来,顿时精神了些。 “西夏城……慈恩寺……救……杨振!”说完,脑袋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白发老妪气的咬牙切齿,连连跺脚,原本以为他良心发现,为祈求自己原谅而来。 万没想到,却是请自己前去救人。 这杨振究竟何许人也,能让他如此用心,甘愿下跪,舍身饲毒。 一时之间,白发老妪心中倒有些吃味。 果然,女人的醋意,从来都是难以捉摸。 “嘶!杨振?”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听人提起过,但又想不起来何人提起过。 白发老妪凝眉思索,陡然双眼一亮。 两个月前,化外神尼来此,盘桓了数日。期间,多次提起她那爱徒苗凤曦嫁了一位了不起的英雄人物,乃是天柱三圣的高徒,名字好像就是杨振。 如此说来,那杨振便是儒圣的亲传弟子,也就是自己的…… 想及此处,白发老妪发现自己喝了一缸冤枉醋,不禁莞尔一笑。 这杨振,必须救。但是,儒圣这副模样既赶不得路,也离不开人,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之间,白发老妪陷入两难之境。 …… 西夏城,慈恩寺。 齐少卿吩咐官差们清理现场,他则到了方丈室内。有一些事情,还要着落在道圣和佛圣身上。 “两位都是世外高人,本官也就开门见山了。日前,两位追踪血洗独孤府的凶手,可曾到过销金楼?” 道圣和佛圣相视一笑,他们的所作所为,既没有违背道义,也没有触犯律法。因此没必要遮遮掩掩,闪烁其辞。 道圣手捋银髯,微微一笑,“此事,要从他说起。”道圣指了指躺在榻上的杨振,继续道: “这是贫道的弟子,被杀戮之神白虎尊所伤,身中奇毒,性命垂危。为寻得解药,贫道与师弟托请独孤府代为打探。结果,打草惊蛇,引发一场血案。” 齐少卿心中恍然,独孤府惨遭血洗的原因,现在终于浮出水面。他点点头,示意道圣继续说下去。 “听见喊杀声,贫道与师弟赶往独孤府查看。奈何,为时已晚。于是,贫道与师弟分头追踪。路上发现一名老叫花子,贫道尾随他混进了销金楼地宫之中。见他们居然剔人肉做包子,贫道一时气愤,才火焚销金楼。” “原来如此,烧的好!”齐少卿听及人肉包子,顿觉毛骨悚然。如此丧心病狂的恶徒,该杀! 如今,销金楼失火之谜业已解开,正如他所料,三起案件自此完美的衔接在一起,可以并案处理了。 “那杀戮之神白虎尊,究竟何许人也,两位可曾查清?” “西夏首富,白云恒。”道圣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此时,白云恒已死。白虎堂杀手之所以攻打本寺,就是为了营救他。” 直到此刻,所有谜团全部解开。齐少卿起身离坐,一躬到底。 “两位高风亮节,本官代西夏国民拜谢两位世外高人。” 说完,齐少卿转身离开,带着一帮官差,将所有的杀手,无论死活,全部押回廷尉府。 至于死去的那些武僧,齐少卿并没有带走。他们固然因为械斗而死,但却是被动防御,并未违法乱纪,留给寺方处理,才是正理。 …… 大将军王府,书房。 大将军王赫连海重伤以来,深入浅出,看看书,遛遛鸟,轻松惬意。 眼下,耶律氏已经被他斗倒,没有了耶律老太师的制衡,朝议已成了他的一言堂。他露不露面,都无关紧要。能够在幕后指挥,又何必落人口实。 赫连海一手拿着书,一手端着壶,心里美滋滋的。 突然,有一名小黄门走了进来,抱拳拱手,“王爷,刚刚廷尉百里弘正进宫面见国主,谈及城中发生的几桩命案,似乎要全城搜捕白虎堂杀手。” 赫连海愣了片刻,想起自己曾经买凶杀人,心中突然泛起一丝隐忧。不过,这隐忧一闪而逝,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赫连海自以为胜券在握,是以有些志得意满。就是这一时的疏忽,为他的失败埋下了伏笔。 须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赫连海将用赫连氏的命运来为自己的骄傲买单。 “来人,赏银百两!待本王事成之后,提你为黄门令。” “小的谢过王爷!”小黄门激动的无以复加,那黄门令虽然只比他高一级。但他若不傍上一棵大树,这一辈子都无法企及。 第207章 拜请二圣 西夏城,廷尉府,书房。 廷尉百里弘正摒退左右,神色凝重的看着齐、张两位司刑少卿,沉默了许久。 “这有一份绝密档案,你们两个人传看一下。”说完,百里弘正自袍袖内取出那份关于赫连氏的绝密档案,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递给了齐少卿。 这种迟疑,无关乎信任。而是因为这绝密档案中记载的内容太过危险,俨然定时炸弹。稍有不慎,便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百里弘正担心牵连两位得力干将,因此有些迟疑。 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世人都知道他们三人向来铁板一块,不分彼此。只要自己一人出事,势必会牵连齐、张两人。 左右都是牵连,还不如放手一搏。因此,百里弘正才把绝密档案交给了齐少卿。 齐少卿看了一遍,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万没想到,向来彪炳正义的大将军王赫连海,隐藏的居然如此之深。 他买凶杀人,欠下累累血债,简直令人发指。 那几桩悬而未解的疑案,终于真相大白。 齐少卿性情稳重,因此未动声色,把这份绝密档案递给了张少卿。 张少卿接过来翻看一遍,挫碎口中牙,气炸连肝肺。他性情刚烈,执法严苛,不似齐少卿那般温和,因此有些抓狂。 这大将军王赫连海排除异己,买凶杀戮朝廷命官,甚至刺王杀驾。这一桩桩,一件件,足以将其千刀万剐。 若非有廷尉这个顶头上司,张少卿势必会铤而走险,将赫连老贼捉拿归案,进行问罪。 百里弘正瞪了张少卿一眼,“我等作为臣工,当为君主分忧解难。如今,国主已下密旨,令我等暗中查清此事,务必做成铁案。不知二位有何高见,可以畅所欲言。” 齐少卿低头不语,陷入沉思。此事牵连甚广,必须抽丝剥茧,把赫连老贼的爪牙们一一清除,才不会留后患。 而张少卿却管不得那么多,直接拍案而起,“这份绝密档案便是铁证,依下官之见,直接将其缉拿到府,开堂公审,看其有何说辞。” 张少卿义正言辞,但却忘了一点,律法也好,道德也罢,在势力通天的逆臣眼里,只不过是一堆废纸。 “不妥!”齐少卿摇了摇头,“我们虽然占据大义,但终究势不如人。万一被其反制,岂不作茧自缚。因此,我们只能寻求外援。” 齐少卿转头看向百里弘正,“大人,依下官之见,此事可以双管齐下。我们秘密审讯白虎堂这些杀手,广泛取证。只有人证物证齐全,才能定成铁案。同时,请世外高人帮忙,设法将此事告知瞿逻氏,探清他们的意向之后,再做计议。” 百里弘正点点头,齐少卿固然言之在理,但那世外高人大多隐居深山,不问世事,又岂是那么好寻的。 “双管齐下,固然是好。但到哪里去请那世外高人,再说,他们遁世不出,又岂会轻易犯险,为朝廷之事而奔波劳碌。” “大人,这倒不需要担心。”齐少卿微微一笑,“慈恩寺中有一僧一道,绝对是世外高人。我们之所以能够破获白虎堂,还多亏有他们两人帮忙。下官见那一僧一道,都是侠肝义胆,菩萨心肠。下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们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齐少卿与道圣和佛圣固然只有两面之缘,也不甚了解。但通过言行举止,他相信那一僧一道必定会仗义援手。 否则,何以为圣! 百里弘正神色一振,一把攥住齐少卿的手腕,“此言当真!” “当真!”齐少卿信誓旦旦的点点头。 百里弘正俨然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既然如此,本官当亲自前往,拜请两位隐世高贤。你们两个分头行事,一人负责清查花名册,捋清白虎堂杀手是否有人仍然在逃。另外一人秘密审讯那庚金使,务必从他嘴里问出详情。” “是,下官遵命!”齐、张两位司刑少卿出了书房,分头行事。 百里弘正揉了揉太阳穴,闭目缓了缓心神,吩咐道: “来人,顺轿!” 百里弘正乘坐四人小轿,直奔慈恩寺。 慈恩寺,大雄宝殿之内,梵音禅唱,钟鼓齐鸣。 昨夜一战,有二十名武僧战死,他们的遗体摆在大雄宝殿上,正在接受超度。 寺中所有僧侣,全部集中在此。包括那些身受重伤的武僧,他们纵使躺在担架上,也在口诵往生经。 酒肉僧玄恩从不踏入大雄宝殿,而今,却是破了例。他盘膝而坐,口诵往生经,俨然得道高僧,宝相庄严,与平日里那副邋遢做派有天壤之别。 杨振也赫然在列,他刚刚恢复了些许体力,勉强能够下地走动。这些武僧虽说被白虎堂杀手杀死,但究其原因,这一切都是由他引起。 杨振心中很是自责,又怎能不来送行。 恰值此刻,百里弘正到访,他并没有打搅这一场法会,而是像一个虔诚的佛教徒一般,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默默的祈祷。 这一场法会,庄严而隆重,持续了近一个时辰。 有佛圣这个祖师爷为他们亲自唱词,并主持火化之礼,他们也算与有荣焉。 杨振盘膝坐在大雄宝殿内,看着面前熊熊燃烧的火焰,心中禁不住想,若他不来西夏,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若他不去招惹白虎堂,这一切也不会发生。 道圣盘膝坐在杨振身旁,看着杨振一脸郁结的样子,便知他有了心障,若不及时开解,恐怕会越陷越深。 “孩子,放宽心。世间之事,因缘际会。纵使杨振不来,也会有张振或者王振之类的。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再说,你不来,又如何清除白虎堂这帮吃人肉的畜牲。” 听了道圣的话,杨振的心平静了些。虽然还有些自责,但却不会钻牛角尖了。 “师伯放心,徒儿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内心。” 道圣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百里弘正将杨振和道圣的话听在耳里,记在心里。这个病恹恹的青年,既然是那两位世外高人的徒弟,若能说服杨振,势必事半功倍。 其实,道圣早就发现了百里弘正,但却没有询问。毕竟他也是客,不能喧宾夺主。再说,对于官场上的事情,他并不感兴趣。何况,还是西夏官场上的事情。 “阿弥陀佛!不知廷尉大人降临鄙寺,有何指教!”玄慈老方丈忙完了法会,便来见百里弘正。总把他晾在这里不闻不问,有失礼仪。 “我来佛前,求一公道。” 百里弘正态度恭敬,言辞恳切。 玄慈老方丈闻言一愣,廷尉本就是主持人间公道的,然而,,此时却来佛前求一公道,想必是遇见了棘手之事。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不知廷尉大人有何诉求,可否说与老衲?” “自然!”百里弘正求之不得,他把那绝密档案递给玄慈老方丈,“我特来拜请二圣,救助黎民,为国锄奸!” 第208章 国民有界 道义无边 廷尉百里弘正上为君主分忧,下为黎民请命,长跪佛前,欲求公道。当然,他也知道面前这座佛像不会给他任何答案,他所求的也不是这座佛像,而是道、佛二圣。 他既然希望道、佛二圣能够慷慨相助,伸张正义,为国锄奸,自然要开诚布公,直抒胸臆。 因此,百里弘正毫不避讳,将那份绝密档案径直交给玄慈老方丈。 玄慈老方丈定睛细看,见封皮上写着:白虎堂承接赫连氏委托书。等级:绝密。玄慈老方丈微微皱眉,这份绝密档案记载的内容,绝对惊世骇俗。 这就是一个烫手山芋,稍有不慎,就会伤及自身。 但是,已经握在手中,岂有丢出去的道理,他只能硬着头皮看下去。 寥寥四页宣纸,记录了累累恶行。仅仅五次交易,平添了多少冤魂。 震惊之余,玄慈老方丈不胜感慨。常言道: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但最终却落得这般下场,这让那些削尖脑袋求功名的人,情何以堪! 官场,果然如此阴暗。 表面上弘扬公道,声张正义,口号喊的震天响。实则,灯下黑,那阴影之下寄生着多少魔鬼,磨牙吮血,择人欲噬。 天子脚下,尚且如此。那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又是何等的…… 这是非名利场,云诡波谲,劳心费力,无怪乎那些贤达之人会避而远之,遁世不出。 “阿弥陀佛!”玄慈老方丈默念佛号,感觉这轻飘飘的绝密档案重逾千金。 单凭这密档所载,那大将军王赫连海的所作所为,的确令人发指。但想要谋除大将军王赫连海,并非易事。 再说,他并不能左右两位师长的决定。至于最终如何抉择,恐怕还要经过一番详谈。 “大人,此处并非讲话之所,还请到方丈之内详谈。”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百里弘正欣然应允,跟随玄慈老方丈直奔方丈室。 方丈室内,百里弘正与道、佛二圣分宾主落座,有小沙弥献上香茗。 茶罢搁盏! 百里弘正打量面前这一僧一道,须眉洁白,老态龙钟,已近古稀之年。陡然间,百里弘正心生不忍。 固然,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但是,这一僧一道终非西夏之人,没有臣民之责。况且,偌大的年纪,他又如何开得了口。因此,欲言又止。 佛圣心明眼亮,岂能看不出百里弘正心中有所犹疑,他捋银髯微微一笑,“施主与其犹疑不决,不妨一吐为快。” “唉!”百里弘正叹息一声,“若非山穷水尽,学生也不敢扰人清修。不瞒两位仙师,那大将军王赫连海,素有不臣之心。而今耶律老太师溘然长逝,无人再能与其分庭抗礼,更加气焰嚣张。所幸白虎堂案发,暴露了他的丑恶嘴脸。奈何,其势已成,纵使将那累累罪行公之于众,恐怕也无济于事。甚至会使其铤而走险,提前举事。” 说到此处,百里弘正猛然起身,对着道、佛二圣一躬到底,“因此,学生厚颜烦请两位仙师拔刀相助,将其绳之于法。” 道圣和佛圣对望一眼,颇感为难。按江湖道义,当鼎力相助。但是,他们终非西夏臣民,名不正,言不顺。如果贸然参与其中,自身生死事小,若导致两国生出嫌隙,则万死莫赎其罪。 一时之间,气氛微妙而尴尬。 “国虽有疆,民亦有界,但公道侠义却是无疆无界。那老贼得陇望蜀,贪婪无度,绝不能让其掌权。否则,战祸频仍,生灵涂炭。” 陡然间,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虽然有些微弱,但也掷地有声。 房中三人甩头望去,却见门外缓缓走进一人,气血羸弱,脚步虚浮,正是杨振。杨振尚未复原,只是勉强可以走动。从大雄宝殿走到方丈室,短短五百米的距离,竟然耗费了一盏茶的工夫,而且,累的遍体生津。 有失必有得,杨振经此一劫,对于武道的领悟更加深邃,大有赶超三圣之势。 杨振本在门口舒展筋骨,听见房内突然冷场,于是说出了自己的见解。他来西夏的初衷,就是为了摸清大将军王赫连海的一切。如今天赐良机,可以扳倒大将军王赫连海,何乐而不为! 房中三人听了杨振的话,反应不一。 百里弘正见杨振也就二十上下,这份见地,这份胸襟,令其心折。即使他自己在这个年纪,还是一位刚刚走出家门的热血青年,眼里所看到的,也只不过西夏城那么大的一片天。可见,名师出高徒。 佛圣手捋银髯,微笑点头。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而杨振青出于蓝胜于蓝,他当然喜闻乐见,倍感欣慰。 而道圣则不然,虎着老脸冷哼一声,“小子,你才下山几个月,哪里懂得什么大道理。若非你自作聪明,又岂会引发诸多波折,让老道担惊受怕。” 杨振赧然一笑,并未往心里去。相伴八年,他早已摸透了道圣的脾性。道圣一直以来都充当黑脸,摆出一副严苛的样子。其实,这老道喜欢正话反说,把他的话反过来听,才能悟出真正的意思。 “这孩子阅历尚浅,倒叫施主见笑了。”佛圣轻轻的叹了一句。 百里弘正岂能听不出这是一句客套话,“仙师说笑了,这位小友胸襟抱负俱佳,即使学生也自愧不如,果然英雄出少年。” “阿弥陀佛,施主谬赞了。据施主所言,那大将军王罪孽深重,人人得而诛之。但老衲终究方外之人,又人生地不熟,即使有心相助,却不知从何做起。”佛圣看着百里弘正,一脸歉然。 佛圣之言并非推诿,而是实情。整个西夏城,他所认识的人,除了这一寺的和尚外,也就只有百里弘正和齐少卿了。 百里弘正点了点头,这两位仙师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的确不好办。再说,那贸然去找瞿逻氏,又如何取信于人。 若是连最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又如何能够谈及性命相托的大事。须知,那并非一人一家之命,而是关乎瞿逻氏一族的存亡。 百里弘正感觉自己有些冒失了,若让这两位仙师动武,无疑是最佳人选。但这扯皮拉筋的事,确实有些难为人。 “如此说来,倒是学生孟浪了。不过,学生还有一事要劳烦二位仙师。那赫连老贼万一铤而走险,还望两位仙师能够助学生擒拿国贼。” “这个倒没问题。”佛圣点点头,一口应承下来。于他而言,捉拿大将军王赫连海,也就是动动手指的事。 杨振见百里弘正满面愁容,心中一动。他何不把那慕容措推荐给百里弘正,一来给了慕容措一个良好的晋升之机,二来也解了百里弘正的燃眉之急,一举两得。 “百里大人,眼下正在进行比武大会。那么多参选的武士,总会有一两个忠心耿耿的可造之材。大人何不去小校场走一遭,有一位名叫慕容措的,大人倒可以重点关注。” 一语惊醒梦中人。 百里弘正顿时喜上眉梢,一把攥住杨振的手腕,“少侠之言,醍醐灌顶。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眼下正忙得不可开交,若是得了闲,必然请小兄弟去寒舍坐坐,届时还望小兄弟赏光。” 杨振爽朗一笑,“大人厚爱,岂敢有辞!” “那我便扫榻相迎。”百里弘正点了点头,转身告辞。 人与人之间,就是如此。若是真正的知心朋友,一句话,一个动作,亦或是一个眼神,足以表明心迹。 若是虚情假意,纵使口若悬河,也只是对牛弹琴。 “小子,老道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乃是大衍之人,虽说没有功名在身,但也是朝廷勋爵之后。而他则是西夏廷尉,九卿之一,朝廷重臣。你们两个若是私交甚深,过往甚密,恐怕惹人非议。一旦落人口实,对谁都没有好处。” 道圣晃着脑袋,一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样子。 “孩子,你大师伯说得对,你们两个不宜过往甚密,即使不为自己,也要为令尊考虑。”佛圣也是谆谆告诫。 杨振自然也明白这点,但却毫不在乎。他认为自己只要胸怀坦荡,光明磊落,任凭别人说破天,也是无稽之谈。 然而,杨振却忽略了一点,人性终究是复杂的。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就因为杨振胸怀坦荡,错算了人心。日后有人利用他和百里弘正的这段关系,无中生有,制造出不少谣言,让他受了一番牢狱之苦。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百里弘正回到廷尉府,派出亲信家仆乔装打扮,前往小校场寻找那慕容措。 而他则与齐、张两位司刑少卿继续探讨案情,谋划扳倒赫连老贼的大计。 世间之事,因缘际会。杨振感觉慕容措是个可造之材,便推荐给了百里弘正。 而百里弘正感觉杨振胸怀坦荡,便选择了信任,派人去寻找慕容措。 结果,却救了慕容措一条性命。 第209章 平众人怒 斩总旗牌 西夏城,小校场。 尽管经历了一场凄惨的惊变,但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兵部大司马接替大将军王赫连海成为主考官,并致力于改变气氛,让那些武士们从耶律老太师死亡的哀痛中走了出来,恢复正常的比武。 如今,武士们业已恢复了往日的热血和激情,比武大会也如火如荼的进行。今日便会决出二强,明日一战后,状元究竟花落谁家,便可揭晓。 战台下,不乏好事者,公然打起了各种标语,为自己看中的武士鼓气。 “绝世黑马呼延筹仇未尝一败,究竟能不能一黑到底,我们拭目以待!” 呼延筹仇,交手从未超过十合,没有人知道他的极限在哪。他的呼声蒸蒸日上,大有超过瞿逻英的势头,乃是最热门状元候选人之一。 “西夏第一勇士瞿逻英,绝非浪得虚名!” 瞿逻英,瞿逻氏长公子,西夏公认的第一勇士,的确勇武绝伦,也是最热门的状元候选人之一。 有很多人认为,呼延筹仇和瞿逻英必有一战,角逐状元。 “赫连勃勃,老子枭雄儿凶悍,状元不二人选!” 赫连勃勃,大将军王赫连海的独子,并没有遗传其父工于心计,擅长隐忍的脾性,反而简单粗暴。 对于他,并没有多少人看好。之所以有如此高的呼声,多半是因为大将军王赫连海。 毕竟,站在赫连氏的壕沟里觅食的那些人,都担心被穿小鞋,不得不三令五申,强迫小儿辈们力挺赫连勃勃。 “单于哒嘞,将逆袭进行到底,状元唾手可得!” 单于哒嘞,单于氏弃子,为孤狼所养,以虎豹为师,意志顽强,野性难驯。习惯于逆袭,总是败中取胜。 招式之凌厉,心性之坚忍,让人感到恐惧。台下观众既希望他获胜,也害怕他获胜,俨然是一个矛盾纠合体。 …… 百里弘正的亲信扮作一名武士,混迹在人群之中,遍观标语,八强俱在,并没有慕容措的名字。 亲信心中有些狐疑,难道这慕容措被淘汰了?按理说,被廷尉大人点名关注的人,应该不会如此脆弱不堪吧? 亲信拍了拍身旁那位武士的肩膀,微微一笑,“朋友,借问一下,有一个叫慕容措的武士,可是战败被淘汰了?” 那武士闻言一愣,“谁?慕容措?” “你们说,慕容措!”亲信前面有一位穿黑衣服的武士,猛然转回身来,一脸的不敢相信。 “我刚刚想起来,那慕容措并未战败,却为何没来参战!畏战弃权?我看未必!莫非……有内幕!” 这黑衣武士感觉挖出了一枚重磅炸弹,顿时来了兴致,“前几天,慕容措战败了宇文羡,从而得罪了宇文氏,莫不是被他们暗中做掉了吧。这几天,总旗牌叫号的时候并没有叫到慕容措,显然,他知道内情。有猫腻,绝对有猫腻!” 果然,男人一般不八卦,但八卦起来很可怕。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亲信听了黑衣武士的话,一字不差地记在了心里,匆匆忙忙回了廷尉府。他要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汇报给廷尉大人,即使是一个猜测,也要给予足够的重视。 毕竟,那黑衣武士所言,有根有据,并非空穴来风。 亲信走后,小校场内发生了骚乱。始作俑者正是那八卦的黑衣武士,他那一番推测引发了蝴蝶效应。 慕容措的铁杆粉丝们对此深信不疑,全部拥堵在彩棚前,一心想要讨个说法。 兵部大司马正在彩棚内闭目养神,听见外面吵吵嚷嚷,不由得心生不喜。侧耳倾听,知悉详情后,勃然大怒。 从他接手的第一天起,便确定了“三公原则”,即公正、公平、公开。 然而,现在却惊闻暗箱操作,他如何不怒? “总旗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总旗牌偷眼观瞧,见兵部大司马面色铁青,心里开始打鼓,额头上冷汗淋淋。原本以为只是一句空话,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奈何,悔之晚矣。 啪! 兵部大司马猛然一拍桌子,断喝一声,“说!” 噗通! 总旗牌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体如筛糠,磕头如捣蒜,“大人,卑职……卑职一时糊涂,贪了宇文氏五百两纹银,把慕容措的名字划了去。卑职有罪,卑职有罪!” 兵部大司马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对于这种贪赃枉法之徒,更是恨之入骨。他那冰冷刺骨的眼神,狠狠的刺入总旗牌的心脏,令其为之神夺。 砰! 兵部大司马握紧双拳,狠狠的在桌子上捶了一下,“你的官箴,你的良心,难道就值五百两纹银。遴选武士,乃是为国举贤。而你,暗中操控,大逆不道。来人啊,拖下去,杀!”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总旗牌脸色惨白,砰砰的磕头,额头都磕破了皮。 “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怪只怪,你撞在了枪口之上。听听外面那些武士的心声,岂能为你一人之性命,让他们失去对朝廷的殷切期望。一路……走好!”兵部大司马并非嗜杀之人,但此情此景,他不得不杀。 两旁的禁卫军只知奉命行事,从来不问缘由。他们为总旗牌摘掉官帽,脱去官服,压到演武台上,摆下了杀人的刑场。 兵部大司马紧随其后,走出彩棚,上了演武台,举手往空中一挥,示意台下噤声。 兵随将令草随风! 这些武士虽然不是兵,但见到这副阵仗,也自觉的保持了沉默。 “众位武士,此人乃是总旗牌。”兵部大司马一指总旗牌,“他收受贿银五百两,将比武武士慕容措的名字私自划去。营私舞弊,罪不可恕。如今明正典刑,以儆效尤。杀!”说完,举在空中的手猛然落下。 一旁的刀斧手得了命令,手起刀落。噗!总旗牌的脑袋滚落到演武台下,脖腔内的鲜血窜出一米多远。这血淋淋的画面,足以让人三天睡不着觉。 “带走,备案后掩埋。”兵部大司马对着身边的禁卫军吩咐了一声,继而环顾四周,陡然提高了声音,“比武既已失实,今日便暂且停下。诸位若是有心,且随本官前往宇文府讨要慕容措。”说完,也没管这些武士,径直下了演武台,翻身上马,带着亲兵扬长而去。 台下的武士成群结队,自发的赶往宇文府。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们都需要得到一个结果。 在小校场这支队伍浩浩荡荡的向宇文府开拔的时候,在廷尉府通往宇文府的街道上,有一队官差也在行进。 这一行人正是廷尉百里弘正带领的廷尉府人马。他接到亲信的汇报之后,并没有耽搁,直接点了一队官差,乘着四人小轿赶奔宇文府。 宇文府,即是宇文氏族长在皇城内的府邸。 各大氏族的族长,都有一座这样的府邸。当然,什么样的身份住什么的府邸,都有规制。 各大氏族实力有大小,地位也就有高低。从侯爵到子爵,分为三六九等。 而宇文府,也是上等侯府。 第210章 瞒天过海 暗度陈仓 富贵巷内,有两大侯府,宇文氏和独孤氏。这两座侯府虽然是对门邻居,但却形同陌路,甚至彼此仇视。 侯府重地,自然门禁森严,行人稀少,是以平日里冷冷清清。 然而,今日却一反常态。近千名武士浩浩荡荡的游行,自然引人热议。闲来无事的城中百姓,为了一探究竟,纷纷随行。 人越聚越多,全部聚集在巷子里,拥挤不动,喧嚣嘈杂。 起初,情况不明,独孤氏老侯爷心怀忧惧,已经做好了装死的打算。但是,当他发现兵部大司马带人前往宇文侯府时,捧须大笑,“宇文老狗,向来眼高于顶,鼻口朝天。今日老夫倒要看你如何应付!来人,上楼,看戏。” 独孤老侯爷来到门楼之上,命人打开门窗,沏上一壶岩茶,靠在太师椅上,翘脚看戏。 清风徐徐,茶香袅袅,好不惬意。 若宇文老侯爷看到这一幕,不知作何感想。 巷子口,来了一顶小轿,二十名官差,看着那拥挤不动的人群,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廷尉百里弘正正在闭目沉思,听见外面嘈杂的声音,不由得微微皱眉。他撩起轿帘,看到那比肩接踵的场面,陡然一愣。 “严明,去问问怎么回事!” 严明,廷尉府的外事主管,百里弘正的心腹管家,此刻正在轿前当引马。他听进了老爷的命令,当即跳下马来,前去打探信息。 “老人家,辛苦。可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那位白胡子老头看了一眼严明,见他衣着华贵,便知身份不凡,于是微微一笑,“老头子也不是很了解,只看到兵部大司马带着武士们往这里走,我们便跟了上来。” 严明点点头,外围这些人都是瞧热闹的,根本不知详情。真正了解情况的,都在最里面。巷子里拥挤不动,寸步难行,只能就此作罢。 严明转身回到轿前,躬身施礼,“老爷,都是一些瞧热闹的,只是说兵部大司马以及近千名武士全部来此。至于其中细节,一概不知。” 百里弘正心思电转,以他对兵部大司马的了解,绝不会无的放矢。必定是觉察了其中的猫腻,前来宇文侯府索要慕容措。 想及此处,百里弘正微微一笑,这便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若他一行人前往宇文侯府,未必能够将人要出来。但兵部大司马则不然,他有近千名武士壮声色,那宇文侯府只能吃瘪。 “严明,去后门。” “是,老爷。”严明应了一声,翻身上马,一行人直奔宇文侯府后门而去。 宇文侯府,兵部大司马被请至东花厅,彼此见礼之后,分宾主落座。 兵部大司马抱拳拱手,开门见山,“老侯爷,本官无事不登三宝殿。本官有一门生名叫慕容措,可是在贵府中做客!” 兵部大司马主持武科场,所有上榜录用之人,皆可以视为门生,慕容措亦在此列。 他言称慕容措在宇文侯府做客,实则再提醒宇文老侯爷,现在交人,本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追究。 否则,伤了情面,本官也就只能公事公办了。 宇文老侯爷闻言,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那慕容措的确被宇文羡软禁在府中,日夜折磨,以报当日之辱。他为了长孙能够发泄掉心中的恶气,不仅没有制止,反而为其擦了屁股。 现如今,显然走露了风声。 兵部大司马亲自前来要人,无论交与不交,都会有些麻烦。 若是交人,以兵部大司马的脾性,必定翻脸不认人。届时,悔之晚矣。 若是不交人,来个抵死不认,搪塞过去,把那慕容措暗中处理掉。到时候即使他搜府,也会毫无所获。 两害相较取其轻。 宇文老侯爷瞬间打定主意,绝不交人。他料定兵部大司马没有国主的圣旨,绝对不敢强行闯府搜查。 “大司马,何出此言!那慕容措与老夫的孙子虽有龃龉,但却是擂台比武。莫非大司马认为我宇文氏输不起?挟私报复?哼!” 宇文老侯爷老脸一沉,故作不悦。 兵部大司马将宇文老侯爷的一切反应都看在眼里,此时心如明镜,那慕容措必定在侯府之中。 这老贼以为抵死不认便可以搪塞过去,今日便让这老贼见识见识本官的厉害。 “老侯爷,那总旗牌当着天下武士的面,指证老侯爷行贿五百两纹银,请其抹去慕容措的名号。老侯爷若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恐怕会引发骚乱。唉!”兵部大司马摇头叹息,一脸无奈。 “这个……”宇文老侯爷眉心紧皱,陷入了沉思。 一时之间,东花厅内鸦雀无声。 宇文老侯爷满心纠结,但兵部大司马轻松惬意,欣赏起墙壁上的挂画来。 后宅,宇文羡所在的跨院,一棵槐树上绑着一人,光着上身,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有两个小厮正在为这重伤之人擦拭身体,这并非出于善意,而是另一种折磨。 关键在于那水,并非是纯净水,而是盐水。 盐水淋在伤口上,犹如眼里进了沙子,那万蚁噬心般的痛楚,非一般人能够承受。 但是,那重伤之人却是牙关紧咬,一声不吭。 宇文羡手提马鞭指着重伤之人,趾高气昂,“慕容措,小爷不信你不叫,来呀,他伤的太重了,给他擦点药末!” 没错,这重伤之人正是慕容措。由于一时不慎,中了迷香,被掳到此处,受尽了凌辱。 宇文羡为了听到他的惨叫声,想尽了一切办法。用鞭子抽,拿钉子扎,让蜂子蛰,放蚂蚁咬,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他依旧未吭一声。 不多时,一名小厮抱来一个坛子,里面装满了白色粉末。当然,这并非是什么刀伤白药,而是盐巴。 两个小厮将盐巴抹在伤口处,用绷带缠了起来。 慕容措疼痛难忍,只能紧咬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淋淋。汗水浸入盐巴之内,化成盐水,浸入伤口,更加难受。 “撬开他的嘴!”宇文羡见慕容措依旧一声不吭,不由得心头火起,他想看看慕容措的嘴巴被撬开后,是否还是一声不吭。 陡然间,一名老家仆跌跌撞撞的跑了来,一把抱住宇文羡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少……少爷,府门前……来了……近千名武士,前来讨要……慕容措!此时,老太爷……正陪着……兵部大司马,要赶紧……把这个人……转移走!” 这老家仆断断续续的,终于把话说完。宇文羡顿时脸色苍白,显然吓得不轻。他本以为自己悄悄的把慕容措弄来,神不知鬼不觉,哪曾想,尽然走漏了风声。 现在兵部大司马带领近千名武士前来要人,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之间,宇文羡失了章程,急得抓耳挠腮,原地直转磨。 家有一老,胜似一宝。 关键时刻,还得借助老人家的经验阅历,才可以趋吉避凶。 譬如这老家仆在众人无计可施的时候,便给宇文羡出了个主意: “少爷,柴房有一筐破烂菜还没来得及扔,将他塞进里面夹带出去,扔到荒郊野外也就是了。” 宇文羡闻言大喜,当即吩咐两名小厮,“快去!一定要藏的严丝合缝,绝不能露出一丝破绽。” 老家仆见状,匆匆离去,他还要赶奔东花厅,前去知会老太爷,放心大胆的敞开府门,任由他们搜查。届时,慕容措已被转移,他们又能搜出什么。 既然什么都搜不出来,老太爷便掌握了主动。反告他们一个诬陷之罪,也未尝不可。 由此可见,这老家仆还颇有心机。不过,他那一招瞒天过海放在平时势必会凑效。但今日却非同以往,半路上杀出来一个程咬金。 两个小厮抬着一筐破烂菜出了后门,一路疾行。正走间,迎面撞见一队官差。 两个小厮终究心里有鬼,难免有所迟疑。两人站在路中间,愣了半天才向路旁挪去。 “嗯?”廷尉百里弘正坐在小轿内,撩起轿帘向外观看,一眼发现两个小厮,便觉得有些不对。 “停轿!” 四名轿夫止住脚步,轿子落了地,百里弘正下了轿子,走向那两名小厮,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 两名小厮心里打鼓,小腿肚子转筋,鼻洼鬓角都见了汗。 百里弘正见到这一幕,心中的疑惑更甚。他仔细打量那装满了破烂菜的筐子,表面上看不出什么。 “他是谁!”百里弘正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噗通! 两个小厮吓得亡魂皆冒,直接跪了下去,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百里弘正只是诈一下,却不料这两人这么大的反应,把他吓了一跳。 旋即,百里弘正明白过来,饶有兴致的看着那筐子破烂菜,心知里面必定大有文章。他想瞒天过海,却没有料到本官暗度陈仓。 “来人,搜!” 两名官差走上前,径直将手插进菜里,想要看看有无夹带。 陡然间,手指碰到了软软的,温温的东西,不由得为之一愣。 第211章 老侯揽罪 舐犊情深 那官差手指触到异物,便知里面有怪,急忙把菜叶子扒开,骤然发现了一个脑袋,不由得为之一惊。 “嘶!” 他脸色一僵,继而双手用力,向下深深的掏了两把,瞧见这脑袋还好端端的长在肩膀上,才舒了口气。 原来,虚惊一场! 想想也是,翻出一个脑壳来,远比翻出一个死人来要恐怖的多。 官差稳了稳心神,一探鼻息,虽然气若游丝,但却平稳均匀。他一颗紧绷的心彻底放松,回头看向百里弘正,“大人,他还活着!” “嗯!”百里弘正一直不错眼珠的盯着,闻言点点头,回头扫了两个小厮一眼,“你们两个受累,抬回去吧!” 那两个小厮早已吓得面无血色,闻言叫苦不迭。正所谓自家有苦自家知,以他们两个的现状,不让人抬回去就已经不错了,又如何能够抬得了箩筐。 不过,他们也只是有胆想,却没胆说出来,更甭提付诸于行动了。 他们两人相互搀扶着,挣扎着站了起来,哆哩哆嗦的向筐子走去。由于太过紧张,导致腿脚不利索,才走了一两步,便把自己绊了一跤。 “噗通”、“噗通”。 一条绳上的蚂蚱,倒下一个拽到俩。 两个小厮一上一下叠在一起,上面的这位有个肉垫子,只是闪了一下腰,无关痛痒。 但下面那位却倒了大霉,摔了一下,又被砸了一下,眼皮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上面这一位勉强从同伴的身上挪了下去,哭丧着脸看着百里弘正,开始央求,“大人,您受累,把我们捎回去吧!” “唉!这不买一送二吗。”百里弘正摇头叹了口气,只不过两个十七八的孩子而已,自己又何必跟他们较劲。 “来人,都抬走吧。” 说完,转身上了小轿,继续前进。 邪不胜正,自古皆然。并非能力不够,而是底气不足。 宇文侯府,东花厅。 兵部大司马倒背双手,看着墙上的一张张挂画,不时地偷眼观瞧宇文老侯爷,心中颇为好笑。这老家伙故作深沉,想必是在拖延时间。 然而,他并不在乎。即使他们把慕容措转移出府,他也有办法让他们把人交出来。毕竟,门外那近千名武士并非摆设,只要他引导舆论施压,宇文氏必定委屈求全。 “咳!” 陡然间,门外传来一声轻咳。一位老家仆端着茶盘走了进来,正是方才给宇文羡送信的那位。 他走到八仙桌旁,将茶盘放下,“老太爷,茶想必已经凉了,老奴来置换一下。您放心,不烫!” 宇文老侯爷当即会意,俗话说人走茶凉,这无疑是在提醒他,那慕容措已经送走了,让他放心。 宇文老侯爷得了定心丸,顿时气顺了,腰板也直了,他抬头看向兵部大司马,满脸堆欢,“大司马,老夫思虑再三,也想不出有什么证据能够辟谣。倒不如让那些武士前来搜府,若找不到慕容措,我宇文氏的清誉也就保住了。” 兵部大司马心中冷笑,他一无职权,二无谕令,岂能贸然带人搜查侯府。若宇文氏倒打一耙,岂非得不偿失。 “老侯爷,何必如此麻烦。本官岂能不相信您的为人,请您纡尊降贵,随本官到府门外走一遭,去见见天下武士,让他们瞻仰一下老侯爷的胸襟气度,他们势必会打消疑虑。” 兵部大司马嘴上如此说,但心中却没这么想,若宇文老侯爷与天下武士见了面,自己掌握了主动,那就由不得他了。 宇文老侯爷审视着兵部大司马,心中泛起一丝疑虑。他与兵部大司马虽然不熟,但却深知其为人。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副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的秉性,岂会如此好说话。 事近异常则为妖,不可不防! “唉!大司马有所不知,最近老夫身体不适,腿脚有些不便,恐怕……有心无力啊!” “嘿!这老东西……”兵部大司马暗啐了一句。 一时之间,又僵住了! 宇文老侯爷托词腿脚不便,让兵部大司马没了主意。他总不能强行把宇文老侯爷扛出去,那岂不成了绑架了!再说,未免太失分寸了。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现在兵部大司马当真是有心无力,但也不能虎头蛇尾,就此灰溜溜的回去。 真要这么办,甭说无法跟那近千名武士交代,他也无法向自己的良心交代。 毕竟他信誓旦旦的来救人,如今人没救到,岂能半途而废。 宇文老侯爷端着茶杯,心里那叫一个爽,像泡了一个热水澡似的,浑身毛孔都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大司马,莫急!坐下喝杯茶,去去火气!” 听了这句话,兵部大司马恶心的想吐,他强压心中的不适,似笑非笑地看着宇文老侯爷,一语不发。 既然言语机锋不利,那便比比承压能力,他不相信宇文老侯爷心里没鬼。不过,还要诈他一下。 “老侯爷都不急,本官又何急之有!此时,贵府前后都围满了人,若不及时遣散,恐怕惹人非议。” 宇文老侯爷闻言,如坐针毡,猛然站了起来。刚刚老家仆说送走了慕容措,他便以为高枕无忧,为此还沾沾自喜,挖苦讽刺。 然而,百密一疏。如今将人送了出去,被抓个现形,岂非不打自招。 早知如此,还不如将那慕容措直接藏在府里。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兵部大司马见状,瞬间确定他们从后门把人送出去了,早知如此,就让几个人到后门去蹲守了。 兵部大司马因为虑事不周,错失良机,颇为自责。不过,却没有表露出来,而是一脸揶揄之色。 “老侯爷,您腿脚不便,还是坐着为好!万一摔坏了身子,本官可担待不起!” 宇文老侯爷闻言,气得险些喷出老血,软塌塌的坐在了椅子上。捅刀的固然可恨,但补刀的更加可恨,而且可恶。 宇文老侯爷心中懊恼,脸色阴晴不定。此时既然已成定局,想必已经失去了转圜的余地。此事的影响太过恶劣,总要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平息众怒。他已年逾古稀,享尽荣华富贵。但孙子宇文羡年方二十,才刚刚进入人生辉煌的起点,若因为此事…… 罢了,自己以这老迈之躯,为子孙换取一条生路,值了! “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宇文老侯爷长叹一声,直勾勾地看着兵部大司马,“大司马,慕容措之事的确是老夫派人所为。想我宇文氏堂堂上等侯府,深受大将军王器重,却与比武百强无缘,老夫心有不甘,故而做下如此蠢事。现在想来,只图一时之快,着实不该呀!老夫一人做事一人当,还望大司马高抬贵手,莫要牵连无辜之人。” 说完,宇文老侯爷对着兵部大司马拱手施礼。 “唉!”兵部大司马微微叹息,此刻,他心如明镜,宇文老侯爷为了开脱孙子,将所有罪责全部揽在身上,可敬,亦可悲。然而,究竟何人承担这个后果,并不是他一个兵部大司马能决定的。虽然他与廷尉百里弘正私交不错,但却开不了这个口。 陡然间,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化解了屋中的尴尬,两人抬头向外观瞧,却见廷尉百里弘正走了进来,两人不由得为之一愣。 第212章 恪守律法 弘扬正义 廷尉百里弘正走进东花厅,对着宇文老侯爷抱拳施礼,“老侯爷,本官不请自来,勿怪,勿怪!”说完,转身看向兵部大司马,“想不到承义兄也在,甚好,甚好!” 承义,乃是兵部大司马的字,他复姓司马单名仁,字承义,自号坚刚。由于宇文老侯爷没说话,他不能喧宾夺主,因此微微点头示意。 宇文老侯爷心中狐疑,前门聚集了千余人,这百里弘正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莫不是……走后门进来的吧。 宇文老侯爷扫了一眼兵部大司马,又将视线落在了百里弘正身上,“侯府向来冷清,今日却有两位贵客造访,当真是蓬荜生辉。更喜百里廷尉从天而降,老夫何怪之有!来人,看茶。” 百里弘正听见这不阴不阳的语气,又岂能听不出宇文老侯爷心有怨气。他微微一笑,“老侯爷客气了。茶就不必了,本官此来乃是为了慕容措,既然人已寻到,便不再停留。稍后,还请老侯爷带令孙移驾廷尉府,告辞了。” 说完,转头看向兵部大司马,微微点头,“那慕容措也算是承义兄的门生,且随弘正去见见吧。但要做好心理准备,那孩子被折磨的已经不成人样了。” 百里弘正此言,并非说给兵部大司马,而是提醒宇文老侯爷,他那孙子宇文羡的所作所为,人神共愤。 兵部大司马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既然人已寻到,他留下来已经毫无意义,何不借机离开。 他对着百里弘正点点头,转头看向宇文老侯爷,“老侯爷,慕容措既已找到,本官也就不再逗留,告辞了。” 百里弘正和兵部大司马联袂离开,留下宇文老侯爷长吁短叹。他闭目沉思许久,陡然睁开了眼睛。 “来人,叫羡儿到书房见我。” 说完,猛然起身,直奔书房。 宇文侯府大门外,近千名武士依旧眼巴巴的看着,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得知结果。 他们不远万里来此参加比武,除了要扬名立万,光宗耀祖之外,更重要的,他们有一腔热血,想要报效家国。 然而,慕容措一事无异于当头棒喝。热情高涨的他们被冷水浇头,这种落差,他们无法忍受。 若得不到一个完美的答案,岂不一腔热血尽空流。 百里弘正和兵部大司马并肩而行,身后四名官差抬着一副担架,慕容措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 至于严明和其他人,在百里弘正进入后角门的时候,便把他们打发回去。毕竟要经过人家的私宅,人太多了影响不好。 “承义兄既已牵涉其中,便虽弘正回府做个证人吧。刚好有一些事情,要与承义兄探讨一番。” 百里弘正倏然想起眼下的那一道难关,所有兵部大司马相助,势必事半功倍。 毕竟县官不如现管,兵部大司马身为武科场主考,而瞿逻英作为应考武士,两人即使有所接触,想必也不会引人注意。 因此,百里弘正借机力邀兵部大司马过府一叙。 兵部大司马看了百里弘正一眼,感觉他一时间变得忧心忡忡,便知道他遇到了棘手的事情。他与自己意气相投,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兵部大司马点点头,“承蒙恪法兄相邀,仁自当前往。不过,这侯府之事,恪法兄打算如何处理。” 恪法,乃是百里弘正的字。说起他的名和字,还有一段趣事。 曾经,在他的冠礼之上,祖父问他:汝既名弘正,可知何以弘正?他回答:唯恪法以弘正。祖父捻须而笑:既如此,便以恪法为字。望汝恪守律法,弘扬正义,方不负祖父殷殷厚望。 百里弘正出任廷尉以来,的确恪守律法,弘扬正义。既没有辜负祖父的殷殷厚望,也没有让自己的名和字沦为笑谈。 能在皇城这个地方恪守本心,谈何容易,这也是兵部大司马最钦佩的地方。 对于宇文侯府如何纠责,百里弘正早已胸有成竹,听兵部大司马问起,朗声笑道:“弘正执法虽然严苛,但亦知法理不外乎人情。那宇文羡固然行事孟浪,触及律法,但终究是一个孩子,略施薄惩,训诫一番也就是了。承义兄以为如何?” 兵部大司马闻言,一挑大指,“恪法兄高见。既如此,对于那些武士,也算有交代了。” “承义兄放心,我们一起担当。”说完,两人相视而笑,走出了大门。 门外的武士见到慕容措从宇文侯府抬了出来,顿时群情激烈,哗然大乱! 兵部大司马抖丹田一声大喊,“肃静!此事虽已明了,但终究要经过律法定责,才能明正典刑。你们暂且退去,静候消息。” 说完,转头看向百里弘正,“恪法兄,说两句吧!” 百里弘正点点头,如果他不做出保证,想必这些武士不会甘心散去。 “众位武士请放心,本官明白你们的拳拳心意,廷尉府会给慕容措一个交代,也会给你们的一个交代。你们先行散去,廷尉府自有公断。” 众武士闻言,缓缓离去。有兵部大司马和廷尉同时做出保证,他们深信这两位大人的为人,必定不是空头支票。再说,僵在这里也不是事,还不如就此退去。 近千人拥挤在巷子里,外面的若是不动,纵使里面的想走,也是无能为力。 陡然间,远处的人群乱了,不停的向外面狂奔。 百里弘正和兵部大司马面面相觑,都很诧异。不过,道路既然打通,他们正好可以离开,出去看看也就知道了。 正走间,猛然撞见一队人马,为首一位宦官打扮,身后有百名禁卫军随行。 这名宦官他们两人认识,乃是黄门侍郎。 书中代言,近千名武士,声势何其浩大,早已轰动全城,即使皇宫禁苑也得到了消息。 西夏国主栗木狩不明真相,派出黄门侍郎率领百名禁卫军火速赶往富贵巷,一为弹压地面,二为弄清事实。 此时,黄门侍郎带着百名禁卫军业已赶到巷子口,看到那万头攒动的场面,心生感慨。 自十里长亭送太师,相隔不过数日,再度见到这种场面,依旧令人血脉贲张。 须知,此地乃是天子脚下,超过十人的聚会,都要向官府报备。超过百人,官府会派员弹压地面。 现如今,此地聚集了千余人,而且还有人陆陆续续的赶来。 黄门侍郎手一挥,百名禁卫军齐声高喊,“住民归家,客人归店,火速离散!” 禁卫军,那是皇家的脸面,即使是单人独骑,都会让人心生畏惧,更何况出动了百人,还有黄门侍郎随行。 刹那间,正向此地赶来的,扭头就走。驻足观望的,也纷纷离去。 片刻之后,巷子里几乎清空。 黄门侍郎打马向里走,想要一探究竟,恰巧碰见百里弘正一行人往外行。 “吆喝,感情两位大人也在,咱家正愁找到人了解情况呢?”黄门侍郎远远的喊了一句。 第213章 逝者已矣 生者维艰 百里弘正和兵部大司马见是黄门侍郎,并不敢怠慢。他们虽然贵为九卿,但黄门侍郎却是国主近臣,手眼通天的人物。 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使心中不喜其为人,也要给予三分颜面。 他们向前紧走几步,抱拳拱手,“原来是黄门侍郎,不知有何指教?” 黄门侍郎见到两位上卿当街给自己见礼,心中颇为受用,自是满脸堆欢。 三公九卿,八大诸侯,哪一个不是位高权重的人物。他们不说鼻孔朝天,但也眼高于顶。对他们这些身体不全之人,向来鄙视。 都说这两位比较铁血,不近人情,但如今看来,此言失实啊。 黄门侍郎端坐在马背之上,有些飘飘然,他抱拳拱手,点头微笑,“两位大人,指教倒不敢当。适才千人聚集,震惊朝野,国主委派咱家弹压地面,弄清原委。二位大人既然身在其中,便随咱家回宫交旨吧。” 百里弘正和兵部大司马对视一眼,彼此点头示意。 慕容措一事,牵扯甚大。往小了说,涉及上等侯府,必须向国主报备。往大了说,关乎朝廷颜面,更要国主定责。 与其审结之后再禀告,还不如事前讨个旨意,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百里弘正转身看向四名官差,“尔等将人带回府中,交由严正照料,请医诊治。再通知严明,让他到正德门外接本官。” 说完,上了禁卫军准备好的马匹,随着黄门侍郎进宫面见国主。 独孤老侯爷坐在自家门楼之上,将这一切看了个清清楚楚。虽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也能推测个大概。 绑架武士,私设刑堂,报复泄愤。 这不是平头百姓间的小打小闹,而是众目睽睽,影响恶劣的大事件。 经此一事,宇文氏势必声名狼藉,恐怕无颜再位于上等侯府之列。 自从宇文氏傍上大将军王赫连海这颗大树后,声势日隆,将独孤氏压的喘不过气来。而独孤老侯爷每次见到宇文老侯爷,都有一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如今见到宇文侯府惹上官司,虽说不会落井下石,但或多或少有些幸灾乐祸。而且,排尽胸中恶气,顿觉心旷神怡,俨然年轻了十岁。 “去,吩咐厨房,炒两个小菜,再烫壶酒。” “祖父啊!” 陡然间,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独孤老侯爷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凉了半截。刚才那股兴奋劲儿,全部跑到爪洼国去了。 “等等!回来!” 独孤老侯爷感觉自己这顿酒悬了,为了不至于浪费,便及时叫住了仆人。 他猛然转回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围栏旁,双手撑着栏杆向对面张望。 奈何,亭台楼阁几许深,只闻其声不见人。望眼欲穿犹不见,油煎火燎心如焚。 宇文侯府,书房内,宇文羡抱着宇文老侯爷的尸体,状若疯癫,嚎啕大哭。 时间回溯到一盏茶前,宇文老侯爷回到书房内,奋笔疾书,一口气写下两封信。一封呈于国主亲启,一封交由儿子细读。 “祖父,你喊我!” 宇文羡走进书房,看见宇文老侯爷正在闭目沉思,便轻轻喊了一句。 “唉!”宇文老侯爷轻叹一声,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宇文羡,沉默了许久,直到宇文羡即将不耐烦的时候,才打破了沉闷。 “阿羡啊,再过两个月,你便要举行冠礼了。对于未来,不知你有何打算?” 宇文羡为之一愣,这老头今儿个有点怪,好端端的,怎么会问起这个。还别说,对于未来,他还真没想过,可以说是一片空白。 “封地内有父亲与二弟在,我在这皇城内当个清闲公子就挺好。” “唉……”宇文老侯爷心里长叹一声,这孩子恃宠而骄,被自己惯坏了。以至于对未来漫长的人生路,毫无规划。 天下没有长盛不衰的家族,更何况,经此一事,宇文氏声名扫地,必定家道中落,这孩子将来以何营生。 想及此处,宇文老侯爷不胜担忧。他不错眼珠的盯着宇文羡,“按族规,冠礼之后,你就要离开家族的羽翼,独自去闯荡。只有建立一番功业,才可以承继爵位。否则,只能做一介白丁。” 对于承继爵位,宇文羡并不是那么热忱。只要能够逍遥快活,他便心满意足了。 因此,他只是耸耸肩膀,并没有说话。 宇文老侯爷见状,心中更加自责。长孙被自己带成这副样子,让他父亲情何以堪。 “阿羡,你的字祖父已经想好,羡者,当以道博之。你的字,便是道博。对你想要得到的东西,要用正道的方法去博取,而非强取豪夺,蝇营狗苟。另外,你的脾气也要收敛,要学会克制自己,宽恕别人。正是祖父对你的要求,也是对你的期望。” “噗!” 话音刚落,便是一口鲜血喷出,身体随之倒在了地上。 “祖父!”宇文羡吓得亡魂皆冒,直接扑倒在地上,一把抱住祖父,一探鼻息,不由得惨叫一声“祖父啊”! 一旁的老管家见状慌了神,急忙扑上前去,全身上下检查一番之后,顿时老泪纵横,“少主啊,老侯爷他……他……服毒自尽了!” 宇文羡顿如五雷轰顶,愣在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 之前,他还嫌祖父絮叨,有些不耐烦。 岂料,转眼之间,祖父便服毒自尽,撒手人寰。 他一直生活在祖父的羽翼下,涉世未深,阅历尚浅,如今陡然遭遇巨变,束手无策。 老家仆跪在一旁,涕泪横流,他自小跟在宇文老侯爷身边,虽是主仆,却情如兄弟。如今宇文老侯爷服毒自尽,让他情何以堪! 但是,如今老侯爷溘然长逝,大爷又远在封地,府中只有少主一人,孤苦无依。他作为老管家,不能自顾悲伤而无动于衷。 “少主,还望节哀,保重身体。老奴虽已派人回去报丧,但山高路远,恐怕要耗费些时日。在此之前,少主要亲自主理丧事,操持家务。” 宇文羡骤然警醒,逝者已矣,生者维艰。在这一瞬间,他成长了许多。 人在经历惨变之后必会发生改变,或许,承受不了打击,从此一蹶不振。或许,心生怨恨,变本加厉。或许,痛彻前非,瞬间催熟。 而宇文羡正是后者,在这一瞬间,心智暴增。 他强忍着心中的剧痛,回想近日种种,恍然大悟。 他深知祖父代自己而死,那么,他便要活出荣光,不进为自己,也为祖父。 他深知祖父死的屈辱,因此这身后之事,更要办的风光,让那些翘脚看戏的人仔细看看,他们宇文侯府后继有人。 宇文羡将祖父的尸体慢慢放于地上,勉强支撑着站起身来,对着老管家一躬到底,“羡一向顽劣,不懂事理,还望阿翁教我。” 老管家哆哩哆嗦的搀起宇文羡,见其振作起来,心中颇为欣慰。 “少主放心,老奴自当不遗余力!” 在老管家的帮助下,宇文羡指挥家仆摆设灵堂,赶制一应丧葬用品。 第214章 君臣密议 老贼进宫 独孤侯府,门楼之上,老侯爷依旧在拔着脖子观望,看那架势,恨不得把脑袋探进对面的院子中。 而此时,宇文侯府门口挂起了两盏白灯笼,扯起了白绫。 “嘶!莫非……” 独孤老侯爷倒吸一口凉气,内心为之一滞。 他与宇文老侯爷虽非生死大敌,却也是冤家对头。尽管明争暗斗了一辈子,但也只是意气之争。 如今宇文老侯爷溘然长逝,但他却没有感到丝毫喜意,有的只是满腹悲凉。 他可以预见,没了这个对头,他日后的生活必定会失去很多乐趣。 继耶律老太师后,又有一个老家伙走了。一时之间,独孤老侯爷心有戚戚然。 “唉!老东西,你怎么就死了呢。记住,从今日起,你欠老夫一顿酒。” 独孤老侯爷叹息一声,凄凄惶惶的下了门楼。 经慕容措一事,宇文侯府被推上风口浪尖,备受瞩目,但宇文老侯爷一样的消息,并没有传出。 即使是站在宇文侯府身后的大将军王,对此也一无所知。 此时,他正在赶往皇宫的路上。 他在得知眼线的汇报后,颇为不悦。那宇文氏乃他一手扶植起来,堪称一大助力。如今却发生了绑架报复参考武士的恶性事件,万一宇文侯府受到苛责,势必会影响他的布局。 因此,他才让人抬着,急匆匆赶奔皇宫,去面见国主。 此去,他已打定主意,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关键之时,即使兵戎相见,也要化解此事。 耶律氏倒台后,赫连氏一家独大,他已胜券在握,毫无顾忌。此时,他考虑的是举事之后如何快速掌控并稳定局面,至于国主栗木狩以及那些亲皇派势力,早已被他视为板上鱼肉。 然而,他却不知,此时皇宫内有三人正在谋划他。此去,不亚于龙潭虎穴。 皇宫,御书房内。 西夏国主栗木狩端坐龙书案后,廷尉百里弘正和兵部大司马司马仁左右相陪。 君臣三人就宇文侯府绑架报复慕容措之事展开了一番讨论。 栗木狩突发奇想,他一脸郑重地看着两位爱卿,知道他们都是智虑忠纯之辈,便直抒胸臆。 “两位爱卿,那宇文氏对于赫连老贼而言,虽不是左膀右臂,却也是一大助力。如今恰逢其会,何不趁机剪除。” 百里弘正和兵部大司马对视一眼,虽然有些意动,但却没有急于表态。毕竟兹事体大,万一有所纰漏,哪怕只是一丝,也足以让赫连老贼翻盘。 届时,恐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国主,恐怕不妥。此时,宇文侯府只有一老一少,若过于苛责,引起宇文氏不满,从而铤而走险,得不偿失。依微臣之见,就事论事,宜宽不宜严。卖个人情给宇文氏,使其不会死忠赫连老贼,才是上上之策。” 百里弘正不愧是廷尉,掌管刑狱诉讼的存在,果然心思缜密,鞭辟入里,条陈清晰。 而兵部大司马则不然,他终究是行伍出身,军人习气较重。虽然不像基层军人那般粗野莽撞,但也是一名钢铁直男,考虑事情也不像百里弘正那般面面俱到。 他听了百里弘正的话,虽不反对,却也有自己的看法。他对着栗木狩一抱拳,“国主,微臣以为此乃天赐良机。我们完全可以借助此事,把赫连老贼赚入宫中,将其拿下,一劳永逸。也就不用再屈迎大衍,借力打力了。” 栗木狩闻言,眼睛烁烁放光,他做梦都想除掉赫连老贼。但是总没有合适的时机,只能忍辱负重。现在,他感觉并非事不可为。但是,也需要计划妥当。毕竟那赫连老贼的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动全身。 于是,他把目光看向了百里弘正,“百里爱卿,你意下如何?” 在外祖父去世,舅父返乡后,百里弘正成了他唯一一个可以问计之人。 司马仁固然忠勇可嘉,但终究多了一些率真,从而少了一些缜密。这类人,只适合充当最佳的执行者,而不是运筹帷幄的决策人。 百里弘正皱眉思索,虽然不想打击国主的兴致,但却不得不实话实说。“国主,那赫连老贼经营禁军多年,大肆培植亲信,网罗党羽。若贸然羁押赫连老贼,唯恐会引发兵变。固然,我们握有把柄,但终究势不如人,还要从长计议。” 栗木狩顿如冷水浇头,恢复了冷静之后,深以为然。他虽为国主,但这皇宫之内究竟有多少可信之人,他也全然不知。 若自己贸然喊来一队禁卫缉拿赫连老贼,恰巧这队禁卫都是他的人,那乐子就大了。 届时,偷鸡不成蚀把米。 固然,赫连老贼一时半刻还不会对自己下手,但身边这两个爱卿却被赫连老贼拉上黑名单,择机除掉。 这并非他喜闻乐见,大夏的忠心用事之臣,已经为数不多,再也经不起损耗了。 “唉!现在只有等宇文氏祖孙二人到来之后再做决定了。” 栗木狩叹息一声,有些兴致索然。 百里弘正见国主如此模样,心生不忍。但也没办法开解,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国主,以微臣之见,恐怕那大将军王赫连海此时已经进宫了,您要做好心理准备,无论他说什么,您都不需要理会,直接推到微臣这里来即可。纵使他来者不善,微臣也要与他斗一斗。” 说音刚落,黄门侍郎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大将军王到!” 君臣三人当即把话题转回了宇文氏如何定责上。即使是刚才已经商讨过,但再赫连老贼进来之时,自然会再做讨论。唯有如此,才不会让那老贼起疑心。 大将军王赫连海坐在竹舆之上,由两名亲卫抬着,径直进了御书房。 赫连海跑了百里弘正和司马仁一眼,然后对着国主一抱拳,“参见国主,本王伤势尚未痊愈,不能行跪拜大礼,望乞恕罪!” “说的跟你跪过似的。”栗木狩腹诽了一句,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既然大将军王伤患未愈,为何不在府中静养,反而四处奔波!” 栗木狩的言外之意,赫连海如何不懂,无非是提醒自己,既然有病就在家里窝着,不用出来乱蹦哒。 其实,他也不想出来乱蹦哒,奈何事涉宇文氏,他非管不可。 “多谢国主体恤,请您放心,本王虽然重伤未愈,但一时半刻还死不了。” 赫连海告诉栗木狩,他死不了,且能蹦跶呢。 栗木狩被噎住了,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一句话。 百里弘正看着赫连海,微微一抱拳,“大将军王,不知为何而来?” 赫连海乜了百里弘正一眼,“近千武士闹侯府,事态如此严重,本王身为顾命大臣,岂能不来!” 第215章 老贼吃瘪 旧伤复发 大将军王赫连海托词重伤未愈,见君不拜。又以顾命大臣自居,态度轻慢。 这乃是对皇权的挑衅,对君王的藐视。 栗木狩对此司空见惯,未置可否。这赫连老贼俨然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了。现在就任他闹腾,将来再一一清算。 但,主辱臣死! 百里弘正和兵部大司马见到如此情景,固然习以为常,但依旧难免气愤。 百里弘正素来稳重,为顾全大局,尚能强行按捺。 但兵部大司马却钢铁直男,顿时怒气填膺,忍无可忍。他双眉倒竖,虎目圆睁,冷冽的目光直刺赫连海,“大将军王,既以顾命大臣自称,又何以上殿不趋,面君不拜,如此轻慢君王,岂是为臣之道!莫非……大将军王自恃劳苦功高,心存异志!” 兵部大司马义正言辞,携雷霆万钧之势抨击赫连海。 刹那间,御书房内鸦雀无声,气氛陡然紧张。 百里弘正愣了!这炮仗捻子,怎么说炸就炸!总是令人防不胜防!现在还不到摊牌的时候,该如何收场! 栗木狩傻了!刚刚还说势不如人,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言犹在耳,却不料转瞬之间便把天捅个窟窿!这赫连老贼若是发起飙来,谁能按捺得住? 赫连海怒了!眯着眼睛盯着兵部大司马,一如草丛内择人而噬的毒蛇,阴鸷而歹毒。 兵部大司马自号坚刚,可见其性情为人。那一双虎目绽放寒光,直视赫连海的双眼,丝毫不惧。 一时之间,两人大眼瞪小眼,杠起来了。 许久之后。 “哼哼哼哼!”赫连海怒极而笑,犹如夜枭孤鸣,分外瘆人! “大司马,本王适才业已言明:重伤未愈,行走不便。国主尚未问责,岂容你来置喙!” “哼!”兵部大司马冷哼一声,并没有再理会赫连海,而是转身对着国主栗木狩躬身施礼,“国主,时至今日,大将军王仍然不便下地行走,又如何能够承担起两国会武的重任。万一大衍皇室误会我国用一伤残前去羞辱,岂不引发冲突。因此,微臣建议,当另择他人前往大衍主持两国会武。” 说完,转身看向赫连海,“大将军王,既然贵体抱恙,就该静心疗养,又何必越俎代庖。且关山路远,旅途劳顿,万一有个好歹,岂不抱憾终生。” 兵部大司马言辞犀利,有理有节,果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百里弘正暗挑大指,猛然站起身来,对着栗木狩躬身施礼,“国主,大司马言之在理,微臣,附议。” 栗木狩嘴角抽了抽,兵部大司马一人也就罢了,这百里弘正怎么也跟着起哄。赫连老贼若不去大衍,祖父拼出性命定下的计谋岂不付之东流。 “嘶!难道……”栗木狩灵机一动,猜出了百里弘正的用意,于是不动声色的扫了百里弘正一眼。“唉!孤岂不知两位爱卿言之在理,奈何,国书之上写的乃是大将军王的名讳,若要自行更改,恐怕对方不喜。再者,大将军王拳拳心意,孤岂能置若罔闻。” 说完,装作十分关切地看向赫连海,“大将军王,孤岂不知你的用心,但就这样抬着你去大衍主持会武,孤于心何忍。耶律老太师已经离孤而去,难道你也要步其后尘,舍孤而去吗?既失左膀,若再失右臂,孤将依靠何人。” 说到此处,栗木狩硬生生地挤出几滴眼泪来,一脸幽怨的看着赫连海,“大将军王,偌大的年纪,又重伤未愈,就不要再奔波操劳了。留在府中安心静养,孤也好不时垂询,不知你意下如何?” 百里弘正和兵部大司马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俨然得道高僧。但紧咬的牙关,凸起的青筋,说明他们心里并不平静。 其实,他们心如明镜,国主对于赫连老贼,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但却昧着良心说出如此煽情的话,不仅让他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而且有些反胃。 为了避免君前失仪,从而被秋后算账,因此只能强忍着不适,装作闭目神游。 君臣三人当着赫连海的面一唱一和的演起了双簧,最终把这个难题推给了赫连海,这就尴尬了。 赫连海很想起身据理力争,但却不敢起身。他固然可以轻慢君王,但这欺君大罪,他却是不敢担的。尤其是在举事的关口,便更要显得温顺。 然而,他若不起来,辛辛苦苦谋划的差事丢了。所谓内圣外王,乃是他起事的必要条件。他已经做到了内圣,就只差这外王了。但是,横生枝节。 一时之间,进退维谷。 赫连海气得脸色乌青,胡子都撅了起来。但是,他也只能暗气暗憋,发作不得。他若不装作一副重伤未愈的样子,又岂会落于中这种地步。 想他赫连海独霸朝纲这么多年,虽有耶律氏制衡与他,但也从没受过这份屈辱。他双目猩红的看着兵部大司马,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若非这个可恶的家伙多事,自己何至于如此。 愤怒,杀机,全部压在心底,犹如一个闷罐子,不断的膨胀。 “噗!” 陡然间,赫连海喷出一口鲜血,软塌塌的倒在了地上。 由于过于压抑,乱了气机,使他本就没有痊愈的内伤,再次迸裂。这二次复发,导致内出血,比第一次更为严重。 果然,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在座的君臣三人被吓得一激灵,猛然站了起来。这要是赫连老贼莫名其妙的死在宫中,对国民不好交代。 “国主,速传亲厚大将军王的御医,为其诊治。再派快马通知其子赫连勃勃,火速进宫。”说完,转身看向兵部大司马,“大司马,火速带亲信卫队赶往京营殿帅府,防止哗变。另外调集忠于皇室的军兵枕戈待旦,以防不测。” 到底还是百里弘正老成稳重,有条不紊的安排了几件最为紧要的事情。 “微臣告退!”兵部大司马不敢耽搁,转身欲走! “且慢!”栗木狩取出一面龙旗,上绣有九龙飞天,又有“如孤亲临”四字。栗木狩将龙旗交予兵部大司马,“持此旗,乘御马,当畅行无阻。如有阻拦,格杀勿论!” 兵部大司马接过九龙飞天旗,将其插在领后,转身出了御书房,直奔马厩。 “国主,不知禁卫军中可有亲信之将领,必须是忠诚之人,火速调来应急。”为了做到万无一失,百里弘正再次询问。 栗木狩凝眉思索,还真想起一人,乃是母后所收的养子,自己的义兄,禁卫军左将军栗木貉。 “来人,速传栗木貉进宫护驾。” 有一名小黄门领了圣旨,风风火火地去了。 整座皇宫犹如一座机器,火速运转起来。 第215章 立足当下 高瞻远瞩 大将军王赫连海旧伤复发,生死难测。为防患于未然,百里弘正坐镇皇宫,而兵部大司马则前往五城兵马司,镇压哗变。 皇宫,御书房,御医匆匆赶来,为大将军王赫连海诊断病情,并加以救治。 这御医乃是赫连海的党羽,自然不遗余力。经过一番检查,终于确诊。 “启禀国主,大将军王怒气添膺,导致肺叶扩张,旧伤复发。此伤可轻可重,若静心调养,或可痊愈。若心神不宁,病情恶化,恐将不久于人世。” 赫连海毕竟年过半百,身体机能下降,自愈能力低下,若不加以控制,的确会一命呜呼。 栗木狩闻言,心情更加沉重。赫连老贼越是如此,就越容易铤而走险,拼死一搏。为赫连氏博出一条康庄大道,为子孙后代搏出一个未来天地。 这,不得不防。因此,形势严峻。 百里弘正低头不语,他在犹豫,要不要召开大朝,把赫连老贼的累累罪行公之于众,让朝臣们进行公决。 这么做固然有些趁人之危,落井下石,但却于大局有利。 刹那间,百里弘正有所决断。不过,他并没有急于执行,他还要继续观望。 作为臣子,他要与君分忧。作为廷尉,他要为国正法。 但是,行为可见,人心难猜。 而此刻,危难之际,动荡之时,却是最见人心。 因此,他想看看这文武朝臣,到底如何站队。 满怀忠诚者,当以心相交,量材破格重用,深信不疑。 心藏奸邪者,当时刻警惕,量其才情而录用,但不可相信。 首鼠两端者,当不时鞭策,视情况而慎用,但不可深信。 但如何把握好这个度,却需要费一些心思,仔细斟酌。国主尚且年轻,这劳心费力之事,他愿意承担,也必须担起来。 唯有立足当下,方能高瞻远瞩。 因此,他必须看得更清楚,才能想得更明白,方能区别对待。 想及此处,百里弘正对着栗木狩躬身一礼,“国主,还请移驾金銮殿,关键时刻,召集群臣朝议。另外,将大将军王转移到金銮殿偏殿静养调治。” 百里弘正说音刚落,还未来得及付诸于行动,便见一个小黄门急匆匆跑了进来,扑倒在阶前,“启禀国主,小奴前来交旨,但那宇文老侯爷业已服毒自尽,现有宇文羡披麻戴孝,怀抱灵牌,在御书房外候旨。” 栗木狩和百里弘正这对君臣都感觉很诧异,路有千万条,这宇文老侯爷为何偏偏选择了这条死路。这算是代孙受过,还是以死明志。 栗木狩看了百里弘正一眼,见他没表态,便对那小黄门吩咐说道:“既如此,传他去金銮殿候旨吧。” “遵旨!”小黄门转身出了御书房,带着宇文羡直奔金銮殿。 栗木狩和百里弘正紧随其后,也往金銮殿而去。 宇文老侯爷身为上等侯,虽说享尽荣华富贵,但终究背井离乡,客居在外。看起来风光荣耀,但其实只不过是西夏皇室为了制衡宇文氏而扣留人质而已。 岂止是他,在京的八大诸侯,哪一个不是如此。 宇文老侯爷的死乃是一件大事,本该引起足够的重视。但是现在栗木狩君臣的精力全部放在赫连海身上,根本无暇他顾,只能先放在一边,闲暇时再处理。毕竟宇文老侯爷之死带来的影响,与大将军王赫连海之伤带来的影响比起来,实在太过渺小了,犹如沧海一粟。 皇宫之内紧锣密鼓,在那宫墙之外,也是风云突起。 京营殿帅府,与皇宫仅有一墙之隔。与其说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还不如说是一座壁垒森严的军营。拱卫京师的禁卫军,便驻扎在此。当然,两万禁卫军岂能都驻扎在这京营殿帅府中,这里只有两千禁卫军,还有一万八千禁卫军在城外的大本营中进行日常训练。 这两千禁卫军分为两营四班,每日三班在皇宫内各轮值四个时辰,另一班则为机动力量,驻守京营殿帅府,以策万全。 而此时,京营殿帅府中并不平静,因为有人先兵部大司马一步赶到了京营殿帅府,通报了大将军王赫连海吐血昏迷的事情。 此人乃是大将军王赫连海的心腹大管家,掌管着大将军王赫连海的所有机密。自大将军王赫连海进入御书房后,他便守在御书房外,不时地向内观望。惊见大将军王赫连海吐血倒地,他并没有贸然闯进御书房,而是在第一时间离开了皇宫。 他担心国主会不会将他们全部擒下扣押,再将赫连氏的亲信和党羽分批调入皇宫,最终来个一勺烩。虽然只是推测,但他不敢用身家性命去赌。 不得不说,赫连大管家非常明智,成功的逃离了作饵的命运。 赫连大管家原本打算赶奔大将军王府报信,但转念一想,皇宫与大将军王府之间的距离并不近,一来一回至少要三盏茶时间。 远水解不了近渴! 只能事急从权! 赫连大管家私自决定就近取材,在京营殿帅府调出一班禁军,扼守皇宫要道,逼迫国主送出大将军王赫连海。 点将台上,赫连大管家看着训练有素的五百禁卫军,不由得微微点头。他作为心腹管家,机要秘书,自然知道那些将领是自己人。他手持金皮大令,开始训话。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大将军王平日里对你们如何,你们心知肚明。现在,报效大将军王的时候到了,听我命令:从此刻起,封禁所有宫门,严禁任何人出入。” 兵随将令草随风!这管家打扮的人一声令下,五百禁卫军豁然转身,开赴正德门。 皇宫,正德门外,兵部大司马身骑日月双骁马,背插九龙飞天旗,看着一百名守卫正德门的禁卫军,放声高喊:“众弟兄,本部奉国主圣命,自此刻起,废止京营殿帅所有印信,由本部接管城中一切防务。所有兵马调动,皆以本部印信为准。现在,本部命令封禁正德门,非京中二品以上要员,不得入皇宫。若无国主圣命,任何人不得踏出皇宫一部。有不从钧命者,以谋逆论处,定斩不饶!” 说完,一催日月双骁马,直奔京营殿帅府。 兵部大司马策马如飞,迎头撞见一哨人马,差不多有五百之众,不由得为之一惊。他一抖丝缰,日月双骁马人立而起,稀溜溜一声长嘶,顿时止住了去势。 赫连大管家瞧见兵部大司马,同样也是一惊,将手中金皮大令往空中一举,五百禁卫军停住脚步,原地待命。 第216章 两军对垒 剑拔弩张 天街,金水桥上,兵部大司马独对五百禁卫军,丝毫不惧。他皱眉打量赫连大管家,对这个人虽有印象,但并不了解。看他手中举着金皮大令,心中顿时恍然。 这厮定然是见赫连老贼吐血昏厥,担心自己的主子身陷囹圄,才手持金皮大令前来调兵,以此来向皇室施压,从而救出赫连老贼。 不得不说这厮的确忠心耿耿,但却所遇非人,摊上一个谋逆作乱的主子,让他的忠心变得一文不值。 兵部大司马固然心如明镜,但看破不说破,有些过场还是要走的。他扫视五百禁卫军,又看向赫连大管家,“本部奉国主之命接掌全城兵马防务,不知你奉何人指令调兵遣将,而且兵锋直指皇城,不知你意欲何为?” 此话,旨在质问赫连大管家。但是,也在提醒那五百禁卫军,莫要行差踏错。 赫连大管家见兵部大司马给自己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不由得干笑两声,“大司马,我有大将军王的金皮大令,自然可以调集兵马。至于此行目的,自然是前去迎接大将军王。” 赫连大管家只说自己此行目的是迎接大将军王,而绕开了兵锋直指皇城,倒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兵部大司马脸色一沉,虎目中迸发出两道寒光,直刺赫连大管家,“大胆的奴才,大将军王此时旧伤复发,昏迷不醒,何时曾下令与你。莫非你未奉将令,擅自调兵?你可知此举将陷大将军王于不义,让他背负谋朝篡位的万世骂名!亦或是你自己有不臣之心,趁大将军王昏睡之际盗取金皮大令,欲图不轨!” 兵部大司马义正言辞,掷地有声。 一时之间,那五百禁卫军看向赫连大管家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异样。有审视,有质疑,有鄙夷,当然,也有人坚信不疑。 一旦在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就会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成为参天大树。 赫连大管家张了张嘴,无言以对。毕竟,大将军王吐血昏厥乃是不争的事实,他刚刚对这些禁卫军也是这么说的。因此,对于兵部大司马的话,一时之间他难以反驳。 兵部大司马见状,觉得力度很不够,还要继续煽风点火。他当即拔出九龙飞天旗往空中一举,“众禁卫,你们可认识此旗。” 九龙飞天旗,迎风招展,犹如九条飞龙冲天而起,张牙舞爪。 禁卫军作为拱卫皇城的皇家卫率,又岂能不认九龙飞天旗。它不仅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而且可以节制京营殿帅。 禁卫军军规中第一条便是忠诚守卫皇室,国主圣命高于一切。第二条便是九龙飞天旗出,暂时取缔一切印信。 呼啦! 五百禁卫军齐刷刷跪倒在地,犹如倒了一面山墙,地面都连连震颤。 这五百禁卫军中不乏大将军王赫连海忠实拥护者,但他们也不得不顶礼膜拜。当然,顶礼膜拜是一码事,至于是否受其节制,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毕竟信念归信念,现实归现实。人的信念往往会被现实所扭曲,甚至摧毁。 赫连大管家回头看着身后,脸色骤变。他着实没有想到,区区一面九龙飞天旗,在禁卫军心目中的地位居然如此之高。 他逼视五百禁卫军,厉声断喝,“大将军王待你们如何,待你们家人又如何,难道你们都想做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吗!现在,都给本管家站起来。” 此话,虽有挟恩望报之嫌,但实际上,乃是提醒,要挟。 禁卫军中虽有一大部分人依附于大将军王赫连海,但真心实意者并没有多少。又有谁放着安稳日子不过,愿意提着脑袋去为别人拼命。 奈何,他们的家人都被迫迁入到同一座城内,美其名曰优待军属,集中管理。 实则,不过是监禁罢了。因为那座城池的驻防军队,乃是大将军王赫连海的私军。 以家人性命相要挟,他们不得不为之效命。 因此,赫连大管家话音刚落,有一部分人不假思索,猛然站了起来。这部分人,乃是大将军王赫连海的忠实拥护者,都是利欲熏心之辈。 还有一部分人固然有所迟疑,但终究还是站了起来。他们属于受到威胁的那种,不得不屈从。 但仍有一部分依旧跪在地上,丝毫未动。这些人有其他氏族的人,也有无家无口的人,他们忠于自己的誓言与使命,因此不为所动。 兵部大司马看得分明,心中暗暗合计,既然这些禁卫军并非铁板一块,自然就要拉一批打一批,区别对待。 “众位禁卫,此时大将军王赫连海吐血昏迷不醒,正在御医进行救治,生死难测,而你们兵围皇宫,等同谋逆,乃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说到此处,兵部大司马冷冽的目光扫视五百禁卫军,直到他们大部分人羞愧的低下了头,才继续道: “诸位请试想,一旦大将军王赫连海就此一命呜呼,你们又将为谁卖命!他许给你们的高官厚禄,又由何人来兑现!现在,你们弃暗投明,站到本部身边来,为时未晚。否则……” 至于否则会怎样,兵部大司马并未明言,只有这种模棱两可的东西,才能充分发挥人的脑洞,自己通过想象去填充。 唯有如此,才会刻骨铭心! 那些尚在跪着的禁卫中,有一人猛然起身,“忘恩也好,负义也罢,老子吃的是皇粮,当的是皇差,就要为国主效力。即使是死,也是死得其所,见到九泉之下的祖宗,也脸上有光。” 说完,这黑脸大汉大步流星走到兵部大司马身边,抱着膀子呼哧呼哧喘粗气。 兵部大司马看了这黑黑愣愣的壮汉一眼,倒是心生几分喜意。 “你姓甚名谁,何方人士?” 黑脸大黑一抱拳,“卑职慕容氏慕容抉,见过司马大人。” “嘶!慕容氏慕容抉?”兵部大司马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想起了慕容措,抉措,抉措,“你可知慕容措?” 黑脸大汉变得扭捏起来,挠了挠后脑勺,“不敢欺瞒大人,那是俺二弟慕容择的弟弟。” 兵部大司马脸一黑,险些从马背摔下来,合着这二弟的弟弟,不是你三弟? 其实,这抉、择、措三兄弟同父异母,他们之间年纪相仿,但却长相不同,性格迥异,从而产生了一些趣事。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他们兄弟重逢之时自有交代。 兵部大司马摇了摇头,并没有再搭理这个浑人,而是把目光再次投向了那些禁卫。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陆陆续续的,有百余禁卫集结到兵部大司马这边。 从这一刻起,他们背叛了袍泽之谊,选择大义,倒戈相向。 第217章 巧舌如簧 策反禁卫 两米宽的金水桥上,兵部大司马横刀立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且看他背插九龙飞天旗,迎风横竖就卷,犹如九龙护体;坐骑日月双骁马,一身鬃尾乱扎,好似猛虎出山;手持青龙偃月刀,横担铁脖梁上,端得八面威风。 身后,一百五十名禁卫二龙出水式排开,刀出鞘,明晃晃,对对刃,冷森森,杀气凌人。 这一百五十名禁卫,被兵部大司马策反,拨乱反正。面对曾经的袍泽,现在的敌人,他们心中百味杂陈。 无奈!惋惜!甚至愤恨! 当然,这愤恨并非仇恨,而是恨铁不成钢,恨他们背弃了心中的信念,放弃了曾经的坚持。 一百五对三百五,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交锋。 即使处于弱势,但兵部大司马依然不惧。 他刚才看得分明,对面这三百五十名禁卫大多不情不愿。若真的非动手不可,他们也会出工不出力。 反观自己这边,都是浩然丈夫。若是厮杀起来,必定人人奋勇,个个争先。 夫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一群乌合之众,本就士气低迷,又如何胜得过自己身后这群赳赳武夫。 再说,当务之急乃是稳定时局,制止哗变,而不是激化矛盾,引起冲突。他只要拖住这些滚蛋们,拖到皇宫内大局维稳,那便是不世之功。 至于皇宫内的局势,兵部大司马毫不担心,他十分相信百里弘正的能力,足以应对任何突发情况。即使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百里弘正也会剑走偏锋,出奇制胜。 因此,他将全部精力放在了正德门外,做一颗钉子,纹丝不动。当一个秤砣,力压千斤。 赫连大管家看着兵部大司马手中烁烁放光的青龙偃月刀,不由得头皮发麻。他知道自己若要带头往上冲,势必会成为标靶。一个手起刀落,自己就得玩完。自己若死,好比树倒猢狲散,谁还去搭救大将军王。 但是,自己若不带头,背后这些禁卫绝对不会前进一步。 一时之间,赫连大管家进退维谷,不知该如何是好。 自己端坐马背之上,居高临下,一目了然。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赫连大管家,开始继续攻心。 “赫连大管家,禁卫乃皇家卫率,你公器私用,本该拿你治罪。但念你忠心护主,本部网开一面。只要交出金皮大令,本部放你入宫去照顾大将军王。至于这些禁卫,必须全部退回京营殿帅府!” “哼哼哼哼!”赫连大管家闻言,森然冷笑。他并非无知小儿,又岂能引颈就戮,他乜了兵部大司马一眼,“大司马,本管家若依你之言进了皇宫,失去了手中筹码,岂不是沦为待宰羔羊。待本管家接出大将军王,这公器私用之罪认下又何妨。届时,杀刮存留,悉听尊便。为不致流血牺牲,还请大司马转回皇宫,送出大将军王,本管家自会退去。否则,请闪在一旁,本管家自行带兵前去要人。” 兵部大司马横了赫连大管家一眼,扫视其身后的三百五十名禁卫,扬声道: “众禁卫兄弟,本部知你们并非甘心附逆,而是赫连氏用你们家人的性命相威胁。但是,请你们仔细想想,这一次攻打皇宫,你们屈服了。下次,便是征战全国,你们该如何抉择?下下次,便是对大衍天朝用兵,你们又将如何抉择?” 兵部大司马扫视众禁卫,见他们面现犹豫,便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但是,还不够狠,还不够绝。他们在乎的无非就是家人的安危,那么就直接戳他们的软肋。 “众禁卫兄弟,你们难道以为你们战死沙场,你们的家人就会安全吗!不会,绝不会!子承父业,兄终弟及。你们的儿子,孙子,子孙后代都会被威胁,以致你们的家人将彻底沦为奴隶,生死将被人掌控!命运将被人左右!家族中男人,将为他们开疆拓土,而家族中的女人,将沦为他们的玩物。你们告诉本部,这是你们喜闻乐见的吗!” “唯有反抗,才会挣脱。唯有打倒赫连氏,你们的家人才会得到真正的自由。” 兵部大司马慷慨激昂的陈词,达到了预期的目的。那些受到威胁的禁卫,全部倒向了兵部大司马这一边。 兵部大司马身后的禁卫激增到三百五十人,而赫连大管家身后的禁卫则锐减到一百五十人。目前的形势,彻底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由此可见,嘴炮的价值就在于做思想工作。只要思想工作做到位,自己人是自己人,敌人也会变成自己人。 赫连大管家看傻眼了,他见过在武器下面变节投敌的,但却从未见过在语言下面倒戈相向的。他深深地感到懊悔,若是在第一时间冲过去,何至于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无论是人数还是士气,都是秒败。 机会稍纵即逝,既然有所决定,就绝对不能迟疑。否则,悔之晚矣。 奈何,这个道理赫连大管家明白的太晚了,以至于完全陷入了被动。 兵部大司马完全占据了优势,但他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看着远方皱起了眉头。 天街另一侧,出现了一队人马,大约有百十一来人。 为首一匹快马,马上端坐一人,二十左右,顶盔挂甲,罩袍束带,手持亮银枪,胯下白龙马,正是赫连勃勃。 在其身后跟随着十几匹快马,马上之人身着统一的黑色制式服装,黑色面具罩面,手提三尺剑,腰跨斩马刀。 在往后面看,一百名护府亲兵,左背弓,右带箭,一路小跑,紧紧相随。 话说小黄门奉命前去传旨,宣赫连勃勃进宫面圣。赫连勃勃不疑有他,本想随那小黄门赶奔皇宫,但却被军师一目道人拦了下来。 这一目道人出自西域流沙一派,武功诡异歹毒,为人生性多疑,阴险狡诈。两年前他病倒在荒郊野外,被外出巡视的大将军王赫连海救回。病愈之后,为报救命之恩,便做起了大将军府的军师。 小黄门来宣赫连勃勃,他一眼看出其中有怪。毕竟赫连勃勃虽是大将军王府嫡长子,但却并没有功名在身,又为何宣其进宫面圣。一目道人仔细盘问那小黄门,方知大将军王吐血昏迷,失陷在皇宫。他当即推测出时局不利,必须提前发难,方能解救大将军王一条性命。 因此,才有了天街上的这一幕。 兵部大司马看到这种阵仗,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知对方准备提前发难,便打起了万分精神。 第218章 智斗叛兵 兵部大司马司马仁紧握青龙偃月刀,不错眼珠的看着对面,他主持武考以来,对于赫连勃勃武艺知之甚深。尽管不知道赫连勃勃马战如何,但完全可以预想。有赫连老贼那样马术精湛的老子,赫连勃勃想必也是枪马娴熟。 但兵部大司马乃是两榜出身,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统千军。虽然不敢保证完胜,但也不甘示弱。 那十几名黑衣死士虽然难以对付,想必自己身后这三百五十名禁卫足可以支撑一阵。 但是,最后面那百名护府亲兵却难以对付,他们各个背弓带箭,而己方却毫无掩体。万一他们以弓箭进行攻击,己方这些人就会彻底沦为活靶子。 想及此处,兵部大司马自背后拔出九龙飞天旗,在空中打了一组旗语。 金水桥离皇宫只有百里之遥,站在宫墙之上,对金水桥周边发生的一切一览无余。 禁卫军第一营统领肃清皇宫之后,便立即赶到了宫墙之上,安排布防事宜。他发现赫连勃勃率领军队来此,便想命令盾牌兵出城协防,但思及兵部大司马出城时留下的严令,他不敢贸然派兵出城。 不过,他却命令一百盾牌兵手持盾牌,背弓带箭,在城门内集结待命,随时准备策应。而他则不错眼珠的盯着金水桥的动态,生怕错过一丝细节,从而延误军机。 陡然间,他发现兵部大司马打了一组旗语,不由得松了口气,“开城门,盾牌兵迅速赶往金水桥处设防!” 兵随将令草随风!一百名整装待发的盾牌兵迅速出城,来到金水桥处,一前一后设下了两道防线。 禁卫军所用的盾牌,纯铁打造,高两米,宽一米,厚一寸。就这一面盾牌,便有七八十斤。而这些盾牌兵自然经过特训,一个个膂力过人。 兵部大司马之所以调他们来此设防,不仅是因为那高大的盾牌足可以防御对方的箭雨,更为重要的,这些盾牌兵的射程远超对面那些护府亲兵。 如此一来,叛军的优势荡然无存。 兵部大司马手中九龙飞天旗再次打出一组旗语,他身后那三百五十名禁卫后队变前队,后撤到盾牌兵后,摆开了一字长蛇阵。 而兵部大司马依旧横刀立马,矗立在拱桥之上,静静地望着疾驰而来的叛军。 桥对面,附逆的禁卫听见背后马挂鸾铃之声,不由得回头张望,看前来人之后,呼啦啦闪退两旁,让出了一条道路。 赫连勃勃一马当先,背后十五名黑衣死士鱼贯而入,紧紧跟随。 赫连勃勃来到金水桥下,带住了丝缰。他看了看兵部大司马,又看了看金水河对岸摆开的阵势,不由得暗自皱眉。作为大将军王,京营殿帅的嫡长子,他怎会不知道禁卫军盾牌兵的厉害。 京营殿帅府私底下有一句话:宁怼长枪戟,莫惹盾牌兵。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宁可与长枪兵和长戟兵对战,也不愿招惹盾牌兵。毕竟对于长枪兵和长戟兵而言,近身后他们的武器就成了累赘。而盾牌兵则不然,原可以用弓箭射,近可以盾牌砸,即使是肉搏,也远超一般人。 如今,对面百名盾牌兵业已设好了两道防线。第一道防线盾牌横放,五十名盾牌兵弯弓搭箭,只待兵部大司马一声令下,便可箭射对岸。第二道防线盾牌竖放着,虽看不到后面,但想必也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看这架势,无疑是想要据防死守了。 如此一来,他带来的一百护府亲兵完全失去了作用。十五名黑衣死士固然可以凭借速度冲过第一道防线,但必定会被第二道防线的盾牌兵射成筛子。 因此,若要强攻硬闯,势必损失惨重。若是救不出父王,再把这点家底赔进去,他们就彻底失去了翻盘的机会。 既然强攻不成,那么就只能智取。他只需静等军师一目道人前来,便可以扭转败局。 “大司马,我要去接父王出宫,还请闪开一条道路。否则,一旦引发冲突,对谁都没有好处。”赫连勃勃既不像父亲赫连海那般工于心计,也不像叔父赫连池那般粗野。因此,既没有直抒胸臆,也没有太过隐瞒。 兵部大司马微微一笑,“赫连少爵主想要进宫面圣或是去见大将军王,本部并不阻拦,而且夹道欢迎。但是,至于少爵主身后这些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鼠辈们,以及那些护府亲兵却需要留在此地。” “父子天性,大司马阻止一名儿子向父亲尽孝道,这有些不妥吧。”赫连勃勃双眉倒竖,怒目圆睁,恨不得一枪将兵部大司马扎个透心凉。 “赫连少爵主,此言差矣。本部何曾阻止过少爵主,只是不想让那些无关紧要之人惊扰圣驾罢了。身为臣子,为君主分忧,有何不可!”兵部大司马轻笑道。 赫连勃勃一催坐下白龙马,向前走了几步,他想试试兵部大司马的深浅。 赫连勃勃这一举动,可吓坏了赫连大管家,他放声大喊:“小王爷,不能去。他们本就挟持了老王爷,您在送上门去,那可如何是好!” 赫连勃勃并没有理会,一直催马向前,直奔兵部大司马。 兵部大司马眯着眼睛,不错,眼珠的盯着赫连勃勃,手中的青龙偃月刀也做好了准备。 二马一错镫,赫连勃勃手中亮银枪挽了个枪花,来了一招梅花吐蕊,直奔兵部大司马前胸。 兵部大司马眼见五朵枪花直刺前胸,显然四虚一实。既然分不清虚实,便只能攻敌之必救。 刷! 青龙偃月刀本来横担在铁脖梁上,兵部大司马来了个顺水推舟,拦腰向赫连勃勃砍去。 这是两百俱伤的打法。 赫连勃勃一枪下去,就可以把兵部大司马的肩膀扎个窟窿。但是,他的腰也会被青龙偃月刀砍出一道豁口。 重伤换轻伤,并不划算。 赫连勃勃一催白龙马,躲过去了。 兵部大司马诚心冒坏,他用刀纂在白龙马臀部上狠狠地戳了一下。 白龙马那受得了这份罪,当场便惊了,直接人立而起,险些将赫连勃勃从马背上甩下来。 白龙马翻蹄亮掌,一跃窜过一米高的盾牌防线,沿着金水河向西方跑了下去。 白龙马落了慌,吓坏了赫连勃勃,急坏了赫连大管家。他知道兵部大司马绝不会放任这十五名黑衣死士冲过防线,因此,只有他去追赶小王爷。 第219章 流沙派主 天机军师 赫连大管家想要去追赫连勃勃,兵部大司马也乐得如此,自然不会阻拦。 两名盾牌兵得了将令,将盾牌竖起,打开一个两米宽的豁口,待赫连大管家通过之后,迅速封闭。 一开一合间,不过数息时间,端得是训练有素,不愧是被誉为王牌的禁卫军第一营。 兵部大司马并没有关注赫连大管家,而是不错眼珠的盯着那十五名黑衣死士。既然是死士,自然都是杀法骁勇,悍不畏死的存在,若放过去一个,局势都将会变得不可控。 唯有后方维稳,他没了后顾之忧,才有底气和这群叛贼周旋。 而此时,皇宫内,金銮殿上,气氛却有些压抑。 宇文羡披麻戴孝,怀抱祖父宇文老侯爷的灵牌,跪在金阶之下,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讲述了祖父死去的过程,又将宇文老侯爷的绝笔信呈给了国主。 国主栗木狩端坐龙书案后,接信在手,定睛细看,只见信上写着罪臣宇文烨自知罪孽深重,无颜面圣,故而书信一封,呈于御览。罪臣之孙,羡,小校场一战一败涂地,罪臣年迈糊涂,愤愤不平,故而心生报复。将那慕容措强行掳来,百般虐待。及至事发,犹再强行推诿,着实不该。而今,罪臣将自绝于书房之内,望国主念羡年幼,宽宥于他。伏惟伏泣,再拜顿首。 此信言辞恳切,真情流露。这一片舐犊之情,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外祖父耶律老太师。一时之间,心有戚戚然。 旬月之内,接连有两名老臣死于非命,若再算上即将伏法的赫连老贼,那便是三人了。 栗木狩不胜感慨,唯愿不再有老臣受到株连! 固然,宇文老侯爷依附于赫连老贼,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对于他们这些叛逆者,栗木狩固然恨之入骨。但是,他们终究功在社稷,不能因现在的罪行而抹杀曾经的功劳。 对于宇文老侯爷的死,他深感惋惜,又见宇文羡声泪俱下,心中虽然有心不忍。但是,他却不能表态。他虽为一国之主,但也不能任意妄为。他还要顾及国法,更何况执掌国法的乃是廷尉百里弘正,他目前所依仗的得力重臣。 “百里爱卿,对于此事,你有什么看法?” 百里弘正对于宇文老侯爷的死,或多或少有些自责。毕竟,他和兵部大司马过府救人,临行时态度又是模棱两可,才会引发这种事情。但事情已经发生,自责已然无用。再说,眼下时局动荡不安,又岂是自责的时候。 他正在考虑赫连海一事究竟该如何和平解决,骤然听见国主垂询,急忙躬身回禀: “国主,宇文老侯爷为此身死,不失为一件憾事。为今之计,只有效法耶律齐刺赫连海事,待其守孝期满后,再作区处。当务之急,是为了平息赫连海之事,城外形势严峻,恐怕会引发一场凶杀恶斗,是时候该召集群臣了。至于宇文羡,就让他到偏殿等候吧!” “召集群臣?”栗木狩疑惑不解,刚刚有小黄门来报,金水桥上业已陷入僵局,又如何召集群臣来公决。 “对!击鼓撞钟,召集群臣!一来看他们选择如何站队,二来对赫连老贼的罪行进行公审。”百里弘正见国主有些犹疑,又重复了一遍。 栗木狩恍然大悟,当即吩咐小黄门前去击鼓撞钟。 宇文羡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却猜测有人要攻打皇宫。因为他,祖父服毒自尽,宇文侯府声名狼藉。他想要赎罪,挽回宇文侯府的名声,眼下就是绝佳的机会,绝不能错失。 毕竟,功高莫过于救驾。 想及此处,宇文羡以头拱地,“国主,望国主赐下一杆长枪,我愿戴罪立功,为国主与叛兵一战。” 栗木狩闻言一愣,宇文羡提这个要求的意图,他完全看不明白。于是,他把目光看向了百里弘正。 白里弘正也是为之一楞,但随即明白过来,仔细端详宇文羡的五官,虽然有些戾气,但绝不是奸邪之人。他既然想要戴罪立功,不妨给他一个机会。于是,百里弘正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栗木狩见状,吩咐道:“内侍,带宇文羡去御兵阁选一件趁手的兵器,再到御马监选一匹宝马良驹,放其出城助大司马一臂之力。” “遵旨!”“叩谢国主!”宇文羡谢恩之后,随着一名内侍出了金銮殿。 咚……咚……咚……咚…… 陡然间,龙凤鼓响,景阳钟撞。龙凤鼓响,响彻云霄。景阳钟撞,声震全城。 刹那间,西夏城中所有人,无论官民,都把目光投向了皇城,平静的心也随之悬了起来。 城中二品以上官员,包括所有勋爵,立即行动起来,骑马的骑马,坐轿的坐轿,全部赶向金銮殿。 金水桥上,兵部大司马依旧横刀立马,怒对叛兵。听到钟鼓之声,不由得为之一惊,但想起有百里弘正坐镇后方,也就释然了。 叛兵后方,来了一大两小三位老道。 头一位小老道,身高一米五二,十二三岁,眉清目秀一张娃娃脸,肩扛一杆绣龙旗,手牵一头黄毛驴。 绣龙旗迎风招展,上绣一条黄龙,张牙舞爪,活灵活现。黄毛驴遍体金黄,无一杂色,较之一般的宝马良驹,还要神骏数倍。 黄毛驴上端坐一名老道,秃头,独眼,瞒脸紫疙瘩,翘下巴,黄胡须,五短身材。身边黄缎子道袍,腰系水火丝绦,怀抱一根铁拂尘。相貌凶恶,盛气凌人。 身后,同样跟着一名小老道,身高一米六一,十二三岁,又黑又壮一张四方脸,怀抱一根倒角七星鞭。 骑驴的那名老道非是别人,正是西域流沙派的派主,大将军王府的天机军师,一目道人。 赫连勃勃带领带人直奔皇宫,一目道人便带这两名徒儿离开了大将军王府,因为走得太慢,所以姗姗来迟。 一目道人不紧不慢的来到人群后方,放眼打量,并没有发现赫连勃勃,不由得微微皱眉。 扛旗那名小道士放声高喊,“流沙派主,天机军师到!” 清脆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传出很远。众叛兵闻言左右一分,闪出一条人胡同。 娃娃脸的小道士扛着绣龙旗,牵着小黄驴,抬头挺胸,昂首阔步,走进了人胡同,登上了金水桥。 兵部大司马看见这三名道士,微微皱眉。两军交战,有三种人不好对付,即和尚、道士、女人。这三类人都有特殊的本领,令人防不胜防。 如今,来了三名道士,单看小黄驴背上那老道士的那副尊容,就不是等闲之辈。 看起来,一场杀劫在所难免。 第220章 得道多助 失道寡助 金水桥上,一目老道仰着脑袋,独眼眯成了一条缝隙,丝毫没有把兵部大司马放在眼里。 兵部大司马知道这山野之人不懂礼数,因此也就没有计较。尽管这老道士不知礼数,但他却不能自贬身价,失了身份。他微微一抱拳,“敢问老仙师仙乡何处,宝观何方,降临此地,有何赐教?” “哼!”一目道人眼皮都没撩一下,只是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那娃娃脸的小道士将手中的绣龙旗往空中一举,“瞧见没,银杆擎在手,旗开三尺红。巧用金丝线,绣出五爪龙。我家老仙翁,流沙派道宗。天机大军师,妙算运无穷。” 那一张眉清目秀的娃娃脸,本就喜兴。再加上那自豪地样子,更是招乐。 兵部大司马嘴角抽了抽,但却没笑出来。怪不得那老道士鼻孔朝天,原来是西域流沙派的派主。 天下武林,共分五大派系,北漠雪山,西域流沙,南疆巫蛊,东海龙蛇,中原三教。 这老道士既然是西域流沙派的派主,堪与鼻祖比肩的人物,武功自然了得。 这么一位世外高人,不知何故甘受赫连老贼驱使。 这老道士虽然其貌不扬,但却如此喜欢讲排场,莫非……也是利欲熏心之辈? 兵部大司马心中着实不解,难免有些狐疑。他看着那娃娃脸小道士,突然计上心来。 “哈哈哈哈!” 兵部大司马没来由的一阵大笑,把三名道士笑的云里雾里。 那娃娃脸小道士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一脸疑惑的看着兵部大司马,这人莫不是被吓疯了吧! 但转念一想,堂堂朝廷要员,应该不至于如此脆弱不堪。于是,娃娃脸小道士问道:“你笑什么?” 兵部大司马斜了一目道人一眼,“你这个小道士,居然说这老道士是西域流沙派主,难道不可笑吗!” 兵部大司马突然脸色一正,“本部虽未见过西域流沙派主,却也知那等世外高人,不说悬壶济世,却也自视甚高。又岂能屈身事贼,谋害苍生!” 兵部大司马给一目道人戴了顶大高帽,又狠狠地踩了一脚。 一目道人恼羞成怒,直接冷哼一声,“徒儿,闪退一旁,待为师将其生擒活捉,也好打开一条道路!”说完,回头看向那黑壮小道士,“徒儿,取为师兵器来。” 黑壮小道士闻言紧走几步,将抱在怀中的倒角七星鞭双手奉上。一目道人接鞭在手,一催小黄驴,直奔兵部大司马。他早已打定主意,擒下兵部大司马,进而要挟对面的禁卫,让他们打开一条道路,放自己一行人进城。 兵部大司马擎刀在手,聚精会神,不敢有一丝疏忽。即使自知不敌,但他却想放手一博,也只能放手一搏。毕竟这座金水桥乃是进宫的咽喉要道,文武朝臣,各大勋爵都要经此进宫。万一让这老道士被那些人都擒下,那就彻底被动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皇宫钟鼓大作,群臣必来朝会。此时,已经有人踏上了天街,见到金水桥上两军对垒,因此驻足观望,并没有靠前。 一目道人手持倒角七星鞭,对着兵部大司马的胳膊砸了下来。他的目的在于生擒活捉,而不是一击毙命,因此躲开了要害,手下留情。 兵部大司马手中青龙偃月刀磨盘式横推,拦腰砍向一目老道,又是以命换命的打法。他已经打定主意,拼死一战,和一目道人同归于尽。 毕竟眼下的局势,赫连老贼危在旦夕,赫连勃勃和赫连大管家想必已经被生擒活捉,若再拼死一目道人这个仅剩的主事人,叛兵必定树倒猢狲散。 舍一人之命,救万民之殇,他死得其所。 奈何,理想很饱满,现实很骨感,甚至有些残酷! 一目道人身为西域流沙派主,其武功自然了了得。兵部大司马固然刀马娴熟,杀法骁勇,但蚍蜉岂能撼树! 就见一目道人手腕一翻,倒角七星鞭后发先至,砸在了刀杆之上。 当! 鞭刀相撞,火星四溅,声震四野。 兵部大司马感觉一阵大力袭来,顿时虎口炸裂,青龙偃月刀脱手而飞,投向金水河。继而臂膀一麻,完全失去了反应。随即,身体摇三摇,晃三晃,险些摔下马背。胸腔一热,一股腥气泛起,“噗”,一口鲜血喷出,伏在了马背之上。 “哼哼!”一目道人冷笑一声,舒展手臂,一把抓住兵部大司马的后衣领,想要把兵部大司马从马背上拽下来。 嗖! 一道青光乍现,直奔一目道人面门而来。 一目道人陡然一惊,只好放开了兵部大司马,身体后仰贴在了驴背之上,卧看巧云式。他发现这道青光乃是刚才被磕飞的青龙偃月刀,不由得心中一惊,他第一时间预料到有高人出手相助。 陡然间,一道人影自金水桥下猛然窜了上来,他一把攥住青龙偃月刀,就是一个泰山压顶。 一目道人躺在驴背之上,无处可躲,只能举起倒角七星鞭,接架相还。 砰! 青龙偃月刀压在倒角七星鞭上,纹丝未动。然而,一目道人却被震得臂膀发麻。尽管如此,一目道人并没有松手,人借驴力,死死的顶住青龙偃月刀,使其不致于砸在自己身上。 他借机观看来人,见是一名老道士,平顶身高一八五,身着八卦紫衣衫。头戴束发紫金冠,满头华发脑后盘。两道白眉斜入鬓,虎目含煞似深渊。面洁如玉染红霞,五绺长髯扇胸前。 一目道人一眼看出这老道士乃是中原之人,不由得心生不解。他与中原武林界素无瓜葛,为何这老道士要大打出手! 这老道士非是别人,正是道圣。之前,廷尉百里弘正亲临慈恩寺,托请他和佛圣帮忙保护西夏国主栗木狩,他们欣然应允。因此,一直关注着皇宫内外的动态。见到局势有变,便与佛圣率领武僧前来助阵。 恰巧撞见一目道人想要生擒活捉兵部大司马,才出手相助,来了个老道对老道。 此时,向来冷清的天街,人满为患。除了赶来参加朝议的文武朝臣、朝廷勋爵之外,尚有近千名参考的武士。他们对于慕容措之事颇为关注,见到大将军王府公然率众攻打皇宫,颇为不忿。自发的组织起来,前来勤王。 佛圣与玄慈老方丈并肩而立,看见那近千名跃跃欲试的武士,心生感慨,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看起来这大将军王府以及赫连氏,即将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佛圣终究是心慈之人,岂能任由那些血气方刚的武士们意气用事,导致流血牺牲。因此,佛圣高声喊道:“阿弥陀佛,众位施主稍安勿躁,切不可激发冲突,导致流血牺牲。” 第221章 道圣重伤 毒嘴玄恩 佛圣为防流血牺牲,苦口婆心的劝阻,但是千人千面千条心,有人通情达理,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也有人蛮横无理,固执己见,九牛拉不回;更有些墙头草,毫无主见,跟着瞎起哄。 是以,佛圣话音刚落,便有人炸了锅。 人群中,有一名五大三粗的壮汉,大扇大叫。 “呔!老和尚休要胡言!我等前来勤王,清剿叛军,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你口口声声为那却反贼开脱,却不知是何用心!莫非……你们也是反贼,否则,又岂会袖手旁观!” 哗…… 人群大乱,看着慈恩寺这群和尚,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看!那不是慈恩寺的玄慈老方丈吗?国主每月朔望两日可是都会去慈恩寺进香,对他们特别恩宠,现在国主有难,他们非但不出手帮忙,反而制止我们尽忠,这是什么道理?”有一个黑脸武士连连质问。 “话不能这么说,出家人终以慈悲为怀,人家不愿见到流血牺牲,才好言相劝。终是一番好意,你们若不领情,保持沉默也就罢了,又何必言语侮辱。”一位年纪偏大的青衫武士言辞中肯,可见乃是通情达理之人。 但是,忠言逆耳。心胸狭隘之人,未必能够听得进去。譬如那黑脸武士,听闻此言,当即冷脸相向,冷言相加。 “我们在说那群和尚,你多什么嘴,莫非那和尚是你家亲戚不成?” “唉!”青衫武士摇头轻叹一声,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为了避免激化矛盾,他并没有再回应。毕竟,这类人完全不知好歹,犹如疯狗一般得谁咬谁。都是前来参考的武士,又同时前来勤王,理应同仇敌忾。否则,亲者痛,仇者快。 奈何,他想息事宁人,人家未必乐意。 那黑脸武士不依不饶,非要论出个结果。 “惹不起,躲得起。”青衫武士心中如是叹息,转身离开了那黑脸武士。 近千名参考武士,隶属各大氏族,当然,也不乏自由武士。既然分属不同的利益体系,难免互生龃龉,诱发争端。现在,动乱尚未平息,他们自己反倒先乱了起来。 “阿弥陀佛!”佛圣听见那嘈杂的声音,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共同信仰的人,即使是聚集在一起,也是一群乌合之众。 金水桥上,两个老道依旧在较劲。 道圣手持青龙偃月刀,奋力下压。而一目道人双手握住倒角七星鞭两端,向上力挺。得亏道圣身材高大,否则必定吃亏。毕竟一目道人躺在驴背之上,而道圣背后则是一片虚空,没有任何借力点。再说,一米三、四的高度,一般人也用不上劲。 小黄驴垫在底下,可遭了大罪。此时,它浑身湿透,四条腿不停地打颤。 陡然间,小黄驴四腿一软,“噗通”一声,趴在了地下。一目道人猝不及防,闪了老腰。道圣全力下压,一时收不住力,弄了个马前趴。 砰! 道圣一头撞到驴屁股上,虽然没有受伤,但却撞得眼冒金星。 一目道人见机拨草寻蛇,用倒角七星鞭拨开青龙偃月刀,顺着刀杆划下,砸向道圣顶梁门。 道圣头晕眼花,反应迟钝,一时间躲避不及,只能避重就轻。 砰! 倒角七星鞭正砸在左肩之上,砸了个骨断筋折。一目道人顺手牵羊往回一带,刺啦!那倒角七星鞭上的倒角划破了衣服,撕下了一片血肉。 一阵剧痛袭来,道圣瞬间清醒,强忍着剧痛滚到一边,右手伸进怀内,抓出一把药丸。有清神丹、养颜丹、固本培元丹;有百灵丹、渡饿丹、清瘴解毒丹。 道圣不假思索,一股脑地塞进了嘴了,嘎嘣嘎嘣吃糖豆一般。随即在肩头连点数下,封住了血脉。也亏了他操作及时,否则,绝对会身重剧毒。 一目道人因为闪了腰,躺在小黄驴身上不敢挪动,将手中倒角七星鞭一挥,“来呀!都给我拿下!” 四名黑衣死士闻言跳下马来,两人扑向了兵部大司马,另外两人则奔向了道圣。 佛圣见到这一幕,又气又疼。气的是道圣跟人家较劲,疼的是师兄身受重伤。当此紧急关头,他没有丝毫迟疑,身体拔地而起,向前方飞掠而去。同时,抖丹田厉声断喝,“呔!孽障休要撒野,你家佛圣到了!” 这声音犹如黄钟大吕,又似晴天霹雳,在那些贼兵耳畔炸响,震得耳内轰鸣,头脑发晕。 嗖!嗖!嗖! 一前两后三道人影,踩着众贼兵的脑袋掠过人群,落在金水桥上。 这三人正是佛圣、玄慈老方丈以及酒肉僧玄恩。 佛圣双脚刚落地,便直接窜向道圣,他要在那两名黑衣死士手底下抢出道圣。而玄慈老方丈则扑奔兵部大司马,他也必须得赶在两名黑衣死士得手之前,成功救下兵部大司马。 至于酒肉僧玄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他双脚落下之处,正是那一目道人的肚子。 一目道人恨得牙痒痒,若不是他闪了腰,动弹不得,又岂能任人欺辱。他心中发狠,我便任这和尚踩中,趁机打断他的双腿。因此,他紧紧地握着倒角七星鞭,伺机待动。 哪曾想,酒肉僧玄恩拿了个大鼎,双手按着那巨大的青铜葫芦压在了一目道人的肚子上。这青铜葫芦足有半人高,大小跟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子差不了多少,至少也有五十斤的分量。这青铜葫芦除了可以防身之外,还可以装酒。后者,乃是酒肉僧的最爱。 当! 倒角七星鞭打在青铜酒葫芦上,震得一目道人虎口炸裂,倒角七星鞭脱手而飞,掉进了金水河内。这倒角七星鞭上带有剧毒,现在掉进这金水河内,不知会引发什么样的惨剧。 酒肉僧玄恩两腿一分,跨在青铜葫芦的大肚子上,旋开葫芦嘴,就是一阵鲸吞牛饮。刹那间,酒气熏天。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只叫花鸡,边吃边嘟囔,“今朝有酒今朝醉,何必弄得这么累,伤了和气还倒胃,不如醉了洗洗睡。独眼老道,要不要坐起来来一口?噗!”说完,吐出了一块鸡骨头。 一目道人独眼一翻,心里不停的咒骂,这阴损的和尚,居然跑自己肚子上开启了荤宴,当真是岂有此理。想他好歹也是西域流沙派派主,何曾受过这份羞辱,张嘴便要喝斥,却发现一道白光直奔面门,径直打进了嘴中。他急忙用牙一咬,发现是块鸡骨头,顿时气得血气上涌,须眉皆炸。 酒肉僧玄恩瞟了一眼,嘟囔道:“方才请你吃鸡肉,牙关紧咬不点头。我道老道吃斋戒,岂料却爱嚼骨头。唉!别急,我吃完了都给你,没人会跟你抢。” “噗!”一目道人喷出一口老血,硬生生地被酒肉僧玄恩气晕了。 三人中,酒肉僧玄恩武功最低,然而,却是最先结束战斗。他喝一口酒,嚼一口肉,完全当起了看客。 第222章 旷世奇葩酒肉僧 所谓死士,便是时刻准备着去赴死的人。他们专注于自己的信仰,有着坚定的立场,而且使命必达。为此,不择手段,可以付出一切,包括生命。抛开善恶不谈,单论这种精神,便值得尊敬。毕竟,蝼蚁尚且偷生。 当佛圣冲向那两名黑衣死士时,有一名黑衣死士当即转身拦下了佛圣。并非是为了保护队另一名黑衣死士,而是为了完成任务。毕竟要生擒活捉道圣,就需要有一个人必须活着。他之所以转身拦下佛圣,只是因为他离佛圣近,而另一名黑衣死士则离道圣近。 无他,仅此而已。 佛圣手持九环锡杖抡开使圆,泼水不进,防守严密。而黑衣死士左手斩马刀,右手青锋剑,左右开弓,杀法骁勇。若论两人的武功造诣,佛圣足可以妙败黑衣死士。 奈何,佛圣终究是佛圣,心慈手软。即使是面对这等死士,也总是点到即止,手下留情。然而,他却没能唤醒黑衣死士的良知。 那黑衣死士招式歹毒,悍不畏死,以命搏命。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拖住佛圣,让另一名黑衣死士生擒活捉那受重伤的老道士。如此,他死也瞑目。 佛圣偷眼观瞧,见道圣单手擎剑苦苦抵挡那另一名黑衣死士,不由得心中起急。这个黑衣死士没完没了的纠缠,若让那个黑衣死士得手,自己投鼠忌器,势必被动。 “阿弥陀佛,罢了!”佛圣心里默念一句,瞬间收起了自己的仁慈。佛圣瞬间加紧了攻势,快似奔雷,携万钧之势;疾如闪电,发飘渺之光。 佛圣虚晃一杖,连打两肩,诱使黑衣死士空门大开,随即乾坤一掷,九环锡杖点在了黑衣死士的心窝处。 咔嚓! 九环锡杖直接撞断了胸骨,骨茬扎进了内脏。 “噗!” 黑衣死士蹬蹬后退几步,站立不稳,“噗通”一声跌倒在了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继续厮杀,却导致内伤更重。 “噗!”他一连吐出几口鲜血,软塌塌的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此时,佛圣早已扑向另一名黑衣死士。 道圣毕竟身受重伤,坐在原地挥剑抵挡,又岂是黑衣死士的对手。此时,身上已经多处受伤。虽然都是皮肉之伤,但也有碍发挥。再者,若不及时止血,便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佛圣看得分明,瞬间慈祥眉倒竖,方便眼圆睁,抡起九环锡杖,来了个千钧一掷。 砰! 九环锡杖正中对方后心,佛圣因为心急,因此下手重了些,直接把那黑衣死士撞的飞了出去,越过护栏,一头栽进了金水河中,想必是活不了了。 “大师兄,你怎样!”佛圣冲到近前,双手在道圣身上连点数下,暂封住了血脉。 道圣咧嘴一笑,但笑得比哭还难看,“放心,老道……还死不了”,说完,脖子一歪,晕了。 佛圣吓得脸色更变,探了探鼻息,虽然微弱,但还算匀畅,便放了心。现在道圣毫无还手之力,夹在两军疆场中间,终究不是办法。但凭他一人之力将道圣送出去,有些不保险。因此,他只能手持九环锡杖站在道圣身前,不错眼珠的盯着战场。 另一边,玄慈老方丈也结束了战斗。他虽然也是心慈之人,但却不似佛圣那般忍让。他那月牙铲抡开使圆,总是往致命的地方招呼。因此,他虽然武功造诣不如佛圣,但却要比佛圣轻松得多。 他结束了战斗,回头向酒肉僧玄恩看去,险些气歪鼻子。 酒肉僧玄恩依旧骑在青铜巨葫芦上,啃一口鸡肉,喝一口老酒。仅仅如此罢了,他却把那鸡骨头都吐到了一目道人的脸上,而且搭了一座骨塔。连骨头都吐的如此艺术,当真是旷世奇葩。 这时候地方?什么场合? 两军疆场,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便火拼之势。而金水桥乃是兵家必争之地,整座战场的核心。然而,此时此刻却出现了如此滑稽的一幕,让那些紧张兮兮的叛兵们情何以堪。甭说叛兵,就是那些参考的武士们,也同样大跌眼镜。 酒肉僧玄恩耷拉着眼皮,我行我素,丝毫不顾及他人的眼光。恐怕城头抚琴,大唱空城的那位也不及这酒肉僧半分。 “阿弥陀佛!”玄慈老方丈摇头叹息一声,牵着日月双骁马向恩师佛圣走去。他被这位便宜师弟深深的打败了,既然束手无策,也只能放任不管了。眼不见,心不烦。 “恩师,大师伯和这位兵部大司马该如何处置,不如将他们交给禁卫,送入皇宫请御医救治。” 两个重伤昏迷的人绝对不能留在此地,万一双方交火,万箭齐发,佛圣和玄慈老方丈尚且自顾不暇,又如何回护两名重伤昏迷之人。届时,必定会被射成刺猬。而且,道圣的伤势必须尽快处理,拖延不得。 佛圣思虑片刻,点点头,“如此,也好!”毕竟撤入皇宫要比穿越敌阵安全很多,而且能够及时救治。 他们两人把道圣也搭在日月双骁马上,由玄慈老方丈牵着,向盾牌兵的防线走去。而佛圣则留在了原地,接替兵部大司马,继续守在金水桥上。 盾牌兵第一道防线前,玄慈老方丈止住脚步,竖单掌微微一笑,“阿弥陀佛,还望施主行个方便,将这两位重伤昏迷之人送入皇宫,请御医救治。” 盾牌兵急得满脑门子都是汗,明知道兵部大司马重伤昏迷,明知道眼前之人是友非敌,明知道自己应该放行,把他们送入皇宫。 奈何,兵无令不动。纵使他急得抓耳挠腮,也是爱莫能助。 “放行!” 盾牌兵正在纠结之际,背后有一道雄厚的声音骤然响起,犹如春风化雨,瞬间抚平了他内心的纠结。 作为第一营的士兵,对于这一声音早已牢记在心,又岂能分辨不出声音的主人。 “是,统领!” 两名盾牌兵竖起盾牌,打开一条道路。玄慈老方长并没有穿越防线,而是直接把缰绳交给了那名将官,“形势紧迫,便有劳施主了。”说完,转身回到了佛圣身边。 那将官把缰绳接在手中,随即递给了身后的亲兵,“火速入城,请御医救治。记住,这位老道士要用最好的药。去吧。” “是!”亲兵答应一声,牵着日月双骁马直奔皇宫而去。 这将官头戴黄金盔,身穿锁子甲,手持双枪,腰悬宝剑。他整了整盔甲,缓步走出防线,登上金水桥,向另一侧走去。此人正是禁卫军第一军第一营统领,奉国主之命前来替换兵部大司马。 第223章 余波未平浪又起 正德门门楼之上,国主栗木狩和廷尉百里弘正看着金水桥两军对垒的局面,或多或少有些隐忧。他们君臣二人原本在金銮殿中,但听到兵部大司马重伤昏迷的线报,顿时如坐针毡。 军中无主帅,乃兵家大忌。更何况,现在两军对垒,形势严峻。若不及时派员主持防务,一旦引发兵变,那便是塌天大祸。 然而,皇宫空虚,已经无人可调。百里弘正只能是赶鸭子上架,向栗木狩请旨前往城门代替一营统领,让一营统领出城接替兵部大司马。 栗木狩心中暗想,臣子们都在前线拼命,他如何坐得安稳。再说,离了百里弘正,他坐卧不宁,还不如到门楼上去。一来可以第一时间了解情况,二来也可以鼓舞士气,何乐而不为。 于是,君臣二人亲临现场,坐镇指挥。 “百里卿家,如今这形势,可看得出胜负?”栗木狩对于军事可谓一窍不通,因此才有如此疑问。 “国主放心,自古以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您看那慈恩寺的众僧侣,再看那些参考的武士,他们都会站在我们这一边,朔本正源,拨乱反正。”百里弘正侃侃而谈,显得胸有成竹。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若论刑律教条,百里弘正可以熟之能详。但对于军事,他也一知半解。胜败优劣,他也看不清。但是,他却知道一点,此时此刻绝对不能说任何扰乱军心的话。因此,他只能以乐观的态度来宽慰国主之心,以及鼓舞士气。 “此战若胜,孤当封慈恩寺为护国寺。百里卿家牢记此言,以防孤家忘却。”栗木狩信誓旦旦的看着百里弘正。 百里弘正倏然起身,躬身一礼,“臣代慈恩寺合寺僧侣拜谢国主隆恩,臣自当铭记于心。” 而此时,玄慈老方丈与佛圣并肩而立,若得知今日这侠义之举为其赚来一个护国寺,不知作何感想。想必与有荣焉,毕竟慈恩寺虽说建在西夏城中,与皇室的关系也殊为密切,但终究只是一座普通的寺庙而已。但若被封为敕建护国寺,那将是西夏举国共尊,佛法将随之大兴。 玄慈老方丈虽然不在乎名利,但若能弘扬佛法,引导人心向善,从而少造杀孽,他还是求之不得的。 一营统领走到玄慈老方丈身边,微微点头,“司马仪谢过两位大德高僧,国主与廷尉大人现在门楼之上,还望两位大德高僧能够护佑一二,多谢。” 说完,转身向前走去。 这一营统领,复姓司马单名信,字承誉,乃是兵部大司马司马仁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兄弟俩年岁相当,关系很好,现在还时常抵足而眠。方才他见兄长重伤昏迷,险些从门楼上栽下来。 所幸国主和廷尉大人亲至,令他出城替换兄长。否则,兄长一旦被抓,敌人以此来要挟,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做出惊世骇俗的举动。 司马信走到酒肉僧玄恩身旁停了下来,他转头看向酒肉僧玄恩,刚想打声招呼,一眼看见酒肉僧玄恩脑瓜皮明光锃亮,抱着半只叫花鸡,吃的满嘴流油,时不时的还喝上一口。 地上躺着的那位,秃头,独眼,翘下巴,脸上搭了一座骨塔。如此滑稽的一幕,即使是他这个不苟言笑的人,也有捧腹大笑的冲动。但是,两军阵前,他必须保持威仪,岂能放浪形骸。 于是,他不得不把头转向了另一边,紧咬牙关,脸上的肌肉不停的跳动着,险些憋出内伤来。他深深的呼吸几次,才将满腔笑意化为乌有。恢复平静之后,他向前走了两步,再次停了下来。 他驻足于此,向对面观瞧,三个梯队,成分不同。 第一梯队乃是十一名黑衣死士,头戴黑色面具,却镶着白色的獠牙;身披黑色斗篷,遮住了大半个身体。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腰悬三尺青锋剑,手持一柄斩马刀。这些人都是死士,可杀不可留! 第二梯队乃是一百名护府亲兵,头戴镔铁盔,身穿镔铁甲,弯弓搭箭,蓄势待发。这些人都是赫连氏的壮丁,不乏安分守己之人,完全可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进行分化。 第三梯队乃是一百五十名禁卫,头戴熟铜盔,身穿熟铜甲,手持刀剑,尽管挺胸叠肚的站着,但那躲躲闪闪的眼神,说明他们色厉内荏。这些都是他第一营的禁卫,一些贪名图利之辈。只要恐吓一番,就会瞬间瓦解。 司马信看罢多时,大声喊道:“众位,你们可知现在的形势,你们一心拥戴的大将军王、太尉、领京营殿帅赫连海重伤未愈,在皇宫之内养伤。赫连勃勃及赫连大管家此时想必已经被宇文羡拿下,正在押解回来的路上。而你们的军师一目道人,此刻正躺在你们面前,昏迷不醒。请问,你们还有何依仗!” 司马信鞭辟入里,将现在的时局讲说了一遍,他相信这些人会醒悟的。毕竟他们效力的主子都已经身陷囹圄,他们继续坚持抵抗又有什么道理。 正如司马信所料,这些叛兵开始变得迟疑起来。不过却没有放下武器投降,而是在纠结着,他们放下武器之后会不会被拿去治罪。 司马信审时度势,觉得还要给他们一颗定心丸,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当然,他们不会轻信自己做的任何保证,但是,门楼之上可是有一根定海神针,说不得要借用一下。 “众位,国主现在就在门楼之上看着你们,此时缴械投降,必然无罪。若要再做迟疑,恐怕谁都救不了你。此刻,你们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是死是活,一念之间!” 众叛兵闻言纷纷向门楼上看去,虽然没有看见国主,但那龙凤旗,日月扇,八宝宫灯,云罗华盖,全部在宫墙之上,由不得他们不信。 司马信的话已经说的很透彻了,他们若再不缴械投降,那便是自寻死路了。能光明正大的活着,没人愿意选择死,更没人愿意像个老鼠般火活在阴暗潮湿的地方。 只要有人开了头,就会有人跟风。只要跟风的人多了,即使是不情愿的人也会被带动。这就是势,大势所趋以至为势所趋。 门楼之上,栗木狩抚掌大笑,“司马氏仁信两兄弟不愧为兵家翘楚,更喜其忠心耿耿,兵家有司马氏,而法家有百里卿,孤家幸甚,西夏幸甚。” 百里弘正闻言当即起身,躬身施礼,“国主谬赞,微臣惭愧。君正则臣贤,敢不用命。” 金水桥上,司马信身后,弓箭武器越摞越高。对面的叛军陆陆续续的投诚,只剩下那十一名黑衣死士,还有赫连氏的核心成员三十六人,以及死忠于赫连氏的二十八人。 其他,全部投诚。 陡然间,天街尽头的那些王公大臣哗然大乱,慌不择路地超朝着金水桥狂奔而来。后方,黑压压一片禁卫,如潮水般涌了过来。 司马信见状倒吸一口凉气,这是驻扎于城外大本营的禁卫现在开进城来,看那气势汹汹的架势,似乎是来者不善,当真是余波未平浪又起,万余禁卫再围城。 第224章 瞿逻氏未来之星 禁卫大本营在西夏城西门外一里处,如此近的距离,城内若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在第一时间会被迅速捕捉到。 更何况,最近城中大案频发,治安情况每况愈下。禁卫虽说拱卫皇宫,但一衣带水,城内的安全情况也不可不察。 因此,禁卫军大本营的首脑们各派亲信,对城内严加关注,实时监控,做到有备无患。 禁卫,分为三军,每军一万人马,各设大将军一名,副将两名。 副将由大将军提拔任命,协助大将军处理军中事务,仅对大将军负全责。当然,大将军对副将的任命和撤职,都要向京营殿帅府报备。 而三大将军则受京营殿帅调度,统筹,并对其负责。当然,并非负全责。因为所有军队的最高指挥权,在皇室手中,在国主手中。 但是,现在的京营殿帅乃是赫连海,那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皇室早已被架空,有名无实了。若非禁卫第一军大将军心向皇室,早已江山易主。 禁卫第一军大将军乃是左将军栗木貉,他是耶律太后螟蛉义子,国主栗木狩的义兄,可以说是皇亲了。 即是皇亲,自然要有所厚待。因此,他所领禁卫第一军武器装备都是由皇室直供,而并非经京营殿帅府调拨。 因此,这第一军堪称王牌,乃是精英中的精英。 而栗木貉感念耶律太后活命以及抚养之恩,因此一项兢兢业业,忠心耿耿,任劳任怨。 而中将军完颜克则是大将军王赫连海的妻弟,领第二军。此人完全是草包一个,没什么真才实干,乃是靠着裙带关系上位。 大将军王赫连海在诸多亲信中选出最草包的一个来担当如此重任,或许就是因为他好控制,甘愿受摆布吧。 至于右将军瞿逻代战乃瞿逻氏当代族长的弟弟,领第三军。此人不得不说乃是一员不可多得的虎将,而且智勇双全。奈何,他却习惯于仰人鼻息,一向以大将军王赫连海的家臣自居,唯其马首是瞻。 除了国主栗木狩这个有名无实的最高决策者外,能够左右禁卫的也就三大将军和京营殿帅赫连海了。如今,三大将军中有两名都唯大将军王赫连海马首是瞻,左将军栗木貉处境可想而知。 然而,即使栗木貉处境尴尬,饱受排挤,但他却包羞忍耻,俨然一颗钉子钉在禁卫里,毫不动摇。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禁卫,大将军王赫连海势必会再次安插一个亲信进来。如此一来,禁卫便成了大将军王赫连海的私军。 从此,皇宫彻底沉沦在大将军王赫连海的魔掌之下,完全可以生杀予夺,予取予求。 届时,栗木貉有何面目去见义母耶律太后,又有何颜面让国主叫自己一声义兄。 因此,他必须忍辱负重,甚至委曲求全。丧失尊严也好,有辱人格也罢,他都必须将禁卫第一军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 之前,有小黄门捧旨而来,称皇城有变,宣栗木貉带兵镇守皇城。 左将军栗木貉欣然领旨,顶盔掼甲,罩袍束带,便准备击鼓升帐。 奈何,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左将军栗木貉还没有付诸于行动,中将军完颜克和右将军瞿逻代战便率亲兵困住了左将军栗木貉的中军大帐。 右将军瞿逻代战躬身施礼,面带微笑,“左将军,对不住了。不过,还请放心,毕竟有袍泽之谊,我们不会伤害你。而且,即使攻下皇宫,也不会害了那两位的性命。就委屈左将军在此静候佳音吧。” 显然,完颜克虽是大将军王赫连海的妻弟,但终究草包一个,一切都以瞿逻代战为主。 左将军栗木貉心里明白,瞿逻代战所说的那两个人乃是义母耶律太后和义弟国主栗木狩。 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无论说什么都没有了意义。但是不尝试一番,他不甘心。 “右将军,本王相信你的为人,但是大将军王赫连海的主意,又岂是你能左右的。再说,你瞿逻氏代代忠义,你为何……” 栗木貉话未说完,便被瞿逻代战拦了下来。 “左将军,多说无益,还是好好休息吧。” 说完,转身出了营帐。 两位大将军率先发难,将左将军栗木貉一举擒下,囚禁在营帐内。 随后,便分头行事。 中将军完颜克带领第二军所有人马以及第三军五千禁卫坐镇大本营,防止第一军那八千禁卫哗变。 而瞿逻代战则带领第三军五千禁卫赶奔皇城,去解救大将军王赫连海。 五百米的路程,也就几十息的工夫而已。 瞿逻代战进入皇城后,便命令右一营统领率一千禁卫封锁了所有街道,又派出右二营统领带一千禁卫前往王公大臣的府邸去抓人质,以此来威胁王公大臣们上书逼迫栗木狩退位,将国主之位禅让给大将军王赫连海。 而他本人则亲率三千禁卫直扑皇宫,想要一鼓作气,直捣黄龙,建立不世功勋。 似乎,他已经看见了未来,他位列卿相,而瞿逻氏的地位也蒸蒸日上。 但是,行至在金水河畔,他被人拦住了去路。 他好像被人泼了一头冷水,一腔滚烫的热血瞬间冻成了血豆腐。这一切都因为面前这个人,单枪匹马独对他三千大军。 关键的是他对这个人无可奈何,因为那是他的侄儿,瞿逻氏的未来之星瞿逻英。 瞿逻代战年近四十,并未娶妻,也无意娶妻。自父亲莫名其妙的被刺身亡,瞿逻氏的威望一落千丈,他便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恢复祖上荣光上。 瞿逻英虽然是他的侄儿,但他却视如己出,从小便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传其武艺,教其谋略。瞿逻英陪伴自己的时间,远超父母,以至于自己那兄长忿忿不平,时常抱怨说:老来得子,却被你霸了去。 而瞿逻英并没有令他失望,天资聪颖,悟性奇佳,无论是武艺还是谋略,都能够做到举一反三。 瞿逻英勤奋好学,孜孜以求;而瞿逻代战老心大慰,倾囊而授。完全可以说,他把所有的心血以及期望都倾注在瞿逻英的身上了。 然而此时此刻,他亲手培养出来的侄儿,却站到了他的对立面,这让他情何以堪!一时之间,他心神恍惚,似乎又回到了过去那段朝夕相处的日子。 瞿逻代战打量着瞿逻英,头戴亮银盔,身穿亮银甲,外罩素罗袍。怀抱画杆方天戟,坐骑夜照玉狮子。五官端正,英气勃勃,不愧是瞿逻氏的未来之星。 现在,瞿逻英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信念和立场,这本是好事。但是,这也意味着瞿逻英从此鹰击长空,不会再栖息于他的羽翼之下了。 一时之间,瞿逻代战心中更是百味陈杂。不知是失落,还是欣慰,亦或是两者都有。 瞿逻英看着瞿逻代战,心中也不是滋味儿。这可是自己的亲叔父,从小手把手教他习文练武,研读兵书战策的亲叔父。而今,自己却站到了叔父他老人家的对立面,岂不是让叔父他老人家失望寒心。 但是,自己选的是忠君体国,朔本正源,乃是历代祖宗们都坚持的大道。 而叔父他老人家却附逆大将军王赫连海,阴谋造反,背离了祖训。 而且,即使是事有所成,恐怕也难逃春秋铁笔,昭昭史书。 “唉!”瞿逻英叹息一声,抱拳拱手,“叔父在上,侄儿甲胄在身,不能全礼,望乞恕罪。” “哈哈哈!”瞿逻代战放声大笑,“好小子,没想到我们叔侄会有对立沙场的一天。既然立场不同,自然难免一战。也好,就让本将军考究考究你的武艺长进了多少。” 瞿逻英脸色一暗,他着实不愿意跟叔父动手,无论谁受了伤,心里都不会好受。身体上的伤好医治,但心里的伤却难以愈合。因此,他必须做最后的努力,劝说叔父收手。 “叔父,我瞿逻氏自高祖始,忠孝节义,以此传家。而叔父今日之举,却是有违祖训,还是收手吧。” “哼!”瞿逻代战脸色一沉,冷哼了一声,“小子,最后再教你一句:时间的战车,滚滚不息。所有陈旧的规矩,都是用来打破的。不破,则不立。唯有打破旧的规矩,才能奠定新的规矩。”说到此处,他瞪了瞿逻英一眼,继续道: “小子,你若不能明白这个道理,一直墨守陈规,又如何当得起瞿逻氏未来之星,又如何引领族人恢复先祖荣光!多说无益,来,动手吧!” 瞿逻英顿时醍醐灌顶,对着瞿逻代战微微一笑,“既如此,就在这两军阵前,就让这衮衮诸公,来见证我们瞿逻氏的崛起吧。” “说得好!”瞿逻代战大笑一声,手持三亭大砍刀直奔瞿逻英。瞿逻英爽朗一笑,挥动画杆方天戟接架相还。 这正是未来之星赴国难,单人独骑对三千。初入沙场叔侄斗,誓将瞿逻美名宣。 第225章 叔侄鏖战意正酣 金水河畔,两军疆场,群雄毕至,万众瞩目。 瞿逻代战和瞿逻英这对叔侄,刀来戟往,缠斗在一起,一时难分高下。 瞿逻代战乃沙场宿将,三亭大砍刀抡开使圆,冷森森寒光缭绕,犹如苍龙闹海,雷霆万钧,势不可挡。 瞿逻英则是雏鹰试翼,画杆方天戟上下翻飞,清凌凌白芒闪现,俨然白虎跳涧,狂风乱卷,勇武绝伦。 瞿逻代战力劈华山!三亭大砍刀直奔瞿逻英顶梁门劈来。 瞿逻英二郎担山!举起画杆方天戟向上力搪,想要借此崩住三亭大砍刀。 瞿逻代战见机手腕一翻,顺藤摸瓜!三亭大砍刀贴着画杆方天戟的戟杆向瞿逻英的左手手指削去。 瞿逻英收回左臂,右臂下压,画杆方天戟泰山压顶!径直拍向瞿逻代战顶梁门。 瞿逻代战扳刀头,献刀纂,斜挑日月!刀杆自下而上向画杆方天戟抽去。 一时之间,两人杀得难解难分。端的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 瞿逻代战麾下三名统领督住大队,观敌掠阵。见大将军久攻不下,手心里不由得捏了一把汗。尽管心里担忧,但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不错眼珠的盯着,准备随时策应。 他们身后,三千禁卫刀出鞘,箭上弦,屏气凝神,严阵以待。由此可见,右将军瞿逻代战治军严谨,训练有素。 那边厢,近千名武士虽然大部分都不认识右将军瞿逻代战,但对瞿逻英却再熟悉不过,于是评头品足,议论纷纷。 “遍观我朝诸多将官,我最钦佩的还是右将军瞿逻代战,文韬武略,智勇双全。看那三亭大砍刀,劈砍削剁,如指臂使,犹如滚滚车轮碾压虚空。我要有这份能耐……” “切!打住!”这黑袍武士话还没说完,便被旁边那位紫脸武士拦了下来。 紫脸武士满脸鄙夷的看了那黑袍武士一眼,“你要有这份能耐,岂会在这里戳着。依我看,还是瞿逻英技高一筹。毕竟人老不以筋骨为能,又怎能抵得住瞿逻英血气方刚。” “我看未必”,旁边一位白袍武士微微一笑,“你们可知瞿逻英的能耐都是跟右将军学的,彼此知根知底,要想分个胜负,我看很悬。除非……” 白袍武士似乎想起了什么,双眼一亮,继而划过一丝狡黠之色。 “除非怎样?” 白袍武士耸了耸肩膀。 “你倒是说啊!” 白袍武士摇了摇脑袋。 “莫非……你只是为了博取眼球!” 白袍武士眨了眨眼睛,笑而不语。 “切!”有一人很不屑的转过头去,但耳朵却竖了起来。 “没劲!”有一人表示很失望,但眼睛总是围着白袍武士打转。 …… 金水桥上,佛圣、玄慈老方丈和司马信三人并肩而立,同样不错眼珠的看着两人厮杀。 “两位仙师,那位中年将官乃是禁卫第三军统帅、右将军瞿逻代战;而那位白袍小将乃是西夏第一勇士瞿逻英。你们都是世外高人,想必武功已入化境,对他们叔侄二人孰优孰劣,可有高见?”司马信一边解释一边询问。 玄慈老方丈看了佛圣一眼,见恩师没有说话的意思,便对着司马信微微一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以老衲之见,他们两人尽管打得激烈,但也只是切磋而已,自然难分上下。若真要论个输赢,右将军身为瞿逻英的亲叔父,又岂会挫其锐气,折其威名。” 司马信闻言点点头,不愧是得道高僧,一语中的。此战,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瞿逻英必胜。即使是他不敌右将军瞿逻代战,依然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佛圣眉心紧皱,这一场打斗固然精彩,对于他们的武功造诣,佛圣也很赞许。但他们终究是一对亲叔侄,血浓于水。 无论这一战的结果如何,都是亲者痛,仇者快! 若事后右将军瞿逻代战得知自己认贼作父,自己所效忠的那个人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不知情何以堪! 佛圣不了解内幕也就罢了,但如今他一清二楚,又岂能任由这种悲剧发生,而坐视不理。想及此处,佛圣扭头看向玄慈老方丈,“玄慈,在此等候,为师去去就来。” 说完,迈大步向前走去,他要去制止这一场悲剧。 玄慈老方丈双手合十,“玄慈遵命!” 佛圣和玄慈老方丈的对话,将司马信吓傻了。他可以说是玄慈老方丈的半个徒弟,很了解玄慈老方丈到底有多大能耐,但佛圣却是玄慈老方丈的师父,那佛圣的能耐…… 司马信打了个冷战,赶紧收摄心神,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他不错眼珠的盯着佛圣的背影,心中疑惑不解,这老仙师到两军阵前去做什么? 甭说是他,此时所有关注金水桥的人,心中都疑惑不解。不仅包括玄慈老方丈一众僧侣,也包括门楼上的那君臣二人。 国主栗木狩和廷尉百里弘正派遣小黄门去宣左将军栗木貉,结果却来了右将军瞿逻代战,而且大有攻打皇宫之势,这让他们第一时间意识到禁卫大本营中出了状况。 所幸瞿逻英拦住了右将军瞿逻代战,但究竟能拦多久,谁也无法确定。此时此刻,整座皇城都已经被叛兵控制,又有谁能力挽狂澜? 一时之间,百里弘正急得抓耳挠腮。 陡然间,他看见佛圣向两军阵前走去,又冷不丁的瞧见了玄慈老方丈,顿时双眼一亮。平常人出不去,但并不代表这些可以飞檐走壁的高人出不去。 百里弘正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激动的一跃而起,若不是身旁的严明手疾眼快拉了一把,他势必会从墙头上飞出去。 栗木狩本来无精打采的坐在龙椅上,被百里弘正吓了一激灵,“百里卿家,固然形势严峻,但还没有到殉国的地步吧。你若舍孤家而去,让孤家今后依仗何人!” 百里弘正脸色一黑,心里那叫一个委屈,但也不敢反驳,谁叫人家是国主呢。他稳了稳心神,躬身一礼,“国主,请赐下一面龙旗,再颁发一道圣旨,让慈恩寺玄慈老方丈到禁卫大营去宣旨。不仅可以救出貉王爷,还借机彻底掌控禁卫大营。” 栗木狩精神一振,龙颜大喜,真可谓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只要救出义兄栗木貉,接管并掌控禁卫大营,就可以反败为胜。栗木狩立即抽出一面九龙飞天旗,由刷下一道圣旨,亲手交给了百里弘正。 百里弘正拜领之后,亲手交给了严明,不错眼珠的他,告诫道:“严明,这两样东西关乎江山社稷,重于万钧,绝不能有一丝闪失。你要亲手交给玄慈老方丈,让他按计行事。去吧!” 严明信誓旦旦的做出了保证,将两件东西揣进怀里,下了门楼,出了宫门,直奔金水桥。 虽然只有区区百米,但那些禁卫之中鱼龙混杂,谁也不能保证里面没有诈降之人、亦或潜伏着死士,也无法预判他们会不会暴起伤人。因此,严明不得不打起万分精神。等他出了第一道防线,登上金水桥之时,才微微松了口气。 严明自然见过玄慈老方丈,而且颇为熟稔,因此开门见山,毫不避讳。 “玄慈老方丈,我奉廷尉大人之命而来,将这个袋子交与玄慈老方丈。这袋子里有一面九龙飞天旗,一道圣旨,请玄慈老方丈能者多劳,到禁卫大营中给左将军栗木貉传旨。” 严明简略的将百里弘正的交代复述了一遍,然后从怀内取出装着九龙飞天旗和圣旨的袋子交给了玄慈老方丈。 玄慈老方丈心中恍然,看起来左将军栗木貉已经被囚禁了,否则绝不会让他前往禁卫大营。此时城中业已戒严,被叛兵严密把控,想要光明正大地走出去是不可能了。而禁卫大营,恐怕也是龙潭虎穴。看起来,只能偷偷的离开这里,再偷偷的潜入禁卫大营了。 玄慈老方丈把袋子塞在怀内,走到酒肉僧玄恩身后,抡起巴掌拍了一下。 酒肉僧玄恩正在吐骨头,冷不丁被揍了一巴掌,直接咬了舌头。他猛然转回头,看见玄慈老方丈站在身后,不由得尴尬的笑了笑,“师兄,不知有何指教!” 玄慈老方丈瞪了他一眼,“老衲要要离开一段时间,这些武僧便交给你了。记住,把他们完好无缺的带回寺里。否则,这辈子你就跟酒绝交吧!” 说完,玄慈老方丈悠然转身,飘然而去。 “有必要这么狠吗!”酒肉僧玄恩嘀咕了一句,与其让他和酒绝交,还不如让他跟脑袋绝交。没有酒的日子,那必定是生死不如。 他看了一眼青铜葫芦,牙一咬,心一横,拧上了盖子。 不说酒肉僧玄恩和青铜葫芦较劲,且说佛圣下了金水桥,直接走到瞿逻代战叔侄百米外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他并没有直接叫停战意正酣的叔侄二人,而是做起了安静的旁观者。 之前,他们束手束脚,只是进行试探性地进攻。但是现在却一改常态,彻底放开了手脚。瞿逻代战正值壮年,经验老道,因此游刃有余。而瞿逻英虽然经验欠缺,但却血气方刚,凭借凌厉的招式,彻底扳回了颓势。 第226章 龙潭虎穴救貉王 西夏城西门外,禁卫军大营。 左卫营中军大帐内,左卫将军栗木貉捆的像粽子一般,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上,嘴里还堵着一团抹布,一张脸已经憋成了绛红色。其实,这并不是抹布,而是中卫将军完颜克的裹脚布。 自右卫将军瞿逻代战率兵离开后,军帐里只剩左卫将军栗木貉和中卫将军完颜克两人。 “完颜兄,虽说你我各为其主,但终究有袍泽之谊。就这样捆着兄弟,你于心何忍啊!再说……” 左卫将军栗木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喋喋不休的展开了言语攻势。结果,非但没有说服中卫将军完颜克,反而将其彻底激怒。于是,左卫将军栗木貉嘴里就多了这么一团东西。 左卫将军栗木貉恶心的想吐,但因为堵着嘴,根本吐不出来,只能在胃里翻江倒海般折腾。那股浓重的咸鱼味,熏得他几乎窒息,每吸一口气,都要饱受摧残。因此,才把一张脸憋成了绛红色。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左卫将军栗木貉生不如死,但中卫将军完颜克却惬意的很。 他把两只大光脚搭在公案桌上,抱着膀子靠着虎皮椅,双目微合,昏昏欲睡。那嘴角流出的亮晶晶的液体,说明他正在做着美梦。 在禁卫三大将军中,中卫将军完颜克算得上是一个奇葩人物。他就是一个甩手掌柜,清闲无比,因此才养了一个大草包肚子。 至于中卫营中所有的事务,他全部抛给两个副将处理,他只负责签字用印。还美其名曰:事情做得好,不如人才用的妙。殊不知,私底下被人称作“草包将军”。 不得不承认,这“草包将军”的确知人善任,上至两名副将,下至大小队长,都是精明强干之辈。将中卫营治理的井井有条,铁板一块。 当然,摊上这么一位甩手掌柜,他们为了生存,不得不努力使自己变得强大。若换一个凡事都亲历亲为的将军,恐怕会是另一幅局面。 嗖! 陡然间,惊风响起。一道人影冲进大帐,轻飘飘落在虎皮椅后,伸手捏住了中卫将军完颜克的喉咙。 中卫将军完颜克陡然一激灵,顿时从美梦中惊醒,双手攥住来人的腕子想要挣脱,奈何那只手犹如铁钳子一般,死死的钳住他的喉咙,纹丝未动。 中卫将军完颜克虽然没有挣开,但却惊动了门外的亲兵,一个个手持刀剑冲了进来,把公案桌团团围住。亲兵队长见大将军被人挟持,吓得满脑门子都是汗,故作镇定地说道: “老和尚,你是什么人!居然擅闯禁军左卫营,而且挟持中卫将军,当真是胆大包天。速速将中卫将军放开,束手就擒。否则,难逃一死。” 来人的确是一名老和尚,年过古稀,大奔儿头,跟寿星老差不多;脑瓜皮明光锃亮,在阳光下烁烁放光,那九颗豆大的戒疤,犹如镶嵌的珠宝一般,惹人注目。面似三秋古月,没有一丝皱纹。颏下一副银髯扇满前胸,透着潇洒飘逸。身穿土黄色袈裟,背后背着一杆镔铁月牙铲。 这老和尚非是别人,正是慈恩寺玄慈老方丈。他为廷尉百里弘正所荐,受国主栗木狩之邀,潜入禁卫军大营解救左将军栗木貉,并且还要代国主传下圣旨。 之前,他辞别酒肉僧玄恩,沿着金水河一路向西,翻越城墙之后,便一路飞奔,不消片刻便到了禁卫军大营外。 禁卫军大营,有左、中、右三座营盘,呈三角形排列。 玄慈老方丈心中暗想,那栗木貉既是左卫将军,必定在左卫营中。因此,他悄悄潜入了左卫营。虽然,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防卫森严。然而,却难不住玄慈老方丈。毕竟,他是天柱峰出来的人。 天柱峰上,有一个道圣,特么喜欢揍人,而且是不揍躺下就追着不放的那种。为了逃避挨揍的命运,天柱峰的传人都会玩了命练轻功。久而久之,自然会练就一身好轻功,堪称神乎其技。 杨振对此就深有体会,而玄慈老方丈自然也不例外。 他的速度极快,犹如清风过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觉。他来到左卫营中军大帐顶端,借着通气口向里面观看。 待看清了里面的形势,玄慈老方丈才猛然冲了进去,一把掐住了中卫将军完颜克的喉咙。 中卫将军完颜克的亲兵们吓坏了,尤岂是亲兵队长,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他知道这中卫将军可是一个活宝,深受大将军王赫连海的喜爱。即使受到了一丁点伤害,恐怕他一家老小的命加在一起都不够赔的。 “都别动!你们把左卫将军放了。否则……”说完,玄慈老方丈手指微微用力,大有一下捏死中卫将军完颜克之意。 “咔!咔!”中卫将军完颜克被捏的喘不上气来,只能晃着脑袋干咳。 玄慈老方丈手指松了松,他还真怕把这中卫将军完颜克捏死了,没了这个人质,恐怕会出大乱子。毕竟只要有他在,中卫营的禁卫们才会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放!快放!”中卫将军完颜克急赤白脸的说道,他那悠闲滋润、养尊处优的小日子还没过够,自然畏惧死亡。 亲兵们得到命令,当即冲到床榻旁,给左卫将军栗木貉松了绑,并把嘴里那团裹脚布拽了出来。 左卫将军栗木貉得了自由,从床榻上一跃而起,捂着嘴冲出了军帐,随即弯下身子大吐特吐起来。 “哇!” “哇!” …… 左将军栗木貉吐了好一阵,差点把胆汁吐出来。等到将胃里面的晦气吐了出来,才感觉舒适了些。他深深地呼吸了两下,头一次感受到这平淡的空气那这么的馥郁芳香。 他漱了漱口,转身回到军帐中,冷冷的瞪了中卫将军完颜克一眼,这“草包将军”可恶的很,闲下来必定跟他算总账。 左卫将军栗木貉对着玄慈老方丈躬身施礼,“多谢老禅师仗义相助,貉没齿不忘。”因为耶律太后好礼佛,因此左卫将军栗木貉对出家人格外尊敬,尤其是玄慈老方丈这样的得道高僧,他更觉得亲切。 玄慈老方丈微微一笑,“阿弥陀佛!左卫将军客气了,老衲也是受人之托,这里有一面九龙飞天旗和一道圣旨,究竟要如何行事,就请左卫将军自己斟酌吧。老衲不懂军务,爱莫能助。” 说完,玄慈老方丈自怀内取出那绣着金龙的皮袋子,递到了左卫将军栗木貉面前。 左卫将军栗木貉并没有去接,而是推金山倒玉柱,行三拜九叩之大礼。然后,才把那绣龙皮袋子捧在了手心。 玄慈老方丈微微点头,都说左卫将军栗木貉忠心耿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军帐中人都没有留意到,有一兵丁正向军帐走来,看到军帐中形势不对,当即转身便走。 此人也是中卫将军完颜克的亲兵,刚刚去如厕,现在才回。他发现军帐中的那一幕,大惊失色。不过却没有声张,而是悄悄地溜走,赶回中卫营向两名副将报信。 军帐中,左卫将军栗木貉拜读圣旨,放声大笑,手持九龙飞天旗在中卫将军完颜克面前一晃。 随即,又将圣旨在其面前摊开,“完颜克,你可要看清楚了,从现在起,本王暂代京营殿帅。本王宣布:中卫将军完颜克谋逆作乱,革职查办,暂由左卫营羁押监管。” 说完,转身看向那些剑拔弩张的亲兵,“事到如今,你们是冒着株连九族的危险继续附逆,还是拨乱反正,弃暗投明,戴罪立功?” “哼哼!”中卫将军完颜克冷笑两声,扫了那些亲兵一眼,这都是他亲自遴选的可信之人,而且都是意志坚定之辈,又岂能因为三言两语而倒戈相向。 因此,他乜了左卫将军栗木貉一眼,“不要白费力气了,这些亲兵都是本将军……” 话还没说完,便见那亲兵队长双手抱剑拄在地上,单膝跪于左卫将军栗木貉面前,投诚了。 “怎样!”左卫将军栗木貉瞄了中卫将军完颜克一眼,一脸揶揄之色。 中卫将军完颜克被连番打脸,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一句话。最终低下了脑袋,那表情就像吃了死苍蝇一般。 其实,每个人都有软肋,或名,或利,或情。只要被戳中,就会变得迟疑,甚至会直接反转。 这亲兵队长就是如此,他那双目失明的老母亲就是他的软肋。他不惧一死,但让老母亲孤苦无依,他却于心不忍。 亲兵队长抬头看向中卫将军完颜克,双目微红,“大将军,末将家中尚有盲眼老母,不得不暂留此身,以尽孝道。待老母百年之后,末将必定向大将军谢罪!” “唉!”完颜克叹了口气,抬头看着亲兵队长,“有此心,便够了。” 栗木貉拍了拍亲兵队长的肩膀,“舍孝全忠者,古已有之。尽孝而后全忠,也不错!本王命令你现在去擂鼓聚将!” 对于忠孝双全之人,栗木貉选择了信任。 亲兵队长为之一愣,他一个刚刚投诚的亲兵队长,却被派去擂鼓聚将,这是多大的信任。 “末将……林维恒谢王爷信任!” “去吧!” “报……” 栗木貉话音刚落,猛然听见外面喊声连天,不由得为之一愣。 第227章 合兵围困左卫营 左卫营,中军大帐。 左卫将军栗木貉吩咐林维恒去擂鼓聚将,尚未来得及行动,便猛然听见营门小校叫喊着,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报……报大将军,中、右两营出动了大批人马,正向我左卫大营而来,大有合围之势,请令定夺!” 左卫将军栗木貉脸色一震,怒气填膺,断喝道:“传令,列阵相迎!”说完,直奔兵刃架。 “且慢!”玄慈老方丈见状,不得不出言阻拦,“貉王千岁,暂息雷霆之怒,且听老衲一言,皇城形势胶着,禁卫大营不可再乱。” 栗木貉闻言一激灵,犹如破了洞的气球,顿时泄了气。他走到玄慈老方丈面前,躬身下拜,“若非老禅师振聋发聩,险些酿成滔天大祸。” “阿弥陀佛,貉王千岁能够降伏心中杀念,免除生灵涂炭,足见仁心深种,善哉,善哉!”玄慈老方丈双手合十,眉眼低垂,气息平和,不亏得道高僧。 栗木貉恢复了冷静,心中泛起一丝隐忧。禁卫军乃国之根本,万一发生火拼,势必实力大减,又如何震慑诸侯。届时,群雄逐鹿,杀伐不断,生灵涂炭。 当务之急,乃是设法避免这一场即将到来的兵燹(xian)之祸。 陡然间,栗木貉想起了中卫将军完颜克,有这个筹码在手,足以维稳局面。 栗木貉舒了一口气,断喝一声,“传令下去,闭门不出,不得浪战!” 说完,扭头看向了“草包将军”,问道:“右卫将军瞿逻代战带走了多少禁卫?” “五千!”中卫将军完颜克稍加思索,直言不讳。 栗木狩微微皱眉,带走了五千禁卫,还有一万五千,几乎是左卫营的两倍,自己拿什么跟人家拼。既然拼不过,还不如保存实力。 “中卫将军,本王与你做笔买卖,禁卫军大营从现在起进入静默状态,等待皇城局面稳定之后,何去何从,在做道理,可好?” 中卫将军完颜克闻言一愣,心思电转间,将栗木貉的心思读懂了三分。他不管事,并非不懂事,只是不喜欢因为那云诡波谲的政治影响心情而已。 他游离于政治之外,完全充当一个旁观者,审时度势,反而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 他那姐夫欲壑难填,且穷兵黩武,若其荣登大宝,与他完颜氏而言,不见得是好事。 但完颜克并非掌权者,既左右不了家族的决定,也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然而,他却可以选择自己的行为,做个甩手掌柜,出工不出力。 禁卫火拼,犹如骨肉相残,而且后果不堪设想。挑起战端者虽说不至于人神共愤,但也会被万世唾弃。 虽然完颜克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这个跳进黄河洗不清的罪名,他还是不想承担的。 再说,这一场政变无论如何收场,最大的赢家都是禁卫。毕竟无论谁掌控了政权,都需要禁卫威慑群雄。 静静的看戏不好吗?为何非要以身犯险? “好!”完颜克应承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难题,“但是,本将军只是一个甩手掌柜,这帮小子如果不听,本将军也无能为力。” 栗木貉闻言,眉心顿时拧成了个疙瘩。在中卫营,完颜克的威信确实不如那两名副将,毕竟县官不如现管。看来得想个办法接解除那两个副官的指挥权,才能避免更大的冲突。 “报……” 一名营门小校狂奔而至,单膝跪地,抱拳拱手,“报大将军,中卫营两名副将请您后营门答话。” 左卫营前后两座营门,前门对外,防守严密。后门对内,通往三座营盘中间的操练场,没有紧急突发情况,几乎是不设防的。当然,左卫营并非直出直入,毕竟他们和那两位不是一个阵营,自然会有所防范。 栗木貉点齐亲兵,携带着圣旨和九龙飞天旗,押着中卫将军完颜克,直奔后营门。当然,玄慈老方丈也在其中,以策万全。 后营门外,操练场上,中卫营两名副将率领八千禁卫,刀出鞘,箭在弦,严阵以待。看这副架势,大有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意思。 左卫营副将聂远带领两千禁卫站在防护栏内,弯弓搭箭,怒目而视。这些逆贼太过可恨,居然不顾袍泽之情,赫然以刀枪相向。 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因此,聂远才命令禁卫们弯弓搭箭,伺机待发。若非左卫将军栗木貉有严令:不得浪战。他们早就动手了。 形势严峻,一触即发。 “京营殿帅、左卫将军到!” 陡然间,一声暴喝响起,犹如半空中打了个霹雳,震得人头晕眼花。 中卫营那两名副将听闻京营殿帅到了,不由得心中起疑,彼此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看来这形势越来越严峻了,他们得三思而后动,绝不能行差踏错。否则,必定粉身碎骨。 他们两人明白是怎么回事,但那些禁卫却蒙在鼓里,如今听闻京营殿帅来了,不由得都松了口气。即使身处敌对阵营,若非逼不得已,他们也不愿意用武器对着自己曾经称兄道弟的人。 奈何,他们都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中卫将军不在的时候,两位副官的命令他们必须贯彻执行。否则,军法从事。更何况,两位副将言称左卫营涉嫌谋逆,扣押了中卫将军完颜克,他们不得不来解救。 然而,京营殿帅却从左卫营而来,一时之间,他们难辨真假,但紧绷的精神却松弛下来,抬起的武器也放了下去。 正犹疑间,却见左卫营后门豁然大开,里面走出一行人。 为首一位头戴三扇王冠,身穿紫色蟒袍,怀抱九龙飞天旗。此人他们都认识,正是左卫将军,貉王千岁栗木貉。 左后侧有一人,浓眉大眼赤红脸,挺着大草包肚子,穿着白色的中衣,光着一双脚。此人他们也认识,正是他们的甩手掌柜,中卫将军完颜克。 右后侧乃是一位老和尚,大奔儿头明光锃亮,面如三秋古月,一副九寸银髯,身披土黄色袈裟,背背镔铁月牙铲。这老和尚大多数人都认识,乃是慈恩寺的玄慈老方丈。有很多禁卫都受过他的恩惠,而且是活命之恩,因此一个个羞愧的低下了头。 栗木貉扫视众禁卫,扭头看向玄慈老方丈,“老禅师,劳您驾,用最大的声音向他们宣读圣旨。” 玄慈老方丈莞尔一笑,这貉王千岁还是个妙人,他点点头,接过圣旨,当众诵读了一遍。当然,为了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还不需要他用最大的声音。 圣旨宣读完毕,操练场中近万禁卫,一片哗然! 第228章 剑拔弩张待佳音 禁卫军大营,训练场。 左卫将军、貉王千岁栗木貉怀抱九龙飞天旗,扫视所有禁卫,当真是大将军威风八面。 “圣旨下达!诸军跪迎!”玄慈老方丈断喝一声,展开了圣旨。 呼啦! 左卫营两千禁卫顿时跪倒在地,恭迎圣旨。而对面那八千禁卫却是不为所动,阴谋造反的左卫营将军栗木貉居然拿出了九龙飞天旗和圣旨,他们不得不怀疑这阴谋造反的真实性。 一时之间,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了中卫营的两名副将,希望他们能够做出合理的解释。毕竟是这两个副将宣传左卫营谋逆造反,他们才会对曾经的兄弟刀兵相向。 两名副将对望一眼,不由得心中一揪。若仅仅是一道圣旨,他们还可以用假传圣旨来迷惑这些禁卫,但他们万没想到栗木貉居然有九龙飞天旗在手。如此一来,他们便彻底被动了。 为今之计,想要扭转局面,就必须釜底抽薪,占据大义。 副将廖承杰心思活络,阴险狡诈,善出奇谋巧计,乃是中卫营的文胆脂囊。至于另一名副将柳士杰则勇力过人,两人合称“文武双杰”。他们都是赫连海的螟蛉义子,对其忠心耿耿。否则,也不会被委以重任,前来经营禁卫。 廖承杰皱眉思索片刻,骤然眼前一亮,“哈哈哈”,他一阵狂笑,待吸引了所有人的心神之后,猛然看向了栗木貉,“栗木貉,你身为耶律太后螟蛉义子,深受抚养之恩;身为国主义兄,深受器重之情。但你却忘恩负义,私盗九龙飞天旗,假传圣旨。谋朝篡位,其心可诛!” 说完,猛然转回身,看着身后的禁卫,暴叫道:“兄弟们,放箭!射杀此獠,为国除奸!” 贼咬一口,入木三分。更何况廖承杰的话虚实参半,令人难辨真伪。 众禁卫闻言,刚刚放松的精神再次紧绷起来,弓箭手再次拉满了弓弦。 “谁敢造次!”玄慈老方丈断喝一声,犹如半空中打了一道霹雳,震得头晕眼花,耳内轰鸣。一时之间,对面那八千禁卫呆若木鸡,失去了反应。 “尔等吃皇粮,当皇差,值此紧要关头,当谨慎行事,岂能因三言两语便付诸于行动。若被贼人利用,岂不悔之晚矣!”玄慈老方丈不愿见亲者痛仇者快的悲剧发生,因此出言提醒。 这一番义正言辞的话,的确起到了作用,让那些头脑发热的禁卫们恢复了些许理智。相比于栗木貉与两名副将,他们更愿意相信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和尚。 毕竟出家人不打诳语,更何况,玄慈老方丈对他们有活命之恩。虽然他不图报,但并不代表他们就能忘记这天高地厚的恩情。 刹那间,紧张的气氛再次缓和下来。 栗木貉见状也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中卫将军完颜克,“完颜克,不要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禁卫大营不能乱!” “唉!”中卫将军完颜克暗叹一声,抬头看向栗木貉,自嘲的笑了笑,“貉王千岁请宽心,我完颜克虽然一介草包,但也不屑做那种言而无信的小人。” 说完,向前走了几步,扫视那八千禁卫,朗声道: “中卫营的兄弟们,我是中卫将军完颜克。当然,也有人私下里叫我‘草包将军’。现在命令你们……放下武器,跪迎圣旨。承杰、士杰,你们两个若还认我,就跪下吧。” “大将军!您……” “跪下!”完颜克脸色一沉,怒喝一声。 廖承杰和柳士杰对望一眼,颇感无奈。眼前这个人不仅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还是他们的舅父。虽然只是义亲,但也是舅父。无论处于哪个身份,他们都的听命行事。 “栗木貉,这一跪,乃是为了中卫将军,而不是屈从于你。为了义父,我们会抗争到底,誓死不降!” 说完,两人推金山倒玉柱,跪倒在地。但那高昂的头颅,不屈的眼神,却说明他们所言非虚。 栗木貉嘴角扯了扯,只要跪下就好,至于是否投降,他一点都不在乎。只要宣完旨,让这些蒙在鼓里的禁卫了解真相,即使他们不相信,也不会跟这两个家伙一条路走到黑。 如此一来,局势维稳,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等到皇城局势维稳之后,这群小虾米没了赫连海,又能翻起多大的风浪。 轰! 八千禁卫同时跪倒,犹如倒了一面山墙,地面都颤了三颤。 见到这一幕,玄慈老方丈微微点头,会心一笑,既然所有人都已跪下,那么就该宣读圣旨了。 “天道昭彰,报应不爽。经查,兹有赫连海买凶杀人,前后刺杀谋害四名朝廷军方要员,甚至鸩杀先王,罪不容诛,今已褫(chi)夺封号,关押待审。三军不可无帅,擢左卫将军貉王栗木貉暂领京营殿帅,监管禁卫军大营,赋予便宜行事之权。但凡附逆者,若有悔悟,弃暗投明,既往不咎!” 声若洪钟,震惊四野。 训练场上,一片哗然。 “哇呀呀,可恶的赫连老贼,如此卑鄙无耻,还要老子为其效命,真是气煞我也!”有一些脾气火爆的禁卫,蹦起来破口大骂。 当然,这种人只是少数,大多数人都在观望,质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廖承杰猛然站起身,仰天怒吼,“大将军王劳心戮力,忠心耿耿。却因功高震主而遭到冤杀,我们不服!不服!” “我也不服!”柳士杰也站了起来,仰天高呼。 “对!我们不服!不服!” 八千禁卫中,那些倾向于赫连海的,全部举拳高呼,大喊不服! 一时之间,群情激愤,大有暴走之势。 “肃静!”栗木貉大喊一声。 然而,他的声音完全被盖住,根本没有传播出去。于是,他不得不再次看向玄慈老方丈,向其求助。 玄慈老方丈微微点头,“肃静……”。 刹那间,鸦雀无声,都看向了玄慈老方丈。 “本王知道诸位心中怀疑,因此,向诸位保证,一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案。但是,本王也需要你们做出保证,在真相大白之前,任何人都不得擅动!当然,也包括本王以及左卫营全体成员。” 栗木貉不愠不火,侃侃而谈。 “好!我们愿意静待消息!” 一时之间,训练场上再次恢复了刀出鞘,箭上弦的状态。 虽然短时间内不会发生火拼,但结果究竟如何演变,没有人能够预料。 尽管噤若寒蝉,但每个人心里都打起了鼓。 禁卫军大营陷入了僵局,但皇城之中的形势,却变得明朗起来。 第229章 佛圣劝架说因缘 皇城,金水桥南岸。 瞿逻代战和瞿逻英业已大战三百回合,两个人都大汗淋漓,几乎筋疲力尽。 右卫将军瞿逻代战原本还想推瞿逻英一把,结果却出乎意料之外。这小子尽管经验还欠点,但那自悟的招式却令他刮目相看。起初,显然没经过对战磨练,无比稚嫩,破绽百出。但现在,在自己这块磨刀石的磨练之下,完全成熟起来。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得出一套精妙绝伦的戟法。就连他这个经验老道的沙场宿将,也不得不为之叹服。 经此一战,瞿逻英的能耐势必会水涨船高。 佛圣站在一旁,手捋银髯,看得津津有味。瞿逻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对于这种悟性,佛圣交口称赞。当然,比起他那徒侄来,还稍逊一筹。 他见瞿逻代战叔侄都已力竭,再战下去恐怕无法收场,于是高诵佛号,“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且住,这厢来,老和尚有话说。” 瞿逻代战叔侄收住招式,循声望去,见是一名老和尚: 九颗戒疤镶玉顶,两道白眉垂腮旁。 佛目含光济慈慧,两耳垂轮听十方。 颔下短须白似雪,百八念珠韵佛光。 九环锡杖握在手,大德高僧庄严相。 瞿逻代战叔侄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他们虽不认识这老禅师,但却明白其用意。既然有人搭台,他们也乐得就坡下驴。 毕竟过犹不及,当适可而止。 两人并驾齐驱,走到佛圣面前,带住了坐骑。 瞿逻代战抱拳拱手,“老禅师,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还望赎罪!不知老禅师仙乡何处,宝刹何方?唤我叔侄二人,来此,有何赐教?” 瞿逻英同样躬身施礼,但却并未说话,而是侧耳倾听。 “阿弥陀佛,老和尚法名佛圣,在大衍云州天泉山修行。现有一桩旧事,要说于二位施主。”佛圣直言不讳,并未隐瞒自己的身份。 瞿逻代战为之一愣,大衍天朝的?还要说一桩旧事?他仔细端详佛圣,并没有印象。既然素无瓜葛,这所谓的旧事,又何从谈起?瞿逻代战压下心中的狐疑,再次欠身行礼,抱拳拱手道:“佛圣禅师,还望不吝赐教。” “赐教倒不敢。老和尚也是受人之托,代为转述罢了。不知施主可知晓贵国前任兵部大司马,瞿逻佟?” “嘶!”瞿逻代战倒吸一口凉气,前兵部大司马瞿逻佟,他再熟悉不过了,那可是他的生身之父。“莫非……此事与父亲被刺杀一事有关!” 想到此处,瞿逻代战扫了一眼瞿逻英,考虑要不要把他支走。但转念又一想,这孩子已经及冠,当初那一段黑辛酸史是时候告诉他了。 想起瞿逻氏的那一段辛酸史,瞿逻代战没来由的鼻子一酸,险些哭出来。男儿有泪不轻谈,只是未及伤心处。 十七年前,在他的冠礼上,父亲在他面前被刺身亡,血溅了他一脸。 那一刻,他的命运被彻底改写,瞿逻氏的命运也彻底被改写。他满怀仇恨,弃文学武,不惧千难万险,练就一身好本领。不求扬名立万,只为报仇。然而,他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又如何报仇。因此,他意志消沉,自暴自弃。最终,在京营殿帅赫连海的开导下,进入了禁卫军右卫英。并非忘记了仇恨,而是从此深埋心底,化作了一颗雷。 而瞿逻氏失去了父亲这一棵参天大树,彻底陷入了无休止的战火中。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诸侯们,看中了他们瞿逻氏的单兵作战能力,争相围剿掠夺。直到他被京营殿帅赫连海看重并委以重任,瞿逻氏的处境才有所改观。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瞿逻氏才登上了赫连氏的战车,而他也成为了京营殿帅赫连海的家臣。 想起往日种种,瞿逻代战不胜唏嘘。如今,骤然听见佛圣提及父亲,瞿逻代战孤寂的内心掀起了轩然大波。 此刻,瞿逻代战深埋心底的那颗雷被彻底触发,其所带来的无形伟力,似乎在一瞬间便将他的理性吞噬殆尽。什么两军疆场,什么营救大将军王赫连海,他都顾不得了。 现在,瞿逻代战只想问问面前这老和尚,问他是不是知道父亲被刺杀的事情,是不是知道自己的仇人究竟是什么人。瞿逻代战直接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一把抓住佛圣的手腕,双目猩红的看着佛圣,“……”。 瞿逻代战嘴巴连连颤动,但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压抑的越狠,反弹就越大,的确如此。养了十七年的一颗雷,一朝炸开,那种冲击完全可以想象。 瞿逻英吓了一跳,记忆中,叔父那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现在却失控了,这是受了多大的刺激。他急忙跳下马来,跑到瞿逻代战身旁,抓住手臂连连摇晃,“叔父!叔父!” 瞿逻代战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猛然清醒过了,稳了稳心神,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佛圣,急切道:“老禅师刚才谈到之人,正是家父,不知……” “不错,正如你所料。”佛圣见到瞿逻代战这急不可耐的模样,便猜透了他的心思,因此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令尊被买凶杀人,执行者乃是白虎堂杀手,而幕后元凶……”佛圣看了瞿逻代战一眼,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得住这种致命性的打击。佛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道: “据白虎堂密档记载,真正幕后元凶是……赫连海。” “谁!”瞿逻代战一激灵,瞳孔瞬间放大,一脸不敢置信的盯着佛圣。 “唉!”佛圣轻叹一声,重复道:“赫连海。” 蹬蹬蹬蹬! 瞿逻代战连连后退几步,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双目瞬间失去了神采。 居然是赫连海! 怎么可能是赫连海! 点醒自己,让自己走出了心里的阴影的人,是赫连海;帮助瞿逻氏脱离困境的人,也是赫连海;买凶杀死自己的父亲,导致瞿逻氏饱受战火荼毒的人,依旧是赫连海。 这算什么事!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吗? 瞿逻英刚想扑去喊叫,却被佛圣一把拉住。佛圣看着疑惑不解的瞿逻英,摇了摇头,“现在,谁也帮不了他,只能靠自己走出来。你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相信他。” 瞿逻英点点头,尽管依旧担心,但却没有再去打扰。 右卫营三千禁卫见到这一幕,哗然大乱,有失控的迹向。毕竟蛇无头不走,兵无将不行。主将都已经失魂落魄,他们又怎能保持镇静。若非有副将伊利耶以及三位统领极力压制,恐怕早已哗变。 “哈哈哈哈!” 陡然间,瞿逻代战仰天大笑,这十七年,他一直活在杀父仇人搭建的牢笼里,何其可笑,何其讽刺!骤然,他站了起来,翻身上马,看向副将伊利耶,喊道:“伊利耶副将,自现在起,右卫营由你全权负责,等候朝廷整编。” 说完,在马臀上狠狠的抽了一下,绝尘而去。 第230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金水桥南岸,瞿逻英翻身上马,想要去追叔父瞿逻代战。两人虽是叔侄,却情逾父子。瞿逻代战深受打击,策马离开,他自然放心不下。 佛圣闪身上步,一把揪住了马笼头,看着一脸担忧的瞿逻英,劝解道:“阿弥陀佛,小施主莫要担忧。此时此刻,令叔需要发泄。你若贸然跟去,恐怕适得其反。再说,如今局势维稳,国主是必要御审赫连海。你们瞿逻氏深受其害,难道不想留下来听审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瞿逻英因为太过担心叔父,反倒忘了这一节。他虽然不知道瞿逻氏曾经遭遇过什么,但通过叔父和佛圣的对话,他却了解了事情的根由。所有的一切原罪,都是因为赫连海买凶杀人,刺死了自己的祖父。 有道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而今,父亲远在故土,对此茫然无知;而是叔父又心神失守,不知所踪。他作为祖父唯一的孙子,必须留在此地,为死去的祖父讨个公道。 即使不能手刃仇人,也要亲眼见他认罪伏法。 瞿逻英想明白之后,复又跳下马来,对着佛圣躬身施礼,“老禅师金玉良言,振聋发聩,晚辈谢过了。”说完,在马鞍桥上取下一个包袱,将身上的盔甲脱下叠好,放进包袱内,将包袱内的白色长衫穿在了身上。 刚刚还是一个英武不凡的白袍小将,转瞬间便变成了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佛圣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这孩子人长的好,能耐也大,最难能可贵的是不骄不躁。他已打定了主意,要给瞿逻英和杨振牵线搭桥,让他们结为良友。 “小施主英雄年少,卓尔不群。老和尚给你引见一人,算是一名徒儿,此时正在慈恩寺中养伤。他与你年岁相近,有时间你倒可以去见见,多多交流。” 瞿逻英闻言一愣,这老禅师宅心仁厚,其弟子想必也是良善之辈,自然可以会一会。但眼下的时局…… 瞿逻英微微点头,“老禅师放心,此间事了,晚辈一定会去叨扰。” 佛圣见瞿逻英有些心不在焉,便选择了沉默,不再交谈。 且说那右卫营副将伊利耶得了右卫将军瞿逻代战之命,暂掌一切军务,倍感压力。 值此关键时刻,每一个决定都关乎身家性命,不可不慎重。 所谓胆战心惊,如履薄冰,大抵就是如此了。 深思熟虑之后,副将伊利耶骤下决定,回身看向三名统领,“三位兄弟,我受大将军委托,欲向朝廷投诚,你们意下如何?” 副将伊利耶询问三位统领,并没有独断专行。并不是他没有权力,而是为了避免分歧。万一三位统领因此事心生龃龉,以后如何相处! 三位统领见副将伊利耶询问,感觉面上有光,心里颇为受用。所谓礼尚往来,别人给了足够的颜面,当然也要还以足够的颜面。 于是,三位统领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即抱拳拱手,“末将任凭将军吩咐!” 副将伊利耶微微点头,扫视四千禁卫,大声喊道: “诸位兄弟,听我号令:放开人质,放下武器,向国主请罪!” 说完,猛然回身,推金山倒玉柱,率先跪了下去。 兵随将令草随风! 固然伊利耶只是一员副将,但却得到了右卫将军瞿逻代战的授权,拥有最高指挥权。因此,他的命令这些仅为自然会贯彻执行。 四千禁卫轰隆隆同时跪倒在地,金水河中诱发波涛,奔腾咆哮,惊涛拍岸。 门楼之上,国主栗木狩和廷尉百里弘正看见这一幕,终于松了口气。若这四千多名禁卫当真攻打皇宫,根本就守不住。 百里弘正倏然起身,对着栗木狩躬身施礼,“国主万岁,如今形势维稳,当趁热打铁,就在这正德门前,当着王公大臣、天下武士的面,公审赫连海。国主万岁在此处监审,微臣去门外摆设公堂。” 栗木狩闻言一愣,皱眉道:“百里卿家,如今形势随虽已维稳,但却赫连氏余党并未肃清,万一生变,如何是好?”宫门之外摆设公堂审理赫连海,虽然能将赫连海的种种恶行公之于众,杜绝悠悠众口。但是,门外终究鱼龙混杂,若有死士藏匿于人群之中,陡然发难,如何是好? 因此,栗木狩心有顾虑,迟迟没有下旨。 百里弘正微微一笑,“国主万岁不必担心,有慈恩寺众武僧以及大批忠心耿耿的武士在此,足以稳定局面。即使有死士陡然发难,终究于事无补。” 一语惊醒梦中人! 栗木狩恍然大悟,既然要把慈恩寺敕封为护国寺,那提前征用这些护国武僧又有何妨。他对着百里弘正点点头,“既如此,就依百里卿家之见,于宫门外开设公堂。”说完,栗木狩取过一道空白的圣旨,大笔一挥,一蹴而就。 “微臣领旨谢恩!”百里弘正双膝跪倒,接过圣旨,转身下了门楼,前去准备相应事宜。 临时开始公堂,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是上有国主,旁有王公大臣,下有千余武士,这么大的场面,这公堂自然要讲究,才能彰显国法的威严。 一炷香后,在正德门外开设了临时公堂。 公案桌背靠正德门,正对金水桥。二十名禁卫手持大棍分立两旁,充当衙役。在两侧,摆下了四十多张靠背椅,特为王公大臣们准备。 一应事务准备停当,却有一事难住了廷尉百里弘正。一干至关重要的人犯都在廷尉府中,离此虽说只有三百米的距离,但却是步步凶险,充满杀机。他们都是白虎堂的杀手,特别是那庚金使,更是与赫连海直接接头的人物,不容有失。 百里弘正思虑再三,想出了一个最为稳妥的办法。 “严明,去将那位佛圣和瞿逻英请过来。” 百里弘正打算让慈恩寺的武僧和参考的武士共同去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因为武僧善防守,而武士们则善于杀伐,两相互补,堪称完美。 不多时,佛圣和瞿逻英两人联袂而至。佛圣看着百里弘正,微微点头,“施主若有所需,但讲无妨!” 百里弘正压低声音道:“我有一事想要拜托二位,廷尉府有一人犯称为庚金使,他是赫连海累累罪行最有力的证人。劳烦老仙师派出几名武僧前往。” 他转头看向瞿逻英,“瞿逻兄弟,你可认识忠于朝廷的武士,找几名善使弓箭,随之一同前往。” 佛圣闻言微微点头,这个安排近乎完美,无可挑剔。 佛圣和瞿逻英分头去召集人手,每人只选了三人。毕竟贵精不贵多,多了反而更容易引人注目。不过,佛圣感觉自己留在此地的价值远超去廷尉府,因此并没有随行,而是将酒肉僧玄恩派了去。 一行八人跟在严明身后,在诸多疑惑的眼神中,离开了天街,前往廷尉府去提庚金使。 百里弘正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或多或少有些担忧,但愿此行顺利,不会横生枝节。 第231章 治乱世需用重典 金水河畔,背靠西夏皇宫正德门,除了临时开设的公堂外,还摆下了一处杀人的刑场。按廷尉百里弘正的话来讲,这一干人犯罪大恶极,审结之后,必须立刻处以极刑。一来,彰显国法之威严,以儆效尤。二来,就此杜绝后患,以防横生枝节。 常言道:治世修德治,乱世用重典。 固然,这一场政变只局限于皇城之内,没有造成太大损失,但终究是政变。所有的罪犯一旦跟政治挂钩,必定会要从重处理。 百里弘正放眼打量四周,看到那些武士交头接耳,乱哄哄的场面,不由得暗自皱眉。他之所以决定在此地公审赫连海,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些武士见证这一切。他们来自各个氏族,也必定会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回自己的家族。 如此一来,赫连海所犯下的累累罪行便会迅速传遍四方,赫连氏或者某些有心人也就没了可乘之机。 因此,必须想个办法让这些武士安静下来,并把注意力放到公堂上来。 此事,还要借助佛圣才行。 百里弘正看向身上的佛圣,微微一笑,“老仙师,还要劳驾您帮个忙。” “阿弥陀佛,廷尉大人但讲无妨!” 百里弘正指了指那些武士,“我奉旨公审赫连海,但场面却太过噪杂。因此,劳驾老仙师帮忙宣读圣旨,并且强烈要求他们保持肃静。” 佛圣点点头,想要让近千名武士同时听见一个人的声音,平常人根本做不到,但他却可以。甚至,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让整个皇城的人都听见他的声音。 佛圣接过圣旨,抖丹田之气诵读,声若洪钟,震惊四野。无论是王公大臣,还是那些武士,就连金水河对面的那些禁卫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道圣旨将赫连海所犯的累累罪行披露得一清二楚,一时之间,群情激愤。但有一部分别人心怀质疑,虽然没有说出来,但那闪烁的眼神却将他们的心迹表露无疑。 正值此刻,酒肉僧玄恩和瞿逻英一行人押着白虎堂庚金使到来。显然,这一路生并没有横生枝节。 酒肉僧玄恩性情豁达,一向有什么说什么,从不注重场合。他走到百里弘正面前,直接竖起两个大拇指“高明,实在是太高明了!” 百里弘正为之一愣,高明?何来高明一说?他有些不解地看着酒肉僧玄恩,“禅师此言何意?” “哈哈哈哈”酒肉僧玄恩爽朗一笑,“大街之上到处都是禁卫,若非有瞿小子在,我们根本难以通行。仅此一项,就足以证明你的高明之处了。” “噗!”百里弘正若不是及时咬住了嘴唇,必定会笑出声来。他若有深意的扫了一眼瞿逻英,见其一脸菜色,便将事情猜了个大概。 正如百里弘正所料,却瞿逻英现在郁闷的很。一路之上,这酒肉和尚“瞿小子”、“瞿小子”的叫个不停,任他三令五申自己复姓“瞿逻”,但这酒肉和尚就是不改口。 这酒肉僧玄恩平白给自瞿逻英了祖宗,任他心性再好,恐怕也会心生不悦。 啪! 百里弘正见诸事皆已准备停当,便猛然一拍惊堂木,“带人犯赫连海上堂!” 赫连海自从被气得旧伤复发之后,奄奄一息。为了不让他死去,所有的御医都忙了起来,一直用药物为其强行吊命。直到道圣被抬进御药房,赏了他一颗百灵丹,才彻底好转。 一时之间,轰动整个御药房,那些御医已经将道圣视为神明。为了求几句指点,亦或弄几张药方,他们像伺候祖宗似的伺候道圣。最后弄得道圣连打坐调息的时间都没有,非常不耐烦。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只好取出了一张药方丢给了御医们去研究,这才耳根清净。 赫连海虽说服下了百灵丹,但终究不懂内家练气的功夫,因此恢复得很慢。不过,说话以及一般的动作,确却是不受影响。 赫连海被押到临时公堂上,不服不忿,怒目相视,立而不跪。 啪! 百里弘正狠狠的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为何立而不跪!” “哼哼!”赫连海冷笑两声,轻蔑地看着百里弘正,“甭说在此地,面对你一个小小的廷尉,就是在金銮殿上,面对国主,本王又何时跪过。” 百里弘正点点头,此言不假,赫连海的确没跪过。不过,那是以前,现在不同以往,说不得要他跪上一跪。 “既如此,本官提醒你,自此刻起,依律剥夺你的一切名爵职务。跪下!” 赫连海愣了一下,狂笑道:“本王兢兢业业,劳苦功高。你依何刑律免本王的官,撤本王的爵。莫说是你,就是国主,也不能如此任意妄为吧。” 啪! 百里弘正一拍惊堂木,“一介平民百姓,却自称本王,而且谤君之非,掌嘴!” 禁卫军左卫营第一营统领司马信闻言,径直走到赫连海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拿起木板照着脸上打了两下。 啪!啪! 这两板子打的那叫一个狠,赫连海嘴巴子火辣辣的疼,牙都打活动了。他还是受过这个罪,刚刚张嘴要理论,哪曾想,司马信照着他的后腿弯提了两脚。 “噗通!” 赫连海双腿一软,直接归在了地上,因为没有防备,膝盖顿时磕破了皮,钻心之痛。赫连海被打懵了,完全分不清状况。 “赫连海,本官问你,西夏昭王十五年七月二十八日,你花费三千两白银,在白虎堂堂口销金楼买凶杀人,标靶为当时的兵部大司马瞿逻佟。你可认罪!” 赫连海脑袋嗡的一声,此事他当然记得,那是他第一次为了谋夺权势而买凶杀人,杀的是十分器重他的兵部大司马,直到现在他还耿耿于怀。 当然,并非他良知未泯。人们常说一人若作恶多端,第一件事和最后一件事记忆最为深刻,赫连海也是如此。 赫连海尽管心潮起伏,但脸上却平静如水,他看着百里弘正,微微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时也,运也,命也,本……本人理屈情不屈。” 百里宏正心中冷笑,先将这老贼的几桩罪名说出来,等会儿对质公堂,由不得这老贼不承认。 “本官再问你,西夏昭王十八年三月八日,花费十万两白银屠太尉府;西夏昭王十九年九月十九日,花费白银十万两再屠太尉府;西夏昭王二十二年五月二十一日,花费白银百万两屠丞相府。这三桩屠府灭门的惨案,也是你买凶杀人,是也不是!” 赫连海的脸色终于变了,原本以为只是那一件事漏了底细,但结果,却是所有的事都被差查的清清楚楚。刹那间,赫连海似乎被抽走了气力,挺直的腰板瞬间垮了下去。 第232章 因果痴缠又添孽 赫连海萎顿在地上,心潮跌宕起伏,那汹涌澎湃的惊涛骇浪不停地冲击着他的心防。无端升起一丝恐惧,犹如恶化的肿瘤般扩散浸染,消磨着他的理性。 倏忽间,赫连海心中了然,他之所以恐惧,并不是因为这五条泯灭人性的罪行。在他眼中,杀一人和屠万族的罪过都只是一死而已。若说有区别,那便是杀人者的心理承受能力有所不同吧。 而他赫连海,只有一条命而已。纵使是凌迟处死,也只是这一条命而已。毕竟无论是杀人还是屠夫,都是他个人行为,罪不及妻孥。 令他恐惧的,是鸩杀先王那一条罪状。 这一条罪状若被证实,足以抄家灭门,挫骨扬灰。甚至,株连九族,将他赫连氏连根拔起,全部灭杀。因他一人之野心,牵连整个赫连氏陪葬,他于心何忍,又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为今之计,只有抵死不认,才不至于牵连家人。刹那间,赫连海打定主意,强行收摄心神,勉强恢复了平静。 百里弘正看着赫连海的样子,心中冷笑,他这里还有一颗重磅炸弹,必定会炸的这老贼心神失守。 “赫连海,西夏昭王二十五年六月六日,你花费黄金百万两,于白虎堂买凶杀人,以毒药鸩杀先王,你可认罪!” 百里弘正不错眼珠的盯着赫连海,结果他却失望了,那赫连海只是自嘲一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表情。 “廷尉大人,此言当真!”有一位老臣勃然变色,猛然站了起来。 百里弘正甩脸望去,见是皇叔栗木醇,他微微点头示意,“不错。请老皇叔稍安勿躁,此案审结之后,自有交代。”说完,抬头扫视那些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王公大臣,继续道:“本官知诸位心存犹疑,但事实确实如此。众目睽睽之下,还请诸位保持安静。” 百里弘正的话有两重意思,其一是提醒赫连海,事实胜于雄辩,不要妄图推诿不认罪。其二是提醒那些王公大臣,在近千武士以及那些禁卫面前,窃窃私语,有失体面。 那些王公大臣一个个都堪称人精,又岂能听不清这弦外之音。于是一个个尴尬的笑了笑,保持了沉默。 一个个正襟危坐,堪称臣子典范。实则,表里不一,心怀鬼胎。 这,便是他们的政治面貌。 对于这些王公大臣,百里弘正并没有给予太多的关注,他的所有心神都在赫连海身上。 “赫连海,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即使你矢口否认,也掩盖不了你犯罪的事实。” 百里弘正拿起案头的绝密档案,扔在了赫连海脚下。 “赫连海,你来看:这文档之上记载的桩桩件件,可都是你曾经犯下的罪行,这便是不容质疑的罪证。你可认罪?” 赫连海低头瞟了一眼,见封面上记有“赫连氏交易秘档”的字样,而且下边盖着印鉴,猩红的“白虎堂”三个大字,一目了然。 “哈哈哈”赫连海突然放声大笑。 片刻之后,才停了下来,满脸戏谑的看着百里弘正,“百里弘正,莫要以为随便弄几张纸,写上几个字,再加盖一个印,就可以证明老夫有罪。” “哼!”百里弘正冷哼一声,逼人的目光直刺赫连海的双眼。 “赫连海,此事尚有人证,容不得你抵赖。来呀!带白虎堂庚金使上堂!” 嗡! 赫连海闻言,脑袋嗡嗡作响,脸色顿时阴晴不定。这白虎堂庚金使可是他的老熟人,他每次买凶杀人,与他进行洽谈的就是这庚金使。 若有此人作证,纵使他百般推诿,恐怕也是无用功。 百里弘正偷眼观瞧,见赫连海变毛变色,不由得心中冷笑。看起来,这赫连老贼,开始心虚了! 白虎堂庚金使原本是一个风流倜傥的年轻人,但经过这一番牢狱之灾,却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头发杂乱无章,双眼迷乱无神,脸色苍白如纸,乱糟糟的胡子茬。行动之间,手铐脚链哗啦啦响。 他走到公案桌前,规规矩矩的跪了下去。 啪! 百里弘正一拍惊堂木,看着庚金使冷喝一声,“下跪何人,报上名来!” “罪犯元戮,见过大人。” “你家住何处,以何营生!” “罪犯家住西夏城东三巷,乃是白虎堂外事总管庚金使。” 百里弘正点点头,“身旁之人,你可认得?” 庚金使扭头看去,见是赫连海,不胜唏嘘。黄泉路上,有这么一个权势滔天的人物相陪,值了! “认得,此人名叫赫连海。” 百里弘正看向赫连海,“赫连海,你可认得此人?” “不认识!”赫连海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百里弘正心如明镜,看起来这赫连老贼打算死不认账了。 水滴石穿,绳锯木断。 跟他软磨硬泡,不信他不认罪。 “元戮,将你们认识以及交往的过程详细的说一遍。” 庚金使闻言点点头,把他和赫连海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从认识到委托杀人,与那绝密档案上记录的丝毫不差。 “元戮,地上那册档案你可认识?”百里弘正问道。 庚金使低头看了一眼,回答道:“启禀大人,罪犯认识。此乃白虎堂交易档案,这一份记录的乃是与赫连海之间的交易。也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五宗买凶杀人的交易。” 百里弘正猛然一拍惊堂木,“赫连海,你还有何话可说!” 赫连海微微一笑,“百里弘正,老夫刚才已然说过,不认识此人。你非要穿凿附会,老夫如今身为阶下囚,只能悉听尊便。” 百里弘正深深地换了两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瞪着赫连海森然道: “赫连海,如今证据确凿,你却不知悔罪。难道,你要将赫连氏那些无辜的族人都推向毁灭的深渊吗!” 赫连海心里一揪,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当真哪壶不开提哪壶! 佛圣见赫连海沉默不语,他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廷尉大人,老和尚有话要对这位施主说。” 百里弘正看了佛圣一眼,点了点头,“老仙师,有话但说无妨!” 佛圣点点头,走到赫连海面前,双手合十,口诵佛号,“阿弥陀佛!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老施主一身罪孽深重,冤魂哀哀难得乡,因果痴缠又添孽。何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阿弥陀佛!” 赫连海看见佛圣,心中骤然一揪,他猛然想起了自己的老母亲。他虽然不信佛,但受母亲影响,对于佛家子弟却是高看一眼。他看见佛圣慈眉善目,便降低了心防。 “老夫一生杀伐决断,自知罪孽深重。即使放下屠刀,焉能立地成佛。” “阿弥陀佛!所有种种,不过一念之间。一念入魔,一念成佛!” 赫连海闻言,惨然一笑,“高僧之言,振聋发聩!”赫连海双手合十,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转头看向百里弘正,“没错,那绝密档案上所记载的一切,全部属实!我自知罪孽深重,不求宽宥。唯一的请求,便是对我赫连氏网开一面,不要赶尽杀绝。” 说完,一把抽出禁卫佩戴的利剑,自刎而死。 “阿弥陀佛!”佛圣本可以阻拦,但却没有阻拦,因为这是赫连海自己的选择。 赫连海不愧为枭雄,宁可自己了断,也不愿在国法下受那极刑之辱。 啪! 百里弘正猛然一拍惊堂木,扫视四周一眼,“赫连海谋逆一案审结宣判:赫连海杀害朝廷重臣,谋逆罪名,现已身死。至于赫连氏如何处置,待国主圣裁!白虎堂庚金使元戮,罪大恶极,斩立决!退堂!” 第233章 耶律太后说身世 一场蓄谋已久的政变,随着赫连海的死亡而偃旗息鼓,但它所带来的种种影响却久久的不能平息。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赫连海一死,依附于他的那些中小氏族趁朝廷还没有来得及清算,便第一时间跳出来撇清关系。随后对其进行口诛笔伐,一副恨不得食肉寝皮的嘴脸。 对此,朝廷不置可否。毕竟这些中小氏族实力太过弱小,随便出动几营人马就可以将其一网打尽。再说,朝廷所的注意力都在那些大氏族,根本无暇他顾。 固然,这些中小氏族赢得了舆论,但却进入了皇室的黑名单,彻底失去了发展的机会。 此时,西夏城中,无论是朝臣府邸,还是百姓之家,不管是茶馆酒肆,还是街头巷尾,都在忙于声讨赫连海,甚至连海赫连氏也犹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但是,有一些开明的政治家敏锐的意识到了一种变局。赫连氏的倒台,会引发一种新的争端。一个旧的辅政势力倒台,必定会有一个新的辅政势力上位。对于辅政这个位置,会有许多氏族削尖脑袋去争取。 如果说政变是一种暴力的强势洗牌行为,那么,现在即将迎来的便是平缓的暗箱洗牌行为。 之所以称其为暗箱洗牌,是因为这是一种看不见的交锋,一如平静的水面下,那看不见的激流暗涌。这一场交锋虽然只有勾心斗角,不会流血牺牲。但是,它更加波谲云诡,难以控制。 在诸多氏族忙于站队的时候,皇宫内却宁静祥和。 太后宫中,耶律太后和栗木狩两人相拥而泣。 一直以来,赫连海犹如一座大山悬在他们头顶,让他们谨小慎微;又像堵在他们心头的一块巨石,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现在,他们终于摆脱了赫连海这个噩梦,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对于耶律太后而言,报了杀夫之仇,儿子从此独揽朝廷大权,她那老父亲在天之灵也能瞑目了。从此,她将彻底放心朝廷大事,可以颐养天年了。 对于栗木狩而言,他报了杀父之仇,从此独揽大权,可以一展雄风,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因此,心旷神怡,满心喜欢。 正值此刻,门外来了一人,一身武士打扮,头戴三闪王冠,身穿紫色蟒袍,腰胯御赐宝剑,正是奉诏而来的貉王、领京营殿帅、左卫将军栗木貉。 内侍见到栗木貉到来,转身便想到里面去通报,却被栗木貉一把拽住了胳膊。栗木貉朝着内侍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乱动,这才松开了手。 此刻,在栗木貉眼中,没有太后与国主,只有母亲和儿子。这种画面太过温馨,以至于他不忍打扰。他清楚地记得,自先王驾崩的那一刻起,这种画面就再也没见过了。 栗木貉犹如忠诚的侍卫一般站在门外,静静的看着屋内的母子二人,不知不觉的流下了眼泪。他曾经发誓用自己的生命守护这对母子,如今他做到了。虽然在这一场惊变中,他的作用微乎其微,而且险些酿成大祸,但终究是平安的度过了此劫。 许久之后,耶律太后和栗木狩才松开了彼此,见栗木貉站的笔管条直,不由得心生感动。 耶律太后平复心情之后,对着外面说道:“阿貉,你进来吧。” 栗木貉闻言,急忙将自己的配剑解下来交给内侍,这才走进屋中。他双膝跪倒在地,恭敬道:“阿貉给母后请安,祝母后青春永驻。” “起来吧。”耶律太后终究是女人,被这一句青春永驻都得眉开眼笑。 “谢母后!”栗木貉站起身来,转头看向国主,再次跪了下去,“微臣参见国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兄请起!”栗木貉亲自搀起栗木貉,攥着他的手腕,继续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讲这些虚礼。” “谢国主万岁!”栗木貉有自知之明,他虽然也姓栗木,但终究只是义子,而并非亲生。国主虽然视他为亲兄弟,但他又岂能而罔顾君臣礼仪。 “阿狩,阿貉。你们都坐下,母后有两件事要交代你们。”耶律太后看着这两个义兄弟,面带微笑,满十分祥。带他们两人坐下后,耶律太后叹息道:“阿貉,有些事情本不想告诉你,但母后却不能为了留下你而自私。对于你的身世,你可曾暗中打探过,又了解多少?” 栗木貉闻言,脑袋嗡地一声,他脑海中的记忆都是从十岁开始的,至于之前的,他一无所知。固然,他想要去打听,去了解自己的身世以及过去,但是却不知从何处查起。 因此,直到现在为止,他依旧活得不明不白,听见耶律太后骤然提起他的身世,顿时心潮跌宕。 “母后,阿貉只有十岁后以后的记忆,至于身世如何,一无所知,也无从查起。” 耶律太后点点头,“其实,你姓端木,名钺。乃是故太尉端木辛的儿子。那一年,太尉府被屠戮殆尽,你是唯一的幸存者。” 经过耶律太后的讲解,栗木貉,也就是端木钺才明白了自己的身世,以及没有十岁之前的记忆的原因。 原来,端木钺十岁那年,太尉府被屠,他被父亲打晕并藏于书房中的暗阁内,才躲过了一劫。事后,廷尉府勘察现场,误触了机关,才发现了昏迷之中的端木钺。 当时的廷尉乃是耶律太后的叔父,耶律老太师的亲弟弟,他感觉这端木钺有些棘手,便与耶律老太师商议如何处理。最终,耶律老太师决定把端木钺偷偷带进了宫中,交由当时的国主处理。 国主念端木辛劳苦功高,为了保住这个遗孤,用秘药抹去了端木钺的记忆,并改变了他的容貌。随后,找了一个恰当的机会,让耶律太后将其收做螟蛉义子。 从此,十岁的端木钺改头换面,成了耶律太后的义子,栗木貉。 栗木貉泪流满面,跪倒在耶律太后腿边,一句都说不出来。耶律太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阿貉,你是继续做栗木貉还是改回端木钺,自己做主吧。” 半晌之后,栗木貉才止住哭声,看着耶律太后,哽咽道:“端木钺既然已经死于那场灾难,就让他长眠地下吧。” 耶律太后点点头,“一切随你,但是,你的儿子必须要有一个改回端木氏,承继太尉端木辛的香火。” 栗木貉点点头,心中暖暖的,满是感动。 耶律太后将目光转向国主栗木狩,询问道:“阿狩,你不感觉这后宫之中少些什么吗?” 栗木狩闻言一愣,这后宫之内少什么,他怎么会知道? 第234章 敕建护国慈恩寺 西夏皇宫,耶律太后的寝宫内,国主栗木狩和栗木貉面面相觑。对于耶律太后的话,他们听得云里雾里。 就连晨昏定省的栗木狩都不知道这后宫内少些什么,更别说很少进攻的栗木貉了。 “唉!”耶律太后叹息一声,看着两个一脸茫然的儿子,顿时愁容满面。这两个小子处理起国家大事来头头是道,但对于儿女情长,却似乎缺了一根弦。 少许,她开口道:“你们不觉得这后宫中少人吗,平日里,母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之前国事繁忙,母后也无暇提及。” 耶律太后稍微停了一下,似乎是给时间让栗木狩两人消化。 “母后年事渐高,不想再为琐事操劳,奈何六宫无主,母后不得不……”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了了,栗木狩二人岂能听不出母后的弦外之音。 噗通!噗通! 两人同时跪倒在地,异口同声的自我批评道:“儿臣不孝,让母后平添烦恼!” “都起来吧!”耶律太后摆了摆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母后本想发下懿旨,让这些命妇们带着自家的女儿们来宫里聚聚,母后也好物色物色,看看有没有适合的。但是转念一想,这几年母后一直幽闭于深宫之内,对外面不甚了解,也就不了了之。” 栗木狩微微点头,看着耶律太后说道:“母后,局势刚刚维稳,死难者尚需告慰,以安其灵。儿臣打算先召开超度法会,然后再操办纳妃之事。” “如此也好,就这么定了,你们去吧。”耶律太后身为母亲,怎能不知道儿子的心思。显然,这孩子还在为婧媃姑娘的死而耿耿于怀。希望这一场超度法事过后,他能放下过往,彻底走出来。否则,中宫无主,一国无母,后果堪忧。 御书房内,栗木狩和栗木貉各自就坐,有内侍献上香茗,茶罢搁盏。 栗木狩看着外面的茫茫夜色,意兴阑珊,叹息道:“而今,大局虽然维稳,但却出现许多空缺,无论是军方还官府,都需要尽快补齐。而尤以军方为重!王兄可去与兵部大司马相商,他主持武考多日,必定有看中人材,可以酌情提拔。” 栗木貉抱拳拱手道:“微臣领旨。国主,微臣尚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栗木狩微微一笑,“你我兄弟之间,即使不当讲,讲了又有何妨!” “微臣建议,趁此机会检拔擢用年轻之人,为朝堂注入新鲜血液。省得那帮老臣倚老卖老,拖延政务。”其实,这个建议在栗木貉心里憋了很久,总是找不到合适的契机提出来。 栗木狩双眼一亮,“好!就依王兄的意思办。”栗木狩心中也在忌惮那些老臣,他想要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就必须撇开他们建立自己的班底,才可以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 于是,不谋而合的两兄弟开始秉烛夜谈。 …… 慈恩寺,方丈室内,佛圣再次化身佛陀,盘坐在床榻之上,开始现身说法。 “大师兄,不是我说你,就对付那么一个独眼老道,还把自己弄得重伤昏迷,你……” 佛圣喋喋不休,说得道圣耷拉着脑袋坐在榻上一声不吭,他在皇宫御药房内被像祖宗一样供着,可是没想到乍一回来,却像是从天堂掉进了地狱。 杨振抱着膀子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这种场合让他倍感温馨。现在他的身体虽然已经复原,但是功力还没有恢复。但是他并不着急,所谓不破不立,有过去的经验和底子在,他会变得更加强大。 陡然间,道圣一撩眼皮,猛然发现了杨振,不由得老脸一红,喝道:“臭小子,大半年未见,皮子又痒了是不?赶紧给老道滚出去!” 若房中只有他和佛圣两人,他一点都不会在乎。毕竟对于佛圣嘴皮上的功夫,他早已习惯了,而且已经练的皮糙肉厚了。但是,有杨振在就不一样了。在这小子面前,他还是要保留足够的颜面。否则,必定会被这小子笑死。 “现在我已经出师了,怎么?你老人家还想咬我啊。别忘了,我可是重伤初愈!”杨振嬉皮笑脸的模样,让道圣无可奈克。他瞪着两个牛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既然重伤初愈,还不滚回去睡觉!” 杨振一咧嘴,“行,不打扰你老人家继续吃憋,我去睡了。”说完,杨振做了个鬼脸,站起身来直接走了。 “这小子!”道圣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佛圣,尴尬的笑了笑,“我说老和尚,说了近半个时辰,不觉得口渴吗?” 佛圣吧嗒吧嗒嘴,眉毛一挑,揶揄道:“怎么,大师兄自知理亏,想要给我倒杯茶?” “去你的吧!”道圣低骂了一句,往后一仰,呼呼大睡。 “阿弥陀佛!”佛圣双手合十,口诵佛号,双眼一闭,神游物外去了。 …… 清晨时分,慈恩寺合寺僧侣集结在大雄宝殿之内,修行早课。雄厚的钟声,清扬的磬音,混合着梵音禅唱,回荡在大雄宝殿之内,到处充斥着祥和。 陡然间,一队禁卫冲入庙门,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一个个站的笔管条直。玄慈老方丈见到这一幕,不由得为之一愣。他当即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庙门外,停着一顶轿子,轿前站着一名宦官,身着华服,手里捧着圣旨。身后,有两名禁卫,抬着一块纯银打造的牌匾。用红布遮着,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轿子后面停放着数十辆马车,上面装了满满的东西,有箱子,也有袋子。 玄慈老方丈走出庙门,看见这一副阵仗,更为诧异。至于那位华服宦官,他有过一面之缘,此人乃是国主身边的黄门侍郎。 不错,此人的确是黄门侍郎,他奉国之命前来传旨,要册封慈恩寺,而身后这些物资,都是国主赏赐的物资。 “玄慈老方丈,咱家奉国主之命前来传旨,请合寺僧侣前来接旨吧。”黄门侍郎微笑道。 “阿弥陀佛!”玄慈老方丈双手合十,不卑不亢地说道:“既如此,烦请黄门侍郎前往大雄宝殿宣旨吧。” 大雄宝殿,黄门侍郎扫视双膝跪地的僧侣,开始宣读圣旨。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兹有慈恩寺武僧为国效力,孤家感念其功,特命敕建护国慈恩寺,玄慈老方丈为护国禅师,并筹备超度大会,钦此!” “阿弥陀佛!老衲领旨谢恩。”玄慈老方丈双手接住圣旨,旋即起身,命令合寺僧侣接受一切物资,至于那纯银牌匾之上,则烫着七个鎏金大字“敕建护国慈恩寺”,乃是国主亲手所书。 由此可见,国主栗木狩对这慈恩寺到底有多看重。 第235章 肝肠寸断把揉心 西夏皇城慈恩寺,玄慈老方丈送走黄门侍郎和一干禁卫,便将全寺僧侣动员起来。慈恩寺被敕封为敕建护国慈恩寺,自然要依朝廷规制进行翻新重建,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再说,举行亡灵超度大会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所涉及到的方方面面,都要从现在着手准备。 毕竟,无论是僧衣,还是法器,都需要精心准备,不能应付了事。 经过了一夜的酝酿,赫连海的谋逆事败、自杀身亡的消息,犹如雪片一样传向四方。当然,还有他犯下的累累罪行也在同一时间传了出去。 阴山南麓,天水之畔,生活着一支土着氏族,赫连氏。方圆万里的土地,都是耶律氏的封土。 耶律德善自从安葬父亲之后,便召集了一大批族人,日以继夜地进行训练。这一支队伍尽管只有数千人,但却都是身强力壮的青壮男子。他们只有一个目的,驱逐赫连氏。 耶律德善站在高岗上,看着生龙活虎一般士兵,颇感欣慰。短短几天,能达到这种地步,已经不错了。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上了战场,会不会怂。 “族长,喜讯!特大喜讯!” 陡然间,有一名管家跌跌撞撞的跑来,远远地放声大喊。 耶律德善微微皱眉,心中有些不喜。在这些士兵面前,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族长,特大……喜讯,据……可靠……消息称,赫连老贼……自杀了!”那管家断断续续的说道。 耶律德善闻言一愣,“什么?你说什么!” “自杀了,赫连老贼自杀了!”管家重复道。 “说清楚些,到底怎么回事!”耶律德善一把揪住管家的衣领,眼睛瞪的溜圆,就像随时会掉出来的样子。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是消息称:赫连海买凶杀人,曾经的兵部大司马瞿逻佟,以及两任太尉,一个丞相,甚至连老国主都是被他雇佣杀手弄死的。如今东窗事发,他几乎众叛亲离,因此自杀身亡。”管家将自己所得到的信息一五一十全部讲给了耶律德善。 “哈哈哈”,陡然间,耶律德善仰天大笑,笑得肆无忌惮。 然而,笑着笑着,却突然间哭了起来,好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哭得歇斯底里。那几千名士兵看的莫名其妙,向来面无表情地铁血组长,却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许久之后,耶律德善擦干眼泪,猛然站了起来。他看着那些士兵,歇斯底里的大喊道:“族人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逼死老族长的那个赫连老贼,自杀身亡了!老族长的在天之灵,终于可以瞑目了!族人们,尽情的欢呼吧!” “吼!吼!吼!”几千名赫连氏族兵欣喜若狂,扯起嗓子发出了吼声。耶律老太师的死对他们而言,是一种创伤,他们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他们之所以拼了命的训练,就是为了报仇。驱逐赫连氏,为老族长报仇。 今日,听闻赫连老贼死亡的消息,便相当于大仇得报,因此,他们通过怒吼将心里的愤懑彻底发泄出来。 “唉!”耶律德善倏然想起了二弟德志,他奉命前去下书,请求大衍天朝相助,但如今赫连老贼已死,此事不知如何收场。 …… 初春的清晨,还微微有些倒春寒,当第一缕阳光划过苍穹,照破雾蔼,洒向大地。 大衍天朝,中州城平南道上,一匹快马疾驰而过,溅起一路飞尘。 马背之上趴着一人,发髻蓬松,脸颊苍白而略带浮肿,满是褶皱的衣服上挂满了灰尘。完全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显然是长途跋涉而来。 此人非是别人,正是西夏二国舅耶律德志,奉父亲耶律老太师之命前来下书。当初,从三山关离开之时,总镇林青云赠金增马,又刻意颁发一道通行特令。正是因为这一道通关特令,他一路通关,才也没有受到严苛的盘查。否则,他一个没有身份文牒的人,恐怕早已被当成奸细给抓了起来。 耶律德志担心国内形势有变,可谓是马不停蹄。当然,因为身在异国他乡,路径不熟,只能晓行夜宿。但是,手里掐着父亲的信而不能拆,干着急上火,因此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而白天又要坚持赶路,导致精神十分颓废。再加上水土不服,上吐下泻的,现在已经近乎虚脱,全凭一股执念在支撑。 现在中州城遥遥在望,他却有些坚持不住了。耶律德志坐在马背之上,摇摇晃晃的进了中州城。 中州城乃大衍皇城,天子脚下,首善之区,自然繁华似锦。与西夏皇城相比,无论是人文风貌,还是建筑群体,都有天壤之别,不愧是天朝上邦。但是这一切都与耶律德志无关,他此时根本无心关注这些,他只想找个地方拆开父亲的信,再好好的休息一番。 虽然他只是奉了父亲之命前来下书,并非国主所差,属于私人行为。但他终究是西下的二国舅,皇亲国戚,代表着国家威严。因此在中州城,他的一言一行都关乎西夏国体,更何况,他要见的人有可能是是天朝上邦的皇族成员,他更要保持良好的精神。 悦来老店,中州城南门里的一家小店房,陈设虽然简单,但却十分温馨。 耶律德志便选了这家店房,将马交给伙计之后,便选了一间上房,舒舒服服的烫了个热水澡,取出了父亲的那两封信。一个信封上写的是睿王殿下亲启,另一个信封上则是一片空白。 这个空白信封,无疑是父亲给自己的信。他掏出信纸一看,大惊失色,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 他迫不及待地看下去,信中大概的意思是说,当耶律德志看见这封信的时候,耶律老太师早已死亡,让耶律德志将另一封信亲自送到睿王府,亲自交给睿王殿下。 “啊!”耶律德志看完书信,顿时肝肠寸断如锥心,顿时惨叫一声,当即晕死过去。他本就精神萎靡,身体虚弱,猛然受到这种冲击,焉能不晕。 梆梆梆! “客官,你还好吗?客官?客官!”伙计听见惊叫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忙前来查看,但敲了几次门,里面毫无反应。伙计心知必定发生了意外,但他不能私自作主,只能前去通知掌柜。 掌柜得知信息后一刻也不敢耽搁,急忙叫人撞开房门闯了进去,见耶律德志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着实吓得不轻。掌柜探了探耶律德志的鼻息,虽然微弱,但却均匀,看来只是昏迷而已。 掌柜松了口气,吩咐道:“把他抬到床榻上,再去请个大夫来,快去吧!” 第236章 悦来老店拿奸细 大衍中州城,悦来老店。 西夏二国舅耶律徳志下榻的客房内,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医师正在给耶律德志做周身检查。这白发老医师可是了不起的人物,叶恒春,在中州城颇负盛名。 内有温凌昀,外有叶恒春。 这一句话在中州城内广泛流传,众所周知。 温凌昀,太医院掌院、领衔御医,能够执掌太医院十余年,其医道自然了得。而叶恒春同为岐黄圣手,但却是平民百姓,能够与温凌昀齐名,而且得到太医院的默认,足见其医道精湛。 悦来老店的东家兼掌柜齐鹏站在一旁,屏气凝神,不敢打扰。 许久之后,叶恒春停了下来,手捻银须,不住地摇头。他已经检查清楚,此人之所以气息微弱,是因为过度操劳所致,根本就无病无灾。但是,如今昏迷不醒,多半是因为心病所致。 悦来老店掌柜齐鹏见叶恒春面色凝重,低头不语,不由得心中一突。若这位客官莫名其妙的死在店中,以后还有什么人敢来投宿,这让他以后如何营生。于是,他开口询问,“恒春老哥,这位客官究竟如何?” “唉!”叶恒春叹息一声,抬头看向掌柜,“齐鹏老弟,此人旅途劳顿,加之水土不服,导致上吐下泻,气血两亏。当然,这些都是小毛病,调养调养就可以好转。真正让他昏迷不醒的原因,恐怕是心病,药石无功,只能看他自己愿不愿意醒来。” 说完,手捋银髯,略加思索,拿出纸笔开了一张药方。 “这是一张温补的方子,只能将他的身体调养好,不至于因为缺乏营养而死。但他什么时候醒来,那要看个人的意志力,老夫也爱莫能助。以你我之间的交情,至于这诊金吗,就免了吧。毕竟,你也不容易。” 叶恒春将药方交给掌柜齐鹏之后,并没有收诊金,便直接起身告辞了。毕竟还有别的病人等他去诊治,不能因为这一个人而耽误别人。 “唉!”掌柜齐鹏看看手中的药方,又看了看面白如纸、昏迷不醒的耶律德善,颇感无奈。他这悦来老店虽然是一座百年老店,客流量也还算可以,但也只是小本经营。因为他以诚信为本,不愿意以次充好欺诈客人,所以有些入不敷出。 现在,有人病倒在他的店里,他岂能袖手旁观。但是,耶律德志若是躺上个十天半个月的,光买药的花费他都承受不住。固然可以向别人借,但又有谁愿意借给他,除非用这座悦来老店做抵押。 这座悦来老店虽然不景气,但也是祖产,蕴含着祖孙三代人的心血。若是被他兑出去,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下的父亲和祖父。 旁边的小伙计见东家面显难色,犹豫不决,他那明亮的大眼睛转了转,突然想起一个主意。但是,他知道东家心地良善,若他要提议把这个人送走,恐怕又要挨一顿骂。因此,心存犹豫,欲言又止。 齐鹏见此心中不解,这小子每日里叽叽喳喳的,嘴里藏不住半句话,何曾有过这副模样。 “有话就说,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 小伙计尴尬的笑了笑,“东家,我倒是有个主意,但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吧!” 小伙计挠了挠脑袋,硬着头皮说道:“东家,心病终须心药医。既然我们没办法去除他的心病,还不如把他送到一个能够开导他的地方。” 齐鹏闻言双眼一亮,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转念又一想,又有些索然。毕竟,没有人愿意收留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小伙计偷眼观瞧,见东家没有发怒的意思,胆子便大了些。“东家,依我之见,您完全可以让人把他送到大相国寺去。那地方晨钟暮鼓,清净无比,最适合他这种有心病的人。更何况大相国寺的方丈住持不仅精通岐黄之道,而且佛法高深,乃是照顾这人的不二人选。” “嘶!”齐鹏倒吸一口凉气,颇为诧异的看着小伙计,这小子小小年纪能有这份见地,当一个跑堂伙计真是有些屈才啊。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此刻一见,果然如此。 “好!就这么办。今后,你就是店伙计长了,好好干。”齐鹏拍了拍小伙计的肩膀,大笑着出门而去。 小伙计径直撇了撇嘴,还伙计长?整个悦来老店也就三个伙计,整出个伙计长来有毛用! 齐鹏叫人套上一辆马车,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耶律德志抬到马车上,让那名新上任的伙计长赶着马车,把人送到大相国寺去。齐鹏并没有跟去,因为他想历练历练那个伙计长,要把他训练成独当一面的人物,自己有了帮手,也就可以腾出手来做其他事情了。 “封锁悦来老店,不可放走一人。” 陡然间,一队衙役冲到悦来老店门口,围了个严丝合缝。 齐鹏刚刚回到柜台后坐下,送到嘴边的茶水还没来得及喝,被吓得一激灵,将整杯茶水全部倒在了衣服上。 “你们干什么?”齐鹏猛然站起身来,迎上去问道。 为首那名班头凶神恶煞一般,猛然一推齐鹏,“滚!没看见爷们正在出大差,靠边站!”说完,对着身后衙役一挥手,吩咐道:“兄弟们,给我搜,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二十几名衙役一拥而入,犹如蝗虫过境一般,墙角旮旯都不曾放过。 班头翘着二郎腿坐在靠椅上,喝着茶水,等待着衙役们的搜索结果。 一盏茶后,各组衙役依次来报,并没有找到他们想要找的人。 咔嚓! 班头将手中的茶碗甩了粉粉碎,他脸色一沉,阴冷的目光瞪着齐鹏,“老实交代,有一位远道而来的人,就下榻在你们店房内,那是一名奸细,他去了哪里。” 齐鹏闻言一愣,今天入住的人只有一位,就是刚才送往大相国寺的那个昏迷不醒的人,他是一名奸细?齐鹏摇了摇头,道:“他昏迷不醒,我怕他死在店内,便派人把他送到大相国寺去静养了。” “什么?大相国寺!”班头猛然一惊,大相国寺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寺中的三难大法师乃是当今圣上英宗皇帝的替僧,就这一个身份而言,即使是王公大臣都要礼敬有加,更别说他一个小小的班头了。 “收队!”班头一挥手,带着衙役们径直走了,他必须在第一时间把奸细被送往大相国寺的消息汇报给大人处理。 第237章 敕建大相国寺,位于皇城宝康门内,距皇宫只有百米之距。它占地近万亩,不亚于一座小县城。当然,这对于占地数百万亩的中州城来说,着实算不得什么。 庙门前,有一座汉白玉的碑,乃大衍初代皇帝亲赐,上面刻有八个大字“世代躬亲,积福修善”。 按大衍皇朝初代大帝圣训:为结束纷争,朕不得不暴力统一。感念杀戮太甚,故择替僧代朕修佛,积福修善。凡后代皇王,皆依此例,以求国祚绵延。 正因为这道圣训,每代帝王都会选择一名替僧在大相国寺出家,譬如大相国寺的三难法师,就是大衍四代皇帝英宗的替僧。 皇帝的替僧,虽然不是皇帝,但他的地位却是尊崇无比。即使是各大皇子,在替僧面前都要毕恭毕敬,尊称一声“圣法师”。 此时,善男信女们还没有前来进香,但却有一辆马车停在了庙门前。赶车之人乃是一名小厮打扮,马车之上直挺挺躺着一人,面色苍白如纸,身穿一身白衣。若非胸膛不停的高低起伏,必定会被人认作死尸。 这小厮打扮的人自然是悦来老店新上任的伙计长,而车上躺的人则是西夏二国舅耶律德志。 守庙门的迎客僧看见这一幕,不由得为之一愣,紧走几步迎上前去,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小施主由何而来,是否需要帮忙。” 伙计长微微点头,“大师啊,这个人昏迷不醒,我们请了岐黄圣手叶恒春看过,束手无策。大相国寺能人辈出,因此带他前来求医。” 迎客僧眉毛微扬,嘴角微扯,虽说出家人四大皆空,但听了伙计长的话,还是打心里高兴。“既如此,进去吧。” “谢谢!谢谢!”伙计长连点头带作揖,牵着马车走进了庙门。 第一进院子十分讲究,除了金碧辉煌的大雄宝殿外,还有两座偏殿,雕金砌玉。那些王公大臣按例前来进香时,都会在这两座偏殿内休息。 伙计长将马车牵到第二进院子门口停了下来,从第二进院子开始,都是大相国寺的私地,非请不得入内。若有人强行闯入,与强闯禁宫同罪,轻则受牢狱之灾,重则直接处死。 伙计长虽然很少来大相国寺,但对于其中的道道确实耳熟能详。毕竟茶馆酒肆都是消息海,里面伙计虽然算不得万事通,但也知道很多东西。 伙计长不敢进入第二进院子,只能站在门口向里面的向里面张望,祈祷有人经过,替他报个信。 第二进院子,同样是一间主殿和两间配殿。虽然不像第一进院子那般豪华,却也不遑多让。 第一进院子对所有善男信女都来开放,只要有心进香的人,都可以到大雄宝殿内去求佛上香。而这第二进院子则不同,它是专门为皇室而设。 四帝英宗虽然有有替僧存在,但也经常来大相国寺上香,谈论佛法。即使四帝英宗不来,也会委派皇子前来。只有那时候,这第二进院子才会派上用场。平时,都是空置着。 砰! 伙计长正伸着脖子张望,冷不丁被人在后脑上拍了一巴掌。他急忙扭头看去,却见一名胖和尚站在他身后,正笑眯眯看着他。 这胖和尚胖的都出了号了,宽脑门,肥嘟嘟的大脸,把眼睛挤得就剩下一条缝了;双下颏,短脖子,就像脑袋直接坐在肩膀上一样;膀大腰圆,那肚子比十月怀胎的孕妇还要大三圈,双手都摸不到自己的肚脐。 “你这胖和尚,为什么打我?”伙计长揉着后脑勺,哭丧着脸,疼得龇牙咧嘴。 “哈哈哈哈”,胖和尚咧着大嘴笑了笑,“你个小鬼站在这里探头探脑,像是做贼一般,不打你打谁。” “我这……”伙计长心里十分委屈,但却不知该怎么解释,毕竟他探头探脑的向里望乃是事实。 “没话说了吧。佛爷问你,你个娃娃弄个死人摆这里干什么?”胖和尚指了指躺在马车上的耶律德志。他见耶律德志一动不动,便以为是死人了。 伙计长瞄了胖和尚那油汪汪的大脸,撇了撇嘴,十分不屑的说道:“他只是昏迷不醒而已,根本就没有死。也难怪,这么小的眼睛,想必也分不清死活。” 胖和尚那肥嘟嘟的大脸抖了抖,但却没有发怒,而是耸着肩膀笑了笑,“小子,怎么跟佛爷讲话呢。佛爷眼睛并不小,只是不想看到像你这样偷偷摸摸的小贼而故意眯着罢了。告诉本佛爷,你把他弄来想干啥。说不定,本佛爷还会给你指条明路。” 伙计长盯着胖和尚那大肚子,恨不得在上面捶两拳。但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这胖和尚,因此也就不想再跟其置气。惹不起,躲得起,交代完后直接走人就是。 “此人得了心病,陷入昏迷之中不愿醒来,因此才把他带来大相国寺,借助高深的佛法让他醒悟过来,不至于浑浑噩噩的饿死。从现在起,他就是你的了。至于如何照顾他,那就是你哦的事了。” 说完,伙计长使出全身的力气,把耶律德志直接从马车上拖了下了,然后赶着马车直接走了。 胖和尚看看伙计长的背影,又看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耶律德志,心中有一种不好的感觉,照顾此人的艰巨重任,很有可能……会落到他的头上。 尽管如此,胖和尚还是背起了耶律德志,直接想方向室走去。他要让老方丈看看此人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 大理寺,书房内。 刚刚到在悦来老店搜查奸细的那名班头,此时正跪在地上,大汗淋漓,体如筛糠。 书案后,一位年过半百、身着华服的男子靠在太师椅上,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人乃是大理寺正卿于士英,太子的岳父。他与西夏赫连海有所勾结,与赫连海安插在中州城的眼线也互有来往。 今早,他得到赫连海眼线传来的消息,声称一名神似西夏二国舅耶律德志的人,下榻在悦来老店。 于是,他派人前去搜索缉拿。结果,却扑了个空。 “这么说,那名奸细现在被送到了大相国寺。” “是的,大人!”班头回答道。 “此事需要保密,若要走漏一起风声,唯你是问。下去吧!”于士英猛然坐直了身体,阴鸷的眼神扫了班头一眼。 班头吓得一激灵,顿时磕头如捣蒜,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大人放心,小的绝对会守口如瓶,不会说出去一个字。” “如此,最高!”于士英说完,再次躺在了太师椅上。 而那班头则起身退了出去,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第238章 想家了 大理寺,书房。 大理寺正卿于士英依旧靠在太师椅上,不停的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他始终觉得那西夏二国舅耶律德志是一个隐患,还是尽快除去为好。 毕竟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耶律德志前来中州城,事先没有任何征兆。既没有赫连海的密信,也没有各大关口的塘报。这说明耶律德志私潜入境,必定有所图谋。 谁也不敢保证,耶律德志的图谋会不会牵连到他。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还是防患于未然为好。 “来人,顺轿!”于士英吩咐一声,他要到太子府一行,托请太子帮忙去大相国寺打探打探。 大相国寺,方向室。 床榻之上平躺着一人,面白如纸,气若游丝,正是耶律德志。床榻旁的竹凳上坐在一名老和尚,正在为其号脉。 这老和尚头顶九颗戒疤,慈眉善目,面似晚霞,胸前一把花白胡须。精神矍铄,二目如灯。 这老和尚乃是大相国寺方向三苦大师,不仅功力深厚,而且精通岐黄,专攻各种疑难杂症,药到病除。 那胖和尚现在老和尚身后,耷拉着脑袋,像是受了委屈一般。 “阿弥陀佛!”三苦方丈口诵佛号,缓缓站了起来。他已经诊断清楚,此人长途跋涉,加之水土不服,导致身体羸弱,气血两虚。精神萎靡不振,又受到莫大的刺激,他不愿接受现实,因此昏迷不醒。 三苦方丈走到桌旁,将上面的茶具挪到一旁,又取出文房四宝,一挥而就。 酋如苍松,龙飞凤舞。 “法宽,此人既是你带回来的,便由你来照顾吧。切记,人命关天,不可疏忽懈怠!记住了没有!” 说完,十分严厉的看着胖和尚法宽。 “但请方丈放心,小僧自然不会懈怠。”胖和尚嘴上如此说着,但心里却在不停的埋怨:本来就长的胖,还起了个名字叫法宽,这不是让他一直往宽了长吗,这日子…… 砰! 三苦方丈见法宽那肥嘟嘟的大脸几乎缩成一团,就知道他没报好想法。因此,直接在法宽那肥嘟嘟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 “想什么呢,还不赶紧去照方抓药。” “唉!”胖和尚答应了一声,一把抓起药方,转身便走。 “阿弥陀佛!”三苦方丈看着胖和尚法宽远去的背影,不由得摇头叹息。 他转头看了看耶律徳志,盘膝坐在蒲团上,闭目沉思许久,骤然开口。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 三苦方丈在在诸多经文中,选择了这一部《般若波若波罗蜜多心经》,就是因为这部经书能够平稳心神,走出困境。 经文化作一股暖流,流入耶律徳志孤寂的心田,激起了一丝波澜。不过,想要彻底醒来,恐怕非一日之功。 …… 西夏,晴空万里,艳阳高照。慈恩寺改建工作如火如荼,所有的僧侣都在忙碌着。 当然,也有几名看客,并没有投入到建设大军中,比如说道圣、佛圣和杨振。 “啁……” 陡然间,一声高亢的鸟鸣声响彻天空,回荡在西夏城中,经久不消。 一时之间,西夏城中的人,无论是走街串巷的,还是叫买叫卖的,全部停了下来,抬头观望。 高空中,有一只巨型飞鸟,之所以称其为巨型飞鸟,是因为尚在千米之外,便有磨盘大小。 这巨型飞鸟俯冲而下,看其方向,似乎是慈恩寺。 西夏境内山岭纵横,从不乏生禽猛兽,但这等巨型猛禽却是从未见过。更何况,还是敢于直接冲击人类腹地的巨型猛禽。 对于未知的事物,人们总会充满恐惧。 巨型猛禽的速度非常快,转瞬间,离地面仅剩百米。 慈恩寺中,所有的施工人员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呆呆地看着天空。 “快看!那是什么!” 陡然,有一名眼尖的僧人惊叫道。 “不会吧,那好像是个房子。” “疯了吧你,猛禽背上怎么会有……”有一名僧人话到一半,便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天空。 饶是见多识广的道圣和佛圣,也彻底傻眼了。毕竟,这一幕太过匪夷所思了。 巨型猛禽终于落了地,那巨大的翅膀煽动间,狂风皱起,尘土肆虐。 巨型猛禽背上有一个巨大的铁房子,长宽高各有一米。之所以称其为房子,是因为有一道紧关着的门。 陡然间,门户开放,里面出来一名白发老妪:两道白眉,一双凤眸,童颜鹤发,衣着朴素,手持一根龙头拐杖。 道圣和佛圣对望一眼,心中有些猜测,但数十年没见,因此有些不敢确定。 随即,又出来一名干巴巴的小老头: 木簪别顶发蓬松,两道苍眉一字横。面色姜黄呈病态,满目沧桑道世情。半尺青须随风摆,无尽潇洒如流英。 此人正是远赴苗疆去请毒宗的佛圣。 道圣和佛圣相识一笑,看来他们猜测的没有错,那名白发老妪果然是威名赫赫的毒宗。 “唉!老三,你怎么才回来啊!” 道圣这没头没尾的话,把儒圣吓了一激灵,脑袋嗡嗡作响。他紧走几步,一把攥住了道圣的手腕,双目猩红的瞪着眼睛,急切道:“此言何意!莫非……” “哈哈哈”,道圣猛然大笑起来,拍了拍儒圣的肩膀,“老三,想哪儿去了。我的意思说,那小子的毒已经解了。” “解了?”佛圣完全愣了,他千辛万苦把毒宗从苗疆万毒谷请来,结果却是…… 这不是白折腾了吗! “阿弥陀佛!老三你回来的正好,若再晚一步,我们就起身回大衍了。”佛圣点头道。 明日,他们准备与西夏武道交流团一路同行,反回大衍。 一来,随西夏武道交流团一起上路,可以避免过关卡时的诸多麻烦。 二来,杨振答应过盟父孙正邦,交流武道之事由他一手包办,岂能爽约。 再说,杨振在阴曹地府中走了一遭,远明白了很多事情,他有很多人要去见,很多事要去做。 更确切地说,杨振想家了。外祖母、舅父舅母和表妹;祖父、父亲二娘以及弟弟妹妹;苗凤曦和六个徒弟,当然,还有苏绮雪。 这些人都是他的亲人,他都想去见见。 第239章 惊变突起 大衍靖州,北关道。 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破夜的沉闷,经久不息。 微弱的星光下,一匹快马风驰电掣般冲向靖州城。马背上趴着一人,看其妆扮像是一名禁卫。衣服已经破碎,浑身鲜血淋漓,似乎是刚刚经过一场厮杀。 城墙上,一队巡逻兵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伍长,三月十五两国武道交流大会正式开幕,您不去秀一秀你的三板斧。”一名身材矮小的巡逻兵说道。 伍长是一个黑壮汉子,背后背着一并短把开山钺。就其相貌而言,绝对是一个性情豪爽的汉子。 他看了一眼说话的那名巡逻兵,“矮子,挤兑咱不是?就咱这三板斧,哪能上得了台面。那可不是头混混打架,乃是关乎国家尊严的两国会武。万一咱失败了,岂不在有辱国格。队长哪里还好交代,就统领大人那副脾性,还不得活劈咱。” “别……别吵吵,有……有声音!” 有一名口吃的巡逻兵竖着耳朵,似乎听到了响动。 这巡逻兵虽然口吃,但却耳力超凡,能够听到五百米之外的蚂蚁啃树叶的声音,也算天赋异禀了。 由此可见,上天给人一个缺陷,便会不认一个优势。 “小结巴,又开始显摆你的耳力了。不过,能不能把这一惊一乍的毛病给了啊,刚才可是把我们折腾够呛。” 之前,小结巴就说有声音,结果他们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却一声蛙鸣都没听见。因此,他们也就不相信了。 小结巴很确定自己听到了吗蹄声,而且由远及近。他见别人不相信,不由得急得面红耳赤。 “真……真的,马……马蹄声!在……在那边!”小结巴坚持真理,据理力争。 哒哒哒哒! 伍长张了张嘴:“……” 矮子巡逻兵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此时,他们都听见了马蹄声,从北关道上传来,而且越来越近。 伍长赶紧高举灯笼,向城外观看,果然看见一匹快马呼啸而来。借着微弱的星光,勉强看清来人的装扮,不由得陡然一惊。 深更半夜,马跑的这么急,马背上之人又受了伤,必定发生了大事。 “来者何人,有何贵干?从实招来,否则,当心弓箭伺候。” 伍长将头探出墙垛,看着下面的那骑马之人,大声问道。 马背上的禁卫听见声音,用尽力气喊道:“孙振邦,十里外,救……救……” 噗通! 禁卫话未说完,直接摔下了马背。他本就受了重伤,又马不停蹄狂奔十里,颠的伤口无法愈合,最终失血过多,晕死了过去。 伍长尽管不知到此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此人能一口叫出州正大人的名字,想必不是一般人。 但是,他只是一个巡逻小队的伍长,有权利决定任何事情,只能上报给队长。 所幸,这里距离城门楼也就几十步而已。伍长一刻也不敢耽搁,直接一路小跑,跑进了城门楼中。 他们的队长今日轮值北门,此刻,正在值班室内睡觉,能伍长跑上前去,握紧拳头对着房门就是一通紧捶。 哐哐哐!哐哐哐! 巡逻队长猛然惊醒,微微皱眉,披上衣服便走了出来。 “老黑,出了什么事!” 老黑,也就是伍长,他急切道:“队长,有一人浑身带伤晕倒在城门外,而且,他晕死前大喊了一句,''孙振邦,十里外,救……''至于救什么,并没有说出来。” 队长闻言一激灵,他可是听统领说过,最近钦差大人要来,让北门这边多注意点。 莫非…… 队长脑袋嗡的一声,不好继续再往下想。 “你们几个跟我来!” 队长说完,直接顺着马道往楼下跑,他准备打开城门出去看个究竟。虽然他也没有开启城门的权限,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不得不事急从权。 “队长,你的鞋!”伍长大喊了一声,拎着队长的鞋子便追了下去。 原来,队长太过着急,连鞋子都没顾得上穿,就直接跑了。 开了大锁,卸下门栓,队长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城门前,一起白马站在路旁,地上躺着一人,一身黄色锦装。这一身份禁卫服饰,队长当然认识,当即吓得脸色更变。 队长一把抓起马缰绳,翻身上马,吩咐道:“快,把他抬上来。” 几名巡逻兵把受伤的禁卫抬上马背,队长直接把禁卫抱在怀中,再次吩咐道: “关门上栓,无需上锁。你们再次等候,虽然准备开门。” 说完,伸手在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扬长而去。 黑脸伍长愣了片刻,才清醒过来。“兄弟们,关门上栓,在此等候。” “伍长,看队长的样子,应该有一场大战要打!你怎么看?”那矮子巡逻兵小声问道。 “少打听,即使是有大仗打,那也是巡防营的事,轮不到我们城防营。”黑脸伍长心里有些不甘,当初巡防营和城防营同时招兵,他为什么鬼使神差的选择了城防营呢! 但现在,悔之晚矣! 州衙前,巡逻队长带住坐骑,让那禁卫趴在马背上,而他则直接跳了下去,直奔鸣冤鼓。 咚咚咚!咚咚咚! 夜深人静,鼓声震天。不知吵醒了多少人,又有多少好事者为此彻夜难眠。 州衙后宅,孙振邦猛然惊醒,三更半夜,鼓响连天,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怎么回事?” 孙夫人也被鼓声吵醒,见孙振邦正在穿衣服,便问了一句。 “只管睡你的,我出去看看。”孙振邦说完,径直出了卧室,直奔公堂。 孙止戈也被吵醒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榻上窜起来,穿好了衣服,拿着佩剑走出了房门。虽然他们没有功名,完全可以不用理睬。但他却想为父分忧,因此直接起身赶奔公堂。 班房内值班的劳役开了府门,看见外面的场景,不由得为之一惊,也知道出了大事。心里面满满的起床气,顿时冰消瓦解。 巡逻队长见府门大开,一把扛起禁卫,直奔公堂。 三班衙役早已到达公堂,等候州正孙振邦升堂。 孙振邦走进公堂一眼瞧见躺在地上的禁卫,心中顿时一揪。 “宋队长,这是怎么回事?” 宋队长,就是那巡逻队长,他深施一礼,道:“大人,这名禁卫晕倒在城门外之前,喊一句话,叫大人到十里外去救什么人?” 孙振邦心如明镜,必定是驸马和公主一行人遇到了山林草寇,派禁卫杀出重围来求救。 孙振邦当即写了一纸调兵令,郑重的看着宋队长,“宋队长,速持此令去见巡防营统领,” “是!”宋队长知道事态紧急,因此直接走了。 孙振邦思虑再三,对着孙止戈说道:“止戈,速去齐平侯府见杨振,告知他驸马杨宏一行人在靖州城北四明山遇到山贼,叫他前去搭救。” 孙止戈闻言点头,骑快马直奔齐平侯府。 第240章 我太难了 靖州州正孙振邦独坐公堂之上,百爪挠心,不堪其忧。他身为封疆大吏,治境无方,导致匪患横行,本就有渎职之罪。 更何况,这群山匪竟然公然劫掠皇亲贵胄,钦命大臣。此举,藐视国法,挑衅朝廷,行同谋逆。 孙振邦心怀忧惧,凝眉长思。现在形势不明,若贸然驱大兵前去攻山,那山匪万一铤而走险,杀戮人质,得不偿失。 杨驸马和伏苓公主及那一双儿女万一有所闪失,他上负陛下重用之恩,下愧杨振孺慕之情。 “唉!我太难了!”孙振邦长叹一声,起身离坐,走到公堂门口,仰望惨淡的星空,愁肠百结。 再说那巡逻队长奉了州正孙振邦之命,直奔巡防营传令。 靖州城西北角,巡防营门口,两名守卫以枪拄地,正在打瞌睡。 哒哒哒哒! 陡然间,一阵急切的马蹄声传入耳畔,两名守卫顿时警醒。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甩头望去,却见那边厢来了一匹快马,转瞬即至。 马上端坐一人,队长打扮,他们都认识,是城防营的宋队长。 “哟,宋队长,什么时候开始负责查街啦?”左边那位守卫打趣道。 显然,他们关系不错,不然也不会开玩笑。 “别闹!我奉州正之命前来传令,速去通报!”宋队长脸色微沉,瞪了那守卫一眼。 那守卫见宋队长一本正经的,不像是开玩笑,因此掉头就跑,通报去了。 右边那守卫愣了一会儿,笑道:“宋队长,能不能透个风,什么事?” “大事!”宋队长看了守卫一眼,继续道:“不过,基本上跟你没关系,因为你要留下看守大营。” 守卫闻言一愣,留下看守大营?难道说……有战事,要开拔!守卫双眼一亮,随即变得黯淡无光。 宋队长说的不错,现在他是守卫,只能留守大营。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出去打仗,而他则守着冷冷清清的大营,这差距…… “唉!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我太难了!” 守卫哭丧着脸,满腹牢骚。 “知足吧,巡防营比起城防营来……唉!说出来都是眼泪,不说了!”宋队长看着守卫那衰样,不由得摇头叹息。 巡防营统领的寓所外,那前来报信的守卫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毅然敲了敲门。 寓所内,巡防营统领猛然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打量四周,哑然失笑,原来是南柯一梦。 适才,他梦见自己纵马驰骋,好不快意。不料,马失前蹄,摔下了万丈深渊! 虽然只是南柯一梦,但却感到心悸!他起身走到桌旁,准备喝口水压压惊。 梆梆梆!梆梆梆! 陡然间,响起了敲门声。 巡防营统领骤然一激灵,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房门旁,一把拉开了房门。 惊见营门守卫站在门外,急问道:“什么事!” 那守卫闻言,急忙抱拳回道:“禀统领,城防营宋队长奉了州正之命前来传令,现在营门之外,请令定夺!” 巡防营统领为之一愣,城防营宋队长他认识,是负责守城门的,莫非…… “快,请进来!” 巡防营统领吩咐一声,转身回到后面的卧室,换好了衣服,重新回到大厅。 此时,早有亲兵点亮了牛油大蜡,大厅内恍如白昼。 不多时,城防营宋队长来到寓所。因为事态紧急,因此他直接开门见山。 “这是州正大人的亲笔信函,统领大人一见便知。” 巡防营统领接信在手,定睛细看,“钦差大臣杨驸马及公主殿下与一双儿女身陷四明山匪巢,速去营救。切记,不可贪功冒进,以防贼人狗急跳墙,伤及人质!” 巡防营统领看罢,脸色骤变。想到刚才的那一个梦,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传令!齐队!” 巡防营统领厉声断喝,随即顶盔挂甲,罩袍束带,赶奔校军场。 兵随将令草随风! 虽然都处于睡梦之中,但统领一声令下,立即起身,穿戴齐整,赶奔校军场集结。 不消片刻,一千人马集结完毕,整装待发,可见训练有素。 巡防营统领站在将台之上,朗声道:“兄弟们,四明山匪患横行,奉州正大人之命前去围剿,务必令行禁止,出发!” 巡防营一千人马浩浩荡荡除了北门,直奔四明山。宋队长等城防营的人眼巴巴的看着,羡慕嫉妒恨呐。 放下他们心中吃味暂不表,且说孙止戈奉了父亲之命赶奔齐平侯府。 齐平县城距离靖州城约有二十里,按正常的行进速度,大约需要两刻钟左右。 杨驸马乃是杨振的生身之父,孙止戈的盟父,因此他心急如焚,打马如飞,玩了命的跑。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就来到了齐平县城北门。 “开门!开门!” 尚在百米之外,孙止戈便放声大喊,叫人开门。 齐平县城只有一支百人的护城队,每座城门两伍二十人,还有两伍二十人轮班在城内巡逻。 城楼之内,伍长睡得正香,被外面的叫喊声吵醒,心中很是不悦。骂骂咧咧的来到垛口处,探头向下观望。 “深更半夜,什么人嚎……我滴个妈呀,这不是孙大少吗?” 伍长恰巧认识孙止戈,因此立即收回了骂人的话。 “快!开门!” 孙止戈咬着牙大喊道,他一路狂奔,颠的七晕八素的,若不是靠意志硬撑着,早就摔下马背呼呼大睡了。 伍长不好耽误,当即下楼开门。按理说,他应该去请示队长,但他见孙止戈行色匆匆,便私自做主了。 孙止戈进了门,看了一眼伍长,急切道:“快,上马,带我去齐平侯府!” 伍长愣了一下,为难道:“孙大少,我离不开呀!” “快点,我有急事,耽误不得!否则,看了你的脑袋!” 伍长缩了缩脖子,无可奈何,只能关了城门,上了马。 两人共乘一骑,直奔齐平侯府。 齐平侯府,自从柳州太白学院一行人到来后,彻底热闹起来。 十几名少年以柳州六龙为首,日习文,夜练武,把二爷苗凤鹰肚子里的那点货全部掏了出来。 无可奈何之下,二爷苗凤鹰想起了个主意,于是把三妹苗凤曦给买了。 苗凤曦起初死活也不肯,毕竟她一个十六岁的大姑娘,而且是没过门媳妇儿,在婆家领着一群十七八的少年舞刀弄棒的,影响不好。 奈何,经不住那一群少年们师娘长,师娘短的央求。最终,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府门外,孙止戈和伍长下了马。孙止戈已经完全虚脱,若非扶着马,根本就站不稳。 伍长无奈的摇摇头,好人做到底,这门,看起来还得他去敲。 第241章 抄家伙紧急集合 梆梆梆! 齐平侯府侧门外,伍长叩打门环。之所以叩打侧门,乃是朝廷规制,侯府正门唯有府中主人或者贵客方能通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伍长,哪有那个资格。即使是身后这位孙大少,靖州州正的亲儿子,也没有这份殊荣。 门房内执勤的是一位老家仆,大概五十左右。因为上了年纪,睡得很沉,并没有惊醒。 孙止戈晃了晃脑袋,为了提神,不至于晕倒,他只好不停的咬舌尖。见伍长那文绉绉的动作,恨不得自己过去敲门。但是,他站着都打晃,更何况走路了。 “你打更啊,能不能用点力气,再敲!” 伍长深感无奈,此地乃是侯府,规矩大得很,如何敲门都是有要求的,若胡敲一通,轻则挨顿板子,重则充军发配。不过,现在有孙大少在这里,他心里或多或少有了些底气。 “唉!舍命陪君子吧。”伍长心里叹息一声,攥紧拳头,在门板上猛捶了一通。 砰砰砰!砰砰砰! 宁静的夜晚,这巨大的敲门声不仅惊醒了门房中的老家仆,也惊醒了其他人。 比如二爷苗凤鹰,三娘苗凤曦,四爷苗凤雄,以及坏事包杨二和柳州九龙等人,他们都是功力深厚之辈,虽说隔了两进院子,但却第一时间醒来。 “来啦!”门房内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继而,门锁哗啦啦一声响,侧门豁然大开。 一位须发花白的老人家,举着灯笼,慢慢地走了出来。天又黑,眼又花,他并没有看见外面的人。 “谁敲门?” “老人家,我敲门。州衙孙大少在此,要见小侯爷,快去通报吧!”伍长伸手在老家仆面前晃了晃。 “小侯爷已经走了半个月了,音信皆无!” 伍长回头看向孙止戈,“孙大少,听见没有,小侯爷不在府中。” 孙止戈脑袋嗡的一声,摇晃了两下,险些栽倒。杨振不在府中,这可如何是好! 孙止戈咬破舌尖,感受到钻心的刺痛,才精神了些。 “现在府中谁管事?” 老家仆愣了一下,说道:“老侯爷在,但他不管事。现在府中所有的事情都由……二总管处理。” 老家本想说少夫人,但是转念又一想,只是定了亲,却没有过门,称为少夫人有些不妥当。于是,便改了口,说二总管管事。 “老人家,出了什么事?” 陡然间,有一道声音从院中传出,老家婆仆回头一看,原来是二总管到了。 “二总管,门外是州衙孙大少,他要找小侯爷,还问府中谁管事?” 坏事包杨二闻言一皱眉,听师叔提起过,州衙孙大少和师叔义结金兰,那就是自己的盟伯父了。深更半夜跑到齐平侯府来,必定发生了重大事故。 坏事包杨二躬身施礼,“原来是盟伯到了,小侄有礼了。夤夜到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孙止戈闻言一愣,弄了个大红脸,他也只是二十几岁,何时有这么大个侄子。猛然间,他想起了杨振曾经提过的一个人。 “你可是……杨二。”他本想说坏事包杨二,但却说不出口,于是便把那三个字略去了。 “正是小侄。”坏事包杨二微微一笑,见到孙止戈那副样子,他岂能不知他的心思。 孙止戈心中暗想,既然杨振不在,告诉这个杨二也可以。毕竟杨振曾经说过,此人不仅武功好,而且谋略高。 “杨驸马和公主及一双儿女在四明山遇到山贼,形势危急。巡防营业已前去营救,但终究投鼠忌器。因此,我本打算感谢你们小侯爷,让他潜入贼窟解救人质,奈何他却不在,你有没有办法?” 坏事包杨二闻言脸色骤变,杨驸马乃是师叔的生身之父,如今身陷贼巢,他们必须前去搭救。 “盟伯放心,现在府中有很多武林高手在,自然可以救出杨驸马一行人。” 孙止戈闻言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一阵倦意袭来,他强打精神说道:“记住,靖州北十里,四明山。”说完,直接靠在马身上,昏睡过去。 坏事包杨二为之一惊,一个箭步窜上前去,将孙止戈搂在怀中,探查过鼻息和脉搏,才彻底放了心。 看了一眼孙止戈,坏事包杨二心生感慨,这盟伯够可以的,为了送信把自己累成这样,而且为了不昏睡过去,一直咬着舌尖。 坏事包杨二把孙止戈抱进府中,扯着直接喊了一句,“兄弟们抄家伙紧急集合!会骑马都出来!” 以柳州六龙为首的二十名师兄弟,本来就在支着耳朵听着,惊闻坏事包杨二的叫声,一个个穿戴整齐,全部跑到庭院中站得整整齐齐。 二爷苗凤鹰和浑小子苗凤雄也穿好衣服携带武器走了出来,当然,还有苏绮雪的那四名护卫和三个侍女。 至于三娘苗凤鹰则陪着嫂子,并没有出来。再说,她一个没过门的媳妇,三更半夜的还是不抛头露面为好。虽说江湖儿女不在乎这些,但毕竟这里是齐平侯府,而不是一般的地方。 二爷苗凤鹰看了看坏事包杨二怀中抱着一个人,不由得为之一愣,“小二,发生了什么事?” “杨驸马和公主以及一双儿女被山贼掳去,我们要去救人!” 坏事包杨二把孙止戈的话重复了一遍。 二爷苗凤鹰心中一惊,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杨振的生身之父有难,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而且,有必要让三妹也走一遭,以表孝心。 想及此处,二爷苗凤鹰回到屋内,敲了敲三妹苗凤曦和夫人的房门。 不多时,三娘苗凤曦开门走了出来,问道:“二哥,什么事?” “你未来的公爹和二婆母有难,需要你去搭救,赶紧收拾收拾吧!” 三娘苗凤曦弄了个大红脸,呲溜一声钻进屋里换衣服去了。 再说坏事包杨二抱着孙止戈直接去了杨星的住处,敲响了门。 杨星睡得迷迷糊糊,把窗户开了一条缝,探出脑袋问道:“什么事?” 坏事包杨二坏笑道:“你小子躲躲藏藏的,莫非里面藏了女人不能?赶紧出来开门,我有大师要交代。” 坏事包杨二交代杨星照顾孙止戈,并且打理府中所有事务,并带着一群跃跃欲试的小兄弟们,出了齐平侯府,直奔四明山。 救人如救火! 为了节约时间,只是有坐骑的人去了四明山,其他人都留在了府内。 苗氏兄妹三人,坏事包杨二,柳州六龙为首的太白学院学生二十一人,再加上苏绮雪那四名护卫,共计二十九人,身骑快马,直奔四明山。 第242章 大师兄 靖州城南门外,来了一行人马,共计二十九人,正是坏事包杨二一行人。 救人如救火,因此,他们一路疾驰,在靖州城南门外止住了坐骑。 坏事包杨二皱了皱眉,如果穿城而过,要经过两道城门,多有不便。还不如绕城而走,既不用麻烦守卫核实,也不用惊扰熟睡中的居民,两全其美。 想到此处,他向了二爷苗凤鹰,“二爷,我们不如绕城而走,速度更快。” 二爷苗凤鹰稍加思索,点了点头,“也好!” 一行人当即拨转马头,沿着环城大道向东而去。 固然,要多走两里路,但却不需要减速行进。因此,也就数十息的工夫,他们便转到了北关道上。 他们一路疾驰,多亏有苏绮雪那四名护卫指路,才没有走错路径。否则,必定会耽误行程。 不多时,四明山遥遥在望。不过,却是朦胧一片。 “吁……” 坏事包杨二率先勒住了坐骑,抬头打量四明山。 “师兄,离山还有百米远,为什么要停在这里?” 梅雪龙十分不解,因此开口询问。 坏事包杨二黄眼珠转了转,说道:“有诗一句说的好,''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若不通观全局,看清山的走势,贸然进入大山之内,势必会迷失其中。” 坏事包杨二从十岁起,便跟着四海镖局老当家冯四海走南闯北,学了不少经验。 毕竟身为镖师,再入山前必须通观全局,看看何处可能藏贼,何处是最佳的伏击地点。 坏事包杨二扫视一帮小师弟,再次说道:“一般而言,三陡一缓的山势,易守难攻,大都是贼窟最佳的盘距地。比如说,那座山峰,离官道不远不近,正面看去无比陡峭,但背面必定平缓。我可以保证,那就是贼巢。” 二爷苗凤鹰微微点头,这小子虽然先天不良,但却心智超常。无论是阅历还是机变,都甩这些小子们几条街。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向来不服人的柳州六龙为何对坏事包杨二如此尊敬,而且以师兄相称。 这个师兄,的确当得! “也就是师兄你有一双夜眼,可以看得清楚,在我们眼里完全是灰蒙蒙一片。”菊隐龙崇拜的看着坏事包杨二,更确切的说,是羡慕那一双夜视眼。 “师兄,现在该怎么办?” 许文龙不仅是热心肠,而且是急脾气。现在师爷身陷贼巢,生死不知,他心里起急,恨不得即刻打上山去救人。但是,他也知道不能鲁莽行事,于是询问坏事包杨二。 “走!我们先去找找战场在哪里,总会有迹可循的。” 说完,坏事包杨二一马当先,向山中走去。 群山环绕间的官道上,一千城防营兵卒拉开了阵势,只待巡防营统领一声令下,便可以进行搜山,犁庭扫穴。 而此时,巡防营统领和十名队长围在一起,正在商讨下一步动作。 四明山,群峰环绕,跌宕起伏,有龙盘虎踞之势。而且,古木参天,藤缠蔓绕,难以行走。 “唉!”巡防营统领仰面叹息,虽然他有一千兵卒,但在这连绵起伏的群峰之中,想要找到一处贼巢,无异于大海捞针。 “你们下去问一下,看看有没有对四明山熟悉的兵卒,无论结果如何,从速来报!” 虽然他不报什么希望,但还是准备询问一番!毕竟如果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撞,完全靠运气去碰,事倍功半。甚至,还会有所损伤。 “报……报统领大人得知,靖州城方向来了三十匹快马,请令定夺!” 巡防营统领微微皱眉,他曾听宋队长谈起过,孙大少前往齐平侯府报信。 莫非…… 这些人都是齐平侯府的人,早就听说齐平侯府小侯爷麾下能人辈出,都是武林中的高人。或许,可解燃眉之急。 “快!请过来!” “是!”那马探得了将令,当即拨转马头,向山外而去。 坏事包杨二等人沿着官道慢慢向前搜索,听见前面马蹄声音响,一个个抬头观望。 迎面跑来一匹快马,马上端坐一人,身穿制式号坎,背背一杆认标旗,上绣一排大字“靖州卫巡防营马探”。 坏事包杨二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想必是巡防营统领得知自己这一行人到此,便派人前来相邀。 果然,那马探一抱拳,“诸位,奉统领之命,诚邀诸位到里面一叙。” 坏事包杨二微微点头,“头前带路吧,正好有些事情要探讨一下。” 坏事包杨二一行人跟着马探一路向前,来到了临时的中军帐外,翻身下马。 二爷苗凤鹰有心让这些年轻人露脸,便拉住了三娘苗凤曦和浑小子苗凤雄,他三人在外面照顾马匹。 苏绮雪那四名护卫见状,也留在了外面。他们是苏绮雪的护卫,而这些人都是准姑爷的学生,他们夹在里面感觉有些不自在,也就不掺乎了。 军帐中,巡防营统领听完十大队长的汇报,久久不语。一千巡房营兵卒,居然没有一个人对四明山有了解。如此看来,也只能大海捞针了。 正纠结间,猛然见马探带着一行人走了进来。 “嘶!”巡防营统领闪目观瞧,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细看这二十二人,年长者不过一十八,年幼者也有一十六。 看体型,虽然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含胸拔背往那一站,气势凌人,犹如藏于匣内的利剑,欲刺虚空。 看相貌,尽管美丑不一,但眉宇间却充斥着勃勃生机,浩然正气。 巡防营统领心中暗赞:好一群少年英雄! 猛然间,他想起了自己那顽劣的儿子,与这些人相比,犹如燕雀之于鸿鹄。 “好!好!好!”巡防营统领抚掌大笑,连道三个好字。 “诸位小英雄可来自齐平侯府?” 坏事包杨二向前迈出一步,抱拳拱手,道:“不错,齐平侯府大管家,小侯爷师侄杨二携众位师弟,见过统领大人!” 坏事包杨二身后,二十一名武生同时抱拳拱手,齐声道:“见过统领大人!” 巡防营统领微微点头,对于小侯爷的赫赫威名,那是如雷贯耳,虽然他没有见过,但却神交久矣。今日见到这些少年英雄,倍感亲切。 不过,现在却不是闲话家常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查找贼巢,营救杨驸马一行人。 “众位小英雄,你们都是武林中人,身怀绝技,对于救人之事,有何看法?” “统领大人,对于贼巢所在,我有些推测,但还要找到当初的战场,才能顺藤摸瓜。”坏事包杨二侃侃而谈,胸有成竹。 第243章 重磅炸弹 四明山道,蜿蜒曲折,长达八千米。单靠坏事包杨二他们去搜索,不知要猴年马月。于是,巡防营统领命令:十个队长率领自己的队伍,各自负责八百米,拉网搜索。 如此一来,每人只需要搜索八米的距离,自然轻而易举。最终,所有的信息汇总到军帐中,呈报给巡防营统领的时候,坏事包杨二傻眼了。 在四明山道上,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但是,杨驸马一行人确实是在四明山道上消失的。然而,这并不符合情理!那么,只有一个解释,这群山贼在得手之后,运用专业的手段处理了现场,抹去了一切痕迹。 由此可见,这群山贼绝对不是普通的山贼。至少,有善于掩藏形迹的武林高手为他们指导和善后。 为今之计,只能朝着坏事包杨二推测的那座山峰搜索。但是,望山跑死马,想要摸到那座山峰前,谈何容易。 坏事包杨二所推测的那座山峰,名为盘龙峰,北侧是乃是千米高的悬崖,而西面和南面虽不是悬崖峭壁,但也十分陡峭,难以攀爬。只有东侧还算平缓,但也是古木参天,杂草丛生。 丛林掩映之间,有一条山道,近两米宽,长满了一寸高的蒿草,十分隐秘。若不是心细如发之人,绝对发现不了。 此路直通山顶,路旁的山林中埋伏有哨所,进行实时监控。当然,也不乏暗箭以及铁笼之类的机关。一旦被暗哨启动机关,登山之人防不胜防。 盘龙峰峰顶,较为平坦,有一片建筑群,依山而建,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这片建筑群便是坏事包杨二等人要找的贼巢,屠龙寨。 此时,屠龙寨热闹无比,毕竟刚刚做了一笔大买卖,收获纹银五十万辆,绫罗绸缎千余匹,够他门挥霍一阵了。 聚义分赃厅内,一张巨大的八仙桌上,摆满了八宝珍馐,清蒸鲈鱼酱板鸭,驴肉火烧烤乳猪,清炖甲鱼酱牛肉,酒酿丸子炒五花,还有上等老酒十八坛。 九名寨主围桌而坐,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划拳行令,好不快活。 这九位寨主并非一般人,都是名动一方的武林剑客。 大寨主贺元章,年近花甲,须发洁白,白眉毛,重瞳大耳,面似晚霞,体型匀称,善使双剑,人送绰号“双手夺命剑”,为人很辣果决。 二寨主齐汝勋,五十七岁,赤发朱眉,面似紫羊肝,一部红胡须。体型高大威猛,善使双钩,人送绰号“双钩大将”,为人脾气火爆。 三寨主墨玉山,五十七岁,须发花白,黄脸膛,厚嘴唇,善使金丝大环刀,人送绰号“不动明王”,性情稳重,不喜多言。 四寨主常远道,五十三岁,须发花白,面似朱砂,身材瘦小,善使走线飞爪,人送绰号“飞天蜈蚣”,性情乖戾,轻功了得。 五寨主江文演,五十岁,杠子眉,死鱼眼,面色苍白,一把鱼竿镇江州,人送绰号“寒江钓叟”,性情温和,水下功夫了得。所谓水无常势,消弭无形,他最擅长抹除各类痕迹。坏事包杨二未能在四明山道上找到蛛丝马迹,就是此人的杰作。 六寨主白云弘,四十八岁,浓眉大眼,面似黑锅底,手持两柄镔铁亚油锤,人送绰号“黑面阎罗”,性情刚直,嫉恶如仇。 七寨主胡思远,四十五岁,大脑袋,高颧骨,尖下颏,手使一条紫金盘龙棍,有万夫不挡之勇,人送绰号“大头魔王”,喜怒无常,亦善亦恶。 八寨主陆文庸,三十五岁,鹰钩鼻子,蛤蟆眼,满脸疙瘩,善使双刀,人送绰号“霹雳双刀”,艺高胆大,心高气傲。 九寨主贺文珏,二十二岁,柳叶眉,丹凤眼,面如敷粉,唇若施脂,男生女相,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但最爱的却是一对量天尺。人送绰号“多臂如来”,性情正直,不惜杀戮。 贺文珏乃是大寨主贺元章的亲侄子,贺元章对其疼爱有加,视如己出。在九大寨主中,只有九寨主贺文珏能够改变大寨主贺元章的决定,可以说,他具有一票否决权。 贺文珏不仅武功高超,而且心细如发,智慧过人。对于事物的本质,总能一言以蔽之。因此,很多寨主都会尊重他的看法。 五寨主江文演见贺文珏兴致不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于是问道:“小珏啊,心里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让我们几个听听,省得憋在心里难受。” 五寨主江文演的点醒了其他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九寨主贺文珏。 砰! 二寨主齐汝勋把酒碗往桌子上一顿,“对!说出来听听!你长得本就男生女相,在扭扭捏捏的,就更像女人了。” 九寨主贺文珏扫视一圈,见除了四寨主常远道和七寨主胡思远外,其他人都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唉!”九寨主贺文珏叹息一声,低头沉思半天,骤然道:“这一次下山游历,打听到许多消息,我先来说说第一个吧。齐平侯府出了个小侯爷杨振,无论武功还是人品,都是首屈一指。他在齐平山麓建了一座庄园,虽未竣工,却能遇见未来恢弘繁盛的场面。” 说完,九寨主贺文珏扫视诸位寨主,停了数息,继续道: “小侯爷杨振以中兴武林为己任,传道四方,在柳州建了一座太白学院,已经名震南疆。而此时齐平侯府中,也集结了数十名武林大高手,即使想要对付我们屠龙寨,也不在话下。而今天你们劫来的那一行人中,那杨驸马乃是小侯爷杨振的生身之父。当务之急,是应该想清楚,究竟怎么办?” 啪! 四寨主常远道猛然一拍桌子,冷哼道:“怎么办?我屠龙寨易守难攻,难道还怕他一个齐平侯府不成?来一个宰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再说,那杨驸马即使那小子的生身之父,我们有人质在手,又何惧之有!” “老四说得对,我们屠龙寨并不是好惹的。”七寨主胡思远附和道。 贺文珏看了这两个寨主一眼,他们两个一丘之貉,为了一饱私欲,唯恐天下不乱。不过,他却没有急于反驳,还是轻轻摇头。 毕竟,现在的当务之急并非内讧,而是要一致对外,摆脱困境。 “现在,来说说这第二个消息吧。三月十五日,西夏国将造访靖州,要进行一场武道交流。这对于武林中人来说,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而杨驸马便是奉旨前来,负责主持此次武林盛事的。” 这是一个重磅炸弹。 八大寨主闻言,心思不一。 第244章 各个击破 四明山,盘龙峰,屠龙寨,聚义分赃厅中,八大寨主共同研商杨驸马一事,虽然有些分歧,但却有共同的底线,那便是据险死守,绝不向朝廷低头。 这与九寨主贺文珏心中的想法背道而驰,因此他冷眼旁观,想要找一个突破口各个击破。 有道是,理不辩不明,话不说不透,砂锅不打一辈子不漏。 “唉!”九寨主贺文珏见他们各持己见,不由得叹息一声,“诸位寨主,你们都是长辈,我本不该多言。但值此生死存亡之际,有些话不得不说。” 话到此处,便停了下来,他抬头看着八大寨主,等他们表态。 八大寨主闻言,纷纷闭口不言,将目光投向九寨主贺文珏,看他有何话说。 九寨主贺文珏见状点点头,“眼下的时局非同以往,以睿王为首的亲武派与太子党分庭抗礼,而且略胜一筹。此次两国交流武道,势必会掀起一股向武狂潮,亲武派也会利用这一次机会造势,力压太子党一头。” 三寨主墨玉山和五寨主江文演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看来,九寨主贺文珏这一次下山,下了一番苦功。否则,绝不会将朝局分析的如此透彻。 “再说地方上面的消息,此次两国交流武道的主场在靖州,天下武士的目光都集中在此。小侯爷杨振携侯府武士作为主要战力,若能为国争光,声名蒸蒸日上。此后,小侯爷杨振势必成为武林界一道旗帜,大批武林人士都会与之结缘。而我们却违逆天下大势,与之结仇,恐怕……” 九寨主贺文珏再次止住话头,扫视八大寨主,看看他们有何反应。 大寨主贺元章手捋银髯,颇感欣慰,他这个侄子经过四年多的游历,阅历大增。对天下大势有自己的认识,今后,他也就不用为其操心了。 不过,他并没有把这种欣慰显露在脸上,也没有急于表态,而是静静的看着事态如何发展。他作为大寨主,自然要最后表态。 三寨主墨玉山和五寨主江文演两人一山一水,性情相近,心意相通。两人对望一眼,彼此会意。 九寨主贺文珏话已经说的够明白了,他们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又岂能不明白九寨主贺文珏的良苦用心。因此,他们选择了保持沉默。 啪! 二寨主齐汝勋暴脾气,当一拍桌子,须眉皆炸,“依你之言,我们屈服朝廷不成,难道……我们的血海深仇就不报了!” 一时之间,都沉默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是啊,他们都身负血仇,有着共同的敌人,大衍朝廷。 若非朝廷颁发禁武令,让他们家破人亡,他们又岂会啸聚山林,落草为寇。 而今,却要向朝廷屈服,他们怎么能…… “对事不对人,我们的仇人是那皇帝老儿,与杨驸马他们有何关系。依我看,就把他们放了,也好卖个人情给那小侯爷杨振。”六寨主白云弘瞪着两只牛眼大吵大嚷。 此次下山劫掠,他本来就有意见。但胳膊拗不过大腿,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嘿嘿嘿!”四寨主常远道奸笑两声,捋了捋狗油胡,反驳道:“老六啊,收起你那一副慈悲心肠吧!你对人家……罪不及妻孥,但人家却想着……斩草除根。甚至,株连九族!醒醒吧,不要再做白日梦了!” “你……你……”六寨主白云弘指着四寨主常远道,“简直是岂有此理!”最终,他一甩袖子,坐了下去。 论嘴上功夫,一百个他也不是四寨主常远道的对手。既然争不赢,又何必再争。 “报……” 陡然间,一道声音响起,由远及近,乃是小头目报事的声音。 嗖……嗖……嗖…… 九大寨主相继窜出聚义分赃厅,来到了天井当院。 寨门外,一名小头目奔跑如飞,边跑边喊,“报……” 小头目惊见九大寨主全部冲出聚义分赃厅,来到了天井当院,便开始减速。 但是,仍旧和大寨主贺元章撞了个满怀。若换在平时,大寨主贺元章必定一脚把他踹飞。但现在情况紧急,他只是即使扶住了小头目。 “慌里慌张,成何体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慢慢讲来!” “报!九位寨主爷,山下来了千余人的队伍,似乎想要攻山。” “什么!想要攻山?笑话!老子倒要看看,他们怎么个攻法!”说完,二寨主齐汝勋身形一闪,窜了出去。 九寨主贺文珏张了张嘴,但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毕竟,人已经走远了,再说无益。 “唉!” 九寨主贺文珏叹息一声,转身走到关押杨驸马一行人的耳房外,盘膝坐了下来。 他要守在此处,保护杨驸马一行人的安全,防止被人害了性命。当然,他并不是要用他们做人质,而是把他们当做菩萨。 在关键时刻,或许会挽救很多人的性命。 毕竟,若非迫于无奈,谁愿意落草为寇。若有机会,还是回归王化为好,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世人面前。否则,子孙后代永远背着贼的标签,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九寨主贺文珏在下山之前,并没有想到这些,但见识到山下的美好之后,他便产生了一个想法。 如今,恰逢其会。 他要抓住这次机会,为屠龙寨的人博一条出路。即使叔父他们不理解,甚至仇视自己,他也必须这么做。 大寨主贺元章等人看了九寨主贺文珏一眼,他们都发现了一个现象,这小子历练归来之后,便转了性子,不再和他们一条心了。 “你……好自为之吧!” 大寨主贺元章摇了摇头,闪身出了寨门。 三寨主墨玉山和五寨主江文演对望一眼,相视一笑,也离开了大寨。 对于九寨主贺文珏的心思,他们猜透了七分。虽然两人没有表态,但却从心里支持。因为他们很清楚,从长远利益考虑,这是一件好事。 四寨主常远道和七寨主胡思远冷冷一笑,也走了。 六寨主白云弘和八寨主陆文庸并没有跟他们一起离开,而是走到九寨主贺文珏面前蹲了下来,不错眼珠的盯着贺文珏,问道: “小子,你什么情况!下山四年,被人收买了!” 六寨主白云弘天生大嗓门,他说一句话,百米外都觉得震耳朵。 八寨主陆文庸点点头,“对!老六说得对!别人如何我管不着,但老陆我只服你一个,你到哪,我便跟到哪!” 九寨主贺文珏微微一笑,“你们曾经在山下生活过,感觉这山上和山下差了些什么?” 六寨主白云弘和八寨主陆文庸对视一眼,他们大老粗一个,如何说的上来。 第245章 破袭战 盘龙峰下,坏事包杨二看着那条隐秘的山道,心中直犯嘀咕。既然是通往贼巢的路,必定会遍布暗哨,甚至会有杀人的机关埋伏。 而且,万一打草惊蛇,恐怕对身陷贼巢的人不利。他们必须悄悄的摸上去,出其不意。但是,谈何容易。 此时,天交四鼓,星月暗淡,密林之中黑漆漆一片。纵使他有一双夜眼,但也仅限于他一人,其他人依旧相当于睁眼瞎。 但靠他一人之力,想要探清整条道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贸然冲上去,势必会沦为靶子。 然而,若是这样干耗着,恐怕会夜长梦多。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山中是什么性质的山贼,也无法保证他们会不会折磨或戕害杨驸马一行人。 坏事包杨二回头看向众人,瞬间做出决定:由他和柳州六龙以及苗凤鹰、苗凤曦、苗凤雄三位长辈作为第一梯队,在前面探路。 至于其他人,让他们作为第二梯队。唯有如此,才能避免不必要的牺牲。毕竟只有他们十人,且只有他们十人能够做到紧急避险,不至于被暗箭之类的武器打中。 坏事包杨二等十人两人为一组,相互照应,手持各自的武器冲上了山道。 这是一场破袭战,需要速战速决。 嗖!嗖!嗖! 陡然间,路两旁的密林中一阵乱箭射出。 柳州六龙背靠背原地防御,吸引火力,而坏事包杨二及苗氏三兄妹则两人一组,猛然冲进两侧的密林中,去解决密林中的暗哨。 唯有如此,才可以快去的打开一条安全通道,让后面的人员安全的快速通过。 先说坏事包杨二和二爷苗凤鹰冲入左侧密林中,骤然发现有一处木头搭建而成岗哨,一根根羽箭从里面射出。两人凭借树木掩护,悄悄莫上前去。坏事包杨二看得分明,那岗哨全靠四角的立柱支撑。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走向两根立柱。 坏事包杨二手持小片刀直接砍断哨卡的立柱,另一边二爷苗凤鹰则用宝剑砍断了另一根立柱。 陡然间,“轰隆”一声巨响,岗哨顿时坍塌。里面那六名正在射箭的小喽啰,吓得抱头鼠窜。 “上!全部打晕!”坏事包杨二低喝一声,率先冲了上去。这些小喽啰虽然没什么危害,但要是走漏了消息,让下一处暗哨有了防范,亦或是逃回山寨报事,恐怕会横生枝节。 然而,却不能杀了他们。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些小喽啰打晕,留给巡防营的兵卒处理。 显然,他还不知道屠龙寨早已掌握了他们的行踪。 坏事包杨二抡起两只巴掌左右开弓,虽不及道圣与杨振两人那“一掌闷倒驴”玩的溜,却也是一巴掌一个。二爷苗凤鹰见状,也是有样学样,一巴掌一个。转瞬之间,六名小喽啰全部被拍晕。 再说右侧密林中,三娘苗凤曦和四爷苗凤雄没有夜视能力,全凭耳力判断位置。三娘苗凤曦为了保护四弟,走得很慢。大约十几息的工夫,他们才靠近了岗哨旁边。 四爷苗凤雄还是一如既往的勇猛,径直抡起镔铁大棍砸了下去。 咔嚓! 树木搭成的哨所轰然坍塌,里面那六名小喽啰原本弯弓搭箭忙得不亦乐乎,哪曾想乐极生悲。岗哨一塌,将他们彻底压在里面,根本掏不出来。 有一个身形瘦小小喽啰好不容易钻了出来,撒腿就跑。 “好小子,你给俺留在这儿吧。”说完,抡起镔铁大棍照着小喽啰的脑袋砸了下去。 “且慢!”三娘苗凤曦立即出言喝止。然而,却晚了一步。 噗! 四爷苗凤雄下手完全没有分寸,一棍砸在小喽啰的脑袋上,顿时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哎呀!怎么这么不经揍啊!”四爷苗凤雄嘟囔了一句。 “你呀!”三娘苗凤曦瞪了一眼,现在人已经死了,她还能说什么。 坍塌的岗哨里,剩下那五名小喽啰见状,顿时缩作一团,也不争挣扎了。出去无疑是个死,留在里面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命。 第一道防线既然攻破,坏事包杨二等十人会合之后继续向上,去寻找第二道防线。 山脚下,巡防营统领看见上面亮起了一直火把,于是一声令下:“第一队在山下留守,其他人随本统领来。”说完,亲率九队人马赶到第一道防线处,将那十一名小喽啰全部缉拿。 第二道防线处,坏事包杨二等十人故技重施,顺利的拿下了第二道防线。不过,鉴于刚才的惨剧,避免再次发生,于是四爷苗凤雄被梅雪龙替换。 就这样,第一梯队推进一步,第二梯队便跟进一步,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半山腰处的高岗上,站着六道人影,正是屠龙寨的六名寨主。他们漠然地看着官兵将他们的哨卡一个个摧毁,一步步逼上山来,并没有多大反应。两米宽的山道,并不适合他们交手。而且,他们相信自己的能力,即使这群官兵冲破所有哨卡,只要有他们几个寨主在,那些官兵就是土鸡瓦狗。 “第一梯队的那十个人,身手倒是不错,一等下交手的时候,一定要留神,切不可大意失荆州。”大寨主贺元章手捋银髯,郑重地说道。 “老大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二寨主齐汝勋摇了摇头,指着山下说道:“瞧瞧,都是一群娃娃,即使打娘胎里就练武,又会有多大能耐。” “桀桀!”四寨主常远道尖笑两声,捋着狗油胡说道:“就是,就是,老大不要把神经绷得这么紧,小心绷断了!” 大寨主贺元章嘴角扯了扯,并没有在说什么。他知道四寨主常远道就这副德行,如果不挖苦挤兑别人,还不如杀了他。 三寨主墨玉山和五寨主江文演对望一眼,摇头冷笑,这老二、老四和老七平日里走得很近,果然一丘之貉。他们两人总是保持沉默,就是看不惯这三人的行径。 此时,坏事包杨二等人已经冲破了最后一座哨卡,走到六位寨主面前止住了脚步。 六大寨主乃是老一辈的成名剑客,而对面一些新出道的少年英雄,即将展开一场厮杀,胜负难料。 第246章 卖弄 四明山,盘龙峰,半山腰处,较为空旷。当然,这只是较仅有两米宽的密林道而言。 坏事包杨二一行人冲破层层哨卡,终于冲出了密林,但却遭遇了六名寨主,拉开了架势,彼此互相打量着,审视着。 适才距离远,六位寨主看得不甚清楚,只知道攻山的人年轻的很。现在仔细打量,何止是年轻! 这一行人年纪大的不超过二十二,年纪小的只有十一二,一个个英气勃勃,豪气冲天。 坏事包杨二自幼便跟在四海镖局老当家冯四海身边,耳渲目染,对于武林上曾经出现过哪些大名鼎鼎的人物,那是如数家珍。 就面前这六位而言,看他们的年纪和打扮,坏事包杨二虽然没有十分把握,但也有七分自信。 这些人都是武林耆老,名动一方的剑客、侠客。杨师叔想要中兴武林,若有这些人支持相助,必定事半功倍。 想及此处,坏事包杨二抱拳拱手,微微一笑,“诸位,本人乃齐平侯府小侯爷的师侄兼管家杨……杨再复。” 坏事包杨二感觉“杨二”这个名字实在太衰了,根本就说不出口。因此,临时篡改了一个比较拉风的名字“杨再复”。 柳州六龙险些笑喷,但碍于场合,一个个咬紧牙关强忍着,憋得脸色通红。 坏事包杨二还是骚包的晃了晃脑袋,继续道: “现在就让来猜一猜诸位的来历,如何?”他看了六位寨主一眼,走到大寨主贺元章面前,“重瞳大耳双手剑,必是‘双手夺命剑’贺元章无疑了。” 大寨主贺元章为之一愣,他上山最早,已经二十多年了。这杨再复也就二十岁,能够一口叫破自己的来历,绝非一般,不可等闲视之。 而坏事包杨二并未停留,直接从六位寨主面前走过,而且对每个人都说了一句话。 “赤发朱眉,紫脸红须,善使双钩‘双钩大将’齐汝勋。” “黄脸厚唇,不苟言笑,成名武器金丝大环刀,‘不动明王’墨玉山。” “朱砂脸,狗油胡,短小精悍,成名兵器走线飞爪,‘飞天蜈蚣’常远道。” “杠子眉,死鱼眼,一把钓鱼竿,‘寒江钓叟’江文演。” “大脑袋,高颧骨,尖下颏,成名利器紫金盘龙棍,‘大头魔王’胡思远。” 柳州六龙看着坏事包杨二在前面卖弄,心里佩服得无以复加。他们年龄都差不多,但这师兄的见识,甩他们几十条街,由不得他们不服。 即使是二爷苗凤鹰,也不由得暗挑大指。这小子的心性以及见识都无可挑剔,绝对是杨振的左膀右臂。 最终,坏事包杨二回到原地,微微一笑,“本管家没有认错吧。诸位都是成了名的剑侠客,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即使是被迫无奈啸聚山林,也不该做那剪径蟊贼。再说,你们公然打劫钦差大臣,当朝驸马,岂非大逆不道!” “桀桀桀”,四寨主常远道一阵怪笑,捋着狗油胡说道:“朝廷的走狗鹰犬,四爷不管你是杨再父,还是杨再母,哪来的滚回哪里去!我们之所以啸聚山林,就是为了推翻朝廷的暴政。别说劫了,就是杀了又何妨!” “老四,甭说那么多废话,他们既然来攻山,直接打下去便是!”‘大头魔王’胡思远埋怨了一句,直接抡起紫金盘龙棍径直砸向坏事包杨二的脑袋。 四爷苗凤雄看着那紫金盘龙棍,明光锃亮,又瞅瞅自己的镔铁大棍,黑巴溜湫的,顿时一脸嫌弃。他见猎心喜,想要将紫金盘龙棍据为己有。但找不到机会,心里正犯嘀咕,猛然瞧见对面那大脑袋动了手,顿时双眼一亮,抡起镔铁大棍拦住了‘大头魔王’胡思远。 七寨主胡思远本打算打坏事包杨二,因此只用了六成力道。然而,他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他见对面这年轻人又黑又壮,手持一根镔铁大棍,擀面杖粗细,就知道这是一个力大无穷的猛将。 此时,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硬撼。 镗! 两棍相接,爆发出刺耳的响声! “呀!好大力气!再来!”四爷苗凤雄被震的臂膀发麻,顿时来来了兴致。 那七寨主胡思远闻言一咧嘴,他有苦自家知。他终究上了年纪,人老不以筋骨为能! 就这一下,他感觉自己的两支胳膊就像借来的一样,完全不听使唤,如何再战! 一时之间,他有些犹疑。若硬撑着再战,势必会受伤。若就此认输,叫他颜面何存。 两军疆场,焉能迟疑! 更何况,他面对的乃是四爷苗凤雄,那可是一个一条路跑到黑的主。 四爷苗凤雄抡起镔铁大棍再次砸了下去,这一次用了十二分的力道。 七寨主胡思远倏然回神,仓促应战。 镗! 两条大棍再次硬撼! 七寨主胡思远本就手臂不听使唤,现在又是一记硬撼,顿时虎口炸裂,紫金盘龙棍脱手而出。 镔铁大棍去势不减,径直砸在了七寨主胡思远的肩膀上。 咔嚓! “啊……”七寨主胡思远惨叫一声,晕倒在地。 在看那肩膀,血淋淋一片,森白色的骨茬显得十分突兀,那是断裂的肩胛骨。 “老头不禁打!”四爷苗凤雄收回大棍,悻悻的走了回去。他走到苗庆龙身旁,揉了揉苗庆龙的脑袋,轻声道: “小子,商量个事,去帮俺把那根棍子捡回来。” “我不去!”苗庆龙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这什么场合,两军战场,剑拔弩张,他跑去捡战利品,让这些师兄弟怎么想? “小白脸,靠不住!”四爷苗凤雄嘟囔了一句,朝着紫金盘龙棍掉落的方向看了一眼,挠了挠脑袋,最终还是走回了原来的地方。 “哇呀呀,气煞我也!”二寨主齐汝勋径直蹦了起来,抽双钩扑向四爷苗凤雄。 二爷苗凤鹰抽宝剑拦住了二寨主齐汝勋,两人斗在了一处。 四寨主常远道拽出走线飞爪,甩向四爷苗凤雄,却被三娘苗凤曦挡住了去路。 坏事包杨二猛然一跺脚,事情到了这份上,说什么都是虚的,只有开打了。 他回头看着几名师弟,叮嘱道:“你们几个量力而行,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他们都是成了名的老剑客,你们以多胜少不丢人。开打吧!” 说完,拽出小片刀加入了战场。 “唉!”大寨主贺元章叹息一声,事到如今,老七重伤昏迷,而老二和老四已经和他们动了手,他们岂能在一旁看着。 他看了老三和老六一眼,“我们也别看着了,动手吧。” 刹那间,爆发了大混战。 第247章 混战 四明山,盘龙峰,半山腰处,场面十分混乱。 二寨主齐汝勋和二爷苗凤鹰两人纠缠在一起,双钩对单剑,一个经验老道,双钩左右交替,连绵不绝;一个年富力强,单剑抽撤连环,迅猛无比。 一时之间,两人僵持不下。 四寨主常远道与三娘苗凤曦两人,走线飞爪对七尺软鞭,都是长软兵,纵打一线,横扫一扇,收回手中是一团,抡将出去是一片,杀得难解难分。 坏事包杨二和四爷苗凤雄双战大寨主贺元章,一把小片刀,一根镔铁大棍,敌住双剑,绞杀在一起,难分高下。 不过,坏事包杨二却发现大寨主贺元章留有余地,并没有下死手。坏事包杨二隐隐明白了大寨主贺元章的心思,能制之以服,不制之以死。 既然如此,他们又何必置人于死地。于是,他也变得保守起来。毕竟,单凭四爷苗凤雄一人,就足够大寨主贺元章忙活的了。 至于三寨主墨玉山和五寨主江文演,每人对付三人,与其说是对手,还不如说是教导。两位寨主就像师父教徒弟一样,不停地味招。 柳州六龙都是天资聪颖之人,又岂能看不出其中的门道。于是,三人齐战变成了三人车轮战,如此一来,这一场争斗的性质就完全改变了。 而两个寨主都是开明之人,也乐于教导这些后辈,为如今这个颓蔽的武林界注入一丝新鲜血液。 巡防营统领率领九百兵卒压阵,他也看出了其中的猫腻。五处战场,柳州六龙的战场最稳轻松。坏事包杨二的战场有惊无险,而真正生死相搏的,却是二爷苗凤鹰以及三娘苗凤曦的战场。 巡防营统领瞬间判断出形势,手中令旗一摆,两队兵卒冲出,迅速分化战场,把苗氏兄妹的那两处战场圈禁起来,弯弓搭箭,蓄势待发。 距此地百米外,有三百喽啰兵,正在观望。三百对九百,一比三的此例,他们没有任何优势。因此,他们驻足于此,不敢靠前。 大头目见几位寨主处于弱势,抓耳挠腮之际,想出一条毒计,他要用山上的俘虏来做人质,威胁前来攻山的人。 “你们在此等候,第一小队随我来!” 第一小队的二十名喽啰兵得了命令,虽然有些不解,但依旧跟随大头目身后,赶回了大寨。 屠龙寨,东耳房前,六寨主白云弘、八寨主陆文庸和九寨主贺文珏盘膝而坐,正在谈论屠龙寨将何去何从。 “小九啊,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说出来听听!莫非……你真的一笑泯恩仇,要向朝廷投诚?”六寨主白云弘双眼热切地盯着九寨主贺文珏,希望他能够推心置腹,把心内的想法和盘托出。 八寨主陆文庸也是如此,不错眼珠的盯着九寨主贺文珏,希望他能够给个解释。 九寨主贺文珏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沉思半天,骤然道:“下山历练四年,走遍大江南北,深受感触。但美中不足的是没有见到那小侯爷杨振,着实令人惋惜。其实,我为屠龙寨谋划的去处并非是向朝廷投诚,而是向小侯爷杨振投诚。固然,小侯爷杨振也是朝廷的勋爵,但意义却大不相同。” “那小侯爷杨振究竟何许人物,让你如此推崇,不妨与我们讲讲,也好做到心中有数。”六寨主白云弘颇为不解地问道。 “对,的确需要好好讲讲,否则,我不服!”八寨主陆文庸附和道。 “那我便讲讲”,九寨主贺文珏皱眉寻思,到底该从何处讲起,陡然间,眼前一亮,就从黑熊寨救盟爷说起,“那小侯爷杨振乃是新出道的侠客,在黑虎岭黑熊寨救下四海镖局的运镖队,并认了老当家冯四海为盟爷,并护送他去柳州。” “在柳州,恰逢贾氏弟兄倒反朝廷,他与苗寨弟兄参与平叛,立下首功。后来,与苗寨三娘苗凤曦结为连理,又在柳州城外建了一座太白学院,以教授文学武德为宗旨。如今名震南疆,有不少人都送后辈们去就读。” “待其回到齐平后,拨乱反正,为民除害,与靖州州衙的孙止戈义结金兰……”九寨主贺文珏将杨振的事迹大略的讲了一遍,就好像可以做过调查一般,不差分毫。 六寨主白云弘和八寨主陆文庸对望一眼,久久未语。他们相信九寨主贺文珏的人品,绝不会说一句瞎话。那么,小侯爷杨振,的确值得他们高看一眼。 沉默了许久,九寨主贺文珏再次说道:“更关键的,我在小侯爷杨振身上看到了一种希望,武林中兴的希望,武林与皇权和谐共存的希望。未来,他会成为一道旗帜,影响武林和朝廷的一道旗帜。那么,他就一定会开宗立派,作为维系武林和皇权的纽带。因此,我才决定向他投诚。而且,宜早不宜晚。” 六寨主白云弘和八寨主陆文庸点点头,“小九你放心,我们铁定心支持你!同时,老三和老六必定也会支持你。至于你叔父那边,无论他有什么意见,最终都得倒向你。难就难在那三个不开窍的家伙,老二睚眦必报,老四性情乖戾,老七善恶不定,他们三个乃是一丘之貉,必定不会同意。所以,我们要做好准备。” 九寨主贺文珏闻言点点头,他深有同感。这次打劫杨驸马一行人,就是他们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撺掇的。他们三人在山中当惯了逍遥大王,总想着做无本买卖,又岂会向别人投诚,受别人节制。 三人正在谈论着,却见大头目带着二十名喽啰兵急匆匆跑来,想要打开东耳房。 “站住!你想干什么?”八寨主陆文庸猛然站了起来,一把攥住了大头目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一般拎了起来。 “三位寨主爷,半山腰处已经打了交手仗了。七寨主已经被人打残了,左肩膀被砸得骨断筋折,若非腋下的肉连着,胳膊就飞了。此时,还在混战,五位寨主爷处于弱势,小的来抓杨驸马和公主去当人质,让他们投鼠忌器。” 啪! 八寨主陆文庸抬手就是一巴掌,“你小子想来跟老二他们亲近,果然不是什么好鸟。公平对战,死也光荣。你用人质威胁,平白给我们什么屠龙寨抹黑,滚!” 说完,飞起一脚蹬在了大头目的的屁股上,把他直接蹬了个马前趴。 大头目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他怎能看不出来,这几位完全是一副翘脚看戏的的架势,恐怕不仅不会出手相救,反而,保不齐会落井下石。 第248章 投诚之路 势在必行 四明山,盘龙峰,屠龙寨。 九寨主贺文珏拦住了要暴揍大头目的八寨主陆文庸,看着大头目问道:“说说看,此时下面到底是怎样的一副局面。” 大头目咽了咽口水,“回九爷,形势很不妙。有两人缠斗大爷,疲于应付;有六名少年分成两组轮战三爷和五爷,无休无止;有一人会斗二爷,僵持不下;有一名女子和四爷厮杀,险象环生。而且,近千名官兵压阵,更是将二爷和四爷死死围困,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三位寨主闻言,眼神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的诧异。 若大头目所言不假,这局势倒是诡异得很。 陡然间,九寨主贺文珏眼睛一亮,看了一眼大头目,吩咐道:“你去吧,转告那些喽啰兵,切不可轻举妄动!” 大头目愣了一下,转身走了。尽管他不明所以,但也不敢询问。现在他只想离开这里,离八爷远远的,免得再次被揍。 六寨主白云弘和八寨主陆文庸对视一眼,齐刷刷的看向九寨主贺文珏,期待他能够分析并讲解一下时局。 九寨主贺文珏微笑道:“现在的局势,看似波谲云诡,实则非常明朗。叔父和墨、江两位寨主,都是开明之人,固然对朝廷怀恨在心,但也不会伤及无辜。因此,必定不会玩命。至于另外那两位,我不说你们也应该明白。” 六寨主白云弘和八寨主陆文庸恍然大悟,七寨主胡思远重伤昏迷,二寨主齐汝勋和四寨主常远道岂肯善罢甘休,必定会玩命。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人会被官兵所围。 “如此一来,屠龙寨九大寨主,只有三人不会支持小九,我们占据绝对的优势。再说,老七业已重伤昏迷,恐怕老二和老四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六寨主白云弘微笑道。 “唉!”八寨主陆文庸低头叹息一声,尽管道不同不相为谋,终究朋友一场,若他们果真落得如此下场,他于心不忍,又情何以堪! 六寨主白云弘拍了拍八寨主陆文庸的肩膀,并没有说话。以他们之间的交情,任何言语都是虚的,还不如这一个动作来的实在。 “常言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毕竟人各有志,我们又岂能强迫。为了后世子孙能够堂堂正正的做人,投诚之路,势在必行!因此,绝不能姑息养奸!”九寨主贺文珏看着八寨主陆文庸,一脸郑重。 六寨主白云弘和八寨主陆文庸郑重的点点头,九寨主贺文珏用心良苦,他们岂能不知。虽然他们的子孙们至今生死不知,但是,万一他们还活着,只是为了苟且偷生而隐姓埋名。那么,他们投诚之后,未尝不可重逢。 固然,只是一丝希望,但他们也宁愿一搏。 半山腰处,混战还在继续,但局势却更加明朗。 二寨主齐汝勋和二爷苗凤鹰依旧在死磕,人老不以筋骨为能,二寨主齐汝勋鼻洼鬓角都见了汗。而二爷苗凤鹰终究年轻力壮,是以越战越勇。 四寨主常远道和三娘苗凤曦,一个抡起飞爪,行动迅捷,犹如猿猴,窜蹦跳越。一个甩开长鞭,反应灵敏,好似蝴蝶,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大寨主贺元章对战四爷苗凤雄和坏事包杨二,疲于应付,气喘吁吁。四爷苗凤雄一如既往的勇不可挡,坏事包杨二见状撤到一旁,不再出手。 柳州六龙的战场,三寨主墨玉山和五寨主江文演已经累的浑身是汗,体力渐渐不支。而柳州六龙的动作也相继慢了下来,他们虽然三人轮战一人,但一直在竭尽全力磨练招式,自然会精疲力尽。 不过,他们却无比兴奋。毕竟这两位寨主都是成名许久的老剑侠客,武技十分精湛,有这两人不遗余力的陪练,柳州六龙的武学造诣自然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武学之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们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就要找不停的人去对战,磨砺。最后,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糅练出符合自身的武技,才可以在武林中闯出名声。也唯有博采众家之长,才可以达到武道巅峰。为师的武技之所以如此精湛,就是与数千高手一一对战磨砺出来的。你们要切记,切记!” 这是杨振耳的原话,柳州六龙时刻铭记在心,不敢忘怀。 “两位老前辈德高望重,指点之恩我等没齿难忘,请受我等一拜。”说完,梅雪龙抱拳拱手,躬身一礼。他作为六龙之首,又是杨振的顶门大弟子,自然要表态。否则,岂非落得个目空一切、不知礼仪的骂名。若如此也就罢了,万一累及师尊,他百死莫赎。 其他五龙见师兄如此,也抱拳拱手,躬身施礼。 师尊耳提面命,三令五申,告诫他们:武者,德为内在,犹如人心;功为外在,等同躯干;技为延伸,好比四肢。是故德行第一,功力第二,技艺第三,三者不可或缺,但也不可舍本逐末。 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们又怎能不由衷感恩。 两位寨主对望一眼,会意一笑,后生可畏!这六名后生不仅武功造诣颇高,其德行更是难得,他们不由得有些好奇,究竟是哪路高人培养出这几名这等少年英雄。 五寨主江文演心知老三那惜字如金的脾性,绝对不会主动询问。因此,只能他来问,“六位小义士,不知你们师从何人,可否告知?” 梅雪龙微微一笑,“两位老前辈垂询,岂敢有所隐瞒。师尊家住靖州齐平县,姓杨名振字复安。晚辈名为梅雪龙,身后这五人都是晚辈的师弟,菊隐龙、许文龙、黄汉龙、应岳龙、苗庆龙。” 两位寨主对视一眼,大为震惊。之前,九寨主贺文珏提起小侯爷杨振,颇为推崇。他们当时不以为意,但是现在看来,这小侯爷杨振绝非常人,他的师门也必定非同一般。否则,一个刚刚二十的人,岂能教出这么厉害的徒弟。 “两位老前辈,师尊一心中兴武林,很需要老前辈这般成名剑侠客的支持与帮助。不如,我们就此罢手。握手言和,岂不更好!”梅雪龙提议道。 其他五龙直勾勾地盯着梅雪龙,很是诧异。平时这大师兄沉默寡言,不显山不漏水的,万没想到,这么健谈。看起来,日后要刮目相看了。 他们自然不会晓得,梅雪龙平时之所以保持沉默,是因为有坏事包杨二的存在,完全不需要他去劳心费力。更何况,与处理那些琐事相比,梅雪龙更愿意静下心来钻研武技。 第249章 两死一伤 坏事包杨二环顾四周,瞧见柳州六龙正和那两名寨主在闲聊,不由得为之一愣。随即,心中恍然大悟。既然如此,又何必再继续厮杀。于是他看向四爷苗凤雄大喊道:“四爷,先停下,别打了。” 四爷苗凤雄不情愿的止住了攻势,看着大寨主贺元章喊道:“嘿,老头,休息好了再继续。”说完,转身便向坏事包杨二走去。 大寨主贺元章脸皮抽了抽,还打?他都快累吐血了,不休息个四五天,估计都缓不过乏来。届时,即使是再打,他也绝对不会再跟这个愣小子打。 另一边,四寨主常远道听见有人喊,“四爷,先停下,别打了”,不由得甩头循声望去,想确认一下是不是在喊自己。两人正打得激烈,他却走了神,便给了三娘苗凤曦可趁之机。 啪!三娘苗凤曦一鞭抽在了四寨主常远道的软肋上,抽了个骨断筋折。 “啊!”四寨主常远道惨叫一声,被抽的凌空飞起,甩出去十米远。无巧不巧,落地时正撞在一块巨石上。 砰!撞了个脑浆迸裂,一命呜呼。可怜一代剑客‘飞天蜈蚣’常远道,死状如此凄惨! 二寨主齐汝勋惊闻四寨主常远道的惨叫声,不由得心中一紧,手下慢了半拍,被二爷苗凤鹰一剑扎在前心。 “啊!”二寨主齐汝勋惨叫一声,两眼一翻,也死翘翘了。 二爷苗凤鹰抬脚抵住二寨主齐汝勋的尸体抽出宝剑,并在他身上蹭干了血迹,才将宝剑还匣。二爷苗凤鹰悠然转身,向坏事包杨二走去。 屠龙寨九大寨主,两死一伤,而且那伤者重度昏迷,能不能醒来还不知道。 “唉……”大寨主贺元章仰面长长叹息一声,紧闭的双眼流出了泪水。毕竟相交数十年,岂能没有感情。即使是向来稳重的三寨主墨玉山和五寨主姜文演,也是仰面长叹,不胜唏嘘。 坏事包杨二走上前去,躬身施礼,“老前辈,节哀顺变。当务之急,乃是洽谈杨驸马被劫一事。” “唉!”大寨主贺元章再次叹息一声,看着坏事包杨二摇了摇头,“现在老朽心力交瘁,不想再过问任何事情。劳驾杨少侠随老朽前往大寨中,去跟老朽那侄儿去谈吧。”说完,兀自转身走了。 坏事包杨二无奈的耸耸肩膀,转头看向了另两位寨主,希望他们能够给个说法。 “哈哈哈”,三寨主墨玉山和五寨主姜文演对视一眼,放声大笑。五寨主姜文演走上前来,拍了拍坏事包杨二的肩膀,“杨少侠,随我来吧。”说完,扫视众位大小英雄,继续道:“诸位,都随我一起来吧。” 坏事包杨二一摆手,示意所有人跟上,便率先向山顶走去。 屠龙寨,东耳房前,六寨主白云弘、八寨主陆文庸和九寨主贺文珏依旧守在门前,谈论着投诚事宜。 陡然间,九寨主贺文珏猛然站了起来,抽出一把量天尺,照着门锁砸了下去。 “小九,你要干什么!”八寨主陆文庸急声问道。 九寨主贺文珏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嘡啷啷! 量天尺砸在大锁上,顿时火星四溅。大锁被砸开,“哗啦啦”落在了地上。 乌漆抹黑的房间中,杨驸马一家人躺在破草席上,半睡半醒间,猛然惊醒。伏苓公主一把搂住杨萍和杨兴,缩进了墙角里,瑟瑟发抖。杨萍和杨兴抱着伏苓公主的两条胳膊,小脸煞白,无比惊恐。但是,他们紧咬着牙齿,并没有哭泣。 驸马杨宏两眼一抹黑,只能用手四处乱划拉。陡然间,他摸到了一根木棒,一把抄在手中,哆里哆嗦的走到墙角处,把他们娘三护在了身后。 咣当当!房门骤然大开,九寨主贺文珏一步迈进屋里,闻到那发霉的气味,不由得暗自皱眉。连他都觉得反胃,更何况住惯了宫殿,一直养尊处优的人。 九寨主贺文珏掏出火折子,点亮了门口的蜡烛,环顾四周,不由得为之一愣。这杨驸马虽然是一介文人,但为了保护身后那三名家人,却强行支撑着。 在这一瞬间,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在官军抄家的时候,也如杨驸马这般,将他和母亲护在身后。最终,父亲在他面前被杀。随后,母亲把他护在了身后,也在他面前被杀。若非叔父从天而降,想必他也被杀了。 那一年,他八岁,才八岁!在别家孩子还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他却亲眼目睹父母死在自己面前,这是何等的刺激,何等的心灵创伤。 这一次下山历练长达四年,经历过太多的风风雨雨,见证过太多的生死别离,因此,他看开了,放下了,不再执着于仇恨。因为他发现除了仇恨之外,还有更多有意义的事情去做。 因此,他才会选择一笑泯恩仇。 现在想想,这杨驸马一家要远比自己的家人幸运。 “呼……”九寨主贺文珏深深呼出一口气,收拾心神,微微一笑,道:“杨驸马,不要惊慌,我没有恶意。此来,是想和你好好谈谈,有一些事情,要掰开揉碎讲清楚。之所以将你们劫上山来,是因为仇恨。就因为那道禁武令,我们被抄家灭门。因此,我们心中有恨。” “现在,我们决定一笑泯恩仇。但却不会向朝廷屈服,而是劳驾您牵线搭桥,我们要向小侯爷杨振投诚,让他来接收并处理山寨中的一切。既然日后都是一家人,因此希望你们不要记恨在心,也不要试图报复。不知杨驸马意下如何?” 驸马杨宏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已经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但现在却被告知他能活,他们一家都能活,他反倒有些接受不了。 “杨驸马?杨驸马!”九寨主贺文珏接连喊了两声,驸马杨宏才猛然回过神来,收拾心神,结结巴巴地说道:“唉!那小子的事,我……我做不了主。” 驸马杨宏并非推诿,而是真的做不了主。毕竟当初他们父子彻底闹僵,大有老死不相往来之势。虽说过了十余年,但以那小子的脾性,想要放下心中的芥蒂,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九寨主贺文珏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关于杨驸马和小侯爷杨振之间的那段黑历史,他也有所耳闻。看起来,这个杨驸马的确做不了主,不过,牵线搭桥还是应该可以的。毕竟身份摆在那里,父亲终究是父亲,这是谁都无法抹杀的事实。 九寨主贺文珏刚想说话,却听见外面哗然大乱,不由得回头望去,陡然一惊。 第250章 迎接师爷回府 九寨主贺文珏和驸马杨宏正准备洽谈投诚事宜,门外哗然大乱。他急忙甩头望去,惊见叔父囧着一张脸,径直向聚义分赃厅去了。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完全一副心灰意懒的样子。 随即,便见三寨主墨玉山和五寨主江文演陪着一个干练的黄衣少年,径直向自己这边走来。有说有笑,十分融洽。身后,跟着一行人,一名红衣女子,还有二十几名青少年,精神奕奕,英武不凡。 最后,一队官兵蜂拥而入,瞬间控制了整座庭院。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端得是森严壁垒。 “这是……和解了吗?”九寨主贺文珏心中微微一动,瞬间反应过来。既然他们业已达成和解,那么自己的担心倒显得多余了。 “杨驸马,齐平侯府的人会同官军前来迎接你们了,都随我出去吧。” 驸马杨宏闻言彻底愣住了,齐平侯府的人?十年了,再闻齐平侯府,心中颇为凌乱。如今,不知这侯府中还有什么人?不知父母可好?不知杨振是否已经回府? 他抬头望去,见外面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却是一个都不认识。 “他们是……”驸马杨宏十分不解地看向九寨主贺文珏。 九寨主贺文珏耸耸肩膀,一脸爱莫能助的样子。对于这一众少年,他只知道他们来自于齐平侯府,但却一个都不认识。 尽管如此,陡然见到这么多少年英雄,倍感亲切,陡起结交之心。毕竟,他也是二十左右的人,平日里没有任何谈得来的朋友,感觉孤独的很。 茯苓公主拽着杨萍和杨兴跟着驸马杨宏走出耳房,看着院中的官兵,鼻子一酸,留下了眼泪。 之前,她生活在宫墙之内,看不见外面的世界,对这些官兵也从未在意过。但这一路走来,彻底的丰富了阅历,开阔了心胸,让她感觉这半生犹如笼中之鸟,算是白活了。 特别是此刻的经历,彻底扭转了她的三观。她彻底明白了那通天富贵的来源,也知道了以前从未关心过的东西,社稷民生。 坏事包杨二故然没见过驸马杨宏,但面对此情此景,又如何分辨不出来谁是驸马杨宏。 噗通! 坏事包杨二推金山倒玉柱,双膝跪地,“杨再复代师叔前来迎接师爷回府!” 身后,一众少年见状,知道面前之人便是师爷,于是依次跪倒在地。 “梅雪龙代师尊前来迎接师爷回府!” “菊隐龙代师尊前来迎接师爷回府!” “许文龙代师尊前来迎接师爷回府!” “黄汉龙代师尊前来迎接师爷回府!” “应岳龙代师尊前来迎接师爷回府!” “苗庆龙代师尊前来迎接师爷回府!” “太白学院武生代院长前来迎接师爷回府!” 坏事包杨二和柳州六龙以及十五名太白学院武生呼啦啦跪倒在地,毕恭毕敬。 驸马杨宏固然不知道师爷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师尊是谁,但发现他们毕恭毕敬的跪在地上,口称迎接自己回府,顿时感动的热泪盈眶。 “都……都起来吧!”驸马杨宏哽咽道。 坏事包杨二等人闻言站起身来,柳州六龙及十五名武生闪退一旁,垂手而立。而坏事包杨二则走上前去,躬身施礼,将苗氏三兄妹介绍给驸马杨宏。 驸马杨宏听闻三娘苗凤曦乃是自己的未过门的儿媳,不胜唏嘘。遥想当年情景,恍如昨日。 三娘苗凤曦脸色微红,低下了脑袋,慢慢走到伏苓公主面前,缠住了她的胳膊。虽说她与杨振并没有血缘关系,但终究也是未来的公爹明媒正娶的夫人,杨振的二娘,自己未来的的婆母。虽然她生在苗疆,又是武林中人,不拘小节,但礼不可废。 伏苓公主仔细打量三娘苗凤曦,见她秀丽端庄却不失英武,不由得眼前一亮。见惯了那些柔弱的官家小姐,陡然见到三娘苗凤曦这样的江湖侠女,虽然谈不上有多羡慕,却也觉得颇新颖,心生向往。 伏苓公主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一拉杨萍和杨兴,“快叫嫂嫂!” “嫂嫂!”“嫂嫂!” 杨萍和杨兴见到这么多人都给父亲下跪,心中的恐惧少了许多,一脸好奇地看着三娘苗凤曦。 三娘苗凤曦闻言,一张微红的秀脸瞬间红的几乎可以滴出血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九寨主贺文珏在一旁看着,心潮起伏。曾几何时,自己家中也是如此热闹。可是现在,一去不返了! 坏事包杨二那是场面人,也是心明眼亮之辈,在刚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耳房前的情景,也猜出了九寨主贺文珏的心思。不过,天地君亲师,乃是礼法规制,不可违逆。因此,他必须先将有关师爷的事情打点清楚之后,才可以和九寨主贺文珏洽谈。 现在他终于得了闲,便走到九寨主贺文珏面前,微笑道:“这位兄台,请问尊姓大名?” 九寨主贺文珏微微一笑,“杨……少侠,幸会,幸会!在下贺文珏,曾到南疆柳州游历,对于杨少侠可是深交久矣。”他本想喊杨兄弟,但转念又一想,跟他称兄道弟,岂不是平白比小侯爷杨振矮了一辈。因此,他既是改了口。 贺文珏?坏事包杨二沉吟片刻,从未听过江湖上有这一号人物,显然是未出道的英雄。不过,他既然姓贺,莫非是贺元章的侄子? “原来是贺少侠,失敬,失敬!”坏事包杨二抱拳当胸,继续道:“贺少侠,贺元章老前辈是……” “那是家叔。” “原来如此!”坏事包杨二心中陡然升起敬重之情,对于贺元章的辛酸史,他一清二楚。这贺文珏身负灭门血仇,如今面对仇人之女,他不仅没有伤害伏苓公主等人,反而加以保护,这种心胸,岂能不令人敬重。 “此处不是讲话之所,还请诸位到大厅中详谈。”九寨主贺文珏微微一笑,拉着坏事包杨二的手臂率先向分赃聚义厅走去。 坏事包杨二点了点头,余光扫过杨驸马等人,见他们发髻散乱、浑身脏兮兮的,不由得微微皱眉。他们平日里养尊处优,最重仪容,如今却是这一副模样,无异于一种折磨。 想及此处,他猛然看向九寨主贺文珏,“贺少侠,能不能让他们去收拾一下。” 九寨主贺文珏闻言一愣,看了杨驸马四人一眼,顿时明白过来。当即吩咐人准备一间厢房,让他们前去洗漱。 巡防营统领在寨门处站着,进退维谷,心里十分纠结。按理,他应该过去给杨驸马和伏苓公主见礼。但是,杨驸马和伏苓公主此时太过狼狈,他若贸然过去,有失检点。 毕竟,他们为君,自己为臣。他们若在臣下面前失仪,情何以堪! 因此,巡防营统领很是纠结。最终,他为了顾及杨驸马和伏苓公主的颜面,并没有过去。 第251章 母子天性 分赃聚义厅内,坏事包杨二全权代表小侯爷杨振,而九寨主贺文珏则全权代表屠龙寨,两人从深夜一直谈到天光放亮,才敲定了所有细节。毕竟,这投诚之举涉及到方方面面,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就拿屠龙寨这三千喽啰兵而言,他们每个人对官府或多或少都有些抱怨,甚至是仇视。若不摆平他们,不仅会掣肘,恐怕还会引发动乱,这并非杨、贺两人喜闻乐见。 再说,即使这三千喽啰兵能够放下所有成见,心甘情愿地归附于朝廷,又如何来安排他们。这并非二三十,也不是两三百,而是整整三千。 齐平侯府靖州的地位固然首屈一指,但却容不下这三千人。万一被有心人打上私招兵马,蓄意谋反的标签,那后果无人能够承担。 因此,不得不考虑清楚。 为此,他们刻意请来了巡防营统领,征询他的意见。毕竟,若军方能够改编这三千喽啰兵,那是最好的结局。但是,巡防营统领表示自己爱莫能助。毕竟他只是靖州卫辖下的一名小统领,做不了任何决定。 “唉!”坏事包杨二轻叹一声,有些无奈地看着九寨主贺文珏,解释道:“贺少侠,如何来安排这三千喽啰兵,兹事体大,在下也做不得主。不如依旧留在山寨中,待师叔回来后亲自定夺。” 九寨主贺文珏微微点头,目前也只好如此了。不过,却不能拖太久。否则,必定横生枝节。于是,他问道“不知小侯爷何时恢复?” 坏事包杨二算了一下日子,马上就要到三月十五了,想必这两天就应该回了。他看着九寨主贺文珏微微一笑,“贺少侠放心,三月十五两国会会武开幕之前,师叔必回。” “既然如此,就这么定下吧。”九寨主贺文珏点了点头。 坏事包杨二看了看天色,起身告辞。毕竟无论是州衙,还是齐平侯府,想必都在眼巴巴地等候消息,他们应该早些赶回去。再说,这巡防营的兵卒长期滞留此地,影响不好。万一屠龙寨劫掠朝廷钦差大臣、当朝驸马以及公主消息走漏出去,恐怕会横生枝节,与投诚之事不利。 东厢房内,驸马杨宏一家人早已梳洗完毕,换了服饰,所有的宫娥侍卫也都放了出来。当然,那些死去的已经登记在册;受伤的也都已经被救治,正在养伤。 西卧中,伏苓公主拉着三娘苗凤曦的手,问长问短,闲话家常。每每说及杨振,都会浅笑不止。杨萍和杨兴双肘拄在桌子上,两只小手托着小脸,不错眼珠的盯着三娘苗凤曦,满眼都是小星星。 陡然间,杨萍站了起来,跪倒在三娘苗凤曦腿边,撅着小嘴,一句话也不说。杨兴见此,有样学样,也跪了下去。 伏苓公主和三娘苗凤曦止住话头,十分诧异的看着这两个小家伙,不知他们所为何来。 常言道:知子莫若母。伏苓公主对于这两个小鬼头的心思已经猜透了三分,于是会心一笑,眯着眼睛做起了看客。 三娘苗凤曦却不知道他们两个打什么哑谜,虽然没经过这等阵仗,却也不至于束手无策。须知,在苗寨的时候,她被自己那问题小徒弟时常捉弄折磨,早已练就了七窍玲珑心。 她蹲下身去,一手搀住一个,“你们有什么事,且请起来说。” 岂料,杨萍和杨兴稳稳当当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三娘苗凤曦唯恐伤及他们两个,因此并不硬往起拽,只能苦口婆心地跟他们商量。“你们两个快些起来,无论有什么事,都好商量。” 伏苓公主见杨萍和杨兴跪在那里既不说话,也不起来,显然是害了羞,不由得哑然失笑。“你们两个没听见嫂嫂的话吗,还不起来说个清楚。” 杨萍轻咬贝齿,心理挣扎了一番,道:“我要拜嫂嫂为师,学打人的本事,保护娘亲和爹爹!” 杨兴见姐姐如此说,也跟着说道:“我也要拜嫂嫂为师,学打人的本事,不仅要保护娘亲和爹爹,还要保护姐姐!”说完,煞有介事的挥动着小拳头。 伏苓公主本来满面堆欢,听了杨萍和杨兴的话,鼻子一酸,热泪盈眶。她陡然站起身来,走到杨萍和杨兴面前,蹲了下去,一把搂住两个孩儿,默默啜泣。 “娘亲,您哭了!”杨萍和杨兴一人伸出一只小手,轻轻地拭去伏苓公主脸上的泪痕。 刹那间,伏苓公主哭得更凶了,泪如泉涌。 三娘苗凤曦见到这一幕,感触颇深。她骤然响起了自己的母亲,不由得心中哽咽,眼睛骤然发热,泪水开始在眼框内大转。 母子天性,可以超越一切,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都隔不断那种思念,那仲孺慕之情。 一时之间,西卧内陷入了沉默。 堂屋中,驸马杨宏正与巡防营统领对面而坐,八仙桌上摆着一壶香茗,两人边喝边聊。所聊话题,无非是靖州这几年来的变化。 当年,杨振与他诀别,毅然离家出走。他怒气填膺,并没有试图挽留。但气消之后,他陡然发现自己似乎失去了至关重要的东西。 直到那一刻,他才如梦方醒。原来,在他心中占据主要位置的,不仅仅只是故去的夫人,更多的那一部分,却是他一直冷落甚至虐待的儿子。毕竟,杨振乃是亡妻留给他的唯一念想。然而,却被他亲自断送了。 那一夜,他抱着亡妻的画像孤坐到天明,愧疚,自责,挣扎,一直萦绕在心头。第二天,他将二老托付给义弟杨青照顾,义无反顾地去了京城。而那个家,成为了不敢想也不敢回的地方·。因此,他一直在逃避,既没有通书信,也没有派人去打听。 可以说,这十年来,驸马杨宏对于靖州,尤其是齐平县,一无所知。 如今,近乡情怯,也只能通过巡防营统领之口,对家乡做些了解。毕竟,他乃奉旨钦差,若与州官谈及家乡之事,他一问三不知,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 “唉!交友不慎,累及齐平父老,本爵有愧啊!”驸马杨宏喟然长叹,涕泪横流。 恰在此时,坏事包杨二挑帘栊走了进来,“师爷,统领大人,收拾一下,我们该回去了。” 驸马杨宏和巡防营统领闻言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这屠龙寨虽然已经投诚,但终究不是善地,他们身为朝廷官员,又岂能在此逗留。 一切收拾停当之后,大队向靖州城进发。九寨主贺文珏全权代表屠龙寨投诚事宜,欣然随行。一来,有些事情要和州正孙振邦进行洽谈;二来,可以说充当人质,以安齐平侯府诸人之心。 …… 靖州州衙,州正孙振邦一直在书房内踱来踱去,忧心忡忡。 虽然已派巡防营前去平山灭寨,解救杨驸马等人,但那四明山山势险峻,易守难攻,而且,天黑路滑,究竟能不能一举凑效,谁也不能遇见。 “唉!”孙振邦长叹一声,走出书房,看着东方天际那一抹殷红,久久不语。但心中却不能平静,希望真如诗中所说的那般,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252章 回归 靖州州衙书房外,州正孙振邦看房遥远的东方天际,旭日初升,光芒万丈。 这充满诗情画意的景象,孙振邦根本无心欣赏,视而不见。此刻,他心思远遁,悬在四明山之上。 “希望……此事能够圆满解决。否则,……唉!”他并不在乎自己仕途前景,他所担心的,是此事若不能就此解决,惊动了朝廷,派大军攻山,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甚至,一些胆小的百姓会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稀溜溜…… 陡然,一阵马嘶传来,孙振邦倏然回神,甩头向府门望去。 一匹白马猛然冲进了府门,马背上趴着一人,一身白衫布满灰尘,形容十分狼狈。 孙振邦见此眉心微皱,这匹白马他自然认得,乃是儿子孙止戈的坐骑。马背上趴着那人莫非是…… 孙振邦心里一揪,紧走几步,来到白马身前仔细一看,脸色大变。 “来人呐!快来人呐!” 孙振邦不顾仪容,放声大呼。 有几名家仆听见喊声,忙不迭的跑了过来。 “快!你们几个把少爷抬回房里,你去请大夫!” 不错,趴在马背上的人正是孙止戈。 之前,他晕倒在齐平侯府,坏事包杨二委派杨星照顾。他醒来后,得知坏事包杨二等人业已赶奔四明山,于是心急如焚,坐卧不宁。 于是,他便想去四明山观战,了解第一手线报。 奈何,杨星极力阻拦,说他身体虚弱,不适合赶路。 两人僵持了大半个时辰,孙止戈油煎火燎一般,如何呆的下去。 最终,他不顾杨星反对,强打精神上了白马,望北出发。本来想去四明山,哪曾想,行至半路再次晕了过去。 多亏老马识途,将他带回了州衙。否则,后果堪忧。 孙振邦本就忧心忡忡,又见儿子口吐白沫,昏迷不醒,更加焦虑不安。一时之间,感觉心力交瘁。但他不能倒下,只能凭借意志强行支撑。 他靠在太师椅上,昏昏沉沉间,再次听见马蹄声音响,不由得为之一惊。 门外,来了一名马探,他一路狂奔,边跑边喊,“报……” 他径直冲进房中,噗通跪在地上,回禀道:“启禀大人:四明山战事已结,杨驸马一行人离城不足三里。” 孙振邦闻言松了口气,身体也从太师椅上滑了下来。他双手及时撑住椅子两侧的握手上,止住了下滑的势头。 他勉强坐直了身体,吩咐道:“传令州衙僚属,到北门外恭迎钦差大臣以及公主殿下。” 孙振邦揉了揉太阳穴,慢慢的站了起来,换好了官服,乘坐二人抬的小轿直奔北城门。 所谓僚属,是指僚官和属官。 僚官,乃是州正的副手,协助州正处理州务,有监督制衡职权。长史以及司马,便是协助州正处理民政和军务的僚官。 属官,乃是下属,佐治之官,譬如功曹、仓曹、户曹、兵曹、法曹、士曹。 当然,县令也是州正的下属,但却不属于州衙,而是另一个体系。 按大衍律,但凡钦差大臣莅临,本州官员都要出迎,其中自然也包括各县令。 北城门外,州正孙振邦垂手而立,双腿不停的哆嗦,鼻哇鬓角都是汗水,这并非因为紧张,而是他已经近乎虚脱,一直在强行硬撑。 身后,长史与司马一左一右,并肩而立。 再后,州衙六曹一字排开。 最后,九名县令同样一字排开,垂手而立。他们虽然是一县之尊,但比起前面的大佬而言,只是微末小官,因此大气都不敢喘。 对面,来了一支队伍。 钦差大臣、驸马杨宏的仪仗在前,伏苓公主的扈从在后,最后是一千巡防营兵卒。 孙振邦率领靖州官员跪倒在地,行三拜九叩大礼。 “微臣孙振邦率靖州所属官员,恭迎圣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躬安!”驸马杨宏走出八抬大轿,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西夏递交国书,欲在靖州进行两国会武。特命驸马杨宏为钦差大臣,全权负责会武事宜,望靖州所属劳心戮力,共襄盛举。钦此,谢恩!” “谢主隆恩!臣等自当同心戮力,勤劳国事。” 孙振邦等人起身后,再次跪倒在地,抱拳当胸,道:“微臣等见过驸马及公主殿下。” “诸位请起!”驸马杨宏一挥手,示意孙振邦等人起身。 “谢驸马,公主殿下。靖阳宫业已打扫完毕,请驸马,公主殿下前往检视。” 靖阳宫,乃是一座老宫殿,还是大衍初帝西征西夏的时候建立的。如今时隔近百年,其中的装饰固然已经陈旧,但却是唯一符合公主身份的地方。 除此之外,唯有驿站。但那地方迎来送往的,并不安全。更何况,眼下两国会武之期即将到来,靖州城三教九流大聚会,却是不得不防。 繁琐的礼节完毕后,大队人马直奔靖州驿站。 伏苓公主心中暗想,驸马乃是奉旨钦差,留在靖州城理所当然,但自己乃是前来探亲,留在此地多有不便,还不如直奔齐平侯府。 不过,她不能自作主张,还要跟驸马协商之后,才可成行。再说,对于那靖阳宫,无论住不住,她都要去看看。 毕竟,那是高祖父曾经住过的地方,无论是出于憧憬,还是吊唁,她都必须去看看。 …… 三山关总镇府,练武场中,总镇林青云手持长枪,拉开了架势,舞得虎虎生风。 陡然,有一名亲兵跑了进来,看见总镇林青云兴头正足,因此不敢打扰,每每欲言又止。 总镇林青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第一时间发现了亲兵。他固然正在兴头上,但也只能强行压下心中的欲望,将大枪放回了兵器架上,一把抹去脸上的汗水。 “什么事!” “禀告大人:西夏兵部大司马率领二十名西夏武士,现在边境榷场外请令放行。” 总镇林青云微微皱眉,“除此之外,还有何人?” 亲兵愣了一下,仔细回想一下,顿时双眼一亮,“大人,有的。还有几名中原人,其中有一个乃是齐平小侯爷杨振。” “哈哈哈!” 总镇林青云闻言,放声大笑。既然有他的外甥随行,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放行!通知所有关卡,一律放行!我们要彰显出我们的天朝气度,要让他们彻底明白一件事,我大衍天朝有诚意保持和平,但是,也不惧任何挑衅!去吧!” 亲兵领命去了,总镇林青云直接回了后宅,他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和女儿。 自从杨振不告而别,林蕊那丫头可是哭了好一阵子,直到现在,还一直沉默寡言,老母亲既担忧外孙,又操心孙女,她老人家莫大的年纪,如何承受得了。 现在,杨振即将回来,她要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报上去,让她们高兴高兴,省得拖出病来。 第253章 阴谋陡起 边境榷场,大衍界牌关下,一队人马驻足于此,等候关门开启。 西夏兵部大司马司马仁和杨振并马而立,两人心情不一。 司马仁回头扫视一眼,再向前一步,进入大衍界牌关,他们便离开自己的国土,客居他国,一如那无根之水,前景不明。 虽然他们前来参加会武,但终究孤军深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而杨振却是心情激动,这西夏一行,无异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在生死面前,除了亲情之外,都不算什么。 界牌关墙头上,城关令俯视下面那些西夏武士,心中泛起一丝隐忧。不知崇文抑武的大衍朝廷能否应付这一次会武,若胜,两国有望继续保持和平;若败,恐怕会导致夷狄小视,滋生不臣之心。 “报,三山关总镇大人有令:对西夏友邦来客要彰显出我们的诚意与魄力,应通关放行,由小侯爷杨振负责接待。” “末将接令!”城关令单膝跪地,双手接过令旗,传令道:“开关放行!” 城门开启,杨振看向司马仁,微笑道:“大司马,远来是客,请吧。” 司马仁点点头,微笑道:“客随主便,还是小侯爷先请吧。” “既如此,我便先行一步了。”说完,杨振一催卷毛狮子黑,率先进入界牌关。 司马仁回头扫视一眼二十名武士,郑重道:“你们都记住,要入乡随俗。既不能惹事生非,但也不能丧失武士尊严。进城!” “是!”二十名武士回应一声,一催坐骑,依次进去了界牌关。 此次两国会武,他们有幸参加,内心极其兴奋。不仅仅是因为荣耀,更主要的是能够增长阅历。他们的长辈每每提起大衍天朝,都说如何如何好,但对于具体好在何处,却是一问三不知。 如今,他们有机会去见识一番令长辈们推崇的大衍天朝,如何不兴奋。 杨振回到了自己的国土,看到那熟悉山水,问道那熟悉的味道,心旷神怡。他一马当先,奔向三山关。 然而,他却不知道,从此一步踏入漩涡中。 中州城西百里外,有一座大山,名为九鼎山,因为九座山峰貌似九尊倒置的宝鼎而得名。 九峰环绕间,有一处谷地,大小约方圆数十里。这巨大的山谷中有一片建筑,像一座军事堡垒。 这里,便是天煞门的驻地。 宗政大厅内,有七人在座,气氛十分压抑。 正位上,黄紫白三把宝座一字排开。 左侧黄金宝座上,一名青衫老者,头戴藏青软包巾,两道白眉斜入鬓。碧眼金睛蓝靛脸,一副银髯遮前心。此人乃是天煞门二门主,地煞。 中间紫金宝座上坐着一位老者,两道赤眉一字横,一双火眼藏乾坤。四方大脸呈绛色,紫色华服罩全身。此人乃是天煞门大门主,天煞。 右侧白金宝座上坐着一位婆婆,满头银发环珠翠,柳眉杏眼杀气腾。俏脸含煞无笑意,一身白衣了无尘。此人乃是天煞门三门主,人煞。 左侧坐有两人,一位大奔儿头,翘下巴,身穿青袍,乃是天煞门辖下青龙堂堂主。另一位肥头大耳双下颏,圆滚滚的大肚子,身穿黑色劲装,乃是天煞门辖下玄武堂堂主。 右边同样坐有两人,一位狮鼻阔口短罡髯,身穿黄袍,乃是天煞门辖下黄狮堂堂主。另一位是半老徐娘,身穿大红袄,乃是天煞门辖下朱雀堂堂主。 天煞门所有高层聚集在此,商议白虎堂被灭之事。 砰! 二门主地煞脾气火爆,攥拳一捶桌子,咆哮道:“三教堂与天煞门井水不犯河水,但那三个老匹夫却前往西夏灭我白虎堂,着实欺人太甚!是可忍熟不可忍!老大,依我之见,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直接灭了他三教堂!” 三门主人煞柳眉微蹙,“老二,有欠妥当。我们的目的乃是推翻这大衍朝廷,如果跟三教堂死磕,恐怕会两败俱伤。而且,还会让我们彻底暴露。” 二门主地煞吹胡子瞪眼,俨然一副要玩命的架势,“那你说,该怎么办!忍气吞声?若是真的如此,这天煞门不如解散算了。” “老二,慎言!”大门主天煞眼皮微撩,火红的眼珠子扫了二门主地煞一眼。 二门主地煞一激灵,悻悻的缩进了椅子里,不说话了。 大门主天煞扫视四位堂主,“传召你们过来,就是为了集思广益,都谈谈自己的想法吧。青龙堂主,那三教堂在你的辖区,你就先谈谈吧。” 青龙堂主闻言,沉吟片刻,道:“回三位门主,三教堂位于天泉山脉,其中寺庙冠宇林立,若有风吹草动都会被第一时间察觉,就跟别说率众攻打了。再说,从这里到天泉山脉,至少有半月的行程,途中不乏三教堂的门人弟子,我们万一暴露行迹,恐怕……” 青龙堂主并没有把话说完,他相信在座这些人都是智慧通天之辈,绝对会明白他的意思。 大门主天煞闻言,微微点头,青龙堂主这一番话,深合他心。十几年前,他曾经拜访过天柱三圣,他分别于三人切磋,结果败得很惨。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因此,若非必要,他绝对不愿意招惹天柱三圣。尤其是儒圣,不仅能耐大,而且很腹黑。若被他惦记上,怎么死都不知道。 黄狮堂堂主沉吟许久,微微一笑,“三位门主,各位堂主,有道是逢强者智取,遇弱者活擒。我们对付不了三教堂,但却可以对付那个杨振。冤有头债有主,既然这一切皆因杨振而起,自然也要由他终结。” 这个提议,当真是釜底抽薪,不可谓不毒。须知,杨振可是三教堂未来的总门长,天柱三圣的心头肉,他若出了问题,便是对三教堂最好的打击。 在座众人听了黄狮堂堂主的提议,全部挑大指赞成。那三位堂主心中叹服,这黄狮堂堂主能够坐镇京畿重地,当真是…… “好,依你之意,该如何对付他?”大门主天煞问道。 黄狮堂堂主微微一笑,“此事简单,完全不需要我们出手,只要拨弄是非,自然有人乐意替我们出手。” “你的意思是说……”大门主天煞再次问道。 “没错,利用那些守旧的太子党,他们对武林人士心存芥蒂,欲除之而后快。只要我们挑拨离间,我想,有很多人乐意之称为我们手中的刀。”黄狮堂堂主自信满满地说道。 “好!”大门主天煞拍案而起,骤下决定,“此事,便由你全权负责,但凡天煞门之人,你皆可调用。你们,要做好协助。” “尊门主命!”四位堂主同时站起,抱拳当胸,躬身施礼。 其他三位堂主尽管羡慕黄狮堂堂主,但却没有丝毫嫉妒,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劳心费神,并不是他们的专长。 一场阴谋,以杨振为中心,悄悄地展开了。 第254章 被获遭擒 三山关官驿中,杨振将西夏兵部大司马司马仁一行人安排妥当后,又向驿丞做了一番交代,就告便离开了官驿。 杨振翻身上了卷毛狮子黑,直奔总镇府而去。心中或多或少有些忐忑,不知该如何面对林蕊那个小丫头片子。毕竟他不辞而别,算是欺骗了她。想起她那古灵精怪的磨人性子,杨振觉得头皮发麻。 但有些事情,躲不了,逃不掉,终究要去面对。纵使水深火热,也要义无反顾。 总镇府,林蕊的闺房内,林蕊蒙头盖脸,完全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那一天,杨振和她打赌说他走路没声音,结果,她上当了,万没想到那不良表哥直接脚底抹油,一去不返。 因此,她一直恨得牙痒痒。不仅恨自己轻信于人,更恨那不良表哥,居然欺骗她这样一个清纯可爱的美少女。 “蕊儿啊,你即使要和表哥置气,也要等他回来再说嘛。你现在这么折腾,他如何能晓得,这不是白受罪吗?” 这一番话,老夫人和总镇夫人每天都要说上一遍。但是,林蕊油盐不进。她们束手无策,只能围在床榻旁,唉声叹气。 “哈哈哈……”陡然间,总镇林青云大笑着走了进来,将老夫人和总镇夫人气得够呛。她们被林蕊折腾的寝食难安,这个做父亲不得不仅不担心,反而一直哈哈笑,岂有此理。 刷!刷! 刹那间,两人同时转头,怒视林青云。两双眼睛射出四道利箭,直刺林青云。 林青云感觉形势不妙,不由得一缩脖子,笑声戛然而止。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刚刚呢,准备发布一则好消息。可是现在呢,让你们两个人给吓得忘记了。唉!”说完,煞有介事地叹息一声,皱眉思索。 老夫人瞪着林青云,这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岂能不了解他的脾性。 她见林青云愁眉苦脸的样子,冷哼道:“若是便秘了,就去弄点巴豆通通肠子。” 林青云老脸抽了抽,完全缩作一团,更像便秘了。 “咳咳咳……”总镇夫人偷看林青云一眼,见到他那副囧样,嘴角扯了扯,但却忍住了。但因为憋的难受,顿时咳嗽起来。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床榻上的被子在不停地抖动。林蕊躲在被子里,无声的偷笑。她原本撅着嘴正生闷气,但脑海中陡然浮现出老爹便秘的模样,险些笑喷。既忍不住,但又不敢笑出声来,只能偷偷的笑。 “有什么好消息,就别藏着掖着了,赶紧报上来吧。”老夫人沉着脸说道。 林青云见状,不敢再继续卖关子,否则,有被她们暴揍的危险。于是悻悻一笑,“那小子已经进了界牌关了!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吧。” “真的?”老夫人直勾勾的盯着林青云,想要从他脸上看出真假。 “当然是真的!想必,此刻他差不多应该到府外了。”林青云信誓旦旦的点点头。 陡然间,林蕊扑棱一下坐了起来,随即,不知想起了什么,又躺了下去。 “丫头,别装了。那小子已经回来了,你不吃饱了养足力气,如何去报仇!”林青云大笑道。 林蕊猛然坐了起来,娇喝一声,“要你管!”说完,猛然窜到桌子旁,一把抓起鸡腿,啃的满嘴流油。 总镇夫人既疼又气,揉了揉林蕊那乱糟糟的头发,“脸脏的像个花猫,也不去洗漱一下再吃。” “……”林蕊扬起小脸,嘟囔了两句,因为嘴里塞得满满的,根本听不清是什么。 她那点小心思,总镇夫人如何猜不透,肯定是嫌麻烦。毕竟若是洗漱了再吃,吃完了还得再洗漱一次。如她这般,吃完了一次性搞定。 看着林蕊胡吃海塞的不雅吃相,两位夫人大为摇头,这副性子若不收敛,将来嫁了人,可如何是好! 林青云看得冷汗直流,这丫头的性子,什么人能够驾驭得住。一时之间,他为自己那未来的姑爷感觉到悲哀。同时,心里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 此时,总镇府门前的山道上,来了一人一马。人则英俊潇洒,一袭白衣,点尘不染。马则神骏威武,通体黢黑,无一杂色。正所谓骐骥有良种,宝马配英雄。这白人黑马,堪称绝配。 这一人一马,正是杨振和卷毛狮子黑。 杨振信马由缰,缓辔而行,心中不停的合计该如何来面对林蕊。 “站住!你是矬子请来的救兵吗?” 陡然,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将杨振吓得一激灵。他循声望去,见前面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虎头虎脑,唇红齿白,一身白衣,手里攥着一把两米长的木枪,正用枪尖指着杨振。 突然,杨振玩心大起,他想逗逗这个小家伙。于是,直接从马背上跳下来,走到那小家伙面前,笑道:“对呀,既然看见我来了,你还不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哼!那矬子尚且不是对手,你又有何能为?速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定然打得你落花流水,杀得你片甲不留,让你见识见识小爷的厉害。扎!”说完,手中木枪向前一递,直奔杨振软肋。 杨振双眼一亮,这白衣男孩虽然年纪不大,而且手持木枪,但这枪法还是不错的。不过,却难不住杨振。尽管他的功力并未恢复,但若被这么一个小家伙打中,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只见他身体微侧,便躲开了木枪。 “打!”白衣男孩见杨振躲了过去,顿时来了个横扫千军,木枪抽向杨振。 杨振后撤一步,再次躲了过去。看着白衣男孩微笑道:“小家伙,你打不过我,还是投降吧。” 白衣男孩小脸微红,瞪着一双大眼睛,冷哼道:“废话少说,小爷宁可战死沙场,也绝不投敌叛国。” “哈哈哈”,杨振突然放声大笑,这小家伙说话一套一套的,还真不是一般的可爱。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环境,能够培养出这样一个活宝。 白衣男孩有些发懵,十分不解的看着杨振,问道:“兀那贼人,傻笑什么,看枪!” 白衣男孩手中木枪直刺杨振小腹,杨振腰眼一扭,再次躲了过去。 “兄弟们,贼人厉害,大家一起上,将其拿下。”白衣男孩见奈何不得杨振,于是大喊一声。 刹那间,草丛中冲出十几名童子鸡,一起扑向杨振。拽胳膊的,抱大腿的,无所不用其极。 杨振并没有反抗,任由他们抓着,捆绑起来。他很想想看看这群童子鸡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那白衣男孩将手中的木枪一挥,吩咐道:“弟兄们,这厮厉害的很。小爷要招降他,你们小心伺候着,切不可虐待。鸣金收兵!” 有一个孩子不知从哪里弄了一个破铁盆,煞有介事地敲了起来。 十几名孩子押着杨振走在前面,有一个孩子来牵卷毛狮子黑,卷毛狮子黑打了个响鼻,既然主人陪他们玩,大黑也只好委屈委屈了。于是,它也乖乖地跟着走了。 第255章 熊孩子 总镇府,闺房内,林蕊吃得肚子溜圆,只打饱嗝。残席已经撤下,她双手托着下巴颏,撅着嘴,沉着脸,气鼓鼓地看着林青云。他很想质问这个糟老头子,说好的不良表哥呢? 老夫人和总镇夫人也不错眼珠的盯着林青云,目光充满了质疑和审视。 林青云感觉气氛有异,偷眼观瞧,顿时觉得后脖梗子冒凉气。他们娘仨再次统一战线,这是要挨批斗的前奏。 “这小子怎么还不来,不要迷路了吧,我的去看看,免得出差错。”林青云自言自语地嘀咕着,起身就往外走。其实,这句话是说给那娘仨听的,他想以此为借口,逃之夭夭。 “站住!” “回来!” “别跑!” 林青云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到背后的喊声,只觉得头皮发麻。现在跑是跑不掉了,只能硬着头皮回去,让她们娘仨批斗了。否则,今后的半个月,甚至一个月内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娘三个见林青云乖乖地走了回来,反应不一。老夫人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而总镇夫人则舒了口气,至于林蕊则一脸得色。 林青云耷拉着脑袋站在原地,一脸菜色。想他堂堂三山关总镇,在外面号令三军,可谓威风八面;但又有谁能想到,他在家里的地位却是如此的不堪。即使是说出去,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 不过,他却乐得如此,家和万事兴嘛。 对于母亲,忍让是孝道;对于夫人,忍让是责任;对于女儿,忍让是疼爱。 “说清楚,我那外甥究竟回来没有?”老夫人沉着脸问道。 “对,说清楚!”林蕊见祖母发威,于是在一旁帮腔。 “当然回来了,和西夏武士团一起回来的,不信?你们可以去问亲兵。”林青云确信杨振已经回来了,但至于为何没来总镇府,他却一无所知。 而此时,那群孩子押着杨振来到了一处所在,那是一座府邸的后门。 白衣男孩推门而入,看看左右没有人,于是一招手,轻声道:“快!都轻点,到那间厢房里去。”说完,拔腿就跑。 杨振环顾左右,这是后花园,景致尽管不错,不过单调了些。显然,这是一处大宅院,就不是一般的平民之间。而且,就这个方位而言,应该是…… 杨振会意地笑了笑,那群小家伙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们把杨振押到厢房内,直接把他绑到了柱子上。那白衣男孩拉了一把椅子,做到杨振面前,双手扶膝,腰板拔得绷直。两只乌黑的大眼睛盯着杨振看了半天,冷不丁说了一句,“看你长得人五人六的,怎么给那矬子都帮凶。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你干脆投靠小爷算了,包你吃香喝辣。” 杨振顿时一脸黑线,这哪儿跟哪儿啊,还良禽择木而栖,这熊孩子,这一套词儿到底跟谁学的。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少年小脸一板,冷哼道:“甭想打听小爷的底细,小爷岂能告诉你我叫叶绍龙。” “噗!”杨振实在憋不住,当即笑了出来,这小家伙…… “笑什么笑,闭嘴!一点儿当俘虏的觉悟都没有,想挨揍是不?”白衣男孩叶绍龙瞪着乌黑的大眼睛,扬了扬小拳头。“说,你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为矬子强出头。” 杨振哪里晓得为什么,他连矬子是谁都不知道。他仔细打量白衣男孩,渐渐的看出了一些的东西。这小家伙的长相,与自己的舅母倒有几分相似。 莫非…… 想及此处,杨振微笑道:“小家伙,这里是总镇府后花园,对不对?” 白衣男孩叶绍龙像是被针扎了屁股一般,一下蹦了起来,攥着小拳头威胁道:“说!你到底是谁!” 杨振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这小家伙必定和舅母关系匪浅。如此说来,也是自己的亲戚。 杨振刚想说话,耳朵一动,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从前面向此处而来。若他猜得没错,应该是舅父林青云。 “小家伙,总镇大人来了,你若是不放了我,小心屁股挨板子。”杨振似笑非笑地看着叶绍龙。 叶绍龙摸了摸屁股,似乎想起了什么,跑到杨振身边准备解绳子。但转念一想,立即停了下来,“哼!你个大骗子,小爷险些上了你的当。” “唉!好人难当啊。信不信由你,反正你挨板子我不疼。”杨振耸耸肩膀,低头看了看困在身上的绳子,摇了摇头。就这种粗麻绳,只要他稍微用点力就会挣开,不过他却没那么做。既然假装俘虏,自然要装到底。再说,动不动就用超能力,那岂不是失去了许多乐趣。 杨振老神在在的闭起了眼睛,叶绍龙却是犹疑不定,他虽然不相信杨振的话,但事无绝对,万一真的来了,他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你个熊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才一眨眼的工夫,就捅了这么大个篓子,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门外传来一道声音,洪亮浑厚。 叶绍龙小脸一白,哧溜一下钻到门后藏了起来,想要趁林青云给杨振松绑的时候逃之夭夭。但他这点小伎俩如何瞒得住深谙兵法的三山关总镇。 林青云走进房中,直接把门一关,而且上了第一道栓。然后转身环视四周,轻笑道:“吆喝,你们几个熊孩子都在,肯定又是你个熊孩子撺掇的,等会再收拾你。” 他走上前去,给杨振松了绑,故意板着脸说道:“你也是的,二十岁的人了,还陪着这帮熊孩子瞎胡闹,还好没出什么问题。”精明如他,又岂能不知道杨振故意被擒,因此才有如此一说。 杨振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说话。毕竟,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他的确是自己送上门的。 林青云朝着叶绍龙一招手,“小子,过来。” 叶绍龙吓得一缩脖子,腿肚子直转筋,但却不敢违逆,耷拉着脑袋走上前来,嘟囔道:“姨父”。 “记住了,这是你杨振哥哥。就凭你那点能耐,一万个都碰不到他。” 叶绍龙闻言,顿时小脸通红,并不是因为林青云的话,而是因为他抓错了人,离开了那个地方,从而输给了那矬子。 “想什么呢,还不叫哥哥!”林青云见叶绍龙低着头不说话,于是提醒了一句。 叶绍龙闻言一激灵,为了自己的屁股着想,无论姨父说啥都得照办。 “杨振哥哥!”叶绍龙很不情愿地叫了一句,毕竟因为杨振承认是矬子请来的救兵,他才输了这场赌,因此他很有意见。 “这熊孩子叫叶绍龙,乃是你舅母同胞妹妹的儿子,跟着他那粗俗的老爹学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必你也感受到了。他娘把他送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换一个环境,把他引回正途。没想到,他一来就成了这里的孩子王,把这些孩子都给带成了一群熊孩子。” 第256章 东山学堂 杨振听完叶绍龙的身世,未置可否,而是询问舅父如何得知自己被缚厢房。 “哈哈哈!” 林青云放声大笑,指着叶绍龙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小子以为自己做的隐秘,却不知隔墙有耳。” 原来,叶绍龙一行人进入后角门的一刹那,便惊动了一人,那是一名花匠。 那花匠坐在灌木后休息,因为叶绍龙并未发现他。但他却透过缝隙看见了叶绍龙等一群小家伙,押着杨振进去了厢房。 他知道叶绍龙那小霸王的性子,若发现他在这边,势必将他也绑了。因此,他并没有露面,而是等他们进入厢房后,他便悄悄地离开,去通知总镇林青云。 也正因为如此,总镇林青云才从那娘仨手里成功逃脱出来,直奔后花园厢房。 林青云扫视二十几名小男孩,老气横秋的教训起来,“你们这群熊孩子,没事不在家里好好学习,居然跟着他瞎起哄。看来,有必要告诉你们父母,都把你们送到东山学堂去!” 东山学堂,美其名曰是学堂,实则无异于少管所,里面都是一群调皮捣蛋的孩子。父母们管教不了,只能狠下心来,送到那里去体验生活。 因此,东山学堂俨然成为了孩子们的噩梦,唯恐避之而不及。如今听见总镇大人要把他们送进少管所,一个个变毛变色,哇哇大哭起来。 更有甚者,或许是因为胆子太小,直接尿了裤子。 “唉!”林青云顿足捶胸,都是一群七八岁的娃子,吓唬他们干什么!现在可好,捅了马蜂窝。一两个还好应付,这二十好几呢,让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办! 一时之间,林青云束手无策,急得抓耳挠塞。让一个堂堂三山关总镇来哄孩子,的确难为他了。毕竟,他习惯了令行禁止。 杨振抱着膀子靠在柱子上,看着舅父那毛手毛脚的样子,莞尔一笑。他瞥见叶绍龙坐在旁边的地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似乎对那所谓的东山学堂并不畏惧。 “小家伙,你不害怕吗?” “切!”叶绍龙十分不屑的撇了撇嘴,东山学堂有什么可怕的,有朝一日,他倒要进去转转,看看有厉害之处。 杨振嘴角扯了扯,这小家伙还挺要强的,有个性的。 闺房内,老夫人,总镇夫人和林蕊正在坐等消息,猛然听见后面传来一片孩子的痛哭声,不由得为之一愣。 “唉!这混小子必定是又惹祸了!走吧,去看看!”说完,老夫人起身向外走去。 总镇夫人也跟着站起身来,搀扶着老夫人向外走去。她自然明白老夫人口中的混小子指的是谁,除了林青云之外,还有谁这么没深没浅的,跟一群孩子怄气。 蹭! 林蕊猛然从椅子上窜了出去,有热闹的地方,岂能少的了她。她稳稳当当的落了地,但那椅子却到在了地上。 “唉!”总镇夫人听见响动,回头看了一眼,不由得摇头叹息。这孩子的性情,依旧如此毛躁,什么时候才能稳重些。 这一对父女,还真是缘分不浅,他们…… 她们娘仨出了闺房,直奔后花园东厢房。她们都知道后花园中除了那里,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让那帮孩子们胡闹。 后花园东厢房内,林青云忙活的满头大汗,废了半天劲,才把一个孩子糊弄住,算是不哭了。但是,还有近二十个孩子在哇哇大哭。 林青云瞅瞅这个,看看那个,特别是见到那几个尿裤子的,顿觉脑袋发晕。带孩子,的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才盏茶的工夫,他就已经精疲力尽,昏昏欲睡。与那些为孩子操劳一声的母亲相比,自愧不如啊! 此时此刻,他才体会到母爱的伟大,母性的光辉。从十月怀胎到呱呱坠地,再到呀呀学语,蹒跚学步,即使是孩子长大成人,能够自立自主,也要牵挂一生。 啪!啪!啪啪! 陡然间,一阵敲门声响起。 林青云为之一愣,转头向房门看去,陡然反应过来。刚刚他还在纳闷,这群小家伙为什么老老实实的坐在地上哭,而不像以前那样跑出去。原来,这门一直在拴着。 “唉!”林青云叹息一声,站起身来去开门。 门外,老夫人阴沉着脸,十分不悦。跟一群孩子怄气也就罢了,还锁了门,简直是岂有此理! 哐当当! 门开处,三人闪目观瞧,好家伙,二十几个七八岁的娃子坐在地上放声大哭,那个伤心劲儿,我见犹怜,令人心揪。 老夫人为之气急,抡起拐杖照着林青云的脑袋打了下去。但终究有些心软,把拐杖偏了偏,打在了肩膀上。 砰! “哎呦,疼死我了!”林青云呲牙咧嘴的叫道。当然,这一切都是装的。 总镇夫人看着那一群小家伙,顿时母性泛滥。她把那些小家伙一个个从地上抱起,进行劝慰。他终究是女人,了解这些小孩子的心性,也容易被这些小孩子接受。 因此,不到盏茶的工夫,所有的小孩子都停止了哭泣。只不过,那几个尿了裤子的却感觉自己有些丢人,因此不停的抽泣着。 总镇府中并没有他们的衣服,因此,只能打发他们自行回家,去换裤子。 林蕊并没有关注这些小孩子,她直接跑了到杨振面前,双手掐腰,咬牙切齿,气鼓鼓的盯着杨振,十足像个小老虎。 杨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呀,妹子,你挺好的啊!”他看着这小妮子那恨恨的表情,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以此来打破尴尬。 林蕊越想越气,最终直接伸出两只手,掐住了杨振腰边的软肉,不停地转动。 杨振装作疼得呲牙咧嘴,“快放手!疼!疼!疼!”他虽然不疼,但却觉得头皮发麻,脊梁骨发凉。 杨振越喊疼,林蕊反而越起劲儿,唯有如此,才能发泄心头之恨。 杨振之所以大声喊疼,就是希望他们能够说情。结果,他失望了。 老夫人和总镇夫妇看到这一幕,暗自偷笑,一个个低着头,装作视而不见。这两个小儿辈的事情,他们并不想参与,就由这两个小儿辈自己解决吧。 总镇夫人抱起叶绍龙,与另外两人对视一眼,全部撤出了东厢房,把杨振和林蕊丢在这里不管了。 林蕊见他们全部离开,也没了兴致,于是松了手,冷哼道:“今天先放过你,以后要是在偷偷跑掉,绝对饶不了你。哼!” 说完,一甩袖子,率先走了。 “唉!”杨振心里暗叹一声,以后恐怕会甩不掉这块儿牛皮糖了。他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第257章 回府 杨振应外祖母之邀,直接去了外祖母的住处,而总镇夫妇为了向他了解这一段时间的经历,也跟着到了老夫人的住处。当然,少不了那块儿狗皮膏药,林蕊。 杨振把西夏一行的经历简略的讲述了一遍,当然,省去了他中毒昏迷那一节。毕竟,事情已经过去,自己引以为戒便可,完全没有必要说出来,让亲人们感到心惊。 老夫人和总镇夫妇听罢,不胜感慨。而林蕊却是忿忿不平,这么刺激的事情,居然没她什么事。这无良表哥太可恶了,以后,她要寸步不离跟着他,以防再错过这么刺激的事情。 “复安啊,如今西夏使团已到,舅父还要去处理一些公务,便不再陪你了。你不在的这些时日,你外祖母可是寝食难安,如今回来了,就多陪陪她吧。”说完,直接起身走了。 杨振看着白发苍苍的外祖母,陡然鼻子一酸,眼眶有些发热,险些哭出来。对于一个从来都没有感受到母爱的人来说,感受到一丁点儿的母性温暖,都会感动的涕泪横流。 放下杨振心事先不讲,且说林青云翻身上马直奔总镇衙门。 总镇衙门,与总镇府完全是两个概念。前者,乃是日常办公之处。而后者,则是纯粹的私家住宅。 三山关乃是通往边境榷场的必经之路,每天都有来来往往的行人要办理通关文书。为了方便行人管理,以及加强风险管控,便将总镇府办公处设在了官驿旁。 三山关乃是西夏使团进入大衍的第一站,林青云身为三山关总镇,自然要负责接待。不仅要向西夏武士团申明大衍朝廷的各项律法要求,还要登录花名册,制造并发放身份文碟。 兹事体大,他都必须亲自处理,不可假手他人。 官驿中,天柱三圣盘膝而坐,道圣和佛圣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儒圣,但是,却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老三,说说此行的经历,你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才把毒宗从苗疆请了出来。”道圣的定力终究不如佛圣,因此,他率先打破了沉闷。 儒圣目似瞑,意暇甚,并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这事根本就说不清楚,解释就是掩饰,越描越黑。还不如保持沉默,让他们自行脑补。 “阿弥陀佛!大师兄,所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老三亲自出马,施展美男计,自然手到擒来。”佛圣双手合十,微笑道。 “原来如此!老三,你是打算自己交代,还是我们打过一场你再交代。”道圣双眼冒光地看着儒圣。 儒圣嘴角扯了扯,跟这个疯子打架,还不如直接去挠墙。他寻思着不说点啥,这两个家伙绝对不会放过他。于是,他眼皮一撩,“都七十好几的人了,能不能不这么八卦。” “哈哈哈!”道圣大笑两声,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再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越老越小孩儿。” “阿弥陀佛!大师兄言之有理。人生在世,若不保存一抹童真,又有何乐趣可言?老三,还是招了吧,免得受那皮肉之苦。再说,你并非佛家子弟,即使破了色戒也无妨。” “……”儒圣闻言,顿时一脸黑线。什么叫破了色戒,佛家子弟若是厚起脸皮来,当真叫人无话可说,尤其是这位佛圣。 陡然间,儒圣想起一事来,毒宗曾经说过,她有一至交好友,人称化外神尼。化外神尼有一爱徒,名叫苗凤曦,与杨振订了亲事。 想及此处,儒圣找到了绝佳的说辞,足可以让这两个老家伙无话可说。 “其实吧,也是那小子福缘深厚,在南疆,他定了门亲事,乃是化外神尼的高徒。而化外神尼乃是毒宗的至交好友,有这一层关系,她自然不会见死不救。”说完,儒圣似笑非笑地看着道圣和佛圣,心中暗暗窃喜:看你们还有何话可说。 道圣和佛圣对望一眼,颇为失望,那表情就像吃了死苍蝇一般,腻歪得很。 一时之间,三人又恢复了沉默。 …… 齐平县城北门外,来了一行人马,约有二三十人。 四匹骏马在前开道,白龙马,亮银枪,一袭白袍,风流儒雅,正是二爷苗凤鹰。桃红马,绣容刀,一身红装,英姿飒爽,正是三娘苗凤曦。乌骓马,镔铁棍,一身黑袍,又黑又楞,正是四爷苗凤雄。黄骠马,小片刀,身穿黄衫,精明强干,正是坏事包杨二。 四人身后,有一辆黄绫子彩篷车,卷着车帘,车中坐着一名中年女子和两个七八岁的小孩。这三人,正是伏苓公主和杨萍以及杨兴。伏苓公主瞻仰完靖阳宫,便与驸马杨宏商议之后,想要到齐平侯府去。毕竟,她没有职司在身,离齐平侯府又不远,不住在家里面,反而住在靖阳宫内,影响不好。 毕竟,入乡随俗。因此,她将侍卫和銮驾留在了靖阳宫,在齐平侯府一行人保护下,只带四名亲信宫娥就上路了。 再往后,便是柳州六龙和十五名太白学院武生,以及十辆装满了物资的大车。这车上的物资,皆是大衍四帝英宗所赐,用以修缮齐平侯府和杨氏祖坟。 大衍四帝英宗能做到这份上,已经仁至义尽了。这对于齐平侯府乃至齐平县而言,都是一种殊荣。 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前走,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 路旁的行人纷纷驻足观望,他们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却没有议论,都安安静静地看着。因为,前边当引马的那四人中,有一人他们都认识,那便是坏事包杨二。 鸟随鸾凤飞腾远,人虽相良品自高。 杨振在这些人心目中,那是神一般的人物。坏事包杨二作为齐平侯府的管家,自然水涨船高。人们爱屋及乌,自然也记住了坏事包杨二。 “杨总管!” “杨总管!” …… 伏苓公主坐在马车内,看着人们纷纷跟坏事包杨二亲切地打招呼,那由心而发的善意和尊敬,让她明白了此地民风淳朴,百姓和善,更明白了齐平侯府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和威望。 而这一切,都因杨振而起。他对于这个未曾谋面的儿子,愈加期待了。 第257章 享尽齐人之福 茯苓公主一路走来,看见路旁人来人往,叫买叫卖,虽然比不上京城繁华热闹,但却别有一番风味。 这些衣着朴素无华的平头百姓们,或许生活拮据,为生计而奔波劳碌。但却无比精彩,无比充实。尤其是那种真诚与热情,以及幸福而满足的笑容,都是她不曾见过的。 常言道:无情最是帝王家! 尽管她作为皇女,可以适当的撒撒娇,但对于自己的父亲,终究从心里感觉到畏惧。虽然大衍皇帝英宗对她的感情远超诸皇子,并不那么严苛。但帝王那与生俱来的冷酷与漠然,依旧让她难以适从。 倏忽间,伏苓公主心里生出一个想法,她要体验一下平头百姓的生活。 这个想法尽管大胆,甚至叛逆,但一经出现,便深深扎根,挥之不去。 她住惯了金玉殿堂,看惯了亭台楼阁,习惯了前呼后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不为生计苦恼;幽居深宫,无所事事,也不为社稷忧愁。 或许,这是很多人向往而求之不得的生活,但她却明白,那是一种束缚。对本性的压抑,对自由的束缚。 一如庙堂里的佛菩萨,尽管一身金装,香火不断,但却永远都走不下那须弥座。 杨萍和杨兴的扒着车窗向外观看,看啥都感觉稀奇。毕竟,他们在皇城中长大,所见到的都是豪奢的府邸,对于这种民房,他们并没有见过。尤其对于那些稀奇物件,恨不得据为己有。 此时,承平巷,顺义坊内,老侯爷站在牌匾之下,翘首以待。身后,站有两条长龙,大约两百多人。他们都是齐平侯府的人,不仅包括护府亲兵和家仆杂役,还包括侯府的客人。诸如来自苗疆二爷苗凤鹰的夫人和她的丫鬟,还有苏绮雪那三名丫鬟。 在伏苓公主出发的时候,坏事包杨二就已经派出了信使。毕竟伏苓公主入住齐平侯府并不是一件小事,要提前打扫房间,准备一应事物。 老侯爷接到消息后,便命人将杨宏原来的跨院收拾出来,并贴上了彩纸,点燃了熏香。虽然杨宏和伏苓公主的孩子都已经九岁,但终究是第一次上门。因此,必须郑重对待。 老侯爷虽然面色平静,但内心的风起云涌。十年来,他,杨宏,杨振,这祖孙三代人,天各一方。音空信渺,生死不知。如今,杨振业已归来,而且定下了亲事。而杨宏也即将回归,而且娶了公主,生了一双儿女。 天可怜见,他们这一家,终于要重逢了。他也可以彻底放下心事,颐养天年了。 思绪飞扬间,瞧见车队进了承平巷,于是收拾心情,双膝跪地,叩首恭迎。 按理,老侯爷乃是公爹,完全可以不跪。但是,这儿媳却是公主,是君;而他虽是长辈,但终究是臣,必须跪迎。 否则,便是轻慢君王,藐视国法,治大不敬之罪。 身后那二百人虽然不懂朝廷规制,但见老侯爷都跪下了,他们也跟着跪了下去。 “公主,前边有人跪迎。”车厢板上,一名穿粉色宫装的宫娥见到前边有人跪迎,便及时回禀。 伏苓公主正在憧憬未来的生活,听见宫娥的叫声,倏然回神,挑起门帘向前观看,见有二百多人跪在前面,为首乃是一名老人,顿时心中一动。 “芍药,停车吧,我们步行进去。” 芍药,也就是刚刚说话的那名粉装宫娥,闻言一带缰绳,马车止住了去势。 伏苓公主拉着杨萍和杨兴步行向前走去,亲手扶起老侯爷,“老侯爷快快请起!” “谢公主殿下!”老侯爷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心里激动的无以复加。他虽然身为齐平侯,若没有重大事务,见州正一面都难,就更别提公主了。 “伏苓见过老公爹!”伏苓公主扶起老侯爷之后,飘飘下拜。又跟杨萍和杨兴说道:“萍儿、兴儿,还不跪下见过祖父!” 杨萍和杨兴抬着小脑袋,看着老侯爷那明光锃亮的脑壳,愣了半天才跪下磕头,“萍儿、兴儿,见过爷爷。” “好!好!快起来!”老侯爷直接蹲下去,右手扶着杨萍,左手搀着杨兴,激动的老泪纵横。想当年,他也是右手牵着苏绮雪,左手牵着杨振,在大街上遛来遛去。那一段日子,享尽齐人之福。 如今,时隔十年,又有了一个孙子一个孙女,当真是…… 杨兴猛然挺直了腰板,一把抱住了老侯爷的秃脑袋,就是一通乱摸。自从见到这个脑袋,他就觉得好奇,为什么和别个不一样。因此,他才趁老侯爷蹲下的时候,猛然出手偷袭。 “兴儿!”伏苓公主喊了一句,赶紧抬起了头,不敢再看。否则,她绝对会笑喷。若真要笑出来,那就丢人丢大了。 岂止是伏苓公主如此,此刻见证这一幕的人,都是这种感受,想笑不能笑,憋得很难受。 老侯爷或多或少有些尴尬,嘴角扯了扯,一把抱住了杨兴,正准备起身,却瞥见了杨萍,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孙子孙女一般大小,若只抱孙子不抱孙女,岂不显得重男轻女。 于是,一左一右,把杨兴和杨萍都抱了起来。深呼一口气,稳了稳心神,道:“公主殿下,请!” 老侯爷将伏苓公主接回侯府后,便借故离开了,回了自己的房间。虽然他们是君臣,但也是公爹和儿媳,终究是要避嫌的。否则,好说不好听。 当然,有二夫人和苗凤曦陪着伏苓公主,也不需要他留在这里。毕竟,三个女人一台戏,他一个老男人呆在这里,徒增尴尬。 至于杨萍和杨兴,则完全黏上了老侯爷。现在,对他们而言,没什么东西比老侯爷的秃脑袋更有吸引力了。老侯爷很是无奈,只能带着他们两个四处遛弯。 东跨院,堂屋中,伏苓公主和二夫人、苗凤曦三人围坐在八仙桌旁,喝茶闲聊。当然,二夫人只是偶尔说一句,大多时间都保持沉默。 伏苓公主对于苗凤曦这个儿媳,越看越喜欢,一百个满意。在她年少的时候,也有过武侠梦。但她那皇帝老子推行禁武令,连皇子们练武都要偷偷摸摸的,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女儿身。 “杨振去哪儿了?”伏苓公主突然问道。 “我来的时候,他就不在,有可能去西夏了吧。”对于杨振的去处,苗凤曦并不知道,但以她对杨振的了解,多半是去了西夏。 “西夏!”伏苓公主脸色骤变,心中升起一丝隐忧。杨振私自出境去西夏,若被有心人得知,恐怕会…… 第258章 乐极生悲 中州皇城,大理寺,书房内,大理寺正卿于士英倒背双手,踱来踱去。 此刻,他心中油煎火燎,愁容满面。 今早,他去太子府报信,将西夏奸细混入京城,隐藏在大相国寺养伤的消息上报给太子。但是,太子并没有表态,而是让他回来等消息。 结果,这一等就是一天。现在天色已晚,然而,他还没有得到答复。 因此,他惴惴不安。若得不到答复,今晚将是一个无眠之夜。 虽然他不知道那西夏二国舅耶律徳志有没有掌握他的秘密,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毕竟,他的秘密完全见不得光,万一暴露,非但他自己会身败名裂,丢掉身家性命。 甚至,他的家人,以及族人,都会收到株连。 因此,宁杀错,勿放过! “唉……”于士英长叹一声,终于停下了脚步,走到门口,抬头看着那灰暗的天空,怔怔出神。 望眼望,残月孤星。一如他的内心,晦暗不明。 陡然,一道寒光直奔面门而来! “嘶!”于士英倒吸一口凉气,蹬蹬倒退两步,闪避一旁,放声大喊,“来人啊!抓刺客!” 嗖! 一把飞镖擦着于士英的鬓角掠过,划断了一绺头发,但却没有伤及皮肤分毫。 啪!飞镖钉在了立柱之上,入木三分。可见角度之准,力道之稳。这发射飞镖之人,绝对是一名善打暗器的武林高手。 “嗯?”于士英闪目观瞧,不由得为之一愣。在那飞镖之上钉着一张字条,正秃噜噜乱颤。 于士英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径直拔下飞镖,一把扯下字条,定睛细看。“呀!哈!哈哈!哈哈哈……”于士英看罢,放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万分写意。 “抓刺客!快,把住各个门户,角角落落仔细所搜!” 骤然,门外哗然大乱,脚步声,叫喊声,十分嘈杂。 “老爷!您没什么事吧?” 陡然,一队亲兵手持刀枪冲进了书房。 于士英止住笑声,一摆手,“没事,能有什么事,好的很。告诉他们,反应速度还不错,都撤了吧,根本就没有刺客。” 管家闻言一愣,看老爷兴高采烈的样子,不像是被人胁迫,于是点了点头,应承着退了出去。 “等等!吩咐厨房炒几个拿手好菜,在堂上一壶好酒,给老爷我送这儿来。” “是!”管家刚走到门口,并听见老爷吩咐摆酒,他虽然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多想。作为下人,主人吩咐什么就做什么,最好不要问那么多为什么。否则,势必会惹主人不喜,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收队!收队!” 亲兵和仆役们纷纷退去,庭院中再次恢复了沉静。 “今天是个好日子,所有的担心都没事……”于士英乐不可支,唱起了小曲儿。但却因为五音不全,十分难听。 后房檐上有一人倒挂金钟,捅破窗棂纸向里面偷窥。陡然听见于士英的歌声,不由得心里一揪,险些从房上栽下来。他暗啐了两口,从怀掏出一块儿飞蝗石,又取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裹住飞蝗石揉作一团,从后窗扔了进去。随即,翻身上房,三蹿两蹿,消失在夜色中。 书房内,于士英盯着字条,看了又看,就差抱着亲两口了。 那字条上写的是:西夏大将军王赫连海已死,君可高枕无忧。 尽管不知道这送信人是谁,但看着这熟悉的字迹,于士英深信不疑。既然赫连海已死,那便死无对证。即使是日后东窗事发,只要他抵死不认,就没人定得了他的罪。 啪!咕噜! 陡然,身后传来一声异响,像是什么东西落地滚动的声音。于士英拨亮蜡烛,仔细搜索。在墙角处发现一个纸团,十分扎眼。他走上前去捡在手中,走到公案桌旁,小心翼翼的铺开。 于士英把那颗飞蝗石拿在手中看了一眼,又垫了垫,随手放在了一旁。他拿起那张皱巴巴的纸,定睛细看,大惊失色。他以为自己眼花了,于是靠在椅子上,闭上双眼,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工夫,才睁开眼睛。 他将那张纸再次拿起来,一字一句地细读,“据悉:杨驸马之长子,齐平小侯爷杨振亲赴西夏,与西夏兵部大司马司马仁及廷尉百里弘正合力锄奸,平定叛乱。西夏大将军王赫连海与君之间的交易,或许业已被其知悉,望查,慎之,慎之!” 于士英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无力的靠在了椅子上,心里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一座大山。 对于这个杨振,他再熟悉不过了。第一次听及杨振的名字,那是在柳州平叛后。杨振既平了叛乱,也打了钦差,在朝堂上引发了争议。 最终,皇帝陛下乾纲独断,既不嘉奖,也不处罚。 杨振打了御赐钦差以及钦差卫队,那可是落了皇家的面子。但只是剥夺了相应的奖赏,并没有问罪。由此可见,皇帝陛下对这个杨振抱有想法,才会宽宏大量。 且不说杨振乃是皇帝陛下看重的人,就拿杨驸马的长子、齐平侯爵位继承人这一身份而言,也不是寻常人可以比拟的,更不是他一个大理寺正卿能够随意构陷的。 兹事体大,必须从长计议。 恰值此刻,管家端着一壶烫好的老酒,带着四名丫鬟走了进来。那四个丫鬟每人端着一个托盘,每个托盘上都放着一道精致的小菜。 “老爷,酒菜齐了。” 于士英软塌塌的靠在椅子上,连连摆手,有气无力地说,“撤下吧,赏给你了。”第一个字条,将他送上了天堂,享受极乐。然而,乐极生悲。转瞬间,便被这第二个消息踹入了地狱。 本该在天堂里享受的美食,置身于地狱之中,他焉能吃得下。 管家闻言一愣,看见于士英兴致不高,便将手中的酒壶交给了丫鬟,并示意她们退下。而他本人,却是留在了书房内。老爷兴致不高,他身为管家,理应为老爷排忧解难。 “老爷……” “下去吧,把门带上,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管家刚刚开口,便被于士英拦住了话头,并吩咐他离开。“是,老爷!”管家应了一声,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并轻轻的合上了门。但却没有离开,而是直接坐在台阶上。 于士英仰面躺在椅子上,用书盖在头上,开始绞尽脑汁,谋划未来。有些事情,必须要考虑清楚,才能有所抉择。因为,他不敢那族人的性命去赌,去搏。 但是,一旦有了抉择,就要身体力行。 他于士英,乃至整个家族,都将迎来一场变革,一次命运的转折。 要么,化为齑粉;要么,浴火重生。 第260章 几家欢喜几家忧 大理寺正卿于士英处心积虑想要谋划杨振,但碍于杨振的身份太过特殊,纵使绞尽脑汁,也不得其法。他嵌在椅子上,迷迷糊糊睡着了。虽然,他一心想要步步为营,不敢冒进。但是,有人却不希望他如此畏首畏尾。 西城区,有一家福源酒楼,五层高楼,座无虚席。顶层最豪华的包厢内,有一人盘膝坐在床榻上闭目养神。此人面貌稀奇:额宽脸大耳垂肩,狮鼻阔口短罡髯。胸宽背厚四肢健,一身黄袍势凌然。 此人正是天煞门黄狮堂堂主,人称“黄狮王”。之前,天煞门高层会议,他提议借刀杀人,要利用太子党那些守旧派官员除去杨振。因此,他才到这福源酒楼中来,并让他的徒弟去大理寺送信。 陡然,黄狮王耳朵微动,随即二目急睁,绽放两道精光,转瞬即逝。恢复平淡之后,微笑道:“既然回来了,就进来吧!” 黄狮王话音方落,就见窗户陡然大开,外面窜进一人。乃是一名二十三四岁的青年男子,刷子眉,豹子眼,面色淡金,周身穿黑,遍体挂皂。背背双剑站在那里,英武不凡,杀气腾腾。 “天豹啊,事情办得怎么样?”黄狮王眉毛微挑,神色淡然的看着黄天豹。 “师父,徒儿出马,您老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今夜,那于士英必定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了。”黄天豹,也就是这黑衣青年,信誓旦旦的说道。 黄狮王有三名弟子,大徒弟黄天龙,刚正不阿,总喜欢行侠仗义,为他所不喜。二徒弟黄天虎性情粗暴,整天喊打喊杀,风风火火的,派不上大用场。唯独这三徒弟黄天豹性情稳重,颇有心计,才堪大用。 因此,他最喜爱也最看重,完全当成接班人来培养。 黄天豹也没有让他失望,交代的每项任务都完成的十分完美,让他很是宽慰。 “先下去休息吧,明早将杨振为西夏锄奸的消息散发出去,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是,师父,徒儿告退!”黄天豹应承一声,躬身一礼,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于士英,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否则,我不介意把你的秘密抖出去!”黄狮王幽幽叹息了一句,再次闭上双眼,调息养神。 …… 次日,一则消息传遍京城,茶馆酒肆,街头巷尾,引发了热议。 大理寺,书房。 大理寺正卿于士英猛然惊醒,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觉得腰酸背痛。毕竟,他是在椅子上睡了一晚。 他走出房门,猛然瞧见管家坐在台阶上,靠墙睡得正香。于士英心中泛起一丝感动,就连夫人都没有派人前来询问,而这管家却在门口守候一晚。如此尽忠尽责的仆人,不多了。 于士英自嘲一笑,向后花园走去。每日清晨去后花园晨练,是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当然,朝会时间除外。 正走间,远远瞧见几个家仆围在一起,窃窃私语。于士英微微皱眉,悄悄摸上前去,侧耳倾听。 “刚刚出去买菜,探见到一则大新闻,绝对可以轰动中州城,你们想不想听听?”负责采购的老管事神秘兮兮的说道。 “说说看,是什么大消息?”有人起哄道。 “这个么?嘿嘿!”采购管事拿腔作势,欲言又止,不停的搓着手指头。 “切!我说王老头,就你这个贪小财的习惯可得改改,否则,指不定什么时候会惹上大麻烦。”有一个四十来岁的人撇嘴道。 “嘿嘿嘿!”采购管事干笑两声,颇为得意的看着身旁的人,“我是干什么的,采购!采购你们懂不懂?咱大理寺家大业大,每天的花销有多大你们知道吗?若不精打细算,岂不是要将老爷的家底都掏空。” 于士英听见采购管事的话,哭笑不得。这厮得了便宜还卖乖,他是精打细算固然省下的银子,但也没见他交公,还不私下里匿下了。不过,于士英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去斤斤计较。 毕竟,能够以小博大,花费极小的代价去获取同级别的利益,这也是一种本事。当然,要是以次充好,蒙混过关,降低了大理寺的生活质量,那他于士英当冤大头的话,那也只能对不起了。 于士英不动声色,听他们继续胡侃。 几个家仆不情不愿地摸出两个老钱交给了采购管事,催促道:“快些说吧,说完了好上工。” 采购管事把十个老钱放在掌心掂了掂,随即揣进了怀里,“有买有卖,等价交换。买定离手,不可反悔。现在我就把这个大消息告诉你们,都听好了啊。” “咳咳!”采购管事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年前轰动一时的杨振,你们还记得吗?现在,他再次成为了热门话题。据称:他偷偷跑到西夏溜了一圈,还帮助西夏王室平定了叛乱,把那个叫赫连什么的大将军王给逼得自杀了。” 说完,他扬扬得意地环顾四周,继续道:“怎么样?够劲爆吧!对得起你们那两个老钱吧。” 于士英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为之一愣,遽然想起昨夜的那两封信,心中顿时警觉,这时有人成心不让他好过,硬逼着他铤而走险去对付杨振啊。毕竟,这个消息传到皇宫中,传到皇帝陛下那里,势必要派人前往齐平问询。万一把他事情露出来,那可就要了老命了。 想及此处,于士英还有什么心思去晨练,直接转身回了书房,开始闭门静坐。 几家欢喜几家忧! 大相国寺,西夏二国舅耶律德志在三苦大师的悉心照料下,已经恢复了些许气力。虽然可以勉强下地行走,但终因心中郁气难解,并没有想起投书之事。 今早,在三苦大师的开解下,耶律德志准备跟随上街采办物资的和尚出去转转。 结果,却听见了西夏大将军王赫连海谋逆事败,自杀身亡的消息,心中悲喜交加,忍不住涕泪横流。 父亲生前致力于除去赫连老贼,为此不惜搭上身家性命。而今,赫连老贼终于身死,父亲在天之灵也能瞑目了。 而他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 经过大喜大悲之后,他已经大彻大悟。看清了,也就放下了。不再执着了,也就彻底了悟了。 耶律德志走在街上,看着这一片繁华景象,心境无比平和。正如那佛经所说: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那通天的富贵,显赫的地位,最终,只不过是梦幻一场。 自此,名利场上少了一个国舅。而功德簿上,却多了一尊佛陀。孤影青灯,孜孜不倦。 耶律德志心无挂碍,虽决定削发为僧,做一个行脚僧人,去感悟大好河山。 三苦大师见耶律德志年纪轻轻,于是苦苦相劝,不肯为他落发。 一时之间,两人各持己见,谁都难以说服对方。 第261章 有想法 大相国寺,大雄宝殿内,方丈住持,监寺僧,知客僧,在须弥座前盘膝而坐。西夏二国舅耶律德志则面对三位高僧,长跪不起,他大彻大悟,一心一念想要落发为僧。 方丈住持三苦大师引经据典,从天理说到人伦,苦口婆心的劝阻。 奈何,耶律徳志吃了秤砣,铁了心肠。 “阿弥陀佛!施主既然心向佛门,老衲自然不能断人缘法,自今日起,准你带发修行。”三苦大师无可奈何,渡人修佛乃是一桩功德,他又岂能用强。不过,他却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按他的意思,让耶律德志带发修行,体验到出家人的种种苦楚之后,自然会打消此念。 “我佛慈悲,善哉!善哉!”耶律徳志双手合十,无比虔诚,还真有一种佛教徒的韵味。 三苦大师让人准备了两套僧衣和戒律清规交给耶律德志,让他熟读背诵。 耶律徳志回到自己的下榻之处,取出那两封书信,全部拆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唉……” 耶律徳志长叹一声,毅然将两封书信投入了火炉中。既然已经决定出家,自然要与过去做个了断。这两封书信都是耶律老太师所写,既已天人两隔,又何必留着睹物思人。 他换上僧衣之后,拿起戒律清规的本子看了起来。 …… 睿王府,书房内,睿王和伏靖这对父子对面而坐,大眼瞪小眼。 睿王手指不停的散发着桌面,似笑非笑地看着伏靖,一语不发。 伏靖被看的心里直发毛,自思最近早起晚睡,刻苦攻读,也没捅什么篓子啊,何至于这样盯着自己。 他前思后想,最终还是觉得自己没毛病。既然自己没毛病,那肯定就是对面这个腹黑老爹有问题,大有问题,肯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他被这个腹黑老爹不知算计了多少次了,每当两人独处的时候,总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吃一堑,长一智! 三十六计走为上! “父王,母妃还在等着,我先去了。”伏靖找个借口,起身便往外走。 “回来!坐下!” “……”伏靖被叫了回来,一脸幽怨的看着睿王,不停地腹诽。 睿王见伏靖这副样子,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外面的传言,你可曾听到了?” 伏靖微微皱眉,自从去年年底从柳州回来,他便被禁了足。烦闷了顶多到后花园转转,根本没有机会出去。不过,对于外面的传言他却知道,因为府里的奴仆们都议论疯了。 “听奴仆们说起过,但是真是假,我却不知道。” 睿王点了点头,知道就好办,省得他复述了。 “对于此事,你有什么想法?” 伏靖剑眉一挑,他有什么想法?他的禁足令还没有解除,又能有什么想法。因此,他直接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任何想法。 睿王嘴角扯了扯,寻思道:你怎么能没想法呢,你得有想法啊。否则,这戏唱不下去了。我得好好想想,得给你找个想法。陡然,他眼睛一亮,计上心来。 “王子靖,你那盟兄私自出境,说轻了,那叫违法偷渡,至少判个流刑;说重了,形同谋逆,里通外国,倒反朝廷,至少得判个斩立决。你真的没想法?” 伏靖为之一愣,按大衍律,的确是这么个结果。但是,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要看看自己那盟兄有何说辞。若是能想出一个大义凛然的理由,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不过,想要达成这个目的,必须事先通气,日后面对有司的问责,才可以有备无患。难道,这腹黑老爹转了性了,想要让人去通通气? 想及此处,伏靖很是诧异的看了睿王一眼。 睿王一直盯着伏靖,见到他做如此反应,顿时眼里滑过一丝喜色。看来,这小子心里有了想法了。如此一来,此时就好办了。 “明天乃是大朝之日,你皇爷爷必定会问及此事,或许还会派员前去查察。不过,在两国会武结束之前,应该不会动他。但之后,那就说不准了。”说到这里,睿王停了下来,喝了一口香茗,继续道: “现在没什么事了,你想干啥就去干啥吧。” 伏靖闻言心中一动,想干啥就去干啥!也就是说,我可以借着这句话出去转转了。于是,急切道:“干啥都可以?” 睿王点点头,“只要不作奸犯科,触犯国法,你想干啥就去干啥。” “明白,孩儿告退!”伏靖怕睿王变卦,转身跑了出去。 睿王看着伏靖的背影,会心一笑,这小子终究还是太嫩了。 且说伏靖出了书房,直接回了自己的住处,收拾好包裹,叫上剑鞘,剑刃,剑柄,剑穗,急匆匆离开王府,除了南城门,直奔靖州。 而此时,远在靖州三山关的杨振带着西夏使团再次踏上行程,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不过,身后多了一个跟屁虫,就是那块儿狗皮膏药,林蕊。因为杨振还要为西夏使团带路,带着林蕊有诸多不便,因此并不想带着她。 奈何,这小丫头软磨硬泡,寻死觅活的。最终拗不过她,只好让她跟着了。不过,杨振跟她约法三章,第一,必须令行禁止;第二,必须保持安静;第三,不可无理取闹。 林蕊答应的倒是很干脆,但离开三山关之后,还算安分。但走了十几里之后,这小丫头便原形毕露,开始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完全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总是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杨振深感无力,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回到。 入暮时分,一行人来到了祁阳关外,祁阳关总镇祁衡正在中军大帐内和赤丹子讲解军阵中的精妙细节。赤丹子心粗性野,左耳进右耳出,为了能让他记住,祁衡总镇可谓是费尽了心机。 “报……” 陡然间,守卫队长急匆匆跑了进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回禀道:“报总镇大人,现有齐平小侯爷杨振引领西夏使团已到关城之外,请令定夺!” 祁衡总镇闻言,猛然站了起来,吩咐道:“擂鼓!出迎!” 原本,不需要如此劳师动众,摆这么大的排场。但是,这是和杨振商议后定下的流程。其目的便是震慑西夏使团,让他们见识一下大衍军威。 一通鼓响,全营兵马集结完毕。 二通鼓响,旌旗飘摆,绣带高扬。 三通鼓响,城门开放,一千精挑细选的精兵,手持长枪二龙出水式排开,祁衡总镇在赤丹子以及众位统领的拥护下,步出西关门。 司马仁身为西夏兵部大司马,自然深谙排兵布阵之道,见到这气势如虹的场面,不由得心里敬服。不愧是天朝上邦,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士兵精神风貌,都远超西夏。 陡然间,司马仁心中有所决定,有生之年,绝不向大衍用兵。毕竟,以卵击石,得不偿失。 第262章 夜战 祁阳关关城内,帅台之上,祁阳关总镇祁衡坐于左侧,身后站着两人。 左边一位: 平顶身高五尺九,压耳毫毛倒卷茬。 赤发朱眉钢铃眼,四方大脸似喷砂。 狮鼻阔口垂大耳,络腮红须尤乱炸。 赤盔赤甲大红袍,紫金双鞭背后插。 此人正是总镇祁衡的姑爷,赤丹子。 右边一位: 平顶身高五尺八,浓眉大眼面似漆。 膀大腰圆如山熊,黑盔黑甲黑画戟。 此人这是总镇祁衡的爱女,祁彩莲。 右侧十米外,西夏兵部大司马司马仁正襟危坐,身后二十名西夏武士分成两排,交错而立。 虽然,祁总镇身后只有两人,但在气势上,却远超这边的二十人。毕竟,那身量相貌,自带瘆人毛,这是质量上的差距,并不是数量能够弥补的。 至于天柱三圣和苗疆毒宗,他们都是世外高人,对于这种场合并不感兴趣。因此,他们早早地回到房间内,调息养神。而杨振和林蕊则上了房,居高临下,看得更加清楚。当然,林蕊那丫头是死皮赖脸的粘着杨振,让他背上房的。 帅台之下,三万大军早已集结完毕,严阵以待。他们准备操演军阵,震慑西夏使团,为国争光。因此,一个个兴高采烈,精神饱满。 祁总镇看向身旁的总旗牌官,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总旗牌官一直不错眼珠的盯着祁总镇,见他点头示意,瞬间会意,于是转回身形,将手中令旗一摆。 兵随将令草随风! 三万大军令行禁止,演练军阵,气势恢宏! 一字长蛇阵,如龙摆尾,似蟒翻身,首尾兼顾,攻击凌厉,势不可当。 二龙出水阵,双龙戏珠,倒海翻江,时而交错,时而并行,防不胜防。 天地三才阵,天发杀机,移星异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翻覆。 四门兜底阵,东按青龙甲乙木,青盔青甲青龙刀;南按朱雀丙丁火,赤盔赤甲赤焰枪;西按白虎庚辛金,白盔白甲亮银戟;北按玄武壬癸水,黑盔黑甲黑蛇矛。 …… 此外,还有五虎群羊阵,六丁六甲阵,七星北斗阵,八门金锁阵,九子连环阵,十年埋伏阵。 十座军阵,从头至尾演练一遍,依旧军容素整,丝毫不乱。 “嘶!” 帅台之上,西夏兵部大司马司马仁倒吸一口凉气。此乃上古十大军阵,他曾有过耳闻。奈何,除了前两座军阵之外,其他的阵图皆已损失,因此无人会摆。 而今,在大衍天朝却见到了,难免见猎心喜,但更多的却是敬畏。 身后,二十名武士气血沸腾,仿佛置身两军疆场,金戈铁马,豪气干云。 不止西夏使团如此,就连那祁阳关总镇祁衡也同样心神激荡。这十座军阵虽然经他一手操练,对于其中的精妙之处也了然于心,但那阵图毕竟来自于杨振。 这十张阵图,堪称无价瑰宝。尤其那后八张,都是绝世孤本,任意一张都抵得上百万雄师。如今,十张阵图尽在他手,想想都觉得像做梦一般。更何况,身为将军,尤其是统兵大将,最注重的东西,莫过于兵器铠甲,宝马良驹,军阵阵图。 前两者,在关键时刻能保住身家性命。但后者,却可以在关键时刻能够以少胜多,扭转战局。 “祁总镇,有此威武之师,足以威震国门了。” 司马仁话外有音,既称赞了总镇祁衡,又不显山不露水,恰如其分的表明了自己的心迹。 总镇祁衡心中微动,瞬间明白了司马仁的意思。他之所以操演军阵,目的就在于威慑西夏使团。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他也可以向皇帝陛下交差了。 “贵使过誉了。国,虽以民为本,但以军为屏。军强则民安,民顺则军雄。酒菜已备好,请!” 说完,总镇祁衡倏然起身,引领着西夏使团去了会客厅。 会客厅中,摆下了八宝珍馐,都是大衍才有的特产。 众人就坐之后,总镇祁衡举杯在手,环顾四周,“诸位,为预祝两国会武顺利召开,请满饮此杯!” 司马仁闻言站起身来,举杯在手,微笑道:“那是自然,为祝两国会武顺利召开,永世修好,即使本使不胜酒力,也要满饮此杯。同时,借花献佛,多谢祁总镇盛情招待。” 一时之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这一场盛宴,进行了近一个时辰,直到二更时方才结束。当然,若只是吃饭喝酒,绝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更多的时间,都是在交谈。 三更二刻,正是交子时分,祁阳关在夜幕笼罩之下,万籁俱寂,唯有檐角上高高挂起的惊鸟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呱!呱!呱!” 骤然,关城西墙的墙根处传来一阵夜鸦的孤鸣声,在寂静的夜空下,传出去很远。 刷!刷!刷! 陡然间,五条人影翻越关墙,轻飘飘落在地上,犹如四两棉花落地,声息皆无。 阴影中,陡然出现一道黑影,对着这五人招了招手。随即,又向对面的房舍指了指。那里,乃是西夏使团的下榻之处。 此人,乃是一名马夫,被人收买利用,甘愿充当眼线,为他们传递消息。 那五条人影见状,顿时向那边窜了过去。这五人乃是天煞门玄武堂的死士,他们此行的目的,便是刺杀西夏兵部大司马。 试想,西夏使团的负责人,兵部大司马司马仁若死在大衍天朝境内,而且死在这祁阳关内,将会引起天大的误会。届时,大衍天朝将百口莫辩。两国互生龃龉,甚至刀兵相向,天煞门便可坐山观虎斗。等到两败俱伤之时,他们便可以跳出来收拾残局。 如此一来,事半功倍。而且,占据大义。毕竟,太平盛世妄起刀兵,势必会千夫所指,万事唾弃。若战乱时间平息叛乱,即使是改旗易帜,也会被万民称颂。 因为,那些平头百姓只在乎日子过得好不好,至于谁做皇帝,他们好不关心。 西夏使团长途跋涉来到祁阳关,本已疲乏,再加上酒至微醺,因此睡得十分深沉。司马仁虽然只喝了一杯酒,但终究不是武林高手,因此丝毫没有警觉。 然而,隔壁那一处房舍中,却有五人相继睁开了眼睛。 东卧内,天柱三圣原本盘膝打坐,陡然睁开了眼睛,六道精光乍现,转瞬即逝。老哥仨眼神交流,心照不宣。直挺挺躺在炕上的杨振也睁开了眼睛,猛然坐了起来。他抬头看向三位师长,却见他们早已站起身来,已经走到了东卧门口。 杨振赶紧穿衣束带,又穿上了鞋子,轻轻的走了出去。 西卧内,林蕊躺在炕上睡得正香,而苗疆毒宗则微微皱眉,双目陡然睁开,漆黑的房间内顿时打了两道利闪。她低头看了一眼绻缩的像猫一般的林蕊,哑然失笑,摇了摇头,也走出了西卧。 她来到堂屋中一看,见天柱三圣和杨振全部站在堂屋门口,将门打开一条缝隙,偷偷向外观看。她也走上前去,向外观瞧。 有五名黑衣人迎面而来,其身手十分敏捷,绝对是武林高手。 道圣伸出两只手,张开五指,然后双手合在一处。那意思是说,他们有五个,我们也有五个,刚好一对一,速战速决! 其他四人当然明白道圣的意思,于是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咣当! 陡然,道圣一脚踢开房门,率先窜了出去,直奔左侧那名黑衣人。他一直信奉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 嗖!嗖!嗖!嗖! 杨振四人也不甘示弱,随之窜出房门,各拉兵刃,每人扑向了一名黑衣人。 那五名死士本来全速飞奔,冷不丁的瞧见对面房间里冲出五个人,各带兵刃,迎面冲来。他们心中陡然一惊,难道……对方早有准备!莫非……那沿线出了问题! 事态紧急,容不得他们多想。死士所信奉的教条,便是两军交锋勇者胜!为今之计,只有硬冲。 “冲过去,不可恋战,我们的目的是杀人。”左面那死士交待了一句,猛然拔出了腰刀,迎向了道圣,展开了交手仗。 其他四名死士虽然面无表情,但心里却连连称是,于是抽出自己的兵刃,迎向了自己对手。 且说道圣和一号死士战在一处,那一号死士本想玩个花活,从道圣身旁冲过去。但是,他却失望了。道圣何等人物,武功超凡脱俗不说,而且凶悍勇猛,交起手来跟那拼命三郎差不多。 道圣趁一号死士错身之际,猛然抬起巴掌,一招闷倒驴! 那一号死士万没想到,自己来的迅速,倒的也十分猛烈。才交手一个回合,自己的就被人家揍趴下了,这不是蚍蜉撼树吗! 佛圣对上二号死士,他抡起九环锡杖杵向二号死士前心。二号死士手持利剑削向九环锡杖,想要将其磕飞。 镋! 利剑的确磕在了九环锡杖上,不过却没有将其磕飞,反而震得二号死士臂膀发麻。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自己手中的利剑黏在了九环锡杖上,根本收回来。 佛圣见状飞起一脚,正踹在二号死士小腹上。这一下,踹的可是不轻。二号死士当即撒开了利剑,蹬蹬后退几步,“噗”,一口鲜血喷出,随即两眼一翻,也晕死过去。 晕死之前,心里还在叫嚣:我好冤! 儒圣截住了三号死士,手中判官笔向前一递,直奔三号死士面门,若被点中,绝对会戳瞎双眼。 三号死士手中腰刀向上一横,直奔儒圣手腕削去。 儒圣猛然飞起一脚,踢在了三号死士的膝盖骨上。 咔嚓! 这一脚下去,三号死士膝关节完全错位,向后弯曲三十度角。他想要金鸡独立,但也要掌握好重心才行。结果,不仅没有站稳,反而崴了另一只脚的脚腕子。 噗通! 三号死士直接摔倒在地,活生生的疼晕过去。两只腿都废了,不晕又能做的了什么。 苗疆毒宗拦住了四号死士,她的战斗就跟简单了,直接袖子一甩,什么蝎子蜈蚣毒蜘蛛,甩了四号死士一脑袋。四号死士顿时吓得面无血色,尽管他是死士,不会畏惧死亡,但有些东西,远比死亡要可怕。就拿这些都无来说,见到一两只都会头皮发麻,更何况爬满了一脑袋。 四号死士脸色乌黑,嘴唇发青,显然,身重剧毒,也晕了过去。 “无量天尊!” “阿弥陀佛!” 道圣和佛圣见到这一幕,只觉得头皮发麻,脖颈子冒凉气。不由得双双口诵法号,同时看向了儒圣,那目光中,充满了同情与怜悯。 试想一下,儒圣若是和苗疆毒宗在一起,冷不丁的爬出一堆来…… 那种感觉,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儒圣感觉到道圣和佛圣目光中的一样,心里倍感无奈,但他又能怎样,只能赶鸭子上架。 五名死士,已经解决了四名,只有五号死士还在和杨振进行厮杀。若是放在杨振全盛的时候,早就结束了战斗。不过,现在杨振公里下滑,只凭借着高超的剑法和五号死士厮杀。 当然,若杨振和五号死士硬碰硬的话,此时也早已结束战斗。毕竟,杨振手中的分水寒光剑可是万年陨星铁铸造,不仅沉重无比,而且削铁如泥。 五号死士久攻不下,又见另外四位已经昏迷不醒,难免心中起急。慌中出乱,被杨振瞅中机会,径直削向了五号死士手中的利剑。 镋啷啷! 陡然间,两把剑碰在了一起。杨振手中的分水寒光剑丝毫无恙,但五号死士手中的利剑却被削成了两节。 五号死士吓得一愣神,就在这刹那间,杨振见机一脚踹在了五号死士的小腹处。 五号死士蹬蹬后退几步,“噗”,吐出一口鲜血,晕倒在地,步了二号死士的后尘。 “小子,你倒退了,得抓紧时间补上。”道圣见杨振有些吃力,便说了一句。 杨振点头道:“以前是元阳丹鼓起来的,华而不实,现在刚好重修一边,岂能急躁。” 提起元阳丹来,道圣就有一肚子的火,那可是…… 嗖嗖嗖…… 陡然间,又有二十几人蹿到了战圈之中。 第263章 难辞其咎 道圣听杨振提到元阳丹,顿时被戳中了痛点,恶狠狠的瞪着杨振,森然道:“如此说来,倒是元阳丹的不是了!休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元阳丹,乃是他的巅峰之作,当今世上硕果仅存,结果硬是被杨振给造了。虽然谈不上暴殄天物,但也…… 道圣每每想来,都会痛心疾首。奈何,他拿杨振没有任何办法。即使暴揍一顿,也顶多是出出气而已,根本于事无补。 此时,听杨振言中之意,似乎是被那元阳丹坑了一般,他又如何忍得!当即,牛眼一瞪,咬牙切齿的走向杨振。 佛圣和儒圣对视一眼,当即会意一笑。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是该教训一下。于是,一个眉眼低垂,一个仰面看天,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陡然,二十条身影窜入当场,打断了即将疯魔的道圣。 “什么情况!” “怎么回事!” 这二十人正是西夏武士,他们本在熟睡之中,被外面的打斗声吵醒,一个个穿戴整齐,手持利刃窜了出来。 结果,却发现外面已经结束了战斗,五名黑衣人业已倒在地上。 因此,他们才出言询问。 天柱三圣和苗疆毒宗礼节性的点点头,转身回了房间。有杨振这个向导在,不需要他们浪费口舌。 杨振瞟了四位师长一眼,走到二十名西夏武士面前,抱拳道: “这五名乃是杀手,来历有待考究,其目的是行刺贵国兵部大司马,制造事端,引起两国误会。” “什么!” 司马德闻言火冒三丈,这五个小贼胆大包天天包胆,居然敢来刺杀他叔父,真是岂有此理! 他抽出佩剑直奔黑衣人,就要宰一个泄气。 “且慢!” 瞿逻英见状,当即出言阻拦。 这里,乃是大衍天朝境内,更是在祁阳关城,还轮不到他们来处置。 “唉!”司马德猛然一跺脚,收回兵刃,狠狠地踢了那黑衣人一脚,转身回到了队伍里。 当日,西夏皇城前,瞿逻英独挡三千禁卫军,力战左卫将军瞿逻代战,名声大噪,俨然成为了青年一代的领军人物。 因此,这些西夏武士都非常信服他,虽说不至于言听计从,但也不会置若罔闻。 杨振微微点头,瞿逻英风评西夏第一勇士,现在看来,知时达务,有勇有谋,盛名之下,果无虚士。 杨振抱拳拱手,朗声道:“还请诸位放心,祁总镇必定会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答复。明日还要赶路,诸位先回去休息吧!” 虽然杨振无职无权,但却可以代替祁总镇应下此事,让这些西夏武士宽心。 “既然如此,我们便坐等消息了。”瞿逻英抱拳拱手,带领其他武士回了房间。 杨振并没有回房间,毕竟这五名黑衣刺客要交到祁总镇手中,他才能放心。 此时,一队巡逻兵发现异常,赶到此处,将五名黑衣刺客羁押起来。 “走!去见祁总镇。”杨振一挥手,交代十名巡逻兵两人搭起一名黑衣刺客,去见总镇祁衡。 西夏武士回到房间之后,并没有直接睡下,而是聚集在堂屋中展开了一番议论。 瞿逻英环视四周,神色有些凝重,“如今看来,大衍天朝也并非铁板一块,有许多黑暗势力欲图不轨。因此,我们必须提高警惕,谨慎行事。否则,大司马但有差池,我们将沦为千古罪人。你们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慕容措微微点头,若有所思,但却没有急于表态。他要先听听其他人的建议,然后在综合自己的看法,才能得出完美的结论。 然而,其他人都低头不语。有些人虽然有些看法,但却不愿交流。例如那呼延筹仇,一路走来,沉默寡言,与这一行人格格不入。 更有一些人懒得消耗脑细胞,若论冲锋陷阵,他们当仁不让。但出谋划策,并不是他们的专长。 瞿逻英见他们一个个如此模样,不由得心中叹息,同来异国他乡,却是人心不齐。既然没有人表态,他也只能点将了。 他转头看向慕容措,微笑道:“慕容兄胸有韬略,足智多谋,不知可有良策?” 慕容措猛然抬起头,扫视诸人,娓娓道来:“我们有二十人,可分为四组。一组寸步不离的保护大司马,一组随时策应,另两组休息。唯有如此,才可以有备无患。” 瞿逻英闻言,一挑大指,“好!就这么办!”随即,扫视诸位武士,肃然道:“既如此,便开始分组吧。” 瞿逻英话音刚落,却见呼延筹仇猛然站了起来,径直向西卧中走去。 “站住!你干什么去!”瞿逻英低喝一声,这呼延筹仇不知是生性孤傲,还是心防过重,总之,始终游离在这个圈之外,对任何人都抱有三分敌意。 “我,不需要跟任何人搭档。”呼延筹仇虽然停了下来,但却并没有回头。或许,他需要一个理由,能够说服自己融入这个圈子的理由。 “什么!一个人!”任是瞿逻英好涵养,也被气得头脑发晕。他猛然站起身来,看着呼延筹仇的背影,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满腔怒火平复下去。 大将军贵在制怒,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绝不可被情绪左右。否则,必生祸患。虽然瞿逻英不是大将军,但是,那却是他的梦想,他为自己制定的奋斗目标,自然要以大将军的标准的来衡量并鞭策自己。 瞿逻英平复心神之后,叹道:“呼延兄,我们前来参加会武,旨在为国争荣。如果连我们内部都貌合神离,岂不贻笑大方。再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条好汉三个帮。你自己一人终究势单力孤,一旦遭遇突发状况,岂能首尾兼顾。万一伤及大司马贵体,你我都难辞其咎。如此害人害己之举,还望三思而行。” 瞿逻英义正词严,说的呼延筹仇脸色阴晴不定。并非他自恃清高,也不是拒人于千里外,而是他心中的仇恨不允许他与别人产生太大的纠葛。否则,他若复仇失败,势必会累及无辜。 但是,瞿逻英话已至此,他又怎能固执己见。 “唉!” 呼延筹仇叹息一声,重新回到座位上坐了起来。 然而,分组之时又出现了麻烦。 呼延筹仇和单于哒嘞这两个另类,前者因为沉闷孤僻而不受待见,后者因为狠辣乖戾而让人恐惧,因此没人愿意和他们一组。 无奈之下,瞿逻英只好会同慕容措以及另一个被落下的人和他们两人结成一组。 “既如此,今夜便从我们这一组开始,你们都去睡吧。” 瞿逻英以身作则,自愿承担今晚的防卫。其他人闻言纷纷起身,回到西卧中,开始蒙头大睡。毕竟,明日还要上路,他们要养足精神,应对路上有可能发生的一切。 梆!梆!梆! 陡然间,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瞿逻英五人对视一眼,一个个手持兵刃,做好了应战准备。 弟264章 滚刀肉 堂屋中,瞿逻英五人拉开架势,做好了随时开战的准备。慕容措轻轻走到门口,换换打开房门,见门口站着一名亲兵,便舒了一口气。 他自嘲一笑,有些草木皆兵了。 “请问贵差,有什么事吗?” 那亲兵抱拳拱手道:“总镇大人要夜审刺客,希望你们能够派出一人前去听堂。” 慕容措闻言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显然,这祁总镇为了避嫌,才请他们派人去听堂。毕竟唯有他们双方同时见证,才能彻底洗清嫌疑。 否则,仅凭一面之词,如何取信于人。 “稍等片刻,随后就来!”说完,慕容措转回身,看着瞿逻英问道: “祁总镇要夜审刺客,我们派谁去合适?” “呵呵呵呵!” 陡然间,瞿逻英站了起来,很是玩味的看着慕容措,一语不发。 “唉!算我没问!”慕容措转身出了房门,跟着那亲兵直奔中军大帐。 他们这一组,瞿逻英乃是兵部大司马司马仁指定的总负责人,不能私自离开。而呼延筹仇和单于哒嘞两人都是怪咖,根本不是那块料。至于另外一位…… 想来想去,他乃是最佳人选。 因此,他才说算他没问。 中军大帐,公案桌后,总镇祁衡盔明甲亮,危襟正坐,脸色铁青。冰冷的目光看着那五名黑衣刺客,心中后怕不已。若非杨振以及那四位室世外高人恰逢其会,将这五名黑衣刺客拿下,那后果,将是塌天大祸,绝不是他能够承担的。 想及此处,总镇祁衡咬牙切齿,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公案桌左前方有一张椅子,杨振坐在上面看着总镇祁衡那愤愤不平的模样,陡然想起一事。“祁总镇,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总镇祁衡闻言一愣,随即平复了心中的怨气,很是不解地看着杨振,“小侯爷有何赐教,但讲无妨。” 杨振剑眉微挑,思虑片刻,骤然问道:“祁总镇想过没有,这五名黑衣刺客并非关内兵卒,那么又何以笃定西夏使团就住在那间屋子?” “嘶!”祁总镇都吸一口凉气,猛然站了起来,浑身甲叶子哗楞楞直响。他不错眼珠的盯着杨振,急切道:“你的意思是说……” “不错!”杨振明白总镇祁衡心中所想,因此直接打断了总镇祁衡的话。因为有些事情影响太过恶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总镇祁衡被打断了话头,颇为不解,稍加思索,便彻底明白过来。他扫视堂上二十名站堂军,复又满怀感激的看了杨振一眼。若非杨振及时制止,他险些铸成大错。 毕竟他乃祁阳关总镇,三军主帅,一言一行都会影响三军。若仅凭一个推测便断言关内有内奸,大为不妥。一来,打草惊蛇,让内奸有所防范;二来,扰乱军心,致使人人自危。一旦埋下怀疑的种子,恐怕再也难以生死相依。 最关键之处,西夏使团尚在关内,若此时军心不稳,他操演军阵所得到成果将付之东流。因此,只能秘而不宣,暗中查实,暗中处理。 “总镇大人,西夏武士慕容措告进。” 陡然间,门外传来一道声音。总镇祁衡抬头观瞧,原是西夏武士慕容措到了。于是对着杨振微微点头,朗声道:“请进!” 慕容措缓步走进公堂,偷眼观瞧,陡然一惊。好一个威风凛凛的总镇,好一派杀气腾腾的景象! 正对面,公正严明匾下,总镇祁衡端然正坐,一身戎装,不怒自威。此时与之前相比,更像是一位杀伐决断的大将军。 公案桌前,两把座椅,杨振坐在左侧,一袭白衣,潇洒飘逸,英气逼人。右侧那把椅子空着,慕容措心中明白,那是为自己准备的。 再看两厢,各有十名站堂军,腰挎弯刀,手持军棍,站的笔管条直。一个个横眉怒目,既像护持韦陀,又如怒目金刚。若是宵小之辈,必定心惊胆战。 最后,慕容措低头看向地面,那五名黑衣刺客并排躺在地上,并没有被弄醒。显然,是在等自己到来。 慕容措看罢紧走几步,右手扶心,对着总镇祁衡躬身施礼,“西夏武士慕容措见过总镇大人。” 总镇祁衡见慕容措有礼有节,不卑不亢,不由地点点头,“免礼,看座!” “谢大人赐座!”说完,转身看着杨振微微点头,随后走到右侧坐了下来。面对杨振,再次点头示意。想当初,他身陷宇文侯府,多亏杨振向廷尉百里弘正举荐,才有了后来闯府搜人那一幕。因此,他将杨振视为救命恩人,十分敬重。 杨振微微一笑,点头还礼。他也没想到,当时只是无心之举,却结下一段善缘,当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啪! 陡然,总镇祁衡一拍虎胆,怒喝道:“来人啊,将拿第一名贼人给本镇弄醒。” 门外的亲兵早已等候多时,听见总镇大人的号令,当即拎着一桶冷水走了进来。这水刚刚从井里打出,冷冽刺骨。亲兵将水桶放在门口,舀了一瓢,浇在了第一名黑衣刺客的头上。 一号刺客激灵灵打了个寒战,顿时醒了过来。迅速扫视一圈,便想蹦起来,结果可想而知,很惨!毕竟他一条腿踝关节扭伤,另一条腿髌骨骨折。动都动不了,就更别提往起蹦了。 砰! 一号刺客摔倒在地,脑门撞在石板上,直接撞了个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唉!”总镇祁衡叹息一声,一句话还没问,就报销了一个,真是可惜了。为防接下来那几个重蹈覆辙,他只能吩咐人把他们手脚捆起来。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那二号刺客醒过来时候,同样二话没说,直接咬破了早已藏在嘴里的毒药,毒发身亡了。 杨振见状,强忍着恶心把每个人嘴里搜了个遍,心想着这回总该没事了。 可是,天不从人愿。那三号刺客醒来之后,直接咬舌自尽了。 至于第四个,倒是没死,但是,中毒加恐惧,直接失心疯了。 总镇祁衡、杨振和慕容措三人面面相觑,对于这第五个刺客,他们不知道该继续审下去,还是就此收手,徐而图之。 一时之间,公堂上的气氛有些怪异。 “继续吧,这些都是死士,一旦醒来就会赴死,除非让他始终保持昏迷状态。但是,那么做又有什么用处。”杨振沉吟许久,率先打破了沉闷。 总镇祁衡无奈的点点头,貌似也只能如此了。他执掌祁阳关十余年,从来就遇到过这等棘手的事情。明明抓了五名俘虏,结果却未能问出一句话,说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第五个此刻醒来后,茫然四顾,看清形势之后,随即两眼一闭,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完全一副杀刮存留,悉听尊便的样子。 杨振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五号刺客,跟他打了几十个回合,现在才发现这厮俨然一块滚刀肉! 第265章 魔王复活 祁阳关,中军大帐内,总镇祁衡看着一脸菜色。五名黑衣刺客,三死一痴一哑巴。死的埋了也就罢了,可是这两个活着的该怎么办,难道……要养起来嘛! 不仅得不到想要的,反而还要倒贴金钱粮食,这不是逼他做冤大头吗! 总镇祁衡瞅瞅慕容措,又看看杨振,陡然问道:“小侯爷,这两个人……” “养着呗,守得云开见月明。或许,日后有大用!走啦,回去睡觉了。哈哈哈哈!” 杨振仰天大笑出门去,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陡然想起一事,猛然回身,看着一脸菜色的总镇祁衡,微笑道: “祁总镇,我从苏阳县而来,对于去靖州城的路径并不熟悉。因此,要安排一位熟悉路径的向导,我便直接转道去苏阳县了,那里还有一些人在等着我。” 说完,也不等总镇祁衡表态,便兀自离开了。 在经过那一场磨难后,他已经彻底看开。什么使命,什么侠义,都不能违逆本心,压抑本性。否则,只是空谈。 曾经天柱峰上的那个率性而为的混世魔王,在这一刻,似乎复活了。 总镇祁衡看着杨振的背影,愣了半天,陡然转头看向慕容措,“一路走来,你们处的还习惯吗!” 看到杨振这副样子,他都想饱以老拳,更何况这些性格直爽的武士。因此,他才问他们是不是很憋屈,有没有想掐架。 慕容措为之一愣,对于总镇祁衡话中的意思,他并没有反应过来。他回想杨振离去时的模样,又见总镇祁衡一脸憋屈的样子,陡然明白过来。 回想旅途经历,杨振倒是中规中矩,然而现在却是这副做派,难道这才是他的真性情?莫非路上因为那几位老前辈的原因,杨振一直在压抑着? 或许,应该就是如此了。 不过,他乃是光明磊落的汉子,背后非议他人,这不好吧? 正纠结间,耳畔传来一阵梆子声。 梆……梆!梆!梆! 慕容措神色一动,原来四更天天了。 于是,他尴尬的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总镇大人,此时即将,明天还要上路,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对着总镇祁衡躬身一礼,转身走了。 “……” 总镇祁衡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一个字。毕竟,人家说的在理。再说,人家乃是西夏武士,远来是客,自己岂能拉着人家在这里发呆。 他低头看着地上,三具死尸直挺挺的躺着,一个失心疯的在那里不停地傻笑,还有一个断了舌头的哑巴。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道: “唉!命苦啊!”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养着呗。虽然,他们前来行刺,妄图挑起两国战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但是,这毕竟是一傻一残啊。妇人之仁也好,犹豫不决也罢,他终究下不去手。 “来人,那三个死的,明早拖出去掩埋。至于这两个活着的,暂时收押起来,至于如何处置,日后再议!” 说完,总镇祁衡一甩袖子,到后面休息去了。但能不能睡着,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关城里不知名的地方,还隐藏着一只或几只老鼠,窥视着这座关城的防御。同时,也在不停的啃噬着他的心。 至于如何将他一一揪出来,却需要从长计议,仔细谋划。 祁阳关城渐归平静,但究竟有多少人彻夜无眠,那就不得而知了。 至少,那名马夫打扮的人回到住处后,便一头钻进被子,蒙头盖脸捂的严严实实,身体瑟瑟发抖。 并非恐惧,身为兵卒,他不惧死亡。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愧疚,心底深深地自责。 他也不想如此,奈何,一家老小都在别人手中,上有白发苍苍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新生幼儿,纵使不想如此,又能如何!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 他虽然念及袍泽之情,但却只是凡夫俗子,并非圣贤,又如何做得到舍孝全忠。因此,也只能深深自责。 …… 中州皇城内,同样有人心怀忧惧,辗转反侧。 这个人便是大理寺正卿于士英。 他靠在太师椅上闭目沉思,为数不多的几名亲信人员,不停地在脑海中闪现。固然,都不是合适人员,但也只能矬子里面拔大个。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大理寺司刑少卿,镇抚司司主尤士贵,这是他最信任的得力干将,而且名正言顺。 不过,此事不能由他牵头举荐,必须着落在太子身上,才有可能凑效。 想及此处,他猛然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大约寅时一刻,想必他们两人已经起来了吧。 “来人,速去喊尤少卿来见本官。” 管家伺候在侧,听见老爷吩咐,便亲自去请了。 按大衍朝廷规制,朝会之日,参与朝会的官员寅时(也就是四鼓)起床洗漱,准备上朝所需一切;二刻起身出发,或骑马,或坐轿,赶往午朝门;三刻开宫门,群臣至朝房静待圣驾;卯时正(也就是五鼓时分)皇帝召见朝臣,商议朝政。 而此时,方才寅时一刻,因此于士英才让人火速去请尤士贵。毕竟,他们还要去见太子。而且,还要避开别人的耳目,就必须在二刻之前完成。 …… 天交五鼓,天子上朝。 九卿四相,八大朝臣,但凡京中从三品以上官员全部集结在东朝房内,等候觐见。 啪!啪!啪! 净鞭三声响,文武两班齐。 大衍四帝英宗升座九龙墩,放眼打量群臣,“近日,城中流言四起,朕也有所耳闻。你们来议一议,该怎么处理?” “父皇,儿臣以为当派要员前往齐平,核查问责!” 四帝英宗看了太子一眼,并没有接茬。他对这个儿子,还是有些了解的,只要能对付那些比较活跃的武林人士,都会不遗余力。 而杨振则是新兴武林人士中最为活跃的一个,如今得了这个机会,太子又岂能错过。 若是换作他人,太子此举绝对会讨得四帝英宗的欢心。然而,杨振却是驸马杨宏的儿子,而茯苓公主则是太子的亲胞妹。 这其中的关系…… 故此,四帝英宗未置可否。因为他知道太子若有失措之举,睿王必定会竭力纠正。 九龙阶前,睿王出班奏道:“父皇,皇兄之言虽然在理,但却不合时宜。眼下,两国会武在即,正是用人之际。杨振身为靖州武士,自当为国扬威。况且,他俨然标杆人物,影响甚巨。” 四帝英宗暗自点头,这才是真正的用人之道,治世之道。当然,也是为君之道。 至于那太子…… “唉!”四帝英宗心里轻轻叹息,扫视群臣,问道:“众爱卿畅所欲言,都表表态吧。” 文武朝臣各抒己见,顿时分成三类,四成倾向于太子,大都是一些老而不死,泥古不化的存在;三成力挺睿王,都是年富力强的实干派;至于最后那三成,不偏不倚,看似立场鲜明,实则首鼠两端。 四帝英宗心如明镜,睿王固然不占优势,但却生机澎湃,于未来有利。 “既然颇有争议,那么便先到这里,回去想清楚后,再上道陈情的折子。” 四帝英宗将乾刚独断,暂且压下了此事。 第266章 脑满肠肥无事忙 朝房内,四帝英宗坐在九龙墩上,听着几个老臣冗长的汇报,昏昏欲睡。并非他倦政,而是这些老臣实在太过啰嗦。 有些事情,明明可以一言蔽之,但他们非要旁征博引,拖泥带水,抓不住主题。 有时候,四帝英宗很想来个大换血,把这些老臣一一罢免,全部换成年轻有为的干练之士。 但是,想法很饱满,现实太骨感。 这些老臣都是劳苦功高之辈,而且都支持太子,贸然换掉,于太子不利。何况,有这些老臣扶持,太子依旧不是睿王的对手。 除非…… 当然,若非迫不得已,四帝英宗不会下这一步棋。 内侍丞、黄门侍郎赵巽站在龙书案旁,看着兴致不高的四帝英宗,心里偷笑。都说人老奸,马老滑,可是在他看来,人越老越固执。 毕竟,积习难改。 就如这些老臣一样,明知陛下心中不喜,但依旧絮絮叨叨。当然,这并非倚老卖老,而是跟不上时代的步伐。 时新世异,大浪淘沙。 他们,终将退出政治舞台,被生力军所取代。而且,这个日子不远了。 朝堂之上,非止四帝英宗心中不喜。 那些新生代的朝臣们,同样眉心紧皱,脸色难堪。若非碍于场合,他们转身就走。与其在这里听他们喋喋不休,还不去干点实事。 四帝英宗的脸色越来越难堪,若天下所有的臣工都这么拖杳,那他的江山社稷岂非病入膏肓。 换!必须要换! 既是为了太子,也要把他们全部更换。否则,太子在他们的影响下将会变成人么样子!又如何来承继大统! 再说,太子也好,睿王也罢,都只是皇室中的一员,都要为江山社稷服务。若江山社稷毁了,又何谈太子,何谈睿王。一切危及江山社稷的人,无论是谁,都要惩处。 “咳咳!咳咳!”内侍丞兼黄门侍郎赵巽见四帝英宗脸色越来越差,不由得轻咳几声。他本意是提醒那奏事的老臣,哪曾想,却惹恼了四帝英宗。 啪! 四帝英宗把龙威往龙书案上狠狠的一摔,“赵巽,你什么毛病!哼哼唧唧的,退下!” 呼啦! 九龙阶下,文武朝臣跪倒一片。一个个吓得体如筛糠,脸色更变,大气都不敢喘。毕竟,伴君如伴虎!这皇帝陛下无端发怒,他们都怕引火烧身。 内侍丞兼黄门侍郎赵巽嘴角扯了扯,心里并不害怕,因为他知道皇帝陛下这是在借题发挥,指桑骂槐。不过,他还得装出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来配合皇帝陛下。 于是,他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口中不停的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昨晚有少司来报事,喋喋不休的说了大半夜,让老奴想了个通宵,也没想出哪句话有用。因此,老奴精神有些欠佳。” 四帝英宗闻言,心里头笑不已。人都说这赵巽乃是他肚里的蛔虫,今日一见果然不假。而且,这指桑骂槐的本事,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不过,还不够。还得加点儿料,才能起到敲山震虎的效果。 “嘟!”四帝英宗一指赵巽,“大胆的奴才,你还有理不成!像那等办事不利的少司留他何用,莫非朕的银子是大风吹来的不成。退下!好好反省反省!” “谢陛下!谢陛下!”赵巽接连磕了几个头,忙不迭的起身转到后殿去了。 这朝堂上的文武大臣,都是工于心计之辈,堪称人精。这一出指桑骂槐连带敲山震虎的桥段,他们又如何看不出来。不过,却也只能装聋作哑。 一时之间,有人欢喜有人忧。 以睿王为首的维新派,他们尚武,倡导精兵简政,都是实干派。以往被这些守旧派的老臣挖苦挤兑,心有怨气。此时此刻,颇有扬眉吐气之感,人都精神了许多。 睿王想的远比其他人要多得多,他捕捉到一个信号,一个即将变革的信号。这是一个机会,一个为朝廷从输送新鲜血液的机会。或许,他纠结了许久的那件事可以提上议事日程了。 反观守旧派那些老臣则不然,尤其是那些做过汇报以及等着做汇报的人,一个个都心怀惊惧。固然,皇帝陛下多半是在敲山震虎。 但是,煌煌天威不可测,天心更是难以揣摩。 谁又能保证皇帝陛下只是敲山震虎,而没有其他的想法呢。 四帝英宗扫视文武朝臣,目光在睿王身上停留了许久。作为皇帝、作为父亲,他岂能不清楚这个光明磊落的儿子在筹谋什么! 或许…… “都平身吧!说到哪啦,继续!” 吃一堑,长一智! 这关节,谁还敢继续唠唠叨叨的说下去。万一真的触怒了皇帝陛下,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一时之间,气氛凝滞而压抑。 “刚才不是很能说吗,现在怎么一个个都哑巴了?旬尚书?苟尚书?聂尚书?”四帝英宗一脸点了几位老臣,目光所及之处,却见他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 “周坤,嘀咕什么呢,大声说来!” 周坤,字载之,乃禁军大统领,性情耿直,忠贞不二,深得四帝英宗信任。也就是他,若换做其他人在下面窃窃私语,早就问罪大不敬了。 周坤虽然性情耿直,但并非不通事理,他若堂而皇之地说出那句话,估计会被这些老臣恨死。因此,他直接出班跪倒,回禀道: “陛下,微臣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润了润嘴唇而已。” 四帝英宗眉毛一扬,直勾勾地看着周坤,“要不要赏你一杯茶,润润嗓子。说!” “这个……”周坤欲言又止,心中有些为难,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四帝英宗,希望皇帝陛下能够高抬贵手。 四帝英宗见状,心中更加好奇,这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主,现在却露出这小女儿作态,想必不是什么好话。 “大丈夫敢作敢当,莫非连一句话都不敢说了吗!” 周坤脸色一红,心中暗道: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拼了! “陛下,刚刚微臣所说,乃是脑满肠肥无事忙。” “脑满肠肥无事忙?此言何意?”说完,四帝英宗扫了那群老臣一眼,不知有心,还是无意。 “回陛下,意思是说:有些脑满肠肥的人,看似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实则什么事情都没做,这叫无事忙!”话音刚落,周坤便感觉芒刺在背,若目光能杀人,或许自己已经千疮百孔了。 “好!好一个无事忙!就冲着一句话,赏你一瓮酒!”四帝英宗拍案叫绝,用这七个字形容那些老臣,在妥帖不过了。 四帝英宗心情大畅,转头看向睿王,“睿王,见你欲言又止,有何本奏?” 睿王闻言一愣,他何曾欲言又止过?再说,自己也无本可奏啊!但是,父皇似乎意有所指。 陡然,睿王一激灵,他想起了一件最近正在筹谋的一件事,莫非…… 第267章 咱可别亏心 睿王猛然抬头看向四帝英宗,四目相对,睿王陡然发现父皇的目光中夹着这鼓励与期待,便彻底明白过来,父皇这是要进行大动作了。 当即,抱拳躬身行礼,“父皇,儿臣近日检视太学,众学子只知照本宣科,不懂经世民生。眼下,遍观我大衍官场,老则老矣,少不更事,几至青黄不接。” “常言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儿臣谏言:父皇当效仿太祖,开恩科,拔良材,充实国之根基。” “陛下!不妥呀!不妥!”太子身后,有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臣抱本而出,哆里哆嗦的,不知是年纪太大,还是气愤难平。 四帝英宗闪目观瞧,见是老太傅李玉李如圭,顿时心中不喜。 此人,泥古不化,老而昏聩。 四帝英宗念其三朝元老,劳苦功高,特许以三公之位厚待之,并准其在家颐养,不用早朝。 而今日这老太傅却跳出来,恐怕所有图谋。 想及此处,四帝英宗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太子。开恩科只是临时起意,那么也只有杨振之事了。 老太傅李玉颤巍巍走到九龙阶前,纳头便拜。 “陛下,老臣妄奏:当年,大衍新立,百废待兴,国有守土之士,而无治世之臣,太祖只能开恩科以取士。而今,太学英才济济,虽有照本宣科之辈,但也寥寥无几。再说,孰能生而知之,惟缺历练而已。” “何况,经黎尧之祸后,恩科已被高宗废止,只从太学遴选擢升。而今若重开恩科,恐违祖训!” 有违祖训!这一顶大帽子扣将下来,引得一帮老臣纷纷附和。 黎尧之祸,发生在大衍二帝太宗晚年的一次政变,由党争引发的夺嫡之战。 出身寒门的官员以黎尧为首,竭力辅佐二皇子,而贵族出身的官员们则团结在太子旗下,双方互相倾轧十余年。起初,太宗还能压制住,但后来有心无力,终于一发不可收拾,引发火拼,史称“黎尧之祸”。 高宗皇帝继位之后,废止恩科,严禁寒门子弟进入太学,彻底杜绝了寒门学子的晋升之路。因此,寒门子弟为求出路,只能去做幕僚,去当家臣。 以至现在,朝堂上都是养尊处优的闲臣,真正实心实意做事的,都是那些出身寒门的幕僚们。 老太傅李玉便是那一场战乱的见证者,也是遗孤。因此,他才极力反对重开恩科。不过,他借黎尧之祸、太宗遗训来谏言,却让四帝英宗更为不悦,但也发作不得。毕竟老太傅李玉所言乃是事实,不可争议。 至少,不应该由他这个皇帝来率先指责。毕竟,高宗皇帝乃是先皇,老子定下来的东西,不应该由儿子来推翻。但若由孙子辈来推翻,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当然,李玉老太傅之所以第一个跳出来谏言,其心境用意,除了心中的宿怨外,更主要的原因是担心自己的家族失势。他们固然垂垂老矣,但他们的孙辈却还在太学中镀金。若此时开恩科,取寒士,那他们的孙辈们又有何前途可言。 毕竟那些孙儿辈们终日无所事事,只知吃喝玩乐,正如睿王所说的那般,不懂经世民生,根本无法和寒门士子相提并论。 对于此点,四帝英宗心知肚明,老一辈碌碌无为也就罢了,新生代若是继续如此,后果不堪设想! 痛定思痛!必须要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不过,不该由他乾纲独断,而是让睿王来推动,他相信以睿王的能力,绝不会让他失望的。 骤然,四帝英宗看向禁军大统领周坤,怒喝道:“周坤,又在嘀咕什么呢!” 周坤闻言一激灵,慌里慌张的走到九龙阶前跪了下来,“陛下,臣什么都没嘀咕啊!” 四帝英宗脸色微沉,他当然知道周坤什么也没嘀咕,可是他必须让周坤说点东西出来,恶心恶心这些老臣。 睿王心中暗笑,今天这周坤时运不济,总是被父皇当枪使。想想也是,谁让他是禁卫大统领呢,可不就是皇帝的枪吗。不过,此时这把枪有些不利,说不得自己要抬抬桩,帮忙磨一磨。 想及此处,睿王抱拳当胸,躬身施礼,“父皇,儿臣刚刚听见了,大统领好像是说:老而无能,尸位素餐。” 周坤闻言险些晕死过去,他时候说过这句话。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睿王的背影,心里直叫委屈:睿王爷啊,睿王爷!俺老周没得罪您吧,至于把俺老周往火坑里推吗!你们父子俩未免也太欺负老实人了吧!唉,刚刚就把那些老而不死的家伙得罪了个遍,现在又把这个老古董给得罪了,这让俺老周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唉!也罢!一个雷是顶,两个雷也是扛,债多不压身啊! 最终,周坤只能以此来宽慰自己。毕竟人家是君他是臣,胳膊拗不过大腿。除了自己给自己宽心丸吃,还能怎么办! 四帝英宗颇为诧异的看了睿王一眼,他没想到向来正直的睿王居然也有落井下石的时候,不过,深合他心,不愧是他儿子。 不过,他作为皇帝只能和稀泥,不能拉偏架,尤其是众目睽睽之下。因此,他猛然一摔龙威,怒喝道:“嘟!大胆的奴才!老太傅何许人也,那是三朝元老,劳苦功高;再说这些老臣,兢兢业业,即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又岂能用老而无能,尸位素餐来形容。” “朕刚刚赏了你一瓮美酒,你便不知天高地厚,为图一己私欲,肆意妄言,致江山社稷于不顾,当真岂有此理!现在追回赏赐,治你失言之罪,下去闭门思过吧,退朝!”说完,一抖袍袖,转回后殿去了。 “微臣知罪,谢主隆恩!”周坤连连叩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但心里却是在抱怨:陛下呀!睿王啊!咱可别亏心啊!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四帝英宗明着是在骂周坤,实则,谁都明白他在指桑骂槐,借着周坤敲打他们这群老臣。其他人也就罢了,但老太傅李玉却是受不了,脸色阴晴不定。他站在九龙阶前,看着面前那一副对联,怔怔出神。 德隆日月若高悬,泽被苍生复相安。 倏忽间,他似乎回到了那一场战乱中,再次见证了亲人们惨死在屠刀下的场面。这种历史绝不能重演,绝不能发生在他的后世子孙身上。 因此,他要燃尽人生的最后一丝余热,纵使粉身碎骨,也要为孙儿们博出一个未来。 “唉……”老太傅李玉长叹一声,转身走了,脚步蹒跚,愈加苍老。 文武朝臣陆陆续续的走向午朝门,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 睿王环视四周,摇头失笑,因为他发现禁卫大统领周坤正恶狠狠的盯着他,一副恨不得生吞活剥的模样。看来,他得赔礼道歉了。 以睿王对禁卫大统领周坤的了解,当然知道他为何如此,也知道如何摆平他。 无他,唯酒而已! 第268章 顺水推舟 睿王走向禁卫大统领周坤,擦肩之际,轻声道:“大统领,一会儿得了闲,还请过府一叙。”说完,若无其事地走了,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周坤闻言一愣,虽然他与睿王私交甚深,但却很少过府相聚。毕竟一个是皇子,一个是护卫皇宫的禁卫大统领,走得太近容易落人口实。 皇子结交文臣,皇帝陛下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要是与军中将领有所来往,必定会被皇帝陛下拉入黑名单。 轻则申斥,重则圈禁。 而今,睿王却邀他过府一叙,难道不怕惹人非议。 陡然,周坤眼前一亮,恍然大悟。刚刚他被皇帝陛下和睿王合伙坑了,狠狠的打了一巴掌,这是要给他一颗甜枣,宽慰宽慰他。即使皇帝陛下知晓,想必也是无话可说。 他可是听说睿王府中有好酒,因此,必须得去!既然错失了皇帝陛下的酒,那就要从睿王那里补回来。 文武朝臣骑马的上马,坐轿的上轿,各自回府。当然,太子党的这些老臣们对如何处理杨振以及重开恩科这两件事一定会暗通款曲。 且说老太傅李玉李如圭恢复之后,径直进了书房,把门一关,开始闭目沉思。虽然他老而昏聩,但终究是三朝元老,还是有些谋略的,只是赶不上日新月异的变化,显得无能而已。 咣当! 陡然,房门被大力撞开,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男仆,哭丧着一张脸,直接扑倒在地,急切道:“老太爷,大事不好了,少爷伙同尚书家的少爷们跑了!” 老太傅被打断了思绪,还没来得及发火,听见了男仆的汇报,不由得愣住了。跑了?这是什么意思?他看向那男仆,追问道:“究竟怎么回事,说清楚!” “老太爷,今早起来不见了少爷,平常的衣物和马匹都不见了,只发现了一封书信,说是和六部尚书家的少们一起去靖州看会武了。” 男仆把事情简短的讲述了一遍,可把老太傅气坏了,胡子一撅一撅的,险些背过气去。 那靖州是什么地方,是非漩窝,任何搅进去的人都会惹一身腥。更何况,他们这些老臣竭力倡导文学,抵制武学。结果,他们的孙子却跑到靖州看会武去了,这不是公然的打脸吗。 万一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孩子被杨振等人蛊惑了,弃文学武,那该如何收场! “快去把你家老爷找回来,就说火烧眉毛了。”说完,转念一想,既然那几个孩子都在一起,绝不能让那几个尚书躲清闲,而老夫一个人忙活。 想及此处,老太傅提高了声音,“来人啊!” 不多时,老管家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老太爷,您有什么吩咐。” “赶快叫几个人去给六部尚书送信,把他们都请过来,就说十万火急,耽误不得。”说完,往椅子上一坐,开始揉起了脑袋。 当务之急是想方设法把那几个孩子弄回来,至于其他的事情,他也顾不得了,只能先放一放。 老管家出了书房,直接喊来了六名男仆,让他们分别去给六部尚书送信。毕竟若让一个人去,那得跑半城,太过耽误时间。 这么大动静,岂能不引起别人的关注,尤其是在这个关口,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蝴蝶效应。 对于太学生员翘课去靖州观看会武一事,太子率先得到消息,毕竟他负责太学。得到奏报之后,他并没有太过在意,毕竟那些太学生员都是贵族子弟,官宦之后,翘课只是屡见不鲜。他不在意,但有人在意。 太子府詹事甄平认为此事非同小可,如不及时处理,后果不堪设想。毕竟事关老太傅和六部尚书,而且那些太学生员乃是去靖州观看会武。 “殿下,纸里包不住火,你要立即进宫禀告皇帝陛下。” 太子闻言一愣,颇为诧异的看了甄平一眼,“甄詹事,没必要这么做吧。不就是学员翘课吗,又不是没发生过,何必去劳烦圣听。” “非也。殿下试想,那些老臣崇文抑武,但他们的孙子若弃文学武……”话到此处,无需再讲,因为他相信太子能够明白。 太子的确明白了,即使他不去汇报,父皇也会知道。毕竟那几个老臣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折腾出大动静。与其让父皇询问自己,还不如自己先去探探口风,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皇宫,御书房,四帝英宗的确得到了消息,不由得开怀大笑。这几个孩子实在是有趣,既然跑去靖州看会武,有前途。 “赵巽,拟旨:靖州实乃国之上州,齐平更是文圣之乡。太学生员乃天子门生,不可不尊天子,不可不敬文圣。故命太学生员前往齐平文苑,祭拜恒公。” 说完,四帝英宗捋须髯开怀大笑,像吃了槟榔顺气丸一般。 赵巽会心一笑,他从小陪在四帝英宗身边,对于他的心思自然能猜透一些。经过这一番推波助澜,不知有多少太学生员会对武学产生兴趣。甚至,弃文学武。 届时,不知那帮老臣情何以堪,势必会非常精彩。 “陛下,要通知他们吗?”赵巽问道。 “先让他们折腾折腾吧?”四帝英宗自然明白赵巽口中的他们是什么人。 “陛下,太子求见。” 陡然间,一名小黄门跑了进来,跪地回禀。 “朕已知他来意,让他稍安勿躁,回复坐等消息便可,不日将有圣旨下达。”四帝英宗清楚太子必定是为了那几名太学生员之事而来,因此并不打算见太子。他还要将此事压一压,到了火候再进行处理。 宫门外,太子踱来踱去,忽见小黄门跑了过来,便停住了脚步。 小黄门跑到太子身前,一躬到底,“回禀太子爷:陛下业已知道您为何而来,让您稍安勿躁,回府坐等消息,不日将有圣旨下达。” 太子闻言一愣,这老爷子究竟作何打算?他前思后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回府去和甄詹事商议。虽然知父莫若子,但对于皇家而言,却不适用。除了赵巽之外,能够猜透四帝英宗三成心思的,不超过五个。 …… 太傅府,书房内,老太傅,其长子李维公以及六部尚书围坐在一起,正在商议那几个孩子的事情。 “此事,利弊参半。若你们舍得自己的孙子,不仅可以占据大义,还可以借机打压以那杨振为首的新武势力。”老太傅微笑道。 “老太傅,您就别卖关子了,究竟该如何处置,我们都听您的。”兵部尚书比起火爆,因此第一个跳了出来。 “对,我们都愿意听老太傅的,您一直都是我们这些老臣的风向标嘛。”其他五部尚书纷纷附和。 “好!我便说说。我们不仅要顺水推舟,而且还要推波助澜。第一,你们要记住,他们是去文苑祭拜恒公,而不是观看会武。第二,要让他们秘密消失一段时间,不过却要吃些苦头。你们若是狠得下心,至于怎么消失,老夫便仔细讲讲。” 第269章 定计 太傅府书房内,六部尚书听见自己的孙子还要吃些苦头,不由得沉默不语。这些孩子都是他们的命根子,平时都舍不得骂上一句,如今却要让孩子们吃苦头,如何舍得。 一时之间,他们脸色阴晴不定,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老太傅冷眼旁观,并没有催促,若这些人舍不得,他纵使腹有奇谋,也无法与他们分享。 无论别人同意与否,有些事情都是要做的。别人不做,他也要做。 砰! 陡然,兵部尚书猛然捶了一拳桌子,将其他人吓得一激灵,纷纷转头看向他。他不管不顾的,扯着大嗓门喊道: “也罢,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现在吃些苦头,好过将来遭罪,本部忍了。” 老太傅点点头,别看着兵部尚书大老粗一个,被人戏称“方愣子”,但却决断有力,不似其他人这般畏首畏尾,常常因小失大。 其他五位尚书面面相觑,不知这方愣子抽哪门子筋,居然这么快就答应了。 不过,转念一想,便释然了。这方愣子到底是直肠子,肚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又岂会看清这其中的危险。 人都有攀比之心,尤其是他们这些朝堂大佬,都靠面子过活的人,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强,哪怕是一星半点。 因此,这五位尚书不甘人后,痛下决断,全部应下了此事。 老太傅长舒一口气,若他们不肯答应,而自己一意孤行,虽然不会引起仇视,但难免心生嫌隙。 “如此,老夫便谈谈。你们各自拿出两名死士,到靖州聚齐,由李大统一指挥。择一个恰当的机会,绑架那几个孩子,嫁祸给靖州的武林中人,特别是杨振。当然,为了做的真实些,一定要要告诫死士们,切不可优待自家的少爷,必须当成陌生人对待。” 李大,老太傅亲自培养的死士,无论武功造诣,还是三韬六略都有所涉猎,完全可以独当一面。若非兹事体大,他绝不会让李大浮出水面。 毕竟,好钢要用到刃上。 当下,老太傅将所有的细节讲解一遍,便开始闭目养神。毕竟通观全局,筹谋计划还是很伤脑筋的。 六大尚书再次开启阴阳脸,此计虽妙,但事无绝对,万一被人识破,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若要他们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却是心有不甘。杨振之于他们,犹骨鲠在喉,不除不快。 最终,他们还是没能降伏心中的野望,参与了老太傅的谋划。 “既如此,就都下去准备吧!” 六大尚书起身告辞,纷纷回府准备,不表! 且说老太傅喊来死士李大,耳提面命的交代个中细节,以防被人看出破绽。 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须知,隔墙有耳。 老太傅与六大尚书之间的阴谋,被一名小厮听在耳中,记在心中,准备伺机上报。 这小厮乃是内侍丞兼黄门侍郎赵巽安插的眼线,像这种眼线,每座官家府邸都有,而且不止一个。即使是皇子公主们的府邸,也不外如是。 当然,并不是赵巽胆大包天,而是四帝英宗对任何人都不信任,当然,也并非全然不信,只不过信七分,疑三分罢了。 或许,这便是皇帝的通病,多疑! 那小厮虽然得了重大消息,但却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如同往常一样,不厌其烦的重复着日复一日的工作。 …… 太子府,书房内。 太子府詹事甄平听了太子的话,皱眉凝思,这老爷子的手腕,越发的耐人寻味了。 尤其是没有召见太子就把他打发回来,还吩咐稍安勿躁,这下的什么棋? 思虑再三,也没有得出结果,不由得喟然长叹,“殿下,皇帝陛下圣心独运,非我等可以揣摩。不过,皇帝陛下既然吩咐太子稍安勿躁,必定有所图谋。因此,我们就安分守己,闭门谢客吧。否则,万一打乱了皇帝陛下的谋划,反而不美。” 太子点点头,为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了。 “甄詹事,睿王提议重开恩科,父皇未置可否。而老太傅极力反对,父皇似有不悦,故而借题发挥,大骂大统领周坤,你怎么看。” 甄平微微一笑,“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皇帝陛下雄才大略,远非先帝可比。这些老臣办事效率低下,得过且过,自然为人不喜。看来,皇帝陛下要整治官场了。” “殿下,就重开恩科一事,皇帝陛下定会再议,殿下当力挺睿王,支持重开恩科。不过,却要把主考之位抓在手中。” 太子猛然抬头,审视着甄平,似乎要看穿他的内心。 许久之后,骤然说道: “甄詹事,你可知道那些老臣都是孤的人,一直支持孤与睿王分庭抗礼,你却要孤支持睿王,岂不令人寒心!” “殿下,此言差矣!并非支持睿王,而是支持皇帝陛下。再说,即使殿下反对,恩科依旧会重开。若殿下支持,既给了睿王面子,又能讨得陛下欢心,何乐而不为呢。” 甄平侃侃而谈,丝毫不在乎太子异样的眼神。 太子的目光越来越冷,他甚至怀疑这甄平是不是睿王的人,居然要他自毁长城。 甄平看了太子一眼,心中或多或少有些失望,他选的这位主子,各方各面都不如睿王。但他既然选定了太子,就要不遗余力的匡扶。 “殿下不必担忧,陛下重开恩科,不仅于国有利,于太子更有利。目前,太子羽翼之下,皆是老臣,夸夸其谈,不做实事。在他们的影响下,太子犹如日之迟暮,为陛下不喜。” “反观睿王则不然,他那里皆是年富力强的干练之士,都是做实事的人,好比旭日东升,陛下也不得不高看一眼。正因为如此,陛下才要重开恩科,选拔一些有为之士,为太子替换这些老臣。” 太子闻言沉思许久,觉得非常有理,便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父皇有了废立之心,原来虚惊一场。 “甄詹事言之在理,也罢,只好委屈这些老臣了。” 太子长叹一声,沉寂下去,不再言语。 甄平见状,悄悄退出了书房。 有些事情,不是别人的言语能够左右的,要靠个人去悟,悟透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悟不透,只能畏缩不前,原地踏步。 甄平抬头望去,万里晴空,湛蓝如洗。而他的内心中,却是阴霾笼罩,绵绵细雨。 他忍不住想,当时若是选择了睿王,不知…… 甄平甩了甩脑袋,他已经选定了太子,多思无益。 若是他知道他认为此时勤劳政务的那个人在饮酒,不知作何感想。 第270章 空欢喜 睿王府,后花园,按皇家园林的风格所建,景致十分宜人。 有诗为证: 绿意新上露华浓,金枝玉树映长空。 青溪绕山山弥峻,朱桥涉水水长清。 画眉枝头犹清唱,龙睛荡波溢香风。 湖光山色空悠远,双怀抱月怡心亭。 这双怀抱月怡心亭乃是一大奇观,若是能够移动,恐怕早就被皇宫中的那位霸了去,又岂能容其在留在睿王府。 毕竟,天下间最好的东西,都要归皇帝所有。皇帝是这么想的,普天之下的臣民们也都是这样认为的。因此,有了好东西自然而然地会孝敬皇帝。 双怀是石,方圆百米大小,边缘犹如两臂撑圆,呈抱月之势,其中空,做漏斗状,内有有湖。 这湖原本是死水湖,故而无人问津,但睿王独具慧眼,选择再次开府建牙,并加以改造,引活水注入其中,形成了现在的一道奇景,抱月湖。 抱月湖湖心处,建有一座凉亭,怡心亭。一条红木搭建的浮桥座落在湖面之上,随波荡漾。 当初,建成之际,京中的达官显贵,甚至皇宫中的那些妃嫔们,争相游览。最终还是四帝英宗下旨,才渐渐平息下来。 正是因为这件事,睿王从一名籍籍无名的皇子,一跃成为名震京都的人物。同时,也令四帝英宗刮目相看,委以重任。 此时,怡心亭中,睿王和禁卫大统领周坤对面而坐,石桌上摆着四碟清淡的小菜,四碟精致的点心,以及两个炭炉。 炭炉之中炭火正旺,上面各有一只酒壶,沁着热气,酒香四溢。 周坤提鼻子一闻,香气沁入肺腑,神魂皆醉,垂涎欲滴,不由得伸手抓向酒壶。 睿王见状伸手拦住了周坤的手腕,笑道:“大统领莫急,还不到火候。” 周坤颇不情愿的收回手,尴尬的摸了摸肚子,笑道:“俺老周馋虫作祟,若此时开怀畅饮,岂不快哉!” 睿王瞪了一眼,故意板脸道: “此酒最重火候,欠一分太清,过一分则太浊。如你那般鲸吞牛饮,如何能够体会到其中的妙趣。平白浪费本王的佳酿,还不如去喝白开水。” “好吧,好吧!”有酒不能喝,只能干瞪眼,这是何等的折磨啊。 “哈哈哈!”睿王放声大笑,指点着周坤笑道:“能让你这个堂堂禁卫大统领如此吃憋的,想来也只有酒了。” “那是自然。酒色财气三不沾,唯有酒字看不穿。谋财不如图一醉,少生鸟气睡得安。”周坤十分臭屁的说道。 “行啊,老周,居然可以咬文嚼字了,看来文学上的功夫见长啊。既然如此,倒不如来个煮酒论英雄,也省得你总盯着酒壶,油煎火燎的。”睿王半是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别!千万别!”周坤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让他煮酒论英雄,还不如让他跟别人去打一架来的实在。 毕竟,能动手解决的事情,绝对不能用嘴去解决。因为,语多必失! 再说,任何人对英雄的定义都不同。妄议谁是英雄,若不伤人,便会伤己。因此,他宁愿对着酒壶发呆。 陡然,炭炉上的酒壶发出了气鸣声。 周坤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酒壶,垂涎欲滴。此时,他不再是威震京都的禁卫大统领,而是一个十足的酒鬼。 骤然,一名禁卫慌慌张张跑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参见王爷千岁,大统领,府里来了小黄门,称陛下宣您御书房见驾。” 周坤闻言好伤心,苦哈哈的等到酒可以喝了,结果,却要进宫去面圣。如此一来,这酒还如何喝得,若浑身酒气的去面圣,即使不挨板子,也会挨一通训斥。 他直勾勾地盯着酒壶,像是看着即将远离的情人,无比幽怨,十分不舍。 “唉!你们爷们太欺负老实人了。这边酒刚好,那边就叫人。空欢喜一场,老周命苦啊!” “哈哈哈!”睿王看着周坤完全一副便秘的样子,放声大笑,“老周啊,只能说你与这酒无缘。” “不成!这顿酒没喝成,老周不甘心,先记下,有时间再来。”周坤为了能喝上这绝世佳酿,算是拼了,连面子都不顾了,死乞白赖的说记账上。 “只有你有机会来府里,自然没问题。”睿王微微一笑,对于周坤这样真性情的汉子,他倒是乐意交往,也不要吝啬这所谓的佳酿。但是,今天是借着周坤平白无故受冤的由头将其请了来,即使父皇知道也不会怪罪。但日后若是在要周坤过府,那就说不过去了。 周坤虽然起身离开,但却极不情愿,他三步一回头,就惦记着那壶美酒。待发现睿王自斟自饮,恨得牙痒痒。 皇宫,御书房,四帝英宗坐在龙椅之上,脸色铁青。他万没想到,那群老臣居然如此过分,居然阴令自家的死士绑架各自的孙子,以期嫁祸杨振,甚至嫁祸靖州武林,当真狼子野心。 内侍丞兼黄门侍郎赵巽欲言又止,他很想宽慰四帝英宗,但却不敢贸然开口。否则,一旦马屁拍在马腿上,岂不是触霉头。 “有什么话直接说,扭扭捏捏的,怕什么,朕还能惩罚你不成。”四帝英宗瞧见赵巽这副模样,不由得瞪了他一眼。 “陛下,老奴刚刚想起一事,不知当不当讲?”赵巽思虑再三,决定顾左右而言他,借此引开四帝英宗的注意力。 四帝英宗闻言一愣,顿时来了兴致,“但讲无妨,恕你无罪。” 赵巽见成功的吸引了四帝英宗的注意力,心中不由得窃喜,当即说道: “前些时日,有一位休假的小黄门带回了一则有趣的消息,杨振准备在齐平山下修建一座庄园,而且写了一副很有意思的对联。上联是文能提笔安天下,不吝万金壮雄兵;下联为武可上马定乾坤,何惜百死报家国。陛下给评评,这对联写得如何?” 四帝英宗脸色一震,振聋发聩!这对联堪称治国良言,若真能达到这种愿景,那将是何等盛世。然而,想要做到这种地步,谈何容易。 不得不承认,杨振这小子抱负很大啊。 陡然,四帝英宗拍案而起,大喝道:“好!很好!去,取两张条幅来。” 四帝英宗骤下决定,他要亲手写下这一幅对联,把它挂在八宝金殿前,让那些脑满肠肥无事忙的朝臣们都看看,认真的看看。借此来警示他们,鞭策他们。 四帝英宗心情大好,不再为那群老臣而纠结。他忽然有一种预见,让杨振来对付这一群老臣,绝对是一件无比精彩的事。 正值此刻,大统领周坤前来晋觐见,四帝英宗事先写好的的圣旨取了出来,亲手交给他,说道:“周坤,朕交你一个任务,带着那群太学生员去齐平溜达溜达,可以适当的操练操练他们。” “陛下,臣只是一个粗人,去给一群学生娃子当保姆,还不杀了微臣。”周坤抱怨道。 “那是你的事,与朕无关。反正,你不去也得去。”说完,直接把圣旨塞进周坤手中,转身径直走了。 周坤愣了半天,只能自认倒霉。早知如此,还不如喝了酒再来。 第271章 拖油瓶 靖州,双雄镇东,三岔口。 杨振一拨马头拐向南方岔路,抱拳拱手,朗声道:“大司马,诸位,杨某离家旬月有余,当回府一探,就此别过了。不日杨某将赴州参加会武,再与诸位把酒言欢。” “杨少侠说笑了,你若是参加会武,我们还不如就此打道回府,也省得自取其辱。”西夏兵部大司马司马仁半是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其实,此乃他心中的真实想法。他虽然没见过杨振施展武艺,但却听胞弟司马信说起过那道圣和佛圣的厉害。杨振作为他们的传人,又岂是善于之辈。 让他身后这些武士与杨振比武,岂非自取其辱。若是个人切磋也就罢了,奈何这是两国会武,关乎国家尊严,马虎不得。 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杨振打消上场的念头。 司马仁抱何打算,杨振岂能不知,他微微一笑,道: “大司马过誉了,两国会武旨在交流武道,增进两国友谊。若将输赢看得太重,岂不是显得功利了。” “呃!哈……哈哈哈哈!”司马仁为之一愕,随即放声大笑。笑罢,对着杨振一抱拳,“杨少侠言之在理,既如此,我等就此别过,来日比武场上再见吧。” 说完,一催坐骑,扬长而去。 “唉!”杨振驻足多时,陡然一叹,再见时,恐怕就不是这般相处了。毕竟,此时乃是个人身份,私下相处。届时,便是代表国家,一切都会合乎礼节法度。 杨振拨转马头,带着林蕊以及赤丹子和祁彩莲这对新婚夫妇直奔苏阳县。 祁阳关总镇祁衡本想将赤丹子就在帐下听用,但也知道这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主,只有在杨振面前才会收敛性子,做一个乖宝宝。即使他这个当岳父的,也是强求不得,遂不了了之。 赤丹子要随杨振离开,祁彩莲的心思也活络起来,她打下生就没出过山,对外面天地自然向往。如今有了这个机会,岂能平白错失。于是,她以嫁鸡随鸡为由,辞别父母,带上四个丫鬟,也跟了来。 “原本想招赘个姑爷,却不料搭上个女儿。唉!一切都是命啊!”祁总镇心中倍感无奈,只能以此自嘲。 至于天柱三圣和苗疆毒宗,则是去了赤霞山。按他们的话说,那就是在有生之年,要去徒弟们的修行之地转转,看看他们有没有给师门长脸。当然,以这三位大佬的脾性,即使徒弟们混的再好,也会被认为辱及师门。 唯有如此,他们才可以借机拳脚相加,口诛笔伐! 当然,他们的下一个目的便是齐平,去看看生养杨振的地方,是何等的钟灵毓秀,才造就出这么一个高徒。 临别之际,杨振心中不舍,黯然垂泪。虽然只是小别,但他仍旧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经历那一场生死之后,他固然看淡了一些事情,但对于心中的感情却是倍加看重。 有道是心急嫌马慢,若是杨振孤身一人,他势必快马扬鞭,随心飞驰。奈何,身旁有林蕊这个小拖油瓶,更要兼顾赤丹子夫妇一行人,他不得不强行按捺心思,减缓速度。 如此一来,原本只需半天的路程,却要耗费一天的时间。 但旅途并不寂寞,那小拖油瓶像巧嘴八哥一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完全就是个好奇宝宝。不仅问题古怪刁钻,而且刨根问底。就连一块畸形的石头,她都要问清楚为什么会长这样。 杨振欲哭无泪,又不能装聋哑,只能胡诌八列的瞎对付。他在无奈之余,泛起一丝隐忧。有这么一个问题少女在,他今后将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 殊不知,杨振白担心一场,这小丫头去了齐平侯府之后,便当起了孩子王,更是缠上了苗凤曦。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天柱三圣和苗疆毒宗舍了大队,转道去赤霞山赤霞观去寻赤霞子。 以他们四位的脚力,瞬息百米自是不在话下。道圣觉得如此赶路太过枯燥,又见路上没有行人,便非要添点儿彩头,比比脚力。 其他三人对此不置可否,毕竟无论如何都是要赶路的,对于彩头什么的,他们并不在乎。不过,调剂一下总比闷着头赶路要好的多。 于是,四人分别运用自己的轻功,向前狂飙。刹那间,旷野之上出现了一副奇景。四道人影一闪而逝,背后虚影俨然四条长龙。 道圣仗着腿长,甩开大步,犹如陆行金刚,一步就是五六米。 佛圣提纵轻功,窜蹦跳跃,好似白虎跳涧,一跳就是七八米。 儒圣仗着身轻如燕,犹如燕子三抄水,抬腿落足间,便是十几米。 苗疆毒宗身为女子,比较矜持,运转轻功,好似蝴蝶草上飞。 四人虽然身法不同,但却速度一致,并驾齐驱。 陡然,四人戛然止步,同时蹿上大树,隐匿身形,向前方观瞧。 前方百米外的树林内,三十几人围着一车货物,席地而坐。 他们都是一样的打扮:黑色绢帕罩头,身穿黑色劲装,腰挎弯刀,肋佩利剑。一个个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似乎……是一群武林杀手!”道圣压低声音道。 “不错!”佛圣和儒圣对望一眼,纷纷点头。 虽然这些人扮作客商,但天柱三圣的江湖阅历何其丰富,因此一眼便能看出端倪。 “深山老林,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我们暗中盯着他们,探个究竟。”儒圣建议道。 道圣身大无脑,向来单刀直入,并不擅长谋划事情。而佛圣虽然精明,但懒得去琢磨。再说,有儒圣在,他自然乐享其成。 因此,他们对于儒圣的建议自然不会抱有意见。 嗖!嗖! 陡然,又有两名黑衣人窜入当场,压低声音道:“队长,已经探查清楚了,就在前面的山坳里,他们人并不多。有心算无心,只要我们一鼓作气,他们必定不是对手。” “好!”那被称作队长的汉子猛然站了起来,扫视一圈,道:“弟兄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我们报效堂主的时候到了。放开手脚去杀吧,活着,自然有人为我们记功行赏;死了,也会有人为我们祭悼亡灵。” 说完,手一挥:“出发!” 三十几名黑衣人早已拔地而起,闻言当即抱拳拱手,道:“奋勇杀敌,报效堂主。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在那两名后来的黑衣人带领下,这一行人全部出动,只留下一辆满载货物的马车。 显然,这马车上也不是什么紧要的物件,否则岂能倾巢而动,而不留人值守。 天柱三圣和苗疆毒宗见状,并没有太过留意马车,而是径直追踪这一群黑衣人而去。 他们要看个究竟,这些人究竟要去杀什么人。若是黑吃黑,恶势力火拼,他们也乐得坐山观虎斗。 但是,这些人若是戕害无辜,说不得,他们要大开杀戒。 第272章 大开杀戒 赤霞山,赤霞观,赤霞子没来由的感觉到心慌意乱。 这种感觉毫无来由,若是寻常人等,早就不了了之。但是,他乃道家子弟,毕生追求便是天人合一。而这心血来潮,便是天人交感的真实写照,苍天以此示警,将有大事发生。因此,不可不慎。 “来人!”赤霞子诚惶诚恐,故而放声大喊。 “师父,什么事?”有一名小道童听见喊声,忙不迭走了进来。若是慢上一点,恐怕会挨揍。 “去!撞钟集合!”赤霞子吩咐道。 小道童十分不解,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撞钟集合?因为心中狐疑,并没有及时回复,便惹恼了赤霞子。他伸手在小道童脑袋上弹了一个暴栗,催促道:“还不去,磨蹭什么。” 小道童被弹了一记,脑袋疼得厉害,不由得眼圈一红,撅着嘴跑了出去。他一口气跑到钟亭内,一把抱住钟槌,狠狠的撞了上去。 咚……咚……咚…… 小道童把心里的委屈和怨气都发泄在大钟的身上,卯足了劲儿撞。 赤霞观中的所有老道听见钟声,十分错愕,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听得钟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顿时慌了神,一个个飞奔老君堂。 赤霞子站在老君堂外,看着奔袭而来的大小老道,顿时火往上撞。有人手里攥着菜刀,想必是切菜的;有人拿着勺子,想必是炒菜的;有人拎着烧火棍,想必是烧火的;更有甚者,居然攥着两根胡萝卜,难道当棒槌用? 赤霞子很想发火,狠狠的训斥他们一通,但因心里有事,便不了了之。他扫视一圈,老老道不缺,大老道也都在,半大老道也不少,小老道除了敲钟的道童外,一个也不少。 “嘶!难道……赤丹子遇上了麻烦?”赤霞子见赤霞观中所有老道都在,便想起了赤丹子,不由得更加忧心。 “都……嗯?”赤霞子刚要吩咐老道们各自散去,陡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嘈杂凌乱,至少有三十人。赤霞子眉心微皱,舌抵上腭,气冲涌泉,猛然蹿上房顶,向四外查看。 “呀!”赤霞子陡然瞪大了眼睛。他瞧见观墙百米外有三十几人,黑压压一片,手持利刃,气势汹汹地向赤霞观冲来。看到这种情势,再联系之前那莫名其妙的感应,他心中一动。 莫非…… 他眼睛一亮,瞬间预见了即将面临的局面,当即跳到院中,吩咐道: “有杀手来袭,学过武功的都给我抄家伙,埋伏起来;不懂武功的都给我找地方躲起来。快!” 哗! 刹那间,老君堂前空无一人。他们全部跑回自己的房间去拿兵器,赤手空拳跟那群亡命徒拼命,并不是他们这些聪明人能够干出来的事。 赤霞子回到自己的房间中,换了一身合身的衣服,拿上龙虎风云剑,也潜伏起来,准备给那群小贼致命一击。 观外,那三十几名黑衣人已经来到墙边,只见那队长一挥手,所有人同时蹿上院墙。 “见人就给我杀,不要放过一个活口!” 说完,那队长率先跳下院墙,冲进了第二进院子的正房。据他们探查,赤霞观有两进院子。第一进院子多为客房,主要接待那些老香主。 而所有的老道都住在第二进院子,那么正房必定是观主赤霞子的住处。 赤霞子武功造诣非常高超,也只有这队长勉强能够对付。若是有心算无心,或许能够获胜。 然而,想法很饱满,现实太骨感。 的确是有心算无心,只不过并非他算计赤霞子,而是赤霞子算计他。 砰! 黑衣队长一脚踹开房门,猛然窜了进来,看见面前站着一人,举刀便砍。 咔嚓! 黑衣队长一刀将那人斜肩带背劈为两段。然而,并无血液溅出,反而灰尘肆虐。 “啊!” 黑衣队长惊呼一声,心中暗叫不好。他中了别人的埋伏,这哪里是人,分明是一个填满了石灰粉的模型。触不及防之下,他被呛的涕泪横流。 赤霞子站在门后,等的就是此刻,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举剑便刺。 黑衣队长察觉背后惊风响动,想要转身格挡,但却为时已晚。 两害相权取其轻! 黑衣队长直接扑倒在地,来了个兔子蹬鹰,两只脚朝着赤霞子的两个脚腕子踹去。他本打算攻敌之必救,借此得到喘息之机。 结果,他再次失策了。忙中出乱,根本就没注意到赤霞子另一只手同样握着一把剑,蓄势待发。 龙虎风云剑乃是一对宝剑,一把龙云,一把虎风,一攻一防,变化莫测。 赤霞子见黑衣队长双脚蹬来,直接抡起左手虎风剑来了个力劈华山,虎风剑挂着风声只取黑衣队长小腿。同时右手虎云剑回撤至身前,既可攻,亦可防。 黑衣队长后知后觉,终于发现了赤霞子会使双手剑,想要收回双腿,却是为时已晚。伤两条腿是必死之局,留一条腿也是活不成。于是,他牙一咬,心一横,得了,两条腿都给你吧。 刷!刷! 赤霞子也没想到这黑衣队长居然买一送一,因此一剑削断两条腿,就跟切豆腐差不多。 “啊……” 黑衣队长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嚎叫声,或许是因为疼痛难忍,他想让自己晕会儿,因此用脑袋砰砰的撞地板。看得赤霞子直搓牙花子,心中泛起一丝不忍。 “唉!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他叹息一句,双剑归鞘,伸出巴掌猛然拍在了黑衣队长的后脑勺上。 “谢……谢!”黑衣队长说了句谢谢,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赤霞子摇了摇头,再次抽出龙虎风云剑,冲到了庭院之中。毕竟,他们有三十多人,现在才解决了一个。他要去支援其他的老道,因为那些老道的武功都是半吊子。 再说那群老道,虽然也有三十几号,但与那些悍不畏死的黑衣人相比,终究不是对手。勉强支撑几合之后,逐渐不支,渐渐的有了伤亡。 “呔!孽畜休要撒野,你家老祖宗来也!” 陡然,四条人影落在院中。 一位身材高大的老道,须发皆白,抡开一双蒲扇大小的巴掌,一通胡拍,完全不避刀剑。 一位老和尚,手持九环锡杖,抡开使圆,但凡兵器碰上就脱不开,只能放弃武器进行肉搏。 一位干巴巴的小老头,手持判官笔,划到皮肉之上如过败革,顿时皮开肉绽。 一位白发老妪,更是凶悍,弹指挥袖间,蝎子蜈蚣满天飞,扎上就倒,咬上就晕。 这四人正是天柱三圣和苗疆毒宗,他们犹如虎入羊群,转瞬间便将那群黑衣人全部放倒在地。 那些大小老道们却是乐坏了,一个个跟在后面捡落,见哪个黑衣人还清醒着,上去就饱以老拳,直接将人打晕。 赤霞子急匆匆来到庭院中,发现所有黑衣人都摆成一排都在地上,不由得为之一愣。待看到天柱三圣还有一位陌生白发老妪的时候,可是吓得不轻。若不是大小老道们都直勾勾地看着,他必然夺路而走。 他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三位老人家啊,若不是你们从天而降,徒儿我就被人杀啦。” 第273章 图个啥呀 赤霞山,赤霞观。 经此一战,赤霞观一方战死五人,致残五人,余者全部受伤,轻重不一。 而黑衣人一方,全部被俘,无一脱逃。无论是醒的还是晕的,都被绑在老君堂前的立柱上。 老道们看见日夜相处的道友躺在老君堂中,顿时群情激烈,想要把这一干俘虏抽筋扒皮点天灯。 纵使是赤霞子,同样怒火中烧,对于老道们的过激行为并没有阻拦。固然,出家人应以慈悲为怀,但他并非佛家子弟,而是道教全真。 他不会以怨报德,更不会舍身饲魔。他只知道有怨抱怨,有仇报仇。 然而,赤霞子却忘了,此时形势已变,不再是那个“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的时候了。 此刻,赤霞子头上悬着三座大山,那便是天柱三圣。 赤霞子身后,天柱三圣并肩而立,表情不一。 道圣直勾勾地盯着赤霞子的后脑勺,一如老饕嗅见了美食,正在琢磨如何下手。 佛圣双手合十,眉眼低垂,面带悲悯,嘴里念念有词,那是一部用来超度亡灵的往生咒。 儒圣垂手而立,面色如常,温文尔雅,看不出一丝异态。 至于苗疆毒宗则站在一边,并没有参与进来。毕竟人家乃是同一师门,而她也是实打实的外人。她见到这老哥仨的的模样,心中不禁莞尔。 她实在弄不清楚,这样三个性格迥异的人是如何和谐共存的。而且,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难道,这就是若非杂糅互补? 啪! 道圣本想给赤霞子留些面子,但最终是没忍住,一巴掌拍在了赤霞子的后脑勺上。不过,他的力道拿捏得十分到位,并没有把赤霞子打晕。毕竟,刚刚经过一场杀劫,赤霞子身为观主,还要主持大局。 赤霞子猝不及防,当然,即使他想防也防不住。他蹬蹬向前抢出几步,险些一头栽倒。猛然转回头,一脸委屈,十分不解。他将这些老道视作亲人后辈,现在为他们报仇雪恨,这有什么错!更何况,这些黑衣人本就该杀。 这些死去的老道也是您的徒子徒孙,您不报仇也就罢了,却来揍我。您吃错药没问题,但千万可别站错队啊。要不然,咱爷们没法处啦。 道圣见赤霞子犯了错还不知悔改,一脸不服不忿的样子,想必心中没存什么好想法。一时之间,火撞顶梁门,牛眼一瞪,冷哼道:“怎么地,你还委屈不成?” “……” 赤霞子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一句话。当然,他也不敢说话。否则,以道圣的暴脾气,必定会将其吊打一顿。“唉!摊上这么一位师父,老道只能自认倒霉。”他心中微微叹息,低下了脑袋。 “阿弥陀佛!”佛圣念完往生咒,看见赤霞子偌大的年纪,俨然犯错的小孩子一般,着实难为他了。现在该轮到自己来现身说法了,毕竟这是自己的专长。 天柱三圣时常在一起,何时由何人做主力,早已形成默契。道圣喜欢用拳头说话,向来是不服就揍,因此负责输出,乃是武力担当;儒圣比较腹黑,喜欢做阴人的买卖,因此负责谋略,乃是智慧担当;而佛圣嘴上功夫了得,又极具感染力,因此负责外交,乃是言语担当。 如此,三人合力,无往不利。 “阿弥陀佛!赤霞子,这些人固然罪有应得,却不该由我们擅自处理,而是应该交由官府,让官府来审理定罪。” 赤霞子闻言一愣,他听见了什么?要把这些黑衣人送去官府治罪?真新鲜!武林中人,向来杀伐决断,快意恩仇! 像这等存在,一刀结果性命也就是了,然后找个地方一埋,神不知鬼不觉。兴师动众的送去官府,图个啥呀! 连赤霞子都难以接受,就更别提那些大小老道们了,一个个瞪着佛圣,大有说不出个子午卯酉便玩命的架势。 “阿弥陀佛!”佛圣高颂佛号,微微一笑。 从前,他们也是这般做法,将人杀了一埋,一了百了。 但见证了禁武令下的那一场场惨剧,他们开始反省,扪心自问,如此做法,对吗? 终于,他们收了一个弟子,杨振。随着杨振的成长,他们的观念也跟着转变。直到现在,彻底扭转了以前的观念,不再自行决断他人生死,一切都交由官府来论断。 他们,只负责抓人。但在抓人的过程中,凶徒因抵抗而被杀,那就另当别论了。 而现在,这一群黑衣人全被俘虏,毫无还手之力,杀之不义! “诸位,老衲只你们心有怨怼,但请听老衲一言:我等武林中人,固然快意恩仇。但侠义之上,须有法度。尊心而为,不如体道而行!” “这些人固然有罪,或许该杀,但却不该由我们来决断。诸位请想,若我们只图一时之快,将他们尽皆诛戮,又如何能够知道他们为何而来,是否还有其他谋划?” “最关键之处,我三教堂未来的掌舵人乃是杨振,我们不能令他难做。” 佛圣侃侃而谈,诸老道的目光随之改变,由质疑到审视,从犹疑到信服。特别是听到杨振的名字后,他们心中多了一丝敬畏和体谅。 在靖州,可以不知道靖州州正是谁,但是,绝不能不知道小侯爷杨振是谁! 自从杨振平灭齐平寻芳会,更是将杨青斗倒之后,声名鹊起,为百姓所称道,俨然神之化身。 即使这群老道乃是方外之人,但对于杨振也十分敬畏。骤然听闻他乃是自己未来的掌舵人,更是喜出望外。 “对!我们应该把他们交给官府,不能让小侯爷为难!” 陡然,有清脆的声音响起。 刷! 老君堂前,所有的老道齐刷刷的看向说话之人。 那是一名小老道,脸上稚气未脱,绝超不过十二岁。 他被这么多人盯着,不由得倒退了两步。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红着一张小脸,又走了上来。 “我说的没错,我们不该给小侯爷丢人,给小侯爷抹黑。” 说完,双手掐腰站在那儿,俨然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这小老道大家都认识,正是齐平人。父母和姐姐都被寻芳会戕害,他沦为一名孤儿,孤苦无依,四处流浪。后来巧遇赤霞子,遂被带上山来,做了个道童。 杨振算是为他报了血海深仇,难怪他如此力挺杨振。 不过,抛开这段恩情不谈,他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值得深思。 这些老道的见识岂能不如一个孩子,只是没人往哪方面去想罢了。如今得了提醒,自然心中恍然。 佛圣见状,决定再下一剂猛药。“诸位,可还记得朝廷为何下达禁武令,难道那血淋淋的教训,都忘记了吗!” “眼下,武林受到重创,想要再度中兴,只能转变观念,与官府和谐共存。而能够达成这个目的的,只有你们的小侯爷,杨振。”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如果这些老道再看不清形势,那就需要道圣出马了。 言语不利,只能诉诸于武力。 希望,他们能够看清楚,想明白。 果然不出所料,这些老道们的确想明白了。不过,此时天色已晚,想要去官府,那将是明天的事了。 刚好,明天他们四位也可以借道赤霞县去齐平。 第274章 任谁都吃不消 ,夜间,天柱三圣和赤霞子于老君堂内盘膝而坐,谈论白天发生之事。 当然,与其说是谈论,还不如说是盘问。佛圣和儒圣并没有说话,主要是道圣一直喋喋不休。滔滔不绝也就罢了,关键翻来覆去就那两句话。 “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 “快说,到底跟什么人结仇了!” “……” 赤霞子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他自己都云里雾里,又如何给别人解释。既然给不了解释,又何必非要做出解释。还不如彻底保持沉默,免得自欺欺人。 他想息事宁人,奈何道圣穷追猛打,紧咬不放。 若换作旁人,赤霞子或反驳,或离开,都可以。但面对师长,他即使如坐针毡,也要独自承受。 最终,赤霞子内心崩溃,涕泪横流。毕竟,摊上这样一位横竖不吃的师父,任谁都会吃不消。 “阿弥陀佛!”佛圣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出言阻止道:“大师兄,罢了,想必他也不知道,何必一再追问。” 说完,他转头看向赤霞子,继续道:“明早还要准备去县衙,你就早些下去休息吧。” 赤霞子闻言,如蒙大赦,猛然站起身来,仓皇逃窜。 “阿弥陀佛!”佛圣看着赤霞子的样子,不由得摇头苦笑。这大师兄的教徒风格,实在是让人看不过眼。 陡然,他发现儒圣有些异样,便问道:“老三,你在想什么?” 儒圣倏然回神,看了道圣和佛圣一眼,“你们推测一下,这群人究竟为何而来。寻仇,还是泄愤?那么,又何时结仇,几时生愤?” 道圣和佛圣对望一眼,这老三似乎有所发现,想必是又有了主意。于是全部将目光投向了儒圣,期待着他的下文。 儒圣微微点头,“既然赤霞子如坠云雾,说明他们并未结仇。那请你们回想一下,是不是我们三教堂,或者说我们招惹过我们什么人。” 道圣和佛圣眼睛一亮,异口同声道:“是他们!” 儒圣郑重地点点头,没错,就是他们,天煞门。最近,他们为了杨振赴西夏灭了天煞门白虎堂,结下了梁子。这些人不敢对付三教堂,便拿赤霞观来出泄愤。 “这群阴暗的死老鼠,居然敢窜出来咬人,干脆灭了他们算了。否则,我们的门头这么大,传人广布,如何防范得主。”道圣恨恨地说道。 “不妥,若大动干戈,势必惊动朝廷,再次引发武林浩劫。还是听听老三有何高见吧。”佛圣摇头叹息道。 儒圣点头道:“此事不必操之过急,我们应该担心的是杨振。”儒圣担心天煞门会对杨振下手,因此才有此说。 “敢!”道圣猛然站了起来,往外面走。万一他们对杨振下手,那还了得。因此,他一刻也坐不住,想立即见到杨振,加以保护。 刷! 佛圣身影一闪,保持着坐姿平移到道圣面前,挡住了去路,“大师兄,意欲何为!” 道圣戛然止步,看着佛圣说道:“意欲何为?当然是去保护那小子,难道眼睁睁还看着他被人害了不成?” 佛圣丝毫不为所动,看着气急败坏的道圣,心中倍感无力。快八十岁的人了,还是这副爆竹脾气,沾火就炸,什么时候能够稳重些。他无奈地叹息道: “大师兄稍安勿躁,即使你现在就去,又到哪里去寻他。不妨按捺一晚,明早跟随他们把人送到赤霞县,再去齐平也不迟。届时,想必振儿也该回到齐平侯府了。” “唉!”道圣猛然一跺脚,转身回到蒲团处,一屁股坐了下来。两眼一闭,神游去了。至于能不能静下心来,那就不得而知了。 佛圣飘回原地,也闭上了眼睛。一时之间,老君堂内恢复了宁静,只有细微而绵长的呼吸声。 …… 翌日清晨,众人早早起床,用过早饭之后,将三十几名黑衣人用绳子拴在一起,让几名手脚勤快的老道押着,直奔赤霞县城。 赤霞子并没有随行,对于他们此行的安全也没有担忧,毕竟有天柱三圣和苗疆毒宗这四位顶天级的高手跟着,无人敢挫其锋锐,自然不会出现意外。 赤霞县城位于赤霞观东北方,距离近百里。 若以天柱三圣和苗疆毒宗的脚力,也就一炷香的工夫。但是,为了兼顾那绳索上的三十只蚂蚱,他们不得不压制自己的速度,只能在山野间漫步。 日上三竿,他们才抵达赤霞县城。这一路行来,自然引起了轰动。若由官差押解,人们司空见惯,即使驻足观望,也不会指手画脚。但由老道押着,何其新鲜,又怎能不引人围观。 天柱三圣和苗疆毒宗并没有在赤霞县逗留,而是将人安全的护送到县衙之后,便直接离开,转到齐平县。现在没了掣肘的存在,他们放开速度赶路,不消两个时辰,便来到齐平城外。 南门外的茶棚处,他们四人停了下来,并非为了喝茶,而是为了了解情况。毕竟他们并不知道齐平侯府在什么地方,而且,还要问问齐平侯府风评如何。 四人找了张桌子坐下后,佛圣看着那白发苍苍的老摊主,微笑道:“老施主,先上四碗茶,再来坐下聊聊。” 那老摊主见到他们四人,不由得为之一愣,这阵容太奇怪了,四位老人,三男一女,而且还是一僧一道两俗。不过,他虽然奇怪,但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 片刻之后,四碗热腾腾的茶水端了上来,顿时香气袭人。这几位都是懂茶的人,就冲着香气,茶色,就知道这绝对是好茶。当然,不仅仅是茶好,水也好,这沏茶的手艺更好。 一个路边摆摊的,能够做到如此地步,殊为难得。 “老施主好手艺,不过这么大的年纪还如此操劳,殊为不易啊。”佛圣抿了一口茶水,唇齿留香,脏腑皆润,不由得为之叫好。 老摊主闻言微微一笑,“老头子无二无女,空有几亩薄田,但无力耕种,便租了出去。闲来也是无事,见着做茶棚空着,便经营起来。一来方便行人,二来也可以得到一笔可观的收入。” 佛圣微微点头,这老施主看得真透彻,恐怕不是寻常老百姓,至少也是读过书的。 “敢问老施主,可知这齐平侯府怎么走?” 老摊主看了佛圣一眼,慈眉善目的,不像是恶人,便没有隐瞒。他直接回答道:“知道,自然知道,而且经常去。怎么,诸位要去侯府,老头子来给你们带路。”说完,直接把柜台上的钱袋子系在了腰间,随时准备出发。 “老施主,你这摊子不需要照料吗?”佛圣见状有些而设不解。 “无妨,这本是方便路人而设,给不给钱并不要紧。” 说完,老摊主带着道圣四人直奔齐平侯府。 路上,边走边聊,道圣等人终于明白这老摊主做的乃是无本买卖,他的茶叶全部由齐平侯府提供。这让他们对杨振更加放心,也更加看重。等他们来到齐平侯府,才蓦然发现,杨振并没有回来。 一时之间,他们的心不由得悬了起来。毕竟,按时间计算,杨振应该早已抵达。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第275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齐平侯府,因天柱三圣和苗疆毒宗的到来而更加热闹。毕竟,无论是坏事包杨二,还是柳州六龙以及太白学院的武生们,都是天柱三圣的徒孙。 这一众少年首次见到师祖,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一个个瞪着大眼热切地看着三位师祖,希望他们能给点拨点拨。哪怕只是三言两语,一招半式,也是受用无穷。毕竟,无论是武功造诣,还是江湖阅历,都远非他们这些初生牛犊可比。 若在放在平时,天柱三圣见到这一众生机勃勃、精神奕奕的徒孙们,必定乐不可支。然而,今日毕竟不同以往,他们几乎被杨振吊住了全部心神,又哪有精力来应付这些精力爆表的少年郎。 坏事包杨二有多鸡贼,一眼看出三位师祖心不在焉,兴许是担心师叔。既然如此,来日方长,他们又何必急于一时。总是在此闹腾,平添烦恼,岂非不孝。想及此处,他躬身施礼,“三位师祖,但请宽心,师叔他武功超群,智谋过人,即使遇上些许麻烦,也会安全无虞。三位师祖在此休息,徒孙们便暂且告退了。” 说完,对着师弟们一摆手,“诸位师弟,来日方长,我们暂且退下吧。” 以柳州六龙为首诸多弟子虽有不解,但却不敢违逆坏事包杨二的话,一个个揣着狐疑走出了房间。 天柱三圣见到这一幕,不由得暗自点头,这些徒孙都不错,无论是精神状态,还是品行方面,都无可挑剔。特别是为首的那个杨再复(这是坏事包杨二自取的名字),完全看得出绝对是一个机灵鬼,现在就可以独当一面,日后那还了得。因此,很对儒圣的胃口,他打定主意要亲自点拨。 有这一群徒弟帮衬着,杨振中兴武林之路的难度或许会大大降低。因此,他们老哥仨自然要亲自指导,以期他们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杨再复等人走到庭院内,顿时恢复了以往的活泼,开始追逐打闹起来。终究是一群十三四的少年,刚刚在师祖们面前,自然要极力扮演乖宝宝。一旦离开,立即就装不下去了。 殊不知,这一切又怎能逃过天柱三圣的耳朵。不过,他们也乐得如此。毕竟,青春期萌发出的勃勃生机都是躁动不安的,需要如此来宣泄,以求平衡。若过于压抑,无异于拔苗助长,有害无益。 苗凤曦所在的厢房内,二爷夫人、苗凤曦与苗疆毒宗相谈甚欢。 苗疆毒宗,或许令人闻之色变,但苗凤曦并不惧怕,反而颇为亲切。毕竟,苗疆毒宗和化外神尼情如姐妹,互有来往。因此,苗凤曦对于苗疆毒宗并不陌生,也不畏惧。 期间,南疆毒宗对杨振赞不绝口,把他们之间的姻缘称作天作之合,弄得苗凤曦面红耳赤,低着头摆弄起衣襟。 “唉!若非那孩子福大命大,死里逃生,恐怕你们这一段美满的姻缘将会成为最大的悲剧。”苗疆毒宗骤然叹息道。 “啊?”苗凤曦被吓得一激灵,脸色骤然由红变白,完全失去了血色。她心如撞鹿,完全失去冷静,噌的一声站起身来,一把抓住苗疆毒宗的手腕,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她,急问道: “师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他……” 苗凤曦太过焦急,以致哽住了,后面的话一直在喉咙里打转,根本说不出来。 南疆毒宗见状摇了摇头,看来这丫头情根深种啊。“瞧把你急的,他曾经中过子午断魂钉,若非功力深厚,体制异于常人,恐怕……不过,现在已经好了,你大可不必担心。” 苗凤曦长出一口闷气,退了回去。虽说不担心,但想想险些阴阳两隔,自是后怕不已。 若杨振真的发生处意外,她岂不成了望门寡,又将何以自处,又该何以处人。 届时,唯有紧随其后,自挂东南枝。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上天有眼,眷顾有情人! 二爷夫人看了苗凤曦一眼,同样后怕不已。她虽然嫁入苗寨不久,但对于这个妹子还是了解的。 万一杨振出了意外,小妹势必不会复活,那将是莫大的悲剧。但愿以后风平浪静,不再有波折。 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舟欲停而浪不息! 此时,杨振又遇上了一件棘手的事情! 杨振之所以没有及时回归齐平侯府,就是因为被绊住了脚步。 昨夜,杨振抵达苏阳县城,一头扎进有缘客自投,但却冷水浇头,他并没有见到苏绮雪,也没有见到苏天亮和小机灵。 他寻到苏老头,经过一番询问后方才明白原委。 几天前,有一位丢官罢职的员外前来投殿,其中有一名艳妇,大概四十多岁。入店之时与苏绮雪擦肩而过,就是这匆匆一瞥,触动颇深。回到房间之后,便一直默默啜泣。 那员外丢官罢职,本就心情烦闷,再听闻夫人哭哭啼啼的,心中更加烦乱。然而,却没有发作,而是耐着性子劝解夫人。再三追问之下,终于问明缘由。 原来,夫人见到苏绮雪的容貌酷似她的亲妹妹,一时之间勾起了伤心事。再加上前景堪忧,故此悲泣不止。 员外终究心疼夫人,纵使自己愁肠百结,却来百般开解。奈何夫人一味啼哭,倒叫他束手无措。 还是女人了解女人,一旁的丫鬟建议道:“夫人啊,若你觉得可以,何不过去问问那姑娘的身世来历,免得心中放不下,憋出病来。” 夫人闻言顿时来了精神,向苏老头问清了苏绮雪的住处,便径直去了。 苏绮雪与冬梅两人正坐在堂屋中刺绣,骤然看见夫人走了进来。 那一刻,苏绮雪觉心神恍惚,觉得面前之人好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 “您是……您有什么事吗?” 苏绮雪感觉直接问别人姓名有些不妥,便及时改了口。 夫人一语不发,直勾勾的盯着苏绮雪,像!太像了!与自己那妹妹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冬梅见这夫人直勾勾的盯着小姐,也不说话,不知是何居心。 “你这人……” 苏绮雪一把拉住了冬梅衣袖,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夫人欲言又止,她想问,却又不敢问。她满怀希望,却又畏惧失望。 静默了许久,谁也没有打破僵局,气氛尴尬而玄妙。 “你……你可是……姓苏吗?” 最终,还是夫人打破了闷葫芦。 苏绮雪闻言一愣,她怎么知道! “是的,我的确姓苏。” “令尊可是苏延望?”夫人追问道。 苏绮雪心中一惊,难道…… “是,不错!” 夫人心情激荡,双眼一红。现在,她已经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了。不过,还要再确认一下。 “你……你母亲……可……可是……云婉婷!” “对……对!您是?” “我的儿啊!”夫人颤巍巍扑上前来,一把搂住苏绮雪,放声痛哭。 苏绮雪虽然不知道这夫人是谁,但却能感受到这份真挚的感情,于是鼻子一酸,眼泪也流了下来。 冬梅看看那夫人,又瞅瞅苏绮雪,心中着实不明白,这是弄哪样? 难道……是失散多年的母女?不至于吧! 第276章 大出洋相 夫人和苏绮雪抱头痛哭,直到哭哑了嗓子,才渐渐停歇。 苏绮雪撒干眼泪,抬头看着夫人,问道:“请问您是?” 冬梅听了苏绮雪的话,顿时满头黑线,险些摔倒在地。小姐还真是善良的可爱,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就抱头哭起来。 这位要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平白无故的跟着哭一顿,那岂不是很冤! “哈哈哈!”夫人被逗乐了,“傻丫头,我是你姨母,你母亲一母同胞的姐姐,云婉姝。” 亲人相逢,不胜唏嘘,自然有说不完的话。等那苏天亮回来之后,免不了又是一番痛哭。 “走!姨母带你们去见见你们姨父和表哥。”说完,还刻意看着苏绮雪笑了笑,笑的苏绮雪有些莫名其妙。 东跨院,正房堂屋中,那员外爷踱来踱去,夫人去了多时也不见回转,这让他坐卧不宁。 陡然,门外传来脚步声,他猛然抬头望去,顿觉失望。 来者,并非夫人,而是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见到这小子,员外爷更加窝火。若不是因为他跟别人争风吃醋,得罪了权贵,自己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门外走进一名青年,二十三四岁,双目无神,面色苍白,干瘦干瘦的,弱不禁风。 干瘦青年到屋里转了一圈,并没有看见夫人,于是问道: “父亲,娘呢?” 员外爷虎着脸冷哼道:“娘,娘,娘,一天到晚不干正事,除了在外面鬼混,就是在家里找娘。现在,把老子的大好前程都赔进去。没老子罩着你,你屁都不是!从今往后,再要惹是生非,来自打掉你的狗腿。” 干瘦青年耷拉着脑袋,丝毫不敢反抗,心里不住的祈祷着:娘啊,娘啊,您要是再不回来,咱娘们就只能没今生有来世了。 员外爷见干瘦青年挤眉弄眼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抄起茶杯刚要扔,便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他只好把茶杯放回桌上,深深呼吸两下,压下心头的怒气,冷哼道:“等会来了客人,不要给老子丢人。否则,打断你狗腿。” 干瘦青年撇了撇嘴,官都被撸了,还能有什么客人。无非是仨猫俩狗的,小爷岂能……。骤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出于死机状态。因为他面前出现了一位绝世美女,更确切的说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虽然他以往也见过不少绝世名姝,但跟眼前这位相比,犹如鸦雀之于鸾凤,完全没有可比性。 干瘦青年以为自己在做梦,不由得揉了揉眼睛,但还是不敢相信,又轻轻咬了一下舌头。一股钻心之痛袭来,瞬间清醒了些。 真的!这居然是真的! 干瘦青年直勾勾地盯着苏绮雪,一脸猪哥像,口水已经打湿了衣领而不自知。 苏绮雪见到这一幕,秀眉微蹙,虽说不至于心生厌恶,但或多或少有些不喜。她一个未出闺阁的少女,被一个青年男子这么盯着瞧,换做是谁都会心生不悦。更何况,这个登徒子还有可能是自家的表哥,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其尴尬! 苏天亮跟在站在身后,见对面那干瘦青年色迷迷的盯着姐姐,顿时火撞顶梁门。不过,看在姨母的面上,不好发作,他直接闪身上步,挡住了干瘦青年的视线。 干瘦青年正想入非非,陡然被人挡住视线,顿时火冒三丈。斜着眼睛看着苏天亮,”我说小子,吃闲饭死不了人,可是这管闲事么?“ 说完,一脸贱笑地看着苏天亮。显然,他往自己了这是什么场合,完全把风月场中带来的习气散发出来。 他这一副做派,将他那老爹径直气个半死,铁青着脸,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瞪着眼睛走到干瘦青年身侧,抬脚照着屁股踹了上去。 干瘦青年正美滋滋的看着苏天亮,猝不及防之下,被踹了个正着,蹬蹬抢出几步,一脑袋撞在了墙壁上,瞬间撞了个疙瘩。 这可要了命了! 干瘦青年躺在地上撒起泼来,抱着脑袋乱踢腿,嘴里还念念有词,“娘啊,娘啊,你老头子要杀人啦,要出人命啦!” 他以为像平常那样喊两句母亲就会来说请,可是现在他傻眼了,纵使他喊哑了嗓子,他预料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夫人云婉姝也被这孟浪的小子的气坏了,平时闹闹也就罢了,今日来了贵客,他却大出洋相,正是烂泥扶不上墙。原本她还想着把苏绮雪跟这小子撮合撮合,这样也好不用再分开。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惊这小子这么一闹,苏绮雪这丫头怎会看得上他。除非她强行捆绑,亦或这小子从此转性。 因此,她听见儿子的叫声,并没有理会,而是拉着苏绮雪和苏天亮的手走到员外身边,笑道:“这就是你们的姨父,柳倾权。”说完,看着柳倾权说道:“老爷啊,这就是我妹妹的一双儿女,她是苏绮雪,他叫苏天亮。” 柳倾权打量苏绮雪,见她: 柳眉杏眼瓜子脸,贝齿樱唇杨柳腰。 十指纤纤如春葱,及腰长发随风飘。 顾盼生辉成媚态,浅笑嫣然尽妖娆。 此女何似人间有,天宫嫦娥抚云霄。 这侄女长得的确美若天仙,无怪乎那小子大出洋相。 柳倾权点点头,转头打量苏天亮,见他: 眉清目秀面如玉,唇红齿白若含笑。 胸宽背后身颀长,一袭白袍显英豪。 柳倾权看罢点点头,这侄子生的也不错。他看着苏绮雪和苏天亮,又瞥了一眼夫人,这基因也不错啊,为什么到他这里却生了这么个玩意。 莫非……是本人的基因不好。 夫人见柳倾权神色有些异样,心中有些狐疑,问道:“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柳倾权尴尬的笑了笑,并没有把内心的想法公之于众。并非不想,而是不敢。若是说出来,恐怕他会被夫人取笑半年。 为了逃脱夫人追问,柳倾权把矛头指向了干瘦青年,“还不滚起来,嫌人丢得不够吗!” 干瘦青年没人撑腰,变得老实多了,乖乖地站起身来,变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在表妹和表弟面前闹了这么一出,或多或少有些尴尬。 夫人一把拉过干瘦青年,看着苏绮雪姐弟二人说道:“这是你们表哥柳易尧,娇生惯养,留下了一身的坏毛病。”说完,瞪着柳易尧说道:“这是你表妹苏绮雪,还有表弟苏天亮。学学你表弟,才这么小的年纪,就可以独当一面,照料这么大一座客栈。再看看你……” 夫人撇了撇嘴,并没有把话说完。 当晚,五人订了一桌上等酒席,庆祝亲人团聚。 第二天,夫人对苏氏姐弟二人说:“我们老家离此并不远,就在柳家坨,你们也跟着去认认门,也好日后多加走动。” 苏绮雪本不想去,但又不能抹了姨母的面子,因此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小机灵受了杨振的命令,要保护苏绮雪的安全,便带着十八个大汉随行。 如此一来,倒是把柳倾权高兴坏了。毕竟,他一个罢官丢职的人有这十八个大汉护送回家,那可是一件贼拉风的事情。 …… 杨振听苏老头讲完这段经历,不胜唏嘘,问清楚柳家坨的方位,便上了卷毛狮子黑,扬长而去。 哪曾想,这一去,又引出一段血雨惊风。 第277章 酒壮怂人胆 柳家坨,位在苏阳县南二十里。因临近县城,还算富庶。毕竟,无论县令贤达还是昏庸,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得。 若连县城周边的村镇都破破烂烂的,甭说别人,恐怕连县令自己都看不过眼。 此地虽为柳家坨,但柳姓却不足十户,仅占十分之一。其他都是陆续迁来的外来户,姓氏十分颇杂。原本柳姓人饱受欺压,但因为出了个当官的柳倾权,使得柳姓人水涨船高,彻底翻身做主。 而柳氏族长柳倾铭见也借着柳倾权的威名置办了一座庄园,开辟农庄,渐渐发展,直至今日已经占地百余里,几乎成为苏阳县的粮产蔬菜基地。 所有的柳姓族人都搬到了新的庄园中,过上了富足的生活。而那些以往欺负他们的外姓人,却只能争破头颅,卑躬屈膝的祈求他们,为他们打工。 可见三十年河西,三十河东,莫欺少年穷! 柳倾铭便是柳倾权的胞兄,如今兄弟虽然罢官丢职,举家来投,他又岂能拒之门外。毕竟一目同胞,血浓于水。 此时,兄弟两人对饮,柳倾铭大笑道:“兄弟,之间家里穷,你一心想去当官,为兄并未阻拦,毕竟穷则思变。而今,咱家已经如此富庶,再也不用为生计奔波。既然兄弟的官丢了,就安心做个财主吧,也深得我们兄弟各奔东西。” 柳倾权想起当年之事,不胜感慨。当年,他仅凭一腔热血,外出求学,一边乞讨,一边寻求名师。最终病倒在云家,受到云老爷援助并收为弟子。后来,他的勤恳好学深深感染了云老爷,也打动了大小姐云婉姝,结下了一桩美满姻缘。 “兄长,求学路上,我经历了太多。一人之富,富不过一生;一家之富,富不过三代;一城之富,富不过千秋;唯有举国皆富,没有贫富仇视,才能长久。虽然,兄弟才疏学浅,不能主一州之政,但治一县之民,还不在话下。” “唉!人各有志,为兄绝不强求。但是你记住,外面混不下去了,便回来,这里是你的根,是你的家。不说了,来,喝酒!今夜一醉方休!”柳倾铭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一醉方休!”柳倾权同样举起酒樽,一饮而尽。 另一处,大夫人和二夫人云婉姝以及苏绮雪三人坐在一起,也是在闲聊。但大夫人的目光总是不经意的扫过苏绮雪,这让她很不自在。 “这么说……倾权的官没了?”大夫人陡然瞪大了眼睛,脸色微变,还以为是个官太太,但现在却变成了平头百姓一个,兴许还不如自己这个富家太太呢。自己这又端茶又倒水的,感情白忙活了。 刹那间,大夫人心里那点儿热乎气陡然消散,脸色也冷了下来。虽然没有太过难看,但也没有了先前的笑容。 “唉!”二夫人叹息一声,点点头,满脸落寞之色。她并没有发现大夫人脸上的变化,但苏绮雪却看得一清二楚。虽然没有显露出来,但却记在了心里。这位大夫人绝对是个势利眼,姨母若在这里常住,恐怕会被人甩脸色。或许,自己应该给姨母一家谋一个住处。 沉默了许久,大夫人陡然试探道:“既然如此,你们接下来作什么打算?” 二夫人抬起头,叹息道:“还能怎么办,弄几亩薄田,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呗。这种清贫日子以前又不是没过过,反而更踏实一些。” “如此也好。只不过,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就怕弟妹你过惯了富贵日子,再想回到以前……”大夫人似有所指的瞄了二夫人一眼。 苗凤曦心里偷笑不已,这大夫人话里话外的,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弟妹呀,这位姑娘是……”大夫人对二夫人完全失去了谈话的欲望,反而对苗凤曦起了某些心思。 二夫人猛然回神,看了苗凤曦一眼,心中阴霾顿时顿时一扫而光。这半路巧遇的外甥侄女,乃是上天对她最大的馈赠。看着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这是我妹妹的女儿,名叫苗凤曦。” “啧啧啧,真是漂亮。今年多大了,有没有许人家啊?”大夫人一边端详一边说道。 二夫人闻言一皱眉,好端端的,打听这个干什么?再说,她们刚刚相逢,她哪里晓得苏绮雪现在是什么情况。这种事情,当着别人的面,她如何问得出口。即使她能问,让人家一个姑娘家如何开得了口,岂不是平白让绮雪难堪。 因此,她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还是苗凤曦见机快,她打了个哈欠,做出一副困倦的样子。其实,她也真的困了。毕竟此时天色已晚,已经快二更了。 二夫人见状,顿时顺水推舟,“大嫂,天也不早了,孩子也困了,就不打扰您休息了。”说完,也不顾大夫人的感受,起身拉着苏绮雪的手径直走了。 大夫人张了张嘴,人已经走远了,她还能说什么,只好坐下来等柳倾铭回来。哪曾想,这一等就是近半个时辰。 大夫人看着浑身酒气的柳倾铭,顿时怒不可支。“笑!笑!就知道笑,哪有那么高兴!” “哈哈哈!嗝……”柳倾铭笑着笑着,突然打了个酒嗝,深呼了一口气,“现在兄弟回来了,自然值得高兴。哈哈哈……” 砰! 大夫人猛然一拍桌子,“别跟我提你那个弟弟,在咱们最困难的时候,他离家出走;现在咱们富裕了,他回来吃大户。一人也就罢了,还多带了几张嘴。” “闭嘴!”柳倾铭猛然坐了起来,冷冷的看着大夫人,冷哼道:“现在日子是过好,你牛气了是不?若非二弟离家出走,若非二弟高官得做,谁又会认识我柳倾铭,又哪里有本钱创下这份家业?人不能忘本,说话要对得起良心。如果我和你一样的想法,这么多年又岂会守着你一人。” “什么!你再给老娘说一遍!”大夫人恼羞成怒,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掐着腰瞪着柳倾铭,完全一副泼妇骂街的样子。 “再说一遍又如何,因为二弟咱们才过上了好日子,你最好给我安分些。否则,我们也只能到此为止了。”若是平时,柳倾铭绝对不会说此话,但今日饮了些酒,胆子大了些。毕竟,酒壮怂人胆! 第278章 纠结 两个人在屋里发生争执,火气越来越大,声音越来高。柳倾权等人就住在旁边的跨院中,听得一清二楚。试想,这觉还睡得着吗,除非是没心没肺的浑人。 柳倾权披衣走出房门,看着悠悠月色,怔怔出神。兄长对自己,自是无话可说。长嫂作此想,也是有情可原。毕竟在那一段最艰难的岁月里,自己却孤身离开。尽管也吃尽了苦头,但终究没有和他们共同面对。现在自己丢官罢职,拖家带口的回来了,受人白眼也是正常。 不过,要是因为自己让兄嫂夫妻不睦,那便是自己的不是了。 “唉……”柳倾权仰天长叹,愁肠百结。被贬回原籍本就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他心里一直堵着个疙瘩。如今到家第一晚,却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更是火上浇油。若他孤身一人,他还可以四处流浪,即使是给人代写书信,亦或做一个教书先生,也足以养活自己。 奈何,他有家有口,并非孤身一人,不能让他们跟着自己受苦。 “老爷。” 云婉姝听见房门响动,很是担心。现在,也只有她能明白柳倾权内心的苦楚。一时之间,她如坐针毡,很是担忧。于是,紧随其后出了房门。 “唉!夫人,为夫愧对你们啊。”柳倾权一把搂过夫人,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他猛然抬起头,并没有让泪水流下来。 丈夫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及伤心处。 这个时候,她绝不能再添堵。云婉姝强忍着泪水,并没有哭,而是强颜欢笑道:“老爷,你又何必耿耿于怀。不如我们置办几亩薄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固然清贫,却也自在。” 柳倾权何尝不愿如此,但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曾经许下的誓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如今,他固然罢官丢职,但谁又能保证不会东山再起。 苗凤曦站在门后偷偷地看着,掩着嘴不停的偷笑。姨父和姨母之间,的确伉俪情深,简直羡煞旁人。 “夫人,夜里天凉,回去吧。”柳倾权嘴角扯了扯,却比哭还难看。 “好!仅凭老爷吩咐。”云婉姝点头答应道。 “扑哧!” 苗凤曦一时没憋住,笑出了声。 “谁!”云婉姝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般,当即从柳倾权怀里弹了出去。虽然他已年近半百,但终究有所忌讳。 苗凤曦红着脸走了出来,“姨父、姨母,是我。” 云婉姝脸色微红,“不用想都知道是你这个丫头。” 回到房间后,苗凤曦突发奇想,看着柳倾权夫妇说道:“姨父、姨母,我有个建议,不知当不当讲。” 柳倾权对视一眼,又把目光投在了苗凤曦身上。云婉姝微笑道:“傻孩子,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有些话本不该说,但细细想来,还是得好。不如你们随我去齐平吧,这些时日驸马或许会回来,如果能被他看中,也是一桩好事。”苗凤曦建议道。 柳倾权有所异动,但却拉不下面子来,一时间犹豫不决。 梆梆梆! 陡然间,一阵敲门声传来,三人为之一愣。 柳倾权起身走到门前,开门一看,见外面有一名家仆,不由得心中一惊,急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家仆急忙回道:“二爷,天这么晚了,本不想来打扰您,但大爷醉醺醺的,不省人事,只能来劳烦您啦。” “快说,究竟有什么事?”柳倾权听这家仆啰里啰唆的,心里又急又气,若是自己的仆人,他早就动手打人了。 “二爷,是这样的,门外来一人,说是姓杨名振字复安,家住靖州齐平县,前来寻找一位叫苗凤曦的姑娘。”家仆见柳倾权有些发怒,便不敢再耽搁。 “呼……”柳倾权长舒一口气,他还以为长兄和长嫂出了什么情况呢。 “杨振哥哥来了,是杨振哥哥来了,快去把他请进来吧。”苗凤曦听见杨振来了,顿时喜出望外,大叫着就往外跑。 云婉姝一把拉住苗凤曦,“傻丫头,三更半夜的,你一个姑娘身大袖长的,跑出去做什么。让奴仆去把他领进来,亦或是让你姨父亲自出去把他接进来也就是了。” 说完,她走到门口,喊道:“老爷,贵客上门,去把他接进来吧。” 柳倾权闻言一愣,贵客?哪门子贵客!他当然也听到了苗凤曦的喊声,心中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他这个美若天仙的外甥女这么激动,他倒要亲自去看看。若是看得过眼也就罢了,若是驴球马蛋一般的人物,说不得他要领教领教。 庄门外,杨振端坐在卷毛狮子黑背上,借着月光四处打量,这么大一座庄园,想必也是富庶人家。但却不知这么大的家业是辛辛苦苦路打拼出来的,还是强取豪夺。若是前者也就罢了,若是后者,说不得他要活动活动。 柳倾权来到门口,并没有急于开门,借着篱笆向外观看,见外面有一人端坐在一匹大黑马上,人英俊潇洒,马神骏威武。看罢多时,挑大指称赞,那小子的长相,咱外甥女的模样,当真是金童玉女,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他打开庄门,走将出去,大笑道:“贵客夤夜到访,当真是蓬荜生辉,请进吧!”说完,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杨振见来人一身文士打扮,料想应该是被罢官丢职柳倾权,见他面相坚贞刚毅,便知是一位为民请命的好官。至于为何罢官丢职,或许是因为得罪了权贵吧。 想及此处,杨振跳下马来,抱拳道:“阁下,借问一句,有一位名叫苗凤曦的姑娘可借住在此。” 柳倾权笑道:“不错,本人乃本庄二庄主柳倾权,请进吧。” “原来是二庄主,失敬了!晚辈杨振有礼了。”杨振说完,跟着柳倾权进了庄园,径直回到他们的跨院内。 堂屋内,苗凤曦正眼巴巴地等着,不时的往门口处探望。 “丫头,老实交代,那杨振究竟是什么人,以至于让你这般油煎火燎的。”云婉姝乃是过来人,岂能看不出苗凤曦的心思,故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停的打趣。 “没……没什么!”苏绮雪俏脸通红,低下了头。 “究竟是哪家的少爷这么有福气,能够俘获咱这外甥女的放心,不妨书来听听。”云婉姝继续打趣道。 “姨娘!”苗凤曦娇嗔道。 娘俩正眼巴巴地等着,便见柳倾权带进一人,正是杨振。 云婉姝偷眼观瞧,见杨振这幅长相,与苗凤曦甚是般配,顿时欣喜若狂。 第278章 悲剧 柳家庄园,杨振和柳倾权秉烛夜谈,相见恨晚。 杨振对于柳倾权的秉性为人,政治抱负都有了深刻了解,特别是他那“一人之富,富不过一生;一家之富,富不过三代;一城之富,富不过千秋;唯有举国皆富,没有贫富仇视,才能长久。” 这种理念乃是一种自下而上的变革,以富民求强国,缔造大同盛世。但是,势必触动上层势力的利益,千难万险,阻力重重。 而自己的“文能提笔安天下,不吝万金壮雄兵;武能马上定乾坤,何惜百死报家国”。则是自上而下的匡正,以强国求民富,缔造太平盛世。虽会遇到反弹,但终究顺势而为。 这两种理念虽然不同,但却殊途同归,有异曲同工之妙。 故此,杨振对柳倾权十分敬服。 而柳倾权亦是如此,若非因为杨振和苏绮雪关系匪浅,他势必和杨振八拜结交。 陡然,房门一开,云婉姝从东卧内走了出来。 柳倾权微微皱眉,难道吵醒她们了?自己的声音也不大啊!他有些不解地问道:“夫人啊,起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早?你自己看看,还早吗?”云婉姝斜了柳倾权一眼,继续道:“你们也真是,来日方长的,至于吗?”她言外之意是说日后结了亲家,说不得要时常走动,至于像说不够一般通宵达旦吗? “妇道人家懂什么,酒逢知己千杯少。”说完,抬头向外面看去,不由得哑然失笑,外面已然天色大亮。他们两人竟然说了一夜,怪不得夫人这番说辞。 “也罢,来日方长,今天就到这吧。再说下去,恐怕某人就该絮叨了。”说完,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云婉姝脸色微红,恨恨地瞪了柳倾权一眼,这老不正经的,打情骂俏也不分个场合。当着人家孩子的面,这有多难为情啊。 杨振心里偷笑,这柳倾权看上去一本正经的,却没想到也是个妙人。不过,却也是一个性情中人。 陡然,稀溜溜一声马嘶,犹如打了个霹雳。 杨振岂能听不出来,这是卷毛狮子黑暴怒的叫声。不由得脸色骤变,猛然站起身来,往外便走。 “怎么了!”柳倾权见状急问道。 砰! 有一人飞奔而来,与杨振撞了个满怀。杨振戛然而止,来人却蹬蹬后退几步。 噗通! 来人站立不稳,摔倒外地。 柳倾权跟到门口,见来人乃是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柳易尧,慌乱无比,满脸血迹。他一惊非小,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死啦,死啦。”柳易尧翻来覆去就这两个字,可把柳倾权给急坏了,一把攥住柳易尧的衣领,不停的摇晃。 结果,适得其反。不仅没能把柳易尧弄清醒,反而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快!去马厩!”话音未落,杨振便爆射而出,直奔马厩。 “夫人!看好他!”柳倾权回头大喊一声,头也不回的追着杨振去了。但他的速度又岂能与杨振相比,只能拼尽全力往马厩方向跑。 马厩处,早已围了一群仆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惨啊,太惨啦。”有一人指着地上躺着的那名脑浆迸裂的死尸说道。 “谁说不是呢,被活生生的踢死,这……”旁边一位仆人说道。 “快都别说了,若是被大爷和大夫人听见了,岂不活生生的疼死。唉……”老马夫叹息道。大爷已经年近五十了,中年丧子,这是何等打击。虽然只是一个傻儿子,但终究是儿子,血浓于水。 刷! 一道身影落在马厩之中,将围观之人吓得一哄而散,都以为是在闹狐仙。毕竟他们从未见过有人能够从天而降,超出眼见之外的事情,往往都会被归结为灵异。 这从天降之人自然是杨振,事情紧急,他也顾不得惊世骇俗了。毕竟,无论是卷毛狮子黑弄死了人,还是卷毛狮子黑出了问题,对他而言都是一件大事。 “我的儿啊……”陡然,一声歇斯底里的哭声传了过来。大夫人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跑了过来,直接扑到在地上,放声大哭。“我的……儿啊,你……你死的……好惨啊……” 她还在睡梦中,陡然听见奴仆来报,说大少爷被踢死了,她径直从被窝里蹦了起来,直接窜了出去。面临这种情况,哪里还顾得了礼义廉耻。试想,儿子都死了,她如果还慢悠悠描眉打鬓,那得需要何等心胸,估计比中州城的城门还要大。 如今,大夫人目睹儿子死的如凄惨,肝肠寸断,哭得歇斯底里。想他呱呱坠地,想他嗷嗷待哺,呀呀学语,好不容易长大了,却…… “儿啊……呃!”大夫人伤心过度,眼皮一翻,顿时晕死过去。可见,母子连心。 “大夫人!醒醒!”老马夫颤颤巍巍的走上前去,不停的叫喊。他必非不想进行抢救,而是不能,也不敢。毕竟,男女大防,不可不慎。 “你……你们……一个个的,还不快……快救人。”柳倾权气喘吁吁地跑来,见到长嫂晕倒在地,而那些奴仆却在旁边看着。更为可恶的是那几个婆子,居然躲得远远的不靠前,当真是岂有此理。 他哪里晓得,这几个婆子被杨振吓得两腿哆嗦,连步子都迈不动了,就更别提过去救人了。不过,待听到二爷喊声后,胆子便大了些,慢慢走上前去,为大夫人拍打前胸,进行抢救。 柳倾权看着侄儿脑浆迸裂,死状凄惨,顿如五雷轰顶。兄长只有这一个孩儿,如今暴毙而亡,叫他如何生受。刹那间,柳倾权心中有一种猜测,隐隐有些不安。若此事与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有关,自己如何面对兄嫂。 “小侯爷!真的是你!” “姐夫,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陡然间,两道充满惊喜的声音在杨振背后响起。 杨振猛然回头,果然瞧见小机灵和孙天亮站在背后,这两个小子多日不见,却是更加精神了,也更加强壮了。 “参见小侯爷!”十八名大汉齐刷刷跪在地上,齐声高喊,声音震天。 “都起来吧,你们都不错。”杨振点点头,这些大汉一直以来都保护着苏绮雪,值得嘉奖。 这边因为死了大公子,乌云盖顶。而另一边,因为柳易尧的苏醒而啼哭不止。 第280章 负荆请罪 东跨院,柳易尧业已醒来,仍旧惊慌失措。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如今俨然一个孩子,显然是遇上了可怕的事。因此,云婉姝心里七上八下,不胜担忧。 “易尧,告诉娘,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哥,大哥让马给……给踢死了,脑袋……脑袋都碎了!” 云婉姝闻言犹如五雷轰顶,晃了两晃,若非苗凤曦手疾眼快,即使扶住了,她必定会摔个头破血流。 苗凤曦把姨娘云婉姝扶到一旁坐下,又倒了一杯茶水让她压惊。 许久之后,云婉姝终于稳定了心神,直勾勾的盯着柳易尧,有气无力的问道: “说清楚些,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大哥为什么会去马厩,又为什么会被马踢死?” “早上,大哥说带我去外面转转,因此我们去了马厩。” 柳易尧断断续续的讲完经过,险些把云婉姝气晕过去。 原来,柳易尧与柳易禹二人相约出去溜马,到了马厩之后,发现了卷毛狮子黑。柳易尧一眼便看中了卷毛狮子黑,想要骑着出去溜溜,但是他又不敢靠前,便让柳易禹前去试探。 柳易禹乃是心实之人,一眼上前去拽卷毛狮子黑。结果,惹毛了卷毛狮子黑,引发了一场悲剧。 云婉姝沉默了许久,最终稳了稳心神,十分复杂的看着柳易尧,沉着脸说道:“起来,跟我走!”儿子惹下滔天大祸,纵使她再不舍,也要给长兄长嫂一个交代。因此,她要带柳易尧前去负荆请罪。 柳易尧尽管孟浪,叛逆,但到了这个时候早,他已被吓得魂不守舍,只能言听计从了。 马厩中,柳倾权固然心中感到不安与自责,但却不得不站出来安排善后之事。毕竟侄儿柳易禹已死,总不能就这样在马厩里躺着,当然要尽快入土为安。况且,长兄柳倾铭昨夜宿醉,还未醒来。而长嫂一介女流,此时浑浑噩噩,只知啼哭。他作为叔父,自然要有所担当。 杨振虽然客居在此,但遭遇此事,又岂能袖手旁观。他将身后那十八名大汉派遣出去,帮衬着柳姓族人去置办一应丧葬物资。 “老爷,过来一下,我有话说。”云婉姝带着柳易尧来到马厩,见到侄儿柳易禹死状凄惨,又见长嫂伤心欲绝,顿时心有戚戚然。她把柳倾权叫到一旁,把柳易尧的话小声说了一遍。 柳倾权闻言气炸连肝肺,挫碎口中牙。回家第一天,这逆子就惹下滔天大祸,他还有何面目面对兄嫂。越想越气,陡然暴叫一声“逆子,给我跪下!” 柳易尧见父亲铁青着脸,怒发冲冠,心里着实害怕,双腿一抖,跪了下去,耷拉着脑袋,一语不发。他犯下如此大错,后悔不迭,脑海中一片空白,根本就无话可说。 柳倾权两眼四处乱瞄,陡然发现立柱上挂了一把马鞭,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抓在手中,复又回到柳易尧身后,扬鞭便打。 啪! 柳倾权含怒出手,用足了力气,直接把柳易尧抽的皮开肉绽。 柳易尧两眼一闭,一声未吭。心中打定主意,即使父亲打死他,他也认了。 云婉姝见状,紧紧咬住了贝齿,转头看向别处,不忍直视。她很想阻拦,但却不能。自己的孩子是孩子,难道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吗?因此,她只有强忍着。 柳倾权何尝不是如此,但他又能如何,只能狠下心肠,狠狠的教训这个不争气,又总是惹是生非的逆子。 啪! 啪! 这每一鞭下去,都会抽出一道血槽。虽然抽在柳易尧的身上,但无疑于抽在柳倾权和云婉姝的心里。 云婉惜的心一阵阵刺痛,脸色越来越苍白,无声的哭泣着。终于不堪重负,眼皮一翻,晕了过去。幸亏苗凤曦站在身后,及时扶住了姨母。 柳倾权牙关紧咬,瞪着眼睛,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他的手腕不停地颤抖着,但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啪! 又是一鞭抽将下去,柳易尧的背上再次出现一道血槽。尽管血肉模糊,尽管疼痛难忍,但他却一直紧咬牙关,一声未吭。自己犯下的错,必须自己抗。 “杨振哥哥。”苏绮雪轻轻喊了一声,她天性善良,能按捺这么久不说话,已经很艰难了。 不过,杨振却轻轻的摇了摇头,丝毫没有劝解的意思。并非不想,而是不能。毕竟刚刚他听得一清二楚,柳易禹的死,柳易尧要担全责。 为了柳倾铭和柳倾权两兄弟不至于反目,他必须冷眼旁观。当然,他不会任由柳倾权将柳易尧活活打死,只要能保住柳易尧一息尚存,他便有把握将其救活。 陡然,杨振松了口气,因为劝架的来了。 “二弟,还不住手!你想打死他不能!” 来人正是柳倾铭,他起来找水喝,听见奴仆的议论,顿时困意全消,醉意全无,直接披了一件衣服,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远远的看见二弟柳倾权正在鞭打侄儿柳易尧,便大喊制止。 柳倾权听见长兄的喊声,便没有罢手,再次打了下去。 啪! 噗! 这一鞭下去,柳易尧再也压制不住,一口鲜血喷出,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柳倾权扬鞭还要打,却被狂奔而至的柳倾铭一把攥住手腕,另一只手夺过马鞭,直接扔了出去。 噗通! 柳倾权双膝跪倒,虎目含泪,“长兄,兄弟愧对你啊。这小子,这小子害死了易禹,他便交由长兄处理了,杀刮存留,悉听尊便。” 啪! 柳倾铭抡起巴掌打在了柳倾权的脸上,怒喝道:“说什么熊话,如今易禹已经死了,易尧再出个好歹,我柳家岂不是要绝后!来人,把易尧抬回去,请大夫治伤。把夫人也给我拖走,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柳倾铭终究是柳易禹的父亲,说话比较硬气,办事也很果决。 “这位是?”柳倾铭陡然看见了杨振,昨夜并未见过,此时却冒了出来,想必是今早赶来的,因此开口询问。 杨振脸色一暗,若是今早赶来,也就不会发生这场惨剧了。怎么说呢,这或许就是冤怨缘吧。 “长兄,这位是齐平小侯爷,姓杨名振,昨夜到的。”柳倾权介绍道。 柳倾铭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歉然道:“原来是齐平小侯爷,失敬,失敬!家中突遭不幸,若是照顾不周,还望海涵,海涵。” 杨振抱拳道:“本就是在下前来叨扰,自然客随主便,还望大庄主节哀顺变。” “此地晦气太重,二弟,还是带小侯爷去别处休息吧。”说完,柳倾铭看了柳倾权一眼。 在柳倾权和杨振离开之后,柳倾铭强自支撑的身体陡然垮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柳易禹的尸体旁。这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又如何不心痛。只不过,他乃一家之主,脆弱的一面,只能留给自己。 第281章 回归 由于柳易禹的死,杨振等人不得不逗留柳家庄园。即使没有苏绮雪这层关系,单看柳倾权的面上,他也必须留下来。哪曾想,这一留就是三天。 时至今日,据两国会武已不足五日,杨振不能再继续逗留,只能提出告辞。 会客厅内,柳氏兄弟与杨振分宾主落座,茶罢搁盏。 杨振抱拳拱手道:“几日来,多有叨扰,实感歉然。今两国会武开幕在即,晚辈特来辞行。”说完,转头看向柳倾权,继续道:“二庄主,以您心胸抱负,若留此常事稼穑,岂非埋没大才。晚辈有一建议,不知当讲与否?” 柳倾权面色一振,留在家中常事稼穑,非他所愿。奈何,报国无门,又能如何。今听杨振之言,似乎若有所指,不由心中一动。随即点头道:“你我之间,何须客套。即使不当讲,讲来又何妨。” 杨振略加思索,坦言道:“三月十五两国会武开幕,虽为会武,但却不限于会武。文武艺业皆在考究之列,正需二庄主这般有为之士扬我国威,不如随晚辈前往靖州。” “嘶!这个么……容我三思。”柳倾权虽然有所意动,但却有所顾忌。自己随小侯爷前往,有所建树还好,若无功而返,岂非连带小侯爷面上无光。故此,犹豫不决。 杨振何等精明,见柳倾权面带犹疑,便已猜透七八分,当即说道:“二庄主不必多虑,晚辈为国举贤,而二庄主为国出力,皆是一片赤诚,不涉私心。至于结果如何,不必过于看重,问心无愧便好。” “好!我去!”柳倾权骤下决定,随杨振去靖州。毕竟,杨振话已至此,他若继续端着不放,便显得不识抬举了。 不过,有些事情却要安排好。就拿云婉姝和柳易尧母子来说,他们的去处就是一个问题,必须考虑清楚。若继续住在长兄家里,时间一长,难免产生纠纷。更何况,刚刚发生了一件不是很愉快的事。 若是搬回老宅,虽然破旧了些,但也可以遮风挡雨。但是,恐怕惹人非议。毕竟一母同胞,长兄生活富足,而自己生活清贫,岂不让人戳破脊梁骨。 难道,要另起炉灶,重建新家? 柳倾铭见兄弟去意已决,但却愁眉不展,稍加思索,便明白了他的心事。当年,自己白手起家,借的便是兄弟的威名。如今,兄弟既然要东山再起自己岂能袖手旁观。想及此处,他拍了拍柳倾权的肩膀,“二弟,这座庄园本就有你一半,让弟妹和易尧留在此地又何妨。” 杨振闻言灵机一动,“二位庄主,我倒是有个建议,不如两家养一子,一子托两家。” 柳倾铭和柳倾权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柳易禹已死,柳倾铭年近半百,恐怕很难再有子嗣。既然如此,杨振所言乃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案。一来,柳倾铭不用再担心老无所依;二来,柳倾权不用内疚自责;两全其美。 “小侯爷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们兄弟在此谢过了。”柳倾铭和柳倾权同时起身,对着杨振躬身施礼,不胜感激。 杨振伸手相搀,一手托一人,“两位庄主不必如此,大庄主,说不得以后还要与你谈一笔生意,我会派专人前来。届时,还望照顾一二才好。”杨振在看见这座庄园的时候,心里就起了一个计划。 日后,太白山庄建成,迎八方客来,自然要需要大批的粮食和蔬菜,固然可以老农们购买,但却远远不够。这里这么大一座庄园,乃是最佳的供给之地。 不过,他不适合谈这些,因为他作为小侯爷,谈这些讨价还价的事情并不合适。此时他已经想到了一个绝佳人选,坏事包杨二。也只有把此事交给这小子,才能博取最大的利益。当然,并非杨振吝啬,而是必须节约成本。毕竟合约一旦达成,就是长久合作。 柳倾铭闻言一愣,小侯爷要和自己谈笔买卖,自己除了这一座庄园外,身无长物,还有什么能如小侯爷的法眼。等等……庄园?庄园!莫非…… 陡然,柳倾铭双眼一亮,自己庄园里所产的粮食与蔬菜若能被小侯爷收购,那可是求不得的事情。毕竟,即使产业做得再大,也只是一名富商。但若能跟官方扯上关系,那就相当于是官商。须知,官商可是有功名在身的。甚至,可以封爵。 柳倾铭心领神会,微微一笑,“能与小侯爷做生意,那是我柳氏家族祖上积德,柳某荣幸。” 杨振微微一笑,“既如此,振便告辞了。二庄主随我去齐平,还是直接去州城?” 柳倾权愣了一下,跟着小侯爷去齐平太过麻烦,再说自己才回来便离开,总感觉有些不妥。再说,家中的事也要安排,族中的长辈都要一一拜见。于是,他轻轻摇头,“小侯爷,我便不去齐平了,三月十三直接去州城。” “如此也好,那就三月十三州衙见,二位庄主,告辞了。”说完,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另一边,苏绮雪正在劝姨娘云婉姝,让她跟着自己去齐平小住,住不惯再回来。但是,云婉姝有自己的想法,苏绮雪是自己的外甥女不假,和杨振的关系也不错。她去齐平侯府并没什么,毕竟她很小就住在那里,别人也说不出什么,但是自己一去就尴尬了。毕竟苏绮雪与杨振并未定下亲事,自己将以什么身份去! 最终,苏绮雪还是没能说动云婉姝,只好洒泪分别。 云婉姝送到庄门口,看着苏绮雪哭啼啼的样子,劝道:“傻丫头,哭个什么劲儿。就这几步路,用不了一天就到了,又不是天南地北,老死不相向往来。若是想姨娘了,随时可以来看看,还怕不管你饭不成?” “扑哧!”苏绮雪闻言,破涕为笑。 苏绮雪和冬梅上了马车,苏天亮和小机灵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车把式,一边坐一个,倒也十分搭配。 杨振翻身上了卷毛狮子黑,头前开道,十八名大汉在后护行,直奔苏阳县。因为有此地要去齐平县城的路径他们并不熟,再说,林蕊等人还在苏阳县等着。 第282章 雌雄眼 杨振多日未归,齐平侯府内所有人的心都悬着,特别是那一众少年,为了第一时间见到杨振,都已经把把式场子摆到城外去了。 梅雪龙、苗庆龙带领五名师弟去了东门,在茶棚处摆下了场子。因为苗庆龙光杆司令一个,根本就没有小弟,只能充当大师兄的传令兵。每每想起此事,他都会抱怨一番。但是,谁叫他当初一个人先走了呢。 至于其他三龙,许文龙带五名师弟去了南门,应岳龙带五名师弟去了西门,菊隐龙带了五名师弟去了北门。 他们在路边摩拳擦掌,弯腰踢腿,演练招式。当然,都是普通的招式,也不怕别人学了去。路旁的行人见着新鲜,纷纷驻足围观,而且越聚越多。 放下其他几龙都不说,单说西门的应岳龙,在西门外百米处摆下了场子,带着五名师弟扎马步。 “瞧这几个孩子,长得真精神,小小年纪就如此厉害,长大之后又会怎样,必定会成为名震一方的人物。再瞧瞧咱们的孩子,一个个身体衰弱,精神不振,唉!”一位四十岁的男子叹息道。 “那是,人家毕竟是练武的,自然身强力壮,精神奕奕。”一名老汉说道。 “诶,让让!让让!”在人群背后传来一道声音,瓮声瓮气地。 观众纷纷回头望去,不由得哄然大笑。 来者是一名十岁左右的孩子,长得那叫一个难看。一米多高,长得非常结实。虽然不是光头,但也跟光头差不多。只有头顶那拳头大的地方有头发,扎成了一根冲天杵小辫。宽脑门,雌雄眼,而且是黑眼圈。塌鼻梁,厚嘴唇,尖下颏,脸上满是滋泥,完全看不清原有的颜色。身穿土黄色袍服,刮得一条一条的,露着古铜色的皮肤。赤手空拳,身上背了一把劈柴的斧子。 “让开!让开!”这雌雄眼攥着小拳头,瞪着雌雄眼不停的喊叫。 有人见他可乐,便想逗逗他,“小啊,你从来啊?怎么这副样子?迷了路了,还是造了贼啦?” “嘿!要你管,快让开!否则瑁二爷揍你!”雌雄眼不耐烦的冷哼道。 “吆呵!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啊!”那名逗弄雌雄眼的青年人说道。 “让开就得啦!墨迹啥啊!”雌雄眼说完,伸手就扒拉。那青年人根本没有当回事,心想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纵使力气再大,还能大过他去不成。 结果,他可倒了霉了。 雌雄眼随手一扒拉,根本没用劲,但那青年人却“噗通”一声摔了个腚墩儿。 试想,二十几岁的一个青年人,年富力强的,却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家伙给推到了,他脸上岂能挂得住,当即成了火烧云。 噌! 青年人猛然从地上窜了起来,朝着雌雄眼就过去了,嘴里念念有词:“好小子,没想到你这么大力气。刚才我根本没留意,来来来,咱们重新再比过!” “来就来,瑁二爷怕你不成。”雌雄眼拔着小胸脯,攥着小拳头,静静的看着青年人,一点也不含糊。等到青年人冲到身前,他陡然出拳,犹如猛虎出山,猛然砸向青年人的肋骨。 砰! 迅猛无比的拳头正中肋骨! 咔嚓! 一声脆响传出,围观之人脸色骤变。他们都是经验老道之人,当即便判断出这青年人的肋骨必定是断了! 刹那间,围观之人一哄而散,转瞬间便跑的无影无踪。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因为害怕担责儿见死不救。有两个白发苍苍的老爷子留了下来,他们并非跑不动,而是不想跑。 青年人的肋骨断了,必须得请大夫及时救治,一旦晚了,那可是要出人命的。就现场这七个十三四岁的孩子,面对这种情况,肯定是束手无策啊。 因此,他们依然选择留下,义无反顾。 “啊……”青年人一声惨叫,口吐鲜血,摔倒在地,当场晕死过去。果然,肋骨断了,而且不止一根,而是三根。 “嘿!这么大个人,居然还没有山猫禁打。”雌雄眼晃了晃拳头,并没有在乎那名青年人,抬腿向应岳龙六人走去。 这小子打了人还说风凉话,要是那青年人清醒着,估计得被气得吐血三升。 这边这样折腾,应岳龙六兄弟岂能发现不了,纷纷停下来观看。乍一见到雌雄眼的那一刻,他们被吓了一跳。若不是知道四爷苗凤雄尚未娶妻,他们绝对会把这雌雄眼当成四爷苗凤雄的儿子。毕竟,这一副扮相实在是太相似了。 “来来来!跟瑁二爷比比!”雌雄眼看着应岳龙六兄弟,扬了扬拳头。 应岳龙险些把鼻子气歪,这位谁呀,哪儿来这么一位瑁二爷,这不冲大辈儿吗。再说,想比武也总得报个腕儿吧,难道就这样直接开打不成。转念一想,便释然了。既然和四叔苗凤雄同一幅扮相,估计心性也差不到哪去。 他浑,但自己不能犯浑。万一把他打了,那不成欺负傻小子了吗。得问清楚情况之后,再决定交不交手,免得落人口实,给师尊丢人。再说,那边还躺着一位,不知死活呢。他心大不在乎,自己不能见死不救啊。 想及此处,应岳龙微微一笑,抱拳道: “兄弟,请稍等!那边那位已经被你打成重伤,若不进行抢救,估计会出人命。” “嘿!甭管那个,先打完再说。”话音未落,雌雄眼举拳便打。 “唉!”应岳龙暗叹自己倒霉,偏偏遇见这么一位横竖不吃,油盐不进的二愣子。应岳龙身形一闪,从雌雄眼身旁窜了过去,回头一招手,“交给你们了。” 说完,径直冲向了那受伤昏迷的青年人。身为武林中人,第一堂课便如何简便的处理各种伤势。因此,应岳龙自然也不例外。不过,此人肋骨折断,乃是内伤,必须要开刀把肋骨接好才可以。否则,断骨扎入及脏腑之内,即使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活此人。 既然他无计可施,也就不再关注此人,毕竟后面六位师弟还在和那雌雄眼切磋,他必须得回去压阵。他虽然相信六位师弟的本事,但事无绝对。就这青年人的伤势而言,那雌雄眼绝对是力大无穷之人。万一师弟们有所闪失,他如何向师尊交代,又如何向南疆的父老乡亲们交代。 应岳龙转身往回走,猛然一回头,脸色大变。 六位师弟,有五人已经倒地不起,只有一位还在勉力支撑。 应岳龙猛然冲上前去,接替了这位师弟,与雌雄眼战在了一起。两人赤手空拳,你来我往。应岳龙打在雌雄眼身上,对方没什么反应,反而自己却被震得手脚发麻。反之则不然,应岳龙被打一下,疼痛难忍。 应岳龙心思电转,明白这雌雄眼皮糙肉厚,力气巨大,绝不能跟他硬拼,只能靠灵活取胜。 一时之间,应岳龙围着雌雄眼兜起了圈子。 第283章 救人如救火 逢强者智取,遇弱者活擒。 应岳龙见雌雄眼皮糙肉厚,力大无穷,跟他争勇斗狠,终究自己吃亏。 毕竟,以己之短攻敌之长,非智者所为,不可取。以己之长,敌之短,才是取胜之道。 于是,应岳龙转变了战斗风格。 刷刷刷! 应岳龙施展轻功身法,围着雌雄眼绕起了圈子,抽冷子打一下,也只选择关节处的软肉下手。 “好小子!居然比山猫还滑溜,还敢咬瑁二爷。”雌雄眼嘟囔了一句。显然,他经常与老虎撕打。否则,又岂能说出这番话。 他说自己被咬,显然是软肉被打疼了。于是,攻势更加凌厉。 当然,十击九空,因为他的速度远比应岳龙慢的的多。 但是,即使只击中一下,应岳龙也受不了啊!就那两只小拳头,不亚于两只小铁锤,硬生生的杵在身上,下去就是一个青紫色的囊肿。 这谁受得了! 试想,两人对打,雌雄眼被打十几下,依旧无关痛痒。但应岳龙却拳拳到肉,被揍得体无完肤,这仗还怎么打下去。 除非……动用武器! 应岳龙也做此想,手触及剑柄时却又收了回来。毕竟,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比比拳脚,无可厚非,也可以点到即止。 然而一旦动用武器,事态便完全升级,变得不可控制。最终,无论谁受到了伤害,都不是一件好事。 与应岳龙自己而言,一旦受伤,又如何参加两国会武。参加不了两国会武,又如何为国争光。不能为国争光,又如何对得起师尊杨振的教导。 与这雌雄眼而言,他只是一个孤身在外的孩子,若是受了伤,将来他家里的长辈亲人们寻来,又如何交代。毕竟,趁人家长辈不在,欺负人家小辈,太过有伤颜面。 刹那间,应岳龙不想再浪费时间,决定抽身而退。 噌! 应岳龙陡然跳出圈外,抱拳道:“小兄弟,你很不错,我们到此为止吧!” 应岳龙打算点到为止,不再纠缠。但雌雄眼却不做此想,他晃着冲天杵小辫,不依不饶,“嘿,小子,这才哪到哪啊,瑁二爷还没打够呢,来,继续!” 话音刚落,便径直抄起那柄短把砍柴斧朝应岳龙脑门劈去。 应岳龙深感无奈,只能闪身错步,抽出宝剑接架相还。 两人短兵相接,重新斗在一处。 应岳龙充分的认识到了雌雄眼巨大的力量,而斧子又是加成力量属性的钝器。因此,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小心应付,根本不敢跟雌雄眼对兵刃,只能依靠精湛的剑法与之周旋。 奈何,雌雄眼练就的乃是砍柴的功夫,胡抡一通,毫无章法可言。而且,总是不避剑锋。这种以伤换伤的打法,令应岳龙非常头疼。眼看要刺伤雌雄眼,却又不得不撤回宝剑,躲避斧子。 憋屈!郁闷! 应岳龙于风中凌乱,几欲抓狂。这个横竖不吃的憨货,怎么这么难缠,有没有哪个过路神仙行行好,帮忙把这货收了去吧! 后面观战的那六名师弟见师兄应岳龙有些吃力,不由得心中暗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武学大乘境界,无招胜有招? 今日,他们算是大开眼见了。 他们这种想法,若是被杨振得知,恐怕会暴揍一顿,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无招胜有招。 “那小子太生猛,应师兄好像盯不住了,我们要不要上去帮忙?”有一名年纪较小的武生问道。 “得了吧你?还帮忙?不帮倒忙就不错了。再说,师兄也是好面的人,无论输赢都必须得他自己扛。我们贸然上去,那不是以多欺少吗?不仅我们师兄弟颜面大失,也会损伤师尊的名声。”年纪较大的那个比较明事理,即使制止了这些有些冲动的的师弟们。 应岳龙还真盯不住了,鼻洼鬓角都见了汗,气血也越来越激荡,呼吸越发的急促。 那雌雄眼俨然一个不知疲倦的小牛犊子,攻势越来越猛。应岳龙只能不停地躲闪,而无法进行有效的进攻。 陡然,应岳龙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在地。不过还好,他即使调整重心,站稳了身形。 雌雄眼虽然看起来有些憨,但却并不傻。如此天赐良机,他焉能错过。因此,他手持短把砍柴斧直奔应岳龙肩膀劈来,力道十足。 应岳龙刚刚稳住身形,又如何来得及反应。 “快住手!”无论是那两位老者,还是六名太白学院武生,齐声惊呼,纷纷喝止。 奈何,雌雄眼不为所动,一意孤行。 眼瞅着斧子落了下来,场中人除了雌雄眼之外,不由得全部闭上了眼睛,不忍直视这血淋淋的场面。 正值危难之际,一条人影落在当场,探臂膀抓住了短把劈柴斧。短把劈柴斧止住去势,堪堪触及应岳龙的衣服。若再慢上片刻,应岳龙这条胳膊也就废了。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雌雄眼被人劫了胡,焉能不气,当即两膀一较劲,“开!” 结果,纹丝未动!那只手似乎有万钧之力,死死的钳住短把砍柴斧。 雌雄眼愣了一下,比力气,瑁二爷从未吃过憋。终日打雁,却被雁钳了眼。这小白脸文绉绉的,没想到力气倒是不小。 不过,瑁二爷还要较较真,跟这小白脸比比力气。 雌雄眼两脚猛然一蹬地,腿部开始发力。力量传到腰上,腰马合一,再传到两条臂膀之上。 “开!” 雌雄眼再次爆发,用尽了十二分的力气,想要把短把砍柴斧夺回来。 然而,依旧是无用功,犹如蚍蜉撼树,依旧纹丝未动。 雌雄眼彻底没辙了,既然抢不回来,索性就不抢了。“小白脸,力气真大。一把破斧子而已,既然喜欢,就送给你了。” 说完,直接松了手。 应岳龙感知到斧子担在自己的肩膀上,许久不动。而且那雌雄眼咋咋呼呼的,不知在喊什么。他心里好奇,于是睁一目眇一目偷看,见面前站着一人,一袭白衣,正攥着那短把砍柴斧。 这道背影十分熟悉,好像是…… 砰! 白衣人猛然转身,赏了应岳龙一个爆厉。 应岳龙头皮一麻,这痛感十分熟悉,再加上那熟悉的背影,用脚趾都可以想的出来,此人是谁! 噗通! 应岳龙双膝跪地,纳头便拜。 “师尊!弟子给您丢人了!” 来人正是杨振杨复安,尚在千米之外,他便捕捉到了青年人那声惨叫,知道有事发生,便一催卷毛狮子黑,飞奔而来。 以卷毛狮子黑的速度,千米之距,也就数息的工夫。他到来之时,应岳龙和雌雄眼正在交手。不过,他并没有打扰,而是在一旁看着。 结果,他很满意,虽然应岳龙输的很惨。毕竟那雌雄眼力大无穷,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技艺都是空谈。 “起来吧!记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知耻而后勇,望你更加努力。” “弟子绝不敢忘记师尊教诲!必定刻苦修炼。” 应岳龙信誓旦旦的说道。 杨振点点头,转身打量雌雄眼,越看越喜欢,这小家伙长的跟苗凤雄的确有的一拼。 “小家伙,你是哪里啊?” “瑁二爷见你力气大,佩服你,告诉你也无妨,瑁二爷家住黄云山下黄云村,鼎鼎大名叫黄瑁。人送绰号瑁二爷,身强力能伏虎豹。小白脸子,你又是谁啊,可曾听过瑁二爷的威名?”雌雄眼黄瑁晃着冲天杵小辫,洋洋得意。 “哈哈哈!”杨振闻言放声大笑,别看这小子憨憨的,说话倒是一套一套的,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培养出这么一个活宝来啊。他看着雌雄眼黄瑁微笑道:“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瑁二爷啊,可惜,我孤陋寡闻,并没有说过。我呢,家住靖州齐平县,姓杨名振字复安。声名不显,想必你肯定没听说过。” “杨振,还真没听说……”话到一半,陡然停了下来,瞪大雌雄眼无比惊诧的看着杨振,“什么!你叫杨振?齐平小侯爷杨振?” 杨振饶有兴致的看着雌雄眼黄瑁,点了点头,“没错。如此说来,你听说过我的名字?” 噗通! 雌雄眼黄瑁猛然双膝跪地,砰砰磕头,径直把地面砸出了一个坑。反正他皮糙肉厚的,也不觉得疼。小家伙放声大哭,“师父啊,师父,瑁二爷可找到您啦。” 杨振闻言一愣,自己几时收过这么一个小徒弟,莫不是听见了小爷的威名,刻意跑过来拜师的。 却如杨振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这雌雄眼黄瑁还真是听了杨振的威名之后,离家出走,前来拜师的。一路之上,翻山越岭,吃尽了苦头。 噗通! 陡然间,雌雄眼黄瑁两眼一翻,七窍流血,径直晕死过去。 杨振陡然一惊,急忙蹲下身去,一探鼻息,十分微弱。抓起他的手正准备号脉,却感觉到一阵燥热袭来。杨振微微一愣,又摸了摸他的脑门,滚烫滚烫的。 杨振曾经跟着道圣学了一些医理,也曾精研过,但对于雌雄眼黄瑁的症状,却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不过,现在城里住着一位大佬,自然要加以利用。 杨振回头观瞧,见苏绮雪等人尚在百米之外,便决定不再等他们。毕竟,救人如救火。 “应龙,你在此等候他们一行人,将他们带回侯府,为师先走一步。”说完,一把抄起雌雄眼黄瑁,飞奔而去。他并没有骑卷毛狮子黑,毕竟城里行人络绎不绝,骑马还不如步行快。 救人如救火! 他也顾不得惊世骇俗了,直接施展轻功,化作一缕清风,直奔齐平侯府。 侯府,三院东花厅内,天柱三圣盘膝而坐,相顾无言。虽然他们无比担忧,但也只能强行按捺。如果连他们如此高深的武功都稳不住的话,那些徒孙们岂不得炸了锅。 砰! 陡然,房门被人大力踹开,一道人影窜了进来。来人自然是杨振,他见门关着,便直接破门而入。反正这是自己家的门,踹坏了也没人会说什么。 “谁!”道圣正烦着呢,陡遇有人前来挑衅,顿时攥紧拳头想要发作。 “老道,快救人!”情急之下,杨振直接把在天柱峰的称呼叫了出来。 道圣循声看去,见床榻旁站着一人,正是杨振。床榻上躺着一个小孩子,长得不咋地,七窍流血,身上的皮肤红得发紫。道圣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抓起雌雄眼黄瑁得手臂,被烫的陡然一激灵。这温度,都可以煎鸡蛋了。 道圣经过一番检查,陡然瞪大了眼睛,一脸惊喜,失声道:“老二,老三,快来看看!” 佛圣、儒圣一跃而起,冲将过来,纷纷查看。 “怎样,是不是?”道圣急问道。 “阿……弥……陀……佛,像……太……像了!”佛圣颤巍巍地说道。 “什么叫像,本来就是!”儒圣信誓旦旦地说道。 “这可是千年不遇的宝体啊,我天柱峰自杨振之后,再进一名传奇人物。哈哈哈!”三圣对望一眼,开怀大笑。 “我说你们有完没完,再不进行抢救,就救不活了!”杨振催促道。不愧是老神经,当真是越老越神经。 “救!马上救!”道圣微笑道。 天柱三圣神秘兮兮的,杨振有些莫名其妙,很是担心他们脑壳是不是坏掉了。 儒圣瞥了杨振一眼,知道这小子肯定没安好心思,解释道:“不要小瞧这小家伙,那可是天生横练的宝体,若好好锻造,将来成就不在你之下。” 原来如此,杨振终于明白他们三个为什么会这样了。不过,说这小子将来的成就会超过他,他还真不信。 道圣折腾了半天,终于明白了雌雄眼黄瑁得症状,这小子犯浑,生喝虎豹之血,补大发了。在经过一番激战,血气翻涌之下,那虎豹之血中蕴含的热力流窜出来,导致血脉贲张,七窍流血。 也就是这小子天生的横练宝体,硬生生扛住了。若是换做其他体质,早已爆体而亡。 “唉!造化弄人啊!”道圣仰天长叹。 “怎样?”佛圣问道。 “病好治,药难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徒唤奈何!”道圣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脸愁苦。 第284章 落差 道圣嗟叹病好医,药难求! 佛胜和儒圣面面相觑,这老道自称丹药圣手,想不到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倒也是奇事一件。 杨振把脑袋探了过来,“什么药?” 道圣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边去!千年雪莲,你有吗?没有就少掺乎!” 千年雪莲,乃世间奇药,实属罕见,求之不可得。一般生于雪山之巅,有平阳降燥之效。 雌雄眼黄瑁生食虎豹之肉,渴饮虎豹之血,此等大阳之物,需用极寒之物佐以丹药调治。否则,不仅无效,反而助长体内阳气。 最终,九阳焚体,药石无功,势必化为灰烬。 当头棒喝,冷水浇头! 刚刚发现一名绝世良才,可堪造就。转眼间,却是…… 这种落差,岂是寻常人等能够承受。 不过,天柱三圣终究境界高深,虽然有些失落,但却没有太过伤感。 “唉……” 三声悠长的叹息回荡在房间里,经久不息。 “这是怎么了,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陡然,外面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来者,乃是一名白发老妪。 四人寻声望去,见是苗疆毒宗,不由得眼前一亮。 道圣和苗疆毒宗都是医道高手,只不过道圣善于用正,而苗疆毒宗善于用奇。奇正相辅,或许,会有奇迹发生。 如今,雌雄眼黄瑁的病情已经耽误不得。现在只能权且一试,死马当活马医。 苗疆毒宗得知详情后,亲自为雌雄眼黄瑁检查,确实有些难办。不过,却难不住她。 固然,她没有千年雪莲,但却有千年冰蚕的遗蜕。两者虽然不尽相同,但对于平衡阳气,却有异曲同工之效。 “此事不难为,我有千年冰蚕遗蜕,但具体如何操作,就要看你们的了。” 说完,她在怀中取出一个玉盒,放在了桌子之上,便退了出去。 并非她不想救人,也并非无能为力,而是不合适。毕竟,她所擅长乃是用毒。若论解毒,她当仁不让。但是用药为别人平衡阳气,非她长项。 若没有别人也就罢了,她勉力为之。但有天柱三圣在此,又何须她来自欺欺人。 因此,她直接走了。 道圣一个箭步窜上去,双手捧起玉盒,哆哩哆嗦的的,兴奋之情难以言表。 轻轻揭开玉盒的上盖,一阵白雾喷涌而出。杨振顿觉一阵寒气扑面而来,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凑上前去想要看个究竟,却不料被道圣拍了一巴掌。 “看什么看!你怎么还不走。” 道圣说完,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玉盒里的千年冰蚕遗蜕,像是经久不见的情人。 “切!不就是一个虫子皮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小爷还不想看咧?”杨振十分不屑的说道。 “阿振啊,咱不能因为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啊。” 杨振正往外走,猛然听见佛圣的话,险些被门槛绊个跟头。 砰! 杨振向前抢出几步 他猛然一抬头,瞧见苗凤曦俏脸通红,正含羞带煞的瞪着他,顿时呆若木鸡。 随即,他心中恍然。刚刚见到应岳龙的那一刻,他就应该想到苗凤曦必定会随柳州六龙一起前来。 “好久不见!” 杨振傻呵呵的,抬手想去抚摸苗凤曦的俏脸。不过,却摸了个空。 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苗凤曦岂能任由杨振胡来。因此,她闪身错步,直接躲开了。 杨振愣了一下,借余光四处打量,陡然发现旁边站满了人,不由得涨红了脸。他尴尬的笑了笑,对的苗凤曦说道: “怎么,不给介绍介绍吗?” 苗凤曦白了杨振一眼,这是你家,却要我来介绍,当真是…… 她心里固然感觉好笑,但却没有继续保持沉默。她一指二爷夫人,“这位是我二嫂。” 杨振忙不迭躬身施礼,“杨振见过二舅嫂。” 二爷夫人被这个称呼逗乐了,急忙摆手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苗凤曦再次瞪了杨振一眼,转身看向了伏苓公主,却是犯了难。她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介绍。 称呼伏苓公主吧,显得有些生分了。 叫婆母吧,为时尚早。毕竟她和杨振只是订了亲,还没有结婚。 伏苓公主看出了苗凤曦的为难之处,微笑道:“丫头啊,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完,她左手拉着杨兴,右手拽着杨萍,径直走到杨振面前,说道: “你就是阿振吧,好孩子,这么多年,苦了你啦!你可以喊我二娘,也可以直接喊娘。这位是你的妹妹杨萍,这位是你的弟弟杨兴。” 杨正看着面前这位富贵雍容的艳妇,这就是伏苓公主。若是放在以前,杨振绝对不假辞色。但经过西夏那一场磨难,他早已看透了一切,转变了观念。 于是他推金山,倒玉柱,双膝跪倒在地,拜道:“振儿拜见二娘!” “好孩子,快起来吧!”伏苓公主一把拉起杨振,喜极而泣。她几度以为要想杨振认可自己,势必要耗费一些功夫。 哪曾想,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快,你们两个快给哥哥见礼!” 杨萍、杨兴两人一直好奇的盯着杨振,听见母亲的话,立即跪了下来,“杨萍、杨兴见过哥哥!” 杨振看着杨萍和杨兴,心中难以名状,鼻子一酸,热泪横流。 这可是同父异母的妹妹弟弟,血浓于水。而且,圆了他孩提时代的一个梦,又怎么不兴奋。 他急忙搀起杨萍和杨兴,一手拉一个,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乐不可支。 这画面,无比温馨,幸福满满。 其他人也保持安静,不敢破坏这种气氛。然而,却总有人喜欢大煞风景。 “哈哈哈哈!” 陡然,房间中冲出一阵大笑。 杨振神色一滞,用脚趾想,也能知道是道圣。 确如杨振所料,那放声大笑者,确实是道圣。他本在为雌雄眼黄瑁用药,见有所好转,便放声大笑。 想必他是忘了,若非有苗疆毒宗提供千年冰蚕遗蜕,他又如何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显然,得意忘形! 房间外,一圈人围在房门口,眼巴巴的往里面看着,却不料背后来了一行人。 “呵,好热闹啊!” 杨振等人回头望去,陡然一惊。 第285章 五喜临门 三进院落东花厅,来了一群人。 一名壮年男子,四十多岁,面白须短,十分富态。 身旁站着两名少女,一名长得柳眉杏眼瓜子脸,贝齿樱唇杨柳腰,乃绝世美女。而另一名年纪较小,古灵精怪的,这是一个美人坯子。 身后,站着二十名大高个,每个人都在一米八以上。 那名壮年男子自然是驸马杨宏,而那两名女子则是苏绮雪和林蕊,至于那二十名大高个,自然是赤丹子和祁彩莲以及那十八名大汉。 他们本从两路而来,但却在承平巷门口碰在了一起。于是,一同归来。 这些人,只有杨振一人全部认识。他傻傻的看着面前的中年男子,心情激荡。 而今,相隔十年,再次重逢,他有一腔言语,但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最终,只化作一跪! 这一跪,足以胜过千言万语。 驸马杨宏看着杨振,心中感慨莫名,时隔二十年,这小子终于服软了。他瞟了苏绮雪一眼,心中暗想,莫非……这小子的转变是因为找到了这丫头。 他哪里知道,他们父子险些天人永隔。 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走上前去,拍了拍杨振肩膀,示意他起来。 伏苓公主见气氛有些沉闷,作为女主人,她自然有必要活跃气氛。 “如今,阖家团圆,此乃天降大喜,理应高高兴兴的,弄这么伤感干什么!” 说完,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中午了,便吩咐道:“来呀,吩咐厨房准备一场丰盛的午宴,以示庆祝。” 仆人们见府中如此热闹,也是干劲十足。杀猪宰鸡,劈柴烧水,彻底忙活起来。 久别重逢,最能拨动心弦。 特别是老侯爷,杨宏以及杨振这三人,十年来他们都不在侯府,也没有互通书信。 此时,他们三人聚在一处,谈及过往种种,不胜唏嘘。 其他人也识趣儿,并没有前去打扰。 伏苓公主,二爷夫人,苗凤曦,苏绮雪和林蕊五人聚集在另一处。 苗凤曦和苏绮雪自从坐下之后,便开始对了眼儿。 苗凤曦打量苏绮雪,这就是杨震的发小,或者说,童养媳。人长得倒是蛮标致的,就是不知道性子怎么样。 日后相处起来…… 苏绮雪也在打量苗凤曦,在京城的时候,她曾听人说过,苗疆之人,无论男女,性情都十分豪爽。 而且,刚刚也听春桃他们讲过,这苗凤曦武功很高,至于性格,或多或少有些泼辣,想必,不好相处吧。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苏绮雪居然有些畏惧,不敢长时间与其对视。 或许,这就是小老婆见到大老婆的时候,心里所产生畏惧感吧。 伏苓公主偷眼观瞧苗凤曦和苏绮雪,这两人堪称绝世双姝。一个英武不凡,如傲雪寒梅。另一个则文静淡雅,似空谷幽兰。 这两人若能互相辅助,文主内,武主外,那将是何等美事。 不过,看着这两人的神色,要她们和平共处,似乎有些困难。那么,她那个未来的婆母就必须得给调停说项了。 毕竟这两个孩子若不能和平相处,杨振夹在中间肯定难做,心里也不会好过。 想及此处,她突然微笑道:“你们两个啊,一个是与阿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是他幼时唯一的心灵寄托;一个与阿振结为秦晋,两情缱绻,是他现在割舍不掉的心中良人。因此,希望你们两个也能够相亲相爱。否则,以阿振那重情重义的性子,心里肯定会难过。” 话是开心锁,伏苓公主把道理掰开揉碎讲一遍,苗凤曦和苏绮雪冰雪聪明,又岂能听不懂。 再说,她们都深爱着杨振,又怎会令杨振伤心。因此,只能接受对方的存在。 “绮雪谢过二娘教诲,必定和凤曦姐姐相亲相爱。”苏绮雪起身道了个万福。 苏绮雪一直随着杨振称呼驸马杨宏为杨爹爹,因此称呼伏苓公主为二娘,倒也不为过。 但是,苗凤曦就不一样了。她不知道该称呼公主,还是该称呼二娘。这两个称呼都有欠妥当,因此她愣在那里,没有表态。 二爷夫人坐在苗凤曦身旁,见她不说话,不由得心那起急,便捅了捅她。 苗凤曦倏然回神,正准备开口说话,却被伏苓公主抢了先。 伏苓公主已经看出苗凤曦的为难之处,微笑道:“孩子,你和阿振已经定了亲,就喊我二娘吧。” “凤曦谢过二娘,绮雪妹妹本就先与杨振结识,我们自会相亲相爱。不过,我与杨振会经常外出,府中的一切就要有劳绮雪妹妹了。” 苏绮雪点点头,她早就想到了这点。 “如此,甚好!想必午宴已经备好,我们走吧。” 说完,伏苓公主起身离坐,向外走去。 宴客厅中,早已摆下丰盛的酒宴,人也陆陆续续的到齐了。 本来,按照礼仪规制,伏苓公主乃皇长公主,乃是君,自然要位居主位。 但是,伏苓公主丝毫没有做主位的意思,而是将主位让给了两位老人。 这两位老人,自然是老侯爷和坏事包养二位老侯爷物色的那名老夫人。 众人就座之后,伏苓公主扫视一圈,微笑道:“今日可谓五喜临门,当开怀痛饮。” 伏苓公主侃侃而谈,道出了喜从何来。 其一,阖家团圆; 其二,老侯爷即将续弦; 其三,杨振与苗凤曦,苏绮雪订婚; 其四,杨振生母身份业已查清; 其五,苏绮雪的身世也已经明了; 此可谓五喜临门,当然值得庆贺。 在座诸人听闻此言,无不点头称是,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人逢喜事精神爽,酒不醉人人自醉。 这一场盛宴进行了大约一个时辰,除了老侯爷浅尝辄止之外,驸马杨宏、杨振和二爷苗凤鹰则是酩酊大醉,身软如泥。 当然,杨振和二爷苗凤鹰都是内功高深之辈,完全可以化去酒力。只不过,他们并没有那么做。 毕竟,千金难买醉一回,偶尔做一次普通人,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不过,杨到到没有这种福气。正在酣睡之际,他猛然被人惊醒。有一名仆人站在身旁,欲言又止。 “什么事,说吧!”杨振翻身坐起,看着仆人说道。 “门外来了一人,自称王子靖,口口声声要见您!” 杨振闻言猛然窜了起来,运用内力消化了酒力,猛然窜了出去。 第286章 该怎么办 齐平侯府,五喜临门,是以大排筵宴。席间,觥筹交错,自是不胜欢喜。男人们聚在一起,自然免不了拼酒。并非是为了拼出一个高低上下,看看谁的酒量大,而是不想破坏别人的酒兴。 结果,几乎所有的男士都喝倒了,一个个躺在了桌子下,横七竖八地,虽然丑态百出,但也憨态可掬。 老侯爷出家十年,早已戒了这口,但却挨不过这些晚辈,因此浅尝辄止。但毕竟十年来滴酒未沾,因此也晕乎乎的趴在桌子上睡了。 至于伏苓公主等一帮女子,除了那老夫人滴酒未沾之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抿了几口。辛辣的烈酒入了肚,顿时泛起一股燥热,传遍全身,双颊上陡然浮现出两朵红云,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 在宫廷中,伏苓公主自然经常饮酒,虽然不似这般烈,但经过长期的锻炼,承受能力自然远超其他人。她看了看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哑然失笑。又扫视诸多女子,见一个个双颊坨红,眼神迷离。感觉还是将他们尽早分开的好,免得弄出不好的事情来。 于是,她低声道:“我见你们都晕乎乎的,也都各自回屋休息吧。至于他们吗,既然这么喜欢躺着,就在这睡着吧。” 说完,由两个丫鬟搀扶着,径直回了住处。 其他人面面相觑,也一个个回了住处。毕竟,她们只是一群娇弱女子,总不至于让她们去抬这帮大老爷们儿吧。 陡然,门口跑进来一人,正是门房里的管事。他刚刚跑进门口,便愣住了。此处,堂堂侯府宴客厅,万没想到是这一幅景象,桌上杯盘狼藉,地上横七竖八。 这些都什么人,有当朝驸马,也有侯府嫡子,还有苗寨二寨主,这可都是有身份的人。而今,却烂醉如泥,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这……未免也太不雅观了。 他小心翼翼的,寻找着空隙下脚,生怕碰到任何一个人。毕竟,他只是一介奴仆,无论踩到哪一位,他都无法交代。终于,在最里面最大号的那张桌子旁,他发现了小侯爷杨振。 杨振被贸然惊醒,本来心中不悦,但闻及盟弟王子靖到来,顿时喜出望外。他迅速运转内力,蒸干酒力,猛然窜了出去。 府门外,站着五人,一主四仆,正是伏靖和剑鞘、剑刃、剑柄、剑穗这四个小太监。他们离开中州城后,一路晓行夜宿,今早终于抵达靖州城。他们到州衙一打听,听说驸马等人已经回了齐平侯府,便马不停蹄,赶来此处。 伏靖倒背双手站在府门前,仔细打量侯府门楣,虽远不及王府,但也极具威严。即使比起京中其他侯府而言,却是风格迥异,更胜一筹,不愧为恒公府邸。 陡然,“咣当”一声巨响,侯府沉重的中门轰然而开。一道人影冲将出来,一把攥住伏靖的手腕,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子靖贤弟,别来无恙啊!” 伏靖看向来人,正是盟兄杨振,大笑道:“复安兄,自柳州一别,多日不见,别来无恙乎!” “扑……” 那四名小太监见两人这副酸腐的样子,一时控制不住,笑出声来。随即,用手捂住了嘴。但肚子一颤一颤的,说明他们憋得很难受。 “你们四个家伙在傻笑什么!”伏靖狠狠的瞪了一眼,装作一脸不悦地说道。 “没啥,只是感觉太酸了而已。”剑刃性情比较直,想都没想就直接说了出来。 伏靖和杨振相视一笑,这些客套之语,的确够酸的。既然别人看不惯,自己也不舒服,那么又何必如此客套。 于是,两人索性勾肩搭背的走了,哪里还像富家子弟,根本就是一对混迹江湖的好基友,一身市井气息。 陡然间,伏靖停住了脚步,欲言又止。他想问伏苓公主在哪里,但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在盟兄眼里他是王子靖,而不是伏靖。 杨振见盟弟如此模样,不由得心中起疑,“子靖,以咱哥们的交情,还顾虑什么,有话就说呗。” 伏靖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主动交代。毕竟,若是自己那姑姑伏苓公主叫破自己的身份,届时,或许更加难堪。 他猛然抬头看向杨振,却将杨振吓得一激灵,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伏靖盯了半天,骤然道:“复安兄,先前在柳州,我有所隐瞒。其实,我本不姓王,也不是富商之子。至于究竟什么身份,待见过伏苓公主之后,盟兄自会知晓。” 杨振闻言一愣,这兄弟既然不姓王,那究竟是什么身份。陡然,他双眼一亮,王……子靖,王子……靖,莫非…… 杨振心思电转,瞬间猜出了伏靖的身份,不过却没叫破,而是拍了拍伏靖的肩膀,微笑道:“好,没问题,我带你去。” …… 梆梆梆! 伏苓公主回归房间后,便靠在太师椅上休息,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间,骤然听到敲门声,不由得瞬间清醒过来,随即坐直了身体。 “绿姝,去开门。” 绿姝、红娥,这两人乃是伏苓公主的贴身丫鬟,也是最贴心的人,此次前来齐平,也只带了她们两人。 绿姝应言前去开门,在看见伏靖的一瞬间,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震惊。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能在这里见到小王爷。 “小……小……”绿姝结结巴巴的喊了半天,但却并没有喊出来。 伏靖见绿姝呆头呆脑的样子,着实感到好笑。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就许你们来,不许我来啊,真是的。 “速去通知姑母,就说我有要事求见她。” 绿姝点点头,扭头就往屋里跑,边跑边喊:“公主,公主!” 伏苓公主听见喊声,心里一惊,难道…… 她猛然站起身来,往外便走,险些和绿姝撞个满怀。她急忙撑住绿姝的肩膀,急问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绿姝咽了口口水,稳定心神说道:“睿王府的小王爷来了,有要事见你。” 伏苓公主闻言松了口气,她还以为那群醉汉出了问题。 陡然,心里又是一惊,急问道:“你说谁?” “睿王府的小王爷!”绿姝重复道。 伏苓公主脑袋嗡的一声,脸色骤变,她松开绿姝之后,往外便走。一眼瞧见杨振和伏靖站在门口,急问道: “靖儿,莫非皇宫里出了事!” 伏靖闻言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想必是姑母误解了,于是微微一笑,解释道! “姑母放心,京城并没有什么事,我来乃是为了盟兄。” 伏苓公主再次松了一口气,不过却变得更加糊涂了。这小子身为皇家子嗣,居然像江湖人一般与人义结金兰,要是被宫里那位大佬得知,不知作何感想。 再说,他又何时与人义结金兰的。因此,伏苓公主十分不解的看着伏靖问道: “你盟兄?” 伏靖看了杨振一眼,笑道:“姑母有所不知,这位就是侄儿义结金兰的盟兄。”说完,转头看向了杨振,眉毛扬了扬。 伏苓公主看了看杨振,又瞅了瞅伏靖,这两个孩子义结金兰,八拜结交?莫不是拿自己寻开心吧,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认识的? 一时之间,三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没说话。 许久之后,伏苓公主打破了沉默,“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认识的?又是何时八拜结交的?” “在柳州相识,因心气相投而结拜,怎样,您侄儿的眼光不错吧。”伏靖洋洋得意地说道。 “不错,是不错。不过,你急匆匆赶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伏苓公主点头询问道。 “呃……差点忘了。是这么回事,盟兄不是去过西夏吗,而且还帮他们平灭了赫连海的叛乱。如今,消息传到了京城,惊动了老爷子,若非有两国会武这件事,估计盟兄会被请回京城问询。” “如今,事情虽然被压了下来,但那帮顽固不化的老臣们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打压机会。一旦会武结束,他们必定旧事重提。因此,我们要早做准备。” 听了伏靖的话,伏苓公主的心顿时紧悬起来,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惊动了老爷子,那就顶了天了,必定会寻根究底。而且,以她对老臣的了解,但凡能够打压武者的机会,他们绝对会紧咬不放。 因此,她们必须早做准备,而且要谋划妥当。 “阿振,你乃是当事人,就说说此事打算怎么办?” 杨振微微皱眉,此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关键之处在于自己所采取的说辞。不过,必须要通篇考虑,否则,将会牵扯一大批人。若仅仅只是他自己,他还不至于太过担心,但他在乎的人太多了。任何一个人受到牵连,他都不会原谅自己。 刚刚经历过五喜临门后,却又得到了这个消息,瞬间犹如乌云遮顶。 陡然,杨振微笑道:“二娘,子靖贤弟,你们不要过于担忧,此时究竟是好是坏,谁也无法判定。我相信,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好,我们相信你。”虽然嘴上如此说,但又如何能够不担心。 杨振见他们如此摸样,当即劝解道:“不是还要等到两国会武后嘛,这至少需要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情了。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我们做很多事了。再说,如果一战扬威,未必不可以将功补过。” “而且,谁又有证据能证明我是私自出境去西夏的。因此,你们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子靖贤弟,你先陪二娘聊会儿,我去宴客厅瞧瞧,晚上一起喝酒。” 说完,杨振站起身来,转身便往外走。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陡然停了下来,回头道:“此事,还希望你们能够保密,不要弄得人尽皆知,人人自扰。” “好,我们答应你。”伏苓公主和伏靖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答应道。 杨振点点头,甩开大步走了出去。 “唉……” “唉……” 房间内,陡然传出两声长长的叹息。随即,恢复了平静。 宴客厅内,残席依旧没有撤下,躺在地上的人也没有挪到,依旧保持着原样。杨振走进宴客厅,看见这一幅景象,不由得摇头失笑。刚刚,他也是其中的一员,当真是丑态百出,有碍观瞻。 杨振驻足片刻,转身出了宴客厅,来到庭院中,大喊道:“所有男女仆人,速来宴客厅前集合。” 片刻之后,百余名男女仆人全部聚齐,等候杨振训话。 杨振看向男仆,吩咐道:“你们去把里面的的人都抬回去,注意,不要惊醒如何人。”说完,转头看向那些女仆,继续道:“你们把里面收拾好,打扫干净。或许,晚上还要用。” 这些女仆面面相觑,中午的酒还没醒,看这意思,难道晚上还要继续?不过,这一切与她们无关。她们只是佣人,主人怎么吩咐,她们就怎么做。 看着这些女仆的表情,杨振摇了摇头,转身走了。他要去跟三位师父商议商议,究竟该如何瓦解来自朝堂上的压力。他可以不跟其他人商议,但这三位恩师,他必须告知。毕竟,这关乎到武林中兴的大计,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天柱三圣并没有参与中午的宴会,也不适合掺乎。毕竟他们都是方外之人,既吃不得荤,又饮不得酒。再说,他们这种身份,若是凑上前去,别人势必会拘谨,岂不平白污染喜庆的气氛。 此时,原本闭目打坐的天柱三圣陡然睁开了眼睛,六道精光乍现,瞬间恢复平淡。儒圣直接开口道:“乖徒儿,既然来了,就进来吧。羞答答的,莫非酒喝多了,变娘炮了不成。” 杨振脸色一僵,这个不良师父,得住机会就开涮。摊上这么一位腹黑的闷骚师父,她又能怎么办呢。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杨振踏入房门,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将伏靖带来的消息复述一遍,天柱三圣对望一眼,眉心紧皱。若此事只是这么简单,他们毫不担心。 但是,怕只怕,不止这么简单。 第287章 黑色情史 天柱三圣获悉详情后,心中泛起一丝疑虑。西夏发生如此重大的事情,自然瞒不过朝廷的细作。但天下名为杨振的何止一人,然而矛头却直指他们这位徒弟,不得不引人深思。 更何况,此事业已惊动皇帝,若非有十足的把握,又有谁敢冒着大不敬的罪名来构陷此事。 除非……有人刻意为之! 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黑手在操纵着一切,如今我在明敌在暗,他们必须慎之又慎。否则,一旦有所疏忽,必定为人所诟病,失去转圜的余地。 三人对望一眼,若有所觉,此事或许与天煞门脱不了关系。看来,自己这方面也要做些准备了。否则,一旦对方骤然发难,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那将是极其恐怖的事情。 噌! 道圣猛然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大师兄,意欲何往?”佛圣一把攥住了道圣的手腕问道,他知道这个老道肯定坐不住,一直留意着,因此才恰如其分的拉住了道圣。 “当然去京城,否则呢?”道圣抖了抖手,并没有抖开,因此没好气地说道。 “你着什么急,如此贸然前去,岂不打草惊蛇。万一他们有所警觉,再想把他们调出来,恐怕……”佛圣摇头叹息道。 “那你说,到底该怎么办,难道坐以待毙不成?”道圣瞪着一双牛眼,直勾勾地盯着佛圣。 儒圣不动声色的瞄了佛圣一眼,精明如他,又岂能听不出佛圣的弦外之音,无非是暗讽老道行事莽撞罢了。 他现在才发现这老和尚比自己还技高一筹,不动声色地便把别人损了一顿。不过,他转念一想,便释然了,估计也只有道圣这种脑回路过长的家伙听不出来。 “阿弥陀佛!”佛圣松开道圣的手腕,双手合十,口诵佛号,盯着道圣说道:“去,自然是要去的。不过,究竟谁去,有待商榷。” “对,的确值得商榷。大师兄只适合冲锋陷阵,至于这种刺探敌情的事情,大师兄还是靠后的好。”说完,儒圣瞥了一眼道圣。 道圣愣了半天,陡然反映过,瞪着儒圣说道:“老三,你这话怎么个意思。合着老道只适合打打杀杀,而干不了的别的,要不要咱出去打一架试试。” “切!当真是三句话不离老本行,懒得理你。”儒圣撇了撇嘴,扭头看向佛圣,继续道:“和尚你给评评,我说的有错吗。” “阿弥陀佛!你们两个就不要再争了,当务之急乃是商议谁去京城打探消息,而不是在这里扯这些没用的。”佛圣看着他们这两个冤家般的存在,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们三人在这里争论,完全忘记了杨振就在旁边。杨振饶有兴致地看着,心里偷笑不已。这老哥仨如此大的年纪,反而像孩子一样斗嘴,当真是越老越小孩。不过,转念一想,心里闪过一丝苦涩。或许,这是他们是唯一的乐趣吧。 “小子,你怎么还在这里,滚出去!”道圣被佛圣和儒圣轮番开涮,感觉很没面子,尤其是在杨振面前,因此冲着杨振劈头盖脸的大声吼叫。 “……”杨振很无语,这老道吃瘪,却拿自己出气,当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杨振扫了道圣一眼,扭头便出去了。再留下来,那就不是道圣一人发难,他将面临三对一的结果,被群起而攻之。 杨振出门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躲在门外听墙角。并非好这口,而是想听听这老哥仨究竟打算怎么办。 道圣把杨振训了一通,感觉舒服了些,悻悻的坐了回去,冷着一张老脸,低头不语。 佛圣见道圣这副模样,摇了摇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沉吟片刻,骤然说道:“大师兄这身量相貌,断然不能去。而三师弟……显然,也不合适。因此,只能是老衲去了,刚好趁机到大相国寺小住几日。” 儒圣很是诧异的看了佛圣一眼,这老和尚话说一半,究竟什么意思,凭什么自己就去不得。他盯着老和尚看了许久,也没弄明白,于是问道:“老和尚,咱不带这样的,说一半留一半的,你不难受我难受啊。” 佛圣猛然抬头,一脸揶揄地盯着儒圣,一句话也不说。他想儒圣终究会明白的,只是一时之间没有往那方面想而已。 儒圣看着老和尚露出这副表情,陡然心中一动,莫非…… “阿弥陀佛,看来,你想明白了!”佛圣微笑点头道。 “唉!”儒圣叹息一声,低下了脑袋。他现在才想起来,苗疆毒宗尚在此地,人家为他而来,而他却独自离开,岂不就像故意躲避人家一样,这让人家怎么想。 “老三啊,莫要再辜负人家的一片赤诚之心,你就好自为之吧。阿弥陀佛!”说完,佛圣两眼一闭,参禅去了。 儒圣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化为菜色,无奈的低下了头。对于苗疆毒宗,他深感无奈。想起那浑身爬满毒虫的场景,他就不寒而栗。 此生,他再也不想面对了。 “哈哈……” 门外,杨振陡然捂住了嘴巴,每每想起师尊偌大年纪却给自己弄来一个师母,他就忍不住发笑。 从西夏回来的路上,他一直设法刺探这两位老情人之间的黑色情史。结果,每当他问起,却总是被那个不良师尊暴揍一顿。虽不至于体无完肤,但也疼痛难忍。那拳拳到肉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 从那刻一起,杨振心中打定主意,若有机会,一定要将这一段黑色历史挖掘出来,以报被揍之仇。 “小子,又在听墙角,皮又痒了是不?” 陡然,一道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杨振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仓皇逃窜。他岂能听不出这是儒圣的声音,他又怎敢继续逗留。若不及时溜走,肯定又会挨一顿暴揍。 房间内,儒圣侧耳一听,知道杨振走了,不由得嘴角扯了扯。这小子,实在是…… “唉!”儒圣心里叹息一声,也闭上了眼睛,静心悟道去了。至于他和苗疆毒宗的结果究竟如何,就随缘吧。 第288章 酒逢知己千杯少 是夜,月明星稀,清风徐徐。白云悠悠,星光点点。 月光如柱,倾泻在大地上,银装素裹。 崇文楼,一座五层小楼,乃是齐平侯府的藏书楼。 楼顶,有一十米大小的平台。上可观星辰棋列,下可览房舍杂陈,故名观景台。 此时,观景台上。有六坛老酒,三名青年。或仰望星空,或俯视大地。 怡景怡情怡人,自是妙不可言。 这三人正是二爷苗凤鹰、杨振和伏靖,三人一拍即合,来到观景台上,准备赏月品酒。 二爷苗凤鹰来自于苗疆,乃是苗寨二首领。而伏靖则来自于中州,乃是大衍王子。 一在天南,一在地北,如今却齐聚齐平县这小小县城,不得不承认造化冥冥。 杨振看了看二爷苗凤鹰,又瞅了瞅伏靖,朗声道: “子靖贤弟,且来品品此酒如何?” 伏靖点点头,“如此,弟便当仁不让了。”说完,径直捧起酒坛,灌了一口。 一股辛辣之气窜入肺腑,喉咙如火在烧。 “咳咳!” 伏靖急咳两声,被呛的涕泪横流。 “哈哈哈”,杨振见到伏靖这一副囧样,当即放声大笑。 二爷苗凤鹰虽不似杨振这般,却也摇头微笑。这小王爷太过冒失了,如此烈酒,第一次喝只能轻抿一口,似这般猛灌,如何受得了。 杨振止住笑声,问道:“怎样,这齐平的佳酿,比起皇宫大内的琼浆玉液来说,滋味如何?” 伏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擦干脸上的泪水,摇头道:“这酒未免太烈了吧,不过,细细品来,却是豪气干云,够爽快!真男儿,大丈夫,当饮此酒。宫中的琼浆玉液虽好,但却太过柔和,更适合女子饮用。” “好!好一个豪气干云!如火锻喉,热情奔放,的确是好酒。”二爷苗凤鹰拍手称赞。 “老子高歌,为问嫦娥。良夜恹恹,不醉如何。来,趁着明日无事,索性便喝个痛快!”说完,杨振举起酒坛猛然灌了一口。 “好,那小弟便舍命陪君子了!”伏靖也灌了一口,第一口感觉辛辣无比,可是适应之后,便觉得芳香甘醇。 “二位如此雅兴,我又怎能扫人兴致。”说完二爷苗凤鹰也灌了一口。 “爽快!有酒无诗不痛快,来,我们每人即兴赋诗一首,如何?” 伏靖陡然来了兴致,提议道。 “好!我年长几岁,便由我开始吧。”二爷苗凤鹰陡然站起身来,放眼四望。 “月现银装浮,星垂暗夜没。云中起楼台,飘渺万顷波。何吝千金裘,一曲东风破。若为盛世客,笑看风云过。” 说完,二爷苗凤鹰猛灌了一口老酒。 “好诗!接下来,便由我来吧!”杨振站起身来,稍加思索,朗声道: “月横长空照青痕,星列宿张谒流云。胸存长志莫须问,文武合和忆归心。” 说完,杨振咕咚咕咚连喝了几口。 “好!好一个胸存长志莫须问,文武合和忆归心。兄既有如此高义,弟又岂能甘落人后。”伏靖站起身形,看着远方的山河,朗声道: “山河寥落隐干戈,欲乘长风化玉帛。何人堪与兴大业,不知黎民苦失所。” 说完,举起酒坛猛灌了几口。 “哈哈哈!” 三人对望一眼,放声大笑。 他们三人都是文武双全,志向高远之辈,自然不会像那些富家公子哥那般吟风弄月。 他们边喝边聊,聊的是文武肄业,聊的是国计民生。 酒逢知己千杯少。 正因为聊的投机,也喝的痛快、尽兴。三坛美酒告罄,他们三人反倒更加兴奋,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 次日凌晨,用过早饭,佛圣收拾行装,准备赶奔中州城大相国寺。临行前他必须交代杨振几句,否则又岂会放心。 然而,找遍全府也没有发现杨振的踪迹。同时,二爷苗凤鹰以及伏靖也是去向不明。 最终,还是苏绮雪对杨振颇为了解,告诉大家杨振喜欢在房顶上喝酒,想必是醉了,就在房顶上睡了。 天柱三圣闻言,纷纷窜上崇文楼。毕竟崇文楼乃是至高处,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天柱三圣乍一窜上崇文楼,便闻见酒气冲天,不由得微微皱眉。放眼望去,果不见到三人浑身酒气,睡得正香。 旁边,六只空酒坛东倒西歪。可见,这三人喝了不少。 天柱三圣飞窜过去,道圣拎起了二爷苗凤鹰,另一只手一把抓起两只空酒坛,飘身落在了天井当院。也亏得他手大,否则那两只酒坛必定会被摔得粉粉碎。 佛圣则抱起伏靖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拎起空酒坛,也跳下了房顶落在天井当院。 儒圣看向杨振,不由得微微皱眉。他们门户之中的清规,最忌杀盗淫妄酒。而这小子却喝得酩酊大醉,而且睡在着高楼之上。万一遭遇了杀手,该如何是好? 看起来,这小子应该好好敲打敲打。否则一旦喝酒误事,届时悔之晚矣。 佛圣见杨振醉醺醺的样子,便将满腹的话语全部消耗于苦笑中。 “大师兄,三师弟。这小子就交给你们啦!敌暗我明,一定要慎之又慎。老衲去也,阿弥陀佛。” 说完,佛圣径直走了。 他依旧选择步行,毕竟以他的脚力,远超一般的马匹。即使比起以速度着称的卷毛狮子黑,也是不遑多让。 这一去,山高路远,一脚踏入是非漩涡,吉凶难料。虽有大相国寺一众僧侣帮助,恐怕也只是聊胜于无。 道圣和儒圣对望一眼,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出一丝隐忧。他们虽然是想分出一人随佛圣而去,但着实脱不开身。 毕竟,保护杨振的安全,才是最为重要的。一旦杨振被天煞门除去,他们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杨振一场好睡,直到第二天凌晨才醒来。当然,他是被别人叫醒的。因为,明天两国会武正式开幕,他们今日就要动身去靖州城。 虽然路途不远,但也不能让西夏武士团认为他们目中无人。 两国会武乃是一件盛事,除了不喜热闹的老侯爷之外,其他人全部前去观战。 孰料,这一别,却是天人两隔。 第289章 序幕 三月十五,靖州城张灯结彩,鼓乐喧天。并非什么重大节日,而是两国会武自今而始,是以热烈庆祝。 清晨时分,西街之上,有大队人马经过。驸马杨宏身为皇命钦差,与西夏使团负责人兵部大司马司马仁并辔而行。 身后,两国参加会武的武者齐头并进,犹如两条长龙。西夏方面自然以西夏第一勇士瞿逻英为首,而大衍方面自然是杨振。 杨振身后乃是坏事包杨二,柳州六龙以及太白学院诸多武生,完全可是这么说,这是一队杨家将。毕竟,都是杨振培养出来的人。 不过,对于这点却基本没人知晓。杨振也跟他们做过交代,不得说出与自己的关系。并非他不愿意扬名,而是免得落人口舌。毕竟他此时羽翼未丰,不能过早的暴露,变得被朝廷那些大佬们心生忌惮。 杨振等人身后,便是负责弹压地面的官兵以及各地赶来的观众。 为了避免有心人在城内造成混乱,横生枝节,因此,演武场并不在靖州城内,而是建在靖州城西三里处。 自接到两国会武的消息后,靖州州正孙振邦便开始谋划准备,调集一应物资人力,开土动工进行兴建。这一宏伟的建筑,直至昨天才竣工。待得两国会武开幕时,同时进行剪彩,以助喜兴。 距杨振百米外,左侧有一家商铺名为清和酒楼。此时,三楼的一间包厢之内有一名黑衣人背手而立,凝视着楼下密密麻麻的人群,特别是视线触及杨振的时候,眼底都会滑过一丝阴冷。 杨振猛然回头望去,他感觉背后有人在窥伺自己。扫视密密麻麻的人群以及两旁临街商铺,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遂不了了之。 包厢内,那名黑衣人蹬蹬后退两步,皱眉道:“好敏锐的感知力,我才展现了一丝杀机,他便有所警觉,果然不可小觑。” 梆梆梆! 骤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黑衣人骤然回头望去,双目刺出两道阴冷的目光,转瞬即逝。他双手紧紧握住剑柄,低声问道:“什么人,何事?” “是我。”门外传来一道低沉而沙哑的声音。 黑衣人呼了口气,松开了握紧剑柄的手,“进来吧。” 房门一开,走进一位青年男子,同样一身黑,他走到黑衣中年人身旁,附耳道:“舵主,已经打探清楚,现在齐平侯府中的武林高手已经全部来到靖州城,府中只有两名老不死的和一护府亲兵以及家仆。” “好,既然如此,便按计行事吧。”被称作舵主的那位中年男士点头吩咐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另一名黑衣人点头称是,退出了包厢。 舵主嘴角扯了扯,重新走到窗户前,凝视着大街上密密麻麻的人群,阴笑道:“好戏,就要上演了。杨振,希望你能够承受住这个打击。” 此人站了许久,回到桌前坐下,端起刚刚沏好的茶水,细细品了起来。 再说另外一名黑衣人,下楼之后直奔客房。 客房内,还有二十名黑衣人集结在此,等候命令。他们见到黑衣人前来,纷纷起身见礼,“殷香主,您回来了,不知舵主可有指示?” 殷香主微微点头,扫视诸人,森然道:“你们可都是本香主的亲信之人,这一次有幸跟随舵主执行任务,都把罩子放亮点。谁要是误了事,别怪本香主不念往日兄弟情谊。” “是,香主您就放心吧,不就杀个把人吗,兄弟们绝不会给您丢人。”二十名黑衣人异口同声,信誓旦旦。 “但愿如此,你们化整为零,到齐平县城集合。都做好准备,一会便出发。”殷香主说完,转身出了房门。 不多时,二十人准备停当,两人一组,亦或三人一伙,分批赶奔齐平县城。 而此时,杨振对此一无所觉,他刚刚来到演武场外,正在仔细打量。毕竟三里的路程,即使走得再慢,也不过半炷香的功夫。 演武场周边,人山人海,万头攒动。一个个兴高采烈,纷纷议论。 “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如此盛事,老夫死也瞑目了。”人群中,一名须发皆的老人家感叹道。 “老爷子,您这么大年纪还来,您那心脏受得了吗。”老者身旁一位中年人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他见这老者看起来至少有八十岁了,见到比武这种热血沸腾的场面,心情激荡之下难免发生意外。因此,他才有此一说。 老者闻言摇头叹息道:“老夫年幼之时,也曾有过武侠梦。奈何,生不逢时,朝廷禁了武,只能不了了之。现在有如此好的机会,能够亲眼看看这些武侠们,自然不容错过。” 一时之间,老者周边的人群沉寂下去。何人年少不轻狂,谁都有个武侠梦。只不过,有的人梦圆了,最终人死灯灭,家破人亡。有的人梦碎了,现在仍旧活着,虽然不似那般逍遥自在,但也幸福美满。 想及此处,不胜唏嘘。或许,这便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杨振听见他们的议论,微微摇头,未置可否。 这近千名观众,都是靖州城西的居民,为了亲眼见证剪彩开幕的神圣时刻,是以早早赶来,在此恭候。当然,有些人纯粹是为了看热闹,而有些人却是为了偷师而来,若能学个一招半式的,日后多了一个自保的法门。 当然,所有的围观者都在三百米之外,毕竟鱼龙混杂,万一有人心存歹意,想要暗杀驸马杨宏,亦或西夏兵部大司马司马仁,都将引发一场灾难。 因此,城防营的士兵早就设好了警戒线。 杨振一边走,一边仔细打量这大型露天演武场,直径长达千余米。圆形的围墙,高达百米,皆由巨石垒成,十分坚固。东西南北四道拱形门户,乃是两米高的拱形通道,长达百米,直通中央圆形擂台。 擂台十分巨大,直径超过六百米。都是巨型青石,以铁水浇筑而成。任凭刀砍斧剁,都不会有太大的损伤。毕竟是用来比武用的,若太过脆弱,又能经得过几场战斗。 正北方,正对演武台有一座拜官亭,正堂乃是驸马杨宏喝西夏大司马司马仁观武之处。又有东西两厢,做两国比武人员休息之用。 其他三面则有二十层石阶,足可以坐下数万观众。 毕竟,两国会武乃是一件举国轰动的大事,自会招揽一些人不远万里前来观战。诸如一些喜欢扩展眼界的文人墨客,以及心向武学之辈,甚至那富家子弟也会来此一饱眼福。 杨振看罢微微点点,看起来自己那盟父为了圆满召开此次会武,着实下了一番苦功。否则,又岂会将方方面面考虑得如此到位。 杨振跟随父亲登上北看台,才骤然发现这拜官亭内别有乾坤。 正中供奉着武神像,盔明甲亮,威风凛凛。武神像前有一张八仙桌,上面摆着供品。一只香炉内,插着三柱清香,正散发着阵阵香气,弥漫整座拜官亭。 八仙桌前,有两副桌椅,上面摆着瓜果点心,以及碳炉。碳炉之上正烧着茶壶,香气缭绕。坐在此处,演武台上的一切都一目了然。 拜过武神像后,驸马杨宏自怀中取出圣旨,供于八仙桌上。随即,带领大衍参战人员下跪叩拜。 西夏武士团虽然不是大衍人,但也生活在大衍皇室的羽翼之下。因此,也要下跪大礼参拜。 毕竟,在封建王朝,上邦天子使,下国诸侯王。 此乃礼仪规矩,绝不可违背。否则,大衍皇帝一旦震怒,西夏将受灭顶之灾。 驸马杨宏起身后,亲自搀扶西夏兵部大司马司马仁,“贵使请起,即是两国会武,延续互盟之好,贵使当与我一同前去剪彩。请!” 说完,驸马杨宏拉着司马仁的都走出拜官厅,来到北看台上。 他扫视一周,见到数以万计的观众,心中豪气顿生,朗声道: “诸位乡亲,本驸马虽是皇命钦差,奉命主持两国会武,倍感荣幸。同时,本驸马也是靖州齐平之人,能与父老乡亲共同见证如此盛事,同样倍感荣幸。” “此次会武有两重目的,一来,交流武道,提高尚武精神;二来,两国续订盟约,永止干戈,两国百姓共享太平盛世。” “现在,本驸马宣布:两国会武正式开幕。” 驸马杨宏话音刚落,演武场内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上万人同时鼓掌,声震九霄。 既然是会武,自然不会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因此,剪彩仪式十分简便。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开幕式便已结束,两国会武正式拉开了序幕。 驸马杨宏和西夏兵部大司马司马仁回到拜官厅中坐下。 司马仁看向驸马杨宏微微一笑,“杨驸马,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您能够玉成。” 驸马杨宏看了司马仁一眼,“贵使但请讲来,或可酌情处理。” 司马仁尴尬的笑了笑,“杨驸马,小侯爷的武功造诣,我西夏武士早已领教过,自愧不如。因此,为了两国会武不失去意义,希望小侯爷不要上场。” 说完,脸色微红,毕竟此事有些强人所难。 驸马杨宏闻言微微皱眉,他虽是大衍方面的总负责人,但有些事情并不敢私自做主。他若贸然应下此事,如果能够取得胜利也就罢了。 可万一要是败了,有辱国格,他无法向皇帝交差,也无法向天下的臣民交代。 三思之后,他还是觉得问问杨振为好。毕竟,对于出战人员的情况,只有杨振才清楚。 于是,驸马杨宏站起身来,微笑道:“贵使稍待片刻,我告个便,去去就来。” 说完,径直奔了东厢。 东厢内,杨振视线从坏事包杨二,柳州六龙以及十五名太白武生身上一一扫过,肃然道: “这一次会武,对你们而言,有好有坏。好处,自然是能够见识到自身的不足之处,矫枉过正,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至于坏处,恐怕会进入某些有心人的眼界,自此卷进名利漩涡。当然,在某方面来说,这并不完全是坏处。” “因此,你们不需要有任何压力。这一战,希望你们尽力而为,压榨的越多,收获就会越多。” “当然,安全第一,比赛第二,你们绝不能为了胜利而伤及自身。而且,绝对不能伤人性命。” 杨振针对每个人的性格特点以及优势和劣势,一一讲解清楚。 陡然,门帘一挑,驸马杨宏走了进来。 杨振微微一愣,刚才他并没有留心隔壁的情况,对于父亲他们说了什么,他毫无所知。 他站起身来躬身施礼,“父亲到此,有什么交代吗?” 其他人也全部站了起来,对着驸马杨宏躬身施礼。若非杨振有过交代,不能暴露他们师徒的关系,他们肯定会下跪磕头。毕竟,这是师尊的父亲,自己的师爷。 “都免了!”驸马杨宏看着这一群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小家伙,心情大好。 他压低声音问道:“刚才西夏大司马向我提议,希望你不要上场比武。因此,我来问问你的意见。” 这个问题,司马仁在路上不止提过一次。起初,杨振只当是玩笑,但是现在看来,并非如他所想。 既然人家三番五次的提议,他又怎好驳了别人的面子。于是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驸马杨宏担忧道:“我们这边只是一群少儿,而他们却都已成年,我们本身就处于弱势。如果你再不参加,恐怕……” 他不想打击这一群斗志勃勃的孩子们,因此并没有说出必败无疑的话,但那意思却吐露出来了。 杨振抬头看着父亲,缓缓说道:“无妨!若非父亲负责两国会武,此战我们必败无疑。但现在,保持平局便好。您也不要过于担心无法向皇帝交差,那老爷子自毁长城,又岂能怪得了别人?” “唉!随你安排吧!”驸马杨宏摇了摇头。他也知道杨振说的在理,但理归理,事归事,谁又能指责那位老爷子呢。 不过,他也知道杨振肩负着中兴武林的重任,他这个做父亲的既然帮不上什么忙,就不要掣肘了吧。 驸马杨宏回到拜官厅,看着司马仁点头道:“本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原则,我们答应贵使的提议。” 第290章 平局 靖州城西演武场。 所有的人都直勾勾的盯着演武台,生怕错过一丝细节。 演武台上,有两人正在交手。 柳州六龙之中,苗庆龙虽然年纪最小,但能耐却稳居第三,仅次于梅雪龙和菊隐龙。毕竟苗庆龙自小跟随姑姑苗凤曦习武,而梅雪龙和菊隐龙则是竹园四老共同指导。 故此,苗庆龙功底深厚,又经杨振认真点拨教导,更胜往昔。 杨振之所以安排苗庆龙出战,就是为了首战告捷,旗开得胜。 苗庆龙并没有令杨振失望,一把单刀翻云覆雨,令西夏武士公孙明锷疲于应付。 陡然,苗庆龙一招刀里加脚,举刀直奔公孙明锷顶梁门。公孙明锷持剑格挡,不料没苗庆龙此乃虚招。 苗庆龙飞起一脚,猛然踹在公孙明锷的脚踝处。 咔嚓! 公孙明锷听到一声脆响,心中暗叫不好,心知是踝关节错位了。继而,一阵剧痛袭来,他站立不稳,当场摔倒。 刷! 苗庆龙手中钢刀就势下压,直接架在的公孙明锷的肩膀上。 战到此时,胜负已分! 当! 北看台上一棒铜锣响,杨福大喊道:“第一战,大衍苗庆龙胜!” 杨福身为驸马府总管,驸马杨宏的心腹,自然要为驸马杨宏分忧代劳,因此,担任起主持来。 驸马杨宏虽为皇命钦差,身负主持两国会武职责,但让他亲自敲锣喊话,成何体统! 因此,也只能让杨福代劳。 大衍首战告捷,观众席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虽然他们只是普通百姓,但这一场胜利的到来,令他们与有荣焉。因此,由衷的感到兴奋。 “苗庆龙!苗庆龙!苗庆龙……” 陡然,有一人放声大叫,或许是因为太过兴奋,不能自已。 如此场面,最具感染力。 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 最终,万人齐喊,声威震天。 北看台拜官厅中,驸马杨宏大感欣慰。固然,首战告捷并不能代表终战胜利,但却能够鼓舞士气。 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对于武士而言,虽然不是很适用,但或多或少有些影响。更何况,一旦这些观众失去了信心,那将是一脸十分危险的事。 毕竟,还有什么比失去民心更危险的呢。 “贵使,观此子如何?” 西夏兵部大司马司马仁自然明白驸马杨宏说的是苗庆龙,但他能说什么呢。 人家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战败了他手下二十岁的武士,这让他颜面大失。 固然,那苗庆龙赢的并不是很轻松,但终究是赢了,取得了首战胜利。 现在听驸马杨宏问及苗庆龙如何,他虽然有些为难,却又不得不回答。于是他尴尬的笑道: “小小年纪,武功如此了得,必然有名师指点,不知师从何人。” 司马仁之所以如此说,无非是想要个台阶而已。毕竟,名师出高徒,与他们家传的本事而言,胜了也是应该。 驸马杨宏又岂能听不出这弦外之音,于是微微点头,承认了苗庆龙有名师指点,但对于师从何人,却是三缄其口。 为防有心人生事,横生枝节,杨振刻意交代过,不要暴露他与这些参赛之人的关系。若别人非要刨根问底,便称他是领队。 东厢内,杨振拍了拍苗庆龙的肩膀,称赞道:“不错,没有赢得太轻松,给对方留了足够的面子。林羡,下一战你来,若能胜则保持平局,若不能胜也不要勉强。” 林羡虽然不明白院长为何如此安排,但也没有多想。因为他知道院长既然如此安排,必定深有道理,自己照做便是。 西厢内,公孙明锷耷拉着脑袋,一语不发。他的内心很压抑,感觉很丢人。他一个二十岁的人,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娃娃打败,这让他难以理解,无法承受。 瞿逻英拍了拍他的肩膀,劝解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要往心里去。别看人家年纪小,但必定经过名师教导。而我们都是家传的本事,输得不冤。” 公孙明锷点点头,他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心里依旧有些吃味。 瞿逻英扫视一圈,思虑片刻,微笑道:“拓拔飞,下一战,你来!能胜则求胜,不能胜则求平。本就是一场切磋,不要太过在意结果,尽力便好。” 当! 北看台上再次响起了铜锣声。 嗖!嗖! 两道人影分别从东西二厢内射出,稳稳当当落在演武台上。 两个人并肩而立,向着拜官厅抱拳当胸,躬身施礼。随即,两人互相见礼。 “大衍,林羡,请赐教。” “西夏,拓拔飞,请赐教!” 观众席上有人窃窃私语,“怎么又是一个孩子?” 刚刚苗庆龙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现在这个林羡又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因此他们很好奇,为什么总是派一群孩子去应战?难道没有大人了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大人或许有,但谁敢来呀?虽然说为国争光,但事后谁能保证不被捉了去。毕竟,前些年朝廷可把这些学武的人杀惨了。”有一个见过世面的老爷子说的。 “开战了,都闭嘴吧!”有一名福胖中年人说道。 演武台上,林羡和拓拔飞业已交手。 太白武生林羡手持宝剑,施展三十六式流云剑,如行云,似流水,虎虎生威。 西夏武士拓跋飞手擒钢刀,施展三十六路天罡刀。上下翻飞,勇不可当。 林羡年纪小,身体柔软灵活,流云剑法更是虚无缥缈,剑走偏锋。 而拓拔飞所用的天罡刀法,却是刚直勇猛。奈何,林羡滑不留手,一直围着他兜圈子,根本就不跟他硬碰。 拓拔飞招招走空,没能奈何得了林羡,反而把自己累的畅汗淋漓,嘘嘘直喘。 林羡见状,心中暗想,再纠缠下去,万一把这个大个子累脱了,自己岂非不战而胜。院长交代力求平局,那就平局吧。 想及此处,他猛然跳出圈外,朝着拓拔飞喊道:“喂,大个子,你也打不到我,我也奈何不了你,还是平局算了,免得两败俱伤。” 拓拔飞闻言一愣,虽然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平局,但他并不傻,也知道纠缠下去对自己没好处,还不如见好就收。 “也好,平局就平局吧。” 北看台上,杨福虽然看不明白,但听见他们要以平局结束,便敲响了铜锣。 当! “第二战,平局!第三队准备!” 观众席上,议论纷纷。 此战,他们看的如坠云雾,感觉两人根本未交手,就已经平局结束,他们无法理解,也难以接受。 因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会看了看门道,不会看的看热闹。 这数以万计的观众,能够看出门道的寥寥无几。但他们却保持沉默,并没有把他们的真知灼见吐露出来。 因为他们都会明白一个道理,病从口入,祸从口出。 但是,总有人喜欢不懂装懂,自以为是的炫耀卖弄。而且,这种人不在少数。 “果然如我所料,第一局出其不意,胜了;第二局苦苦支撑,平了;接下来的第三局,西夏那边有了十足的准备,我们这边要是再让小孩子上场,必败无疑。” 观众席上有一位白衣青年摇晃着脑袋,正在大放厥词。 纵使别人频频施以白眼,他仍旧沾沾自喜,毫无所觉。 旁边有一位老人家,花白胡须,面沉似水,他撩眼皮看了白衣青年一眼,劝道: “后生,慎言。” 白衣青年望了老人家一眼,悻悻的闭了嘴。若是一名青年人或者中年人如此提醒他,他势必辩驳几句。但至于这老人家,他却不敢如此行事。 毕竟,大衍以仁孝治国。若他顶撞老人家,势必会被周边的人群起而攻之,他还不至于那么傻。 西厢内,拓跋飞兴致索然,深受打击,其他人也低头不语。他们都是心明眼亮之辈,又怎能分辨不出孰优孰劣。 此战,表面上来看是平局,实则,他们败了。 毕竟,拓跋飞业已力竭,而林羡尚有余力。若再僵持一时半刻,那将是另外一种结果。 当! 北看台上一棒铜锣响,观众席间顿时鸦雀无声,将视线全部投向了演武台。 西厢内走出一名武士,是一矮胖之人。身穿黄色劲装,背背双剑。 东厢内再次走出一名少年,依旧是十来岁。身穿黑色劲装,背背双刀。 “怎么又是一个孩子?” “谁能告诉我,这就是什么情况?” “我堂堂大衍天朝,难道沦落到靠孩子打天下的地步啦?” 观众席上再次炸了锅,一片哗然。 拜官厅内,驸马杨宏听见这嘈杂的声音,微微皱眉。这种事情私下议论也就罢了,在这两国会武的演武场上,岂不让西夏使团看笑话。 两名参赛人员登上演武台,向拜官厅行礼之后,两人互通姓名。 “大衍,谢宇,请赐教!” 谢宇,太白学院武生之一,人称“双刀小将”,修习七十二路地趟刀法,技艺十分精湛。 “西夏,耶律韩,请赐教!” 这耶律韩乃是耶律氏族人,与耶律齐同辈。他善使双剑,身经百战,杀法骁勇。 待两人拉开架势之后,观众席上终于回复了安静,都期待着这一场比试。 毕竟,双刀对双剑,想必有看头。 谢宇擎刀在手,左手青龙探月,右手白虎封山,攻防兼顾。 耶律韩手握双剑,左手苍龙出海,右手顺水推舟,当真是泼水不进,泼墨不透。 两人你来我往,厮杀在一处,势均力敌。 谢宇右手刀横在腹前,护住下盘。左手刀力劈华山,直取耶律韩右肩头。 耶律韩闪身错步,躲过左手刀,左手剑直刺谢宇软肋。 …… 陡然,谢宇脚下一软,跌倒在演武台上。 耶律韩欺身向前,一剑抵在谢宇前心。 当! 北看台上一棒铜锣响,杨福放声大叫道:“第三战,西夏耶律韩胜!” 观众席中,那位喜欢显摆的白衣青年又说话了,“都看见了没?我没有说错吧。一局赢,二局平,三局败,最终还是个平局。今天上午啊,算是彻底白忙了。” 白衣青年因为自己有先见之明而沾沾自喜,他又岂能知道这是杨振早已安排好了的。 不仅仅是这三场,以后还要持续下去,最终的结果,也将是个平局。 杨振刻意如此安排,并非为了顾全两国的面子。更主要的原因,是借此来警示大衍皇室,让那些不谙世事却喜欢指手画脚的大佬们明白一个事实。 习武之人,不仅仅是行侠仗义,以武犯禁。更主要的是威慑四夷,保境安民。 国,无武不立。民,无武不安。 只有让大衍皇室那些掌权者明白这个道理,中兴武林才不会成为妄谈。 拜官厅内,驸马杨宏看向西夏兵部大司马司马仁,笑道:“贵使,三场已毕,时近正午,便到此为止,且回城用餐吧!” 驸马杨宏虽然不懂武学,看不出其中的门道,对于这些孩子们的能耐,还是十分了解的。不过,他并没有怀疑什么,因为他相信杨振此举必有深意。 驸马杨宏见司马仁许久没有反应,于是扭头望去,见其两眼直勾勾盯着演武台,怔怔出神,心中不由得哑然失笑。 他站起身来,走到司马仁身旁,敲了敲桌子,笑道:“贵使,回神了。” “……”司马仁陡然一惊,倏然回神,望着驸马杨宏,十分不解。 刚刚,他在回顾三场战斗,举一反三,见三知十。他完全可以预见,这一次两国会武的最终结果,有可能是平局。 但是,这只是官样文章,做给做给别人看的。实则,他们一败涂地。 身为无榜状元,他又岂能看不出大衍有心相让。不过,他并未感觉到屈辱,反而有些感恩。他见识到了大衍天朝的诚意,对两国和平的深切殷望。 同时,他也不得不感叹,大衍天朝不愧为天朝上邦,胸襟气度,果然不凡。 “贵使,时近中午,暂停比武,请回城用餐吧。” 司马仁抬头看了看天色,确实如此,于是点头道:“也好,就到此为止吧,下午再继续。” 第291章 要命的人 靖州,官驿中,丰盛的午宴正在进行。 因为下午还有比武,只能以茶代酒。 驸马杨宏擎杯在手,正准备开口说话,却是面色一僵。他突然感觉有些心悸,甚至隐隐有些恐慌。似乎,有什么紧要的人或物正在离他远去。 这种怅然若失的莫名感觉,令他焦虑不安,精神恍惚。手中的茶杯脱手而出,跌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粉碎。 咔嚓! 这一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包厢之内,十分刺耳。 西夏兵部大司马司马仁见驸马杨宏脸色苍白,不由得心中一惊。此时包厢中只有他们二人,万一驸马杨宏有个好歹,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来人!”司马仁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复又看向驸马杨宏,问道:“杨驸马,莫非身体有恙?” 驸马杨宏摇了摇头,强压心中不适,苦笑道:“适才莫名心悸,倒是失态了。” 哐当! 房门一开,杨福走了进来,问道:“老爷,请问有什么吩咐。” 杨福本就在门口伺候着,听见里面响动,便留了神,复又听到喊声,于是开门询问。 “没事,先退下吧。”驸马杨宏摇头道。他固然相信自己的感觉,必定有大事发生,而且与自己有莫大的关系。 奈何,感觉终究是感觉,哪怕它在真实,也难以言表。因此,他只能把这种隐忧深埋心底,而无法告之于人。 …… 同一时间,隔壁两间包厢内,都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先说杨振,他同样没来由的感觉到伤感,似乎心中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 一时之间,杨振有些坐卧不宁。沉默了片刻,他扫视身边诸人,歉然道: “诸位,请慢用,我失陪片刻。” 说完,他走出包厢,想要透透气。然而却听见杨萍和杨兴嚎啕大哭,心中更加烦闷。 他走进另一间包厢,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经过一番询问,杨振了解了实情,心中更加忧虑不安。 原来,杨萍、杨兴姐弟吃饱了饭,便开始围着桌子追逐打闹。却不知何故,陡然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伏苓公主细问原因,但他们却说不出个所以然。似乎只是因为想哭而哭,毫无来由。 杨振皱眉思索,陡然脸色巨变,莫非…… 杨振心中冒出一个想法,再也按耐不住,转身出了包厢。他要去探探父亲的感觉,如果父亲也有异常反应,恐怕他心中的这个想法就应验了。 杨福手在门口,还在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老爷素来稳重,如今却在外邦使臣面前失了态,不知发生了何事? “福叔,父亲吃完了没有?”杨振见到杨福站在门外,面带狐疑,于是开口问道。 “……”杨福心中有事,因此并没有听到杨振的声音。 杨振见杨福没有反应,不由得心中一沉。按理,身为随侍管家,应该是最警觉的,但是…… 杨振拍了拍杨福的肩膀,“福叔,怎么了!” “嗯?”杨福猛然一激灵,倏然回神,见杨振站的身旁,不由得尴尬一笑。 “见过大少爷。” 杨振一把扶住了想要下跪的杨福,“福叔,您这是怎么了,喊您半天都没反应。” “……”杨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毕竟,奴,不言主非。他虽然是驸马杨宏最信任、最贴心的管家,但终究是奴仆。 杨振业已看出杨福心中为难,“福叔,有话直说,无须心存芥蒂。” “唉!”杨福叹息一声,思虑片刻,说道:“刚刚,不知何故,老爷摔了杯子。” “嘶!”杨振陡然一惊,难道父亲也心有所感。他不敢再做耽搁,当即推门而入。 驸马杨宏忧心忡忡,食不甘味,如同嚼蜡。陡然看见杨振走进来,也是心中一惊。心里面的那种隐忧,不减反增。 杨振躬身一礼,“父亲,下午的事孩儿安排清楚,因此想回去看看。否则,心里不踏实。” 驸马杨宏心里一动,难道这小子也心生担忧?回去看看也好。但是,身为领队,比武期间因私离开,恐怕惹人非议。 杨振见父亲犹疑不定,看来必须给父亲一个定心丸,“父亲放心,所有的事孩儿都已经安排好了。” 驸马杨宏思虑再三,终于点了点头。反正杨振不需要上场,即使离开也没多大问题。一旦皇帝问责,自己担着也就是了。 “既如此,你便先回去吧!” 杨振得到应允,便不再逗留,当即来到马厩,翻身上了卷毛狮子黑,扬长而去。 道圣和儒圣两人为了防止杨振被人谋害,因此一直在左右随时策应。杨振既然回家,他们当然也要跟着。 …… 齐平侯府,老侯爷用过午饭之后,看着空荡荡的庭院,心里空落落的。人老多情,特别是这几天来,孝子贤孙齐聚,他享尽齐人之福。 而今骤然冷清,便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兴味索然。靠在太师椅上,看着昏暗的屋顶,没来由的感觉到困倦。 常言道,春困秋乏夏打盹。 如今正是阳春三月,本就容易困倦,更何况他是上了年纪的人。 迷迷糊糊的,老侯爷睡着了。 陡然间,其平侯府后花园中窜入了二十几名黑衣人,迅速匿行潜踪。他们黑色绢帕罩头,黑巾遮面,手持利刃,杀气腾腾。 这些人正是在那靖州清和酒楼中密谋的那一行黑衣人,化整为零,到此集结。 “此来,最主要的目的,乃是击杀那两位老不死的。但是,一旦被人撞破形迹,务求一击必杀,不留活口。” 说完,殷香主一摆手,二十名黑衣杀手迅速冲出后花园,来到第三进院落中。 老侯爷对此毫无所觉,依旧沉寂在梦中,睡得正香。 咔嚓! 陡然,有一名黑衣人破门而入,径直扑向老侯爷,持剑便刺。 “什么人?” 老侯爷骤然惊醒,猛然站了起来,手指着黑衣人大声问道。 “要命的人!”说完,手中利剑向前一递,直刺老侯爷前心。 老侯爷虽然不懂武功,但生死存亡之际,又岂能坐以待毙。他一把抓起身后的椅子甩了过去。同时放声大喊,“有刺客,救命!” 咔嚓! 黑衣杀手一剑劈碎椅子,再次冲向了老侯爷。 第292章 血洗侯府 老侯爷终究上了年纪,腿脚不利索,跌跌撞撞的。而是,文人一个,丝毫不懂武功,在那黑衣杀手面前就像一只蚂蚁,插翅难逃。 “老东西,你给我在这儿吧。”黑衣杀手阴冷的声音回荡在堂屋中,格外渗人。 噗! 一剑扎在后心,穿膛而过,剑尖刺破前胸长达一寸。 “啊……” 老侯爷惨叫一声,一命呜呼。 “哼哼!阎王叫你三更死,谁能留你到五更!”说完,黑衣人一脚踹在老侯爷后背,顺势抽出利剑。 噗通!老侯爷尸身摔倒在地。 黑衣人蹭了蹭利剑上的鲜血,转身形离开了堂屋。 老侯爷虽然死了,但杀戮,却没有就此停止,因为府中还有一百护府亲兵和许多男仆女婢。这些黑衣杀手的目的乃是为了打击报复杨振,既然是打击报复,自然要够狠,够绝。因此,他们不想留下任何活口。 杀戮,在悄悄的进行,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觉,纵使老侯爷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 并非那些护府亲兵和男仆女婢们不够警觉,而是这些黑衣杀手的速度太过迅捷。在老侯发出惨叫的时候,第三进院落已经被清空,所有的人都死于非命。 当然,也包括了那位即将嫁给老侯爷的半老徐娘。本来是一桩美满的姻缘,却不了遭此横祸,当真是造化弄人。 黑衣杀手直接冲过第二进院落,并没有在此停留。因为他们早已查探清楚,这住在第二进院落的人全部去了靖州城。 正因为这些武功高深的人物都去了靖州城,他们才敢来血洗齐平侯府。 不过,想要攻下这第一进院落,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因为这里驻扎着一百名护府亲兵以及诸多男仆们,他们虽然没有高深的武功,却也能杀能打。 然而,这些黑衣杀手却凶残彪悍之辈,个个武艺高超。 刹那间,双方人马展开了交手仗。那二十名名黑衣杀手不亚于虎入羊群,杀人犹如砍瓜切菜一般。 “兄弟们,老侯爷业已遭难,我们愧对对小侯爷?为今之计,唯有血战到底。纵使五人拼死一个,拼他个两败俱伤,我们死也瞑目。兄弟们,杀!” 亲卫队长双目猩红,痛声疾呼。如今小侯爷不在府内,他负责侯府之内的安全,但老侯爷却被杀,他难辞其咎。 唯有拼死一战,用鲜血、用性命,才能够洗刷这种耻辱。 “杀!杀!杀!” 护百名府亲卫深受感染,群情激愤,血灌瞳仁,发了疯一半杀向黑衣杀手,悍不畏死。 不过,这群黑衣杀手们同样悍不畏死,而且武艺精湛。虽不能以一敌五,但拼尽全力,以一敌四还是能够做到的。 这一场惨烈的厮杀,一直持续了一炷香的工夫。 侯府第一进院落内,伏尸过百,血流成河。百名护府亲卫,五十余名男仆女婢以及四大金刚,无一生还。 而那二十名黑衣杀手,只有殷香主还活着,只不过,也失去了左臂。 他一一检查自己带来的二十名弟兄,无一生还。原本,他们只需刺杀与杨振关系密切的人即可。但是,他出于私心,为了能够在舵主面前邀功,私自决定屠戮齐平侯府。 现在,他的目的虽然达成了,但这一队兄弟,却也全部赔了进去。如今,他又有何面目独自一人回去领赏。 何况,以他对舵主的了解,即使自己回去,也难逃一死。既然如此,还不如陪同兄弟们于地下。 “哎……”殷香主仰面长叹,虽说他不应有情,但与这些兄弟长期相处,又如何做到无情。 殷香主陡然双膝跪地,喃喃自语,“舵主,小的不能再随侍左右,望您保重。” 说完,捡起一把利剑,横在肩头,牙一咬,心一横,自刎而亡。 可悲!可恨!亦可怜! 齐平侯府一场厮杀,叫喊连天,早已惊动左邻右舍。但他们却不敢靠前,只能远远地观望。 毕竟,年轻人好热闹,几乎全部去的靖州城看比武,留在家中的大多数都是老弱妇孺。 他们虽然想进门一探究竟,但却心存畏惧。不仅仅是怕死,更担心自己被牵连。 齐平侯府门前人越聚越多,纷纷议论。 “乡亲们!小侯爷对我们不错,我们应感恩戴德。即使不敢进府查探,但至少也要去通知县衙。” 有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的看着。 惊此老人一提醒,人们恍然大悟。齐平侯府那势必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既然他们不敢进去查看,那么最佳的办法就是上报县衙。 当即,有一名腿脚还算便利的老人家急匆匆的走了,径直赶往县衙。 当然,纵使这老人家腿脚便利,但速度也比不上年轻力壮的人。 北门外,风驰电掣跑来一匹快马,两个飞人。 马极神骏,浑身黑毛,无一杂色。身体雄壮,鬃尾乱炸。 此马正是卷毛狮子黑,背上驮着一名白衣人,自然就是杨振。 杨振自从离开靖州城,心里越发焦虑不安,因此快马扬鞭,一路疾驰。所幸路上和城里都没什么行人,他才可以肆意驰骋。 至于那两名飞人,自然就是道圣和儒圣。 顷刻之间,三人一马便冲进了承平巷,远远看见府门外围着许多人,心里顿时翻了车。 出事了! 必定是出大事啦! 卷毛狮子黑冲到府门前,杨振一带缰绳,卷毛狮子黑稀溜溜一声长嘶,人立而起。 杨振径直飘下马背,像离弦之箭般冲进府门。 院子中,堆满尸体,鲜血尚未凝固,依旧在流淌。 这,俨然人间炼狱。 杨振血灌瞳仁,须眉皆炸。牙关紧咬,双拳紧握,以致指甲嵌入肉内流出血丝。 道圣本就脾气火爆,见到如此惨剧,顿时三尸神炸裂,几乎暴走。 即使是素来平静沉稳的儒圣,也是怒发冲冠。 陡然,杨振想起了老侯爷,他直接飞身上房,蹿房越脊,来到第三进院落,冲到正房堂屋之内,惊见祖父倒于血泊之中,顿觉天旋地转。 “啊……” 杨振仰天怒吼,流出两行血泪。 杨振发泄一通,眼皮一翻,晕死过去。 第293章 抉择 齐平侯府惨遭血洗,俨然人间炼狱。别离时,一个个生龙活虎,都是鲜活的生命。哪曾想,再相逢,却是惨遭罹难,阴阳两隔。 尤其是见到祖父利剑穿胸,死状凄惨,杨振瞬间心神失守,晕死当场。 道圣站在杨振身后,见其晕倒,便一把揪住了衣领。他把杨振拎到椅子上放好,看了看杨振,又瞅了瞅老侯爷,不由得仰天长叹。 世事艰辛,造化弄人。 嗖! 一道人影窜入堂屋,乃是干巴巴的一名小老头,须发皆白,精神矍铄,正是儒圣。 之前,道圣和儒圣见杨振直奔后院而去,两个人便彻底分工。道圣心粗能打,便紧随杨振之后,负责护其周全。 而儒圣心细如发,机变敏捷,则留在第一进院落中排查死者,看看是否有活口,以及探查那些黑衣杀手的身份。 儒圣施展踏雪无痕的功夫,因此脚上并没有沾染一丝血迹。 “这小子怎么了?” “可有什么发现?” 道圣和儒圣异口同声的问道。 “你收的好徒弟,心里承受能力太差,晕了!”道圣横了儒圣一眼,继续道: “你那边可有什么发现?” 儒圣一脸凝重的点点头,“这群黑衣杀手,我们在赤霞观曾经见过。我们将注意力都放在振儿身上,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就连这些手无寸铁的人……他们也下得去手。” “天……煞……门!”道圣咬牙切齿,怒发冲冠。那一张老脸阴沉的都可以滴出水来,那两道白眉一根根都竖了起来。 若是他知道这群畜生的老窝,他必定会直接闯过去,杀他个痛快。 许久,道圣平复了心神,双目直勾勾的盯着儒圣,“老三,你可是三教堂智囊,现在说说吧,我们是继续忍气吞声的憋着,还是召集门人灭了他们这帮畜生。” “唉!”儒圣摇头叹息一声,他又何尝不愿如此,奈何,敌人的老巢究竟位于何处,他们一无所知。 “灭?怎么灭?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老和尚了。他若一无所得,我们也只能徒唤奈何!” “你们是什么人!” 陡然,一道声音传进堂屋。随即,一队衙役冲了进来,径直将道圣和儒圣围在了当中。 门外走进一名官员,脸色煞白,满头大汗,浑身突突乱颤。此人正是齐平县令葛文忠,他原本是齐平县衙刑名师爷,在原县令引咎辞职后,被擢升为县令。 午饭后,他正在书房那小憩,听见了那老人家的汇报之后,可是吓得不轻。急忙点齐了三班衙役,直奔齐平侯府。 在他迈进侯府,转过屏风的一刹那,见到那一副血腥场面,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若非他做过刑名师爷,见过杀人的场面,必然会晕死过去。 他身为一县之令,地方父母,既有守土之责,又有治安重任。而今侯府惨遭血洗,他难辞其咎。 他命令衙役们四处搜索,自己则带着一班衙役直奔后院。因为侯府的重要人物都住在哪里,他必须第一时间去看个究竟。 若这些大人物们安全无虞,只是这些护府亲兵和仆人们被杀,他的罪责还不至于过重。 可是,万一这些大人物有所伤亡,那么他万死莫赎。 因此,他才第一时间赶往第三进院落。 道圣不喜与人交谈,因此点头示意之后,便保持了沉默。 儒圣扫了到道圣一眼,知道这老道不是与人交谈的料,只能自己来。 他对着葛县令微微点头,“老朽见过县令大人,我们并非凶徒,县令大人也不必对我们心存防范。现在老侯爷业已身死,等小侯爷醒来,一切皆可明了。” 葛县令脑袋嗡的一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老侯爷被杀,他如何向朝廷交代,如何向驸马交代,又如何向小侯爷交代! 丢官罢职是小,身家性命是大。 想及此处,葛县令双膝一软,“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体如筛糠。 “老……老……老侯爷啊!” 葛县令失声大喊,顿时惊醒了杨振。 原本直挺挺的躺在太师椅上的杨振猛然坐了起来,稳了稳心神,扫视周边,见葛县令跪在地上,不由得一愣。 心思电转间,他便明白过来,祖父作为朝廷勋爵,却惨死于府邸之内。葛县令身为父母官,虽不至于负全责,但也难辞其咎。 想必此时葛县令心中必定无比恐慌,他作为嫡长孙,自然给其一个定心丸。 “葛县令,请起,坐下讲话吧。如今,侯府遭逢大变,如有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葛县令颤巍巍的站起来,找一把椅子坐了下去,劝慰道:“还忘了小侯爷节哀,本县身为一方父母,身担守土治安之责。如今发生了此事,本县难辞其咎。” 杨振摇头叹息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那贼人们敢如此行事,足见丧心病狂。大人虽为县令,但如何能够控制的住因此,不必介怀。” 陡然,杨振想起一事,父亲若要得到这个消息,岂非要活活疼死。他深受皇上重托,主持两国会武,一旦哀痛伤神,耽误了两国会武,岂非有负圣托? 因此,此事还必须保密,至少在两国会武结束前,不能让父亲知道。自己身为侯府嫡长子,自然要承担府中的一应事务。 想及此处,他猛然抬头,直勾勾的盯着葛县令,郑重道: “葛县令,兹事体大,还往保密一段时间,至少……要拖到两国会武结束后。” 葛县令,道圣和儒圣三人哪一个不是心明眼亮之辈,瞬间便猜透了杨振的用意。 突经巨变,还能保持头脑清醒,条理清晰,三人不得不挑大指暗赞。 杨振心思电转,又想起一事,如此惊天惨案,如过不及时上报,恐怕会被问责。 “葛县令,以我之意,还是给州正上一道密函,讲明原委,我也会写一封密信,一并送往州衙。” 葛县令点头称是,这是最好的办法。既不会引发骚乱,也不会因为欺瞒朝廷而获罪。 毕竟,事关一百多条人命,足以称得上惊天动地了。更何况,侯府重地,关乎朝廷颜面。 “唉!”杨静长叹一声,面色晦暗,内心不堪其忧。 “小子,你叹个什么气啊,十几年的养气功夫白练了。”道圣有意开解,于是顾左右而言他。 “二位师父,这可是一百五十条人命,不知有多少家庭因此支离破碎。再说,这么多尸体,岂能不处理。但是,那么多棺材抬进府内,又怎么不引起轰动。” 杨振想要找个万全之策,两全其美。但他心中哀恸,才思不像之前那般敏捷。 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任何对策。因此,他只能向两位师父求助。 道圣和儒圣对望一眼,从彼此的眼睛中看出一丝无奈。 虽然,旁观者清! 但是,这是一百五十条人命。若死者只是十几,活着二十几,他们还可以想办法搪塞过去,让齐平县的百姓不至于恐慌,骚乱。 奈何,没有如果! 事实已成,无法扭转。 即使是儒圣老谋深算,也想不出任何良策以策万全,就甭说道圣了。 “……”葛县令欲言又止。 杨振眉毛一扬,“葛县令有什么就说吧,不要吞吞吐吐的。” “小侯爷,本县有一个问题和一个建议,不知当不当讲。” 杨振颇为诧异的看了葛县令一眼,看他这幅慌乱的样子,难道还有什么主意不成? “现在这个关口,即使不当讲,讲来又何妨。” 葛县令如奉圣旨,当即说道:“小侯爷,本县觉得可以购买棺木,在府内做成棺材,将他们装殓起来。” 说到此处,他偷眼观瞧杨振,见其脸色没有任何不悦,胆子便大了些,“小侯爷,这个函文该怎么写,还请小侯爷示下。” 杨振明白葛县令的顾虑,他也有这种顾虑。毕竟侯府被血洗,必定要给出一个说法。 显然,这是一场仇杀。 即使如此,对于仇家的信息该如何来书写,这是一个技术活。 想及此处,杨振骤下决定,“葛县令,照实书写便可。” 说完,扭头看向道圣和儒圣,问道:“二位师父,可知那些黑衣人来自何处?” “知道,天煞门,一个神秘组织。西夏白虎堂便是其中的一个堂口,这次出手的,应该是玄武堂。”儒圣将自己掌握的所有信息一一列举出来。 杨振听得明白,微微点头,“葛县令,可听清了,就如实写。不过,对于天煞门,你只写神秘江湖势力便可。至于其他,便由我来书写。现在,我们便去书房。” 说完,一行人直奔书房。 书房内,杨振并没有书写公函,执笔的乃是儒圣。毕竟,无论是对事实的掌握,还是言辞机锋,杨振都不及儒圣半分。 儒圣一挥而就,将天煞门的组织架构以及政治目的罗列的十分详尽。 当然,对于天煞门乃是朝廷禁武令下被屠人员的后代和亲友,以推翻朝廷为己任这一目的,大多源于儒圣的推测,但也有据可依。 儒圣之所以如此书写,乃是为了再次警醒朝廷,一纸禁武令,将许多忠君爱民的武林人士,便成了仇视朝廷,意图谋反的人。 当然,儒圣只是客观的叙述,对于天煞门是善是恶,他便没有进行批判。 对于天煞门如何对齐平侯府下手,只说是以杨振为首的武林人士极力主张亲善朝廷,遵法守纪。而天煞门怀恨在心,为了打击报复杨振,故而血洗齐平侯府。 儒圣想要看看,朝廷对于此事如何对待。对于杨振入西夏、灭赫连之事,到底是奖赏是处罚。那些因循守旧的老臣们会不会不顾朝廷存亡,依旧揪住杨振不放。 不多时,公函写完,葛县令委派一名衙役直奔靖州城。 而此时靖州城依旧沉浸在喜庆气氛中,根本就无从知晓齐平侯府发生的事情。 清和酒楼三楼那间包厢中,那位舵主依旧在坐等消息。 此地距离齐平侯府也就一个时辰的路程,二十几人刺杀手无缚鸡之力的两个老人,根本不需要多长时间。 但是,如今已经过去了五个时辰,依旧不见回信。虽然他相信殷香主的能力,但终究难免有些担忧。 毕竟,计划远远赶不上变化。 虽然他们探知齐平侯府没有武林高手,但谁也不能保证在他们抵达齐平侯府前,会不会有新的变化。 梆梆梆! 一阵急切的敲门声打断了舵主的思虑。 舵主立即窜到门前,一把拉开了房门。看清来人之后,不由得为之一愣。 “你是何人?不知有何事?” 来人乃是一名农夫打扮,三十多岁,面皮白净,双目滴溜溜乱转,透着精明。 “舵主爷,小的的乃是一名暗桩,负责齐平事宜。贸然违制求见,着实因为出了大事。” 舵主闻言一皱眉,按规制,一般暗桩之类的梢探对香主负责,无重大事故不得向舵主越级上报。 而今,这暗桩贸然前来,莫非…… 骤然,舵主心中忧虑更胜。 “进来,有何事情,详细道来。” 那暗桩进门之后,并立即跪在地上。他要禀报的事情太过重大,保不齐舵主会大发雷霆,因此他感觉还是跪着的好。 “回禀舵主:殷香主屠了整座齐平侯府,除了那两位老人,还有那百名护府亲兵,五十男仆女婢,无一生还。不过,殷香主一行人也全部拼死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舵主一把揪起暗桩的衣领,直勾勾的盯着他。 “殷……殷香主他们……都……都拼死了,无一生还。” 暗桩吓得舌头捋不直,结结巴巴的。 “混蛋!”舵主闻言怒火中烧,恨不得直接掐死这个暗桩,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撒开了暗桩,走到桌子旁,一拳将桌子捶的稀巴烂。 他当然明白殷香主的想法,无非是想要多杀几个人,邀功取宠。若是成了也就罢了,但结果却是两败俱伤,将他手下的一队精英全部陪进去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如今死了也就罢了,若不是,他也不会饶了这个混蛋! 第294章 白日做梦却成真 靖州城,州衙二堂。 州正孙振邦靠在太师椅上正在打盹,比之以前,苍老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 自三月十日起,他住在此处,除了外出处理公务,他未曾离开一步。即使是吃饭睡觉,也都在此处进行。 当然,如厕除外。 由于两国会武,全国各地的人聚集在靖州城,早已人满为患。而且三教九流大聚会,鱼龙混杂,不可不防。 毕竟,若有人借机制造混乱,一旦引发冲突,无论有无伤亡,都会有辱国格。在西夏使团面前也会颜面大失,令夷狄小视。因此,他才会入住二堂,时刻准备着,以策万全。 陡然,孙振邦猛然坐了起来,脑门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 刚刚,他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他在城头看山景,却一脚踏空,坠入尸山血海之中。伏尸百万,流血漂橹。他吓得魂不附体,奋力狂奔。然而,四周皆是茫茫血色,根本就看不见出路,难以脱逃。 最终,精疲力尽,跌倒在尸山血海之中。 随即,猛然惊醒,从太师椅上坐了起来。 原来,南柯一梦。不过,这白日做梦,不知是何征兆。 “吸……” “呼……” 孙振邦深深呼吸两次,勉强维稳了心神。他用衣袖拭去额头上的汗渍,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他感觉屋内太过压抑,因此要到外面去透透气。 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却与人撞了个满怀。 砰! 扑通! 孙振邦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险些跌断了尾椎骨。 来人蹬蹬后退几步,一时站立不稳,也摔倒在地。不过,他却没有孙振邦那么幸运,后脑勺刚好磕在大理石台阶上,撞的脑浆迸裂,顿时一命呜呼。 “哎……吆!跌死老爷我了。”孙振邦坐在地上歇了半天,才爬了起来,揉了揉尾椎骨,向门外走去。边走边骂道: “老爷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如此毛躁,险些谋杀你家大老爷。呀!” 孙振邦出了房门,冷不丁发现有一名衙役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脑后一片红白之物,不由得惊叫一声。他三步并作两步,从上前去一看,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毕竟,后脑勺都漏了,怎么还能活得下去。 “唉!冒冒失失的,现在搭上了性命,何苦来哉!嘶!” 陡然间,孙振邦发现了不对之处。这衙役的衣着并不是并不是州衙的制服,而是县衙的。 “来人啊!”孙振邦看清之后,骤然大叫一声。 呼啦! 门外的守卫顿时围了上来,看见刚刚放进去的那名衙役直挺挺躺在地上,脑浆迸裂,已死多时。 两名守卫顿时吓得脸色发白,齐刷刷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无论这死者是真正的衙役,还是前来刺杀大人的刺客,他们两人都有渎职之罪。 毕竟,按理有人到州衙投递公函,必须由他们汇报给州正大人,或者由他们转呈。 他们听此人自称为齐平县衙役,有紧急公函须亲自呈交州正大人,便不疑有他,欣然放行。 结果,却出了这档子事儿,他们怎能不怕。 “大……大人,您……您……” 孙振邦扫了那两名守卫一眼,问道:“此人是什么来路,你们可知道?” “回禀大人,他自称齐平县衙役,有紧急公函要亲自呈递给您,我们便放行了。”有一名守卫说道。 “为何不来通报便直接放行,以至于他命丧黄泉。现在罚没你们两个人的俸禄,为其料理后事。他的家人,也要有你们两人来奉养资助,你们可有意见?”孙振邦板着脸说道。 “大人,我们心服口服。他的父母就是我们的父母,由我们来奉养。他的孩子若未成人,也有我们来抚养。”两名守卫异口同声,信誓旦旦。 孙振邦直勾勾的盯着两名守卫,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但愿如此。搜一搜,看看他的公函在哪里?” 两名守卫用膝盖当脚走,忙不迭地凑上前去,在那名衙役的身上摸索起来。 有一名守卫在衙役的怀中搜出一个文书袋,里面放着两封书信。 第一封书信乃是齐平县令葛文忠所写,上面盖着县衙的大印。 另一封署名乃是杨振,同样加盖了私人印鉴。 孙振邦看到这两封信,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不亚于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他急忙拆开县衙的公函观看,见上面写着:齐平县呈报州正大人知悉:今有江湖神秘势力,血洗齐平侯府。老侯爷利剑穿心而亡,老侯爷续弦的老夫人割喉而亡,百名护府亲卫,三十名男仆,二十名女婢,以及四大金刚,无一生还。下官诚惶诚恐,伏惟伏泣,望大人收到公函后,火速派人指示下一步工作。 孙振邦看完公函,吓得面无血色,体如筛糠。身体摇三摇,晃三晃,若非两名守卫及时将他扶住,或许他也会不步入那名衙役的后尘。 两名守卫缠扶着孙振邦回到二堂之内,让他坐在太师椅上,开口问道: “大人,你还好吧?” “……”孙振邦一言不发,双眼无神完全失去了焦距,那信纸在手中抖的哗啦啦作响。 两名守卫对视一眼,吓得脸色苍白,这州正大人万一急出个好歹,他们两人纵使长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我在这里守着,你速去演武场,务必寻回大少爷。现在,也只有大少爷才能够代大人做主。” 显然,说话的这名守卫颇有见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好我马上就去!”另一名守卫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外走。 “回来!” 孙振邦骤然清醒过来,看着即将迈出房门的守卫,顿时大喊一声。 此事太过重大,影响甚巨,必须计议停当,决不能草率行事。 孙振邦稳了稳心神,打开另一封信,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了起来。 这封信的内容与县令所写有所不同,它侧重描写齐平侯府被血洗的主要原因。 孙振邦看完此信,缓缓闭上了眼睛,他要好好捋捋,此事究竟该如何处理? 朝廷勋爵府邸惨遭血洗,必须要上奏朝廷。但奏折怎么写,却是一门学问。 关乎他的政治前途,以及齐平县令葛文忠的身家性命,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第295章 侠义道 孙振邦思虑许久,也为拿定主意。若此时没有进行两国会武,若驸马杨宏和伏苓公主不在靖州,一切都好办。 但是,他们两个人都不在。不跟他们打招呼,自己便表奏朝廷,终究有些不妥。 毕竟,齐平侯府是他们的家,老侯爷是驸马杨宏的父亲。由他们直接向皇帝上书,比自己经由刑部转奏更便捷,更合适。 再者,对于那个天煞门,他不知该如何表奏。无凭无据,贸然揭开大盖子,恐怕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据小侯爷的心中所述,天煞门除了已经被灭的白虎堂,还有青龙、朱雀、玄武、黄狮四大堂口,势力绝对小不了。 而且他们都是武林高手,绝不是朝廷那些禁卫们可以对付的。恐怕……此事还要依靠小侯爷等武林人士,才能够免去亡国之危。 然而,禁武令的存在,便如横亘在朝廷和武林之间的,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恐怕,此时此刻,武林之中的那些侠义之士们,对朝廷早已失去信心,又如何会协助朝廷剿灭叛贼。 难道…… “唉!” 孙振邦长叹一声,不堪其忧。 大衍朝廷,还真是多灾多难啊! 看来,有时间他得和小侯爷好好谈谈,他相信以小侯爷的为人,肯定不会看着亿万生民惨遭荼毒。 其实,孙振邦过于担心了。毕竟,他对侠义道并不了解。 真正的侠义道,从不计个人荣辱得失,亦将生死置之度外。 一切行为,皆以天下黎民的福祉为最高目标。 因此,任何一个心怀侠义道的真正侠义之士,若见天下黎民饱受战火荼毒,绝不会坐视不理。 “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要不要去通知大少爷?”那名颇有见地的守卫问道。 “暂时不需要,此事到底如何处理,还要仔细斟酌斟酌。”说完,他低头沉吟片刻,吩咐道: “去买一具棺材,把他装殓起来吧。” “是!大人。”守卫抱拳拱手,转身去了。 孙振邦倚靠在太师椅,心神郁结,浑身乏力。 当务之急,是要委派一名干练之人前往齐平县,调查处理此事。而且,此人必须得是忠厚之人。 骤然,有两道人影浮现在脑海中。 其一便是司法参军薛阳,此事乃他值司范围,是最佳人选。 但孙振邦有些担忧,因为薛阳和小侯爷杨振之间,曾经发生过一段不愉快的事情。 若是司法参军薛阳伺机报复…… 此事并非不可能,不可不防。 第二人便是孙止戈,以他与杨振的关系,倒是不会出任何纰漏。奈何,他无职无权,恐怕惹人非议。 思虑再三,孙振邦还是决定让孙止戈前去较为稳妥。 毕竟,孙止戈业已成年,虽然没有功名在身,无职无权,但却可以临时委派。 一来,权作历练。 二来,公私两不误。 想及此处,孙振邦猛然睁开眼睛,看着那名守卫吩咐道: “去将我儿寻回,切记,不可影响会武。” “是!大人!” 守卫抱拳拱手,转身出了二堂,赶奔演武场寻找孙止戈。 演武场内,比赛如火如荼。 北看台上,拜官厅中,驸马杨宏见杨振一去不回,便知可能出了事,心里十分担忧。 不过,他身为皇命钦差,主持两国会武,干系重大。即使再担忧,也不能离开此地。 此时,乃是第五场。 第四场刚刚结束,大衍应岳龙获胜,再次激发了观众们的激情。 不过,等到第五场一开始,观众们的激情顿时下降。因为,他们发现演武台上的两人似乎势均力敌。 常言道,遍观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 在见证了四场比武之后,对于武学虽然仍旧一窍不通,但却眼界大开。 更何况,观众席上不乏心明眼亮之辈,更有武学大家。 北看台贵宾席上,伏苓公主等人便坐在此处。二爷苗凤鹰,三娘苗凤曦,四爷苗凤雄都是武学大家,纵使四爷苗凤雄浑浊蒙楞,也能看出些门道。 “嘿!那些小子们……” 二爷苗凤鹰一把捂住了四爷苗凤雄的嘴巴,这家伙嘴上没有把门的,万一说秃噜了,影响甚恶。 三娘苗凤曦瞪了四爷苗凤雄一眼,这兄弟…… “唉!” 三娘苗凤曦心中微叹,这兄弟已经到了婚配年龄,还是如此这般,如何是好? 孙止戈也在贵宾席上,他虽然只懂一些花架子,但也能看得出来,下午的战局如同上午一样,首战胜,二战平,三战败。 似乎……这一切乃是杨振刻意安排,他虽不知为何如此,但以他对杨振的了解,知其必定用心良苦。 陡然间,他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由得为之一愣。 定睛一看,原来是府门守卫叶恒。他怎么来了?莫非府中出了什么事? 孙止戈猛然站起身来,走下了看台,直奔守卫叶恒而去。 守卫叶恒走进演武场的一刹那,见到万余人摇旗呐喊的场面,颇为震撼。 少爷若不是生在官宦之家,在这么多人中间找出一位来,势比登天。 庆幸的是,少爷乃是州正之子,可以在北看台贵宾席上观看比武。 “叶恒,你来此有何事?” 守卫叶恒正在四处观望,陡然听见有人喊自己,抬头一看,见是孙大少,当即陪笑道: “大少爷,扫了您的雅兴,大人喊您回去。” 孙止戈闻言一愣,父亲喊自己回去?难道真的出了什么事? “你可知为何喊我?” “这个……”守卫叶恒不知该如何回复,大人曾经交代过,不能影响比武。思索片刻,方才说道: “大少爷,您还是回去看看吧,届时您就明白了吧。” “好吧!”说完,孙止戈径直走了。他知道问不出什么来,索性也就不问了,还不如直接回去问父亲。 两人离开演武场,并没有引起别人的关注,也只有二爷苗凤鹰扫了他们一眼。虽然心中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往心里去。 毕竟,与他而言,这只是一个插曲而已。 因此,他看了一眼之后,便压下了心中的想法,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演武台上。 ………………………… 第296章 雪上加霜 州衙二堂,州正孙振邦虽然闭目养神,但却心绪烦乱。两国会武的关口,却出了血洗齐平侯府之事,他左右为难。 若上禀驸马杨宏,一旦发生意外,影响了两国会武,他将沦为千古罪人。 若隐瞒不报,有悖人伦纲常。毕竟他们是亲生父子,骨血相传。 老侯爷突然暴毙,如果瞒着驸马杨宏,实在是……有些残忍。 陡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打断了孙振邦的思绪,他抬头向门口望去,却见孙止戈走了进来。 “回来了,这两封信……你看看吧!” 说完,他指了指茶几上的那两封信。 孙止戈本想开口询问,听见父亲让自己看信,很是诧异的看了父亲一眼,拿起书信仔细阅读。 这一看不要紧,吓得面无血色,体如筛糠。齐平侯府惨遭血洗,靖州全境……不!即使是在大衍全国也未曾发生过这等血腥的惨案。 更何况,此乃堂堂侯府,朝廷勋爵,这无异于公然挑衅,向朝廷示威。父亲身为靖州州正,若不能给朝廷一个满意的答卷,父亲必定会遭受斥责,丢官罢职,甚至会丢掉身家性命。 毕竟,煌煌天威不可测! 为了顾全朝廷颜面,势必要人为此买单。若抓不到天煞门的人,恐怕自己这老爹就要背锅顶缸了。 孙止戈放下书信,问道:“父亲,您打算怎么办?” “你去齐平,带上这两个小子。第一,把这……这个齐平县衙役的事情处理清楚,若有长辈在,让这两个小子奉养;若有幼儿在,便让这两个小子出资抚养。总之,若有鳏寡孤独,便有这两个小子负责。” “第二,驸马爷这里脱不开身,因此侯府之事,你这个做义兄的当然要帮衬着,也代为父在老侯爷灵前上柱香。” “好,孩儿准备准备这便去了。”孙止戈点头道。 “好,你这便去准备吧。”孙振邦一摆手,示意孙止戈离开,而他再次闭上双眼,继续寻思该如何向朝廷表奏。 孙止戈命人准备了一辆马车,装上那顶棺材,带着两名守卫离了州衙,直奔齐平县。 咚咚咚! 孙振邦正心绪烦乱间,猛然听见门外鸣冤鼓响。他心中一惊,猛然站了起来,穿好了冠袍带履,急匆匆到了大堂。 “来人,升堂!”孙振邦一声令下,三班衙役早已伺候在侧,站班堂役手持堂棍齐声高呼。 “威……武……” 啪! 孙振邦猛然一拍惊堂木,喊道:“来呀,传喊冤人上堂。” 门外有七名小厮,都是侍读打扮,慌里慌张的,满头是汗。他们听见知州大人喊他们上堂,便直接跑了上去。 “跪下!”二十名站班堂役见七人如此无礼,于是齐声高呼。 “跪?都火烧眉毛了,还跪什么跪!我们孙少爷在靖州城失去了踪迹,你们要负责!”为首的一个侍读小厮急切的说道。 “放肆!跪下!”站班堂役抡起棍子便要打。 “住手!不跪,便不跪吧。”孙振邦一摆手,放眼打量,见这七人衣着华贵,不似普通人物,便决定不动声色,先看看情况再说。 “尔等击鼓鸣冤,本州升堂理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诬告不实,必反坐,尔等清楚了。”说完,扫视一眼,继续道: “尔等家住何处?姓甚名谁?状告何人?有何冤屈?一一道来。” 为首那名小厮撇了撇嘴,“本人家住中州城太傅府,姓尚名昆,乃孙少爷侍读,随大少爷前来靖州观看比武。然而,他却被人绑架掳走。同时失踪的,还有六部尚书家的孙少爷,州正大人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嘶!”孙振邦倒吸一口凉气,刚刚齐平侯府惨遭血洗,现在太傅府以及六部尚书的孙少爷全部失踪,这……这…… 当真是雪上加霜啊! 沉默片刻,孙振邦开口问道:“你们言辞凿凿,称自家孙少爷被绑架掳走,有何证据?” “证据?我们说的话便是证据。再说,七位孙少爷的确失去了踪迹,若不是被绑架,又作何解释。”尚昆有板有眼的质问道。 孙振邦闻言,心生不悦。自己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却被他们如此无视,当真是岂有此理。不过,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些小人物看似无官无职,但却最是难缠。自己得罪不起,也不想得罪。 毕竟,实在是犯不着跟他们一般见识。 孙振邦压了压心中的寒气,问道:“常言道,捉奸捉双,拿贼拿赃。若无凭据,岂能妄自揣测。几位孙少爷初来靖州,并未与人结仇,又何来绑架之说。更何况,所谓绑架,皆有所图,几位可曾收到过绑匪的信息。若有,详细讲来;若无,就不要妄言其事。” “我说老孙啊,孙少爷可是老太傅的命根子,万一有所闪失,甭说是你,就连我也没法交差啊。老孙啊,可长点心吧。” 孙振邦微微皱眉,老孙?自己堂堂州正,却被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称作老孙,当真是…… 孙振邦摇了摇头,看着尚昆那鼻孔朝天的样子,反倒气乐了,“如此说来,这倒是本州的不是了。那么你来说说,该如何处理?” “查呀!当然是去查了。”尚昆两眼直勾勾地瞪着孙振邦。 “查?怎么查?又从何处查起。你可有怀疑的目标,不妨说来听听。至少,有个方向,也免得大海捞针。”说完,孙振邦陡然发现两边的站班堂役眼神有异,陡然清醒过来。 此地乃是县衙大堂,自己如此问话,倒是像闲聊一般,有失国法威严。还不如就此退堂,到二堂详细计议。 想及此处,孙振邦扫视堂上诸人,“既然无冤可申,那便就此退堂。几位,请到二堂讲话吧。” 说完,猛然一拍惊堂木,喊道:“退堂!” “威……武……” 二堂内,众人落座,孙振邦双目直视尚昆,“说吧,你们的孙少爷们从何处失踪,事前可有征兆?” 尚昆七人面面相觑,七位孙少爷中午用过饭,说是出去寻些乐子,让他们不要跟随。但是,七位孙少爷却一去不会。 因此,他们前来知会孙振邦,让他派人帮忙寻找。 第297章 强援到来 以尚昆为首的七名侍读小厮,面对孙振邦的问题,面面相觑。 七位孙少爷何时在何地失踪的,他们一无所知。但是,他们的七位孙少爷没有如约归来,这是不争的事实。 有这一条,便足够了。 “这个……是你们的事情,我们孙少爷丢了,你们得负责找。”尚昆急道。他已经打定主意,如果找不回孙少爷,他就跟孙振邦死磕到底,赖在这里不走了。 孙振邦一脸无奈,这狗屁膏药贴上了,现在城中人满为患,巡防营和城防营的官兵每日里都要轮班巡逻,三班衙役也要随时策应,又哪里找人去给他们找孙少爷。 但是,那七位孙少爷都是朝堂大佬的心头肉,不知道也就罢了。但如今已经被人家缠上了,他又如何能够袖手旁观,翘脚看戏。 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这是……把他置于火炉之中,刀山之上啊。 “我说孙大人,该怎么着,你倒是给句痛快话啊。你这拖延一刻,我们孙少爷就多一分危险啊。万一孙少爷有所闪失,我们吃罪不起,你也甭想好过。”尚昆仰着脑袋,不无威胁的说道。 现在,他可谓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也只能病急乱投医。若不吊在孙振邦这棵树上,他也只能找一棵歪脖子树吊着了。 不过,死道友不死贫道! 若能让孙振邦帮忙顶缸,何乐而不为呢。 孙振邦不错眼珠地盯着尚昆,心中暗自嘀咕,这小子不愧是京城那些朝堂大佬府邸里出来的人,心都比别人多一窍,这是赖上自己了。 一时之间,孙振邦就如同吃了死苍蝇一般,心里那腻歪劲儿就别提了。 沉默了许久,孙振邦才勉为其难的做出了一个决定。 “诸位,本州委派马快班头带你们在城中访查,切记不可声张。一旦打草惊蛇,恐怕……” 恐怕如何,孙振邦并没有明言。并非他喜欢卖关子,而是越是含糊不清,才越耐人寻味。 他相信这几位侍读都是精敏聪慧之人,必定能够体会到个中滋味,完全不需要他明言。 果然不出他所料。 尚昆思索片刻,便明白了孙振邦的话,当即应承道:“孙大人放心,事关我们孙少爷的身家性命,我们绝对不会走漏风声。” “如此,你们退下吧!”孙振邦点头道。 马快班头带着七名侍读去城中明查暗访,暂且不表。 却说孙振邦送走他们一行人后,便委顿在太师椅上,深感无力。 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又遇打头风。 “唉……” 孙振邦长叹一声,尽管无奈,但有些事情终究是要做的。 “报……” 陡然,一道声音传来,孙振邦猛然从太师椅上窜了起来,心里越发的沉重不安。 他心里不停地祈祷,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否则,他真的扛不住了。 一名兵丁冲入二堂,单腿打千,拱手汇报:“报大人,有钦差携旨而来,已入北城门。” “嘶!” 孙振邦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这关节,钦差来此,不知何故,但愿…… 孙振邦来不及细想,当即吩咐大开府门,迎候钦差莅临。 不多时,孙振邦远远看见一支队伍,不下五百人。 为首一位大将军,人高马大,威风凛凛。 身后两队禁卫军,旗帜鲜明,队伍严整。 两队禁卫军中间,乃是三百太学生,精神奕奕,卓尔不群。 孙振邦看罢微微皱眉,又是一群活爹啊!刚刚丢了仨,现在又来了三百,这让他一个脑袋两个大。 尽管心里叫苦,但礼仪却是不能忘。孙振邦双膝跪地,恭声道:“臣,靖州州正孙振邦,拜见钦差大人。” 马背之上,正是奉旨而来的禁卫军大统领周坤。他跳下马来,亲自搀扶孙振邦,“孙大人,请起吧。” 周坤乃是性情中人,根本不会在乎什么朝廷礼仪,也不在乎那些御史言官们指手画脚。他直接拉着孙振邦的手走进了州衙大堂。 孙振邦既诧异又无奈,也只能听之任之。 大堂上,周坤径直走到公案桌后,手捧圣旨高高举起,“圣旨下!” 孙振邦再次跪倒在地,“臣,靖州州正孙振邦,恭迎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躬安!”说完,周坤展开圣旨,继续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衍建国,以文载道,朝廷感念恒公功德,特命禁卫军大统领周坤为钦命大臣,带领太学生祭拜恒公祠。所需一切花费,皆由靖州府库划拨。钦此!” “臣,领旨谢恩!”孙振邦毕恭毕敬的的说道。 周坤扭头看向大堂门口外的那两百禁卫军和三百太学生,吩咐道:“李云海,卫乘风进来,其他人留在原地。” 说完,再次攥住孙振邦的手腕,“孙大人请起,二堂叙话吧!” 孙振邦满脸黑线,要不要这样?这里可是自己的州衙,这样反客为主,好吗? 还好,不是鸠占鹊巢! 进入二堂后,周坤猛然回头,吩咐道:“李云海,卫乘风,守在门口,不需任何人靠近。” “是!大统领。”两人像门神一般守在门外,严密监控。 二堂内,周坤扫视左右,压低声音道:“孙大人,最近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孙振邦闻言一惊,莫非…… 他心里很是纠结,齐平侯府被血洗之事,究竟要不要说出来。 说吧,他分不清这禁卫军大统领周坤到底是什么路数,万一是另一边的人…… 不说吧,纸里包不火。再说,他们要去祭拜恒公祠,自然可以得知这一切。 砰! 周坤见孙振邦面现难色,不由得在桌子捶了一拳,“你们这些文官,总是磨磨唧唧不痛快。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这有什么好为难的。” 孙振邦被吓的一激灵,既然早晚都要说出来,就凭天由命吧。 “唉!齐平侯府惨遭血洗,老侯爷夫妇身亡,百名护府亲兵和五十余家仆无一生还。” “什么!”周坤猛然站了起来,一脸震惊。 血洗侯府,前所未有,骇人听闻! 第298章 瘾君子 禁卫军大统领周坤听靖州州正孙振邦讲完详情,不由得怒火中烧。 在大衍皇朝居然发生如此惊天大案,足以震惊朝野。 挑衅!示威! 可恨!可杀! 周坤越想越怒,猛然站起身形往外便走。 “大统领且慢!”孙振邦猛然起身,断喝一声。 周坤戛然止步,猛然转身,目光直刺孙振邦,问道:“孙大人,你待如何?” “大统领,稍安勿躁。请坐,听本州细细道来。”孙振邦见周坤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心中不禁莞尔。 无怪乎那些文臣总是鄙夷武将,称他们为粗鄙武夫。 今日一见,他也深有同感。 “大统领,此事宜缓不宜急,贵隐不贵显。值此两国会武之际,一切需以大局为重。此事一旦宣扬出去,恐怕会引起不良反应。届时,无论你我,皆为罪人。” 说完,便平静的看着周坤,等他做出反应。 “唉!”周坤叹息一声,终于打消了现在去齐平县的念头。 陡然,孙振邦眼前一亮,眼前这位可是一尊真佛,焉有不拜之理。再说,他本就护卫太学生还来,如今丢了七个,想必也难逃干系。 想及此处,孙振帮决定开诚布公,“大统领,本州这里有一件为难之事,还望鼎力相助。” 周坤扫了孙振邦一眼,“有什么话直接说,文绉绉的,真别扭。” 孙振邦脸色一僵,这大统领还真不客气,不过,倒也是真性情。 “大统领,有七名太学侍读前来报案,言称自家孙少爷被绑架,本州这里人手不足,此事……恐怕还要劳驾大统领。” “哈哈哈!”周坤放声大笑,他本就为此而来,结果却被这孙大人求着,由内而外感觉到爽。 “好!老周向来喜欢助人为乐,就包在老周身上了。” “如此,多谢了!本州备下好酒,为大统领接风!”孙振邦起身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哈哈哈,有酒就好,有酒就好啊!”周坤听见酒字,顿时被勾起了馋虫。在京城的时候,他就听见靖州的酒烈,欲求而不得。 毕竟,他堂堂禁卫军大统领为了几坛酒派人不远万里来取,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若是被皇帝老爷子知道了,免不了一顿训斥,甚至还会罚他禁酒,得不偿失。 如今有幸奉皇命来到靖州,待公事一了,必定喝它个天昏地暗。走的时候再带上个几百斤,岂不美哉! 孙振邦见周坤心不在焉,口水都留了来,于是轻喊道:“大统领?” 周坤依旧一副猪哥相,毫无反应。 “大统领!醒醒!”孙振邦敲了敲桌子,大声喊道。 “啊?”周坤一激灵,猛然清醒过来,“好!好!” 孙振邦以手扶额,满脸无奈,这哪儿跟哪儿啊。万没想到,这大统领还是个瘾君子。这还没见到酒呢,就已经这模样了。这要是喝上酒,指不定会发生点什么不可控的事情。 一时之间,孙振邦倒有些后悔。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提酒啊? 这大统领万一喝出个好歹来…… 想及此处,孙振邦不寒而栗。 不过,话已出口,又岂有收回的道理。 陡然,孙振邦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既然大统领嗜酒如命,自己得找个人看着他,未免醉酒误事。 这个人自然是驸马杨宏无疑,想必有他在,大统领应该有所收敛。 “大统领放心,绝不会少了你的。对于那几位失踪的太学生,大统领准备如何寻找?” 周坤连连摆手,“不着急,不着急。此事得小火慢烘,完全急不得。你放心,时间一到,老周保证把人给你交出来就是。” 孙振邦十分诧异的看着周坤,这大统领何以信誓旦旦,别不是这大统领自娱自乐吧? “甭用这种眼光看老周,总之,孙大人请宽心。若出现意外,自然有老周一力承担。” 孙振邦闻言,若有所思。他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七位太学生的失踪,绝不是绑架这么简单。 恐怕……还会牵涉到朝局,或许是某些朝堂大佬之间的博弈。 看起来,此事还是不参与为好。毕竟,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自己虽然是一州州正,在那些朝堂大佬眼中,不过区区蝼蚁而已。他们张张嘴,甚至连嘴都不用张,即使是一个眼神,都足以让自己粉身碎骨。 因此,自己也只能翘脚看戏。再说,那些大人物的博弈,自己根本插不上手。 周坤见孙振邦沉吟不语,若有所思的样子,点头道: “看来,孙大人意会了。” 孙振邦点点头,“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既然如此,本州便期待大统领的这一场大戏了。” 周坤摇头道:“孙大人此言差矣,看戏者何止一人。即使是老周,也在看戏之中。” 两人对望一眼,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 “爹爹,什么事这么高兴?” 陡然,外面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继而,外面窜进一名少女,像只蝴蝶一般欢快,正是孙振邦的掌上明珠孙芷荷。 “丫头,有客人在,矜持些。” 孙芷荷这才发现二堂中还有另外一人,不由得俏脸一红,蹭的一下窜了出去。 “这丫头!”孙振邦心中微叹,笑道:“小女被他娘亲宠坏了,倒让大统领见笑了。” “这样无忧无虑的,岂不更好么。”周坤摇头道,他本就是一个直率之人,见到孙芷荷天真的模样,没有任何反感,反而更加喜欢。 “来人啊!”孙振邦见孙芷荷已回,便知道今天下午的比武已经结束,于是大喊一声。 “老爷,有什么吩咐?” 大管家正走到门口,听见老爷召唤,便急匆匆跑了进来。 “这位是京里来的钦差,禁卫军大统领周大人。” 大管家急忙跪下了头,“小的拜见钦差大人。” “起来吧!哪那么多礼节。”周坤虽然是京官,但毕竟是武将,最厌恶这些繁文缛节,因此连连摆手。 “今天下午的赛事如何?”孙振邦问道。 “回老爷,同上午一样,一胜二平三败,最终还是个平局。” 孙振邦愣了一下,微微一笑,这两国会武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吩咐厨房备宴,要为大统领接风,还要请两个人,去准备吧。” “是,老爷。”大管家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还要请两个人?”周坤很是诧异的问道。 孙振邦神秘一笑,并没有回答。 第299章 冒失 周坤心性耿直,见孙振邦神秘兮兮的样子,急得抓耳挠腮,因此不停地追问: “孙大人,到底请了什么样的人物?” “哈哈哈,大统领稍安勿躁,想必此时客人已经到门外了,随我出去迎迎吧!” 说完,站起身来便往外走。 周坤愣了片刻,随即心中恍然,若说什么人能够和他老周一起喝酒,恐怕……也就只有驸马杨宏了。 “唉!老周的酒啊!看来是不能尽兴了。” 周坤悠悠叹息一声,起身向外走去。 虽然他是禁卫军大统领,皇帝老爷子亲信之臣,但终究是臣。而驸马杨宏却是皇帝老爷子的女婿,一个女婿半个儿,人家是君。 如果他在驸马杨宏面前喝得酩酊大醉,岂不是君前失仪,大不敬。 府门外来了一人,骑着高头大马,缓辔而行。 来者非是别人,正是驸马杨宏。他收到孙振邦的请帖之后,跟侍卫们交代之后,便孤身前来。 孙振邦并没有请司马仁,因为不合规矩。一个封疆大吏请外国使臣赴私宴,即使是有旁人作陪,恐怕也会被人戳断脊梁骨。 驸马杨宏来到州衙门前下了马,一眼瞧见禁卫军大统领周坤走了出来,不由得为之一愣。 孙振邦送来的请帖上只说有一位贵客自京城来,请他来聚上一聚,并没有说明来者是何人。 因此,骤然见到周坤时,他才有些诧异。 “哈哈哈,驸马爷,老周有礼了。”周坤大笑着迎了上去。 “大统领,没想到能在这见面,本驸马也是靖州人,深表欢迎啊!”驸马杨宏笑道。 “我说二位大人,就不要在这里客套了,还是里面请吧。” 宴客厅内,丰盛的酒宴已经摆下,三人落座之后,孙振邦举杯在手,“驸马爷,大统领,今夜清风霁月,当一醉方休,请!” “好!大统领,本驸马借花献佛,请!”驸马杨宏举杯道。 “哈哈,老周早就听闻靖州有美酒,可是馋了十几年。今日终于可以一偿宿愿,自然要痛饮一杯,老周先干为敬。” 说完,脖子一扬,一饮而尽。 “好酒!果然是好酒!”周坤大叫一声,现在才发现,他以前喝的酒与这个比起来,根本就没法相比。 “唉!”周坤陡然一叹,放下了酒杯,一语不发。 孙振邦诧异的看了周坤一眼,“大统领,这是怎么了?” 周坤满脸愁容,叹息道:“自因此酒后,天下再无酒。回京后,又不能来此专程来此买酒,这没酒的日子该怎么过!” “哈哈哈哈!”孙振邦闻言放声大笑,这位酒虫真是率直的太可爱了。 “笑什么?”周坤不解的问道。 孙振邦笑而不语,只是以目光示意。 周坤见孙振邦总是看向驸马爷,心中十分不解。陡然,他明白过来,这驸马爷可是地道的靖州人。 “驸马爷,看来老周以后的酒,就要着落在您身上了。”说完,双眼直勾勾的驸马杨宏。 驸马杨宏闻言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大统领要从靖州买酒,浪费人力物力,恐怕会被有心人弹劾。 而自己就不同了,从老家时常运些东西过去,谁都挑不出毛病。 不过,即使是自己将酒弄到京城去,但如何交给大统领呢?无论是明里还是暗里,都会引人诟病。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若次数多了,恐怕那些御史言官们又有事情可做了。 毕竟,私下结交武将,乃是皇帝老爷子最忌讳的事。更何况,大统领乃是拱卫皇宫中的禁卫军统帅。 “此事倒不难,但即使到京,大统领又如何取酒?” “这个么?”周坤闻言,脸色顿时垮了下来。这一点,倒是自己疏忽了。 到驸马府中取酒,还不如直接来靖州。 孙振邦看了看驸马杨宏,又瞅了瞅周坤,心中盘算片刻,突发奇想,“驸马爷,大统领,下官这里倒是有一个拙计。若在京中开一座酒庄,专门贩卖靖州美酒,不知销量如何?” 驸马杨宏和周坤对视一眼,会意的点点头。孙振邦的提议倒是一个办法,既可以满足一些人的口腹之欲,又可以增加靖州的财政收入,也算是一举两得。 不过,每人口味不一,他们喝的惯如此烈酒,其他人未必可以。 但是,不尝试一番,谁都不知道真正的结果。 “好!就这么办!”驸马杨宏点点头,当即拍定了此事。他转念一想,问道: “孙大人打算让何人来操办此事?” 孙振邦微笑道:“此事,非小侯爷莫属。毕竟,太白山庄若建成,恐怕每日耗资过万。这么大的开销,总要有些进项才是。否则,绝对难以支撑。” 驸马杨宏点点头,孙振邦说的在理。那太白山庄自己也去看过,的确是一个空前绝后的宏伟计划。 若天下学子汇聚于此,那是何等盛世。而且,会带动齐平,乃至整个靖州的商业迅速发展。 总之,这是一件好事,于国于民皆有利。 当然,太白山庄一旦运转起来,需要巨大的资金支撑。自然要拓展资金来源渠道,才不至于捉襟见肘。 他们三人在酒桌前达成了共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靖州酒乍一入京,便被抢购一空。 靖州酒坊的分号,也开遍了全国各地。 人逢喜事精神爽。 周坤起初还按捺着,但越喝越兴奋,也就忘记了什么身份地位,将一切都抛之脑后,喝得酩酊大醉。 “驸……马爷,您……要节哀。齐……平侯府……惨遭……血洗,您……公而……忘私,老周……佩服您!”说完,一挑大指。 周坤醉了,但驸马杨宏和孙振邦却清醒着,两人闻言反应不一。 孙振邦脸色骤变,心里直叫苦。这大统领酒后吐真言,却是把他坑苦了。 驸马杨宏心里一揪,猛然看向孙振邦,“孙大人,可知大统领此言可是事实!” “这个……”孙振邦面现难色,他着实不想说,奈何大统领已经暴露了口风,他不得不说了。 “驸马爷,大统领所言,属实。老侯爷,以及府中百名护府亲兵和所有男仆女婢,无一生还。驸马爷,还望……” “啊……” 孙振邦话还未说完,驸马杨宏便惨叫一声,晕死过去。 “唉!”孙振邦看了看醉醺醺的大统领周坤,又看了看昏死过去的驸马杨宏,心中打翻了百味瓶。 “来人!将驸马爷和大统领扶到客房去吧,再让大夫给驸马爷检查一下。” 说完,孙振邦闭目靠在了椅子上。 明早,将会是一场狂风暴雨。事到如此地步,他也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第300章 请懿旨 孙振邦思虑重重,彻夜未眠,却是更加憔悴了。 大管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无计可施。他伺候孙振邦近四十余年,岂能不明白孙振邦为何忧愁? “孙安啊,什么时辰啦?” 孙安,便是大管家的名字。他迷迷糊糊间听见老爷喊自己,陡然清醒过来。 “老爷,已经卯牌时分了,厨房已经备下了早点,老爷可是现在就用?” 孙振邦摇了摇头,他如何吃得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问道: “驸马爷如何了?” “昨夜服了安心养神的药之后,便安稳了,现在还在熟睡之中。” 孙振邦心中稍松,再次问道:“大统领,醒了没有?” “醒了,在庭院中舞剑呢。” “速去请他进来。”孙振邦摇了摇头,这酒虫惹了祸事,反跟没事人一般,还只是心大。 “孙大人,这大清早的,喊老周何事啊?”周坤大山大叫的走了进来。 “大统领倒是清闲,下官可是一宿未睡。昨晚酒桌前说过的话,大统领可还记得?” “这个……嘶,这个……”周坤支支吾吾的,颇为尴尬。昨夜喝得几乎人事不知,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他又哪里晓得。 孙振邦摇了摇头,真是酗酒误事!转念一想,又释然了。想必是这厮在皇帝老爷子面前压抑的太狠了,情有可原。 “大统领,昨夜您把齐平侯府之事爆了出来,现在驸马爷还昏迷着呢。说说看,现在该怎么办?” “什么!”周坤闻言猛然站了起来,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如果是耽误了两国会武,这罪过可大了。 “孙大人,你身为地主,聪明绝顶,还望给老周支个招。” 孙振邦闻言沉默不语,像是在绞尽脑汁的想办法。 周坤直勾勾的盯着孙振邦,满怀期待。然而,许久之后也不见孙振邦有所反应,便按耐不住了。 “孙大人,孙老哥,可得拉老周一把。耽误了两国会武,老周吃罪不起,老哥你也无法交差不是?” 孙振邦点点头,虽然耿直,却不粗暴,是一个值得深交的人。 “大统领啊,驸马爷是参加不了两国会武了,下官还不够格,只能是大统领能者多劳了。” “什么!要老周去!”周坤瞪大了眼睛,惊愕的看着孙振邦。 “不然呢?”孙振邦反问道。其实,主持两国会武,驸马杨宏并不是最佳人选。毕竟,驸马杨宏一介文官。 而禁卫军大统领周坤武功高超,远比驸马杨宏要胜任。 “唉!那好吧!不过,如此行事,一旦皇帝老爷子问责,又将如何?” 孙振邦闻言诧异的看了周坤一眼,粗中有细,怪不得能成为天子信臣。 “大统领放心,驸马爷身体抱恙,自然不能带病出席两国会武。而大统领恰逢其会,为君分忧,有功无过啊。再说,若向公主殿下讨得一道懿旨,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呢?” 话已至此,周坤眼前一亮,再无顾忌。当即爽朗一笑,“既如此,老周这便去向公主讨懿旨。” “且慢!”孙振邦陡然出言相拦,若让他这样冒冒失失的去请旨,万一惊动了那些参赛人员,恐怕会打乱小侯爷的安排。 毕竟,那些参赛人员与齐平侯府关系非同寻常,万一炸了锅,那可就麻烦了。 “孙大人,还有何交代。” “大统领,稍安勿躁。现在天色尚早,公主殿下有没有起来还不一定,您就不怕惊驾吗?”孙振邦解释道。 周坤面色一僵,陡然反应过来,公主殿下终究是女子,自己就这样贸然前去,的确不妥。 “既然如此,就有劳孙大人安排了。” 两人简简单单的用了些早点,便起身直奔靖阳宫。 靖阳宫外,一名侍女正出门而来。驸马爷一夜未归,伏苓公主大为担忧,因此派她出来看看。 远远瞧见州正孙振邦和禁卫军大统领周坤并辔而行,却未见驸马爷,她不由得为之一愣。 作为伏苓公主的心腹侍女,她岂能不认识周坤。他乃天子信臣,拱卫京畿重地,不可擅离。 而今却来到这里,必定有大事发生,莫非与驸马爷有关? “吁!” 孙振邦勒住缰绳,跳下马来,笑问道:“原来是芍药姑娘,这是意欲何往啊?” 芍药,也就是那名侍女,听闻孙振邦问话,闪到路旁,飘飘下拜,“回大人话,婢子奉公主殿下之命,去寻驸马爷。” 孙振邦闻言点点头,“这倒巧了,劳烦前去回禀公主殿下,就说本州与大统领求见。” “二位大人稍等,婢子这便前去回禀。”芍药说完,转身进入了宫门。 靖阳宫,即使天子行宫,自然非止一座宫殿,也非一进院落。 伏苓公主所住的第三进院落,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景致非凡。 福祉殿内,伏苓公主坐在八仙桌前,看着桌子上精致的点心,丝毫没有食欲。 昨夜,梦中惊醒,她便心悸不止,总感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但思前想后,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了。 刚刚打发侍女芍药去请驸马杨宏,让他来给自己圆梦。 “公主殿下,周大统领和孙州正在宫门外候见。” 伏苓公主直勾勾的盯着桌子,丝毫没有反应。 芍药见状,有些为难。若贸然惊醒公主,恐怕她心生不喜。若不叫醒公主,门外还有两位大人在等着。 万一他们有要事,若是耽误了,自己吃罪不起。 两害相权取其轻。 最终,芍药还是决定惊醒公主。 “公主,您醒醒!” “啊?”伏苓公主猛然惊醒,看见芍药站在身边,急问道: “芍药啊,驸马呢?” “公主,婢子并没有见到驸马爷。周大统领和孙州正在门外候见,请问您……” 伏苓公主闻言一愣,“哪个周大统领?” “是禁卫军大统领周坤。” 伏苓公主心里一惊,禁卫军大统领周坤来此何干?莫非京里出了变故? “快!请进来!” “是!”芍药应了一声,转身出去迎接两位大人。 伏苓公主想起刚才的梦,又联想到禁卫军大统领周坤,心里七上八下,不堪其忧。 正在出神之际,听见外面脚步声响,猛然抬头一看,果然是禁卫军大统领周坤。 “臣,周坤见过公主殿下。” “臣,孙振邦见过公主殿下。” “都起来吧。周大统领,你所为何来?”伏苓公主压下心中的忧虑,微微一笑。 “回公主殿下,臣奉命护送太学生祭扫恒公祠。” 伏苓公主点点头,恒公天下文圣,的确应该让那些太学生们来瞻仰瞻仰恒公事迹。 “那么,你们现在来见本宫,有何事?” 孙振邦恭声道:“回禀公主,齐平侯府惨遭血洗,驸马爷过度悲伤,卧床不起……” “什么!” 伏苓公主惊叫一声,吓晕过去。 第301章 因私废公 “公主!” 侍女芍药见伏苓公主晕了过去,当即吓个半死,急忙扑了上去,失声疾呼。 周坤和孙振邦两人有心上前帮忙,但碍于君臣之规,男女大防,也只能干瞪眼。 侍女芍药手忙脚乱的一阵忙活,终于将伏苓公主救醒。 伏苓公主幽幽醒来,稳了稳心神,问道:“驸马,可还好?” “公主殿下请宽心,驸马爷只是情绪有些低落。不过,却不适合再继续主持两国会武。因此,臣特来请旨,由大统领接替驸马爷主持两国会武。”孙振邦把自己的想法详细到来,请求伏苓公主的意见。 伏苓公主闻言沉思片刻,微微点头。齐平侯府出事,驸马必定五内俱焚,若再让他主持两国会武,恐怕不妥。 大统领护卫太学生而来,此时并无公干,让他来主持两国会武,合情合理。 孙振邦见伏苓公主应下此事,抱拳道:“谢殿下。不过,还请殿下不要声张,以免影响参赛武士的情绪,打乱小侯爷早已定下的计划,造成不良后果。” 伏苓公主点头道:“好!便如此决定了。你们退下吧,本宫乏了。” “臣,告退。” “臣,告退。” 大统领周坤和州正孙振邦躬身退出,转身而去。 伏苓公主闭上双眼稳了稳,随后看着芍药吩咐道:“吩咐下去,所有人更换服饰,随时准备出发去齐平。” 齐平侯府死了这么多人,单靠杨振一人如何能够应付的过来。因此,她要把这些禁卫们全部带到齐平去,帮忙料理后事。 不过,临行前还要去看看驸马有什么想法?他若不同意,自己也不能私自做主。 毕竟禁卫军乃皇家卫率,任何人都不能挪作他用。当然,自己身为当朝公主,完全可以钻空子。 即使是挪用了,那皇帝老爷子拿自己也没办法,顶多也就是训斥几句而已。再说,发生了这么大的血案,那老爷子未必会训斥自己。 伏苓公主正在暗中琢磨,却见驸马杨宏从外面走了进来。面色晦暗,精神萎靡,走路都打晃。 伏苓公主站起来迎了上去,心疼啊!她双目猩红的看着驸马,哽咽道:“驸马,我都知道了。已经命令周大统领接替你,我们便收拾收拾回侯府吧。” 驸马杨宏闻之一愣,虽然他恨不得马上就回去,但若因私废公,终究影响不好。 伏苓公主见顾虑重重,便劝解道:“驸马,不需要顾虑,周大统领武功高超,比你更合适,我们还是回齐平去吧。将所有的事情都压在阿振身上,于心何忍啊。” 驸马杨宏思虑片刻,点头道:“好吧,我们这便准备出发。” “我已经吩咐下去,他们都已做好准备,就等驸马了。” 当即,伏苓公主点齐三百禁卫军,全部身着普通服饰,直奔齐平县。 至于靖阳宫中,尚有一百禁卫军留守,足以应付各种突发情况。 苗凤曦和苏绮雪都是心思剔透之辈,杨振一去不回,她们便起了疑心。又见驸马与公主面色悲切,行色匆匆,更加确定出了大事。 因此,她们也就不打算继续在靖州停留,也跟着回了齐平侯府。 不过,二爷苗凤鹰带着四爷苗凤雄却留下来,因为杨振不在,关键时刻二爷苗凤鹰要代替杨振出战,或者根据实际情况重新安排战术。 演武场,巳牌时分开始比武,观众陆陆续续的进场之后,却发现换了主持之人。不过,他们并不会在意这些,只要比武能够如期进行便好。 北看台贵宾席上,多了一些新面孔,乃是那三百太学生。 表面上,他们奉旨前来祭拜恒公祠。但真实意图,却是观看这次会武。 当然,知道这个真实益处的只有寥寥几人。到目前为止,也只有皇帝老爷子,黄门侍郎赵巽和周坤掌握事情。 拜官厅内,西夏兵部大司马司马仁见大衍方面换了主持人,心中满是疑惑,不过他却压在心中,并没有吐露出来。 周坤对着司马仁一抱拳,“驸马爷临时有事,因此由老周来接替。司马老弟,老周是个粗人,如果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请坐吧。” 司马仁很是诧异,这位居然喊自己老弟,这未免也…… 不过,听起来却十分舒服,很是亲切。 因为周坤的一句司马老弟,两个人的关系瞬间拉近了许多。 “周……”司马人有些为难,此人自称老周,既不知名字,也不知职位,这该如何称呼? “哈哈哈!”周坤放声大笑,站起身来拍了拍司马仁的肩膀,“司马老弟,若不嫌弃,便喊老周一声周老哥。总是喊官称,岂不是太生分了?” 司马仁嘴角扯了扯,没想到这位还是一个自来熟,既然人家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自己再推辞的话,就显得有些做作了。 “周……周老哥,请坐!” 司马仁文武全才,自然可以能文能武。与杨驸马在一起的时候,他便把自己当成一个文人。 而现在,看起来他要做一个武夫。 毕竟,文人与武夫的行事风格有天壤之别。 文人稳重,一切都中规中矩,不敢逾越分毫。 而武夫则豪爽,一切都直来直往,根本不在乎那么多规矩礼仪。 与文人相比,司马仁更愿意做一个武夫,心里不必考虑那么多弯弯绕。 北看台上,因为杨福随驸马杨宏离开,没有了主持人怎么能行?于是,周坤便让亲卫取而代之。 当! 一棒锣声响起,两名比武人员登台亮相。 大衍方面,出场的乃是黄汉龙。 而西夏方面,出场的乃是慕容措。 两人互道名姓之后,便拉开了架势。 黄汉龙见慕容措未带兵器,便将自己身后的三亭大砍刀放在演武台边上。 他们二人要比比拳脚。 慕容措依旧打算用速度取胜,因此围着黄汉龙四处乱窜。 黄汉龙则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丝毫不受慕容措的感染。 两人大战五十几个回合,却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陡然,黄汉龙身形一滞,后背空门大开。 慕容措见机窜到黄汉龙身后,挥拳直奔后心。 黄汉龙一招乌龙摆尾,右腿横扫慕容措软肋。 砰! 慕容措被扫中,身体凌空飞出,直接飞出了演武台。他心中叫苦不迭,大意失荆州,中了黄汉龙的圈套。 当! “大衍黄汉龙胜!” 第302章 命苦吆 州衙,大堂。 州正孙振邦手拿一封书信,看了一遍又一遍,难以置信。 此信刚刚收到,乃是那七名太学侍读递上,据他们称:昨夜三更时分,听见房内响动,起来查看时,便发现此信放于桌上,上面压着一支枣核镖。 同时,还有他们孙少爷的贴身之物。 信中大意如此:尔等孙儿我会好好照顾,希望尔等不要恣意生事。否则,后果自负。 孙振邦放下书信,捻起那枚枣核镖,认真观看。 书信的笔迹,再加上这枚枣核镖,全部指向小侯爷杨振。 一时之间,孙振邦愁眉不展。明明知道此乃诬陷,但苦于没有证据,他纵使有心开脱,却也无能为力。 “嘶!” 陡然,孙振邦倒吸一口凉气,先有侯府被血洗,后有杨振遭嫁祸,这两者之间莫非有什么关联? 随即,孙振邦摇了摇头,没有真凭实据,不能先入为主的臆测。他压下心中的狐疑,不动声色地扫是七位太学侍读,问道: “这些物件可是你们孙少爷的贴身之物,你们能否确认?” “我们打小与孙少爷形影不离,对他们的随身物件自然最清楚不过。”七位太学侍读信誓旦旦的打下了包票。 孙振邦闻言点点头,吩咐道:“将所有证据记录在案,妥善保管。待此案查明之后,原璧奉还。你们下去之后,不得远离州城,随时待传。” 说完,猛然一拍惊堂木,退堂! 七位太学侍读原本还想说话,奈何孙振邦已经起身离坐,转入二堂去了。他们也只能不了了之,回到客栈去等候消息。 孙振邦回到二堂坐下,闭目沉思,思索此事究竟该如何处理。 “唉!多事之秋啊!” 孙振邦感觉很是头疼,他若是跟驸马爷和杨振商议,恐怕会落人口实,无私也有弊。更何况,事涉杨振,自己这个做盟父的,本就应该回避。 思虑再三,孙振邦还是觉得应该跟大统领商议。毕竟,这几位失踪的太学生由他负全责。 “来人,上午收场后,请大统领来此一叙。” “是,老爷。”大管家应承一声,出去叫人安排此事。 …… 齐平侯府,驸马杨宏跪在灵柩前,放声痛哭。思及过往,痛断肝肠。 这十年来,他们祖孙三人天各一方,没有任何书信往来,俨然天人诀别,从未共享天伦之乐。 而今,三人重逢,原本以为幸福时日即将来临,然而,父亲却…… “噗!” 陡然,驸马杨宏一口鲜血喷出,软塌塌的倒在了地上。 大悲伤肺,肺伤则气血不畅,气血不畅则反攻心脏,轻则倒生昏乱,重则暴毙身亡。 “爹爹!爹爹!” 杨萍和杨兴扑倒驸马杨宏身上,哇哇大哭。比起相处才几日的祖父,他们更在乎父亲。 “唉!”杨振心里默叹一声,挥了挥手,让人把父亲抬到东卧内休息。原本还以为来了个主事人,没想到,却是如此。 看来,还得自己独挑大梁。 幸亏二娘带来了三百禁卫,否则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毕竟,死亡人数达一百五十之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人。 若是仅凭他一人去一一通知,不知要耗费多长时间。 如今有三百人帮忙,他自然可以抽身主持家中事务,不再为通知死者家属之事忧心。 这些家属并非都住在城里,而是分布在各个村落,甚至临县的也不在少数。 距离近的已经返回,而距离远的尚在路上,纵使如此,侯府内也聚集了很多人。 杨振将他们的家庭情况一一登记在册,但凡鳏寡孤独,皆由侯府出资抚恤。他已经打定主意,将所有孤老孤儿集中起来,统一赡养。 毕竟,若他们分散在各处,不仅浪费人力物力,而且有诸多不便之处。 此刻,时近午牌时分,杨振看着身旁的伏苓公主和苗凤曦等人,微微轻叹:“二娘,凤曦,绮雪,你们都去吃点东西吧,这里我守着便好。” “振哥哥,从昨天开始,你就一个人忙里忙外的,更需要吃些东西,好好休息一番。我还不饿,你先去吧。”苏绮雪无比心疼的说道。 “是啊,你就先去吃点东西,再好好睡一觉。这里由我和绮雪妹妹照料着,你就放心吧。”苗凤曦虽然没过门,但终究是长媳,在这个时候她自然要帮衬着。 杨振闻言,颇为感动,他看着两人说道:“你们放心吧,我没事,你们去吧。” 杨振并非没有休息过,自从义兄孙止戈带了十几名家仆前来帮忙,他便不在那么忙碌,有时间可以稍事休息。 苗凤曦和苏绮雪见杨振不去休息,只能先去吃饭,然后再来换杨振。 …… 州衙,二堂。 孙振邦将事情向大统领周坤讲述一遍后,问道:“大统领,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理?” 周坤微微一笑,看来……好戏上演了。他饶有兴致的看了孙振邦一眼,“孙大人只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需要处理。” “什么!不需要处理!”孙振邦十分费解,既然明明知道有人诬陷嫁祸杨振,为什么还要听之任之,而不做处理。 “对,不需要处理。安安静静的看戏不好吗?千万不要弄出幺蛾子来。” 孙振邦闻言,若有所思的审视着周坤,想要看清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周坤神秘一笑,“有些事情,弄得太清楚反而不好。一切落幕后,自然真相大白。” 孙振邦脸色一滞,还挺神秘的。既然如此,不问就不问吧。免得没吃到羊肉,反惹一身膻。 “既然如此,我便翘脚看戏了。不过,那七名太学侍读前来追问,又该如何回复?” 周坤闻言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出谋划策,从来都不是他的长项。 “这就是你的事了,老周粗人一个,爱莫能助。总之,能拖就拖,拖到京城里来了旨意,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孙振邦无奈的耸耸肩膀,绕了一大圈,事情最终还得靠自己解决。 这大统领口口声声让自己看戏,结果,自己还得边看边演,命苦吆! “公事已毕,该用午饭了。走吧,大统领。” 说完,孙振邦悠然起身,向宴客厅走去。 “唉!莫名其妙的弄了这么个差事,这有酒不能喝,还真是命苦吆!”周坤仰天长叹,起身向门外走去。 孙振邦闻言,脚下一软,险些摔个跟头。 得了便宜卖乖,还真是…… 孙振邦一脸苦笑。 第303章 往事不可追 中州城南门外,缕缕行行的人群中有一位老僧: 九道戒疤镶玉顶,两道长眉垂腮旁。 佛目含光济慈慧,两耳垂轮听十方。 颌下短须白似雪,百八念珠韵佛光。 身穿土黄袈裟衣,手持九环银锡杖。 这老僧正是佛圣,来京打探消息。 自离开齐平后,佛圣几乎直线行进,一路飞驰。他乃得道高僧,又身怀绝技,不似普通人那般对衣食住行特别依赖。 从人烟稀少的地方走,佛圣可以全速前进,速度更快。 “阿弥陀佛!” 佛圣看着繁华热闹的大街,熙熙攘攘的人流,不由得高颂佛号。 相隔数十年,故地重游,物是人非。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虽说出家人五蕴皆空,但难免也会触景生情。 谁又能记得,他曾经也是中州城人。 遥想当年,他也是官宦子弟,出身豪门,使奴唤俾,前呼后拥。 后来,父亲获罪于朝廷,致使满门抄斩,只逃得他一人。 当时,他就藏匿在大相国寺中。为了掩人耳目,他不得不剃度,装作和尚。 后来,事态平息,他心灰意懒之下,看破红尘,遂遁入空门。 因为心中恨意难平,他便发了疯的练武,直至累到虚脱,便蒙头大睡。 睡醒后再继续玩了命的练武,再练到虚脱为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是往复。 最终,心中恨意渐消,武功造诣也越来越高。 “阿弥陀佛!悠悠往事不可追!” 佛圣平复心神,朝着记忆中大相国寺的方向走去。 …… 皇宫,御书房。 老太傅和六部尚书跪在地上,涕泪横流,不停的哭诉: “陛下,要给老臣们做主啊。” 他们收到信息,自己的孙儿们被绑架,因此前来哭诉。 太子和睿王一左一右垂手而立,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语不发。 睿王与这帮老臣根本不对付,因此坐壁上观,概不参与。 而太子得到了太子詹事的提醒,有意与这些老臣保持距离,因此也没有乱出头。 大衍四帝英宗坐在龙榻之上,铁青着脸,看完手中的信件,猛然摔在了龙书案上。 “可恶!该杀!” 他心里很气愤,几乎怒不可遏,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这七个老臣演苦肉计,居然把朕当枪使,着实可恶。 “都给朕住口,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难道……就凭这一封信,就要朕下旨缉拿,抄家灭门吗!” “臣等不敢,还望陛下派员前往察查,营救……” 啪! 英宗皇帝猛然一拍龙胆,吓得七位老臣立即止住了话头。 “太子,睿王,此事就交于你们了,同他们七个议一下,拟一个章程出来,都跪安吧。” “儿臣遵旨!”太子和睿王听了英宗皇帝的话,再也不能装聋作哑。 “老臣领旨谢恩!”老太傅和六部尚书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再继续纠缠下去,万一惹恼了皇帝老爷子,后果不堪设想。 九人出了御书房,直奔承乾殿。 他们几个各怀心思,根本就尿不到一个壶里,想要拟出个完美的章程来,绝非易事。 …… 大相国寺,方丈室内。 三苦大师直勾勾的盯着佛圣,他见佛圣很是面善,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是以欲言又止。 佛圣见到三苦大师也觉得面善,仔细回想,陡然双眼一亮。万没有想到,当年那个木讷寡言的小和尚,居然成为了方丈主持。 当真是……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无十余年不见,不知是否还如当年那般木讷!” “你……”三苦大师陡然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置信。 佛圣并没有说话,而是微笑着点点头。 三苦大师仔细打量佛圣,怪不得刚刚看着面善,原来是方面的三傩小和尚。不过,想想也是,毕竟时隔五十余年,变化还是很大的,认不出来也正常。 “三傩师兄,当年一别音信皆无,在何处清修啊。还是打算叶落归根,自此就在大相国寺。” 佛圣脸皮一抽,当初在大相国寺的时候,他就很讨厌这个法号。因为三傩与三懦同音,懦弱的懦。 “三苦师弟,我在天柱峰清修,现在你应该叫我佛圣。” 三苦大师陡然瞪大了眼睛,太震惊了!太刺激了!也太恐怖了! 佛圣,那是何等存在! 若说如来佛祖以及众位菩萨是精神寄托,那么,佛圣便是天下佛门看得见的真实领袖。不仅佛法精深,而且武功高绝,乃是通天彻地的存在。 昔日的三傩师兄居然成为了佛圣,这可是天大的幸事,大相国寺与有荣焉,即使是他,也觉得与有荣焉。 “阿弥陀佛!居然是佛圣降临,看起来我要隆重迎接啊。” “不必如此,你当我还是以前的三傩便可,不要跟任何人说起。我来这里的目的太过重要,千万要保密。”佛圣告诫道。 “一切但凭佛圣……呃!全凭师兄安排就是。”三苦大师恭敬道。 “还是叫师兄好,亲切!师弟可曾听闻过天煞门?” 三苦大师闻言一愣,天煞门,他并没有听说过。于是,他对着佛圣摇了摇头。 佛圣点了点头,并没有感觉到失望,因为根本就未曾有过希望。 看起来,天煞门隐藏的很深。不过,他确信这天煞门的总部必定在中州城附近。 至于在哪个方位?那就不得而知了。 “师兄,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直接吩咐一声就行,不需要客套。” “三苦师弟,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自作多情。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岂能与你客套。” 说完,佛圣微微一笑,继续道: “不过,还真有一事需要你帮忙。我需要弄明白京中朝廷的局势,以及那些官员属于哪个阵营?是以太子为首的守旧派,还是以睿王为首的维新派,亦或是中间派。” “另外,也要弄清他们对于杨振的态度如何?这点尤为重要。” 三苦大师点点头,问道:“杨振?可是曾经柳州平叛,最近又跑到西夏折腾一番的那个小子。” 佛圣闻言一愣,不解的问道:“难道那小子有这么大名气吗?” “何止是名气大,简直顶了天了。无论是那次柳州平叛,还是这一次的西夏事件,可是把中州皇城搅得不得安宁,完全成为了两党政治交锋的中心。” 第304章 争执 皇宫,御书房。 太子和睿王联袂前来交旨,之前老皇帝英宗让他们商议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 “父皇,老太傅和六部尚书虽然有些穿凿附会,不该叨扰圣听。但事关他们的孙子,难免失去方寸,情有可原。因此,儿臣建议派员前往查察,以安其心。”太子回奏道。 老皇帝英宗闻言颇为诧异,以太子的为人,能够说出如此中肯的话,着实令他意外。 莫非……这孩子长进了? 最了解太子的并非英宗皇帝这个做父亲的,而是睿王这兄弟兼对手。 睿王用余光扫了太子一眼,看来……太子背后有位能人在为其出谋划策。能让他言听计从的,应该是太子詹事甄平了。 刹那间,睿王猜测出事情的原委,足见其思维敏捷,不愧称之为“睿”。 古书有载:英明神武,曰睿。 他被老皇帝英宗封为睿王,着实耐人寻味。 老皇帝英宗盯着太子看了片刻,陡然道:“睿王呢,你是什么看法?” “回父皇,皇兄言之有理。不过,兹事体大,不宜宣扬,必须委派一名干练之人。”睿王恭声道。 老皇帝闻言,心中暗赞。睿王言之在理,现在两国正在会武,可谓八方云集,天下共襄盛事,绝对乱不得。 “依你之见,该派何人前往查察?” 睿王早已成竹在胸,听闻父皇问起,当即回奏道:“父皇,儿臣举荐一人,镇抚司副使李清频忠君体国,为人干练,才堪大用。不过,还请父皇圣裁。” “镇抚司副使李清频?”老皇帝英宗心中暗思,陡然想起,此人过于刚直,一向洁身自好,不涉党争,因此饱受排挤。当然,非要说他是哪一党的,那便是皇帝一党。 此人,倒是可以用。不过,此人执法虽然公允,但却过于严苛,需要鞭策一番。 “父皇,儿臣以为不可。那镇抚司副使李清频为人刻薄,与老太傅等人更是不对付,让他负责此案,恐怕……” 太子的话并没有说完,有失偏颇或有失人心之类的话,他不敢说。当然,他相信以父皇的精明,绝对会明白自己的未完之语。 老皇帝英宗当然明白太子的意思,无非落井下石罢了。刚刚对他有所改观,还以为长进了。然而,结果,却是令人更加失望。 可见,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 世间之事,大抵就是如此了。 他看着太子,愣了半天,陡然问道: “说说看,你想要推荐什么人?” “回父皇,儿臣以为……大理寺司刑少卿兼任镇抚司使尤士贵可以担此重任。” 太子之所以推荐此人,一来是连襟,交从甚厚。二来是他那老岳父大理寺正卿于士英极力推荐,他抹不开的面子。 老皇帝英宗闻言大为不悦,睿王荐人以能,而太子却任人唯亲,这差距,当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啊。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老皇帝英宗纵然不悦,但却没有表现出来,沉吟片刻,道:“宣……尤士贵、李清频,御书房见驾。” 既然有两个人选,自然要把他们两人召来比比,看看谁更合适。 当然,他意属李清频,毕竟李清频乃是办实事的人,从不涉及党争。之所以要比试一番,只不过是为了保全太子的颜面罢了。 尤士贵和李清频接到圣旨后,即刻入宫觐见。 尤士贵因为事前与岳父于士英通过气,故而心知肚明,知道必定是为了七位太学生被绑架之事。因此,他底气十足,毫不担心。 反观李清频则不然,他不知皇帝为何召自己入宫,因此惴惴不安。虽然他问心无愧,奈何天威惶惶不可测。 两人各怀心思,同时步入御书房,恭恭敬敬跪倒在龙书案前,山呼道: “臣,尤士贵,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李清频,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今日传两位爱卿来此,是有事情要议一议。太子,睿王,把详情向两位爱卿讲述一遍吧。” 说完,两眼一闭,开始养精蓄锐。 太子拉着尤士贵到了左边,轻声低语。 而睿王则同李清频到了右边,把事情简略扼要地讲了一遍。 李清频终于理清了头绪,原来如此,自己白担忧一场。他还以为自己哪项工作不到位,又或者无形中得罪哪位爷了呢。 李清频心中压力消散,顿时头脑清明,稍加思索,对于如何奏对,已然成竹在胸。 陡然,老皇帝英宗睁开了眼睛,扫视四人,见他们躬身而立,想必是已经商量清楚。他看向尤士贵,“尤卿,若委派你去处理此事,将如何处理啊?” 尤士贵斜了李清频一眼,威胁蔑视之意,展露无遗。他乃大理寺司刑少卿,又兼任镇抚司使,自然要比镇抚司副使李清频高上一头。 他对着老皇帝英宗躬身施礼,回奏道:“陛下,臣以为此事既简单又艰难。之所以说其简单,因为有这一封书信在,完全可以核对笔迹。之所以说其困难,是因为大海捞针。不过,绑架的目的无外乎两种,其一,图利;其二,报复。” “据此信中内容分析,倒像是威胁。只要弄清老太傅以及诸位尚书大人与什么人产生过龃龉,无论直接与间接,都可以缩小探查范围。” 老皇帝英宗心中冷笑,尤士贵的目的很明显,明里暗里给齐平侯府扣帽子,当真用心险恶。因此,他点点头,未置可否。转头看向李清频,问道: “李卿,你又将如何?” “陛下,未经查证,仅凭一封书信,臣不敢妄下断言。而且,靖州正在进行两国会武,鱼龙混杂。此事只能暗中调查,不可过于声张,以防生乱。”李清频成竹在胸,侃侃而谈。 老皇帝英宗暗自点头,当即刷下圣旨,由镇抚司副使李清频出任靖州镇抚使,秘密查察此案,明日出发。 太子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见老爷子的脸色,便很识趣的的闭上了嘴。毕竟老爷子已经刷下圣旨,即使再争,也争不出什么结果,反而会恶了圣意而失去圣心,未免得不偿失。 “臣,李清频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清频跪倒谢恩,双手捧着圣旨离开了御书房。 此时天色已晚,他要回去准备一应事物,明日清晨便直接出发,赶奔靖州。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老太傅和六部尚书的孙子们在靖州被人劫持绑架,凶犯疑似与齐平侯府杨振有关,这一劲爆消息被有心人传播出来,再次引发了热议。 杨振私入西夏之事还没有平息,现在又疑似绑架太学生以胁迫朝廷重臣,再一次成为风暴中心。 这让中州城的这些百姓们越来越好奇,这杨振究竟何等人物,屡屡引发风波。 常言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人说东,就有人偏偏说西。 此时,承御酒楼之中就在进行一场激烈的争执,而且愈演愈烈,有失控的倾向。 第305章 无妄之灾 承御酒楼,名气十足,因为它的东家来头很大。 当初,天下首富商一泓变卖全部家当,资助大衍初帝募兵逐鹿天下。建国后,商一泓不愿在朝为官,一心想要重操旧业。 于是,大衍初帝念其厥功至伟,爵封商侯,世袭罔替,并敕建承御酒楼一座,由其经营。 时至今日,已传四代。 既然是皇家敕建,自然豪华无比,乃是中州城最大的酒楼。经过数十年的经营发展,繁华程度远胜往昔,博得了“喜迎八方客,笑纳天下财”的美誉。 此时,正是饭点,一楼大厅内,人满为患。因为都是一些寻常百姓,是以十分嘈杂。 二楼乃是雅座,同样座无虚席。不过,在座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以年轻人为主,都是官宦子弟。因此,并不像一楼那般喧嚣嘈杂。 当然,也免不了高谈阔论。 “这杨振倒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绑架中州七少,胁迫朝廷重臣。而今,隐隐有牵扯甚至左右整个朝局的态势。” 陡然,有一位文质彬彬的白衣青年问道。 “据说,他乃齐平侯府嫡长子,不仅文采非凡,而且武功高超。乃是武林后起之秀,俨然领军人物。那一群老臣向来仇视武林人士,两者之间自然不对付。行胁迫之事,亦未可知。”一名身穿紫色华服的少年说道。 “诬陷,这绝对是诬陷!杨小侯爷光明磊落,岂会行此腌臜之事。”一位十几岁的少男叫嚷道,因为气愤,赤红色的脸膛却是越发的红了。显然,这少年必是杨振的忠实粉丝。 “胡说八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画人画虎难画骨。你又没见过他,如何能够保证,何以言辞凿凿?”一名黑脸的少年反驳道。 “黑炭头,你丫的找揍不成?本少就事论事,你插什么嘴。”红脸少爷瞪着眼睛,一脸的鄙夷之色。 “切,猴屁股,少得瑟。无论文武,本少都不逊于你,只是懒得跟你计较罢了。再说,我们在谈论杨振,跟你有半毛钱关系。”黑脸少年撇了撇嘴,极尽挖苦讽刺。 刹那间,二楼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向这红脸少年和黑脸少年。他们都知道这两人向来不对付,还贼喜欢抬杠,总是顶牛。 此时,两人再次针尖对麦芒,必定会再次大打出手。 那红脸少年最恨别人自己“猴屁股”,尤其是这个“黑炭头”。恼怒之下,失了分寸,顺手抄起一个盘子,径直甩了出去。 那黑脸少年正鼻孔朝天,眯着眼睛,根本就没想到红脸少年大打出手,猝不及防之下,被砸中了脑门。盘子上的油渍溅入眼睛,盐入眼,那种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 红衣少年见黑衣少年眼泪哗哗的往下流,顿时放声大笑道:“黑炭头,举手之劳而已,没必要感激涕零吧。” 黑脸少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直接抄起桌子上的酒壶,径直丢了出去。他视线本就模糊,再加上气急败坏,因此失了准头。 酒壶便没有砸中红脸少年,而是擦着他的肩头飞了过去,直奔后面那位青衣少年的后脑勺砸去。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砰! 四五斤重的铜酒壶,径直砸在青衣少年的后脑勺上。十来岁的少年,骨骼还不够硬朗,与坚硬的铜酒壶硬生生的撞在一处,当即被砸出个窟窿。 青衣少年血溅当场,死于非命,当真是无妄之灾。 “杀人啦……” 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嗓子,声震承御酒楼,现场哗然大乱。 那黑脸少年失手打死了人,顿时吓得傻了眼,软塌塌的靠在椅子上,完全失去了反应。 红脸少年也傻眼了,心中可谓是百味陈杂。事情由自己而起,这青衣少年算是为自己挡灾而死,这让自己情何以堪啊。 更何况,死者乃是京营殿帅府的独苗,如今算是断了后,岂能善罢甘休。他固然跟那黑脸少年不对付,时常互掐,但是现在,却心有戚戚然。 “肃静,商侯爷有命,所有人站在原地不许动。否则,必定严惩。”二楼掌柜放声大喊,心里叫苦不迭。在红脸少年和黑脸少年起争执的时候,他以为是小打小闹,便冷眼旁观,并没有及时制止。 结果,却闹出了人命。 为了控制住局面,他只能抬出东家的名号,威慑这群官宦子弟,让他们留在原地,等候官府盘查。有没有罪,能不能走,他们说不算,侯爷说了也不算,只有经过官府定谳之后,他们才能离场。 二楼所有的食客都稳定下来,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他们身为官宦子弟,自然不惧二掌柜,但商侯的面子,他们不得不顾忌。更何况,此乃敕建承御酒楼,不听商侯之言,无异于蔑视皇家颜面,后果不堪设想。 二掌柜维稳局面后,便派人火速前去通知侯爷。此事干系重大,至于要不要报官,他并不能擅自做主。只有上禀侯爷,让他老人家亲自前来处理。 当代商侯商四德今年六十有三,已经把生意上的事情全部交给了儿子商五行打理,自己则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近日,商五行外出收账,并未归来。现在出了人命,也只能去通知老侯爷商四德。 二楼墙角处有一单桌独坐,桌上放着四碟小菜,既精致又讲究;还一壶老酒,清香四溢。有一人靠墙而坐,刷子眉,豹子眼,面色淡金,身穿黄衣。手中的酒杯不停的摇晃着,不时地抿上一口。 那副悠哉游哉的样子,与现场紧张的气氛格格不入。显然,他根本未将眼前这场惊变放在心上。 此人非是别人,正是天煞门黄狮堂堂主黄狮王的三弟子,黄天豹。他之所以漠视生命,并非是因为冷酷无情,而是见多了死亡,早已麻木。而且,京城越乱,与他们越有利。 杨振涉嫌绑架太学生,胁迫老太傅和六部尚书的消息,便是由他传出。其目的便是制造混乱,让朝廷这些守旧的老臣和杨振互掐,天煞门坐收渔翁之利。 …… 商侯商四德喝了几杯小酒,微醺,何以躺在床榻之上,昏昏欲睡。 跑堂的伙计来此汇报,他陡然惊醒,顿时睡意全消,醉意皆无。当即起身离榻,坐上肩舆,急匆匆赶奔承御酒楼。 承御酒楼发生命案,前所未有。他虽然不畏惧,但难免心中担忧。不为自己,也不为酒楼,而是为了皇帝老爷子。 他虽然不涉朝堂,但与英宗皇帝的私交却是不错。如今京营殿帅的独孙惨死,焉能善罢甘休。 一边是卫戍京畿重地的京营殿帅,一边是位高权重的国舅,一个是股肱之臣,一个是皇后之弟,皇帝老爷子夹在中间,岂非左右为难。 商侯来到承御酒楼近前,远远看见一队兵丁冲将过来,不由得心中一惊。 这些兵丁可是京营殿帅的亲兵卫队,那老家伙如果犯起倔来,少有人人能够制得住,即使皇帝老爷子也不行。 “快走!”商侯催促道。 他必须第一时间赶往现场,拖住京营殿帅,免得他犯浑,把林子诚那小子给弄死了。 时间紧迫,耽误不得。 第306章 生无可恋 正行进间,商侯陡然想起一人。也只有他,才能够给暴怒之下的京营殿帅降温,避免事态升级,失控。 “小墩子,速去睿王府,将承御酒楼发生之事告知睿王殿下,务必请他前来平息事态。就说十万火急,刻不容缓。” 小墩子,乃是伺候商侯的一名小厮,为人机灵,能说会道,因此深受器重。商侯无论去什么地方,都会带着他。一来进行锤炼,拓展他的眼界;二来权作解闷,必竟有这么一个机灵的开心果在,心情无疑会舒畅很多。 小墩子得了商侯之命,自然知道轻重缓急,接过商侯的名帖,撒腿就跑。 承御酒楼前,商侯与京营殿帅碰了面。 京营殿帅尽管心中悲愤难抑,但与商侯终究无冤无仇,因此强行按捺。跳下马来,抱拳拱手道: “商侯,想必也得到了消息。老夫独孙尽管在这承御酒楼死于非命,但却与商侯无关。因此,老夫也不愿与商侯产生龃龉。但是,还请商侯不要阻挠老夫行事。” 商侯白眉一挑,来者不善啊。不过想想也是,唯一的孙子都死了,若还温文尔雅的,那未免…… 商侯一抱拳,“许殿帅,此言差矣。本爵身为地主,怎能置身事外。” 商侯乃商业大亨,但却并非发国难财,也只有在太平年月,他才有源源不断的财富。因此,他已打定主意,争取一手托两家,完美化解此事。 当然,他不会盲目的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能量。不过,若由睿王主攻,自己来辅助,应该可以促成。 经营殿帅闻言,脸色一沉,“老夫不管商侯作何打算,但老夫死了孙儿,终究要讨个说法。即使是惊扰圣驾,老夫也绝不罢休。”说完,一摆手,命令道: “守住出口,只能进,不能出。若有人强行闯岗,立即羁押。” 随即,大步流星走入承御酒楼。 商侯脸色微沉,心生不悦。这承御酒楼是什么所在,大衍初帝钦命敕建,侯府亲自经营,既关乎朝廷颜面,也关乎侯府名声。如今,京营殿帅公然命人堵门,简直岂有此理。 “唉!”商侯暗叹一声,摇了摇头。现在京营殿帅痛失爱孙,做此不智之举,情有可原。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为了面子而咄咄逼人。 京营殿帅走上二楼,一眼看见爱孙的尸体,踉踉跄跄的走上前去,一把搂在怀中,放声大哭。 此时,他不再是威震京都的京营殿帅、杀伐决断的铁血将军,而是一个痛失爱孙的伤心老人。 商侯走上前去,看着京营殿帅苍老而萎顿的背影,心中着实难受。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楚,若非亲身经历,没有任何人能够体会得到。他嘴唇颤了颤,却未能说出一句话,因为他不知该如何去安慰。最终,轻轻的拍了拍京营殿帅的肩膀,轻叹道: “许殿帅,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 京营殿帅老泪纵横,节哀?他如何节哀!十年前,唯一的儿子死了,他固然悲痛欲绝,但还有孙子,至少有个念想,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但是今天,唯一的孙子也死了。 他许氏家族传到他这里,算是绝后了! 这种致命的打击,如何生受。 既然不能生受,是否节哀,又有什么区别呢。 陡然,京营殿帅猛然站了起来,怒吼道:“谁来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随即,双目猩红的扫视众人。 视线所过之处,一个个低头不语。 此时,京营殿帅犹如一头发狂的老虎,若是得知了详情,指不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因此,他们讳莫如深。 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他们想要息事宁人,但有人却偏偏喜欢煽风点火,拨弄是非。 譬如,墙角处那位一直摇晃酒杯的存在,也就是天煞门黄狮堂主黄狮王的亲传三弟子,黄天豹。 他抿了一口酒,放下酒杯,朗声道:“许殿帅,若想了解详情,不妨过来一叙。” 富有磁性的声音陡然想起,十分突兀。 刹那间,所有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到墙角处。有诧异,有审视,也有质疑,甚至是鄙夷。 纵使这如针一般的目光刺在身上,黄天豹也毫不在乎,只是平静的看着京营殿帅。那份闲适,那份惬意,让人恨不得冲上去砍他两刀。 京营殿帅愣了片刻,径直走过去一屁股坐了下来,两眼直勾勾地的盯着黄天豹,恨不得敲开他的脑袋直接看看里面的记忆。 “那黑脸的小子,用酒壶砸向红脸的小子,结果……唉!可怜哪!小小年纪……”黄天豹说一半藏一半,还直接往京营殿帅伤口上撒盐。 这小子,简直损透了,恐怕未安好心。这不仅是商侯的心声,大多数人皆有同感。 京营殿帅猛然起身,回头望去,果然见到一黑脸一红脸两名少年,正坐在那里,耷拉着脑袋,一语不发。 这两个少年,他都认识。黑脸的,乃是贺国舅的孙子,贺一鸣;红脸的,则是睿王爷的妻侄,萧弘昼。两人都是皇亲国戚,只不过前者亲厚太子,后者亲厚睿王。 京营殿帅直勾勾地盯着贺一鸣,骤然向前走去。随着京营殿帅的步伐,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京营殿帅可是京城着名的炮仗捻子,见到一点火星就会爆炸。 盛怒之下,谁能保证他会不会直接把贺一鸣的脑袋拧下来。 商侯见状微微皱眉,也向贺一鸣走去。关键时刻,他要救下这个孩子,即使是得罪京营殿帅。 京营殿帅走到贺一鸣身前,恨恨地看着他,问道:“为什么!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 贺一鸣耷拉着脑袋,一语不发。他只是失手而已,根本就没有为什么,又如何回答。再说,现在人已经死了,一切理由都是借口,苍白无力。 更何况,他不屑于去辩解,他骨子里的高傲不允许他这么做。 京营殿帅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伸手掐向贺一鸣的脖颈。这一只蒲扇大手,强而有力。若是掐住了,贺一鸣决定会颈骨断裂,一命呜呼! “且慢!” 商侯一把攥住了京营殿帅的手腕,“许殿帅,你可要三思!” “哼哼!”京营殿帅扭头看向商侯,冷哼道:“三……思?爱孙已亡,老夫生无可恋,何须三思!商侯,撒手吧!否则,莫怪老夫不念往日情分!” 京营殿帅一心想要杀死贺一鸣,为自己那可怜的孙儿报仇雪恨。纵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商侯终究一介商人,虽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但跟武科出身的京营殿帅角力,却是远远不如。 京营殿帅胳膊一甩,便挣开了商侯的钳制。 商侯蹬蹬后退两步,一屁股蹲在地上,险些跌死过去。 京营殿帅扫了商侯一眼,见他没有大碍,便不再关注,继续抓向贺一鸣。 “许殿帅,不可!” 商侯浑身乏力,根本站不起来,只能歇斯底里地喊叫,试图以此来阻止暴怒的京营殿帅。 然而,徒劳无功! 此时,京营殿帅俨然入魔,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杀了贺一鸣,为自己的爱孙报仇雪恨。 那一只充满杀戮的手,再次伸向了贺一鸣。 弟307章 天人交战 商侯眼瞅着京营殿帅掐住了贺一鸣的脖子,不由得两眼一闭,不忍直视,心中暗道:完了! 二楼内的人,除了黄天豹和京营殿帅之外,全部闭上了眼睛。许弘昼的死,只是一场意外。而现在正在进行的,却是谋杀。 这血淋淋的场景,他们不愿目睹。 生死存亡之际,楼下骤然窜上一人,猛然攥住了京营殿帅的手腕。 京营殿帅被按住了脉门,不由得手指一松。贺一鸣从京营殿帅的虎口下溜出,身体软软的滑倒。 “什么人!”京营殿帅眼看就要的手,却被人劫了胡,顿时怒气冲霄。他扭头看去,顿时冷水浇头,火气全消。 当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京营殿帅天不怕地不怕,一旦犯了倔脾气,就连皇帝老爷子的面子都不给,更何况别人。当然,违法乱纪之事,他从来都不会去做。也正因为如此,皇帝老爷子才能容得下他。 不过,事无绝对。 满朝文武他只服一人,虽说不至于言听计从,但也不会或许违拗。 此人,便是睿王殿下。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 二楼内,所有人都被京营殿帅的咆哮声惊醒,齐刷刷的望去,惊见睿王殿下站在那里,正攥着京营殿帅的手腕子,瞬间心神一松。 这一场祸事有望避免,他们当然心生希冀。尤其是贺一鸣,他还没有一鸣惊人,若是如此憋屈的死去,如何甘心! 现在,睿王殿下到来,他幸免于难,因此倍感庆幸。 “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座诸人全部跪倒在地,磕头见礼。 即使是仇视皇权的黄天豹犹豫再三后,也规规矩矩的跪了下去。现在,还不是他们站到台前的时候,因此只能委屈求全。 不过,这却被他视为奇耻大辱,心里暗暗发誓,有朝一日,绝对要睿王跪死在自己脚下。 不! 死太容易,也太便宜了,不能洗刷这一跪的屈辱。 “都起来吧,好好的日子不过,都瞎折腾什么!”睿王一直盯着京营殿帅,根本就没看其他人,就更不可能留意黄天豹了。 商侯终于换了过来,颤巍巍的走到贺一鸣面前,伸手探了探鼻息,还有气,只是晕死而已。商侯紧悬的心终于安稳,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刚才那一跌,摔得着实不轻,骨头险些散了架。毕竟上了年纪,骨骼不似年轻人那般硬朗,怎么经得起这般折腾。 京营殿帅看着睿王殿下,百感交集。想当年,睿王殿下巡视通州,在流寇手中救下他那可怜的孙子,并带回京城交由自己抚养。如此天高地厚之恩,他没齿难忘。 这多年以来,祖孙二人相依为命,每每想起睿王殿下的恩德,他都会诚心跪拜。 而今,自己的孙儿去了,自己要为孙儿报仇,睿王殿下却极力阻拦,自己又将如何取舍。 一时之间,京营殿帅心中好生为难。若为孙儿报仇,却是负了睿王殿下,忘恩负义!若是从了睿王殿下,又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孙儿。 睿王见京营殿帅面带犹豫,也不催促,反而松了手。他深知京营殿帅的为人,报仇之举只是一时气愤,心存死志。 因此,他相信京营殿帅必定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睿王知道京营殿帅心中必定天人交战,应该给他充足时间来考虑,不应逼迫太急。睿王转身看向商侯,点头道: “商侯,可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唉!”商侯长叹一声,“殿下,臣也是道听途说,那两个小子因为杨振之事发生争执,一时气愤,失了分寸。而许成晟的死,纯属池鱼之殃。” 睿王点点头,原来是失手致死,这就好办多了。毕竟,并非蓄意谋杀,也不是打架斗殴,不需要以命抵命。即使交由有司处理,也只不过是个监禁罢了。 “唉!” 陡然,京营殿帅长叹一声,他已彻底想清楚出,自己这命苦的孙儿当年本就被睿王殿下所救,多享了这十几年的福,也算值了。 人死不能复生,即使报了仇,又能如何?只不过是平添一条冤魂罢了。就让这一段仇恨,就此……烟消云散吧。 京营殿帅弯腰抱起孙儿许成晟,老泪纵横,随即转身下楼,凄凄惶惶地走了。佝偻着身子,越发苍老,看着都让人心揪。 睿王担心京营殿帅出现意外,因此站起身来,跟着向楼下走去。刚走了两步,戛然止步,猛然转回身来,呵斥道:“你们两个还呆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跟本王走。” 那红脸少年萧弘昼一激灵,猛然站起身来,乖乖的站到了睿王身后。 而黑脸少年贺一鸣刚刚转醒,一时之间还弄不清状况,但却知道自己死不成了。勉强站起身来,也来到了睿王身后。 睿王瞪了他们两个一眼,转身向楼下走去。 门外,又来了一队人马,为首一顶小轿,撩着轿帘,里面坐着一位花白胡须的老者,正在不停地向四处观望。 这位老者正是贺国舅,本来,他打算让儿子前来的,但思及京营殿帅的身份,于是便亲自赶来。 贺国舅下了小轿,正碰见京营殿帅抱着许成晟走出大门,不由得为之一惊。他刚想张口质问,陡然发现睿王殿下带着自己的孙儿贺一鸣走了下来,心中陡然一松。 想必若不是因为睿王殿下,自己的孙儿贺一鸣早已会被京营殿帅弄死。想及此处,他对着睿王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以示感谢。 睿王一侧身,闪开了。这老家伙乃是太子的亲娘舅,也是自己的长辈。因此,这个礼他受不得。他扫了贺国舅一眼,“事情还没完,许成晟身死,总要给京营殿帅一个交代。再说,出了人命,必须经过有司定谳,才能彻底了解。” 说完,带着萧弘昼走了。至于贺一鸣,则交给了贺国舅。至于他怎么选择,那就不是自己的事了。 贺国舅看着孙儿贺一鸣,张了张嘴,却未能说出一句训斥的话。他看着睿王远去的背影,心中天人交战。他有心直接将自己的孙儿贺一鸣带回家中,但此事已经惊动睿王殿下。一旦闹大,不仅自己会落个包庇之罪,孙儿贺一鸣的罪过也会加重。 但直接把他交出去,自己又舍不得。再说,也无法跟自己的夫人交代。万一她闹起来,全家不得安宁。 贺一鸣站在贺国舅身旁,看看祖父犹疑不定的脸色,又瞅瞅早已远去的睿王殿下和萧弘昼,轻声提醒道:“祖父,您在想什么?” “啊?”贺国舅猛然惊醒,扭头看向贺一鸣,问道:“你想怎么办?” 贺一鸣脸色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祖父这是要考究自己的胆量。他肃然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犯了错,又岂能逃避,岂非错上加错。” “唉!既然如此,那便走吧。”贺国舅拍了拍贺一鸣的肩膀,追踪睿王而去。 黄天豹站在不远处,看见这一幕,嘴角扯了扯。本来,这是一场好戏,然而却让睿王给搅黄了。 当真是…… 此间虽然事了,但齐平那边的好戏才刚刚开场,不知会如何演绎。 黄天豹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第308章 贼咬一口 入木三分 靖州,州衙。 七名太学侍读再次击鼓喊冤,追问自家孙少爷之事。 孙振邦得了禁卫军大统领周坤的宽心丸,因此虚与委蛇,声称眼下靖州城鱼龙混杂,人口多达三万之余,想要盘查需耗费许久时日。 七名太学侍读自然都是心思聪颖之辈,否则也不会成为侍读。但他们比起孙振邦来,小巫见大巫。 毕竟,他们阅历不够,即使再聪慧,也相形见绌。譬如建筑,根基再夯实,没有后续的积累沉淀,也不过是泡沫而已。 七名太学侍读被轰出大堂,面面相觑,完全失了计较,不知该如何处理。 毕竟,他们人生地不熟,可谓两眼一抹黑,根本求助无门。本想吊在孙振邦这棵树上,然而,却是这个结果。 再说,此地离中州距离极远,往返至少要半个月的工夫,远水解不了近渴。 “现在我们该怎办?”有一名小厮哭丧着脸问道。 “还能怎么办,一边打听,一边等家里的信息吧。提醒你们做好心理准备,万一少爷们出现了意外,我们……” 太傅府的侍读突然停了下来,扫视六位小厮,惨然一笑,继续道: “我们……我们就做好随时赴死的准备吧。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玩就玩,有什么遗愿,就提前跟家人交代吧。” 六位太学侍读闻言脸色瞬间惨白,沉默了许久,有一人弱弱的问道:“难道……难道我们就不找了?” “找,还是要找的。只不过,尽人事而听天命罢了。走吧!”太傅府的太学侍读叹息了一句,率先走了。 “唉!” 大堂内,孙振邦陡然叹息一声。他在此静坐了许久,虽说有周坤的宽心丸,但终究没有落下帷幕。 因此,他难免心悬一线。 陡然,他拿起公案上那封恐吓信,转身离开,直奔书房。 书房内,孙振邦寻出杨振亲笔写下的那副对联,两相比较。 笔迹,风格,浑然一体,看不出任何破绽。 孙振邦软塌塌的倒在了椅子上,深感无力。 当然,他是相信杨振的,以杨振的为人,绝对不会如此做。更何况,侯府刚刚惨遭血洗,杨振又岂有这份闲心。 奈何,他也只是相信而已。 毕竟有这封恐吓信存在,纵使他相信杨振,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须知,贼咬一口,入木三分。 此事,本来就冲着杨振去的,他怎能不为之担忧。 几日来,他内心无比纠结,若通知杨振,有徇私枉法之嫌,于心不安;若不通知杨振,他身为盟父,于心不忍。 陡然,孙振邦脸色一振,骤下决定:必须知会杨振,让他有所准备。 孙振邦当即手写一封书信,将事情的原委记录清楚,嘱咐杨振做好心理准备。 “孙安!” 孙安正在门外候着,听见老爷呼唤,当即推门而入。 “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孙安啊,将此信送往齐平侯府,亲交杨振。切记:不可声张!” 孙安接过书信揣在怀里,满口应承,“老爷,孙安办事,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完,躬身一礼,走出了书房,自然是送信去了。 齐平侯府,因为坏事包杨二不在,杨振事事亲力亲为,忙的不可开交。若非有孙止戈,苗凤曦和苏绮雪等人帮忙料理,势必焦头烂额。 第一进院落,练武场上,聚集了数百人。这些人都是死难者的至亲,被禁卫们一一接来,商议丧葬事宜。 “乡亲们,他们为侯府而亡,都是忠烈之士。因此,我想建一处烈士陵园,将他们统一安葬,并立碑纪念,永享香火。你们以为如何?” 众乡亲闻言,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我认为,他们虽然死于非命,但终究还是葬入自家的坟地为好。你们看着?”有一位老妇人说道。 “老姐姐之言,我不敢苟同。死后不入祖地,固然于理不合。但小侯爷建烈士陵园,却是天大好事。不仅能够为祖上争光,而且可以为后辈们树立榜样。”有一位老学究说道。 “对!对!尹老先生言之有理。” 尹老先生,也就是那位老学究,他的话,赢得了很多人的认同。 这些死难者固然是他们的骨肉至亲,应该葬入祖坟。但是,如此一来,籍籍无名,又有谁能够记住他们的生平事迹。 倒不如依小侯爷之言,将他们集体葬入烈士陵园,让后来者记住,并瞻仰他们的义举。 如此,他们也算是死得其所。 议论声渐渐平息,最终归结为一个声音,那便是同意小侯爷的主张。 杨振点点头,又说出了第二个提议,“乡亲们,我将建立一座护老院,一座托儿所。无人赡养的孤苦老人,入住护老院;无人抚养的流浪儿童,入住托儿所。他们,将有专人照料。当然,不限于这些烈士们的亲人。你们有何疑议,畅所欲言。” 练武场上,鸦雀无声。 陡然,有一人直接跪在地上,放声大喊,“小侯爷仗义善举,令老朽敬服。老朽代齐平的孤老孤少们,叩谢小侯爷活命之恩。” 众人寻声闻去,见是一位白发老人,双膝跪于地上,不停地叩头。 呼啦! 所有人全部跪倒在地,连连叩头。他们之中,不乏老无所依之人,如今小侯爷行此善举,他们自然千恩万谢。 “都起来吧,此事就这么定了。”杨振连连摆手,示意他们起来。 陡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音响起,径直奔此而来。 杨振微微皱眉,抬头望去,惊见州衙管家孙安,不由得为之一愣。 莫非……州衙中又发生了什么事? 杨振迎上前去,问道:“孙管家,如此急切,有何要事啊?” 孙安见到杨振,便想下跪行礼,却被杨振托住,根本跪不下去。 既然跪不下去,他也就不跪了,直接从怀内掏出书信,双手捧到杨振面前,恭敬道: “小侯爷,这是老爷的亲笔信,望您细读。” 杨振微微皱眉,拿起书信仔细一看,顿时脸色一怔。 好家伙,居然有人栽赃嫁祸自己绑架太学生,胁迫朝廷重臣,用心如此,不可谓不险恶啊。 多事之秋啊! 不过,有人胆敢太岁头上动土,也未免太小瞧自己这个混世魔王了。如此也好,自己倒要跟这群阴暗的老鼠好好玩玩。 不过,奇谋巧计,并不是自己的长项。此事,恐怕还要着落在自己那腹黑的师尊身上。 那老家伙肚子里有一本黑账,堪称厚黑学,随便弄出一两条来,就足以对付这些老鼠们了。 杨振看向孙安,点头道:“孙管家,此事我已知晓,下去用过午饭之后,还请回复盟父,让他老人家放心。” “是,小的明白。”孙安应了一声,转身走了,他还要去见见少爷。 杨振扫了这些乡亲们一眼,朗声道:“乡亲们,今日便到这里,都各自去忙吧。” 说完,兀自转身走了。他要去见见那腹黑的师尊,将此事告知,顺便讨个计策,以便对付那些阴暗的老鼠。 杨振心中暗想,不玩则已,要玩,就玩个大的,来个连窝端。 第309章 灵禽风鹰 佛堂内,道圣和儒圣盘膝而坐,将孙振邦写给杨振的信传看一遍,两人对视一眼。 莫非……又是天煞门弄出来的事端? 道圣向来喜欢用拳头说话,至于动脑筋,那不是他的强项。因此,他直接把目光投向了儒圣。 儒圣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杨振,看得杨振直发毛。 许久之后,儒圣冷不丁说道: “你小子最近总是牛鬼蛇神缠身,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 “噗!” 杨振满脸黑线,嘴里的茶水喷出,溅了道圣一脸。 道圣全副心神都放在儒圣身上,根本没料到会发生这档子事。他直接在脸上抹了一把,牛眼瞪着杨振,呼哧呼哧直喘粗气,一副即将暴走的样子。 杨振脸色一僵,狠狠的瞪了儒圣一眼,对着道圣拱手作揖,弱弱的说道: “误会!误会!纯属误会!你老人家大人大量,岂会跟我一般见识。再说,你老人家可是道圣,武功天下第一,又岂能自贬身价。” “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刻意的找揍是不?”道圣冷哼道,他被马屁拍的心里舒服,因此并没有发作。 否则,必定会饱以老拳。 杨振嘴角抽了抽,要是被这老道惦记上,这顿揍早晚都得补上,必须得寻个法子,让他放下此事。 杨振眼珠一转,顿时计上心来,他看着道圣说道:“大师伯,您老人家刚刚也听到了师尊的话,他说我被牛鬼蛇神缠身,可是,除了您之外……” 杨振故意留了个悬念,让道圣自行脑补。因为他知道以这老道的脑回路,必定会往那方面想。 果然不出所料。 道圣愣了一下,随即把目光投向儒圣,一脸不善。 儒圣脸色一僵,瞪了杨振一眼,这小子成功祸水东引,大有长进啊。不过,也只有老道这种脑回路过长的家伙,才会上这小子的当。 不过,你有张良记,我有过墙梯。 “老道,有人蓄意栽赃嫁祸,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道圣脸色一僵,这老三着实可恶,居然问自己这个问题,这不是诚心为难人吗。 腹黑,太腹黑了! 跟他们这队师徒打交道,老道当真是伤不起啊! 他抬头看向儒圣,冷哼道:“明知故问!” 儒圣嘴角微扯,瞄了杨振一眼,那意思似乎是说:看见没,只需略施小计,就让他服服帖帖。 杨振撇了撇嘴,未置可否。以这腹黑师尊的智谋,想要摆布钢铁直男,那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 儒圣感觉气氛差不多了,过犹不及,于是当即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侯府被血洗在前,杨振被诬陷在后,这两者之间,谁能保证有没有关联。 当然,即使是没有关联,也必须给它弄出点关联来。 这,并非阴险,而是智谋。 别人用阴谋来对付自己,难道自己就不能用阳谋来反制。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这个道理在他这里,行不通! 既然打定了主意,自然即刻付诸于行动。 儒圣取来文房四宝,又取出一张布条,写了一排密密麻麻的小字。 随即,儒圣打了一声口哨。 刹那间,天空中传来一声鹰啼。 一只神鹰落在院中,极为神俊。 此乃凤凰后裔,稀世灵禽,名曰风鹰。不仅速度极快,转瞬十里;而且嗅觉极强,可以分辨出空气中最细微的气味。 这风鹰乃是天柱三圣刻意训练,做传递书信之用,远比信鸽迅捷安全。 风鹰正拔着脖子四处观望,一眼瞧见杨振站在前面,险些吓尿。翅膀扑棱了两下,直接飞到了儒圣的肩膀上,十分警惕的看着杨振,脖颈上的羽毛全部竖了起来。 小魔王!居然是这个小魔王! 就是这个小魔王,曾经用一条死鱼诱捕鹰爷,得手后,又把鹰爷的毛拔的一根都不剩。 拔了毛的凤凰都不如鸡,更何况,鹰爷远远不如凤凰。 那一段日子,鹰爷根本不敢见人,只能龟缩在无人的角落里,独自舔伤。 那一段日子,俨然阿鼻地狱,鹰爷永远忘不了,更忘不了这个邪恶的魔王。 现在鹰爷身上的羽毛好不容易长好,若再被这个魔王拔了去,那就彻底悲催了。 杨振望着风鹰警惕的模样,倒是十分怀念在天柱峰的日子。 曾经为了抓住这只傻鸟,他可是绞尽脑汁,筹谋了许久。最终还是用寒潭里的鱼做诱饵,才把这只馋嘴的傻鸟抓住。 因为自己好心帮这傻鸟褪毛,结果被那三个老头子围着暴揍的体无完肤,导致自己三个月没下地。 从那一刻起,自己就被这傻鸟列上了黑名单,像防贼一般防着自己。 儒圣将布条放进藏在风鹰腿上的竹筒内,然后喂了一颗药丸。 这药丸乃是道圣所制,蕴含佛圣一丝血液。 风鹰服了此药之后,便可根据药丸中的佛圣血液迅速捕捉到空气中残留的气息,准确无误的找到佛圣。 正因为如此,风鹰才会被天柱三圣奉为至宝。 风鹰服了药丸,引颈亢鸣,扶摇直上,转瞬间便消失于天空之中。 杨振收回眼神,看了儒圣一眼,“信上写的什么?” “附耳过来,为师告诉你!” 杨振赶紧把耳朵凑过去,全神贯注的听着。 “写的是……秘密!” 杨振好生郁闷,这腹黑的老头子,居然来这手,太可气了。 道圣也不知儒圣写的是什么,颇为好奇的问道: “写的什么,说来听听。” 儒圣一指杨振,“问他。” 道圣扭头看向杨振,“小子,说说!” 杨振闻言脸色一黑,险些一头扎在地上。这可恶的糟老头子,自己又被他坑了。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二位好好休息。”说完,杨振转身就走。 “站住!不说清楚,甭想离开!”道圣怒喝一声,直勾勾的盯着杨振。 杨振心里直叫苦,又被这个老道盯上了,命苦啊。他也想说清楚,可关键是,他根本就不清楚。 杨振看看儒圣,悠哉悠哉的,着实可气。 又看看道圣,横眉怒目的,深感无力。 陡然,杨振计上心来,他看着道圣说道:“师尊说您脑仁太小,藏不住秘密,因此不让告诉您!” 说完,趁着道圣看向儒圣之际,夺路而逃。 道圣冰冷的看着儒圣,“老三,说清楚,什么叫没脑子!” “切!”儒圣乜了一眼,直接嗤之以鼻,听风就是雨,这还不就是没脑子吗。 砰! 道圣猛然站了起来,“走!出去练练!” 道圣天天宅在屋里,憋的都快疯魔了。现在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岂能让其从手中溜走。 儒圣老脸一抽,这老道以疯撒邪,看起来非要干架不可了。说实在的,就这样天天闷在屋里面,他也有些不适。 此地非比山中,见到一个人留给他们下跪磕头,他们基本不敢出门。 现在,如果能去活动活动筋骨,不失为一桩美事。 “既如此,山里去吧。” 说完,两人直接离开了侯府,直奔齐平山。 第310章 你丫的学坏了 齐平山麓,一望无际的荒地之中,有两人正在进行滔天大战。 草木腾空,飞沙走石。 幸好无人见证,否则,岂不吓杀旁观者。 毕竟,在普通人眼里,这些并非人力可及,往往归结为妖。 一位身材高大的老老道,拳出撼山,掌到碎石,威猛刚劲,似猛虎,如雄狮。 一位身材干巴的老儒士,拳如流水,掌似行云,轻盈灵巧,似灵猴,如脱兔。 这两人正是道圣和儒圣。 他们总是宅在屋里,导致身心不畅,于是来此切磋,以期活动筋骨。 道圣身大力不亏,以刚猛着称,犹如暴怒的金刚,大开大合。 儒圣体态轻盈,以灵巧见长,好似风中落叶,以柔克刚。 几百米外,深草丛中,站着一人,眉似长剑斜入鬓,目若朗星蕴华光。鼻如玉柱通天地,面如冠玉颜无双。 此人正是杨振。 之前,他夺路而逃,但却并未走远,一直在暗中窥视这两个老家伙。见他们两人悄悄离开,便知有好戏看,于是暗中盯梢。 以道圣和儒圣的感知力,岂能发现不了杨振的小动作,只不过是没有道破罢了。毕竟这是他们的弟子,而他们两人之间的对战,对于杨振而言,那是做好的教导。 能够让杨振武功造诣更进一步,他们自然喜闻乐见,而且不遗余力。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一套,在他们这里根本不适用。相反,他们更愿意青出于蓝胜于蓝,长江后浪推前浪。 此时,与其说道圣和儒圣在切磋,还不如说在刻意教导杨振,拓展杨振的眼界。毕竟像他们这般存在,对招式见解以及运用都堪称绝世无双。 习武之人若能见到一招半式,足以受用终生。而今,杨振通观全局,自然获益匪浅。 对于这一点,杨振岂能不明白,感恩之余,更加用心。以前的诸多不解之处,顿时醍醐灌顶,武功造诣自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道圣和儒圣战意正酣,但远在京城的佛圣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 佛圣手中拿着风鹰送来的字条,看了一遍又一遍,心中好生为难。 这字条上写着四句话:侯府遭血洗,杨振又被陷。本当同人为,帝京且传遍。 这四字短诗,言简意赅。精明如佛圣,又岂能看不明白这其中玄妙。 正因为如此,他才进退维谷。出家人不打诳语,更何况他乃佛圣,天下佛门宗帅,又岂能…… 又岂能无中生有,构陷他人。 “阿弥陀佛!老三啊,老三,你可是给老衲出了个天大的难题啊!”佛圣口诵佛号,陷入天人交战。 齐平山麓荒原中,道圣和儒圣还在僵持。不过,两人鼻哇鬓角都见了汗,基本上都已即将力竭。 “啊……嚏!” 陡然,儒圣打了喷嚏。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瞬息之间。 道圣见状,闪身来到儒圣身后,猛然飞起一脚,正踹在儒圣的屁股上。儒圣蹬蹬向前抢出几步,若非用双手及时撑住了地面,必定摔个跟头。 “哈哈哈哈……”道圣仰天大笑,手指着儒圣大叫道:“老三,你不行了吧。跟老道切磋,你还差了点。” 儒圣恨得牙痒痒,却也奈何不得。固然,刚刚道圣有些胜之不武,但终究是胜了。要不是这个喷嚏,自己又岂会落败。必定是那老和尚叨念自己,也不分个时候。 儒圣心里兀自埋怨,也不好好想想,佛圣远在京城,又岂能了解这里的情况。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杨振自言自语地嘀咕道。 儒圣什么耳力,纵使杨振声若蚊音,他也听得一清二楚,这不成心埋汰人嘛。他猛然看向杨振,佯怒道: “小子,皮又痒了是不?” “皮痒又如何?” 杨振剑眉一挑,丝毫不惧。现在儒圣筋疲力尽,根本就抓不住他,那还何惧之有。 儒圣闻言脸色一僵,“小子,还反了你了。知不知道什么叫尊师重教,敬老爱幼?”说完,站起身来直奔杨振。 杨振不为所动,直到儒圣离他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猛然闪身错步,从儒圣左侧窜了过去。 儒圣抓了个空,一甩袖子站在了原地,既然抓不住,又何必再费劲。 虎落平原被犬欺。 他瞪着杨振,咬牙切齿的说道:“容你现在跳得欢,小心日后来清单。小子,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杨振脸色一滞,若是这老家伙日后报复自己,焉有好日子过。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今日事,今日毕。若是秋后算账,岂非小肚鸡肠,非君子所为。要不……咱师徒今日比比,你们两个可以一起上。” 儒圣撇了撇嘴,他知道现在奈何不得这小子,因此没有说话。但道圣却恼了,瞪着一双牛眼,怒喝道: “小兔崽子,莫要欺人太甚!老道若不是经过一番大战,岂能容你在此撒野。待老道调息片刻,再来与你比个高低。” 此言一出,甭说杨振,就是儒圣也感觉颇为诧异,这老道居然转性了。若是以前,必定会暴起,然而现在却是这般说辞,倒是出人意表。 “时间宝贵,过期不候。”杨振岂会着道圣的道,若是容他调息片刻,恢复了精力,三个自己都未必敌得过他。 “并非老道不从,而是你小子不愿。既然如此,还纠缠个什么劲。老三,我们走。”说完,一把抓起儒圣的领子,拉着边走。 儒圣呆愣愣地看着道圣,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只能任其拉着向县城而去。 “这是……什么情况?”杨振望着道圣和儒圣的背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按老道的脾性,不是应该和自己大打出手吗? 可结果…… 杨振摇了摇头,跟在两个老家伙身后向齐平县城走去。原本,他还想借机把这老道暴揍一顿,以报当初被揍之仇。 想当初,寒潭取剑成功,却被老道偷袭并暴揍一通,杨振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然而,错失良机。以后再想找机会,可就难啦。 “唉!”杨振叹息一声,耷拉着脑袋,俨然斗败的公鸡。 儒圣上一眼下一眼打量道圣,冷不丁说道:“老道,我现在才发现……你丫的学坏了。” 道圣闻言,戛然止步,将儒圣往地上一丢,愤然道:“去你的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守着你这么个怀种,又能学到什么好处。看看那小子,简直与你一路货色,从骨子里往外冒坏水。” 杨振跟在后面,一脸郁闷,你们聊就聊吧,干嘛捎上小爷啊。小爷如此纯洁,居然被诬陷为从骨子里往外冒坏水的存在。这老道,当真坏透了。 儒圣被摔在地上,直接双手抱头躺在地上,翘起二郎腿,笑道:“我只是有一点坏,但你……却是损透了。” 道圣刚想回话,猛然扭头向官道望去。那里,有十几匹快马飞驰而过,冲入齐平县城。 第311章 小心玩火自焚 道圣,儒圣杨振三人站在荒野之中,看着官道上一冲而过的人马,面面相觑。 黄衣红裙虎头靴,乃是皇宫禁卫军。而今前来齐平,必定是往侯府而去。 然而,却不知所为何来。 固然,侯府之中有驸马杨宏和伏苓公主两人主事,但杨振终究放心不下。因此径直舍了道圣和儒圣,直接飞奔侯府。 至于他们两个老家伙,反正又走不丢,就让他们在后面墨迹吧。 齐平侯府,会客厅中,驸马杨宏和禁卫军大统领周坤分宾主落座,茶罢搁盏。 “大统领,想必两国会武已经圆满结束,不知结果如何?” 大统领周坤颇为诧异的看了驸马杨宏一眼,“驸马爷,难道不知?” 此次会武,共十八场战斗,每天六场,历时三天,圆满结束。 一胜二平三负,如此循环,最终结果便是平局。 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杨振事前安排好的,他不信驸马杨宏不知道情。 驸马杨宏很尴尬,这该怎么说呢。这一切都是杨振鼓捣出来的,他并不知情。奈何,偏偏杨振是他儿子,无私也有弊。 因此,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驸马杨宏尴尬地笑了笑,“常言一句说的好,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在帷幕落下之前,谁都无法预判结局。大统领以为如何?” “啊?啊!驸马爷言之有理。”周坤愣了一下,随即心中恍然,刚刚他失言了。 有些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毕竟,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驸马爷,老周此来为两件事。一者,听闻侯府遭噩,前来吊唁。二者,找小侯爷有些公干。” 驸马杨宏闻言一皱眉,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否则,不会惊动禁卫军大统领。 毕竟,若非皇帝老爷子亲自交代的重大事情,也不需要禁卫军大统领出马。 “此事,不太好说。嗯……这么说吧,对于太学生失踪之事,老周心里有谱,但却说不出口。因此,只要相信老周,就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周坤幽幽的说道。 驸马杨宏固然如坠云雾,但也明白了周坤的意思,那就是必须无条件的相信他。 倏忽间,驸马杨宏心中泛起一种明悟,大统领必定奉了皇帝老爷子的严旨,否则不会如此遮掩。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担忧的。随他们折腾,自己翘脚看戏就行了。 嗖! 陡然,一道人影窜进会客厅,把杨宏和周坤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杨振,这才放松心神。 杨宏脸色微沉,拿出父亲的派头怒喝道:“冒冒失失的,还不来见过禁卫军周大统领。” 禁卫军周大统领?五大三粗的,倒是像条汉子。杨振仔细打量一番,抱拳当胸躬身施礼,“晚辈见过周大统领。” “免礼。小侯爷杨振,可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啊。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周坤点头道。 因柳州平叛、暴打钦差而引发朝堂争议,后又私入西夏铲除赫连,现在又弄出绑架太学生,胁迫朝廷重臣的幺蛾子,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是引发朝堂争议的大事。 尤其是这次,老太傅和六部尚书不惜上演苦肉计,也要构陷他。可见他的能量有多大,有多么遭人嫉恨。 杨振嘴角扯了扯,虽然声名远播,被京城中那些大佬纷纷议论,但想必也不是什么好名声。于是,他微微摇头,“周大统领过誉了,微末小名,而且遭人嫉恨,根本不值一提。” 周坤脸色一怔,这是……知道了?按理,不应该啊。自己奉皇命而来,不可能再让人通风报信。至于这七个老不死的就更不可能了,他们本就是阴谋的策划者,又岂能自曝其弊,除非不想活了。 “小侯爷此话,似乎意有所指啊。” “大统领身居高位,对于朝廷上的个中玄妙,自然心里门清。”说完,杨振耸耸肩膀,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杨宏看看周坤,又瞅瞅杨振,着实弄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又不好意思询问,只能在那里瞎琢磨。 这里边一定大有文章。 “嘶!”陡然,杨宏倒吸一口凉气。刹那间,他想到太子,若是以太子为首的那群老臣来对付杨振,自己情何以堪,又将何去何从?伏苓公主夹在中间如何抉择,又将承受什么样的折磨。 一时之间,杨宏心中一片灰暗。 周坤和杨振两人大眼瞪小眼,并没有发现杨宏脸色有异。当然,即使有所发现也不一定在乎。毕竟现在乃多事之秋,有任何表情都属正常。 “两国会武之事,小侯爷用心很深啊。”周坤冷不丁问道。 “如此安排,难道不好吗?再说,将必败之局变成平局,这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我大衍的崇文抑武。”杨振似有所指的说道。 周坤颇有深意的看了杨振一眼,对于这点,他深有同感。两国会武以平局结束,既保住了两国的尊严,又给朝廷那些反武势力一个警告,让他们明白没有习武之人在前方守护疆土,他们何来安稳日子得享清福。 然而,他们是否会吸收教训,对武林人士是否有所改观,那就不得而知了。 “驸马爷,小侯爷,老周皇命在身,不能在此久待,这便告辞了。待侯府丧事完结后,老周再率领太学生前来祭拜恒公祠。”说完,周坤站起身来,转身便走。 一来,三百太学生还在靖州城,他身为护卫大臣,不能久离。万一发生意外,他无法向皇帝老爷子交差。 二来,他负责杨振涉嫌绑架太学生一案,虽然纯属子午须有,但他也不能与齐平侯府有过多的接触,平白落人口实。 杨宏和杨振父子俩一直将周坤送出顺义坊,方才回转。 路上,杨宏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杨振,冷不丁问道:“两国会武以平局告终,是你可以安排的。” 杨振点头道:“是的,我根据对西夏参赛武士的了解,刻意安排如此。既不伤两国颜面,又不会招人嫉恨,两全其美。” 杨宏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凡事总有意外,不得不防。因此,他不无担忧地说道:“唉!演武场上不乏明眼人,一旦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告你个私通外国之罪,如何是好?” “父亲放心便是,一个雷是顶,两个雷也是扛,他们奈何不了我。” “你……你小心玩火自焚。”杨宏指了指杨振,他知道这小子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规劝也没有用,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拂袖而去。 杨振耸耸肩膀,摇了摇头。他早就被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又岂会在乎别人再进行构陷。 砰! 骤然,杨振被人拍了一巴掌,险些摔倒在地。不用看他都会知道,必是那老道无疑。 “小子,发生了什么事?”道圣问道。 “没事!能有什么事啊。“杨振头也未回,径直走了。 ”哎,小子,你给老道等着,不给你松松皮子,此事不算完!“道圣咬牙切齿,迈大步回了佛堂。 第312章 巡街御史 中州皇城,承乾殿。 四帝英宗升坐早朝,扫视殿中文武朝臣,问道:“哪位卿家有本启奏?” “臣,有本启奏。” 文班中有一人抱本而出,躬身立于九龙阶前。 四帝英宗龙目一览,见是巡街御史严宸,点头道:“严卿家,有何本奏?” 黄门侍郎赵巽伺候在侧,当即步出九龙口,在严宸手中接过奏本,转身回到龙书案旁,呈于御览。 四帝英宗一见之下,脸色微变,但却没有发作。身为帝王,唯有喜怒不形于色,才能莫测高深,才能让文武朝臣谨小慎微。 他扫视殿中群臣,道:“严卿家,将所奏之事,说与众卿。” “陛下,微臣领旨。”严宸躬身一礼,随即转身,扫视殿中群臣,朗声道: “诸位大人,近日城中流言四起,想必诸位也有所耳闻。那流言称:齐平侯府惨遭血洗,死亡一百六十人。而凶徒并没有就此罢休,又设阴谋构陷杨振绑架太学生,胁迫朝廷重臣。” 严宸话音刚落,有六人脸色惊变,心中忐忑不安。 这六人自然是六部尚书。 他们与老太傅合谋实施苦肉计,构陷杨振不假,但血洗侯府,却与他们没有丝毫关系。这罪过太大,甭说他们,就是老太傅也承受不起。 “就此流言,该如何看待,众卿议一议。”说完,往龙椅上一靠,开始闭目养神。 当然,他目闲耳不闲,支着耳朵在倾听,心中更是风云迭起。近日,围绕着靖州齐平侯府发生了太多的事,俨然风暴中心。 这是一种征兆,变乱动荡的征兆,由不得他不重视。 大殿上,群臣以巡街御史严宸为中心,发表各自的观点,有人质问,也有人附和。 “严御史,这无凭无据,何以言辞凿凿,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吧。” 严宸扭头看去,见是吏部尚书葛千忠,当即冷笑道:“葛尚书,对于杨振绑架令孙一事,想必心知肚明。既然如此,又何言……无凭无据。” 说完,不错眼珠的盯着吏部尚书葛千忠。 葛千忠闻言,吓得不轻。他的确心知肚明,因为就是他们设计的,莫非…… 不怕说错话,就怕听错音,更怕会错意。 葛千忠疑心生暗鬼,以为他们的勾当被严宸查知,故此不敢再继续发难。 其他五个尚书听到严宸的话,也打了哆嗦,心里为之一揪。 心存阴邪,终究没有底气。 刑部尚书执掌刑律,心思还算缜密,思索片刻,出班望阙躬身一礼,转身目视严宸,道: “严御史,我等孙儿失踪之事,陛下已派员察查,结果如何,遑且不论。就侯府惨遭血洗之事而言,既无州官奏事,又无驸马报丧,纯属流言蜚语,又何以当真?如今真相不明,严御史夸夸其谈,岂非过于穿凿附会。” 刑部尚书深谙律法,思辨敏捷,一语中的。 “刑部尚书荀仓,都说你老谋深算,却也如此不智。”严宸心中暗自冷笑。 严宸乃是御史言官,刑部尚书荀仓跟他玩言语机锋,殊为不智。 “荀尚书,此言差矣。流言蜚语无论可信与否,都应给予足够的重视。须知,人言可畏!何况,如此流言,并非无的放矢。”严宸反驳道。 刑部尚书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无言以对。毕竟,正如严宸所言,人言可畏!一旦形成舆论压力,后果不堪设想。 武将阵营中无人发言,他们大多性情中人,这种勾心斗角的事,并不是他们的专长。既然说不到点子上,还不如冷眼旁观,免得自欺欺人。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如此,也有人抱有想法,不过却没有表露。因为他们的目光都聚集在睿王身上,睿王不表态,他们绝不发言。 朝堂上的争议逐渐平息,最终归结为一个声音,那便是必须给予足够的重视。 龙书案后,四帝英宗陡然睁开了眼睛,扫视文武朝臣,问出了第二个问题:“既然如此,又将如何处理?六位尚书俱在,可有良策?” 六位尚书闻言心里一震,这满朝文武,惶惶诸公,为何单独问他们六人,别不是……里面有套头吧。 “臣等愚钝,不知如何区处,伏乞圣裁。” 六部尚书纷纷出班跪倒,口称自己愚钝,想不到任何办法,又将皮球推了回去,重新还给四帝英宗。 四帝英宗扫了六部尚书一眼,佯作龙颜大怒,怒喝道:“尔等身为部卿,不思与君分忧,反而敷衍行事,着实可恨。此事便交尔等察查区处,若再迁延懈怠,必定严惩。” 四帝英宗乾纲独断,当即刷下严旨。 “臣等领旨谢恩。”六大尚书叩头领旨,起身回班,就如同吃了死苍蝇一般,心里很是别扭。 “陛下,此事不妥。六位尚书的孙子被绑架,他们本就舍身其中,理应回避。而今让他们主理此事,有违纲纪,于理不合。还望陛下收回成命,另派要员。”巡街御史严宸进言道。 四帝英宗扫了严宸一眼,“朕意已决,勿复再劝,退下!” “陛下!三思啊!陛下……” 啪! 严宸话未说完,四帝英宗龙颜大怒,猛然一拍龙胆,怒喝道:“嘟!大胆严宸,拖出去!” 两名禁卫闻言走上金殿,架起严宸往外就走。 “文死谏,陛下,三思啊!” 严宸喋喋不休,直到被拖出殿门,声音才渐渐平息。 六部尚书偷偷传递眼色,他们心中泛起一丝狐疑,陛下如此做法,莫不是因为顾及太子,而有意保全他们。 想及此处,他们沉重的心情变得轻松了些。 “众卿有本早奏,无本退朝。”说完,四帝英宗见文武朝臣一个个眉眼低垂,于是一抖袍袖,起身转入后殿去了。 “退……朝……”黄门侍郎赵巽清唱一声,转身形追赶四帝英宗。 文武朝臣陆陆续续退出承乾殿,镇殿将军杜国柱本站在门外,陡然发现睿王殿下不知何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睿王的肩膀,“睿王殿下,睿王殿下!” “啊?”睿王陡然惊醒,发现镇殿将军杜国柱站在身前,不由得为之一愣。随即,心中恍然,原来已经退朝了。 “殿下在想什么,居然如此入神?” “今日父皇如此行事,却是出人意表。其中必有深意,自当细细斟酌。”杜国柱乃是睿王的大舅哥,因此他直言不讳。 “老爷子的手段,殿下都勘不破,可见越发高深莫测。”杜国柱爽朗一笑。 陡然,睿王看见严宸跪在门外,不由得微微皱眉。他既然被父皇轰了出来,直接回去公干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在此添堵。 莫非……还真要来个文死谏不成! “严御史,何以至此啊?” “殿下,臣费解!臣不服!”此刻,严宸将御史言官的秉性演绎的淋漓尽致。 睿王双眉微扬,甭说你费解,谁又能明白。但是不服?从何说起。他看着严宸,问道:“既然不服,你又待如何?” “陛下若不收回成命,臣便跪死承乾殿前。”严宸信誓旦旦的说道。 “你……唉!好自为之吧!”睿王拍了拍严宸的肩膀,和杜国柱一同离去。 “至于吗?何苦来哉。”杜国柱摇了摇头。 第313章 女中诸葛 巾帼英雄 睿王回归府邸,便一头扎进书房,冥思苦想。并不是他喜欢探微究密,而是感觉父皇此举颇有深意,若能勘破,与他大有裨益。 然而,有些事情越是急于求成,反而越容易钻牛角尖,最终一无所获。 睿王便是如此,他被执念所驱使,完全陷入了恶性循环。 门外,来了一名妇人,虽然衣着朴素,但却掩盖不住美艳无双的容颜和雍容华贵的气质。 来人正是睿王妃,她本在膳堂之内等候睿王,但久等不到,派丫鬟前来打探,回报说“书房门窗紧闭,不敢打扰”。因此,她只能亲自前来。 嘟嘟嘟! 睿王妃轻轻敲门,但里面毫无反应。情急之下,也就不在乎所谓的礼仪了,直接推门而入。她四处打量,惊见睿王兀自坐在那里,双目无神,完全失了反应。 “王爷?” 睿王妃轻唤一声,然而,睿王毫无反应。 “王爷!”睿王妃吓得花容失色,大叫一声,扑上前去,探了探鼻息,还活着。 “你在干什么?”睿王倏然回神,发现王妃的手戳在自己的嘴唇上,便把脑袋往后缩了缩,十分不解的问道。 “我干什么?我还想问你呢,喊你几遍都不答应,玩心跳呢?”睿王妃没好气的白了睿王一眼。 睿王打量王妃,见她脸色煞白,眼角还有泪痕,心里一震:莫不是……被自己吓着了吧。 对于刚才的一切,他可谓一无所知。回神之时,正发现王妃在用手戳自己。也正因为如此,他才生出这个念头。 既然犯了错误,自然要赔个不是。他一把拉过王妃,将她抱在怀中,附耳窃窃私语。 王妃被热气弄得耳朵发痒,脸上泛起两团酡红,她咯咯笑着,挣脱开去,瞪了睿王一眼,娇嗔道: “大白天的,也不注意身份,万一让奴仆们看了去,岂不有失颜面。午餐早已备下,速去用吧。否则,还得重做。” 睿王愣了一下,抬头向沙漏看去。原来,恍惚之间,已经午时二刻。 “芸香,你去吧,我吃不下。” 他心里装着事,在没有想清楚之前,食不甘味,寝不安席,又如何吃的下去。 “这是怎么了,回来就关在书房里,饭都不用,莫非要修仙不成?”王妃调笑道。 “唉!”睿王长叹一声,把今日早朝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王妃闻言,蹙眉思索片刻,莞尔一笑,“王爷倒是糊涂了,父皇圣心独运,岂不知此理,想必有所谋划。王爷若想为严御史说情,倒不如这么办。” 说完,王妃附在睿王耳旁嘀咕了一阵。 睿王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猛然在王妃脸上亲了一口,大笑道:“王妃真乃巾帼英雄,女中诸葛。走!吃饭去!” 王妃白了睿王一眼,站在原地没挪步。 睿王诧异的看着王妃,催促道:“走啊,想什么呢。” “我这副样子,还出的去吗?”王妃再次白了睿王一眼。 睿王定睛一看,见王妃面红耳赤,就连脖子上都布满了粉霞,顿时尴尬的笑了笑,“自己家里,怕什么,走吧!如若不然,我也只能背着你,或抱着你了。” 王妃恨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耷拉着脑袋,任由睿王拽着向膳堂走去。 这两情缱绻,伉俪情深的一幕,不知要羡煞多少苦命鸳鸯。 …… 皇宫,承乾殿后殿,四帝英宗坐在龙榻之上,以手抚额,深感无力。这一个个的,怎么就不明白他的用心,非要唱对台戏。 尤其是这个巡街御史严宸,此时还会在承乾殿前,这是什么行为? 示威!逼宫! 然而,人家一片忠心,总不能给个处分吧。 但是,就这样僵持不下,也不是个办法。 四帝英宗很揪心,午饭都没吃。 黄门侍郎赵巽趁着四帝英宗出神之际,匆匆赶到殿前,来劝严宸。 “我说严御史啊,你这又是何必呢,你在这儿跪着累,陛下那儿也觉得烦,午饭都没吃。依咱家之见,你还是回吧。僵持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严宸跪了一个多时辰,膝盖都已经肿了,但依旧咬牙坚持着。 “赵大总管,您也甭劝,陛下不收回成命,我便跪死在这里。” “我说严御史,你怎么就这么固执。你跪死在这里,倒成就了忠臣之名。但是,你可曾想过,将陛下置于何地?” 赵巽苦口婆心,奈何严宸油盐不进。 “唉!” 苦劝无功,赵巽很是气恼,跺脚叹息一声,一甩袖子走了。 后殿中,四帝英宗听见脚步声,眼皮一撩,问道:“劝过了?” 赵巽苦笑道:“是,陛下,话不投机半句多。” “哼!若能被你劝回去,那还是御史言官吗。他们这种人,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很是恼人,却又离不得。”四帝英宗无奈的摇头叹息。 “陛下,睿王殿下在宫门外请旨求见。” “不见!”他正烦着呢,哪有心思见睿王。 “等等!”四帝英宗心思电转,那小子心思活络,或许能解僵局。 想及此处,改口道:“宣!” 不多时,睿王来到承乾殿后殿,躬身道:“儿臣叩见父皇。” “免礼,有什么话,坐下说!” “谢父皇”,睿王坐下之后,回禀道:“父皇,儿臣为严御史而来。眼下,种种谣言全部牵涉齐平侯府,当派一重臣前往察查。” 四帝英宗点点头,“依你之见,当派何人前往?”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既可查齐平之事,又可解父皇之忧,两全其美。” 四帝英宗双眼一亮,“你是说他?” “是的,父皇,非他莫属。”睿王点头道。 四帝英宗沉思片刻,点点头,“好,就依你。” “谢父皇。不过,儿臣以为大张旗鼓的去,反倒查不出什么。倒不如给他补个实却,州正或是县令,都可以。” 四帝英宗闻言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小子好深沉的心计。不过,能用在正途之上,却是天大的好事。 “好,就给他个齐平县令吧。” “谢父皇,儿臣告退!”睿王起身躬身一礼,出了后殿,径直走了。 四帝英宗闭目沉思片刻,吩咐道:“赵巽,拟两道旨,第一道:巡街御史严宸,以死胁迫君父,臣道有失,特贬为齐平县令,即刻离京,不得有误。” “第二道:齐平县令葛文忠治县不严,匪患横生。即日起降级留用,仍以原职辅佐县令,将功赎罪。” 承乾殿前,巡街御史严宸摇摇晃晃,已经知撑不住了。他终究是文官,不似武将那般皮糟肉厚,体力充沛,跪了两个多时辰,即将虚脱。 昏昏沉沉间,听见脚步声音响,抬头望去,见是黄门侍郎赵巽,捧着两道圣旨向自己走来,便打起十二分精神听着。 待黄门侍郎赵巽宣完旨意,严宸再也坚持不住,晕死过去。 现在他只是齐平县令,不再是巡街御史,再跪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赵巽派了两名禁卫,架着严宸离开了皇宫。 第314章 各方动态 “原巡街御史严宸长跪承乾殿前直至晕厥,激怒四帝英宗,被贬为齐平县令。” 这一劲爆消息传遍朝臣府邸,引发一番热议。 有人认为理所当然,毕竟以死胁迫君父,赐死也在情理之内,何况只是被贬。 有人认为不以为然,就事论事,那严宸固然有胁迫之嫌,但却出于忠心,本该嘉奖。而今贬官降职,有失公允。 当然,这种观点也只能私下里想想罢了。若传将出去,岂非非议君父,大不敬。 更有一些人难以接受,天下出缺的州县不只有几,为何偏偏选了齐平? 这其中保不齐有什么猫腻,不可不慎。 因此,六部尚书再次齐聚太傅府,商讨对策。 兵部尚书较为直爽,直接开门见山,“老太傅,京中流言四起,称血洗齐平侯府乃我等所为,您看如何处理?” 礼部尚书见老太傅沉默不语,便开口道:“蔺尚书此言差矣。流言称乃绑架我等孙儿之人所为,与我等何干。休要胡言乱语,若被奸人所趁,岂非大事不妙。” 兵部尚书尴尬的挠了挠头,也觉得自己失言了。这等贼喊捉贼的事,还真不是自己的强项。看起来,还是多看少说为宜。 万一再说错了话,丢人事小,若坏了谋划,那就事大了。 “老太傅,您乃当世老臣,陪王伴驾时间最久,必定深明圣意。此次,就严宸被贬齐平之事,您有何高见?” 荀仓不愧刑部尚书,思辨敏捷,直中要害。 老太傅偷眼观瞧,见六部尚书都双眼焦灼的看着自己,心中窃喜。 并非他喜欢拿腔作势,倚老卖老,而是想要让这六部尚书明白一个道理:他们只有紧紧团结在自己周围,才可以长久。 换而言之,也就是只有在自己这棵参天大树之下,才好乘凉。 “嗯……”老太傅眉心紧皱,捋了捋胡须,装作冥思苦想。 许久之后,他感觉差不多了,才开口道:“老夫虽然久不侍朝,但对于陛下的心思,还能参透五六成。但此事却出人意料,可见陛下驾驭群臣的手段,愈发的莫测高深了。” “当然,老夫也非一无所知。此时无非有两种结果,其一,陛下真心恼怒严宸,又逢其平侯府被血洗,朝廷不能坐视不理,这只是表态而已。果真如此,我们根本不需要理会。” “其二,无非是责令严宸密查齐平之事,只要我们以静制动,又有何担忧之处?你们且宽心,有老夫在,大局乱不了。” 老太傅侃侃而谈,看似胸有成竹,其实也有些忐忑不安,只是没有表露出来而已。 毕竟他乃领头羊,若表现出一丝担忧,或者慌乱,这六个尚书必定自乱阵营。 一旦事情暴露,那种后果,并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 “最近,正是风口浪尖,你们要紧守门庭,切不可恣意妄为,更不能私下会面,都回吧!”老太傅语重心长的说道。 主人已经下了逐客令,这六部尚书岂能厚着脸皮再赖在这里。因此,一个个起身告辞,回了自己的府邸。 放下他们先不表,且说太子府。 对于四帝英宗如何处理严宸,太子并不在乎。他所在乎的,乃是此事发生在睿王进宫之后,这不得不令他深思。 因此,他刻意寻来太子詹事甄平,共同商议此事。 “甄兄,你说父皇如此做法,究竟有何深意,是否与睿王进宫有关?” 甄平微微点头,“自然,陛下既然已经把事情交于六部尚书合议区处,断然没有轻易更改的道理。而严宸又太过执拗,认死理,陛下不收回成命,他誓死不会罢休。睿王恰逢其会,完美的开解了这个僵局,想必圣心大悦。” “唉!”太子长叹一声,脸色变得有些晦暗,他怎么就没想到呢。如今被睿王抢先一步,得了圣心,若他不能挽回,前景堪忧。 甄平扫了太子一眼,开解道:“太子不必如此,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乃太子,国之储君,只要占据大义,即使陛下看中睿王,对你也无可奈何。” 太子听了甄平的话,其心乃解,道:“话虽如此,但被睿王占了先手,心里终究不舒服。不过想想也是,审时度势,见景生情,我的确不如睿王。若非有甄兄在,我必定一败涂地。” 甄平嘴角扯了扯,何止太子不如睿王,就是自己的机谋,也不上她啊。 一时之间,甄平情绪有些低沉。 他口中她,就是睿王妃,杜芸香。 当年,甄平拜在杜仙知门下,学习谋略之术,却因资质有限,未能得其衣钵。 杜仙知有一儿一女,儿子杜国柱,生性豪爽,根本就看不上那等诡谋之术,因此未学。 至于女儿,便是杜芸香,天资聪颖,勤奋好学。本来杜仙知不想让她涉猎这些诡谋之术,奈何,儿子杜国柱根本不学,而弟子甄平天资有限,难承衣钵。 无奈之下,只能传给女儿杜芸香。毕竟,那是杜仙知的毕生心血,堪称瑰宝,岂能就此失传。 而杜芸香不负厚望,承其衣钵,尽得真传。而且,举一反三,比之杜仙知更胜一筹。 也正因为如此,甄平才自认远远不及杜芸香,从情绪有些低落。 太子见甄平情绪低落,这种情况以前并未遇到过,他心里或多或少有些好奇。 “甄兄?” 太子轻轻喊了一句,但见甄平没有反应,不由得加大了声音,“甄兄!” 甄平倏然回神,见太子正盯着他,不由得心里一惊,当即起身躬身一礼,道: “太子殿下,臣失礼了。” “无妨”,太子摆了摆手,这甄平可是他的文旦智囊,岂能因这点小事而斥责。他当即微笑道: “甄兄,刚才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甄平脸色一僵,他该如何回答,如果如实回答,恐怕太子会失去信心;如果不如实回答,又有失臣道。 思虑再三,甄平决定折中,“无他,只是想起一位故人而已。” 太子脸色一怔,就此作罢。谁还没有一段伤心的过往,若打破砂锅问到底,岂非伤了交情。 为了开解甄平,太子顾左右而言他。 “甄兄,依你之见,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甄平收拾心神,回道:“殿下,齐平之事,陛下应该有所谋划,我们权且冷眼旁观,绝不能掣肘。否则,平白恶了圣心,我们又将落后睿王一筹。” “唉!难道我们就这样干等着,真不甘心。”太子猛然往桌子一捶,很是气恼。 “殿下不必如此,我们并非干等,只是放下此事不管而已。我们应该去忙别的事,例如,重开恩科之事。” 太子闻言,双眼一亮,甄平言之有理,只要抓住重开恩科之事,尽可能将新进仕子们拉拢到自己这边,自己才会立于不败之地。 “既如此,我们就坐观齐平动态吧。” “正是此理!”甄平点头微笑。 第315章 磕头虫 靖州州衙,公堂上,靖州州正孙振邦跪在当中,心里很是郁闷。想他堂堂一州之正,最近却成了磕头虫。 先有驸马公主,后有禁卫军大统领,现在又来了一个皇命钦差,镇抚司副使李清频。 这一个个朝廷大佬,他是既惹不起,也躲不起,只能小心伺候着。 大统领周坤还好说,性情耿直,没那么多计较。不过这李清频究竟什么性情,他一无所知。唯恐举止失当,更加谨小慎微。 镇抚司副使李清频手捧圣旨,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太学生在靖失踪,疑似被人绑架,故委任镇抚司副使李清频为皇命钦差,赴靖查察大案。靖州所有官员皆受节制,钦此!” “臣,孙振邦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靖州正请起。”李清频收起圣旨,亲自搀扶孙振邦。 “谢钦差大人。”孙振邦站起身来,垂手而立。 “哈哈哈”,李清频看着孙振邦局促不安的样子放声大笑,他拍了拍孙振邦的肩膀,微笑道: “孙大人不必如此,你我同朝为官,一在京畿,一在地方,何来上下之分。此次奉旨而来,还望孙大人能够鼎力相助。” “当然”,孙振邦满口应承,话风一转,继续道:“钦差大人,此事由大统领周坤全权负责,下官所知并不多。倒不如请大统领前来,商议此事。” 李清频微微点头,他当然知道大统领周坤奉皇命保护太学生,这太学生被绑架一事,本就是他的职责,和他商议处理,也是应当。 “孙大人言之有理,却不知大统领身在何处?” “回钦差大人,大统领率领众太学生从现在齐平祭拜恒公,距此只有十里之遥,想必午后必归。大人且随下官去二堂休息,静候大统领回转便是。”孙振邦回道。 “嗯……”李清频思虑片刻,“好吧。”说完,同孙振邦一同去了二堂休息。 而此时,大统领周坤正带着三百太学生瞻仰恒公事迹。这些太学生都是王公贵胄,文武朝臣之后,对于当年那一段故事,熟之能祥。 但是,故事终究是故事。从书本史料上看来地,终究缺乏那种韵味。 而今,前来祭拜恒公,犹如身临其境。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舍我其谁的豪气;那种独对敌军,坦然自若地胆气,令他们为之侧目。 尤其是见过两国会武之后,他们的视野早已开阔,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怎能不心驰神往。 莫说他们,就连大统领周坤也是气血沸腾。他乃一介武夫,想想那种场面,很有代入感。可惜,生不逢时。要是他生在那动乱年代,也来这么一手,岂不是很拉风。 “你们可知我大衍为何没有‘公子’一称吗?”骤然,有一位少年打破了沉默。 “此事何人不知,没瞧见这里写的清清楚楚,‘自我恒公西去后,天下无人敢称公’。这可是太祖爷亲笔题词,天下何人不知,谁人敢违?”另一位学员说道。 …… 周坤听见这群太学生喋喋不休的议论声,心里很不耐烦。文人就是酸腐,说几句话就冒酸,还是他们这些武士爽快。当然,恒公除外。 不过,能够做到恒公这份上的,又有几人呢。 “都抓紧,此次来齐平的主要目的就是祭拜恒公,虽然老周只是护行大臣,但也有个要求,至少要对陛下有所交代,不能白来一回。回去之后,都给老周写一篇文章出来,交给你们的少傅。” 周坤话音刚落,这三百太学生顿时没了兴致,一个个愁眉苦脸,跟吃了死苍蝇一般。此次来齐平,本以为是逃离苦海,哪曾想,这大统领整出这么一个幺蛾子。 写一篇心得体会,三百人不能雷同,何其难也。 “这看也看过了,就打道回府吧。”周坤一声令下,带领三百太学生回转靖州城。齐平侯府刚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又何必再去叨扰,因此便直接回转靖州城。 这三百太学生来时昂首阔步、兴致勃勃,而回去的时候,却是垂头丧气、败兴而归。 周坤看到这一幕,心里不停地偷笑。还是老周机灵,给他们支应了一个差事。否则,这一路上,喋喋不休的,老周的耳朵岂不要饱受摧残。 刚刚走出苑门,正撞见杨振,禁卫军大统领周坤带领三百太学生拜祭恒公祠,他们作为恒公后人,岂能置身事外不靠前。 因此,在得到信息后,杨振便亲自赶来,还未进入文苑,却发现大统领周坤带领三百太学生已经祭拜完毕,出了苑门。 杨振闪在一旁,问道:“大统领,既已祭拜完毕,当过府用膳,请随我来吧。” 周坤一摆手,“小侯爷,老周便不打扰了,等完了这趟差事,有时间定去叨扰。”说完,径直走了。 杨振何等精明,当即听出了周坤言中之意,他身为太学生的护卫大臣,而自己又涉嫌绑架太学生,他自然要避嫌,不宜和自己产生太多的纠葛。 既然如此,杨振也不好过于强求,只能目送周坤一行人离开。 回转侯府之后,杨振本想回房,却骤然听见一声鹰啼。他抬头看去,正见一只神鹰飞来,盘旋于侯府上空,久久不肯落下。 这只神鹰正是风鹰,从京城回转,见到杨振这个魔王在院里,便不敢落下。它之所以出声叫,引亢高歌,就是在向道圣和儒圣示警,告诉他们鹰爷回来了,让他们把这个魔王关起来,免得再给鹰爷拔毛。 杨振抬头看着风鹰,招了招手,意思是让它下来。 吃一堑,长一智! 自从有了上次的教训,风鹰对这个魔王打骨子里防范,岂能落下来。 砰! 骤然,杨振冷不丁被人揍了一巴掌,蹬蹬向前抢出几步,险些摔倒在地。杨振甩了甩脑袋,暗骂道:“你个缺德老道,又偷袭小爷。” “哼!别以为老道不知道,你小兔崽子又在打鬼主意。上次被你个兔崽子罢了毛,老道可是耗费了百十颗丹药,才将它彻底安抚下来。这次要是再被你个兔崽子得了手,那还了得。”道圣冷哼道。 “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还这么抠门,你的东西以后还不都是小爷的,提前预支点儿怎么了?”杨振小声嘀咕道。 “小子,嘀咕什么呢?什么我的你的?欺师灭祖啊你?”道圣瞪着牛眼,气得呼哧呼哧的。但摊上这么一个弟子,他又能如何! 即使狠狠的揍上一顿,好了依旧如此。 风鹰落在道圣头顶上,看着这个魔王被训斥,心里爽得很,一直忽闪着翅膀,嘎嘎的叫着。既像是在欢叫,又像是在助威。 “干什么呢,大眼瞪小眼的?”儒圣见道圣久出不归,便走了出来,一眼瞧见杨振和道圣在对眼,便问了一句。 风鹰“嗖”的一下落在儒圣肩膀上,比起道圣那暴脾气,它更喜欢儒圣。当然,道圣若是拿出丹药来,那就另当别论了。 儒圣一眼瞄见风鹰腿上的竹筒内有一纸条,急忙取出一看,脸色微变。 第315章 贼喊捉贼 儒圣自风鹰腿上取下字条,定睛细看。 一排蝇头小楷跃然纸上,儒圣一眼看出,此乃老和尚的笔迹。当然,风鹰生人勿近,也不可能为别人送信。 “多日来,老衲游走四方,并未查知贼踪。不过,至于太学生被绑架一事,却有些发现。此乃子虚乌有,贼喊捉贼,望查!” 儒圣看罢信笺,不由得暗自皱眉,若单单是天煞门这等江湖势力也就罢了,如今牵涉朝廷老太傅与六部尚书,他深感无力。 常言道:民不与官斗。尤其他们这种武林中人,本就遭朝廷猜忌,更不能与官斗。 “写的什么?”道圣瞪眼道。 “你自己不看,却来问我?哼哼!”儒圣瞪了道圣一眼。 之前,风鹰本在道圣头上,他却光顾着和杨振那小子置气。若是自己不出来,必定误了大事。 此时,道圣却来问自己写的什么,当真是…… 都说三岁看老,盖棺定论,这老道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儒圣扭头看向杨振,“小子,这事儿我们老哥仨就不掺乎,你自己琢磨着办吧。” 杨振闻言一愣,究竟什么事能让这老头子退避三舍?他满心狐疑的接过信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心中顿时明了。 的确,这老哥仨在武林中几乎一呼百应,但一遇到官府便怂了。 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但这武夫遇到官,更是有理说不清。 他只是侯府嫡长子,无职无权,与这些朝廷大佬斗法,实在是太嫩了。 此事,恐怕还要和父亲去商量,他身为当朝驸马,皇亲国戚,与这群老臣斗法,或许很有瞧头。 儒圣撇了杨振一眼,心如明镜,估计这小子又在打坑爹主意。现如今,恐怕也只有爹可坑了。 驸马杨宏和伏苓公主正在房间内闲谈,两国会武业已结束,待到清明时节,祭扫祖坟之后,便要返京了。 但还有一事犹豫不定,原本打算趁这段时间为杨振主婚,奈何却出了血洗侯府这件事。 难啊! 伏苓公主看着驸马杨宏,劝道:“驸马,以我之见,干脆就把事情办了算了。毕竟,机会难得。更何况,父皇年事已高,我们回京之后,恐怕难再有机会回来。如此一来,岂不是将这几个孩子耽误了。” “话又说回来了,人死如灯灭,还有什么比孩子的婚事更能令公爹婚心安的呢。” 驸马杨宏心里很是纠结,如今事情都挤在一起,完全理不出个头绪。 剪不断,理还乱。 梆梆梆!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打断了驸马杨宏的思绪。 “进来吧!” 杨振走进门来,见父亲囧着一张脸,不由为之一愣。自己这封信再交上去,还不得缩成一朵花。 可是,事到如今,别无他法,他也只能将坑爹进行到底了。 “父亲,孩儿有事告知,这书信刚刚从京中寄来,孩儿难以区处,特来向父亲和嫡母讨个主意。” 说完,杨振把信笺递给了驸马杨宏。 杨宏接过信笺一看,脸色骤变,并没有表态,而是直接交给了伏苓公主。 伏苓公主看罢,气的脸色铁青,猛然一拍桌子,愤然道:“胆大包天的奴才,居然构陷皇亲,着实可恨。我这就修书一封,告知父皇,惩处这群奴才。” 老太傅和六部尚书是何等存在,位极人臣,享进荣华富贵,然而却如此行径,她焉能不气。 杨宏思虑片刻,劝阻道:“公主,不妥!大统领周坤提过此事,想必父皇有所谋划。若我们乱了他老人家的布局,反而不美。为今之计,只能静观其变,伺机待动。” “再说,那几个老臣都是太子股肱,贸然告发,恐怕有伤情面。” 伏苓公主压了压心中的寒气,坐了下来,但依旧阴着一张脸,愤愤不平。 杨宏嘴角扯了扯,心中微微叹息,伏苓公主乃是太子胞妹,而自己这儿子杨振作为武林中人,而且几乎是领军人物,势必会倒向睿王。 而自己夹在中间,势必左右为难,进退维谷。 一时之间,杨宏心中忧虑重重,沉默不语。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要细细谋划,选个中庸的办法,不能让伏苓公主和杨振难办。 杨振看到父亲的脸色变得无比晦暗,不由得摇了摇头,劝解道:“父亲,嫡母,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们不必过于担忧。再说,他们诬陷孩儿太学生,胁迫朝廷重臣,并不一定能站得住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杨宏脸色一震,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杨振说道:“你小子可别乱来,一旦局面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杨振点点头,“父亲,你放心吧,还以为孩儿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倔强小子。” 杨宏闻言一咧嘴,想起当年那个倔小子,他就心中有气,冷哼道:“那可未必!” 杨振脸皮抽了抽,尴尬挠了挠脑袋。 “噗!” 伏苓公主被他们父子逗乐了,白了杨宏一眼,道:“振儿,现在把这些事情暂且放放,先说说你们的婚事吧。凤曦那丫头的兄嫂必定不能久待,若不在他们回去前完婚,那丫头情何以堪,是走还是留?” “再说,绮雪那丫头虽然是从府里出去的,住个十天半月没关系,但时间一长,身大袖长的,难免有人说三道四,让人家一个姑娘家何以自处,又如何处人。” 伏苓公主肺腑之言,句句在理。虽然她身为公主,对于这些婚嫁之事不甚了解,但对于礼法却是熟之能详。 杨宏听了深以为然,频频点头。 “振儿,你二娘说的对。再说,清明祭扫祖文之后,我们便要返京。你们想完婚,就只能劳师动众的去京城驸马府了。你究竟有何想法,倒不妨趁现在说个明白。” 杨振脸色一僵,泛起两团红云,万没想到父亲和嫡母会谈及这个问题,这让他如何回答。 杨宏见杨振扭扭捏捏的样子,心中暗自偷笑,这可是破天荒头一次。他打趣道:“你小子不挺有主见的吗,现在这是怎么了?你亲母早亡,婚姻大事自然要靠嫡母操办,跟她还有什么不好意思。” 杨振耷拉着脑袋,哼唧道:“全凭父亲和嫡母做主便是。” 杨宏和伏苓公主对望一眼,相视一笑,“既然如此,一会就把苗二爷夫妇请来,哦,对了,绮雪不是找到了姨父姨母吗,也一并请来,商议此事,也好定个日子。” 这几日来,侯府陆陆续续招了近百名奴仆,基本上已经可以正常运转。 杨宏亲自写下一封书信,前往靖州城交由柳倾权。柳倾权自到靖州城之后,与州正孙振邦相谈甚欢,便暂时做了幕宾。 杨振又派人手持亲笔书信赶奔苏阳县柳家坨,去请苏绮雪的姨母云婉姝。毕竟,她才是苏绮雪的血亲长辈。 第317章 不是好路数 齐平侯府小侯爷杨振即将大婚,迎娶绝代双姝的消息不胫而走,引发轰动。靖州全境有头有脸的人物,无论有没有得到请帖,全部向齐平进发。 一来,杨振名气太大,几乎家喻户晓。除寻芳会,斗倒杨青,建太白山庄,收容孤老孤儿,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脍炙人口,令人称道。 二来,杨振身份特殊,杨驸马长子,虽不是公主所出,但也非同一般。靖州州正孙振邦义子,齐平侯府继承人,无论是哪一个身份,都是非富即贵,高人一等。 因此,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又岂能放过这次绝佳的示好机会,毕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整个齐平县城都张灯结彩,充满了喜庆。 北门外,两匹骏马缓辔而行。 左侧一匹名贵马,卷毛狮子一丈青。背上端坐一壮汉,膀大腰圆阔三亭。头戴藏青软包巾,浓眉大眼显威风。阔口咧腮准头正,一身青衫配流英。 右侧一匹大红马,又名踏雪胭脂红。背上端坐一青年,头如枣核背如弓。头戴绛红软包巾,双眉吊梢目重瞳。身披紫衣悬刀剑,一身傲然气汹汹。 这两人并辔而行,见到这一幅喜庆场面,不由得对视一眼。他们听闻齐平侯府不久前惨遭血洗,却不知为何这般喜庆。 那青衣大汉勒住坐骑,私下里打量,看见对面来了一位老者,于是大喊一声,“兀那老头,这张灯挂彩的弄什么呢?” 老者被吓的一激灵,这后生却是好生无礼。抬头扫了对面两人一眼,不由得一皱眉。这两人眼生的很,必定是外地来的。只不过,小侯爷大婚在即,不能生事。 老者压下心中不悦,回道:“小侯爷即将大婚,齐平全城庆贺。” 青衣大汉闻言横眉怒目,大叫一声,“气煞我也,老子嘴里淡出个鸟,他却在这里……” 旁边那位红衣青年猛然抬腿踢了青衣大汉一眼,制止了他的叫嚣。 老者险些被吓趴下,眯着眼睛再次扫了青衣大汉和红衣青年一眼,心里不停的犯嘀咕:这两个外来人无礼至极,又言辞闪烁,神神秘秘的,绝对不是好来路。小侯爷大婚在即,这两人莫要惹出什么乱子来。 想及此处,老者决定偷偷跟着这两位外来客,看看他们在哪落脚,意欲何为? 于是,老者装作遛弯,走出几步又转了回来。他担心引起对方警觉,因此并没有跟得太紧。毕竟齐平县城只是小县城,也就三条街。有那两匹马在,绝对跑不了他们。 “唉!不管了,老子得打打牙祭,酒足饭饱之后再买东西。告诉你小子,可千万别阻拦老子。否则,老子跟你急。”那青衣大汉叫道。 “只要你不喝酒误事,谁又愿意管你。通过这几日的接触,首领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红衣青年道。 “鸟,他算哪门子首领,凭什么跟老子指手画脚,惹得老子兴起,直接做了他。”青衣大汉冷哼道,似乎心中有很大的怨气。 “得了吧你,这里人多眼杂,消停点儿,难道你想吵吵的满城皆知不成。”红衣青年瞪了青衣大汉一眼。 “哼!”青衣大汉冷哼一声,不吱声了。可见这红衣青年本事还是蛮大的,否则又怎能降得住青衣大汉。 老者远远吊在两人身后,断断续续的,听了个大概,越想越觉得这两个不是好人。因此,也就更加上心了,也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了。 两个人来到王家楼门前下了马,将马交给伙计时,那青衣大汉又叫道:“小子,看清楚点,这两匹可是宝马,伺候好了。若是掉了一个马毛,甭说不给饭钱,小心老子拆了你这座酒楼。” “得了您哪,绝对会好好伺候着。”说完,小伙计径直牵马走了。虽然嘴上如此说,但心里却并没这么想。掉一根马毛就拆楼?也不去打听打听,这齐平,谁敢吃霸王餐,谁又敢挑事。 老者见那两人上了王家楼,转身便走,要去侯府送信,可是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万一两个人中途走了,那个怎么办? 为了保险起见,他直接走进了店门,直奔柜台而去。 柜台后,掌柜正在低头忙活,听见有人再敲柜台,不由得抬头一看,笑道:“俞老头,挺闲在啊!” 这老者,也就是俞老头,直接走前去,附在掌柜耳畔小声嘀咕道:“刚刚进去那两个人,一个青衣大汉,一个红衣青年。他两个路数不对,一定要盯紧了,但不能打扫精神,我要去侯府报信。万一这两个是重要人物,绝少不了你的好处。” 掌柜尽管很诧异,但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但凡对侯府存在隐患以及潜在威胁的,那都是天大的事,必须要倍加关注。 俞老头这才放了心,出了王家楼之后,他是一路小跑。所幸侯府离王家楼不远,但他也跑了个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毕竟上了年纪。 侯府门口,站着四个大汉,身高将近两米,端的是威风凛凛。 这四个大汉自然是杨振在苏阳县带回来的那十八个大汉中的四人。现在,府中又新收了十个大汉,都是一米八九的个头。 这二十八人分为四组,以二十八宿命名。今日当值得乃是四木,奎木狼,角木蛟,斗木獬,井木犴。 俞老头跑到近前,当即被四木认了出来。这位可是侯府的常客,经常来取茶叶。 “俞老头,火急火燎的,这是出了什么大事?”角木蛟问道。 “快!快!通知……二爷,我有……大事……要报!”俞老头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俞老头,你累糊涂了不成,我们哥四个不负责回事,你去旁边叫门房啊。” “唉!”俞老头一跺脚,他的确忘了侯府的规矩,二十八宿只负责门前站岗,不负责通报信息,也不负责迎来送往。 俞老头把门房叫出来,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门房知道俞老头是个实诚人,因此不敢耽搁,直接去找二爷。 他们口中的二爷,便是坏事包杨二。他自从担任侯府管家以来,将侯府料理的头头是道,对齐平城里城外的百姓也颇为和善,因此被人尊称为“二爷”。 这个称呼让坏事包杨二很是郁闷,没少跟杨振抱怨,自从当初在柳州被打上“二”的标签后,他就与“二”结下了不解之缘。 杨二,二总管,二爷。 杨振起名的确是太随意了,太任性,也太不负责任了。 先是侯府出丧,现在杨振即将大婚,侯府彻底忙碌起来。还好有杨福在,他是过来人,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否则,单靠坏事包杨二,即使是有柳州六龙以及太白武生帮忙,也必定忙得不可开交。 第318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坏事包杨二得了消息,也是十分诧异。他本想梅雪龙去处理,但转念一想,梅雪龙终究经验不足,万里漏了马脚,追悔莫及。 因此,他跟门房交代一番,亲自赶奔王家楼。但没走多远便戛然止步,想他坏事包杨二在齐平也是有头有脸的存在,谁人不知,何人不晓,万一被人叫破行藏,岂非打草惊蛇。 看起来,还是要乔装打扮为好。 于是,他回到房间里,将自己许久不用的宝贝掏了出来,坐在镜前开始装扮。 再出门时,大变活人。 头戴土黄色瓜皮帽,面色姜黄,黄焦焦一把山羊胡,戴着一副眼镜。身穿土黄色长衫,手里拎着一根拐杖。看上去既像是一夜暴富的商人,又像是咬文嚼字的腐儒。 总之,即使杨振在此,这绝对看不出此人就是坏事包杨二。毕竟,这可是他保命的看家本领,若轻易被人认出来,那还叫什么看家本领。 四木见坏事包杨二出来,颇为诧异,他们可是门军,这府上的人都能认个大概,可何时多出了这么一位? 四人面面相觑,但也没有过于在乎,毕竟是从府里出来的,绝对不是歹人。 坏事包杨二走入王家楼,早有跑堂伙计迎了上来,满脸陪笑,“来了您哪,几位?” “嗯!让我看看再说。”坏事包杨二点点头,借机四处打量,并没发现俞老头所说的那两个人,于是假装皱了皱眉。 跑堂伙计见状急忙陪笑道:“楼上清净,您高升一步?” 坏事包杨二就势点点头,抬腿边往楼上走。 二楼乃是雅座,远比一楼清净、雅致。坏事包杨二扫视四周,陡然双眼一亮。靠窗户有一张桌,坐着两人,一名青衣大汉,一名红衣青年,正是俞老头所说的那两名不是好路数的人。 坏事包杨二在那二人侧面选了张桌子坐下,并叫了几个小菜,因为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此并没有要酒,而是点了壶茶。 他偷眼打量这两人,看穿着打扮,像是执行秘密任务的家将。特别是那青衣大汉,像是许久没吃过酒肉一般,正在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 不多时,跑堂伙计端上四盘小菜,一壶清茶。 “爷,您的齐了,请慢用。” 坏事包杨二点点头,慢慢吃了起来。这饭吃的却是有讲究,既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若是太快,那两人还未走,他倒吃完了,岂不是很尴尬。若是太慢,别人拍拍屁股走了,他还满满一盘子,岂不是很浪费。 坏事包杨二边吃边盘算,自己该如何探查这两个人的底细,听那俞老头讲,这两人由北门而来,似乎是采买东西。如此一来,自己倒可以到北门附近候着他们,也省的总跟在他们后面,不仅不方便,而且还容易打草惊蛇。 坏事包杨二瞬间打定主意,因此那两人走时他并没有立即跟上,而是稳稳当当的吃着东西。待盘光碗净之后,他才会账离开,慢悠悠的走向北门。 再说那青衣大汉和红衣青年,采办了一应物资之后,果如坏事包杨二所想,出了北门,扬长而去。 由于马背上驮着大一包小一包的东西,走得并不快,这就便宜了坏事包杨二。否则,即使他跑断腿,也未必追得上这两人。 一来,卷毛狮子一丈青和踏雪胭脂红都是宝马良驹,夜行八百日行一千。 二来,坏事包杨二不能全力追赶,否则必定引起他们的警觉。 如此这般,坏事包杨二一直远远的吊在两人背后,直接过了齐平谷道。骤然,两人拨转马头向东而去。又走了百里路,便一头扎进了深山老林中。 坏事包杨二心思电转,瞬间确定这两人果如俞老头所言,绝对不是什么好路数。即使不是拦路的强盗,也是入室的小贼。 或许,他们的老巢就在这里。 坏事包杨二担心里面有暗桩或埋伏,因此倍加小心,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所幸,一路平安无事。 山腰处,有一座破旧的寺庙,虽然残垣断壁,但也能遮风挡雨。唯一保存的还算完整的,莫过于那间大雄宝殿了。 坏事包杨二在远处的大树上看的很清楚,那青衣大汉和红衣青年便直奔这大雄宝殿而来。而且,大雄宝殿之内隐隐有人影晃动,似乎还不在少数。 “什么人!” 陡然,大雄宝殿内传出一声低喝。 “是我们,快出来帮忙拿东西。”青衣大汉叫嚷道。 殿门轰然而开,里面窜出十几人,手持刀剑,正四处打量。 “嘶!”坏事包杨二借着殿门向里边打量,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大殿内,立柱之上捆着人,由于距离太远,光线又暗,纵使他有一双夜眼,也看不清相貌,更分不清男女。不过,那一身服饰却好像在哪里见过,然而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他本想靠上前去看个分明,甚至找机会问问被绑的究竟是什么人,奈何这群人防守太过严密,根本没有死角。为了不至于打草惊蛇,他只能作罢。 坏事包杨二悄悄退走,却并没有就此离开。他绕着寺庙走了一圈,将周边的地形地势全部印在脑海之中,这才悄悄离去。 他要赶回侯府搬请救兵,来此解救被绑人员。毕竟,凭他一人之力绝对救不出被绑人员,只能从长计议。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勘察地形,做到心中有数。 靖州州衙,镇抚司副使李清频,禁卫军大统领周坤,州正孙振邦正在商讨太学生被绑一事,丝毫没有头绪。 幕宾柳倾权前来告假,“卑职见过李大人,周大统领,孙大人。孙大人,驸马爷传来书信,召卑职过府商谈小侯爷婚事,特来向孙大人告假。” “这是好事,你自去就是。”孙振邦微笑道。 “嗯?”李清频脸上闪过一丝狐疑,看着孙振邦问道:“孙大人,听闻不久前侯府被血洗,现在正是丧期,为何会商议大婚之事?” “李大人有所不知,清明过后,驸马公主便要还朝,想必是趁这段时间将小侯爷的婚事完结,也了却一桩心事。”孙振邦解释道。 “唉!”李清频脸色一震,道:“本官虽为皇命钦差,明知公主在此而不去拜见,岂不有失臣道。孙大人,可派一熟悉道路之人,引本官前去?” “既如此,我们便同去吧。”大统领周坤道。 于是,李清频,周坤,孙振邦以及柳倾权四人点了百名禁卫,直奔齐平而去。 齐平侯府,坏事包杨二寻到杨振,将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 杨振闻言双眼一亮,莫非……是他们! 若果真如此,那可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319章 有死无生 杨振听完坏事包杨二的描述,对被绑之人的身份有所猜测,虽然数量上还对不上,但未必不是坏事包杨二没有看齐全。 无论是不是他们,这些人都必须去救。否则,又何谈侠义之心。然而,却不能只凭借侯府之力去救,还要找个见证者。 毕竟有传言说这些人是自己所劫,因此绝不能从自己手里把他们交出去。否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而最好的见证者,莫过于周大统领了。他护卫太学生而来,职司所在。更何况,他武功不低,不需要专门派人保护。 “雪龙,你先行一步,赶奔州衙,去请大统领周坤,我们随后出发。”杨振看着梅雪龙吩咐道。 梅雪龙作为杨振的顶门大弟子,将来要独挑大梁,因此杨振有意锻炼他处理各类事务。 “是,师尊。”梅雪龙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杨振目送梅雪龙离开,继续道:“你们也下去分头准备吧。” 杨振安排完这些小兄弟之后,便去见父亲和嫡母,光靠他们还不行,还要带一些禁卫才牢靠。因此,他要向嫡母伏苓公主借兵。只有将那破落的寺庙团团围住,才不会有漏网之鱼。 杨宏听了杨振的安排,暗自点头,这小子终于长大了,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愣头青了。由他来继承侯府,自己也可以彻底放心了。 伏苓公主听了杨振的安排,欣然允诺,当即拨出一百禁卫交由杨振指挥。 苗二爷兄妹三人听到消息,前来寻找杨振,要求前去帮忙。杨振自然是来者不拒,毕竟都是武林大高手。不过,对于四爷苗凤雄却是有些不放心,那几个绑匪万一被这个愣小子弄死了,那可就悲催了。 因此,杨振只能托付三娘苗凤曦看着点四爷苗凤雄。 放下他们暂不提,且说梅雪龙奉了师命去请禁卫军大统领周坤,自是快马加鞭。刚刚出了齐平谷道,迎面撞见一行人。为首三匹快马,其中一人未曾见过,两外两人则是靖州州正孙振邦和禁卫军大统领周坤。 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梅雪龙勒住坐骑,跳下马背,抱拳当胸,“梅雪龙见过诸位大人。周大统领,请借一步说话。” 周坤闻言一愣,看了另外那两位一眼,见他们没表态,便点头道:“好吧。”说完,直接跳下马背,随梅雪龙来到了路旁。 “大统领,刚刚得到消息,齐平山中有歹人,疑似绑架太学生的凶手。我奉师命前来请您相助,共同擒贼,为师尊洗清不白之冤。” 周坤脸色一震,随即点点头,“既如此,我们就先在这里等候吧。” 他当即吩咐百名禁卫靠边列队,又将李清频和孙振邦请到一边,按梅雪龙的原话重复了一遍。他一介粗人不懂杨振的用意,但这两位达人可都是人精,当即明白了杨振的用意,不由得暗挑大指。 “孙大人,先有恒公,再有驸马,现在这小侯爷更是力如神,智如妖,这齐平还真是人杰地灵啊。”李清频看着孙振邦赞叹道。 “李大人过誉了,不过穷乡僻壤而起,实乃恒公家训所致。”孙振邦笑道。 “是啊,恒公者,我辈楷模。”李清频感叹道。 天下读书入仕者皆以恒公为楷模,欲成就一番伟业,但中途变节者,不知有几啊。 两人正在谈论,忽见前方尘土飞杨,蹄声阵阵,便知是杨振一行人到了。 杨振与周坤汇合在一起,经过一番商议,杨振带来的一百禁卫交由周坤指挥,并带着坏事包杨二绘制的临时地图,悄悄摸上去,先将破庙为个水泄不通。 而杨振则带领侯府所属跟在坏事包杨二直奔那山腰破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举救出人质。 半山腰破庙的大雄宝殿中,一张供桌上摆满了烧鸡,烤鸭等硬菜,还摆着几坛老酒。有十三人围桌而坐,划拳行令,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好不快活。 四根立柱上,共计绑着七人,眼睁睁的看着桌子上的吃食,直吞口水。 “你们可知,我祖父乃是当朝老太傅,你们要是放了我们,自有你们的无尽好处。吃尽穿绝,夜夜笙歌,好过在这里躲躲藏藏。再说,就是你们给我们些好吃食,日后也会有你们的好处。”有一位年仅二十的青年人有气无力地说道。 此人的确是老太傅李玉的嫡孙,而其他六人,正是六部尚书家的孙子。 他们偷偷跑到靖州来看两国会武,哪曾想,连演武场还没到,就被人给绑到了这里。几日下来,吃的是剩饭菜,也没有睡个囫囵觉。 这暗无天日的日子,不知道还要过多久。念及家里的美味佳肴热炕头,他们很是后悔。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你们抓我们来,究竟图个啥,要杀,给个痛快。要钱,就赶紧放了我们。”另一名脾气火爆的少年冷哼道。 此人乃是兵部尚书的孙子,秉性不坏,就是急性子,估计是从根上遗传下来的。 “我们只图一乐,你信吗?”有一人放下海碗,瞟了刑部尚书的孙子一眼幽幽的说道。 “你们也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们的祖父,谁叫他们不安分呢。” “闭嘴!跟他们说的着吗,万一漏了底细,我们如何交代。喝酒吧!”有一人沉着脸说道,他就是这一次行动的负责人,李大。 刚说话的那人嘴角扯了扯,低头灌了一口酒,没了声音。 这些少爷们平日里耀武扬威,如今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即使不能虐待,多调侃几句也是好的。哪曾想,这家伙却冒出来扫兴。 当真是无趣的很! 门外,杨振等人已经摸了上来,坏事包杨二成心冒坏,猛然喊了一句,“好狗胆!虐待自家孙少爷也就罢了,居然连老主子也敢编排,简直岂有此理。” 说完,飞起一脚,踹开殿门,猛然窜了进去。 屋内之人吓得一激灵,杯盘碗筷哗啦啦落了一地。 坏事包杨二双脚落地之后,无比惊愕,这群绑匪不应该抄家伙吗?为什么呆头呆脑的站在原地?随即,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并深深扎根于心底。 坏事包杨二诡异的笑了笑,这事乐子大了。 嗖!嗖!嗖! 杨振和苗二爷以及柳州六龙中的梅雪龙、菊隐龙和许文龙也窜了进来。他们还担心坏事包杨二吃亏,可万没想到,居然是这副场景。 “你们是什么人?”李大终于反应过来,这哪里是自己人,分明是对头。 疆场纷争,瞬息万变。 杨振等人都是心思敏捷之人,又岂能给对方拿武器的机会。他们一拥而上,当即就拍晕了几个。 “撤!”李大见事不可为,便招呼一声,率先窜出了大雄宝殿的殿门。他以为到了外面往林子一钻,自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岂料,外面早已被两百禁卫围了水泄不通。 禁卫军大统领周坤怒喝一声,“胆大的毛贼,还不放下武器。否则,有死无生!” 李大环顾四周,自知插翅难逃,若落于敌手,对老主人多有不利,还不如一死了之。于是横剑在肩,大喊一声,“老主人,李大有负重托,当以死明志。” 说完,双手用力,就要自刎。 第320章 夫复何求 李大横剑在肩,想要自刎,以死明志。唯有自己死,才能将老太傅彻底摘干净。毕竟死无对证,即使别人攀咬,想必老太傅也有良策脱身。 生死存亡之际,一道寒光闪过,直奔李大。确切地说,是他手中的利剑。 嘡啷啷! 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起,李大手中的利剑脱手而飞。 随即,人影一闪。 一人出现在李大面前,一把捏住的双颊。 此人,正是杨振。他也知道李大殊为重要,还是活着的好。因此,抖手打出一颗枣核镖,撞飞了利剑。又怕李大咬舌或吞毒,这才欺身向前,第一时间捏住了李大的双颊,使其牙齿不能咬合。 “捆了!切记把他的嘴也堵上!” 禁卫军大统领周坤一声令下,四名禁卫冲上前去,抹肩头拢二臂,捆了个四马倒攒蹄。又从李大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把嘴塞了个严实。 李大一行十三人,虽然都是悍不畏死的杀手,但终究架不住人多。何况在大雄宝殿内就被打晕了六人,只跑出来七人。 单单那十五太白武生就让他们疲于应付了,更何况还有杨振等人。他们是想走,外面围的水泄不通,根本走不了。他们想死,但杨振等人在旁边盯的死死的,根本没机会。 因此,只能拼命厮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了。 想法很美,但实施起来却是势比登天。每每要击毙对手,总有人及时救场。 这根本就是一场猫戏老鼠的游戏,无奈,憋屈! 陡然,有一人将兵器一丢,不打了。左右是逃不过被生擒活捉的命运,又何必做无谓的抵抗,平白便宜了对手,让他们把招式演练的更加精纯。 有一就有二,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所有人都放下了武器,不再抵抗。 “捆了!” 周坤一挥手,十几名禁卫冲上前去,将所有人向串蚂蚱一般拴在了一起。 早有禁卫冲进大雄宝殿,将绑在立柱上的七位太学生救了出来。 周坤和李清频身为京官,自然见过这七位太学生,纵使他们已经脱了相,但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唉!”李清频长叹一声,这几个孩子受苦了。 “族叔,您可要为侄儿做主啊。”老太傅的孙子趴在地上,涕泪横流。原本,不至于如此,但见到了亲人,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委屈。 李清频与他虽然只是同祖不同宗,但毕竟有血缘维系,尽管聊胜于无,但终究不是无。 “君衡,你且起来,如此无状,岂不有辱斯文。本官奉皇命主理此案,当然要为受冤者和受害者主持公道。” 李君衡,也就是老太傅李玉的孙子,听了李清频的话,当即停止了哭泣。挣扎了半天,却没有站起来。这几天连惊带吓,既没吃多少东西,也未曾睡过好觉,早已虚脱。没有晕死过去,就已经很不错了。 “大统领,现在看来,只能让人抬着他们了。不过,是去继续去齐平,还是回转州衙,还需要商议一番。” 按理,到州衙审理最为合适。然而,事涉齐平侯府,驸马与公主有可能会去听堂。劳驾他们去靖州州衙,恐有不妥。 因此,他才说要商量商量。 “以下官之见,还是去齐平吧,毕竟都走到这了,岂能半途而废。再说,此事本就牵涉齐平侯府,犬子与小侯爷义结金兰,下官理应回避。”孙振邦建议道。 李清频点点头,孙振邦此言有理。虽说自己乃是皇命钦差,但终究不是地方官员,少了一些了解,需要他们从旁协助。 既然孙振邦要避嫌,那么去县衙是做好的选择。 于是,一行人同去齐平。 当然,孙振邦叫了一名禁卫去通知那七名太学侍读,他们的孙少爷既已找到,自然要通知他们前来听堂,见证这其中的是非曲直。 齐平侯府,自杨振一行人走后,伏苓公主无比担忧,竟有些坐卧不宁,可见关心则乱。 驸马杨宏见到伏苓公主如此,深感欣慰。纵使亲生母亲,想必也不过如此吧。 “公主且宽心,振儿他们那么多武林高手,不会出危险的。再说,有那两位老人家在,又岂会让振儿身处险地。” 伏苓公主听了杨宏的话,多少放心了些,但依旧忧心忡忡。毕竟现在事情还没有结束,谁也无法保证结果。 正忧虑间,有禁卫来报:“禀告公主、驸马爷,小侯爷等人业已得胜回城,正在县衙之中。皇命钦差李大人,禁卫军周大统领,州正孙大人联袂而来,正在准备升堂问案。” 伏苓公主闻言点点头,一颗心终于放下,扭头看向杨宏,“驸马,既然要升堂问案,你便去听堂吧。我一介女流,便不去了。” 驸马杨宏点点头,公主的确善解人意,雍容大度。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齐平县衙,县令葛文忠把三位大人接到公堂上,开始转圈磕头。孙振邦乃靖州州正,他的上眼皮;李清频乃镇抚司副使,皇命钦差;周坤乃禁卫军大统领,同样也是皇命钦差。 这三个人,一个比一个牛。他只是七品县令,微末小官,是以胆战心惊,大气都不敢喘。 “葛县令,放松些,此次前来并非为你,而是临时征用县衙,审理一桩案件。“孙振邦善意的提醒道。葛县令毕竟是他辖下的官员,如果表现的太过不堪,他脸上也不好看。 葛县令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虽然孙振邦如此说,但他心里还是没底。毕竟齐平侯府被血洗,他有治境不严之嫌,终究难逃干系。 李清频在公案桌后正襟危坐,并没有急于升堂问案,因为还要做一些准备。 一来,李君衡等七人刚刚解救出来,需要好好休息一番。而且,那七位作为首告的太学侍读尚未到来。二来,驸马也未来听堂。 因此,他只有等,等一切准备妥当再升堂审案。 班房内,十三名死士羁押在此,等候传唤。为了避免他们串供,几乎每人一个单间。 李大被关在第一间屋子里,依旧捆的结结实实。此时,他深感无力,虽然身为死士不应有私情,但他对于老太傅却产生了父子之情。如今被人生擒活捉,根本来不及和其他人交代。万一哪个吐露了实情,六部尚书及老太傅必定在劫难逃。 甚至,还会牵连各自的家人。 一时之间,李大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百爪挠心。 奈何,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不过,他已打定主意,只要上了公堂,他便咬舌自尽,一死了之。 毕竟,想要他答话,就必定会把嘴里堵的东西拿下去。 至于后面会如何,那就不是他还想得了。眼不见,心不烦。 第321章 不能这么问 县衙大堂,两排禁卫持刀而立,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之所以由他们取代衙役,并不是衙役们不好,而是不够好。衙役身上没什么时候走有那种杀伐之气,对付那些平民百姓还可以。但对付这些绑匪,恐怕还镇不住。 堂官断案,主要靠的就是造势,唯有造成心里落差,才能够让凶犯胆怯,甘愿交代罪行,认罪伏法。 首先上堂回话的自然是那七名太学侍读,他们作为作为首告,自然要上堂录状,将李君衡等七人失踪的经历讲述清楚。 而葛县令则当回了老本行,将一切记录在案。 啪! 李清频猛然惊堂木,怒喝一声,“带……人犯!” 班房内,早已准备好的禁卫当即押着李大走了上来。 李大早已打定主意,死且不惧,又岂会委屈求全。因此,昂首提胸,立而不跪。 两名禁卫见状照着李大的腿弯处狠狠的踹了一脚,“噗通”,李大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双膝硬生生的磕在地面上,直接破皮了。 李大疼的直咧嘴,心里咒骂道:这帮龟孙儿,死前还让李爷受回罪。这让李爷带着伤离去,一瘸一拐的走在黄泉路上,岂不平白丢人。 李清频打量李大,看这家伙相貌,绝对是一个“罪犯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为何绑架七位太学生,从实招来。” “哈哈哈,嗯!”李大陡然放声大笑,随即暗哼一声,口吐鲜血,摔倒在地。 禁卫赶紧上前查看,却是死了。“大人,人犯咬舌自尽了。” “什么!”李清频闻言脸色一震,这才第一个人犯,就咬舌自尽了,这以后要是各个都如此,那还得了,岂不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孙振邦和周坤面面相觑,他们也没想到这人犯如此干脆利落,一句话都不说就咬舌自尽,这未免有些…… 有些不符合情理。 若只是图财图利,何至于搭上性命。除非……这里面有事,有猫腻。他之所以自杀,或许是因为在保护身后的人。 当然,这不是周坤的想法,以他的脑回路还想不到这么深远。 至于其他人,像是李清频、孙振邦、杨宏以及杨振和坏事包杨二等人都意识到了这点,不过想要弄明白这背后的隐秘,想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李清频担心后面的人再咬舌自尽,因此并没有继续传人犯上堂,心中暗自盘算此事该如何解决。 一时之间,大堂之上冷了场。 其他人还好,都在静静地等着李清频发话,毕竟他是主审官。但坏事包杨二站在堂下,小黄眼珠转了转,又开始冒起了坏水。 “大人,我有话说。” 杨宏坐在堂上,脸顿时就撂下来了,但却并没有对坏事包杨二发作,而是狠狠的瞪了杨振一眼,责怪他管教不严。 他扭头看向李清频,笑道:“李大人,这孩子性子爷,不懂礼数,千万别见怪。” “驸马爷,无妨!年纪小,心思活络,或许真有办法也不一定。我们倒不妨听一听,有用则用,无用就权当调节气氛。” 李清频此言并非客套,在帝京时,他对杨振之名便如雷贯耳,此次来靖州,他将杨振身边的人都查了遍。此人乃是杨二,人称“坏事包”,为人善谋,狡诈机智。总之,有很多鬼点子。 正因为对此有了解,他才会让坏事包杨二说说看。 “谢大人成全。那小的就有什么说什么了,对付这些人根本就不能这么问,至少不能堂堂正正去问,应该迂回包抄,旁敲侧击,必须……必修来点邪的。” 杨宏脸色一沉,“住口!此乃堂堂县衙公堂,岂能说此狂悖之语,退下!” 坏事包杨二脸色一僵,这位师爷怎么这样啊?李大人还没说话呢,他老人家到心急了,这不是……这不是皇帝不急太监四急吗。 李清频还没有说什么,周坤便直接放了个爆竹,“驸马爷,您这话老周不愿听,甭管正的邪的,只要能办事,能办好事,就大可以用。”说完,他看向杨宏笑道:“驸马爷,老周虽然说话直,但却对事不对人,您别往心里去。” 杨宏闻言脸皮抽了抽,笑道:“周大统领虽然快人快语,但也言之在理。既然如此,你就继续说吧。” “诸位大人,小的先说一件事,在那破庙之中,我喊了一句‘胆大的奴才,居然敢编排老主人’,然后便破门而入。结果,令人诧异的是,这几个绑匪居然傻呆呆的站着,一点都没有反抗的意思。诸位大人请想,这是不是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 说完,坏事包杨二偷眼观瞧诸位大人的脸色,除了周大统领之外,其他几位都是脸色铁青,甚至有些乌黑。 周坤本就知道详情,因此未动声色。而其他几位大人都是心思剔透之辈,又岂会听不出坏事包杨二话里所指。这问题大了,当朝太傅和六部尚书设局绑架自己的孙子嫁祸杨振,这事情一旦爆出去,绝对会引发滔天波澜。 一时之间,他们很难办,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审下去。万一捅了马蜂窝,恐怕难以善了。 周坤见冷了场,于是心中一动,这案子必须审下去,不能就此抛锚啊。看起来,还得他老周给鼓鼓劲。 “好小子,继续说下去,以你之见该怎么办。” 话音刚落,几位大人齐刷刷的看向了周坤,这周大统领为何如此积极,难道中邪了不成。 周坤见他们目光有异,不由得一激灵。难道刚才话说的过于明显了,以至于他们起了疑心,不至于吧? “都看着老周看什么,继续审案啊。李大人,可别忘了,你可是奉了皇命的,若是虎头蛇尾,恐怕不好交代吧。” 李清频嘴角抖了抖,这是赶鸭子上架啊,看起来,这烫手山芋他不接也的接了。 “好,既然周大统领兴致勃勃,那本官也就勉力为之了。杨二,你就继续说吧。” “是,大人。”坏事包杨二躬身一礼,继续道:“诈!唯有诈!才可以让他们吐露详情。” “诈?怎么个诈法?”李清频十分不解的问道。他乃镇抚司副使,虽然也惯用诈术,但都只是小诈而已,对付一些作奸犯科的小型罪犯还有笑,对着这些悍不畏死的凶顽制图,恐怕还有所欠缺。 也只有杨二这样的坏事包才有可能对付的了,若有必要,他们甚至可以将这些人交给杨二去审。 “好,等一下就看你的了。”李清频当即下了决定。 第322章 杨二的局 县衙大堂上上演着有史以来最为怪异的一幕,驸马杨宏,皇命钦差、镇抚司副使李清频,禁卫军大统领周坤以及州正孙振邦这四位朝廷重臣彻底沦为看客,而任由一介布衣坏事包杨二肆意发挥。 这或许不是首开先河,但在本朝却是首开先例。此事若传到京城,想必那些御史言官又可以大做文章了。 不过,事急从权。 更何况,有驸马杨宏在此,即使被御史弹劾,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个不奖不罚而已。 坏事包杨二走到葛文忠身旁,躬身道:“县令大人,可否借笔纸一用。” 葛文忠闻言一愣,他看向州正孙振邦,这是自己的直接上司,只有他同意,自己才可以应允。葛文忠见孙振邦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便放心大胆的站了起来,道:“请吧。” 坏事包杨二也不客气,直接坐在座椅上,铺开纸张,大笔一挥而就,写了一份认罪状。写完,看向李清频说道:“大人,可以开始了,把那个黑壮青年带上来吧。” “带黑壮青年。” 坏事包杨二之所以选择这黑壮青年作为突破口,就是因为此人感觉性情粗野,脾气火爆,很好对付。 不多时,那黑壮青年带到。他看着大堂上的阵势,不担心那是假的,或多或少有些忐忑。当然,并不是因为贪生怕死,而是畏惧活受罪。 坏事包杨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至少看了百十来眼,把这黑壮青年看的有些懵。 许久之后,坏事包杨二冷不丁问道:“我见你怎么这么面熟,难道是从哪里见过?” 说完,坏事把我杨二庄做皱眉凝思,回忆往事。 随即,双眼猛然一亮,道:“我想起来了,在兵部尚书府中我们曾经见过。” 黑壮青年闻言脸色骤变,看向坏事包杨二的眼双眼中满是惊讶,甚至还有些惊悚。 他们的身份十分隐秘,很少在尚书府里露面,除了尚书之外,几乎无人知晓他们的存在。然而,今日却被这小子一口叫破,不能不令人怀疑是不是有内奸存在。 坏事包杨二看得分明,当即确定此人必定是兵部尚书府内的人。 “你也不要多想,我们并没有那个闲心安排奸细。因为你们的队长李大已经将阴谋和盘托出,这便是他的供词。” 说完,将他刚刚书写的那份供词在黑壮青年眼前晃了晃。 黑壮青年闪目观瞧,见上面写着:罪犯李大奉老太傅李玉之命,会同六部尚书之死士绑架自家孙少爷,嫁祸齐平杨振。 黑衣青年脑袋嗡嗡作响,脸色苍白如纸。万没想到居然如此不堪,竟然招了。如此一来,他们这些人若不说实话,说不定会吃些苦头。 坏事包杨二心里偷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若能如实回答,自然会免去皮肉之苦。否则,必定大刑伺候。” 黑壮青年冷哼一声,闭目不语。他黑豹虽然粗鄙,但却不是忘恩负义之徒。兵部尚书待他天高地厚,恩同再造,自当以死报之。 大堂上,一时之间冷了场,但堂下却热闹起来。 大堂外,有许多人围观,大多是齐平县城的百姓。对此,他们并不奇怪。因为在他们心目中,只要是齐平侯府所为,都会被认为是自然而然,没有人会质疑。 人群中有一主一仆,正不错眼珠地盯着大堂上的一举一动。那主人打扮的乃是四十开外的文士,虽然没说什么,但面色却有些难堪。 一旁的仆人见主人面色不悦,便轻声说道:“老爷,让一个白丁在大堂上如此折腾,这未免也太不像话了。您……” “嗯?”中年文士瞪了奴仆一眼,将他还未说出口的话压了回去。现在他早已不是御史言官,只是还未到任齐平县令,人微言轻,纵使有心也无能为力。再说,他刚刚到此,情况不明,又何以置喙。 没错,这两人就是被贬为齐平县令的原巡街御史严宸和他的管家严宾。按理,他本该到州衙去报备之后,再到齐平来接任。但他想要了解齐平的人文风气,从而将家眷安置在靖州馆驿之中,他和管家来到了齐平。 万没想到,恰逢其会,遇到了这一幅景象。 管家严宾一言激起千重浪,周边的人纷纷看向他,怒目而视。他身后有一位老人家抬起巴掌照着他脑门上来了一下,虽然不重,但却把管家严宾吓了一跳。 他扭头怒视那老人家,却发现四周的人眼神不善,不由得头皮发麻,尴尬的笑了笑,道:“老人家,有何指教!” 那老人家见管家严宾还算有礼数,便点头道:“指教谈不上,只是奉劝你这外乡人一句,在这齐平县境,非议侯府者,必然会被打得体无完肤。当心祸从口出!” “什么!”管家严宾横眉怒目,继续道:“齐平侯府居然这么霸道,说两句话就把人打得体无完肤,这未免也……也太猖狂了吧。”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再压制不住心中的愤怒,撸胳膊挽袖子往上一冲,围住管家严宾就是一通拳打脚踢。 严宸老脸抽了抽,迅速扫了一眼,当即溜了边。毕竟,这丫的着实嘴欠,早就告诫他多看少说,可惜他就是不听。 死道友不死贫道,若留在这里,指不定会遭受池鱼之殃。再说,万一把他暴露了,这戏还怎么看下去。 管家严宾本想向老爷呼救求援,但看到老爷那满是威胁的眼神,不由得紧咬牙关硬挺着,心里不断的叨念遇人不淑。 堂下一乱,杨振看有所觉察,于是向梅雪龙打了个眼色。 梅雪龙当即会意,走下堂来,看着众人围着一人正在暴揍,于是轻声道: “诸位乡亲,请住手!此乃县衙,莫要滋事。” 声音虽然很低,但却犹如在耳畔响起,让那些正在围殴的众人为之一愣。 众人抬头望去,见是梅雪龙,便退到了一旁。那名老者微笑道:“原来是大先生,这外乡人侮辱侯府,我们气不过,才……” 柳州六龙作为杨振的亲传弟子,深受齐平百姓敬重,因此被尊称为先生。 梅雪龙看了一眼被揍得像猪头一般的管家严宾,道:“我齐平乃礼仪之乡,像这等人说教一番也就罢了,何必打人呢。” 说完,自怀百宝囊内取出一瓶药膏,递给了管家严宾,“敷在浮肿处,即刻消肿。” 随即,便回到堂上去了。 大堂上,坏事包杨二打量黑壮青年,他久历江湖,三教九流什么人没见过,就黑壮青年这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他。 “愚蠢,真是愚不可及。你可曾想过你的主子为什么要嫁祸小侯爷?是因为想要再次挑起朝廷和武林之间的杀戮。你身为武林中人,如此行事,岂非助纣为虐,你仔细想想吧。” 黑豹听了坏事包杨二的话,陷入天人交战。一边是江湖道义,一边是莫大恩情,着实难以抉择。 坏事包杨二见他脸色阴晴不定,便决定再加一把火。 “恩情与道义之间,固然难以取舍。就恩情而言,也有小大之分,轻重之别。我倒是想请教一下,你那主子对你的恩情,与父母相比,孰轻孰重?若令祖上蒙羞,死后不能魂安,你又如何心安理得?” 几位大人饶有兴致看着坏事包杨二,这小子……这小子说话直戳人心窝子,还真是……损透了,不愧被人称为“坏事包”。 扎心!太扎心了! 他们只是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都感觉有些难以承受,就更甭说黑豹这个当事人了。 此时,他恶狠狠地盯着坏事包杨二,恨不得将这个阴损的家伙生吞活剥以泄愤。这家伙字字如刀,绵里藏针,果然阴险,着实可恶。 “杀刮存留,悉听尊便,少整这些没用的。” “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你说与不说,都无伤大雅。我之所以问你,只是见你是一条汉子,不想看你行差踏错,误入歧途罢了。再说,即使你不交代,你的同伴也会交代。既然你不想说,就跟自己九泉之下的父母交代吧。” 说完,转身躬身行礼,“李大人,可以换人了。” 几位大人对望一眼,如果再继续追问,或许就成功了,为何放弃了! 随即,他们反应过来,欲擒故纵,这小子,果然鬼得很。 李清频心领神会,吩咐道:“来人,带下去换一个上来。” “慢着!” 骤然,黑豹喊了一声。刚刚,坏事包杨二说到跟九泉之下的父母交代时,彻底触动了他的神经,勾起了童年的记忆。 严父慈母向来都是他最尊重的人,若真是因为自己造成万般杀孽,他将无颜面见九泉之下的父母。 因此,他选择和盘托出。 这便是人性。 再决绝的人也会有弱点,只要被戳中,就会形成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带回来!”李清频见这黑壮青年终于松了口,即将大功告成,心里为之一松。 黑豹再次回转大堂,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叩头道:“诸位大人,我叫黑豹,乃是兵部尚书蓄养的武士。确如这位大人所言,奉命绑架孙少爷,嫁祸齐平小侯爷杨振。” 坏事包杨二点了点头,如今撬开了第一个人的嘴,其他就好办了。即使别人都不说,仅凭一份口供,就够那几个老贼喝一壶的了。 不过,若能问清原因,就更加完美了。毕竟,有没有宿仇,对定罪很重要。 “你可知兵部尚书为何如此?” 黑豹摇头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又岂敢过问原因。” 坏事包杨二点点头,他本就没抱希望,因此也谈不上失望。他对着在座的几位大人躬身施礼,道: “诸位大人,可以把他带下去好吃好喝的招待了。至于其他的人怎么个审法,就凭各位大人做主了。” 说完,他径直走到坏事包杨二身旁垂手而立。 堂下,哗然大乱。 黑豹的供词他们听得一清二楚,有人居然嫁祸他们小侯爷,他们如何忍得,当即炸了锅。 啪! 李清频见台下骚乱,猛然一拍惊堂木,大喊道: “肃静!县衙重地,禁止喧哗!” 堂下声音虽然有所降低,但却并没有停止。人群之中,有一位老学究,知时达物务,明白事理。他明白公堂上有几位都是京城里来的重臣,因此压低声音说道: “乡亲们,小侯爷蒙受不白之,我们等同身受。因此,我们要向朝廷请愿,严惩凶徒。甚至,我们可以向皇帝进献万民书。” 说完,他率先跪了下去。 呼啦! 不下百余名围观者纷纷跟风,跪倒在地。 顿时,人群之中就剩俩人还在站着,一个是严宸,另一个则是管家严宾。 李清频,驸马杨宏等人正盯着人群看,猛然瞧见严宸,不由得为之一愣。 这位可是巡街御史,怎么会忽然到访齐平,莫非是陛下有旨意。 严宸见自己暴露,不由得摇头苦笑。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也该露面了。这暗要是继续再这么审下去,必定无法收场。 这些百姓如果真的晋上一道万言折,要求朝廷中储老太傅及六位尚书大,势必朝局失控。 于是他走上堂去,对诸位大人躬身施礼,“诸位大人,卑职奉皇命接掌齐平县令之职。本该到州衙去见州正大人,却不料在此相逢,以免过一些周折。” 李清频和杨宏对视一眼,心中着实不解,堂堂巡街御史,朝廷二品大员,却来齐平这个穷乡僻壤做县令,恐怕……这里面有事情。 不过,碍于场面,他们也没有追问。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应付这群百姓。 李清频看的分明,他虽然是皇命钦差,但在这百姓之中毫无威信,毕竟县官不如现管。 于是,他将目光看向驸马杨宏,问道:“驸马爷,您看这该如何处理?” 驸马杨宏摇摇头,“李大人,不瞒你说,我十余年不在齐平,对于齐平县现在的人文风情毫无了解,还不如问葛县令。” 一时之间,诸位大人将目光投向了葛文忠。 葛文忠闻言吓得一哆嗦,脸都蓝了,有些话,他不知道该不该说。 第323章 假传圣旨 葛文忠心中左右为难,他若实话实说,齐平侯府势必会引起朝廷的猜忌。 毕竟,就齐平百姓而言,可以说只知有小侯爷,而不知有四帝英宗。齐平侯府的他们心目中的地位,更胜于大衍朝廷。 因此,进退维谷,急得满脑门子都是汗,颤巍巍的说不出一个字。 在座几位大人除了周坤之外,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堂堂朝廷一品大员,居然行构陷之事,这要是弄的举国皆知,朝廷威严何存。 因此,必须谨慎,而且从速处理。 一时间,他们把目光看向驸马杨宏,希望他拿个主意。毕竟,驸马乃是皇亲国戚,皇帝的儿婿,权限远比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大的多,所担的责任也大的多。 驸马杨宏心中也颇为纠结,他虽然回家不足月,但对于杨振在齐平百姓心目中是何等存在,他心如明镜。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感觉难办。他若为杨振说话,无私也有弊。但不为杨振说话,恐怕会令齐平百姓失望。 若只是对他这个驸马或者他们这几个官员失望还好,但若是对朝廷失望,那结果就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了。 杨振偷眼观瞧,见几位大人无不眉心紧锁盯着父亲,心中泛起一丝隐忧。他深知自己父亲的性格,决断力不足。如今要父亲拿主意,恐怕…… 却如杨振所想,驸马杨宏的的决断力的确不够,甚至有些优柔寡断。因此,他想了半天也没拿定主意到底该怎么办。 严宸为人果决坚刚,又能审时度势,虽然被贬为齐平县令,但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见几位大人沉吟不语,他便决定赔上身家性命,假传圣旨。 他转身走出大堂,看着跪倒在地的百姓,大声说道:“乡亲们,我奉皇帝陛下之命前来接掌齐平县令之职,同时也带来一道旨意,将这一干罪犯押回京城受审。不过,还请你们放心,朝廷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案。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罪犯。” “当然,你们也可以把自已的愿望记录汇总,我必会送往朝廷。现在,乡亲们都散了吧。” 这些百姓对于谁做县令并不是很在乎,因为他们很清楚,只要有有小侯爷在,齐平即使来一个贪官,也一定会夹着尾巴做官,兢兢业业地为民办事。 因此,他们更在乎小侯爷。 那名老学究俨然领头人物,稍加思索,说道:“大人,我们唯有一个请求,让诬陷小侯爷的人付出代价。” 严宸闻言嘴角抽了抽,这小侯爷杨振威信未免也太大了吧,看着架势,那几个老家伙得大出血了,想必不死也残。此事绝不能再拖,必须即刻返回京城。但在这之前,必须得安抚好这些乡亲们。 “乡亲们放心,朝廷自有公论,都回去等消息吧。” 老学究看了严宸一眼,又偷偷看向了杨振,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便答应了严宸。他转身看着乡亲们说道:“乡亲们,既然县令大人如此说,我们就先回吧。” 严宸目送众乡亲离开,转身回道大堂上,看向诸位大人,说道:“四位大人,还请到二堂一叙。” 杨宏四人尽管不明所以,但依旧起身来到二堂,找地方坐了下来。 严宸走进二堂,“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道:“诸位大人,刚刚事急从权,犯官只能假传圣旨。如今已经犯下滔天大罪,不再适合接任齐平县令,便仍由葛县令执掌。至于犯官,自现在起便入住县衙大牢,等候陛下发落了。” 咔嚓!咣当! 四位大人吓得手一哆嗦,手里的茶杯落了一地,一个个脸色苍白的看着严宸,我的乖乖!这家伙的胆子未免也太肥了,假传圣旨,这是什么概念! 这罪过大了! 千刀万剐!九族尽诛! 一时之间,二堂内的气氛变得无比沉闷。 “哈哈哈”,骤然,严宸大笑起来,扫视四位大人,道:“诸位大人不必为犯官担忧,舍却一人之命,能保朝局不乱,也算死得其所。兹事体大,诸位大人当即刻回京,向陛下汇报此事,从速从严处理。否则,一旦人心不稳,被有心人加以利用,你我皆为罪人。” 这四位大人都不是愚蠢之辈,岂能听不出严宸言中深意,当即深情一震。 “严大人,老周与文臣向来不对付,不过今日有所改观。就冲你这份豪气,当得“儒侠”二字。自现在起,老周认定你这个朋友了。”周坤猛然拍了拍严宸的肩膀,险些把他的骨头砸散架。 严宸疼的一呲牙,这大统领太暴力了,这巴掌和熊掌一般,自己即使当得“儒侠”二字,但却是文人的根基,哪能比的了武夫那般扛揍。 “大统领,你这是想谋杀啊!” 周坤神情一滞,尴尬的笑道:“老周是个粗人,下手没有分寸,勿怪!勿怪!” 杨宏看着周坤摇了摇头,文人和武人的根基和习性的确不一样。“李大人,大统领,你们二人便带着他们先行返京吧,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唉!” 大统领周坤长叹一声,垂头丧气,脸色无比晦暗。 “大统领,这是怎么了?”杨宏十分不解的问道。 “小侯爷的喜酒喝不上了,老周心里苦啊。”周坤十分苦恼的样子。 众人见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由得哑然失笑。 “大统领,等酒楼开张了,还能短了你的。”孙振邦笑道。 周坤脸色一怔,随即心中恍然,他们曾经提过要在京城开设一家酒楼,专卖齐平老酒。因此,他以后有口福了,也就不再耿耿于怀。 “好,老周倒是忘了还有这节,那边收拾收拾回京。回去的路上,有那三百太学生拖拉着,老周又要饱受煎熬了。”周坤猛然想起了此事,情绪又有所低落。 “咳!咳!”孙振邦咳了两声,看了周坤一眼,又不动声色的瞄了李清频一眼。 周坤看看孙振邦,又瞅瞅李清频,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他却没有问。毕竟,万一孙振邦意有所指,他贸然问出来,那岂不是很尴尬。 “唉”,孙振邦摇头叹息,这大统领脑回路还真不是一般的长,估计齐平县城都可以绕十圈。现在得想个办法点点他,但却不能太过明显。 骤然,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富含深意地看着大统领,“大统领,此次进京押送这么多人,你责任重大,可要盯好啊。至于那群太学生,你掂量着办就可以。”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如果周坤再听不出来,那他也无能为力了。 周坤愣了一下,深深地看了李清频一眼,恍然大悟。猛然一捶桌子笑道: “李大人,既然你我二人同行,便分工合作。你负责统筹安排,而老周则负责安全防护。不知李大人意下如何?” “哈哈哈”,李清频大笑道:“大统领且安心!” 其实,他早就想到了这点,只不过没有说出来而已。有些事情,付出实际行动即可,又何必挂在嘴上。 “今晚侯府设下晚宴,为两位大人送行。”驸马杨宏说道。 李清频闻言摇了摇头,“驸马爷,下官承情了。今晚我们要赶回靖州城,毕竟那里还有三百太学生。” 驸马杨宏点点头,李清频言之在理。毕竟那三百太学生想要聚齐都要耗费一段时间,若他们明早回去,恐怕又要耽误一天。 既然已经下了决定,他们便不再耽搁。李清频,周坤,孙振邦和严宸四人起身告辞,带着一干人等回转靖州城。 驸马杨宏带着侯府所属也回了侯府,县衙只剩下了县令葛文忠。他看着空荡荡的二堂,不知此事该如何落幕,是以忧心忡忡。 “唉……” 葛文忠长叹一声,纵使他担忧又能如何,只希望好事多磨。 …… 齐平侯府内,伏苓公主等人翘首以待,她们并没有前去旁观,也没有派人打听消息。虽然能够确信杨振不会出问题,但却难免心中担忧。 在驸马等人回归之后,他们便一拥而上,问东问西,了解详情。 当他们听到坏事包杨二智审黑豹,笑得前仰后合,纷纷看向坏事包杨二,这小子的确够坏。 当他们听到严宸假传圣旨,无比惊愕,不胜唏嘘。如此不计个人生死,家族存亡,堪称干国忠良。 如此志虑忠纯之人,杀之,则于国无益;留之,则于国有助。应该想个办法,把他保下来。 伏苓公主心思电转,看着驸马思索道:“驸马,你我联名给父皇上书,详细陈述齐平形势,尽力为严宸开脱,免其一死也是好的。” 驸马杨宏神色一动,此事大有可为,刚刚他为何没有想到?于是,两人到书房写了一封奏疏,命人火速送往靖州,交给大统领周坤代为转奏。 再说大统领周坤一行人回转州衙之后,将一干人犯押进了大牢,由禁卫军亲自看守。 孙振邦本想请李清频,周坤和严宸三人用饭,但严宸并没有停留,他赶回去与家人团聚。按他自己的话说,他一介犯官,如何能与诸位大人同桌饮酒,岂不令人诟病。 万一被有心人听了去,加以利用,岂不是把他们也牵连进去。更何况,他要和家人团聚团聚,便该该进大牢了。 官驿内,严宸一家人围桌而坐,边吃边聊,有说有笑。 当然,基本上都是严恕和严姝兄妹两个在说,严宸和夫人在听着。 夫人见严宸兴致不高,吃的也比以往少了许多,心中泛起一丝疑窦,莫非……发生了什么事? 严宸被贬官,一路走来,都是云淡风轻,而现在却这般模样,肯定是出了事。 不过,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她并没有询问。因为这些烦心琐事,不应由孩子们来承担。 饭后,严宸夫妻二人将两个孩子哄睡,便屏退左右,开始详谈。 夫人问道:“老爷,闷闷不乐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唉!”严宸叹息一声,面带忧色,看着夫人说道:“夫人啊,为夫惹下踏天大祸了。或许,还会连累家人。” “什么!”夫人猛然站了起来,脸色煞白,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严宸,愣了半天才说道:“老爷为何如此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夫人啊,为了稳定朝局,为夫假传圣旨……唉!”说完,严宸低下了脑袋。于国,他恪尽职守,无愧于心。但于家,他有愧。既有愧于夫人,又有愧于家人。 严夫人见严宸这副模样,心中微叹:老爷固然于家有愧,但却无愧于君父,无愧于万民,自己作为夫人,还能说什么,只能默默的支持。 想到此处,严夫人低声道:“老爷,何出此言。您为国尽忠,求仁得仁。而我们身为官眷,也食朝廷俸养,又岂能没有报国之心。老爷所做的一切决定,我们自会支持。” 严宸闻言猛然抬头,直勾勾地盯着夫人,眼圈微红,嘴巴张了张,心中虽有千言万语,但最终只会做一句话,“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沉默了许久,严宸说道:“夫人,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吧。明日,为夫就要到大牢里去了,这两个孩子……就要夫人多多费心了。” “老爷放心吧。”夫人郑重道。 隔壁,严恕严姝两兄妹抱头抽泣,其实,在父亲回来之时,他们两人便看出父亲心事重重。他们知道问不出来,便决定装睡,从而偷听父母的谈话,以便弄清原委。 刚刚听到父亲说他假传圣旨,着实吓得不轻,险些晕死过去。两人相拥而泣,但他们不怨。父亲有他的选择和坚守,他们也有自己的选择和坚守。 父亲选择为国尽忠,而他们选择为父尽孝。都是自己选的路,无怨无悔。 两人哭了一阵,渐渐的累了,就这样抱着睡了。 唯有经历磨难之际,才能磨砺人心。就如严恕严姝兄妹这般,似乎在这一瞬间,他们成长了不少。 第333章 隆重的婚礼 次日,送走皇命钦差、镇抚司副使李清频和禁卫军大统领周坤之后,严宸便不顾孙振邦劝说,执意住进了州衙大牢。 孙振邦原本打算寻一处幽静的院子,让严宸一家人住进去,在派人严密把守,权作监禁。奈何,严宸一条路走到黑。孙振邦深感无奈,只能在牢狱之中寻了一间最为舒适的单间,让严宸住了进去。 当然,与其说是在这里坐牢,还不如说是享清福。毕竟,以前每天都琢磨别人是否有过错,随时准备弹劾,也算老心费力。但现在只是读读书,喝喝茶,比之以往,犹如神仙一般的日子。 他甚至打定主意,若是此次大难不死,便赋闲归家,置办几亩良田,做个闲散的百姓。 当然,他有没有这个福分,那就不得而知了。 …… 州衙门前,停放着两辆马车。前边一辆乃是乌篷马车,孙振邦和夫人站在车旁,不停的向门里观望。 后面一辆平板马车,上面装满了箱子,里面装的乃是礼品。 “这丫头怎么磨蹭,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万一要是去晚了,如何是好。”孙振邦皱眉说道。 孙夫人白了孙振邦一眼,“你懂什么,人家一个女孩子,去参加义兄的婚礼,自然好好好打扮一番。再说,这里到齐平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多等等又何妨。” “唉!”孙振邦无奈的耸耸肩膀,若有所思的看着夫人,或许,这便是女人的通病吧。想当初,夫人何尝不是如此,自己一等就是近个时辰。 夫人见孙振邦心神恍惚,且是一脸鄙夷的样子,就料到他没有什么好心思。看看附近没有人没人注意他们俩,便猛然出手在孙振邦腰间的软肉上快速掐了一把,又迅速收回,像没事人一样。 “嘶!”孙振邦疼的龇牙咧嘴,从脚后跟到脑瓜顶都是都是麻的。他幽怨地看了夫人一眼,这反应速度,估计都赶上先天大高手了。这要是学了武功,那结果…… 孙振邦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由内而外感受到一种恶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孙夫人瞧见孙振邦这一幅模样,心里更加来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咬牙道:“想什么呢!” 孙振邦一脸菜色,尴尬的笑道:“你们娘俩统一战线,我能有什么想法啊,又怎么敢有想法。” 孙夫人还想说些什么,但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让她把到嘴边的吞了回去。 “爹,娘,我来了。”孙芷荷穿的像个红蝴蝶一样,十分欢快的从府里跑了出来,直接窜上了乌篷车。 孙振邦和夫人对望一眼,不由得摇头苦笑,这孩子…… “夫人,上车吧。”说完,孙振邦亲自将孙夫人搀扶上马车,自己也跟着到了车里,吩咐道: “出发,火速赶往齐平侯府。” 仆役应了一声,打马如飞,两辆马车直奔齐平而去。 齐平侯府,乃至整个齐平县城可谓万人空巷,全部陷入狂喜之中。因为齐平小侯爷今日大婚,而且是同时迎娶两位美娇娘,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早已轰动靖州全境。 这一场婚礼十分隆重,比之前的两国会武还要盛大几分。毕竟,当初参观两国会武的都是一些对武学感兴趣的人,而此次却是诚心诚意的前来祝贺的人。 侯府门口,更是人满为患,前来送礼祝贺的人进进出出的,络绎不绝。赤丹子和祁彩莲夫妇带着二十八星宿站在府门两旁,单凭这份气势,就足以震慑一些别有用心之人了。 来送贺仪的人有靖州境内的官员,也有富商巨贾,更不乏平头百姓。侯府自然不会在乎他们的贺仪,所在乎的只是他们的心意而已。 毕竟,礼轻情意重。 以坏事包杨二为首的众多师兄弟,则带着诸多禁卫们早已准备多时,杨振命他们在此负责收受并记录来客送来的贺仪,而且早有交代:所有来客一视同仁,切不可冷落;贺仪无论轻重,来者不拒;所收贺仪不拘多少,必须详细记录。 杨振之所以如此,并不是因为穷,也不是贪图那些东西,而是他需要太多的物件去装饰太白山庄。再说,他若喜欢收藏这些,完全可以跟父亲要两样,驸马府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啊。 然而数量太大,岂能都从驸马府索取,因此,才会来者不拒。 府门外,排开四条长龙,按着身份地位,层次分明。前面是官员,中间是富商巨贾,后面才是平头百姓。 他们都在静候孙振邦到来,毕竟,孙振邦乃靖州最高军政长官,又是小侯爷杨振的盟父,他必须占据首位。 至于其他人,都必须靠后。 承平巷驶进两辆马车,正是靖州州正孙振邦一家人。 孙振邦看见那四条长龙,不由得摇头叹息,这小侯爷的婚礼,在靖州恐怕空前绝后了。 走了一段,却发现前来送贺仪的人一动不动,难道是侯府拒收?转念一想,不应该。 看这些的模样,倒像是再等什么人。不知道什么人这么大的面子,姗姗来迟,让这么人在外面傻站着干等。 看来,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姗姗来迟的人就是他自己。 孙芷荷趴在窗口东张西望,她还没见过这种场面,这么多人穿的花花绿绿的,很是新鲜。渐渐的,她发现这些人都对自己行注目礼,臊的小脸通红,“呲溜”一下,把脑袋缩了回去。 “噗!”孙夫人见孙芷荷这副模样,突然笑了出来,问道:“吆,这是怎么啦!” “他们……他们都在看我!”孙芷荷弱弱的说道。 “哈哈,傻丫头,他们哪是看你呀,他们在看你老爹。”孙夫人笑道。 孙芷荷闻言,脸更红了,一颗脑袋低的不能再低,完全埋进了胸里。 孙振邦闻言一愣,都是靠自己,为什么。他向车窗外看去,可不是嘛,都在行注目礼。 “嘶!”陡然,孙振邦双眼一亮,心中恍然,这些人的确在看自己,更确切的说,是在等自己。那个姗姗来迟的人,就是自己。 想及此处,他扫了孙夫人母女一眼,若不是她们母女二人磨叽,自己又何置于此等尴尬境地,像是被围观的猴子一般。 那种目光虽然充满了尊敬,但他也犹如芒刺在背。 “唉!”孙振邦暗叹一声,好男不跟女斗,原谅你们了。实则,他想斗也斗不过,这只是给自己宽心丸罢了。 “孙大人来了,都肃静吧。” “是啊,终于来了,腿都站麻了。” 这些靖州官员远远看见孙振邦的马车前来,终于松了一口气。再等下去,估计他们两条腿也就废了。这些都是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人,在这里站了这么长时间,早已两腿发僵。 所幸,孙振邦终于到了。 “卑职恭迎州正孙大人!” 为首一位老官员因为双腿发麻,站立不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其他人见状,不愿意落后于人,也相继跪了下去。 孙振邦脸色一僵,他岂能看不出来那范长史乃是因为双腿发麻而跪倒。然而,他心中固然有些埋怨,但也不敢发作。 “都起吧,倒让你们久等了。” 各自的仆人们都纷纷上前,搀起自家老爷,向前缓缓走去。如今孙振邦已到,他们献礼之后便可以进去坐着了,终于可以歇歇这发僵的腿脚了。 “中州王子靖,奉上贺仪八宝宫灯一套,翡翠鸳鸯镯四只,翠玉琉璃茶盏一套。”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他们都以第一个上礼的应该是州正孙大人,可是万没想到第一个居然是这个所谓中州王子靖。他究竟何许人也,难道是朝廷大佬的子孙?但即使是是,无官无职的,又怎能列于封疆大吏之上。 除非……除非是皇家子弟,才能获此殊荣。 不得不说,这些官员能够通过蛛丝马迹便能勾连往复,悟出真谛,的确足够精明。 “靖州州正孙大人,奉上贺仪汉白玉圭一对,金玉如意各一对。” “靖州长史范大人,奉上贺仪名图四张。” “靖州司马薛大人,奉上贺仪玉麒麟一对。” …… “齐平县令葛大人,奉上贺仪白玉壁挂一对!” “苏阳县令吴大人,奉上贺仪……” …… 这些报出来的并非全部,只是礼单中最为贵重的而已,还有许多丝绸锦缎之类的,虽然一一查验了,但并没报出来。 因为要一一报出,不知需要报到猴年马月。因此,才挑其中最为贵重。 侯府内,所有的房间全部打理出来,又在花亭外搭了芦席棚,足以容纳前来恭贺的平头百姓。至于那些官员和富商巨贾,自然要安排在别处。 正堂中,杨宏和伏苓公主居中而坐,左边是柳倾权和云婉姝夫妇,而右边则是二爷苗凤鹰夫妇。 面前,杨振居中而跪,左边跪着苏绮雪,右边跪着苗凤曦,三人同拜高堂。 杨宏看着面前三人,心生感慨,说不羡慕那是假的,毕竟男人吗,谁不喜欢多娶两个美娇娘。可惜,自己就没这福分了。 “振儿啊,绮雪和凤曦同时嫁给你,你可要不偏不倚,一视同仁啊。绮雪,凤曦,你们两个要相亲相爱,若这小子欺负了你们,尽管来找我,我为你们出气。” 杨振撇了撇嘴,看起来,自己以后的家庭地位不保。他们日后统一战线,那后果…… 他甩了甩脑袋,将这种忧虑甩出去,郑重道:“父亲放心,绮雪与我两小无猜,凤曦与我也是心心相映,她们两人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难以割舍,自然会不偏不倚。再说,我相信她们必定互助互爱,绝不会斤斤计较。” 伏苓公主微微点头,说道:“凤曦,绮雪,你们两人同时嫁给振儿,乃我一力促成。若你们日后不睦,岂非我的过失。” 说完,转头看向身旁的婢女绿珠,继续道:“绿珠啊,把东西拿出来吧。” “是!”绿珠答应一声,从身后的桌子上端起一个托盘,上面盖着红布,不是装的是什么东西。 但既然是伏苓公主送出的东西,绝对是绝世珍宝。 茯苓公主掀开红布,刹那间珠光宝气满堂屋。托盘上放着两只晶莹剔透的玉镯,有一红一蓝两道凤影游走其中。 伏苓公主将两只玉镯拿在手中,看着凤曦和绮雪笑道:“这两只玉镯,一个名为火凤环游,一个名为冰凤寰转,乃是我出嫁之日母后所赐,今日便转赠你们。” “凤曦,你乃习武之人,性情较为刚烈,但难免失之冷静。因此,这只冰凤寰转便送于你,希望你能够时时保持冷静。” 说完,亲自把冰凤寰转戴在了苗凤曦的手腕上。 “谢婆母厚赏,凤曦今后必定会时刻谨记。” 伏苓公主点点头,看着苏绮雪说道: “绮雪,你性子恬淡,但难免有些沉闷,年轻人,终究需要些活力才好。因此,这火凤环游便送于你,以后记得要活络些。” 说完,亲自将火凤环游戴在了苏绮雪手腕上。 苏绮雪飘飘下拜,“谢婆母厚赏,绮雪谨遵婆母良言忠告。” “好,好。” 伏苓公主看着两个儿媳,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满意。 杨宏看向身旁的柳倾权和苗凤鹰,问道:“二位可有什么交代,但讲无妨。” 二爷苗凤鹰摇了摇头,他对杨振的为人深信不疑,因此无话可说。 柳倾权固然也深信杨振的为人,但毕竟苏绮雪的生性柔弱,不如苗凤曦那般,他不得不交代一番。 “我相信小侯爷的为人,但日后难免行走江湖,因此,希望在平时多陪陪绮雪。” 杨振闻言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日后苗凤曦可以陪他行走江湖,的确应该多陪陪苏绮雪。 “姨父放心,平日里我自会多陪陪她。” 柳倾权微笑道:“既如此,我便无话可说了。” 杨宏见状站起身来,朗声道:“既然如此,那便准备开席吧!” “是,驸马爷。”众官员齐声附和道。 第325章 盛宴 众官员纷纷离开正屋,赶奔宴客厅中赴宴,驸马杨宏作为东翁自然要亲自相陪。 杨宏举杯在手,朗声道:“诸位大人,多谢今日前来捧场,当一醉方休。” “谢驸马赐酒。”诸位大人一饮而尽。 …… 酒过三巡,他见这些官员们太过局促,唯唯诺诺的,根本无法尽兴。于是爽朗一笑,道: “诸位,今日犬子大婚,我们便彻底放开官场身份,我只是一个父亲,而你们,则是前来贺喜的客人。没有驸马与官员,只有主人与宾客。各位,我们今日当开怀畅饮。” “谨遵驸马之令。”嘴上虽然如此说,但终究还是放不开,不过比之以前却是放松了许多。 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 这个观念,他们早已铭刻进骨子里,岂是一两句话就能改变的。 因此,他们看着满桌丰盛的美食都只是浅尝辄止。杨宏见状大为摇头,很是尴尬。 自己在这坐着,他们根本放不开,不能尽兴。既然不能尽兴,庆祝的意义何在。 而自己若离开,将这些人放在这里置之不理,又并非待客之道。 一时之间,他有些为难。 最终,他见气氛依旧有些压抑,他们不舒服,自己也不爽,还是离开为妙。 他扫视四周,想要找一个人来代替自己支应场面。当其看到孙振邦时,双眼骤然一亮,还有什么人比他更合适。 杨宏拍了拍孙振邦的肩膀,笑道:“孙大人,我是生父,你是义父,难分彼此。我不胜酒力,饮过此杯之后,这里便交给你……代为招待了。” 孙振邦闻言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想必是驸马爷见他们比较压抑,想要让他们彻底放开,因此才选择抽身而退。 想清楚这里面的原因,孙振邦当即答应道:“驸马爷请放心,这里都是靖州官员,由下官招待即可。” 杨宏点点头,站起身来,举杯在手,朗声道:“诸位且满饮此杯,我便先去休息了,大家且尽兴而归。”说完,起身径直走了。 “诸位,现在驸马爷业已离席,就别端着了,都放开手脚吧。”孙振邦起身举杯,对着在座的诸位官员说道。 “谨遵大人令。” “今日,场中都是酒徒,没有大人。”孙振邦笑道。 “哈哈哈!” 场中顿时一片欢声笑语,他们不再拘束,开始大快朵颐。 杨宏走出没几步,听见宴客厅内的声音,不由得摇了摇头,看起来,自己的选择对了。今日便是图个尽兴,自己若还留在里面,恐怕…… 杨宏溜溜达达走到了正屋门外,听见里面莺歌燕语,好不欢畅。他心中暗想:女眷终究不比男人,可以放下身份,很容易打成一片。 他哪里知道,这是伏苓公主努力的结果。 女眷们虽然不比在外打拼的男人那般注意身份地位,但在伏苓公主面前,终究有些谨小慎微,完全放不开手脚。 伏苓公主见状微笑道:“我虽然是公主,但也是女人。既然同是女人,又何必难为女人。所谓身份地位,那是男人应该考虑的事情。我们就放下一切,轻轻松松的喝一场喜酒不好吗。” 诸多女眷们面面相觑,愣了片刻,笑道:“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堂屋中的气氛陡然为之一松,一片莺歌燕语,不胜欢快。 伏苓公主见状微微一笑,她很喜欢这种欢快自由的气氛,一切都由心而发,毫无做作。这种气氛是他在皇城中从不曾体验过,内心无比向往。 今日,算是体会到了。齐平一行,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杨宏溜溜达达,竟然发现自己无处可去,只能来到后花园,找了个凉亭坐了下来。 晚风和畅,新绿传香。 杨宏靠在石椅之上,心神恍惚,偶感困倦,于是伏案小憩。 不料,却得了南柯一梦。 梦中,他一家人泛舟湖上,湖中猛然窜出一条水怪,向杨振吞入腹内,顷刻间无影无踪。 杨宏吓得亡魂皆冒,猛然惊醒,冷汗透体而出。 他深深呼吸两次,平复心情之后,开始回忆梦境。 细细想来,那水怪模样倒像是一条蛟龙。人头龙身,头生双角,腹生五爪。 那面容……那面容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何时见过。 “龙……” 陡然,杨宏双眼一亮,在大衍天朝,龙,往往代表皇家。难道说,此乃上天示警,警示我儿杨振命里该有一劫,而且来源于皇家? 不应该啊! 我儿杨振乃太子外甥,睿王义子,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亲亲义亲,向来难分彼此。他们两人争夺皇位即使再恶劣,想必也不会为难杨振。 陡然,杨宏面色一僵,变得无比晦暗。 此刻,他终于想起那蛟龙的面容何时见过。那副熟悉的面孔并非别人,就是太子。 日后,我太子谋害我儿杨振,自己该何去何从?又如何来面对伏苓公主? “唉……” 杨宏长叹一声,心中的喜意背着噩梦冲刷的干干净净,反而塞满了沉甸甸的忧虑。 “振儿大喜的日子,驸马何故在此长吁短叹?” 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杨宏一激灵,赶紧收拾心神,起身迎上去,赔笑道: “公主不在正屋陪那班女眷,何故来此?” 没错,来人正是伏苓公主。 她看见杨宏一个人向后而去,便托口不胜酒力,在后面跟了上来。 因为不知杨宏究竟到了何处,害他一通好找,因而耽误了时间。 在杨宏梦醒长叹之时,公主姗姗来迟。 伏苓公主仔细打量杨宏,见他强颜欢笑,便知其心中有事。于是开口问道: “驸马何故如此,不妨说来听听。” “……”杨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只是一梦而已,让他从何说起?如果捕风捉影,岂不令公主难受,徒增烦恼。 既然如此,自己一个人承受也就罢了,又何必讲出来。 伏苓公主不错眼珠的盯着杨宏,希望他能直抒胸臆。然而,结果却令她有些失望。 思虑再三,她还是决定开口一问。 “驸马,你我夫妻之间,还有何话不可谈?令你如此为难,莫非涉及皇家之事?” “唉!”杨宏叹息一声,他知道今日若不讲出来,恐怕公主会闷闷不乐。但若是讲出来,又怕她忧心忡忡。 最终,杨宏还是决定搪塞过去。 “刚刚思及老父,心中有些感伤,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伏苓公主拍了拍杨宏的肩膀,并没有说什么。 子欲养而亲不待。 她能体会到这其中的滋味,也能理解驸马心中的苦楚。 十年来,老公爹孤苦无依,好不容易阖家团圆,他却惨遭罹难。 当真是造化弄人。 “逝者已矣,生者维坚。只有我们和和顺顺,才能告慰长辈的在天之灵。你也不要过于介怀,大喜的日子,不要影响了那几个孩子。” “我们还是回去吧,一会儿振儿前去敬酒,我发现我们不在,他该情何以堪。” 驸马杨宏点点头,压下心中的忧虑,随伏苓公主赶奔前院儿。 前院中,杨振确实正在各处敬酒。 宴客厅中,杨振前来敬酒,发现自己父亲不在,不由得为之一愣。 这是……刻意躲出去了吗? 不至于吧!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自己前来敬酒,还想让父亲分担一二,哪曾想,他老人家难道有先见之明,提前躲出去了? 原本还打算借此良机把父亲灌倒,如此一来,这让他的坑爹计划如何进行下去? 孙振邦见杨振面色犹豫,稍加思索,便明白过来,说道: “驸马爷不胜酒力,先行休息去了。小侯爷若想敬酒,日后补上就好。” 杨振点点头,父亲已经走了,现在也只好如此了,总不能去把他追回来吧。 “既然生父不在,那就从义父开始吧。” 孙振邦刚想接,猛然一抬头,发现驸马杨宏从外面走了进来,便立即缩了手。 若驸马杨宏不在此处也就罢了,如今已经来了,他又怎能喧宾夺主。 “等等,虽说亲父义父同为父,但总有亲疏之分。哪有生父面前为先为义父敬酒的道理。” 说完,孙振邦往后杨振身后指了指。 杨振回头一望,可不是嘛!父亲就站的身后,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 杨振凑上前去,把手搭在父亲的肩膀上,低声道: “老爹啊,您看这么多人等着孩儿去敬酒,万一喝的酩酊大醉,岂不亏待了你那两位儿媳?” 杨宏闻言一皱眉,感觉这小子今天不对劲儿,指不定在打什么鬼主意,自己得留心防着点。 他仔细打量杨振,问道:“你小子到底有什么事儿直接说,别跟我这儿打马虎眼。” 杨振嘴角抽了抽,这老人家居然不上当。他怎么能不上当呢? 看来,得想个法子,让父亲上套才是。 “我说老爹呀!你还想不想早日抱孙子?今日若喝得酩酊大醉,伤了你那两位儿媳的心,十天半月的不让进门,你上哪儿抱孙子去是吧?” 啪! 杨宏抡起巴掌在杨振后脑勺上拍了一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子,若不是你今日新婚大喜,老子必定把你打成猪头。你小子究竟打什么鬼主意,快点儿讲来。” 杨振尴尬的笑了笑,并没有同杨宏说什么,而是转身看向在座的诸位大人,说道:“诸位大人于小子而言都是长辈,若一个个的敬,恐怕会喝得酩酊大醉。因此呢,小子一杯完事儿。剩下的,就由家父代劳跟你们喝,毕竟亲生父子吗,你们也别挑理。” 说完,一饮而尽。然后,径直转身走了。 “嗨,小子,你几个意思?就这么走了?”杨宏伸手没拦住,于是开始放声大叫。 杨振本来就憋着主意打算坑他,又岂能停住脚步,反而走的更快了。他还要到女眷以及富商巨贾那般去敬酒,即使是平头百姓那边,他也要过去看看。 杨宏看杨振撂挑子跑了,却把自己搁进去了,恨得牙痒痒。 他回头看看诸位大人,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这小子太过无理,我这边去把他捉回来。” “驸马爷且慢!且慢!”孙振邦已经意会了杨振的意思,无非是想把驸马爷灌醉。如果让驸马爷借机离开,岂不是平白错过这个良机。 “驸马爷,既然小侯爷托您代为敬酒,我们虽然不敢接受,但与驸马爷痛饮几杯,还是必要的。诸位大人,我们每人敬驸马爷一杯,恭祝驸马爷得了两个儿媳。” 说完,连连向诸位大人使眼色。 这些大人们都是心明眼亮之辈,当即明白了孙振邦的意思。 “是啊,驸马爷,我们理应敬您一杯。” 杨宏张了张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现在被人家盯上了,还能怎么办,喝呗。 杨宏左一杯右一杯,自己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脑袋昏昏沉沉的,却把杨振恨上了。若不是这小子冒坏,自己又何至于受这般罪。 他心中暗下决定,等明日酒醒了一定要这小子好看。 不说杨宏在这里发狠,且说杨振来到正屋。 正屋之内皆是女眷,有伏苓公主,孙夫人母女,二爷夫人,云婉姝,林蕊等人。 孙芷荷和林蕊两个打定主意要以茶代酒,灌醉杨振。 “表哥,来,我们喝酒。”林蕊眨着大眼睛,笑眯眯的说道。 “对,哥,我们来喝酒。”孙芷荷也笑着说道。 杨振看了看林蕊,又瞅了瞅孙芷荷,剑眉微扬,若是孙芷荷一人,他丝毫不会怀疑。但加上林蕊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保不齐有什么幺蛾子。 “你们小小年纪,喝什么酒。” 杨振何等精明,岂能被这两个小丫头糊弄了,在向几位夫人敬酒之后,便选了个借口,溜了。 孙芷荷还好,文静得很,但林蕊这个小丫头气的够呛,饭也不吃了,坐到一边低着头,噘着嘴,生闷气去了。 她这副模样,惹得伏苓公主等人放声大笑。 杨振走出正屋,耸了耸肩膀,这小丫头跟他斗,着实嫩了点。 第326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 齐平侯府那一场盛大的婚礼虽然已经过去四五天,但齐平县城的人仍然津津乐道,成为美谈。不过,因为清明的到来,人们都开始忙碌着置办祭品,便淡了许多。 清明踏青祭祖,可是一件大事,疏忽不得。平民百姓还好,家族小,坟地也少,需要的祭品也少。像那动辄几房,甚至是十几房的大家族,光祭品都要准备几天,整车整车的往祖坟内送。 不过,像齐平侯府这种一脉单传的家族,倒也简单的很。当然,一来门楣高大,二来又是驸马公主,自然要准备足够的东西,才能符合自家的身份地位。 毕竟,阴宅阳宅等同一理,阳宅富贵,阴宅必定豪华,这并非刻意炫耀,夸富,而是对死者的敬意,尊崇。 齐平侯府的祖坟在齐平山的一处山坳中,前有靠,后有罩,风水极佳。驸马杨宏,伏苓公主,杨振,苗凤曦,苏绮雪,杨萍,杨兴以及齐平侯府众多小兄弟全部来到杨氏祖坟,祭扫祖坟。 “我齐平杨氏,原本布衣,躬耕垄亩,高祖恒公年少有为,发大弘愿,矢志治学。大衍初立,有幸驾前效命,封妻荫子,福佑后人。而今,后世子孙杨宏携妻伏苓公主与长子杨振,长媳苗凤曦、苏绮雪,长女杨萍,次子杨兴,祭拜列祖列宗。” 杨宏所提到人都是杨家亲眷属,他们纷纷跪地,毕恭毕敬,行三拜九叩之大礼。 礼节繁琐而庄重,但没人觉得麻烦,因为这不仅是对死者的告慰,同时也是对生者的期望与鼓励。 十年以来,杨氏子孙第一次祭扫祖坟,自然要更加隆重。何况,明日驸马与公主就要启程返京,再想回来,还不知何年何月。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也未可知。 回转侯府之后,杨宏兴致不高,把杨振拉到书房,促膝长谈。 这是二十年来父子二人第一次谈心,还是那句话,或许这是最后一次。 “振儿,为父知你志向远大,且太白山庄建成后,你的名声更加水涨船高。然而,为父在此告诫于你,当然,说是请求也不为过。” “答应为父:做个闲散勋爵无所谓,但不要入朝为官,更不要参加党争。” 杨振闻言一愣,旋即心中恍然,朝中太子睿王两党相争,而自己牵扯两方。 睿王为自己盟父,同时也是舅父,而太子同样也是自己舅父,他们与自己虽无血缘关系,但于杨萍杨兴却有。而自己与杨萍杨兴又是同父异母,以这种关系,又去能厚此薄彼。 自己若支持睿王,置父亲于何地,置伏苓公主与弟弟妹妹于何地。 自己若支持太子,又如何面对盟弟伏靖。 既然左右为难,还不如概不参与。 想及此处,杨振猛然双膝跪地,神色郑重的说道:“孩儿谨遵父亲教诲,绝不入朝为官,参与党争。” 杨振信誓旦旦,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响头,以示心诚。 杨宏双手相搀,攥着杨振的手,直勾勾的盯着他,说道:“如此甚好!为父入朝以来,一直谨小慎微,左右逢源。身为驸马,尽管地位尊崇,但犹如身陷囹圄,毫无自由可言。” “你我父子明日一别,不知何日能够再见。为父万一有个好歹,你要挑起大梁,照顾好弟弟妹妹。” 杨振闻言眉心微皱,这什么情况,搞得像托孤一般。不过,此情此景容不得推诿,再说身为长兄,自然有义务照顾弟弟妹妹。 于是,他郑重的点点头,“父亲放心,此乃孩儿分内之事。” …… 父子二人从午后一直谈到日头偏西,意犹未尽。一场丰盛的团圆宴后,两人继续秉烛夜谈,直到夜半三更,方才各自睡去。 当然,离别前夕,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在这离愁别绪囊括之下,每个人都辗转反侧。 杨振躺于床榻之上,看着昏暗的天花板,思虑重重。 他如何不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自己也愿意奉行不悖。但有些时候,总会事与愿违。 若果真要做出一个抉择,自己该何去何从? 不知不觉间,天已到五更。杨振猛然坐起,喟然长叹,“为民立贤明,何惜毁一身。海清河晏时,毁誉亦可清。” 杨振打定主意之后,一扫心中阴霾。不过想起离别在即,瞬间又兴致低落。 推窗向外凝望,天空晦暗不明,似乎即将迎来一场风雨。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这里的清明时节,并非单指清明本身,而是指从四月开始便进入的这一段漫长的雨季。也正是从这一刻开始,人们开始踏上征途。有的外出经商,有的外出求学,当然,也有人外出务工,养家糊口。 长路漫漫,阴雨霏霏,再加上内心中无限蔓延的离愁别绪,这个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 两百禁卫军早已起床,将一切都收拾停当,时刻准备着出发。毕竟,他们不是去靖州城,而是去中州城。 此去关山路远,自然要尽早出发。 杨萍和杨兴两人抱着杨振的大腿,哭的死去活来,虽然相处只是短短月余,但他们的感情却与日俱增。如今临别在即,这两个小家伙自然伤心。 杨振摸着他们两个小脑袋,心中百味陈杂,不知是喜是悲。 有两个弟弟妹妹,这种感觉……很微妙,难以名状。 苗凤曦同样很是忧伤,不仅仅是为了送驸马公主一行人,同时也在送二姐苗凤鹰和夫人。至于苗凤雄,他根本就离不开姐姐,因此留了下来。 此时,二爷苗凤鹰与夫人,苗凤曦,苗凤雄聚在一起,依依话别。 “三妹,你乃习武之人,又是苗家女儿,性情比较直爽,这固然是好事,但也容易伤人。你与苏绮雪要好好相处,不要把妹夫夹在中间难做。” “至于四弟……他打小就跟你亲近,你就多担待点儿吧。山高水长难再见,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强忍泪水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苗凤曦望着他们的背影,悄然流泪。浑小子苗凤雄也哭得稀里哗啦。 值得一提的是,柳州六龙并没有因此离开。有这些人陪伴着,苗凤曦心中固然悲伤,但却没有那么重。 另一边,柳倾权云婉姝夫妇拉着苏绮雪的手,谆谆告诫。他们并没有多么忧伤,因为两家不过一天的路程,随时都可以相见。 但苏绮雪却想起了远在京城的义母,不知她近况如何。她看杨萍,杨兴哭得伤心,每每欲言又止。 伏苓公主发现她的异状,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轻声问道:“绮雪啊,有什么话就说吧。” 苏绮雪犹豫再三,说道:“弟弟妹妹既然不愿离开,不妨让他们多住些时日,日后我回京看望义母,可以顺便带他们回去。” 伏苓公主闻言一愣,她听苏绮雪谈过身世,自齐平走失后辗转各地,被京城四方阁阁主所救。 这四方阁主在京城可不是一般人物,私下里传言,四方阁主手中掌握着京城中大部分官员的秘密。 养育之恩,天高地厚。回去看看也好,省的人家说侯府的媳妇儿忘恩负义。 想及此处,她看了看杨萍,杨兴,她们着实不愿离开。但把他们留在这里,她既不放心不下,又有些不忍。 毕竟,他们两个自出娘胎就和自己在一起,从来没有离开过。 不过,问问也好。 “萍儿,兴儿,你们是现在随娘回去,还是先留在此处,日后让哥哥送你们回去。” 两个小家伙抬头看看伏苓公主,又看看杨振和苗凤曦,苏绮雪,当即松了杨振扑倒了伏苓公主怀里。 伏苓公主搂着两个孩儿,心生无限感慨,到底还是娘好。 然而,还没等她张嘴说话,两个小家伙就挣开她的怀抱,躲到了杨到身后,仿佛害怕被捉走一般。 他们探出两颗小脑袋,不停地挥动着小手。 “娘亲,再见!” “爹爹,不送!” “哈哈哈……” 杨宏见两个孩子如此耍宝,当即放声大笑。 伏苓公主狠狠地瞪了杨宏一眼,尴尬!太尴尬了! 不过还好,她没有说什么“没白疼,没白养”之类的话。 否则,岂不无地自容。 愣了半天,伏苓公主终于打破沉默,“你们两个既然打算留下,就必须听哥哥和嫂嫂的话,不能惹祸,听到没有。” “耶!” 两个小家伙当即高兴的跳了起来,当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 看到这种场面,那种蔓延的离愁别绪瞬间被冲淡了许多。 伏苓公主看着杨振和苗凤曦和苏绮雪,一脸郑重的说道:“他们两个就交给你们了,不过,要好好的教育他们,绝不能放纵他们。” 伏苓公主出身于皇家,很明白皇家子弟的那种无奈,因此,一言一行都必须符合要求,不能有一丝疏漏。否则,一定会为人所诟病,不得善终。 “公主此言差矣,孩子吗,就让他们有个快乐的童年又何妨。有些东西没必要让他们过早接触,就由我们这些长辈来扛吧。”杨宏陡然插言道。 杨振剑眉微扬,嘴角微翘,看来,父亲想必是因为自己不堪的童年一直耿耿于怀,方才有如此之言。 他低头看向兴高采烈杨萍与杨兴,心中深有同感。自己身为兄长,决不能让他们重倒自己的覆辙,有些事情,就自己来为他们遮风挡雨吧。 伏苓公主愣了一下,他又如何不想给两个孩子一个快乐的童年,但身处皇城之中,是非漩涡之地,又岂能有快乐之言。 除非,他们长留齐平侯府,永久远离那是非利益漩涡。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并不符合实际。 “公主,该出发了。”杨宏催促道。他怕再逗留一会儿,伏苓公主或许舍不得把这两个孩子留下。 “好吧,这两个孩子就留在这里了。”伏苓公主牙一咬,心一横,转身上了马车。 进去马车的一刹那,伏苓公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默默抽泣。 杨宏看公主这副模样,撇嘴道:“瞅瞅你,至于吗,让孩子留在这里快快乐乐的过一段时间,有什么不好,至于哭哭啼啼的吗。” 伏苓公主猛然坐直了身体,恶狠狠的瞪着杨振,贝齿轻咬,说道: “反正孩子不是你生的,你不在乎。” 杨宏脸色一黑,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不是自己生的,还不在乎? “公主啊,此话何意?难道说没有为夫的功劳,你能将这两个孩儿生出来?” “噗嗤!” 公主闻言破涕为笑,娇嗔的瞪了杨宏一眼。这梨花带雨,险些把杨宏的魂勾走。 杨宏魂与色授,一把抱过伏苓公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放手!”伏苓公主羞得满脸通红,但却挣脱不开,只能狠狠地掐着他腰间的软肉。 “疼!疼!快放手!”杨宏疼得龇牙咧嘴,不停的求饶。 “既然知道厉害,那还不快点松手。”伏苓公主娇嗔道。 “不,绝不!所谓痛快,不痛不快吗。”杨宏不仅没有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 显然,他此时很享受,痛并快乐着。 伏苓公主实在没办法,只能闭上眼睛装睡。 一时之间,马车内无比静谧,十分温馨。 然而,马车外却是另一副景象。 杨振等人亲自送出北城门,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心中满是离情别绪。 马车渐行渐远,视线渐渐模糊,并非因为距离,而是因为泪水,离人泪。 杨振驻足许久,微微一叹,“走!回去吧!” 说完,带着一行人转身走了。 他们回归侯府,杨振召集坏事包杨二及柳州六龙,吩咐道:“如今,清明已过,一切事宜都将提上议事日程。除了时常练武之外,太白山庄那里也要多去转转。” 说完,转头看向坏事包杨二,继续道:“有一桩买卖需要你去谈,苏阳县柳家坨有一座柳家庄园,那里物产颇丰。太白山庄建成后,需要大量物资,你去谈下这个买卖。记住,既不能赚太多便宜,也不能亏本钱,你要把控好。” “是!”坏事包杨二答应了一声。 第327章 截杀 齐平侯府诸事已毕,杨振也彻底清闲下来。除了陪两位娇妻之外,便指导柳州六龙。当然,有道圣和儒圣两位大佬在,柳州六龙很少来向向杨振请教。 值得一提的是,那雌雄眼黄瑁却是武学奇才,在道圣和儒圣的精心培养下,后来居上,与梅雪龙不相上下。也正因为如此,柳州六龙玩儿了命的勤修苦练。 而林蕊那丫头彻底成了大姐头,带着杨萍和杨兴将柳州六龙收拾得服服帖帖。 林蕊活泼跳脱,古灵精怪,与杨萍杨兴两个小家伙颇为投缘,因此常常结伴整蛊别人俨然三大魔王。不过,他们比起曾经的杨振而言,远远不及。 当然,并非柳州六龙真的畏惧林蕊三人,只是敬而远之。毕竟,林蕊三人都是杨振的妹妹弟弟,他们的师姑师叔。而且,总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让他们防不胜防,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 齐平侯府归于平静,两国会武的余热也渐渐冷却,但京城却因太学生被绑架一事陷入前所未有的动荡。而且,越演愈烈。 此事,要从镇抚司副使李清频与禁卫军大统领周坤一行人遭遇截杀说起。 话说当初镇抚司副使李清频和禁卫军大统领周坤带领三百多名太学生,一百五十名禁卫以及十四名囚犯离开靖州,直奔京城。 这些太学生都是娇生惯养的官宦子弟,又怎比得上禁卫的速度。每每禁卫们冲出去十余里,就不得不停下来等候这些太学生。因此,拖拉的速度很慢。这样走走停停的,何时才能抵达京城。 李清频和周坤两人见状大为挠头,经过一番商议,最终还是认为兵分两路较为稳妥。 第一路,大统领周坤带一百禁卫军押解人犯火速进京,以防中途发生变故,不好交差。 第二路,镇抚司副使李清频率领五十名禁卫保护那些太学生,同时督促他们尽可能早日抵达京城。毕竟李清频乃是此案主审,他要向皇帝复旨之后才能进行一步操作。 单说这第一路,大统领周坤担心出问题,因此二更睡,四更起,一路疾驰。这一天,终于来到了京南章台山。 章台山,乃是中州与越州的分界山,也可以说是中州南门,一大屏障。 英宗继位以来,大肆诛戮武林人士,迫其纷纷落草。因此,可谓逢山有寇,遇岭藏贼。 这章台山也不外如是,虽说此乃天子脚下,但却更加猖獗。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挑衅,示威。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长此以往,朝廷威信荡然无存! 英宗震怒,派大兵清剿。奈何,山高林密,山贼聚散无常,每每铩羽而归。 最终,只能派军队在此长期驻扎,震慑山贼,保护过往客商,以免劫掠之事时常发生。 这种无奈之举,令朝中武将势力抬不起头来,屡屡被文官挖苦讽刺。两党之争,睿王落了下乘。 周坤来到章台山下,抬头仰望那连绵大山,终于松了口气。此地有军队驻扎,量贼人也不敢如此疯狂。 何况,进入中州地界后,就不用再如此疯狂地赶路了,身后这些兄弟们也可以稍事休息。看看日头已经偏西,于是吩咐一声,“兄弟们,加速前进,争取今晚到怀县吃晚饭。” 禁卫们闻言一咧嘴,从早上到现在,一路狂奔,根本就没歇气。此时头昏眼花,骨头都要散架了,还要跑十里路去怀县用晚饭,当真是要了命了。 但他们都熟悉大统领的脾气,根本不敢反驳,只能强打精神,纵马狂奔。毕竟,心里这股劲一旦松弛下来,再想提起来,那可就不容了。倒不如一鼓作气,冲到怀县再说。 周坤一马当先,只有两米宽的官道,曲折蜿蜒,斗折蛇行。两旁古木参天,藤缠蔓绕,荒草凄凄。周坤微微点头,怪不得这里以前匪患横行,这种地方绝对是打闷棍套白狼的绝佳所在。 “兄弟们,打起精神,走过这段路再说。” 不是周坤多疑,而是这种地方不得不慎之又慎。 终于走出密林地带,前面还算宽阔,都是低矮的灌木丛。 周坤放眼四处打量,心神为之一松。这种地形还好,骑兵虽然不能正常发挥,但也没多大影响。 嗖嗖嗖…… 骤然,灌木丛射出百十支羽箭。 “注意!防守!”周坤大声提醒。 然而,还是晚了。 噗噗噗! 禁卫们猝不及防,有十几人中箭倒地,被马踩踏,惨死当场。 猛然一声呼哨响,伏兵四起,大约百十来人。黑色绢帕兆头,黑巾蒙面,身穿黑色劲装,各带利刃,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棍棒,镗槊锤抓,各式各样的武器都有。 这装扮,这架势,必是山贼无疑。 周坤怒发冲冠,好大胆的山贼,居然胆敢劫杀朝廷禁卫,简直岂有此理。 “来呀,给我杀!” 杀?怎么杀? 他劳师以远,人家以逸待劳,没有一丝胜算。再说,人家占据有利地形,居高临下射羽箭,自己这一方根本无路可逃。 陡然,周坤有所发现,这些贼人总是朝着人犯使劲,莫非是……杀人灭口? 周坤脸色骤变,万一这些人犯被灭了口,自己该如何交差。他急忙回头一看,禁卫死伤大半,那十三名人犯差不多被射成了刺猬。 既然都死了,又何必做无谓的牺牲,他暴喝一声,“兄弟们,随我突围。”说完,猛然一抽马后鞧。 坐骑吃痛,人立而起,翻蹄亮掌,飞奔而去。 “噗、噗!” 骤然,两道羽箭射中周坤后背,钉在了肋骨之间。 周坤痛的几度昏厥,只能咬破舌尖,勉强保持清醒,一路狂奔而去。身后还活着的禁卫追随周坤而去,然而,一阵羽箭过后,全部丧生。 此战,除周坤逃亡外,百名禁卫以及十二名人犯全部丧生。 陡然,一阵马蹄声响起,密林中冲出一队巡逻兵,乃是百人马队。急匆匆来到近前,止住去势。 为首一名将官,面容清秀,盔明甲亮,正是队长周世钊。 说起这周世钊,可是大有来头。此人文武双全,乃是禁卫军大统领周坤的本家侄子,又与睿王长女定下了婚事,可谓前途似锦。 这周世钊也算奇人,以其身份地位,本可以舒舒服服的做个京官,但他却孤身来到军营,做起了大头兵。因为颇有见地,被统领逐步提拔,现在成了一队队长。 “一二三伍负责警戒,四伍仔细查看,有无活口。五六伍向前追查,其他人周边搜索。” 周世钊一声令下,十大伍长各自领命而去。 周世钊环视四周,见左前方有人员移动迹象,于是走上前去,仔细查看。看罢多时,微微点头,吩咐道:“窜天猴,地里蹦,追踪而去,切不可打草惊蛇。待探得贼巢后,即可汇报大营。” “是!”窜天猴,地里蹦两人领了命令,沿着地面上痕迹追踪而去。 这窜天猴,地里蹦乃是一对兄弟,轻功了得,极善追踪,也算奇人异士。两人本是山贼,被周世钊捕获后义释。两人感激涕零,以死相报,乃是周世钊帐下不可多得的人才。 “大队长,这还有一个活口。” 骤然,一名兵丁大喊道。 周世钊神色一震,急忙走上前去,一探鼻息,果然活着。 “宋明,带人把他送回大营抢救,并将此地发生之事上报统领。” “是,大队长。”宋明带领一伍的十名兄弟抬着那唯一存活之人回转大营,将发生之事一五一十的回报给统领聂恒。 聂统领听罢怒火中烧,这还了得,他如何向朝廷交代。啪!聂统领猛然一拍帅案,“来人啊,齐队!搜山!” “统领且慢!”左副统领出言阻止,他扫了其他人一眼,轻声道:“统领,首要之务乃是清理官道,制止事态蔓延,并迅速弄清事实,呈报给朝廷。毕竟禁卫人犯被杀,太过严重。一旦被行人传至京城,恐怕那些文臣又要乱嚼舌头了。而且,若问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后果不堪设想。” 聂统领闻言点点头,“以你之见,又当如何?” 左副统领思虑片刻,建议道:“以卑职之见,当迅速将管道上的死者转移到大营,越快越好。再让军医务必将那名幸存者医治好,向他了解事实后,酌情向朝廷汇报。” “好!就依你。” 当即点齐一队人马,赶着十几辆大车火速赶到出事地点,将死难者装上马车,全部运回大营。 中军大帐内,气氛沉闷而压抑。 聂统领坐于帅案之后,双眉凝成了一个疙瘩。他视线划过两位副统领和十位大队长,沉声道:“诸位,我们是一衣带水,息息相关。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们扛下无所谓,但却不能连累朝中的武将势力。你们都说说,到底该怎么办?” “统领,我已经派窜天猴,地里蹦前去追踪,等他们回报信息之后,再决定处理办法不迟。目前,应该弄明白这一行人究竟是不是由齐平而来。若是,我们就要及时采取补救措施,迅速派人寻找禁卫军大统领才是正理。” 聂统领听了周世钊的话,颇为赞许的点点头,这年轻人,罢了啊。若不能渡过此劫,自己即使舍出性命,也要保全这位后生。留他一条性命,或许,日后朝中武将还有出头之日。 想及此处,聂统领开口道:“周队长,本统领这里有书信一封,你去送与睿王陛下。” 周世钊闻言一愣,让自己去送信,为什么?按理说,应该由专门的信使负责送信,绝对轮不到自己。再说,现在一切尚未明了,送信又有何意义呢。 陡然,周世钊双眼一亮,恍然大悟,原来统领大人是想把自己摘出去。他们承担风险,却让自己去袖手旁观,保全自身,自己做不到,也不想这么做。 这几年来的袍泽之情,他难以割舍,又如何能够坐视他们犯险。 正纠结间,有一名军士来报,“统领大人,那人醒了。” 聂统领脸色一正,猛然站起,“走,去看看!” 一座军帐中,黑豹幽幽转醒,眯着眼睛打量四周,十分陌生。回想过往经历,心有余悸。若非他生来皮糙肉厚,想必此时早已命丧黄泉。 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已经看清了某些东西,譬如说他所谓的忠心,此时想来毫无意义。 此时此刻,他只想说四个字,“活着,真好!”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黑豹的遐想,他放眼看去,见是一群军官,不由得为之一愣。 难道……这里是军营? “我来近卫军一营统领聂恒,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快说清楚。” 黑豹愣了一下,近卫军一营统领聂恒,好像是在驻守章台山,自己莫非在章台大营? 周世钊见黑豹包的像个粽子一般,气息很是低迷,想必此人重伤未愈,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想到此处,周世钊拉了拉聂统领的衣袖,轻声道:“统领,此人重伤未愈,必须长话短说。” “嗯,对,你长话短说。”聂统领点头道。 现在,黑豹已经彻底想开了,不想再遮遮掩掩,开口道:“我叫黑豹,乃兵部尚书府暗卫,奉兵部尚书之命绑架自家孙少爷,借机构陷小侯爷。结果被获遭擒,大统领周坤率百名禁卫押解我等进京,行至章台山,惨遭贼人射杀。我被人救起,得以残存。” “大统领如何了?”周世钊急问道。死人堆中并没有发现叔父,不知是被贼人所擒,还是业已逃生?因此,他无比担忧。 “不知道,但想必应该是跑了。因为那些贼人的目标是我们,似乎……似乎是杀人灭口。”除了这个原因,黑豹想不出其他,故而有此一说。 “杀人灭口?这么说,是那几个老……老大臣的人。”聂统领刚想说老不死的,但感觉有些不合适,便改了口。 “这……我不能保证。即使不是,但至少应该有关联。”黑豹摇头道。 ………… 第328章 杀人灭口 “切记,今日之事,绝不可外传。”聂统领感觉兹事体大,因此无比郑重。 “谨遵统领将令。”两名副统领和十名大队长抱拳应承,他们也明白兹事体大,若弄不好,再引来个二次刺杀,岂非坏了大事。 “军医!军医!” 骤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叫喊声。 “军营重地,什么人大呼小叫的,都给本统领带上来。”聂统领脸色微沉,颇为不悦。 周世钊微微皱眉,这声音很是熟悉,好像是……窜天猴和地里蹦。他们两个不是去追踪了吗,难道……出了什么事。 “统领大人,好像是窜天猴,地里蹦,我出去看看。”周世钊回禀了一句,当即窜了出去。 周世钊来到营帐外,果然看见窜天猴和地里蹦站在外面,背上还背着一人,身上裹着麻布,昏迷不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队长,此人该是山贼,好像是中毒了,又被大火灼伤,赶紧让军医给看看,还有没有救。”窜天猴边说边往营帐里面走。 “什么!”周世钊心里陡然一惊,好端端的,为什么会中毒并灼伤?而且,竟然如此巧合! 不!应该不是巧合!难道说……又是杀人灭口。 想及此处,周世钊凑到聂统领耳边低声道:“统领大人,山贼似乎被灭口,就留这么一个幸存者,一定要把他救过来。” 聂统领一惊,又是杀人灭口,这还真不是一般的热闹。他当即吩咐道:“来人,召集所有军医,务必把他抢救过来。” 说完,扭头看向窜天猴和地里蹦,说道:“你们两个小子跟我来,说说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 大家来到中军大帐,窜天猴和地里蹦将一路上的经历说了个清清楚楚,众人这才明白。 两人自从接了周世钊的命令,便一路追踪而去。尽管山贼熟悉地理环境,极善掩藏痕迹,然而,但却难不住窜天猴,地里蹦。 窜天猴身轻如燕,地里蹦敏捷如兔,两人朝着山贼离去的方向,一窜一跃之间就是四五米。停下来重新确定方向之后,再次向前窜去。 窜天猴不时的窜上树枝,向四外打量,奈何山林枝繁叶茂,根本就看不到有人经过的痕迹。 地里蹦见窜天猴落下来,便问道:“怎样?” 窜天猴耸了耸肩,表示一无所获。 两人又走了一里多地再次停了下来,窜天猴再次窜上树梢,手搭凉棚向四外观看。猛然发现东南方十里外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有发现,东南方十里。” 说完,直接向目标冲刺。 “等等!” 地里蹦大喊一声,奈何窜天猴已到百米之外,又心急火燎的,根本就没听到他的声音。 地里蹦无奈的跺了跺脚,心中暗叫晦气。窜天猴在树顶之上荡来荡去,自然目标明确,行动敏捷。 而他在身在密林之中,藤缠蔓绕,行动不便。甚至有些不便西东,如何追得上窜天猴。 无奈之下,他只能沿着地上的痕迹向前追。 窜天猴来到失火地点,见到了滔天烈焰,扼腕叹息。紧赶慢赶,终究还是晚了。 窜天猴环视四周,这被熊熊烈焰所笼罩的地方,应该是聚义分赃厅无疑。他那山贼出身,深知山贼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破坏山寨。 而今,却被火焚。 不得不承认,此乃奇事一桩。 窜天猴围着聚义分赃厅游走一周,丝毫不见人影,不由得暗自皱眉。 若是失手引发火灾,必定有人逃离火场,那么便有迹可循。然而,现场并非如此。 窜天猴皱眉凝思,骤然双眼一亮。此等情景只有一个解释,那边是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唉!”窜天猴摇头叹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这什么情况!” 地里蹦终于赶到,看着那滔天烈焰,无比惊愕。他也做过山贼,这其中的条条框框他自然明白,因此感到十分诧异。 骤然,窜天猴转身径直往东而去。 “干啥去!” “四处看看!” 地里蹦脸色一僵,四处看看,这是要和自己一东一西分头搜索了。要不要这样?就这臭屁的样子,让人感觉很无力,很想饱以老拳。 若非自己老实,否则必定大打出手。 交友不慎,遇人不淑。 摊上这么一个搭档,他也只能自认倒霉。不然,还能怎么办。 地里蹦心里固然不爽,但办起事来毫不含糊,犁庭扫穴般搜查一遍,毫无所得。 两人碰了头,彼此一合计,得出一个惊人的结果:来人轻功绝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两人面面相觑,线索断了,如何是好? 两人大眼瞪小眼愣了半天,地里蹦嘴角抽了抽,自己如果不说话,这家伙绝对能站一天。 不!十天半月都有可能。 “接下来怎么办?” “晾着。” 地里蹦咬牙切齿,攥着拳头呼哧呼哧喘粗气,他恨不得把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家伙切开晾着。 “想打?奉陪!”窜天猴撇了地里蹦一眼。 地里蹦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这是什么时候啊?还跟你打,要不要这么没心没肺啊? 苍天呐,大地呀!过往的满天仙佛呀!哪位能够发发善心,快点把这个磨人的家伙收走吧。 地里蹦欲哭无泪,内心险些失守。 两人大眼瞪小眼,丝毫没有留意到旁边的火势已经渐渐熄灭。 突然,一阵风起,灰烬随风飘扬,洒了两人一身。他们这才回神,看向那被烧的破败不堪的聚义大厅。 窜天猴猛然转身向废墟走去,地里蹦瞄了一眼,不知道这家伙又要整什么?遂问道: “猴子,哪去?” “找人。”窜天猴应了一声,头也没回。 地里蹦无奈的摇了摇头,不问不知道,问了也不明白,还要自己费尽心思去猜,好难啊! 视线划过废墟,地里蹦暗自皱眉,这些尸体已经完全烧成了焦炭,除了一抷焦土之外,又能发现什么? 唉!舍命陪君子,找吧。 地里蹦迈步走进废墟,定睛四处查看,到处焦黑一片,看的他直咧嘴。 墙角处,尚有未燃尽木头支着。地里蹦走到近前,俯视这一堆木头,想看看里面有没有活口。 陡然,里面伸出一只乌黑的手,一把攥住了地里蹦的裤腿。 “唉呀妈呀!”地里蹦吓得一激灵,当即挣脱了那黑手,蹬蹬后退几步,盯着墙角那一堆破木头发呆。 窜天猴听见地里蹦的叫声,当即窜了过来,开始搬木头。 “猴子,你干什么!” “救人!” “救人?你确定?”地里蹦一脸狐疑,但却没有问出心里的话。毕竟,如果让窜天猴知道他堂堂地里蹦疑神疑鬼,恐怕被笑掉大牙。 “帮忙!” 地里蹦听了窜天猴的话,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帮忙。 靠在墙角的木头被清开后,陡然发现有一人蜷缩在里面,面色乌青,神色萎顿。 “救……救我!救……” “他还活着!”地里蹦陡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火烧了这么久,即使没烧到,但那炙热的温度,烤也把人烤死了。 这位的生命力,还真不是一般的顽强。 不过,脸被烤之后不应该是红的吗,怎么会这么黑,难道是被烟熏的。 “中毒了!” 地里蹦猛然看向窜天猴,中毒了?这货虽然惜字千金,但懂得还真不少。 他还以为是烟熏的,万没想到,原来是中毒了。 “走!” 说完,窜天猴转身就走。 地里蹦愣了一下,急问道:“这人怎么办,不管了吗。” “你背!”窜天猴撂下一句话,径直走了。 “我……你……还真不客气。”地里蹦看着窜天猴的背影,恨恨的咬了咬牙。回头看着那名幸存者,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货已经走了,他还能怎么办?只能背着了。 “唉!还是你命好,遇到了地里蹦。如果是碰上他,估计你就死翘翘了。” 说完,将那幸存者背在肩上,追着穿天猴的背影而去。 来时很困难,因为那些山贼走的并非是正常的道路。而下山而去的时候,走的却是山道,因此十分方便。 否则,地里蹦背着一个人,想要回转大营还不知要耗费多长时间。 中军大帐内,聂统领等人听完地里蹦的话,一个个低头不语。 一时之间,中军大帐内悄然无声。 先走禁卫和人犯被截杀,后有山贼被人灭口,焚尸灭迹,他们难辞其咎。一旦皇帝震怒,他们轻则下狱,重则赐死。 当务之急便是救活那名幸存者,他活,能够顺藤摸瓜,使真相大白。他死,则石沉大海,他们也跟着遭殃。 等待,尤其是不知结果的等待,最是折磨人。 “报……” 骤然,门外跑进一名营门小校,单腿打千跪在地上,报道:“岂禀统领得知:门外来了一名老和尚,口口声声要见统领大人。” “什么?有一名老和尚要见本统领。”聂中统领心中狐疑,他并没有出家的朋友,而今却有老和尚前来见他,着实令人费解。 “统领大人,莫非是山寨被灭之事?”周世钊提醒道。 聂统领一经提醒,顿时双眼大亮,叫道:“快请!” 营门外站着一名老和尚:九颗戒疤镶玉顶,两道长眉垂腮旁。 佛目含光济慈慧,两耳垂轮听十方。 颌下短须白似雪,百八念珠韵佛光。 身披土黄袈裟衣,手持九环银锡杖。 这老和尚正是佛圣,他于章台山中探查天煞门的所在,恰巧碰见窜天猴和地里蹦背着一人进了军营。他知道军营中的军医只能处理一般的硬伤,对于中毒之类的伤,应该很费力。 因此,佛圣追踪而至,请见聂统领,为那名重伤者医治。 佛圣被引入中军大帐,直接开门见山。 “阿弥陀佛,老衲前来救人,伤员现在何处?” 场中人闻言一愣,这未免太直接了吧。不知是性情如此,还是另有他谋? 周世钊心思敏捷,稍加思索,问道:“不知高僧在何处清修,又如何得知营中有伤员存在?” “阿弥陀佛!老衲在云州出家,刚刚在山中巡游,看见两人背着一名重伤人员来此,便尾随而至。” 窜天猴和地里蹦对视一眼,这老和尚不会是凶手吧,看见他们救了人,便尾随而至想杀人灭口。 但转念又一想,不应该。若在路上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们杀了,岂非省却诸多麻烦。到这军营之中行凶,岂非舍易就难。 周世钊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这高僧身份难以考究,不知是有是敌。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 佛圣如何精明,岂能看不出他们的担忧,于是口诵佛号,“阿弥陀佛!诸位请宽心,老衲乃大相国寺僧人,绝非凶恶之徒。” 周世钊脸色一怔,大相国寺僧人,从来没见过这位呀。 突然,有一名居然军医慌里慌张跑了进来,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回道: “统……统领,那人……中毒太……太深,我等……救……救不了!” “阿弥陀佛!聂统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不让老衲前去试试。”佛圣趁机说道。 周世钊直勾勾的盯着佛圣,慈眉善目,一团正气,应该不是歹人。于是,他走到聂统领身旁,轻声道: “统领大人,不妨一试。” 聂统领愣了一下,很是诧异的看了周世钊一眼,稍加思索,点点头,“好吧,那就有劳高僧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佛圣跟着聂统领等人来到营帐之内,为那人检查了身体之后,闭目沉思起来。 许久之后,佛圣陡然睁开双眼,说道:“阿弥陀佛,此人虽然中毒甚深,却也不难解。但是这军营内缺少药材,只能缓解而不能根治。” “高僧,到底需要什么药材,你可写下来,也好派人到城中去抓药。”聂统领说道。 “不妥!聂统领,此事不妥。去城中抓药太过麻烦,而且容易打草惊蛇。不如将此人秘密送进城去,安置在大相国寺内,不知聂统领意下如何?” 聂统领思索片刻,点头道:“高僧固然言之在理,但想要秘密送进大相国寺,谈何容易。” 第329章 朝野震惊 营帐内,佛圣见聂统领面带难色,便开口道:“聂统领且宽心,只需马车一辆,由老衲亲自驾车,直至大相国寺,想必无人能够发现。” 聂统领虽然心中仍有顾虑,但救人如救火,而且事关重大,直接关乎他们的身家性命。因此,只能放手一搏了。 “高僧,一事不烦二主,除了此人之外,还有一个来自齐平的人犯,也在重伤昏迷之中,索性一并带往大相国寺安置。这两人事关重大,无论是大理寺还是刑部,我都信不过。” 说完,他对着佛圣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说道: “高僧,此事关乎许多人的身家性命,就有劳您鼎力相助了。”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牵连甚多。聂统领有此公德心,老衲岂能甘为人后。”佛圣双手合十,满口应承。 “好,我这便派人前去准备,明天一早便出发。”聂统领道。 佛圣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无奈的点了点头。固然事不宜迟,但城门即将关闭,纵使现在出发也进不去城。 看来,只能在此逗留一晚了。不过也好,如此一来可以把事情安排的更加妥善。 佛圣把应准备的一切事物告知聂统领,让他帮忙准备。 聂统领虽然很是诧异,不知为何如此准备,却也未做他想,便吩咐周世钊去准备了。 当然,并非信不过其他人,而是坚信周世钊而已。 “来人,收拾出一座营帐,让高僧入住。”聂统领吩咐道。 “且慢!”佛圣当即制止,他只是在此逗留一晚而已,又何必让人刻意去收拾营帐,平白浪费人力。 再说,这两个伤患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状况,他必须寸步不离的看着。 “阿弥陀佛,聂统领不必麻烦,老衲有半席之地盘膝便可。” 聂统领闻言一愣,随即心中恍然。他曾经是听人说起过,真正的武林大家都喜欢坐着睡觉。想必这位高僧也是如此,那么也就不必折腾了。 他朗笑道:“高僧不愧世外高人,只是如此屈就,我心中不安。” 佛圣摇头笑道:“阿弥陀佛,一具皮囊而已,聂统领不必介怀。” 话已至此,如果再继续坚持下去,便显得客套了。 “也罢。”说完,转身出了营帐,回中军大帐去了。 佛圣见众人皆已离开,便取出两粒丹丸给两名伤员服下后,便开始盘膝打坐。 守着道圣那么一个丹药宝库,身上岂能少得了丹药。只不过这两人至关重要,马虎不得,必须万无一失。 何况此地乃是军营,并非铁板一块。人多嘴杂,如果现在将两人彻底治好,恐怕会打草惊蛇,于大局不利。 将两人悄悄转移到大相国寺,躲进皇帝替僧这棵大树荫庇下,再进行救治,会省去很多麻烦。 聂统领回到中军大帐,闭目沉思片刻,猛然睁开了眼睛。他能够坐稳近卫军一营统领,自然不是昏庸无能之辈,只不过是懒得去勾心斗角罢了。 如今形势严峻,他不得不劳心费神,通盘考虑。毕竟,如果连命都没了,其他一切都是扯淡。 “速叫周世钊。” 有些事情他要交代给周世钊去做,也只有周世钊才能对他令行不悖,贯彻执行。何况,对于其他人究竟是人是鬼,他并不敢保证,又岂能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于别人手中。 周世钊回到自己的营帐中,正准备休息,听见聂统领传唤自己,便穿了衣服来到中军大帐。 “统领大人,传我来不知有何吩咐?” 聂统领挥手屏退左右,目光瞬间变得无比焦灼,直勾勾的盯着周世钊,说道: “如今乃多事之秋,大营中一定要严防死守,避免走漏信息。在这军营之中,我只信你。” “蒙统领深信不疑,末将倍感荣幸,敢不用命。这便下去传令,让守门兵丁严守营门,杜绝私自进出。” 聂统领摇了摇头,“这还不够,我决定以营帐为单位,实行连坐制度。若有一人私自行动而无人制止告发,全部连坐。而你则负责巡防,监控那些单独营帐。” 周世钊陡然瞪大了眼睛,这聂统领是突然转性变聪明了,还是平日里隐藏的太深。 若是前者,他还可以接受。但若是后者,那么,这聂统领的城府之深,就未免太恐怖了。 “哈哈哈”,聂统领感觉周世钊目光有异,不由得放声大笑。他拍了拍周世钊的肩膀,“周队长,不要惊讶。如果能够安安稳稳的想一世太平,又何必勾心斗角的去四处钻营。你说呢?” 周世钊为之一愣,张了张嘴,着实不知该说些什么。 千言不如一默。 还是什么都不说为好。 聂统领见周世钊突然变得拘谨了起来,嘴角扯了扯,“周队长,目前两党纷争如火如荼,有人亲厚太子,也有人依附睿王,更有人首鼠两端。而我,只是明哲保身以待新君。” 说完,神秘的笑了笑。 当初他借酒生事,触怒英宗皇帝,从近卫军都统连降两级成为统领,驻扎章台大营。这是一个天大秘密,只有英宗皇帝和他本人知道。而今天他选择告诉周世钊,足见其信任程度。 周世钊脸色一僵,万没想到这聂统领居然隐忍的如此之深,其智如妖啊。 不过,自己知道了这个秘密,恐怕日后就得更加谨言慎行了。毕竟,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 当然,他并不在乎自身的安危,而是怕连累别人罢了。 “聂统领放心,出你口,入我耳,即烟消云散。”周世钊信誓旦旦的说道。 聂统领一摆手,“跟你说这些,自然是相信你的为人。下去忙吧。” 周世钊将聂统领的将令传播下去,一片哗然。 几家欢喜几家忧。 有些士兵虽然也在关注别人,但却并没有过于担心。因为他们安分守己,依令而行,自然问心无愧。而有人则惴惴不安,谨小慎微,担心自己被人识破。 周世钊并没有关注这些士兵的想法,他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前后两道营门上。毕竟,一切宵小都喜欢在夜间活动。也只在夜幕的掩护下,他们的胆子才会变得正常。 次日凌晨,天刚放亮,佛圣便将两名伤员搭到车上,悄悄的离开了章台大营。 周世钊虽然也要同去京城递交奏折,但却并没和佛圣同行,而是拉开了一段距离。毕竟周世钊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万一被人识破,岂不打草惊蛇。 因为车上拉着两个重伤人员,佛圣并不敢走太快。不过还好,路上并没有行人。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佛圣才选择四更上路。 陡然,一骑呼啸而过,绝尘而去。佛圣看得分明,金丝边,红公衣,背插绣龙旗,乃是加急信差。他不由得微微皱眉,难道又出现了紧要的事? 无论如何,他都要尽快赶回大相国寺。否则,恐怕会横生枝节。 佛圣将速度提了一些,但远远赶不上那加急信差,瞬息之间便被甩的很远。 骤然,前面尘土飞杨,迎面赶来一支马队,大约百十余人。佛圣何等眼力,远远的便认了出来,这些都是禁卫。 刚刚的加急信差,现在的禁卫,无不说明发生了紧要的事。看起来,这京城开始动荡了。 又走了一段路程,又有百名禁卫呼啸而来,依旧行色匆匆。 佛圣更加狐疑,这一波一波的,看起来真的出事了,而且这事必定小不了。心思电转间,便将事情想了个大概。 第一队禁卫出城想必是因为那禁卫大统领周坤回了城,将信息报给了朝廷。至于后来那一波,想必是因为刚刚过去那位加急信差。 佛圣不愧智深如海,料想的一点都不差。 当日,禁卫军大统领周坤逃离后本想直奔京城,即使见不到皇帝陛下,也要去告知睿王殿下。然而,他被羽箭射伤,纵马狂奔之下,终因失血过多而昏迷,坠落马背。 那时候,天色渐暗,路上少有行人。周坤卧倒路旁草丛中,昏迷不醒,若没有人救助,恐怕会…… 天无绝人之路! 从南边来了两匹快马,一主一仆,那主人乃是儒生打扮,十七八岁,头戴青色软包巾,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身青衫随风飘摆,英俊潇洒。 那仆人同样长相清秀,十二三岁,大眼睛四处乱转,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看来就不是安分的主。 “少爷,京城有很多好吃的吗?有很多好玩的吗?” 青衫儒生瞪了仆人一眼,“小炎,你记住,我们是去投亲和求学的,管好你的嘴和腿。” 这被称作小炎的小厮固然机灵,但却腿快嘴馋。此去虽说是投亲,但也是寄人篱下。因此他很是担忧,害怕小炎惹出祸事来。 小炎吐了吐舌头,冷不丁发现草丛中趴着一人,当即惊叫道: “少爷,有死人!” 青衫儒生并没有发现,还以为小炎在顾左右而言他,于是板脸道: “休要胡说,天子脚下,太平年月,岂会路有冻死骨。” “真的,我们快走吧!”小炎哭丧着脸说道。 青衫儒生见小炎面色苍白,神色慌乱,不由为之一愣。仔细打量四周,果间路旁草丛内趴着一人,背后插着两支羽箭。 青衫儒生心里一惊,急忙跳下马来,向路旁那人走去。 “少爷,你要干什么!当心惹祸上身!”小炎惊叫道。 青衫儒生摇了摇头,见受难者而无动于衷,岂非白读圣贤书。他大步走上前去,一探鼻息,气若游丝。 他双眼骤然一亮,还活着! “小炎,快过来,还活着!” 小炎不情愿的走了过来,劝道:“少爷,咱们还是少管闲事微妙。这人若是个好人,救他一命不算什么。但要他是一个坏人,反咬一口怎么办?” 青衫儒生很是不悦敲了一下小炎的脑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哪有那么多废话,快点搭把手。” “哎!” 主仆二人费了半天劲,终于一把周坤扶上了马背,让他趴在马背上,尝试着向前走了几步便戛然而止步。 周坤昏迷不醒,摇摇晃晃的,根本坐不稳,险些摔下马背。 青衫儒生稍加思索,便想到了办法。他让周坤伏在自己背上,两人共骑一匹马。 如此一来,既稳当,又不会耽误时间。 救人如救火。 主仆二人打马如飞。 青衫儒生一门心思救人,并没有多想。但那小炎却是不同,边走边嘟囔。 “善心泛滥的傻少爷,本来带的盘缠就不够,如今又带了个重伤者,还要花钱给请郎中。若活过来知恩图报也就罢了,万一是个白眼狼或者根本救不活,有您哭的时候……” 小炎嘟嘟囔囔,喋喋不休。听得青衫儒生大为摇头,这张嘴…… 主仆二人赶到怀县县城,走遍了所有的客店,都被店家挡在了门外。 周坤那副模样,谁敢让他住店,晦气不说,万一要是死了,连累了他们怎么办。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青衫儒生更是心急如焚。他们主仆二人倒无所谓,墙角檐下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将就。 但这受箭伤之人却是耽搁不得,必须立刻施救。 既然住不了客店,那么就只能找药店将就一宿了。 他们主仆二人又把所有的药店逛了个遍,所有的郎中都表示爱莫能助。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可如何是好! 小炎的嘴闲不住,除了吃,就是说。现在根本没吃的,因此又开始抱怨起来。 “……” 青衫儒生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任小炎说破嘴,他低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 主仆二人在街上溜来溜去,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好心人,能够收留他们。 但此时已经宵禁,想要遇到一个人都很难,就更别提能够帮助他们的好心人了。 “什么人!站住!” 主仆二人正漫无目的的走着,骤然听见对面大声叫喊,不由得为之一惊。 抬头看去,猛然发现对面出现一彪人马,却是巡城官差,正自己这边涌来。 “少爷,跑吧!” 小炎惊呼一声,丢了缰绳转身就跑。 “给我回来!”青衫儒生鼻子险些气歪,他们又没有作奸犯科,跑什么! 第330章 英宗的怒火 小炎硬着头皮走了回来,心里叫苦不迭。 对面那些官差小炎撒腿就跑,焉有不追的道理。不过见他去而复,心中闪过一丝狐疑,但却并没有多想。 他们只负责拿人,至于拷问缘由,从来都不是他们的责任。 青衫儒生狠狠地瞪了小炎一眼,“你跑什么,现在城门关闭,你又能跑到哪去。不跑还好,现在无私也有弊。” 小炎尴尬的笑了笑,他刚才怕的要命,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十名官差冲将过来,不由分说,抹肩头拢二臂,捆了个结结实实。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因此青衫儒生一语不发,任由他们捆绑。 小炎却不做此想,又蹦又跳,满脸不服。 “唉!光棍不斗势力,这小炎子有罪受了。不过……也好,吃一堑长一智嘛。” 啪!啪! 两道皮肉撞击的声音打断了青衫儒生的思绪,他急忙扭头看去。果然不出所料,小炎子的脸上出现了巴掌印。一边一个,很是对称。 小炎子被揍的龇牙咧嘴,嘟囔道:“凭什么打人啊!” 从小长这么大,从没受过此等待遇,心里着实委屈,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小贼,刚才你跑什么?还不服不忿的,现在不过是给你点厉害看看,让你知道什么叫分寸。否则,一旦上了公堂,绝对会把你打的皮开肉绽。带走吧!” 一名队长打扮的人不停地戳着小炎子的脑袋,他们并非县令所辖的三班衙役,而是县尉手下的巡逻兵。 常言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什么样的领兵人物,往往会带出一群同样的兵。 这一群巡逻兵便是如此,他们同县尉一个脾性,那便是喜欢折磨不服管教的人。 当然,也谈不上折磨,只不过是揍到服服帖帖罢了。 因此,对于青衫儒生和小炎子两人,他们自然会区别对待。 对于小炎子,他们生拖硬拽。但对于青衫儒生,只要他不逃,他们就不闻不问。 这个中变化,看的小炎子直咧嘴,果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渐渐地,他看出了门道。于是,他转变了心态,变得无比顺从。 果然,在他表现出顺从之后,这些官差对他的态度也随之改变,不再像之前那般强硬。 他平白受了一回罪。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不过,又怨的着谁呢?福祸无门,为人自招。若不是他…… 又岂能落于如此地步!就如少爷那般,岂不是很好。 奈何,那副淡定的性子他学不来,也做不到。当然,短时间内还可以勉强做到,时间一长吗,说不定会原形毕露。 现在他只能祈祷,在他原形毕露之前,此事能够彻底了结。 县尉府,县尉赵钦仍旧坐在公案之后闭目养神。多年以来,他养成一种习惯。二更时分派巡逻兵全城巡逻,得到回报之后才能安然入睡。 否则,彻夜难眠。 陡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惊醒了他。猛然抬头望去,见巡逻兵押着两人走上堂来。 看清那两人相貌之后,他不由为之一愣。这俩人眉清目秀,五官端正,绝对不是作奸犯科之辈,为何被拘来此处? “这二人罪犯何律,法犯哪条?” 那队长装扮的人上前回道:“大人,这俩人在街上闲逛,还带着一个身中羽箭,昏迷不醒的人。行迹着实可疑,便将他们押来交由大人处理。” “将那受伤之人抬上堂来。”赵县尉吩咐了一声,看着青衫儒生问道:“你家住何处?姓甚名谁?缘何在街上闲溜?那受伤之人又是谁?因何受伤?一一讲来。” 青衫儒生躬身一礼,“学生姓曹,名巍,字挺之,宜州宾阳人。听闻圣上有意重开恩科,便来京城投亲,以期深造。” “行至城南三里外,发现路旁草丛中有一人重伤昏迷,便将他救来此间。客栈不敢留,药店不愿救,无奈之下,只能在街上四处游荡,希望能够遇到好心人。” “可恶!”赵县尉怒不可止,居然见死不救,这群不良奸商,着实可恶。 奈何,见死不救并没有触犯王法,他纵使有心惩戒这群不良奸商,也是无能为力。 “嗯?”赵县尉看到周坤的一刹那,心里陡然一惊,这背影,这体型,都像极了某人。他情不自禁的走到周坤面前,搬起脑袋定睛一看,面色大变。 这……这是周…… “快!把城里面所有的郎中都请来。” 所有人为之一愣,什么情况!这赵县尉反应怎么这么大。 “是,大人。”队长打扮的那人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不过,刚刚走出几步便停了下来。转身问道: “大人,七霞居的那位?” 赵县尉闻言一愣,七霞居的那位的确有些难办。不过…… 赵县尉扫了周坤一眼,骤然决定道:“如果礼请不行,那就用力请吧。总之,无论如何都要把他弄。切记,不可伤了他。” “是,大人。” 二十几名官差分头行动,去请城中请郎中。 七霞居,在西门里,乃是一座药庐,即使在中州城也颇有盛名。 这七霞居的主人雪山翁,脾气很是怪异,治病救人全凭心情。心情好时,纵使乞丐也愿意救。心情若是不好,即使皇帝也免谈。 而且,死人有三不救:当官的不救,经商的不救,被兵器伤的也不救。 纵使是如此,去请他看病的人也络绎不绝,毕竟妙手回春的名气在那里。 今天雪山翁心情着实不错,喝了几杯小酒,微醺,早早的躺在榻上睡了。 正梦海遨游中,耳畔传来一阵敲门声,雪老头猛然惊醒。 扰人清梦,最是可恼。 不情不愿的开了门,看见外面站着一名官差,不由得为之一愣。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仔细一看,这不是赵县尉手下的巡逻队长李松吗。 “我说李队长,你不是不明白我雪庐的规矩,夤夜前来叨扰,恐怕不妥吧。” 雪庐,乃是雪山翁对七霞居的自称。在他看来,这个称呼虽然不及七霞居那般富有诗意,却也来的亲切。 李松脸色一僵,他岂不知七霞居的规矩。奈何赵县尉给他下了死命令,必须要把这雪老头请了去。 有些难办,说不得,要大费周折。 他尴尬的笑了笑,“雪庐主啊,县尉大人有请。您老人家就随我去看看,至于救不救,您跟县尉大人去说,可好?” “哼!免谈!”雪山翁头摇的像拨浪鼓,他那三不救,其中之一便是不救官。今日若是去了官府,即使不救,恐怕好说不好听呐。 届时,岂不是坏了规矩,砸了招牌。 因此,这县尉府是坚决不能去的。 “雪庐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有时候一人之命,牵连着数万人的性命。数万人的生死,都在雪庐主一念之间,还请随我前去。” 李松苦口婆心的劝,奈何雪山翁一条路走到黑,根本不听劝。 李松气的呼哧呼哧喘粗气,这雪老怪怎么这么执拗,自己好话说了一箩筐,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想自己堂堂县尉府巡逻队长,谁不给自己几分薄面? 然而,这雪老怪如此不识抬举,真想暴揍一顿,改改他的三观。 当然,这也只能是想想罢了。这雪老怪可是一尊大神,就目前而言,他还得罪不起。 李松压了压心中的火气,赔笑道:“雪庐主,只要您随我去县尉府,不管有什么条件都不妨说出来。即使我满足不了你,还有县尉大人在。” “李队长,请回吧。老头子昨晚喝了酒,现在还晕乎乎的,就不送了。” 说完,便想关门。 李松一看,这哪成啊?万一要是让这雪老怪关了门,再想让他打开可就难了。他往屋里一猫不出来,自己总不至于破门而入吧。 李松上前一步,一脚门里一脚门外,阻止雪山翁关门。 “雪庐主,不妨告诉您,县尉大人下了严令,务必请您前去。还是跟我走吧,也省的难堪。” 雪山翁一听犯了倔脾气,他扫了李松一眼,问道:“怎么滴?难道还想用强不成?” “雪庐主,说不得……真要上演全武行。” 雪山翁老脸一抽,“老夫可以认为这是威胁吗?” “随便您怎么想,我的任务就是把您请到县尉府。为达目的,可以无所不用其极。”李松说完,上前一步,把手搭在了雪山翁的肩膀上,继续道: “雪老头,你偌大年纪,要是被我扛到县尉府,估计浑身骨头都会变酥,岂非平白遭罪,何苦来哉?” 雪山翁白眉一皱,看起来非去不可了。去看看也好,让他们彻底死了这条心。 何况,现在夜深人静,他去没去又有谁知道。 “行,老夫答应你。不过,还请你放手,我要去取药箱。” 李松紧悬的心为之一松,笑道:“这就对了,买卖不成仁义在,若直接把您绑了去,岂不是拉仇恨吗?” 说完,彻底松了手。他深知雪山翁的为人,但凡说过的话,认定的事情,都会身体力行。 雪山翁拿了药箱,随着李松离开了七霞居,直奔县尉府。 县尉府,二堂中,此时热闹非凡。十二名郎中围着周坤议论纷纷,喋喋不休。 “以我之见,应该先拔箭,再……”这人话未说完,便被另外一人抢了话头。 “不行,绝对不行!他失血过多,现在已经昏迷不醒。若是贸然拔箭,恐怕必死无疑。” 场中的十二名郎中分为两组,一组认为先拔箭,后补血;而另一组则认为应该先补血,然后再拔箭。 这两组都固执己见,彼此不服。赵县尉坐在旁边,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大为摇头。 他本以为能够集思广益,才将所有的郎中都召了来。结果,适得其反,就连他自己也失去了主张。 但愿李松能够把雪山翁请起来,否则,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门外来了两人,一名老人,一名青年。 老人须发皆白,精神矍铄。 青年身穿公衣,英武不凡。 这两人当然是雪山翁和李松。 雪山翁进入二堂的那一刻,很是尴尬,大有转身就走的念头。本以为除了几个官差外,不会再有人知道他来县尉府,可结果却令他失望。 这里,居然聚集了怀县所有的郎中。看来,这伤者的身份必定不一般。否则,绝不会如此大费周折。 “吆!雪老居然来了!”有一人率先发现了雪山翁,大声惊呼。 “什么!雪老!” 所有人立即止住议论,齐刷刷的看向门口。 雪山翁乃岐黄圣手,被这些郎中尊称为“雪老”,也是应当。 雪山翁虽然感觉到很无奈,但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他已然无法抽身而退,索性就接下这个患者吧。 他走上前去,望闻问切之后,不由得微微皱眉。此人的确是因失血过多而昏迷不醒,如此重的伤势,若是换作其他人,还真的难以救治。 不过,却难不住他。除了妙手回春之外,还专攻疑难杂症。 他用金针封住伤口周边血脉,然后拔出羽箭。那羽箭的倒须钩上,直接带出了四条肉丝,血淋淋的,犹如四条肉虫,很是瘆人。 正因为如此,其他的郎中才不敢擅动。 须知,那倒须钩直接勾断了动脉。若非雪山翁事先封住了血脉,必定血脉喷张,血尽而亡。 雪山翁接了动脉,又包扎好伤口,取下金针之后,又做了一番检查,才松了口气。 那十二名郎中面面相觑,这雪老不愧岐黄圣手,对于他们解决不了的棘手问题,人家信手拈来,不服不行。 在一片恭维声中,雪山翁匆匆写了一张药方后,落荒而逃。 一个时辰后,周坤幽幽转醒,发现怀县赵县尉坐在身旁。此人为人中正,他有所耳闻,可以委托他去办一些事。 赵县尉听了周坤的经历,吓得魂不附体。兹事体大,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送信了。 他手持大统领周坤的印信,即使是城门关闭,也可以叫开城门畅行无阻。 然而,他并不能直接面圣,只能前去求见睿王。 睿王获悉后,也不敢耽搁,带着赵县尉进宫面圣。 近日来,英宗也在关注齐平之事,早已颁下密旨,若有齐平的消息,不拘何时,都要第一时间呈报。 御书房内,英宗接见了赵县尉,听了奏对之后,怒火中烧。 第331章 过界了 御书房内,英宗龙颜大怒,禁卫军那皇家卫率,关乎皇家颜面,居然遭到截杀,这无疑是在打他的脸啊。 若只是那几个人犯被杀,杀也就杀了,小打小闹而也。但是,胆敢对禁卫下手,而且重伤周坤,置其几乎丧命。 这,已经过界了,超出了他可以容忍的界限。 逾越雷池一步,便是死。而且,万死莫赎。 赵县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只是八品县尉,能够直接面圣,此乃天大的荣耀。但正因为如此,他才心怀忐忑,瑟瑟发抖。 英宗看了赵县尉一眼,“你先下去吧。” 等赵县尉退出御书房,英宗猛然一拍龙书案,冷然道:“睿王,说说你的看法。” “父皇,应派人即刻前往章台大营,也只有他们熟悉那里情况。” 英宗点点头,睿王言之在理,县官不如现管。不过,禁卫被杀,他不能没有表示。 英宗刷下圣旨,另两队禁卫夤夜出城,一队赶奔章台大营,去询问具体情况。另一队赶奔怀县县城,护送大统领周坤回京调养。 睿王带领赵县尉刚刚走出宫门,却发现对面有一名加急信差,犹如热锅蚂蚁一般,不停地在原地打转。 这加急信差本来前往睿王府求见睿王,得知睿王已经入宫,便匆匆赶来,恰逢睿王出宫。 加急信差双膝跪倒在地,取出一封奏折递给了睿王。 睿王接过奏折一看,顿时脸色铁青,这事情大发了。禁卫及人犯被截杀之事才刚刚呈报上去,现在又得到了李清频被刺身亡的消息,若是报给父皇,他老人家岂不气坏了身子。 但是,这么大的事情,他又怎么能隐瞒不抱。 “赵县尉,你且在此等候,本王带他进宫。” 说完,带着那加急信差直奔御书房。 英宗正在生闷气,他感觉自己以前太过放纵这些老臣了,以至于他们恃宠而骄,现在居然胆大包天,做出截杀禁卫之举。 “陛下,睿王求见。” 英宗闻言一愣,去而复返,难道又有大事发生? “宣!” 睿王走进御书房,将奏折呈给了英宗。 英宗见睿王脸色铁青,不由得心中一突,急忙接过奏折扫了一眼,顿时气的七窍生烟,将手中的奏折直接扔了出去。 “父皇息怒,龙体要紧。” 英宗以手抚额,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半晌之后,才平复下来。倏然起身,走到窗口看着浓浓夜色,似乎有无数狰狞的恶兽磨牙吮血,伺机待动。 此案,惊天动地,必须彻查! 他转身走到剑架前,直勾勾的盯着龙凤双剑,脸色阴晴不定。静默了许久,陡然一叹。 “唉!” 他取下龙凤双剑,缓缓走到睿王面前,郑重道:“睿王,你可知知这两把剑的来历。” “回父皇,此乃龙凤双剑,太祖持这两柄剑攻城拔寨,定鼎天下,乃是我大衍无上神器。” 英宗点点头,“说的不错,龙凤双剑的确是开国神器,镇国圣器。现在,朕便将这两柄剑交由你,暗中查察此案。所有犯案人员,若非皇族,准你先斩后奏。放心大胆去查,天塌了,父皇为你扛着。” 睿王心中一惊,看起来,父皇当真是动怒了,下定了决心。他双膝跪倒,拜道:“谢父皇信任,儿臣必不负圣恩。” 英宗拍了拍睿王的肩膀,“朕乏了,你去吧。” “儿臣告退,还望父皇保重龙体。”睿王怀抱龙凤双剑,恭恭敬敬的退出了御书房。 “等等!” 英宗陡然想起一事,开口阻拦。 睿王重新回到御书房,问道:“不知父皇还有何吩咐?” “大理寺推事方谨,刑部馆从使李严,这两人心思缜密,善于查案,可信可用。你去吧!” 睿王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想必是父皇见自己势单力薄,因此给自己两个助手。 睿王对这两个人有些了解,向来唯唯诺诺,政绩平平。如今看来,必定是奉了父皇之命进行雪藏,韬光养晦。 想及此处,他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当即拜谢道:“谢父皇提点,儿臣告退。” 睿王再次出了御书房,直接回到王府书房。思索片刻,发下了派了两个执事分别去请大理寺推事方谨和刑部馆从使李严。 折腾了大半夜,睿王有些倦意,便靠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殿下!” 睿王迷迷糊糊之间听见有人轻喊,便睁开了眼睛,扫了一眼,原来是卫风。 卫风,睿王儿时的伴读,也是侍卫长,乃是亲信,左膀右臂般的人物。 “人来了?” “是,王爷,正在书房外候着呢。”卫风点头道。 睿王起身伸了个懒腰,道:“请进来吧。” 大理寺推事方谨和刑部馆从使李严在门口并肩而立,大气都不敢喘,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睿王殿下喊他们来,并没有说明是什么事情,因此或多或少有些忐忑不安。 睿王见他们如此模样,颇为好笑,打趣道:“两位怀瑾握瑜,却是深藏不露,将本王骗的好苦。恐怕,除了老爷子外,所有的人都蒙在鼓里吧?” 方谨和李严对视一眼,一触即离,双双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诚惶诚恐的说道: “王爷,何出此言。我们智力孤微,本就难当大任。” 睿王心中偷笑,这两个家伙,演技爆崩,堪称影帝。若不是父皇揭开了他们的老底,恐怕自己绝对会被他们糊弄过去。 睿王脸色微沉,直勾勾的盯着两人,一语不发。只把两人看得头皮发麻,才笑道: “二位大人,就不要演戏了。打开天窗说亮话,有一桩大案要你们联合办理。” “王爷啊,我们能力不够,恐怕……” 砰! 睿王猛然一拍桌子,佯怒道:“嘟!老爷子亲口提点本王,称你们有能力联合查察大案。你们却一再推诿,是何道理!” 方谨和李严同时一激灵,这什么情况?难道被老爷子卖了不成!还是说……老爷子已有废立之心。 两人再次对望一眼,不寒而栗,硬生生打住了念头,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微臣领旨!” 睿王微微点头,“起来吧,且听本王把事情说上一遍,你们仔细听着,也好心中有数。” 睿王把禁卫和人犯被截杀,大统领周坤重伤,以及李清频在章县馆驿被刺身亡的事情说了一边。 最后,他郑重的提醒道:“二位大人,此事体大,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听完事情的经过,方谨和李严脸都绿了。 烫手山芋! 弄不好,小命就交代了。 不过,此乃皇命,他们不得不从。关键问题是……老爷子想要什么结果。 “王爷,此案要办成什么样?”李严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虑。 睿王并没有回答,而是往墙上看去。 方谨和李严顺着睿王的视线看去,顿时亡魂皆冒,直接从座椅上滑了下去,双膝跪倒在地,犹如一摊烂泥。 娘的娘,我那个姥姥啊! 这是什么? 龙凤双剑!大杀器啊! 看起来,朝堂上要来一波大清洗了。 腥风血雨,一场动荡啊! 睿王静静的看着,许久之后才开口问道: “二位大人,还有什么问题吗,可以一并问来。” 方谨和李严惊魂方定,心有余悸,感觉后脖颈冷飕飕冒凉气。听见睿王询问,当即平复心神,回道: “没……没了!” “既然如此,你们二人分工,一人去章台大营,一人去章县馆驿。至于谁去哪里,你们自己决定便好。禁卫在门外已经等候多时,去吧。” “臣,告退!” “臣,告退!” 方谨和李严走出书房,对视一眼,不由得摇头苦笑。刚刚,他们吓出了一身冷汗。 在操纵人心上,这位睿王爷比老爷子更胜一筹。 日后,如果真是这位继位,恐怕…… 两人同时甩了甩脑袋,将这疯狂的想法甩了出去。 睿王看着方谨和李严的背影,嘴角抽了抽,这两人……很有些意思。 方谨和李严每人怀揣一道睿王谕令,带着禁卫出城而去。他们这一行人,正是佛圣见到的那第二波人。 佛圣赶到南城门时,正是卯时初,城门刚刚开放。佛圣坐在车辕之上,正准备进城,却被门军拦住,只好停了下来。 “高僧在哪里出家,车上装的什么?”门军伍长见儒圣乃是一名老和尚,因此十分客气。 “阿弥陀佛,老衲乃大相国寺方丈的师弟,此番云游归来,带了一车稻草而已。” “即是稻草,为何裹得这般严实。”门军伍长扫了马车一眼,用苫布裹得严严实实的,他用手按了按,确实如稻草一般。 “雨多气湿,防潮而已。”儒圣嘴上如此说,心里却一直默念: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为万民福祉,不得不打诳语,还望我佛恕罪!恕罪! 门军伍长稍加思索,当即放行。毕竟这老和尚与大相国寺有关,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为好。 “阿弥陀佛!”佛圣默诵佛号,现在成功混入了城门,顿时松了一口气。 既然进了城门,自是一片坦途。不过,对于如何安排这两名伤员,却要费些工功夫。 毕竟,万一走漏风声,恐怕那些人会铤而走险,再次派人刺杀。 骤然,佛圣眼睛一亮,不如将这两个家伙扮作和尚,掩人耳目。 对,就这么办。 大相国寺,方丈主持三苦禅师把佛圣接近方向室内,两人经过一番密谈之后,便划出一间房舍,让其亲自照顾两名伤员。 而佛圣正如之前合计的那般,将那两名伤员的头发全部剃光,并且点上了戒疤,发下了度牒,一个赐名法熊,一个赐名法惠。 经过佛圣精心调养,这两人的身体逐渐康复。自山贼大寨中救起的那名伤员也苏醒过来,断断续续的,将发生的事情交代了一个大概。 他本名为乐晟,的确是山贼不假,而且是一名寨主,与大寨主交从甚厚。 正因为有了这层关系,他才能了解大寨主的诸多秘密。 此事,还要从山寨中的那名意外来客说起。 那一天,他与大寨主正在房中饮酒,陡然一阵清风划过,房中骤然多了一人。 此人完全隐在黑色斗篷之内,根本看不清相貌。他直接坐到桌子前,自斟自饮,喝了一杯。幽幽叹道: “酒,不错!” “你是什么人!来此何干!”大寨主猛然起身,拔出佩剑直指那黑斗篷。 那黑斗篷不愠不火,缓缓抬起手臂在剑面上屈指一弹。 当! 声音清脆入耳。 “剑,不错!可惜,功力太差!” 大寨主手腕连颤,佩剑险些脱手,他一脸震惊的看着黑斗篷,问道:“你……你……你就就是什么人!” “且莫论我是什么人,只想与你谈笔买卖而已。若成,则坐下详谈。若不成,便从此陌路。”那黑斗篷里的人语气和缓流畅,显得无比惬意。 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引起他的情绪波动,总之,此人很可怕。 大寨主愣了片刻,很怕触怒了对方,因此陪笑道: “不知是什么生意?” “杀人,杀几个该死的人。”黑斗篷说的很是轻松,似乎杀人与他而言,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稀松平常。 “究竟杀什么人,还请说清楚。否则,这个买卖我不做。” 大寨主打家劫舍这么多年,自然不在乎什么杀不杀人的,只要有利可图,杀个把人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杀什么人,却要弄清楚。毕竟,他只是个小小的贼头,若杀个富豪亦或是县令之类的,还可以勉强做到。 若是让他去杀王公大臣亦或是皇宫里的人,那无异于螳臂当车,寿星老上吊……嫌命长。 “呵呵,大寨主放心,只是几个无关紧要的人犯而已,你不会有性命之忧。”黑斗篷悠悠说道。 “杀人之后,我能得到什么好处,你又如何保证?”大寨主不错眼珠的盯着黑斗篷,尽管什么也看不到,但他仍旧如此。 他并非奢望能够看到什么,而是要给出自己的态度,坚决的态度。 那便是没有足够的报酬,休想让他去卖命。 第332章 黑斗篷 “报酬?不知大寨主想要什么报酬?”那黑斗篷一直低着头,似乎地上有他感兴趣的东西。 “我要一纸赦令,四处躲藏,苟延残喘的日子,我活够了,我想光明正大的生活在阳光之下。” 大寨主本是一名死刑犯,仗着有把笨力气,砸监反狱,终因走投无路而落草为寇。 这些年来,官兵动辄搜山,而他为躲避搜捕,只能四处流窜。长此以往,身心俱疲。 这种日子,他受够了,不想再继续。因此,他想要换个活法。 他虽然不知道这黑斗篷是什么身份,但既然想要杀人犯灭口,想必与朝廷某个达官显贵有关。 因此,他想获得一纸赦令,应该不是难题。 “一纸赦令?这倒不难,答应大寨主便是!” 大寨主并不放心,自己杀人之后,万一他们反悔,不给赦令,届时悔之晚矣。 “好!既然雇主如此爽快,本寨也就不再客套,先见赦令,然后杀人。” 黑斗篷猛然抬头,阴鸷而歹毒的目光划过斗篷的前沿直刺大寨主。 大寨主感觉一阵阴寒袭来,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不由得内心一滞。 此人,必定是心肠狠毒之人。而且,练就一身阴寒武功。 看起来,此人绝非善类,自己倒要小心应付。 那一种阴寒,一直笼罩着大寨主,他内心忐忑不安,以致手心沁出了汗水。但为了避免被对方看破,只能强撑。 “好!就依大寨主!” 说完,一阵风起,黑斗篷消失不见。 大寨主和乐晟揉了揉眼睛,瞪大眼睛四处张望,并未发现黑斗篷。两人对望一眼,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惊惧。 此人太恐怖,绝对是武林高手。他们这种半吊子,如同蝼蚁,必须未雨绸缪。否则,一旦事情有变,他们悔之晚矣。 次日,黑斗篷再次降临,依旧犹如清风过隙,雁过无痕。他拿出一张文书,放在了桌子之上。 大寨主接过一看,脸上泛起一丝狂喜。这文书正是特赦令,刑部为他薛松开具的特赦令,上面印着刑部正堂的印鉴,乃是真正的特赦令。 他脸上虽然带着狂喜之色,但心里却泛起一丝隐忧。他着实有些担心,这黑斗篷会不会杀人灭口。 “特赦令已经给大寨主了,今天下午,有一队禁卫会押解人犯进京,我需要大寨主将那十二名人犯做掉,至于禁卫,大寨主随意。我便在此等候,为大寨主庆功。” 大寨主闻言脸色一振,截杀禁卫押解的人犯,这可是忤逆反天的大罪,自己即使旧罪被赦,但这条新罪就足以让他粉身碎骨了。 “这个……”大寨主眼神游离,面现难色。 兹事体大,他不得不慎重。他更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由,将诸多兄弟送入火坑。 打家劫舍,顶多为就是充军发配。 但击杀禁卫的后果,那可是九族尽诛。 黑斗篷看出了大寨主的为难,眼底划过一丝阴翳的笑意,幽幽说道: “大寨主放心,不妨跟你交个底,我乃太傅府的人。事情做成之后,自然可以保你们一世平安。” “太傅府!”大寨主心里一惊,倏然起身,不错眼珠的盯着黑斗篷看了许久。 居然是太傅府的人,怪不得能弄到特赦令。 现在对方露了行迹,自己若不接下这桩买卖,恐怕会血溅当场。 生死歧路,两难之境。 思虑再三,大寨主骤下决定,接下这桩买卖。他也只能接下这桩买卖,毕竟接下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必死无疑。 “既然如此,我们这便出去准备。” 大寨主和乐晟辞别黑斗篷,直奔聚义分赃厅。 期间,大寨主见左右无人,便将乐晟拉住,一阵耳语。 “兄弟,我见此人并非善类。这特赦令你且收好,万一他事后杀人灭口,这就是报仇的铁证。” 乐晟脸色一怔,问道:“大哥,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跟他达成这桩买卖?” “唉!” 大寨主叹息一声,继续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非如此,你我焉能活到现在。” 乐晟面色一暗,事实的确如此。他将特赦令贴身收好,心思电转,说道:“大哥,要不?我们逃吧!” 大寨主摇了摇头,惨然一笑,“逃?又能逃到哪去?” 太傅府,何等存在,势力滔天,可通鬼神。 想必此时他们两人的根底早已被人探查的一清二楚,恐怕亲人早已陷入别人的圈禁之中,他们又怎忍心逃。 聚义分赃厅内,大寨主召集所有人员,身体强健的随他前去截杀禁卫和人犯。而乐晟则被那黑斗篷留了下来,并且让他准备庆功宴。 自大寨主一行人走后,乐晟一直心神不宁,便担心大寨主一行人会被反杀。 结果,大寨主等人完成任务,全身而退。 聚义分赃厅内摆下庆功宴,酒席宴上,那黑斗篷终于露出了面容,此人长了一副猢狲相,一双蛇眼阴鸷而歹毒。 只见他举起酒杯,说道:“诸位圆满完成任务,从此便是清白自由之人,可喜可贺。请共饮此杯,以示祝贺!” 众人不疑有他,一饮而尽。 当然,乐晟因为心神不宁而有所警惕,只是浅尝辄止。 “噗!”“噗!” 骤然,一干山贼口吐鲜血,瘫软在地。 大寨主指着黑斗篷,说道:“有……毒!” 说完,“噗通”一声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哼哼哼”,黑斗篷嘴里传出一阵阴森森的笑声,他扫视左右,微微点头,“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说完,将聚义分赃厅付之一炬,飘然而去。 乐晟因为中毒比较浅,并没有死去,昏昏沉沉间看见火起,挣扎着抬起头,见离门甚远,根本就逃不出去。 于是,他用尽毕生力气爬到墙角处的木架后,咬破手指写了一排小字:太傅府杀人灭口! 然后,将那特赦令塞在腹下,便跪伏在地上。 若自己被火烧死,他希望有人能够为这些冤魂报仇。 当然,至于有没有人能够发现,那就要看苍天是否有眼了。 他也只能……尽人力而听天命了。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他被窜天猴和地里蹦救回了军营,得以死里逃生,将这一段隐情公之于众。 “阿弥陀佛!造孽啊!造孽!” 佛圣和三苦禅师听完这一段经历,彼此对望一眼,不胜唏嘘。朝廷、官场,理应是最为光明的存在。实则不然,在那光明之下,却无比阴暗。 阴谋迭出,云诡波谲。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远离朝堂纷争,青灯古卷,松鹤为朋。并非不关心社稷民生,而是不愿意尔虞我诈。 陡然,佛圣想起一事,这乐晟固然救活了,但他们的家人却仍然处于险境。若凶犯以此要挟,恐怕乐晟会有所顾忌,难免公堂反水。 想及此处,佛圣开口问道:“施主,不知你家住何处,家中还有何人?不妨说出来,我们也好让人前去保护,免得被歹徒所掳。” 乐晟闻言脸色巨变,一旦自己还活着的信息传播出去,绝对会累及家人。 他虽然不知这两个和尚究竟有多大能量,但他宁愿相信他们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家人。 “我家住章县小蒲村,就在章台山南麓。家中共有四人,我夫人和女儿,还有我大嫂和她的儿子。” 佛圣闻言点点头,离此倒不算远。不过他要到太傅府盯梢,看看能不能抓住那名黑斗篷,根本抽不开身去保护乐晟的家人。 陡然间,他有些想念道圣和儒圣,若是这两个老家伙在此,他也不至于如此捉襟见肘。 梆梆梆! 骤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三苦禅师开门观望,见外面一名小沙弥,乃是三难圣师身前的。只见他双手合十,躬身行礼,“阿弥陀佛,方丈主持,睿王殿下前来拜会三难圣师,还请您过去一叙。” 三难圣师,即是英宗皇帝替僧,因为地位尊崇,因此被这群和尚成为“圣师”。 三苦禅师闻言一愣,睿王殿下虽然经常来此与三难圣师谈经论佛,但叫自己过去,却是破天荒头一次。 恐怕……别有所图。 佛圣若有所思,自己与周世钊先后进城,自己开了大相国寺,而他则去了睿王府,向睿王殿下汇报禁卫被杀,山寨被焚之事。 莫非……睿王殿下是冲着他们两人来的。 既然如此,倒不如让睿王殿下派人保护乐晟的家人, 想及此处,他走上前去拍了拍三苦禅师的肩膀,低声道:“三苦师兄且去,此间之事可以对睿王殿下和盘托出。另外,还要劳烦睿王殿下保护乐晟和那大寨主的家人。” 三苦禅师闻言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颔首道:“师弟放心,老衲知道该如何答复睿王殿下。” 说完,三苦禅师随着小沙弥去见睿王殿下。 却如佛圣所料,睿王的确为此事而来。 昨夜,他送走方谨和李严后,便靠在太师椅上思索此案如何理。毕竟涉及到朝廷重臣,必须有确凿的证据。 否则,稍有不慎,便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然而,直到日上三竿,依旧毫无头绪。 正一筹莫展间,听闻门房来报:“王爷,周世钊求见。” 睿王闻言一愣,这个名字很是熟悉,但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王爷,周大统领的侄子好像就叫周世钊,眼下似乎正在章台大营聂统领收下当队长。”谋士徐云提醒道。 “嘶!原来是他!”一经提醒,睿王即刻想了起来,怪不得听着这么熟悉,原来是大统领周坤提过,而且不止一次。 他为何而来? 难道说…… 睿王双眼一亮,一扫阴霾,笑道:“快!请进来!” 周世钊被请进书房,将章台大营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睿王闻言大喜,刚刚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可见天意如此。因为太过兴奋,所以倦意全消。他站起身来,往外便走。 “王爷意欲何往?”谋士徐云急问道。 睿王顿了顿,回道:“当然去大相国寺了解案情。” “王爷且慢,稍安勿躁,且听在下一言。”谋士徐云阻止道。 睿王脸色一僵,颇觉扫兴,但谋士之言,他不得不听。于是,他走回太师椅前,重新坐了回去。 “王爷,周队长刚刚入府,您便火急火燎的赶往大相国寺,恐有不妥。一旦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势必打草惊蛇,于大局不利。” “何况,听周队长之言,那人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王爷此时前去,想必也问不出什么,等他醒来之后再去也不迟。” 睿王闻言点头称是,他一时心急,险些酿成大错。他倏然起身,躬身一礼,“谢先生厚赠,本王受教了。” 谋士徐云侧身躲过,他乃臣下,而睿王则是君上,纵使睿王有礼贤下士之礼,他也不能受之。 “以徐先生之意,何时可去?” “回王爷,下午得了闲,方可去。一来,睿王前去谈经论佛,基本无人关注。二来,想必届时那重伤昏迷之人应该有所好转。” 睿王点头称是,他又让周世钊将事情重新讲了一遍,三人便开始合计如何进行下一步动作。 直到下午,睿王才来到大相国寺内,先去见了三难圣师,两人谈经论道,过了半个时辰,睿王才问起三苦禅师,才有了小沙弥去请三苦禅师那一幕。 睿王见了三苦禅师后,并没有避讳,而是开门见山。毕竟,三难圣师乃是皇帝替僧,慈悲心肠,料他不会助纣为虐。 三苦禅师也没有避讳,把乐晟讲的话重复了一遍,末了又托请睿王派人保护乐晟和大寨主两人的家小。 睿王欣然应允,纵使与案情无关,也应该派人前去保护。更何况,乐晟乃是重要的人证。 睿王回府后,亲自安排府中武士化妆前去保护乐晟家人。若能守株待兔,将前去杀人的杀手擒下,那就更加完美了。 纵使擒不住,保护他们性命也是好的。 昨夜城门数开,睿王两进皇宫,这个消息早被各大府邸的眼线报了回去。 一时之间,那些王公大臣们心中疑虑陡起,派人四处打听。 —————— 第333章 君臣斗法 太子府书房内,太子和太子詹事甄平对面而坐。 自从得知昨夜睿王两次进宫见驾,太子的情绪变得很是低落,他以为这是自己失势的前兆。 甄平虽然脸上没什么变化,但心里却是有些低落。并非因为所谓的太子失势,而是因为无论心胸见识,还是魄力手腕,太子都远不及睿王。 即使他能力再强,但太子不给力,他又能如何。 沉默许久,甄平开口道:“殿下,昨夜先后有两人叫开城门,一个是怀县县尉,另一个是章县加急信差。微臣已经派人去这两处打听消息,想必明日便有回复。” “至于睿王两进皇宫,也是与此有关,并非陛下主动宣召,殿下又何必忧心忡忡。至于那二人为何去见睿王,而不是来做殿下,想必是因为事情多半与太子近臣有关。” 甄平侃侃而谈,说来很多大道理,终于打消了太子心中的疑虑。 “唉!”太子长叹一声,紧皱的眉心稍微舒缓,抬头看向甄平,问道:“现在我们该怎办?” 甄平稍加思索,说道:“等!也只能等!现在形势不明,不可轻举妄动,只能派人暗中打探,等到事态明了后,再决定采取什么策略。不过,太子最好设法去探探老爷子的口风。” 太子闻言点点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老爷子的态度都至关重要,必须要去探一探。口风若紧,必定于己不利,需要防患于未然。 “殿下,甄詹事。”门外走进一人,乃是太子府的秘事主管,司理一切秘密事宜。 “刚刚得到消息,睿王殿下去过大相国寺,与三难圣师独处半个时辰,后又召见了三苦禅师,又呆了近半个时辰,刚刚回府。至于谈了什么,不得而知。” 甄平微微皱眉,睿王去大相国寺,莫非与周世钊有关?若是如此,章台大营恐怕发生了重大事故。 想及此处,开口道:“你下去吧,安排人去章台大营探探,看看有没有异常。” “是!下官告退!”秘事主管转身走了出去,安排密探去章台大营探查,不表。 甄平思虑片刻,抬头看向太子,问道:“殿下,您以为睿王去大相国寺所为何事?” 太子闻言一愣,颇为诧异的看了甄平一眼,这不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吗。睿王素好佛法,去大相国寺除了谈经论道之外,还能干什么,总不至于想要剃度出家吧。 甄平看到太子这副模样,顿时心中了然,自己算是白问了。看起来,还不如自己去寻求答案。 “殿下,臣告退。”甄平起身告辞,他要去安排一些事情。 太子坐了一会儿,起身离开,他要去皇宫走一遭,一来探望母后,二来探探父皇的口风。 太傅府,六部尚书再次聚首,商讨今日发生之事。 他们虽为六部首脑,在城防营都有自己的眼线,但对于究竟发生什么,却一直蒙在鼓里。 这种情况前所未有,局面隐隐有些失控。因此,他们如坐针毡。故而才赶来太傅府,向老太傅求助。 老太傅老神在在,看着六部尚书抓耳挠腮的猴急样,心里犹如吃了蜜一般,甜的很啊。别看他久不上朝,看似远离朝堂,实则退居二线,幕后掌控。 现在看来,这位极人臣的六部尚书一时半刻还离不开他这棵老树。 毕竟,老树盘根嘛。 “都会回吧,近些日子安分些。若谁作死往枪口上撞,别怪老夫不搭救他。” 说完,开始闭目养神。近日一系列的事情,都是他一手策划,并没有与其他人通气。毕竟兹事体大,少一个人知道内幕,便会多一分安全。 六部尚书并没有得到想要的信息,虽然不情不愿,但也只能垂头丧气的的走了。 骤然,书房内出现一道人影,身穿黑袍,面如猢狲,一双蛇眼阴鸷而歹毒,正是火烧聚义分赃厅的那位。 “回来啦,事情都办妥了?”老太傅问道。 “是,都办妥了。不过,刚刚太子进宫了,好像是去探口风。”黑袍人的语气依旧是那般和缓。 “是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老太傅白眉微挑,太子和睿王争权,自已也好从中渔利。但是,这局面还不够乱,还在英宗的把控之中。 只有乱到超出英宗掌控,自己才有机会振臂一呼,重入朝堂,再掌相权。 想及此处,老太傅猛然一捶桌子,说道:“现在睿王势优,我们倒要拉太子一把。你去杀了镇殿将军,用此信做成畏罪自杀。” 说完,从桌上拿起一封信交给了黑袍人。 “明早,会有人看到镇殿将军投缳自尽,并留下绝命书。”说完,黑袍人飘然而去。 老太傅眼眸内滑过一丝笑意,随即闭目养神。 而此时,皇宫御书房内,英宗看着太子那百般刺探的样子,心中颇为不喜。陡然,他心中灵机一动,太子若被那些人蛊惑,从而行差踏错,必定乱了大局。倒不如借机关他个禁闭,让他老实几天。 当即佯怒道:“身为太子,国之储君,岂可因风言风语而妄加揣测。自今日起,监禁半月,好好反省。无事不得会见任何外臣,你可明白?” 太子吓得一激灵,当即跪倒在地,奏道:“父皇,儿臣知罪,还请父皇息怒,保重龙体,儿臣告退。” 太子慌里慌张的退出御书房,回转太子府,自是百般惆怅。 太子詹事甄平得悉后,放声大笑,笑的酣畅淋漓。 太子气急败坏的追问原因,甄平笑道:“殿下尽管什么都不做就是,多看,多听,多想,但是不必说,保持沉默就好,免得惹火烧身。” 太子闻言一愣,尽管不明所以,但他却相信甄平不会害他。 …… 是夜,一道黑影窜入镇殿将军府,直奔书房。 书房内,镇殿将军杜国柱正在看书。皇帝老爷子数次申饬于他:没文化,要多读书。因此,他纵使不情愿,也会每日读书到三更。 骤然,窗户被人撞开,外面射进一人,身罩黑斗篷。 “什……”杜国柱话刚出口,直接被那黑斗篷一掌敲晕。 黑斗篷用杜国柱的腰带将其吊在房梁之上,做成投缳自尽的假象,又将书信在桌上摊开铺平,将一切布置妥当,便转身离去。 第334章 布衣神探 次日凌晨,镇殿将军杜国柱投缳自尽的消息不胫而走,轰动朝野,一片哗然。 八宝金殿之上,正在进行小朝。英宗皇帝惊闻噩耗,顿时心里一揪。此事太过突然,已不在他的掌控之内,必须从速控制事态,维稳大局。 英宗稳了稳心神,说道:“太子与睿王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说完,直接起身转到后殿去了。 文武大臣面面相觑,发生了如此大事,为何不进行廷议。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毕竟堂堂镇殿将军自缢身亡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又怎能在朝堂上公议。 群臣告退,至于私下是否会碰头,那是必然。 太子和睿王走到后殿之内,看见英宗皇帝站在窗前并没有回头,因此不敢出声打扰,毕恭毕敬的垂手而立。 “镇殿将军杜国柱,乃国之重臣。入仕以来,志虑忠纯,实为朕之股肱。而今溘然长逝,朕心甚悲,甚痛!” 英宗倒背双手,幽幽叹息。声音十分低沉,既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说与对太子和睿王。 太子偷看睿王一眼,心中隐隐窃喜。这镇殿将军杜国柱可是睿王的妻兄,虽说此人为人清正,但终究与睿王关系密切。 而今,此人既已死亡,睿王便失去了一大助力。如此一来,自己即使失去六部尚书的助力,也不会落后太多。 骤然,英宗转过身来,扫视太子和睿王,问道:“太子,你怎么看!” “啊?”太子正在走神,陡然听到英宗问话,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儿臣……儿臣……” “唉!”英宗看到太子这副模样,不由得微微一叹,转而问道:“睿王,你来说说。” 睿王心中一直狐疑,自己这位大舅哥的为人秉性,他再清楚不过了,绝对不会投缳自尽。 这里面……必定有怪! 听见英宗问道,他躬身答道: “父皇,以镇殿将军的为人,何以至此!此事必定有怪,还望派员详查。” 英宗闻言一愣,细思镇殿将军杜国柱的为人,却如睿王所说。难道说……为人所害!越想越有可能,毕竟现在的朝局看似睿王势强,难免有些人会搞些小动作。 “查!必须要查!” 接连死了两位朝廷重臣,禁卫军大统领周坤也险些命丧黄泉,必须查个水落石出,给天下一个交代。 不过,让谁来查,确需斟酌。毕竟,一切都要为大局服务,朝局绝不能失衡。 因此,任何影响朝局平衡的行为,必须摧毁。否则,姑息养奸。 此事,若真是有心人谋害,肯定有所图谋,必定还有后手。因此,必须选一个精明能干,知时达务的官员来彻查此案。 这样的人,睿王手里倒是有不少,但死者乃是睿王的大舅哥,为了避嫌,不能用他们的人。 而太子那边……的确是凤毛麟角,而且都是不入流的小官,若破格录用,恐怕朝臣会有不服。 “该让什么人来查,你们两个可有人选?” 说完,英宗将目光投向睿王。 “还请父皇圣裁。”睿王岂能不明白要避嫌的道理,因此他只是建议详查,但却并没有说由谁去查。 英宗扫了睿王一眼,这小子还真是滴水不漏。也罢,他既然要避嫌,就让他一边去躲清闲吧。 “太子,你可有什么人选?” “这个……”太子心中还真有一个人选,但有些不敢说。毕竟他推荐的人是他那老丈人,大理寺正卿于士英。 英宗瞪了太子一眼,“有什么话就直接说,扭扭捏捏的。别忘了你是储君,如此模样,成何体统!” 太子吞了吞口水,道:“儿臣以为……以为大理寺于正卿可当此任。” 说完,抬头偷偷看了看英宗的脸色,见没有任何不悦之色,便松了口气。 “于士英?”英宗虽然未置可否,但心里却不以为然。若由于士英来侦办此案,肯定会扭曲事实,把睿王踩到河沟里永远都翻不了身。 因此,此事绝对不能交给他,甚至不能交给他的亲近之人。 看来,太子也没什么好人选。他倒是有几个人可以用,但却不想过早将他们暴露,还是继续雪藏下去,留给新君为好。 “陛下,老奴倒是想起一人。” “嗯?”英宗猛然回头看向赵巽,这老家伙从不出宫,居然也有人选,莫非是个宦官,不应该。宦官不得干政,这个禁律赵巽应该了然于心才是。 “说说看?” 赵巽点头道:“陛下是否还记得,二十年前那一位名动京城的奇人。” 英宗微微皱眉,二十年前那一位名动京城的奇人?二十年虽说不长,可也不短了,有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 现在只有一丝印象,至于叫什么,确实是想不起来了。 睿王神色一动,陡然想起一人,布衣神探李越伦。 二十年前,京中连发大案,有司衙门一筹莫展,皇帝陛下忧心忡忡。 有一名布衣青年击鼓撞钟,毛遂自荐,以布衣之身查察大案。因心细如发,不畏强权,最终告破连环大案,震惊朝野。 英宗皇帝嘉其功,赞其能,欲擢其为大理寺正卿,监察天下大案。 结果,李越伦坚辞不受,挂冠而去。一时之间,成为奇谈。 英宗皇帝稀其才,传旨天下,封李越伦为布衣神探,以布衣之身行走天下,可查察一切冤案。 而今,这位布衣神探李越伦正在京城中。 “父皇,赵侍郎说的是布衣神探李越伦。” “布衣神探李越伦?”英宗皇帝陡然想了起来,原来是他。此人可是一名不可多得人才,此案交给他来处理,必定能够得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好,赵巽,即刻拟旨,召布衣神探李越伦进宫。” “老奴遵旨!”赵巽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你们也都回去吧。”英宗吩咐道。 陡然,他又想起了一事,说道:“睿王,镇殿将军杜国柱府中,你要多照料一些。” 睿王闻言点点头,道:“儿臣遵命。” 大舅哥只有一名女儿,遭逢如此大事,自己若不帮衬着,让她们娘俩…… 睿王摇头叹息,王妃得此噩耗,不知情何以堪! 第335章 诈死 布衣神探李越伦奉旨查察镇殿将军杜国柱投缳自尽一事,他并没有进宫面圣,而是直接来到了杜府。 书房内,李越伦查找蛛丝马迹,发现诸多疑点。 八仙桌上留有一封绝命书,其内容大致如此:臣杜国柱深受皇恩,当以死报效朝廷。然睿王殿下乃臣妹丈,自古忠义两难全,唯有以死明志。 内容虽然简短,但用意却深沉。 若将其公之于众,睿王难逃干系。 当然,并不是说睿王便是元凶,而是杜国柱之死必定是因为不愿屈附睿王。 这说明睿王有夺嫡之心。 杜国柱既然决定以死明志,又岂会用心如此险恶!即使不为睿王考虑,也要顾忌王妃。 由此看来,这封绝命书必定有问题。 骤然,李越伦愣了一下。他发现八仙桌上并没有墨,而且砚台之内并无墨迹,难道说这杜国柱死前将余墨清理干净? 为何多此一举? 难道是故布疑阵! 未必! 李越伦轻轻摇头,此事绝不像表面上这般简单,这里面的水……深的很! 他不动声色的将绝命书收起,走到床榻旁,床上床下搜索一遍,骤然发现枕头上有些油渍一样液体,似乎是浸泡人皮面具的那种液体。 李越伦微微一笑,走出书房,见一名管事站在门外,便开口问道:“平日里,谁负责打扫书房?” “回大人话,正是小人。” “你们家大人可有写完字后清理墨迹的习惯?” 管事不假思索,直截了当的回答道:“没有。我们老爷不喜欢写字,又闻不惯墨的味道,因此每次写完字都会让小人将墨取走,换上一直新的砚台。” 李越伦神色一振,嘴角扯了扯,既然如此,那绝命书是怎么写出来的? “什么人,什么时候发现杜将军的?” “这个……”不知何故,管事有些迟疑。 李越伦微微皱眉,“实话实说便是,这有什么好迟疑的。” 管事见李越伦有些不悦,硬着头皮说道:“回大人,是夫人发现的,大约……大约是四鼓一刻。” “嘶!”李越伦心中一震,按理,如果杜将军夜宿书房,早上会直接去上朝,夫人怎会来此。而且,来的这么早。 这里面……有怪啊。 若不是知道杜将军夫妇伉俪情深,举案齐眉,他甚至以为…… 李越伦摇了摇头,将这不羁的想法甩出脑海。 “走吧,引我去灵堂看看。” “大人,请!”管事答应一声,领着李越伦直奔灵堂。 灵堂内,杜小姐痛失其父,从此没了依靠,因此伤心欲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杜夫人面带悲伤,远远瞧见李越伦向灵堂而来,不由得心中一突。 她虽然是妇道人家,但这李越伦的大名谁人不知,何人不晓。那可是布衣神探,没有什么能够逃过他那一双眼睛。 李越伦打量灵堂,在杜夫人眼底捕捉到一丝慌乱,不由得心中一动。 或许,在这灵堂之中他会发现些有意思的东西。 李越伦上香完毕,走向杜夫人,道:“杜夫人,还请节哀。今早书房中发生的一切,还望夫人能够讲述一番。” “唉!”杜夫人叹息一声,擦了擦泪水,继续道:“今早,我于噩梦中惊醒,见老爷不在房内,便起身前往书房查看。哪曾想,老爷悬挂于房梁之上,早已气绝身亡了。” 李越伦点点头,这番说辞虽然看似合情合理,但细细想来,却有些牵强。看起来,必须得检查检查杜国柱的尸体。 于是,他向着杜夫人躬身一礼,说道: “杜将军之死,疑点颇多。草民需要开棺验尸,还望夫人玉允。” 说完,眼皮微撩,审视杜夫人神色变化。 果然不出所料,杜夫人再次显现出慌乱,这让李越伦更加确信心中的推断。 “李神探,死者为大,既然人已入殓,就不必……再打扰了吧。”杜夫人犹豫道。 “夫人此言差矣,杜将军盖世英雄,岂能死的不明不白。甚至,还有可能被人谋害。若不弄个清楚,杜将军如何魂安,夫人又于心何忍?” 杜夫人听了李越伦的话,张了张嘴,无言以对。她终究一介女流,虽说有些见识,但言语机锋又岂能比得上李越伦。 最终,无可奈何,只能让李越伦开棺检查。 镇殿将军杜国柱平躺于棺椁之内,面色青紫,颈有勒痕,的确是吊死之状。李越伦检查杜国柱双手,心里陡然一惊,但却未动声色,将棺盖盖上之后,开始闭目沉思。 杜夫人看着李越伦,欲言又止。她不知道李越伦有没有看出什么,因此惴惴不安。 “睿王殿下、睿王妃到。” 骤然,门外传来一道喊声,惊醒了李越伦的沉思,打破了杜夫人的尴尬。 睿王走在前面,脸上完全毫无表情。王妃杜芸香泪流满面,跌跌撞撞的,由两名丫鬟搀扶着,扑奔灵堂。 虽然她身为王妃,但死者乃是她的胞兄,如今英年早逝,岂不活活疼煞她。 杜夫人看到妹妹哭的如此伤心,心中着实不忍,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以实相告。一来,免得妹妹哭坏了身子。二来,也好让睿王拿个主意。 “秀娘啊,你先在这里照看着,我随你姑姑姑父到旁边说说话。” 秀娘,即是杜小姐,他听了母亲的话,点了点头。现在父亲已经故去,而今弟弟尚在娘胎里未出世,她这个做长女的自然要帮衬着母亲操持家务。 杜夫人将睿王和睿王妃以及李越伦请到灵堂旁边的房间内,茶罢搁盏,李越伦似笑非笑地说道: “杜夫人,变得好戏法啊。” 睿王和睿王妃闻言一愣,什么情况,这李越伦怎么说起玩笑来了。 杜夫人脸色一白,果然,这李越伦看出了底细。既然当时他没有发作,想必告诉他也无妨。 “唉!”杜夫人叹息一声,看了看睿王和睿王妃,继续道:“昨夜的确有人前来刺杀老爷,而且还得了手。天可怜见,有一位高僧出手相救。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为老爷化了妆,让老爷诈死。” 睿王和睿王妃对望一眼,终于明白了所有,原来空悲伤一场。 李越伦点点头,他虽然猜中了结局,但却没猜到开头,原来真的有人刺杀。 “杜夫人,可知刺客是什么人?” “据那高僧说,好像是太傅府的死士,长的蛇眼猢狲相。” 睿王和李越伦对望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第336章 定计 皇宫,御书房。 睿王应李越伦之邀,一同前来交旨。 英宗皇帝听完奏报之后,龙颜大怒。这老太傅李玉三朝元老,世受天恩,不思回报也就罢了,反而贪权恋位,频频谋害朝廷重臣,意图乱中取利,十分可恶,着实该杀。 不杀!不足以宽朕心。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不过,他终究是太傅,劳苦功高,而且六部尚书全部依附于他。想要杀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须通盘考虑,做到万无一失。 李越伦何等精明,一眼看出英宗皇帝的心思,当即躬身一礼,道:“陛下,天欲其亡,必使其狂,不如引蛇出洞。” 英宗皇帝闻言一愣,此事说来简单,但若要付诸于行动,谈何容易。毕竟,老太傅李玉那厮可谓是老奸巨猾,窥见一丝风吹草动便会彻底隐藏起来。 英宗皇帝见李越伦胸有成竹,便开口询问,“李爱卿,你可有良策。” “良策倒谈不上,陛下看完此信便知一二。” 说完,李越伦自怀内取出绝命书双手奉上。 赵巽上前接过绝命书,展开后递给英宗皇帝。 英宗皇帝接过定睛一看,顿时明白过来,若非杜国柱为人所救,恐怕这个黑锅睿王是背定了。 按李越伦的意思,应该是将计就计,重责睿王。 不过,刚刚太子被打禁足半月,再处罚睿王,恐怕会朝野动荡,人心惶惶。 再说,既然决定让杜国柱继续诈死,自然要操持丧葬事宜,睿王乃是不二人选。现在圈禁他,不合时宜。 于是,他将目光看向睿王,以示咨询。 睿王见状躬身行礼,“父皇,若能为国锄奸,儿臣甘愿受罚。” “有些事情,总要顾忌方方面面,并非你有心承担便可承担。那李玉既然敢与朕博弈,自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英宗皇帝皱眉道。 “陛下,殿下,以草民之见,睿王殿下可罚,但不必罚。而且要放出风去,让那些有心人自己跳出来向陛下进言,要求严惩睿王殿下。唯有如此,大事可济。” 英宗皇帝闻言看了李越伦一眼,先引蛇出洞,再请君入瓮,果真好计谋。还好此人能为朝廷所用,否则,后患无穷。 “也好,就这么办。不过,这风要怎么放出去,才能够不打草惊蛇。” 李越伦微微一笑,老而不死是为贼,英宗皇帝这么大的年纪,岂能这么简单的问题难住。不过,为君者要彪炳正大光明,这些阴谋诡计自然不能明说。当然,抛砖引玉还是可以的。 “陛下,此事当然要麻烦赵内丞。” 英宗皇帝微微点头,他当然知道那些大小太监们谁的人都有,一不小心把风放出去,才不会让人怀疑。 赵巽闻言一咧嘴,跟吃了苦瓜一般。此事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它办好了,还真得话一番心思,毕竟总不能大吵大嚷的跟那帮小太监们说。 陡然,赵巽双眼一亮,“陛下,要想成功的把消息散出去,而且不引起怀疑,只能将陛下想要惩处睿王殿下的消息透露给贵妃娘娘,让贵妃娘娘来劝陛下收回成命。也只有如此,才能达到目的。” 英宗皇帝脸色一僵,别看他主张生杀大权,但对于后宫中的女人却深感无奈。万一闹腾起来,那可是没完没了啊。 不过,赵巽所说乃是最完美的办法,也只能勉力一试了。 “既然如此,就分头准备吧。”说完,由赵巽搀扶着转回内宫去了。 翡翠宫,乃贵妃娘娘寝宫。这贵妃娘娘正是睿王的生身之母,在后宫之中的地位仅次于太子的生母,皇后娘娘。 贵妃娘娘生性恬淡,犹如空谷幽兰,宁静致远,深受英宗皇帝宠爱。 当然,任何人都有软肋。 而睿王便是她的软肋,一旦涉及睿王安危,她就会变成一朵带刺的玫瑰。 而现在,听闻英宗皇帝有意惩处睿王,顿时炸了锅,眼泪稀里哗啦的,彻底淹没了英宗皇帝。 “瞅瞅,瞅瞅,话还没说两句,就哭成了这个样子。朕只是说说而已,这不还没下旨呢吗,你急什么啊。”英宗皇帝无奈的摇头道。 “那可是我儿子,怎能不急。若惩处与他,我于心何安啊。”贵妃娘娘啼哭道。 英宗皇帝心里偷笑,但却装作愁眉苦脸,说道: “好,依你,依你。不圈禁,罚俸总可以吧。惹下这么大的祸事,总要对朝臣有所交代才是。” “那……好吧!”贵妃娘娘点了点头,她自然知道万事皆有度,过犹不及。再说,罚俸对于睿王而言,根本无关痛痒。 贵妃娘娘破涕为笑,梨花带雨,最是迷人。若非英宗皇帝心中有太多的事情,势必会留在翡翠宫不走了。 英宗皇帝离去之后,贵妃娘娘因为心中担忧,便靠在榻上休息,迷迷糊糊的睡了。 宫女绿媛见左右无人,便写了一张字条,偷偷的溜出翡翠宫,交给了一名负责采办的太监执事。 这太监执事乃是老太傅李玉收买的眼线,经常借外出之际传递消息。 御街,乃是专门为皇宫开设的一条街。宫中那些贵人们也时常来此转转,因此好东西比比皆是。 也正因为如此,这御街中各府的眼线同样比比皆是。 青芪司,御街中最大的蔬菜市场,幕后的老板便是老太傅李玉,也是太傅府跟皇宫传递消息的枢纽。当然,这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危机时刻备用的,而且不止一处。 太傅府,李玉接到线报后,心中暗暗冷笑,睿王犯下如此大错,却只是罚俸了事。 不过,这正是他想看到了。 唯有如此,他才有机会联络朝臣,进宫面圣,趁机排挤睿王党羽,安插更多的亲信进去。 至于太子,与他而言不过酒囊饭袋,即使将来做了皇帝,也不过是他手中的提线木偶而已。 因此,他毫不在乎。 是夜,老太傅李玉召集京中门生故旧,诸如六部尚书以及侍郎等不下十余人,夤夜商议明天早朝之事。 “诸位,明日早朝你们极力进谏,要求皇帝严惩睿王一党,而老夫也会伺机进入。事成之后,诸位当皆有厚赏。” “谨遵老太傅之命。” “谨遵恩师之命。” 直到半夜,他们方才各自散去。 明日,朝堂之上,将是一场唇枪舌剑。 第337章 雷霆雨露 皆是天恩 次日五鼓,天子大朝,京中三品以上官员齐聚八宝金殿。 山呼毕,钦天监监正抱本而出,伏于金阶之前,奏道:“臣启万岁,昨夜观星,忽现荧惑守心。朝中恐有大难,陛下不可不防。” 英宗皇帝心中一动,来了,朕倒是要好好看看,那老东西究竟做何打算。想及此处,眼皮微撩,看了钦天监监正一眼,开金口,出玉言,“以卿之见,主何大凶?” “陛下,遍观京中,大事唯有一件,即镇殿将军杜国柱之死。京中物议沸腾,朝廷当有所交代。毕竟人言可畏,长此以往,恐怕……” 恐怕会如何,钦天监监正并未明言。但正因为如此,才能够振聋发聩。 “以卿之见,将杜国柱之死公告天下?”英宗皇帝问道。 “陛下,不妥!” 钦天监监正尚未回答,便被礼部尚书抢了先。礼部尚书出班跪倒,奏道:“陛下,镇殿将军自缢身亡,有损朝廷威严。若被有心人加以利用,诽谤陛下失德,人云亦云,恐致天下大乱。” “有心人?嗯,这个词儿用的好,在朝也好,在野也罢,都不乏有心人。以卿之见,谁是有心人?”英宗皇帝眉毛微挑,不错眼珠的看着礼部尚书。 “臣惶恐!”礼部尚书吓得脸色更变,说话听音,这老爷子万一把自己当成有心人,那可就不妙了。 “罢了,起来吧。”英宗皇帝胡须抖了抖,继续道:“你们都说说,对于杜国柱之死,有何看法。” 说完,双眼微盍,开始闭目养神。 “陛下,杜将军之死原因尚且不明,岂可仓促公告天下。听闻布衣神探李越伦奉旨查案,不如听听他的收获,再做计议。”不愧刑部尚书,深谙刑律,说话不偏不倚。 “嗯,言之有理。”英宗皇帝点点头。既然打算演戏,自然要演到底。无论他们说什么,都依他。不怕现在闹得欢,日后一一拉清单。 “宣:布衣神探李越伦觐见。”赵巽站在龙书案旁,清唱一声。伺候在门外的小黄门当即捧旨而去,直奔李府。 不多时,布衣神探李越伦奉旨来见,跪倒在金阶之前,奏道:“草民李越伦奉旨见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英宗皇帝摆了摆手,“免礼平身,宣卿来此,是为杜将军自缢事,进展如何?” 李越伦因为心里有底,于是不假思索,奏道:“陛下,草民于现场查获绝命书一封,昨日已呈交御览。此时,想必陛下早已了然于胸,草民便不再复奏。至于如何处理,还望圣心独裁。” “哼!”英宗皇帝冷哼一声,佯作不悦,板脸道:“你先下去吧。” 一干朝臣心中偷笑,草民终究是草民,上不了台面。在这朝堂之上,士大夫惶惶然,尚且心怀忧惧。他李越伦不过一介草民,即使才堪大用,也只合一用而已,招之即来,呼之即去罢了。 他们又哪里知道,这一切都是英宗皇帝和李越伦事前谋划好的。 英宗皇帝铁青着脸,瞪着睿王冷哼道:“至于睿王……就罚俸一年吧,以示惩戒。” “陛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虽说杜将军之死并非睿王亲为,但也难逃干系。而今轻描淡写,恐怕人心不服。”刑部尚书言辞犀利,直中利害。 “谁不服!朕看只有你不服。”英宗皇帝瞪了刑部尚书一眼。 “臣惶恐!”刑部尚书一哆嗦,“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继续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陛下要臣心服,臣不得不服。” 英宗皇帝鼻子险些气歪,合着朕强权霸道,刚愎自用,逼得人家口服心不服啊。得了,索性今个就要他们说个痛快。 “今儿个,就畅所欲言,朕赦你们无罪。”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刹那间,朝堂之上,一片赞颂之声。 英宗皇帝嘴角扯了扯,一挥手,“都行了,说正事吧,刚刚刑部尚书重惩睿王的提议,你们有什么意见?” “臣,附议!”礼部尚书附和道。 “臣,附议!”吏部尚书附和道。 “臣,附议!”兵部尚书附和道。 …… 六部尚书、六部侍郎、钦天监监正等十几人全部出班跪倒,力请英宗皇帝严惩睿王,大有逼宫之势。 英宗皇帝心里固然有气,但为了顾全大局,却只能强忍着。扫视其他人,除了太子的人,便是睿王的人。既然是表态,自然要所有人都有所表示。 于是,英宗皇帝开口问道:“其他人呢,也说说吧。” “陛下,臣反对严惩睿王。杜将军究竟为何而死,还有待商榷。毕竟仅凭那一封绝命书便问罪睿王殿下,着实太过草率。还请陛下三思。”御史中丞回奏道。 “还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 英宗皇帝点点头,这些依附于睿王的人,说话倒也中肯。 “太子呢,你有什么看法?” 太子出班跪倒,回奏道:“父皇,儿臣以为御史中丞言之有理。” 英宗皇帝颇为诧异的看了太子一眼,这小子……转性了,还不错,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并非太子转性,而是他太过了解睿王,知道睿王绝不会强人所难,更不会导致杜将军自缢。 此事不是他设计,那么便走第三波人。 他们兄弟二人可以打生打死,但外人,不行。 因此,他不顾甄平的劝说,想要和睿王统一战线,先把阴暗中的老鼠揪出来。 六部尚书面面相觑,他们本以为太子会落井下石,却没想到太子会来这一手。现在,事情已经超出他们的意料,也只能寄希望老太傅,希望他能够扭转乾坤。 英宗皇帝扫视群臣,现在最好趁热打铁,借机退朝,看看是否能将那老奸贼调出来。 想及此处,他朗声道:“既然太子也如此说,那便如此吧,睿王依旧罚俸一年。退朝吧。” 说完,英宗皇帝起身欲走。 “陛……下……慢散朝纲,老臣有事启奏。” 门外,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英宗皇帝和睿王以及赵巽三人心中同时一振,大鱼终于上钩了。 接下来,就要看哪一方更有默契了。 六部尚书等人同样心中一振,现在老太傅亲自上朝,他们的筹码无形中便加重了。 第338章 祸害遗千年 老太傅李玉上了金阙,向着英宗皇帝点点头,算是见礼。他乃三朝元老,享尽荣宠,可以上殿不趋,面君不拜。 “哼!” 英宗皇帝暗哼一声,他跟这老不死的耗了一辈子,总以为这老不死的会走在自己前头,于是总是隐忍不发。毕竟,若能耗死他,自己还能博得一个善待老臣的美名。 奈何,天不从人愿。 自己的身体倒是每况愈下,而这老不死的……却偏偏越活越硬朗。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自己被摆布了一辈子,绝不允许他继续摆布自己的儿子。 因此,今日一役,必须胜!必须把这根横在心里的刺拔掉。 “老太傅,不在家中颐养天年,又来朝堂勤劳政务,朕于心不忍啊!” 老太傅李玉花白胡须抖了抖,于心不忍?以老夫看来,是于心不安吧。 他心里固然喜悦,但面上却无比悲壮,老泪纵横,哭奏道: “陛……下!人老多情。老臣……老臣时时感念先皇恩德,常常惴惴不安,唯恐有一丝懈怠,愧见先皇。” “而今,太子睿王互相侵轧,致使朝局紊乱。为求国运绵延,老臣不得不冒死进谏。如若触怒天颜,还望陛下宽宥。” 英宗皇帝闻言微微皱眉,本是忠心耿耿的话,但从这老不死的嘴里说出来,却感觉如此的……恶心! 还是那句话,为了大局,英宗皇帝不得不继续和老太傅李玉周旋。 “老爱卿啊,依着你的意思,该怎么办?” “陛下,老臣以为……理应圈禁睿王,并褫夺封号。” 英宗皇帝不错眼珠地盯着老太傅李玉,这老不死的釜底抽薪,好歹毒的心计。若是被他阴谋得逞,就太子那点能量,还不得被这老不死的捏扁搓圆。 “老太傅,重了些吧!” 老太傅李玉心中冷笑,重了?若按老夫的意思,直接一刀切。现在老夫既然跳出来了,就必须死磕到底,不成功便成仁。 “陛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英宗皇帝怒不可遏,看起来,这老不死的不把睿王踩下去,他是誓不罢休了。朕的儿子,岂是那么容易让人迫害的。 英宗皇帝刚想说话,骤然发现太子有所动作,便当即停了下来。 太子猛然转身直视老太傅李玉,质问道:“老太傅此言差矣,如今真相未明,又何必咄咄逼人。还是说……老太傅对此中真相了如指掌。” 太子话音刚落,睿王党的大臣们纷纷看向老太傅李玉,目光中充满了审视和质疑。他们起初都怀疑太子,但现在看来,老太傅李玉更值得怀疑。 毕竟太子在维护睿王,而老太傅李玉却是穷追猛打,这不得不引人深思。 若换做一般人,绝对招架不住,毕竟做贼心虚。但老太傅李玉何等人物,自然不会露出马脚。 他看着太子微微一笑,问道:“太子殿下何出此言,着实令老臣心寒呐。” 老太傅李玉听起来是在叫屈,但言外之意却是说自己为太子效力,才会如此针对睿王。 太子脸色一僵,这老家伙果然奸滑,一张嘴便陷本宫于不义。 太子与睿王明争暗斗,这是不争的事实。睿王出了事,朝臣的第一反应便是太子所为。 如今再加上老太傅煞有介事的话,太子有种吃了死苍蝇的感觉。 英宗皇帝心里门清,跟这老不死的相比,太子终究是太嫩了。 如今太子被这老不死的绕了进去,再想摘出来却要费心功夫。 恰在此刻,门外传来了一道声音,解了朝堂之围。 “启禀陛下,禁卫军大统领周坤,大理寺推事方谨,刑部馆从使李严殿外候旨。” 英宗皇帝闻言心中暗喜,这就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扫了老太傅李玉一眼,道:“宣!” 赵巽手中拂尘一甩,高声道:“宣:禁卫军大统领周坤,大理寺推事方谨,刑部馆从使李严觐见!” 三人奉旨上殿,拜倒在金阶之前,三呼万岁。 英宗皇帝点点头,“免礼平身,周卿箭伤未愈,赐座!” “谢陛下!”周坤也不客气,就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一旁。 “陛下,臣奉旨护卫太学生前往齐平,而今全部带回,特来交旨。” “有劳周卿了,不知那太学生被绑架一事究竟如何?”英宗皇帝问道。 “回陛下,此事乃老太傅李玉和六部尚书派人所为,目的在于嫁祸齐平侯府。臣押解人犯进京,于章台山遭到截杀。臣身中数箭,仓惶逃走。臣有失职之罪,还望陛下责罚。” 英宗皇帝一摆手,“此事也怪不得周卿,老太傅,你们可有话说。” 说完,不错眼珠的盯着他们几人。 “陛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陛下,为老臣做主啊!” 老太傅李玉颤巍巍的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啊。 六部尚书也跪在地上,大倒苦水。 “陛下,臣奉旨前往章台大营查察,有幸存者一人,名曰黑豹,自称兵部尚书府中武士。又获悉行凶者乃是山中悍匪,已被灭口,毁尸灭迹。但有一人幸免于难,目前正在养伤。”大理寺推事方谨奏道。 六部尚书闻听此言,心里忐忑不安。又岂是兵部尚书,几乎魂不守舍,毕竟那黑豹可是他府里的武士。 即使是老太傅李玉,心里也咯噔一下,凉了半截。不过,他相信没有人能够发现黑斗篷的存在,只要他抵死不认,就奈何不得他。 至于这六部尚书,就让他们自求多福吧。 英宗皇帝点点头,并没有发作,而是看向了刑部馆从使李严,问道:“李卿,你此行可有收获?” 李严慌忙跪倒,奏道:“臣,无能,有负圣恩,还望陛下恕罪。” 英宗皇帝点点头,在他意料之中,想那刺杀之人必定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武林高手,李严一介文官又怎会有所收获。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暂且退下吧。”说完,转头看向方谨,问道:“现在,那两名幸存者身在何处?” “回陛下,现在大相国寺。”李严回道。 “好!太子,睿王听旨:此案由你们两人共同审理,就在这八宝金殿之上审结此案。封宫门,众位爱卿便在此听审吧。” 说完,一甩袖子转回后殿去了。 第339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八宝金殿之上,摆下了公堂。太子和睿王并肩而坐,文武朝臣位列两旁。 于公,太子乃是储君;于私,睿王乃是皇弟。因此,自然太子主审,睿王协理,而满朝文武全部听堂。这副阵仗可是前所未有,毕竟审的是当朝太傅和六部尚书。 啪! 太子手持惊堂木在公案桌上猛然一拍,朗声道:“此案,由七名太学生在靖州地界被绑架开始,经齐平侯府被血洗、禁卫人犯在章台山被截杀、山寨悍匪被火焚、奉旨钦差李清频被刺身亡、至镇殿将军杜国柱自缢身亡告终,此刻,并案审理。” 太子之所以说的如此清楚,想的如此深邃,并不是因为他有多精明,而是看了睿王写的片子。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他只是照着念而已。 老太傅李玉正老神在在的听着,这齐平侯府被血洗一事并非他所为,虱子多了不咬,其中任意一项都够他喝一壶了,给齐平侯府留个祸害岂不更好。再说,无凭无据,他们又能拿老夫如何。 现在他自知已经斗不倒睿王,当务之急乃是明哲保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有句话说得好:死道友不死贫道!说不得,老夫要弃车保帅,把兵部尚书舍出去。这也怪不得他,谁叫留下黑豹这么一个活口呢。 “兵部尚书,据黑豹供称:七名太学生在靖州被绑架乃是苦肉计,奉了你们的命令诬陷齐平侯府,可有此事?”太子问道。 兵部尚书虽然有些憨直,但却不疯不傻,又怎么会大包大揽去认罪,当即一拱手,辩解道:“两位殿下,老臣虽然愚笨,但这子虚乌有的事情,老臣不敢承认。” 睿王眉毛一挑,“兵部尚书,你聪明的很呐,何来愚笨之说。此人你可认识,本王已派人到贵府询问,想必马上便有回复。” 说完,从袖筒里掏出一叠纸。展开后,是一幅画像。 兵部尚书抬眼一看,心里为之一揪。这画上之人他当然认识,就是黑豹。 不过,他却不能说自己认识,希望府中掌管机密的管家不要漏了底细才好。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也罢,等一会儿黑豹来了,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都是朝廷重臣,自然不能像一般罪犯那般堂审,只能用证据说话。 …… 宫门外,来了三位僧人,为首一位正是三难圣师,另两位则是黑豹和乐晟。 为了不打草惊蛇,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三难圣师亲自带着假扮成和尚的黑豹和乐晟进宫见驾。 三难圣师乃英宗皇帝替僧,自然有相应的身份文牒,守宫门的禁卫自是不敢阻拦。 八宝金殿外,三人站住身形,向着小黄门一合掌,“阿弥陀佛,小施主,还望通传一声,就说三难求见。” “圣师稍等!”小黄门不敢耽搁,当即跑进殿内,回道:“启禀太子、睿王殿下,三难圣师在殿外候见。” “请!”太子说罢,倏然起身。 睿王以及殿上群臣也纷纷起身,毕竟来者乃是英宗皇帝的替僧,虽然不需要跪迎,但也不能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不为所动。 不看僧面看佛面,面子上要过的去。 三难圣师自知身份比起面前这两位皇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因此双手合十,微微欠身,“阿弥陀佛,两位殿下,黑豹和乐晟平安带到,老僧告退。” 太子点点头,笑道:“有劳圣师了,请自便!” 三难圣师不愧世外高僧,飘然而来,飘然而去。不碍于物,无挂于心。 众人再次落座,太子仔细打量面前两人,面貌凶恶,绝不是良善之辈。 “谁是黑豹?” 黑豹闻言一激灵,赶紧回道:“回太子爷,罪民便是黑豹,兵部尚书府中的武士。” “……”兵部尚书怒发冲冠,刚想大声呵斥。然而,睿王冰冷的目光陡然刺了过来,他瞬间哑火。 比起太子,他更畏惧睿王。或许,是因为睿王身上武夫的气息更浓烈吧。毕竟,充其量他只不过是一个超高级别的兵罢了。 “你自己看看,在座诸位哪一个是你家主人?”睿王问道。 黑豹刚刚进门的时候就已经看得清清楚楚,听到睿王问起,当即指向了兵部尚书。 “回睿王殿下,这便是我家主人,兵部尚书。” 睿王点点头,看向太子,“王兄,我问完了,您继续吧。” 太子嘴角微扯,可不是嘛,该问的都问了,再问也问不出啥了。毕竟,该交代的在齐平县衙就已经交代了。 太子让黑豹重新画了押,便让禁卫把其带到了一旁,待一切审清问明后再定罪。 “乐晟,将你的经历细细讲来。” “是,太子殿下,罪民不敢隐瞒。”乐晟虽然也算悍匪,但终究见县官都没见过。如今面对文武朝臣,心里十分畏惧。结结巴巴的把自身经历讲述了一遍。 随后,从怀内掏出了那张特赦令。经过一番折腾,这特赦令虽然满是褶皱,但却并未损毁,上面白纸黑字写的十分清楚,那朱红色的刑部正堂印鉴更是不容作假。 见到这特赦令后,刑部尚书彻底慌神,毕竟此事乃他所为,根本逃脱不了罪责。原本以为会随那一场大火化为灰烬,但现在…… 太子猛然看向刑部尚书,质问道:“刑部尚书,看你做的好事。” 刑部尚书内心有鬼,如坐针毡。他急忙起身,抱拳拱手,急切道:“太子殿下,老臣……” 啪! 刑部尚书的话并未说完,睿王便猛然一拍惊堂木,将所有人吓得一激灵。 噗通! 刑部尚书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有些粗线条的兵部尚书尚未怎样,但向来心思缜密的刑部尚书却是漏了马脚,这倒是让人始料未及,大跌眼镜。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老太傅李玉和六部尚书之间完美的防线瞬间告破,有了这一丝破绽,再想撬开就容易多了。毕竟不再是铁板一块,想要逐个击破也很容易。 刑部尚书感受到平日里那些对自己点头哈腰的同僚们怪异的眼神,犹如芒刺在背,冷汗泠泠。 “看起来,刑部尚书是自知有罪了。若能从实招来还则罢了。否则,国法之下,定然叫你身首异处。”睿王冷着脸说道。 刑部尚书耷拉着脑袋一语不发,他如果不攀咬,或许还能留条活路。 一旦把他们一网打尽,那必死无疑。 第340章 闲着没事自杀玩 能够入朝为官的,都不是平庸之人。终日陪王伴驾的,更非泛泛之辈。 此时,八宝金殿上所有朝臣心中都有一本账,不仅关乎国运,更关乎自身官运,不可不慎。 虽然说此时表明站队还为时过早,但心里却不得不有所抉择。毕竟英宗皇帝垂垂老矣,不知什么时候便会撒手人寰。 一旦老皇驾崩,仓促之间失于应对,空惹新君不喜。 固然太子名分早定,但观其行事,察其格局,远远不如睿王。 就拿这次审案来说,太子所问皆是一些旁枝末节,无关痛痒。而睿王却总能一语中的,直击要害。 由此可以看出,若太子继位,于天下官员有利,但于国于民皆有害。若睿王继位,虽于天下官员有害,但却于国于民皆有利。 一时之间,那些真正为国为民的忠正之士全部默许睿王。至于那些一心谋私利的,自然会力挺太子了。 太子和睿王的注意力依旧在老太傅李玉和六部尚书身上,对于其他朝臣心中的小九九并没有去关注。 “传……镇殿将军杜国柱上殿回话!” 睿王话音刚落,朝堂上一片哗然。 这个碰碰那个的肩,小声嘀咕道:“什么情况?我没听错吧?镇殿将军杜国柱不是自缢身亡了吗?” 那个一咬耳朵,“你问我,我问谁去。好好看吧,这里面透着诡异。” 啪! 睿王猛然一拍惊堂木,怒喝道:“肃静!” 刹那间,朝堂上鸦雀无声,纷纷将目光看向睿王。即使是太子,同样如坠云雾。传死人上殿回话,这未免也…… 朝堂之上一片压抑,但镇殿将军府中却是乱作一团,因为镇殿将军杜国柱诈尸了。 且说那小黄门奉了睿王的命令去传镇殿将军杜国柱,心里既郁闷又委屈,毕竟去传一个死人,不仅捞不到好处,反而惹一身晦气。 因此,他不情不愿的来到镇殿将军府灵堂,放声大喊,“睿王爷传镇殿将军杜国柱上殿回话。” 这嗷嗷一嗓子,把灵堂上的人吓了一跳,纷纷看向小黄门,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奈何,有此心而无此胆。 “呀哈,有点过啦!”小黄门心中暗自想道,毕竟死者为大。 不过,在下一刻,这一点愧疚之心瞬间烟消云散。 因为他发现棺盖无端被推开,里面的人……缓缓的坐了起来。 那是……那是……镇……镇殿将军……杜国柱! “诈尸了!” 小黄门惊叫一声,转身便跑。 在这一刻,无边的恐惧彻底吞噬了小黄门的心灵。慌不择路之下,一脚踢在了门槛上。 噗通! 小黄门被绊倒,一头扎在地上,摔了个头破血流。 人在深度恐惧之中,一旦跌倒,就难以起身,因为情志被恐惧侵袭,身体很难再受支配。 “肃静!”杜夫人娇喝一声,她因为知道根底,因此面色如常。不过看见其他人慌不择路的场面,不由得狠狠地瞪了杜将军一眼。 太冒失了,让自己提前打个预防针也好啊。现在倒好,弄的这么乱。 杜将军自知却是冒失了,已死多时的尸体陡然掀棺盖坐了起来,任谁见了都会被吓个半死。 这玩笑开大了,而且是影响不好的那种。 经过一番解释,灵堂上的仆人们终于还了魂儿,感情那杜将军爱玩闹,闲着没事自杀玩。 你说你玩就玩吧,又何必装诈尸吓唬我们呢。万一来了冒失的,把你当成真的捅上一刀两刀的,如何是好? 小黄门终于回了神,感觉裤子凉嗖嗖的不得劲,不由得低头一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原来裤子湿了一大片,必定是刚才吓尿了。 越想越臊的慌,一张煞白的脸瞬间变成了火烧云。 这样还怎么回宫?岂不被其他小太监笑死?但是又到哪里去换衣服。 小黄门既尴尬又委屈,思虑再三,牙一咬,心一横,死猪不怕开水烫,豁出去了。 小黄门猛然转身,发了疯一般往回跑。他合计着自己拼命跑回去,必然跑的浑身是汗,自然也就遮过去了。然后再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估计也来得及。 毕竟这镇殿将军杜国柱刚从棺材里爬出来,肯定得沐浴更衣,去去晦气。 果然不出小黄门所料,镇殿将军杜国柱沐浴更衣并熏香之后,才赶往八宝金殿。 杜国柱赶到宫门外,远远瞧见一名老和尚押着一人,正在和守门的禁卫交涉。 他走上前去一看,心中狂喜,这老和尚正是昔日搭救自己的那名世外高僧,佛圣。再看那被押之人,蛇眼猢狲相,罩着黑斗篷,不正是那天把自己吊在房梁上的那个歹徒吗! 稍加思索,杜国柱便明白了梗概,于是紧走几步,躬身行礼,“阿弥陀佛,当日蒙高僧搭救,杜某才幸免于难,又喜高僧抓获行凶之人,杜某感激涕零。” “阿弥陀佛,原来是杜镇殿,老和尚有礼了。”佛圣双手合十,算是行礼,然后一指那黑斗篷,继续道: “此人乃是太傅府死士,恶贯满盈,被老和尚擒下。刺杀李清频,火山章台山寨,谋害杜镇殿的都是他,现在交由杜镇殿,老和尚便告辞了。” 说完,也不给杜国柱说话的机会,直接转身飘然而去。 “高僧,高僧!” 杜国柱喊了两声,见佛圣并没有停留的意思,只能做罢。 “只做事,不贪功,不愧世外高僧。”杜国柱看着佛圣的背影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转身看向守门禁卫,说道: “来呀,押着此人虽本将上殿。” “是,杜将军。” 刚刚佛圣让他们押人,他们因为来路不明而不敢擅自行事。但现在杜国柱既然发话,他们自然要遵从。 虽然杜国柱只是镇殿将军,与他们这些守门的禁卫分属两个系统,但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再说,那老和尚说的明白,这黑斗篷与眼下审理的大案有关。如果坐视不理,虽说不会落个渎职之罪,但一顿申斥还是难免的。 八宝金殿外,那名小黄门换了衣服,已经等候多时,远远瞧见杜国柱走了过来,便大喊一声,“镇殿将军杜国柱到。” “请他上殿回话。”睿王话音刚落,殿中猛然站起一人,断喝道:“且慢!” 睿王扭头看去,见是御史中丞,便点头道:“本王知道御史中丞大人有何顾虑,还请稍安勿躁,一会儿便知端倪。” 御史中丞本想提醒睿王让死人上殿乃是大不敬,但见睿王智珠在握,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随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殿门口。有些平日里亏心事做多的人,都感觉脖颈子冒凉气。 第341章 开窍了? “嘶!” 杜国柱迈入殿门的一刹那,大殿上想起一连串的抽风声。 杜国柱扫视四周,见有些朝臣游移不定的眼神,顿时来了主意。 “二位殿下,臣被老太傅李玉派人谋杀,吊死房梁上。臣一灵不忿,告到阎王驾前,许我借尸还魂,报仇雪恨。而今,那杀手业已被臣拿下,押在殿门之外。非止如此,刺杀李清频,火焚章台山寨,都是此人所为。” 说完,瞪着牛眼怒视老太傅李玉,喝道:“李玉,我与你前世无怨,今生无仇,为何派人谋害与我。来来来,与我同去阴曹地府,阎罗王面前说个明白。” 说完,直接扑奔老太傅李玉,一把揪住衣领,举拳便砸。 太子见状微微皱眉,无论你是人是鬼,在这八宝金殿之上扭打,成何体统。他抬手猛然一拍惊堂木,便想大声呵斥。 睿王原本饶有兴致的看着,都说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自己那岳丈智谋如妖,这大舅哥终日受其熏陶,偶尔冒坏也属正常。 闹吧!且看看那老贼如何应对。 啪! 睿王被吓得一激灵,扭头看见太子要说话,不由得心中一惊,一场好戏刚开演,岂能让你搅和了。 睿王当即伸出二指戳在了太子的侧腰上,这练家子的手劲儿,岂是一般人能够消受。 太子被戳的倒吸一口凉气,险些咬了舌头。倏然想起童年时,睿王也是如此,他犯了错误,总是往自己身上扣。 但不知从何时起,两人便生分了。 想起过往种种,太子又气又笑。 睿王并没有想到自己下意识的举动彻底勾起了太子的记忆,他此时的兴趣都在那凶犯身上,究竟是什么样的所在,做下如此大案,却被杜国柱所擒。 杜国柱有几斤几两他再清楚不过,这里面一定有怪。若不是有高人相助,那么就是那凶犯自缚而来。 于是,睿王开口说道:“来呀,把凶犯带上了。” 殿门外,两名禁卫押着黑斗篷,提心吊胆,打起了万分精神。毕竟这可是超级凶犯,万一在他们手中跑了,他们焉有活路! 听及睿王高喊,他们即刻上殿,把这个烫手山芋交上去。 那边厢,杜国柱拳打老太傅李玉,原本他只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但听了睿王的话后,拳拳到肉。 当然,杜国柱即使拳拳到肉,也没有用尽全力,只是浅尝辄止。毕竟这老贼偌大年纪,万一被揍死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但老太傅李玉乃何许人也,平日里养尊处优,别说拳拳到肉,就是挨着点儿皮他也受不了。 两三拳下去之后,老太傅李玉是三魂荡荡,七魄悠悠,头昏眼花,看人都是重影了。 恰在此时,那黑斗篷被押了上来。 文武朝臣纷纷望去,只见那黑斗篷吊梢眉,三角眼,塌鼻梁,猢狲脸,骨子里散发着阴冷,双眸内充斥着歹毒。 老太傅李玉也在偷眼观瞧,尽管看得不甚清楚,但还是一眼认出此人正是自家的死士青眼蛇。 “呀!”老太傅李玉心中暗叫不好,此人被生擒活捉,万一把他供了出来,那可就满盘皆输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他输不起! 得了!就着被揍的由头,老夫先睡会吧。 想及此处,老太傅李玉眼皮一翻,倒了! 因为怕摔疼,所以没往地上倒,而是整个人都挂在了杜国柱身上。 杜国柱心里一惊,叫苦不迭,这老贼居然碰瓷,这可如何是好? 杜国柱犹如吃了死苍蝇一般,想把这老贼推出去,又担心摔出个好歹来。无奈之下,他只好强忍着不适,把老太傅李玉抱到座椅上放了下去。 陡然,心中灵光乍现,他来了主意。倏然转身,向着太子和睿王躬身一礼,“两位殿下,老太傅自知罪孽深重,无法辩驳,吓晕了。” 在座朝臣无比诧异的看着杜国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厮原来可是榆木脑袋不开窍的那种,如今阎罗殿里走一遭,开窍这是? 老太傅李玉本在装晕,但听了杜国柱的话,险些背过气去。 这货看着挺老实的,没想到居然这么坑!跟他那个腹黑老爹一个德行,关键时刻憋坏。 现在老夫装晕,若是跳起来反驳,那无异于不打自招。但若是不反驳,无异于坐实了这货的话。 两难境!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种憋屈的感觉,他从未感受过。 “唉,这老人家年老体衰,可千万别憋出内伤来。” 杜国柱声音尽管很低,但他天生大嗓门,加之大殿又是封闭的所在,朝臣们听了个真而切真。 他们纷纷看向老太傅李玉,难道这老家伙在装晕? 老太傅李玉正兀自难受间,耳边传来杜国柱的喃喃自语,顿觉气血攻心。 噗! 骤然,老太傅李玉一口鲜血喷出,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杜国柱见状一皱眉,莫非……这刀补的有些狠了,戳中了心肝肺,把这糟老头子疼得吐血了? 按下杜国柱心中腹诽暂不表,且说在座的文武朝臣见老太傅李玉吐血昏迷,顿时心中恍然。 老太傅李玉之前的晕倒绝对是装的,否则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又岂会突然吐血。 这老太傅李玉为何会在见到黑斗篷后装昏迷? 这背后必定大有文章。 之前附和老太傅李玉严惩睿王的那些朝臣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这老太傅李玉背着他们做下了这么多恶事。 眼下的局势对老太傅李玉不利,为了不受牵连,他们必须把自己摘出去。 墙倒众人推! 于是,一个个离开座位,跪于公案桌前,磕头如捣蒜。 当然,六部尚书不在此列,因为他们本身就有罪。与其点头哈腰的求饶,还不如抬头挺胸的赴死。 因此,他们冷眼旁观,瞧着那些朝臣磕头求饶。 “两位殿下,臣愚昧,受老太傅李玉蛊惑,才会逼迫陛下严惩睿王殿下,臣有罪!” …… 睿王看着这些朝臣痛心疾首的模样,着实感到好笑,这些见风使舵的家伙…… 都说树倒猢狲散,在本王看来,说成树摇猢狲散更为恰当。 他扫了一眼,吩咐道:“都回去坐好,你们的事情,等此案审结后再说。” 群臣一个个悻悻地走了回去,耷拉着脑袋想心思。 “哈哈哈,什么都问,都是我做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骤然,那黑斗篷大笑道。 一时之间,大殿上落针可闻。 这货不打自招,失心疯了不成? 第341章 宣武侯 太子和睿王还没有问话,黑斗篷便大包大揽,自承其罪,而且把老太傅李玉以往的勾当说了个清清楚楚。 在座诸位面面相觑,这厮莫不是失心疯了?还是说跟老太傅李玉有仇? 当然不是,这黑斗篷无仇无怨也没疯,他只是怕了那老和尚。昨夜他去找自己那姘头,结果被老和尚逮个正着,喋喋不休地磨叽了一晚。 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赢。 这一晚,他度日如年,备受煎熬。若不是还有一点念想,他早就自我了结了。 今早,老和尚跟他说:痛痛快快的认罪伏法,不要整什么幺蛾子。否则,这辈子就跟他耗上了。 仅仅一晚就俨然脱了层皮,这要是经年累月,岂非生不如死。 为了图个清净,也为了不牵连自己那姘头,他索性认罪伏法,也来得痛快。 他这幅心思别人并不懂,因此都无比怪异的看着他。他也不想解释,反正横竖都是一刀,别人怎么看,他也不在乎了。 太子和睿王对视一眼,感觉没必要再审下去了。毕竟此人已经招供,六部尚书也全部招了供,至于老太傅李玉有何说辞,已经不重要了。 除了齐平侯府被血洗一事没有审清问明之外,其他事情都已弄清原委。 现在,该去交旨了。 至于如何处理这些人,那是老爷子的事情,他们无权过问。 英宗皇帝一直在后殿中,对前殿发生的一切虽然没有目睹,但却听了个真而切真。 现在,该他上场了。 “咳!”英宗皇帝抬头看了一眼赵巽,见他正靠着殿柱打盹儿,不由得轻咳了一声。 赵巽一激灵,惊醒过来。忙不迭跪倒在地,急切道: “陛下,老奴有罪!” 君前失仪,这可是大罪。不过,他伺候了英宗皇帝大半辈子,也只能厚着脸皮告罪了。 英宗皇帝连连挥手,如同赶苍蝇一般,“行了,行了!老东西,叫吧!” 赵巽急忙起身凑上去,将英宗皇帝的冠袍带履收拾齐整,又将自己的衣服打理妥当,才高喊道: “圣驾至,跪迎!” 朝堂上,文武百官慌忙起身离坐,跪在地上,三呼万岁。 英宗皇帝坐于龙书案后,扫视众朝臣,又岂是看到老太傅李玉,忽然心生不忍。 偌大的年纪,三世老臣,劳苦功高啊。奈何,终因一时不慎,误入歧途啊。 他所犯种种,着实该杀。但杀之,于心不忍。不杀,王法纲纪形同虚设,于家国不利。 闭目沉吟许久,英宗皇帝叹息道:“老太傅李玉,六部尚书,你们也算位极人臣,却仍然贪婪无度,酿成今日之祸。即刻起,剥夺一切荣封,三代之内不得为官。” “朕在京西有座圆子,就让这他们七个去那里养老吧。周坤,此事由你负责,禁止他们与外界联系。” “臣,遵旨。”周坤躬身行礼,转身看向早就伺候在侧的禁卫军,吩咐道:“带走!” 他明白英宗皇帝的意思,说的好听是奉旨养老,其实不过终身监禁吧。因此,虽然他身上有伤,也乐得勤劳王事。 “臣,告退!”周坤欣然领命,转身向外便走。 “等等!” 周坤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猛然听到英宗皇帝喊停,于是倏然转身,躬身问道: “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待李玉醒来,问他一句话:为了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身外之物,不惜搭上身家性命,甚至株连九族,值吗?” “臣,遵旨!”周坤默默记在心里,转身走了。 英宗皇帝再次扫视群臣,吩咐道:“六部尚书现在出缺,但各部的工作不能停。太子,睿王,你们两个下去之后会同六部官员议一议,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另外,恩科之事也要提上议事日程,吏部拟个具体的章程出来。” 说完,刚要起身,却听见殿外传来一道声音: “驸马携公主还朝,正在殿门外候旨。” 最近比较闹心,终于遇到一件高兴的事,于是点头道:“宣!” 赵巽一甩怀中的苍蝇甩子,“宣驸马公主觐见。” 说是殿门外,其实还隔着数百米,一层层传下去,再到驸马杨宏和伏苓公主登上百级石阶来到殿门外,半柱香的功夫都过去了。 大殿上,文武百官翘首以待,英宗皇帝也是心中忐忑。毕竟对于两国会武的结果究竟如何,他也没有得到准确的奏报。 说句实在话,他心里没底。毕竟大衍朝廷禁武之后,全国都几乎无人可用,更何况小小的靖州。 “儿臣参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英宗皇帝倏然回神,看见驸马杨宏和伏苓公主跪在面前,笑道:“免礼平身。驸马,会武之事,如何?” “陛下,此次会武共一十八场,历时五天。胜负各六场,平六场,最终以平局圆满结束。” “陛下,西夏来使感念天恩浩荡,保证回国后劝说西夏国主,重递国书,续订盟约!” “好!好!好!”英宗皇帝一连叫了三个好字。精明如他,又岂能参不破这六胜六平六败最终平局是怎么回事。 这局做的太细致入微了,只能说明胜券在握。这个局绝不是驸马做出来的,杨振那小子……有趣的很呐。 不过,如此做法正合他意,既让西夏看清了现实,又给了他们足够的面子,不至于输得太惨。 如此,甚好! “齐平武士为国争光,该赏!赵巽,拟旨:敕封齐平杨振为宣武侯,自行组建宣武司,兼任司首,监察天下武士。” “臣代犬子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驸马杨宏双膝跪地,叩谢天恩。他之所以没有推辞,是因为知道杨振身负弘扬武学的使命,由其出任组建并出任宣武司司首,势必事半功倍。 他能为杨振做的并不多,但至少有利于杨振的事情,他还是喜闻乐见的。 “今日,双喜临门。一来,朝廷除去了七大祸害;二来,两国会武十分圆满。因此,传旨鸿胪寺大排延宴,朕与诸位爱卿共同庆贺。”英宗皇帝吩咐道。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太傅一党的朝臣顿时松了口气,看这意思,英宗皇帝对他们网开一面,不打算深究了。 想想也是,若将大批朝臣都处置了,庞大的国家公器岂不是瘫痪了。 英宗皇帝又不是昏君,法不责众的道理他岂能不懂。 是夜,鸿胪寺大排延宴,大肆庆祝。 但几家欢喜几家愁,那七个罪臣家里,却是乌云压顶,因为家里的天塌了。三代之内不能为官,只能另谋出路。 第342章 八品巡道 齐平侯府,杨振新婚燕尔,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自是十分惬意。 闲来无事,与二圣六龙以及雌雄眼等人研习武艺。 三人行必有我师! 二圣高在经验老到,而诸小贵在创新,因此杨振的能耐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这一天,天使降临。 齐平侯府所属排摆香案,恭迎圣旨。当然,道儒二圣不在此列。他们乃化外之人,岂会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天使宣完圣旨,杨振无意入朝为官,便想请辞。那天使微微一笑,“宣武侯,稍安勿躁。老奴还带来书信一封,您看过之后,再做计议也不迟。” 说罢,自怀内取出一封书信,双手递给了杨振,态度十分恭敬。这宣旨太监心里门清,且不论杨振将来能够达到何种地步,就拿眼下而言,驸马杨宏的长子,皇帝亲封的宣武侯、宣武司司首,这就已经位高权重了。 而他只不过是一名太监,日后最多也不过一宫总管而已,自然要提前示好。 杨振结果书信一看,见上面写着吾儿亲启,便知道是父亲所写。抽出信瓤定睛细看,朗朗言辞,十分恳切,将时势利弊剖析的一清二楚。 杨振看罢书信,心生感动,他如何布置父亲的拳拳心意,他老人家觉得以往亏欠自己甚多,这是在补偿啊。 只不过,他父子二人注定天各一方,难享天伦之乐啊。不过还好,有杨萍杨兴在,足以宽慰他老人家了。 杨振压下心中感伤,对着宣旨太监躬身一礼,“有劳天使官传来家信,还请上复陛下和家父,杨振绝对不负圣恩。” “好说,好说。”宣旨太监微微一笑,拱手道:“既然如此,老奴这便告辞,还要到县衙中去见严县令。” 说完,转身便走,当真是行色匆匆。 杨振亲自送出府门,便去见道儒二圣,既然接了这个差事,自然要开始组建班底。对此他一片茫然,自然要去二位师尊那里求取真经。 佛堂内,道儒二圣闭目调息,他们不为生计愁,不为琐事苦,终日无所事事,只能打坐调息。 儒圣听见脚步声音响,便知杨振来了。他二目微启,撇着嘴说道:“小子,不错嘛,发达了!” 杨振闻言不由得苦笑,说句心里话,他还真不愿意接这笔买卖。毕竟无官一身轻,谁愿意受那份夹板气。弄不好,里外不是人。 “小子,这是天大的好事,别听这损货嘚瑟。”说完,道圣扫了儒圣一眼。 “哼!”儒圣冷哼一声,并未搭理道圣。他知道自己若是怼回去,这货估计又会大打出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看向杨振,板脸道:“自己的屁股自己擦!对于官场上的事,我们不掺和。不过,给你提个醒:眼下的武林虽然青黄不接,但隐居山林的大高手不在少数,又岂是各个门阀派系的掌舵人,若不能得到他们支持,我看你这个宣武司,白扯!” “啊?”杨振闻言一脸菜色,那些隐居山林的大高手,谁知道他们在哪个犄角旮旯,这要从哪里找起! 这绝对是个苦差事! “不过,你小子运气好,百年一届的武林大会即将召开。算算日子,已经过去了九十年了吧。”儒圣说道。 “要不要这样,说话大喘气!总是调胃口,老不修!”杨振心中不停的腹诽。但听到还有十年,险些咬断舌头。 这老头太可恶了! 还有十年! 这也叫即将召开? 气的杨振频频翻白眼! “小子,你什么表情!”儒圣瞪眼道。 “我想看看眼皮里有没有长针眼!”杨振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转身便走。如果继续就在这里,非得气出个好歹来。 杨振走出佛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晴朗的天空,大叹遇人不淑。 “唉!这小子不睁眼说瞎话吗,合着长了针眼,他能看得见?老道,你说呢?” 背后,传来了儒圣的话!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道圣幽幽的说道。 杨振一个趔趄,险些趴在地上。 这俩老伙,一个比一个狠,惹不起,咱躲得起。 杨振一跺脚,直接向自己的住处走去,他要去问问苗凤曦和苏绮雪,他们有什么主意。 毕竟,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 放下杨振暂不表,且说那宣旨太监来到县衙大堂,要见严宸。 代县令葛文忠急忙迎了出来,躬身道:“天使大人,严县令非要在大牢里住着,卑职也没办法。还请天使大人稍待片刻,卑职这便命人去请。” 宣旨太监点点头,临行前,他听驸马杨宏提过,这严宸假传圣旨,乃是戴罪之身。如今住进大牢,也是应该。 不多时,严宸带到,身穿囚衣,戴着枷锁。在大牢内,终究不比自家舒服。且看此时的严宸,瘦骨嶙峋,已经脱相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齐平县令严宸,假传圣旨,罪不可逭。但念及形势所迫,且苟利社稷,故而免除死刑。贬为八品巡道,仍在齐平笑县衙供职,钦此!” “臣,严宸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严宸拜谢之后,与葛文忠对视一眼,皆是万分不解。 这八品巡道前所未有,究竟是个什么官职?又有何职司? “严大人请起,这里还密旨一道,请严大人自行拆看。”宣旨太监说完,从怀内取出一道密旨,双手递给了严宸。 严宸拜读之后,终于明白了这八品巡道是什么意思。 原来,英宗皇帝有感齐平县将会成为文学荟萃之地,势必天下学子云集。而杨振又奉旨自行组建宣武司,武学也将大兴。 齐平一县之地,文昌武胜,可谓得天独厚,而朝廷鞭长莫及,唯恐尾大不掉。 故而,英宗皇帝特授八品巡道一职,监察齐平动态,有专奏之权。 三品州牧都没有专奏之权,他区区八品巡道便得此殊荣,可见英宗皇帝对他的信任。 当然,这也说明英宗皇帝对齐平无比注重。 严宸感激涕零,三拜九叩之后,信誓旦旦的保证道:“陛下天恩浩荡,臣万死而不能报万一。纵粉身碎骨,亦不负陛下所托。” “严大人,咱家这便告辞了,不知可有信息代为传递。”宣旨太监说道。 “有劳天使大人将卑职拳拳心意上报陛下,余者无言,仅此而已!”严宸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严宸走马上任,家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毕竟因为假传圣旨之事,他们可是乌云盖顶。 第344章 十赌九输 八品巡道严宸上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实地勘查,既然皇帝远在京城都放心不下,想必不是无的放矢。既然他被委以重任,自然要做到胸中有数。 他向葛县令要来齐平县的地图,又叫来一名向导,带上一名管家出城而去。齐平虽是小县,但也有百里方圆。 齐平山庄位于县城东方,相隔五十里。 严宸三人来到此处,见到了一番热闹景象。做工人员进进出出,如火如荼。 这一座庄园,占地大约十余里,环形的围墙,已有三米多高。 目前虽然没有完工,但完全可以预见,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当然,也可以脑补日后繁荣昌盛的场面。 文人武士川流不息,衣食住行,日进斗金。连带周边的县城,都可以蓬勃发展。 这不仅可以成为文化中心,而且可以成为经济中心。 想到这些,严宸不得不佩服杨振的抱负,更加钦佩英宗皇帝的远见。同时,也察觉到了压在自己身上的担子十分沉重。 毕竟,他这个八品巡道并非只是巡查这么简单。他还要对风气,税收等情况做详细的了解。 更何况,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此地学子云集,难免不会评说时政。武士聚会,难免不会引发争端。 这些虽然都是后事,但必须防患于未然,以免到时候举措失当。 看罢多时,严宸三人继续向前,此行的主要目的乃是了解齐平县境内的官道及周边情况,查看这齐平山庄只是顺路而已。 多年以来,他出任巡街御史,从而养成一种习惯,将辖区内道路情况必须烂熟于胸。如今出任这八品巡道,虽然不比巡街御史,但也大同小异,毕竟都是监察一方。 放下严宸三人暂不说表,且说宣武侯杨振向苗凤曦和苏绮雪两人问计,还真有所得。 毕竟,苗凤曦和苏绮雪都不是一般人。 苗凤曦乃苗寨土司府的公主,经常与两位兄长商讨苗疆之事,耳渲目染,自然颇有见地。 而苏绮雪虽然不是官宦家的千金小姐,但却是在京城四方阁长大。其义母四方阁主能够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游刃有余,岂是善于之辈。苏绮雪受其熏陶,见识比之苗凤曦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振来到书房内,思虑许久,大笔一挥,写了一份报表。 这份报表乃是他对宣武司组织架构的预设,除总部设在京城,监管京城以及中原地区。 除此之外,另设四大分部。 其一设在柳州,监管南部地区,由太白学院培养并补充人员。 其二设在杭州,监管东部地区及诸海岛。 其三设在靖州齐平县,监管西部地区及西域诸国。 其四设在幽州,监管北部地区以及漠北诸国。 如此,对内可以策应全国各地,对外可以防范四夷。 当然,这只是他的预设,能不能成,不仅要看皇帝的意思,还要看那些武林耆老的态度。 武林大会还有十年,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筹划,慢慢来吧。想必皇帝也知道此事不容易,否则也不会只给个空头支票,任其自由发挥。 但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 总有那么一种人,明明自己不行,却见不得别人好过。 就拿大理寺正卿于士英来说,这几天便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宣武司,监管天下习武之人,那可是特殊的重要职能部门,与都察院相当,直接对皇帝负责。 宣武司司首,那可是相当于武林至尊的存在,不亚于二号皇帝。而现在,这么重要的职务却被杨振那个毛头小子得了去,他怎能不羡慕嫉妒恨。 因此,心中愤愤不平,恨不得除之后快,取而代之。 这整天如坐针毡,油煎火燎的,也不是个事。得想个主意,自己不好过,也不能让杨振那小崽子舒心,得给他找点事情做。 猛然一抬头,看见了侄儿于庆正探头探脑的往里面张望,猛然想起他那些狐朋狗友,顿时来了主意。 “来!你来!”于士英向门外招了招手。 于庆最近运气不佳,将所有的积蓄输了个精光,不得不向伯父前来求助。他知道伯父有钱,手指缝里溜出一丢丢,就足够他受用半生了。 当然,那是正常开支。如果继续赌博的话,估计过不了半日就会一贫如洗。毕竟他虽然赌品不错,但赌技却是不入流,烂的很。 再说,十赌九输! 他想进去,但因为害怕被训斥,因此只能在外面遛弯儿。冷不丁瞧见伯父向自己招手,不由得一激灵。 伯父一向不待见自己,每次都是自己硬着头皮进去,今个儿却主动招呼自己进去,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可得留点儿神,免得被卖了。 他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那意思是说:您在喊我? 于士英再次招了招手,喊道:“没错,就是你!难道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于庆硬着头皮走了进去,问道:“伯父,你喊我?” 于士英瞪了于庆一眼,“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是不是手头又紧了?” 于庆挠了挠脑袋,尴尬的笑道:“您怎么知道?” “切!若不是你没了钱,岂能想起还有我这个伯父来?”于士英撇嘴道。 “嘿嘿,那不是因为您老人家政务繁忙,害怕打扰您嘛?”于庆嘿嘿笑道。 “得了吧,你小子什么货色我还不知道吗?想要钱,也不是不可以。有事情让你做,做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于士英直勾勾盯着于庆。 于庆心道:果然,若没有事情,他绝对不会主动招呼自己。 想罢,笑道:“不知伯父有什么吩咐?” “很简单,只需你传一条信息出去即可。不过,却要保密。” “就这么简单?”于庆脸色一震,这对于他而言简直小菜一碟,太容易了,容易到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当然,你可答应?” “好!什么消息?”于庆害怕伯父反悔,因此一口应承。这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如果不答应,那岂不成了傻子。 于士英点点头,瞅瞅四下里无人,压低声音道:“就说宣武侯杨振出任宣武司首,有意挑战天下英雄。记住!一定要保密!” “就这?”于庆一脸不敢相信的问道。 于士英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直接递给于庆,说道:“这张银票你收好,尽可能多出去转转,把这个消息传播的越远越好。” “您瞧好吧。”于庆接过银票扫了一眼,险些吓晕过去。 这一张银票,面值五万两! 看这意思,是要让他把天下州县走个遍。 第345章 谣言再起 宣武侯杨振出任宣武司首,于齐平县挑战天下各路英雄的消息传遍天下,使小小的齐平县再次沦为热议的话题。 之前,经两国会武,杨振和柳州六龙都小有名气。现在,宣武侯杨振之名,在大衍境内彻底家喻户晓,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 一时之间,许多习武之人纷纷赶奔齐平县。当然,这些习武之人都不是那些武林耆老亲传亦或名门子弟。 毕竟,无论是武林耆老还是武林名门,他们并不相信朝廷。此次朝廷特设宣武司的目的究竟何在,他们并不确定。 若是真的弘扬武学,无可厚非。若是借着这个名头吸引武林人士,并一网打尽,那将是对武林的致命一击。 因此,他们心怀疑虑,只是委派非精英门人前去打探消息。 至于那些成群结队的,这并非都是应战之人。 有的想要结交杨振这位后起之秀,从而博一条上进之路。 有的则以为自己不含糊,真心想要跟杨振斗上一斗,无论胜败,都足以扬名立万。 有的则纯粹痴迷武术,如此天赐良机,当然不会错过。 但更多的却是好事者,纯粹想要见证这一场盛事,赚取一笔谈资。 杨振得到消息之后,十分不喜。并非害怕失败,损了名声,而是担心麻烦。毕竟他不是好战分子,若是成天到晚跟别人对战切磋,不仅无聊,而且不爽。 再说,这消息并不是他放出的,那么肯定就是有心人为之。若是好心还则罢了,但如果是歹意,必定有后续的阴谋。 因此,不可不察,不可不防。 一时之间,杨振想不出个所以然,忧心忡忡。 有事弟子服其劳。 坏事包杨二既是师侄,又是管家,不仅精明强干,而且满肚子坏水。他早已看出杨振有心避战,便聚齐诸位师弟们前去请愿。 杨振扫视诸小,坏事包杨二、梅雪龙、菊隐龙、许文龙、黄汉龙、应岳龙、苗庆龙、雌雄眼黄瑁,最近他们在道儒二圣的指点下,能耐涨了不少。 “你们八个有什么事就说吧?”杨振笑道。 “师叔啊,所有人前来挑战,还望您交给我们对付。一来,让师弟们见识见识各家武术,日后行走江湖,也好心中有数。二来,您这么大的能耐,若是轻易出手,也是胜之不武啊!”坏事包杨二晃着脑袋,不紧不慢的说道。 杨振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也罢,就交给你们了。不过,注意安全,掌握分寸。” 杨振耳提面命的嘱托,毕竟刀剑无眼,无论伤了自己还是别人,都不是好事。 “谨遵师命!”八小答应着走了,看到他们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杨振微微一笑。 这些孩子都是武学奇才,本就天资聪颖,又有名师指点,再加上刻苦用功,根基打得差不多了。所欠缺的就是日后的积累了,这并非闭门造车能够完成的。 看来,再过些时日,是时候他们出去闯荡闯荡了。 有坏事包杨二这小子照看着,想必也出不了大麻烦。毕竟这小子经验老到,阅历丰富,比他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振打定主意让八小游历天下,丰富见识,增长阅历。不过,还要跟两位老人家商量一番。毕竟杨振对于武林上的耆老也是一知半解,索性便让两位老人家跟他们讲讲。 于是,在接下来的是日子里,八小一边听两位师公讲解武林各大派的秘辛与禁忌,以及何处有归隐的侠义之士,哪里有为非作歹的大凶之人。一边摩拳擦掌,坐等挑战者上门。 结果,望穿秋水,并没有等来。 渐渐的,有消息传出,声称:宣武侯杨振为了避免落败,在齐平县周边人手伏击各路英雄。 杨振早就料到有后续的阴谋,这是在刻意的贬低他的名声,要让他成为武林公敌啊。 这种伎俩绝不是武林中人弄出来的,因为没理由。自己名声臭了,顶多就是做不了这宣武司首而已,与武林中人有个好处。 如此说来,这阴谋必定来自官场。保不齐就是京中哪位大佬眼红宣武司首这个差事。 想清楚这些之后,杨振决定以静制动,因此并未采取任何措施。 但八小和二十八宿却是炸了锅,口口声声的要出去搜索,把暗地里的老鼠都揪出来。 毕竟主辱臣死,师辱徒亡。 侯府门口,杨振拦住众人,呵斥道:“都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谣言止于智者!你们又何必在乎!再说,现在你们越是气愤,越是采取行动,就越容易落入别人的彀中。” “我侯府所属不出府门,即使有人被劫持,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八小和二十八宿虽然心有不甘,但依旧悻悻地回了府。杨振的命令,他们不敢违抗。 虽然谣言止于智者,但智者又有几人? 人云亦云,说的人多,信的人也就多了,谣言亦会传成真。 这就是真作假时假亦真。 甚至,有人纠集一支队伍,公然打出了“讨杨联盟”的旗号,口口声声要杨振交人,并还武林一个公道。 杨振的名声越传越黑,虽然杨振不为所动,但齐平县内的百姓们却咽不下这口气。 杨振可是他们心目中的神,如今遭到攻讦,受到侮辱,他们自发的组成一支队伍,跟“讨杨联盟”分庭抗礼。 大有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苗头。 形势紧张,杨振不得不出头露面,劝说百姓各自散去。但这些百姓却铁了心,一定要让“讨杨联盟”解散,并集体向杨振道歉。 最后,州正孙振邦带领一千巡防营赶来,在“讨杨联盟”和“护杨联盟”中间筑起了一道人墙。 “讨杨联盟”让杨振交人,而“护杨联盟”却要求“讨杨联盟”解散,剑拔弩张,毫不相让。 近千人的对峙,一旦引起冲突,导致流血牺牲,那将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州正孙振邦两边苦劝,忙的焦头烂额。若不能控制住事态,甭说引咎辞职,就是切腹自尽,也难以赎罪。 八品巡道严宸冷眼旁观,渐渐看出门道。“护杨联盟”乃自发而来,无人组织。这只能说明宣武侯在齐平百姓心目中的地位。 反观“讨杨联盟”,则是有心人煽风点火,刻意组织。 于是,他将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讨杨联盟”中,希望能够看出些什么。 功夫不负有些人! 八品巡道严宸在那人群之中看到一人,十分扎眼。因为那不仅是自己的一位老熟人,也可以说是老对手。 第346章 三教唯一掌门人 人群中有一人,八品巡道严宸极为熟悉,正是大理寺正卿于士英的侄子于庆。此人乃是出了名恶少,吃喝嫖赌啥都干。 平日里便纠集一帮狐朋狗友,走街串巷,专门调戏寡妇少女。 严宸身为巡街御史,经常撞见他们的勾当,每每送至中州府法办,大牢里关几天,放出来还那样,屡教不改。 对此,中州府也颇为无奈。直接放出话来,让严宸自己抓,自己关,自己放,他一概不参与。 这只能让严宸摇头苦笑,他只是巡街御史,没有职权给犯人量刑定罪。因此,只能厚着脸皮把人往中州府大堂上一丢,然后转身便走。 自己被贬来到齐平,这家伙也跟着来到齐平,莫非是受虐上瘾了,还是跟新上任的巡街御史不对付。 陡然间,严宸想起一事,当初京中流传杨振私入西夏的流言,朝堂上叫的最欢的就是大理寺正卿于士英。莫非……他们之间有仇怨?那么这次的事情…… 严宸心中一动,于庆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看热闹,两者之间绝对不是巧合! 严宸走到孙振邦身旁,轻声道:“人群之中那个戴蓝色帽子的胖子,乃是大理寺正卿于士英的侄子。此事之所以闹这么大,下官确定跟他脱不了关系。” 孙振邦微微皱眉,朝着人群中望去,果然见到一名头戴蓝色帽子的大胖子,长得跟人熊差不多,正在那里摇头晃脑的叫唤呢。 孙振邦会意一笑,当即来到杨振身旁,将严宸的分析告诉了他。杨振早就怀疑此事必定是某位朝堂大佬所为,现在更加笃定,一切都是大理寺正卿于士英暗中陷害。 杨振心中暗自冷笑,刚刚倒了老太傅和六部尚书,现在这于士英又来生事。小爷虽然怕麻烦不惹事,但却不怕事。既然想玩,索性就玩个大的。 想及此处,杨振走到“讨杨联盟”的队伍前,抖丹田放声大喊:“诸位听我一言,我杨振受封宣武侯,并出任宣武司司首,此乃不争的事实,我不否认。但是,挑战天下英雄的话,并非本人所说。劫掠习武之人的事,也非我侯府所为。” “在此,杨某提醒诸位,莫要被有心人利用,引发流血冲突,再次重创大衍武林。还请你们各自散去,并排出代表,会同侯府以及官府,和平了结此事。” 杨振话音刚落,对面哗然大乱。 “你说不是就不是,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有人大喊道。 “对,你们侯府跟官府沆瀣一气,我们信不过?”另一人大喊道。 …… 一时之间,喊什么的都有,而且越来越不堪入耳。 “呔!都给我住口。我三教堂未来的唯一掌门人,岂是你们可以非议的。以我三教堂在武林中的声誉,你们当真信不过?” 一道声音响起,不亚于惊雷爆响,震慑人心。 嗖!嗖! 人群之前,骤然出现两人。 一位体形魁梧的老道: 头戴束发紫金冠,满头华发脑后盘。 两道白眉斜入鬓,虎目含煞似深渊。 面洁如玉染红霞,五绺长髯扇胸前。 怀抱拂尘长身立,一如老君过函关。 一位干巴巴的小老头: 木簪别顶发蓬松,两道苍眉一字横。 面色姜黄呈病态,满目沧桑道世情。 半尺青须随风摆,无尽潇洒如流英。 举止有度存浩气,两杆铁笔写丹青。 这两人正是道圣和儒圣。 他们两人一直躲在暗中观察,听到他们言语不善,轻侮慢骂,实在忍无可忍,这才跳出来为杨振正名。 起初,他们确实不想杨振打着三教堂的旗号行事。但现在不同以往,杨振出任宣武司司首,必须要有足够的分量,才能引起那些武林耆老的关注,才有可能在十年后的武林大会上有所建树。 因此,他们爆出了杨振三教堂未来唯一掌门人这一身份。 之前,杨振只能算是值得关注的后起之秀,那么从此刻起,他就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毕竟,三教堂的门人弟子遍布天下。 道观,庙宇,学堂,都可以算作三教堂的门人弟子。一人一口唾液,都可以化作一条溪流,又怎能不令人重视。 杨振脸色一黑,他也没想到这两个老家伙居然来这手,这让他以后怎么见人,岂不会被当作怪物一般对待。 但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他也只能听之任之。 果不其然,对面那些叫嚣的人瞬间哑火,嘴张的能塞进个鸭蛋。 三教堂,天下武学圣地,何人不知,谁人不晓。 昔日,禁武令下,大多数武林势力都被清剿一空,但是三教堂却稳如磐石。纵使朝廷有心清剿,也要掂量掂量。毕竟,历代皇帝还都有替僧,那都是三教堂的门人。剿灭三教堂,那不等于欺师灭祖吗。 于庆也傻眼了,他也没想到杨振的来头居然这么大,顿时有种搬石头砸脚的感觉。 他混迹京城,作威作福这么多年而安然无恙,除了仗着他那伯父是大理寺正卿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他能审时度势。能在一瞬间看清利弊,趋吉避凶。 现在的形势,对他大大不利。若能在第一时间全身而退,并消除所有痕迹,那么还可以保住性命。否则,不仅他保不住小命,就连他那伯父,也是泥菩萨过河。 于庆四处张望,见所有人都在盯着杨振,他便把头一低,悄悄地退出人群,飞也相似的逃走了。 于庆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实则老早就被人盯上了。 坏事包杨二早就防着这手,他带着七小和二十八宿一直隐藏在“讨杨联盟”的队伍后面,不错眼珠的盯着,于庆刚刚退出人群,便被坏事包杨二定上了。 不过,他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等于庆跑出去很远,他们才跟上去。以他们的身手,跟踪于庆那样丝毫不会武功的人,岂不和老鹰捉小鸡似的,不费吹灰之力。 于庆仓皇逃窜,赶奔齐平山中。他要去通知他带来的那些打手,让他们赶紧撤离。毕竟若是抓住一个,就会扯出一帮。 这几天他们抓来的人,也都关押在临时搭建营地中,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毕竟他们的目的是对付杨振,而不是杀人。 坏事包杨二带着七小和二十八宿看见于庆跑进了营地中,他们便停了下来。坏事包杨二一捅雌雄眼黄瑁,说道:“瑁啊,瞧见刚进去那个小子了没,你就盯着他,千万别让他跑了。记住,千万别弄死了。” “至于其他人,先把营地围起来,等他们一会跑出帐篷后,在一拥而上,把他们全部拿下。” 苗庆龙看了雌雄眼黄瑁一眼,总感觉这小子和四书一个德行,恐怕不靠谱。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毕竟坏事包杨二已经安排好了。 第347章 还有一口气 帐篷内,于庆跑的吁吁直喘,强行深吸几口气,急切道: “诸位,现已东窗事发,他们势必会派人搜山,此地不可久待。我们化整为零,四散隐匿,到京城聚齐。” 说完,兀自转身向外走。 “少爷,这这东西还有那些人怎么办?”有人问道。 “他们说话间就到,没时间在这儿穷折腾,跑路要紧!”于庆停都没停,直接夺门而出。 十几名打手面面相觑,这家伙总是草木皆兵,闻风而逃,不愧大人说他虎命鼠胆,烂泥扶不上墙。 不过,他们也得抓紧时间撤走,这些东西固然难以割舍,但终究身外之物。比起小命来说,什么都可以舍弃。 “唉!走吧!”其中的领队扫视一眼,骤下决定。 十几人出了帐篷,两两一组,作鸟兽散。 坏事包杨二担心雌雄眼黄瑁把握不住时机,从而误了事情,便和他守在一处。 骤然,于庆慌里慌张的跑了出来,但雌雄眼黄瑁却不为所动,还老老实实的在原地趴着。坏事包杨二见状捅了捅雌雄眼黄瑁,又向于庆指了指。雌雄眼黄瑁一晃冲天杵小辫,“甭急!兔崽子忒慢。” 坏事包杨二朝着于庆扫了一眼,确实,这厮跑这几步路的时间,雌雄眼黄瑁都能跑十几个来回了。既然他有把握,便由他去吧。不过,还是叮嘱一番为好。 坏事包杨二拍了拍雌雄眼黄瑁的肩膀,低声道:“告诉你,别误事!”说完,一跃而起,扑向了迎面而来的打手。 冷不丁从草丛内窜出这么一位,任谁也会吓一跳。特别是那一对黄眼珠子,本就十分瘆人。 更何况,这些打手本就稚奔豕突,心神忐忑。猝不及防之下,好悬吓晕过去。 坏事包杨二见状,顿时一脸坏笑,痛打落水狗,自然要得。“好小子,官司犯了,你跑不了了!”他怪叫着窜上前去,一巴掌一个,闷倒驴。 这些打手虽然也会些把式,但分跟谁比。坏事包杨二本事又大,坏主意又多,这两个打手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交手两回合,两位打手就被打倒在地,彻底失去了还手的能力。 坏事包杨二拖死狗一般拖着两人进了营地,随手往地上一扔,便钻进了另一座帐篷。 帐篷内,大约十几号人,每个都捆的像粽子一般,直挺挺的在地上躺着。坏事包杨二乍一进门,便迎来了一片恶狠狠的目光。若是目光能伤人,坏事包杨二早已被打成了筛子底。 “嘿嘿!”坏事包杨二晃着小片刀,挤眉弄眼的笑,“诸位,我说诸位,你们也别这样看我。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也是逼不得已。不过呢,你们也别担心,我这就送你们上路。” 说完,抡起小片刀,一刀一个,把绳子都挑开了。 被绑的那些人都傻眼了,这几个意思?不是说送我们上路吗,挑绳子干嘛?难道说松了绑再杀?没道理啊。 “好你个坏事包,果真死性不改,兄弟们弄他。” 地上猛然蹦起三个人,一个抱住坏事包杨二双腿,另一个则箍住了他的双臂,至于第三人,抡起拳头照着他的屁股便下了手。 一通猛捶过后,才欲罢不能的松了手。继而搂住坏事包杨二的脖子,笑道:“没想到你个坏种发福了,若不是你这小黄眼珠和贼眉鼠眼的作风,哥哥我还真认不出你。” 坏事包杨二懵了,这谁跟谁啊,哪儿来这么一个哥哥?不过,声音听着倒是很熟悉。骤然,他想了起来,这仨人不是四海镖局的趟子手于氏三兄弟吗?怎么也跑到这儿来了。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们三个吃生米的。” “我说兄弟,有道是打人不打脸,说话不揭短。你怎么老揪着这茬不放,真是坏透了。”于二面嫩,当即脸一红,狠狠的瞪了坏事包杨二一眼。 “哼!好不容易抓住小辫子,哪有轻易撒手的道理。你们三个这是走镖,还是在镖局子里混不下去了,念起二爷昔日的好,前来投奔与我。”坏事包杨二晃着枣核脑袋,自鸣得意。 “去你的吧,还念你的好?恨不得把你撅个对头弯儿。”于三粗野,跟坏事包杨二向来不对付。 “唉!都少说两句吧。”于大面色一暗,继续道:“老东家自柳州回去之后,便把镖局子关了。我们兄弟三人无家可归,只能四处漂泊,以至山穷水尽。恰巧听闻杨侯爷奉旨组建宣武司,我们便厚着脸皮前来,打算讨口饭吃。” “放心,包在二爷身上了。”坏事包杨二之所以敢打包票,实在是因为侯府之内确实人手不足。 其一,护府亲兵急需补充,现在杨振可是双爵侯爷,世袭的昭文侯,新晋的宣武侯,护府亲兵两百,现在还不到五十。 其二,太白山庄虽说还没有竣工,但也需要大批的人手提前就位。 其三便是这宣武司,虽然现在还只是一个空架子,但至少也要有跑腿的支应着。否则,一旦有人前来造册,必会应接不暇。 “师兄,人都抓回来了。” 骤然,门外传来了梅雪龙的声音,他们和二十八宿分别把手在各个方向,防止产生漏网之鱼。现在将人悉数抓回,等候坏事包杨二发落。 “走吧,都出去看看,抓你们的人都是什么货色。”坏事包杨二对着帐篷里的人说了一句,便转身除了帐篷。来到外面一看,六龙和二十八宿都回来了,唯独缺了雌雄眼黄瑁。 坏事包杨二一跺脚,叹道:“怨我啊,怨我!” 他丝毫不担心雌雄眼黄瑁会出事,唯独害怕于庆被玩死了。于庆可是重要人物,若是死了,就失去了一条最重要的人证。 不过,事到如今,再埋怨也毫无用处,只能祈祷雌雄眼黄瑁不要乱来。 正着急间,远远看见雌雄眼黄瑁夹着一人走了过来,那人正是于庆,浑身湿漉漉的,跟个水耗子差不多。得亏他天生神力,否则还真夹不动于庆这个大胖子。 “不会死了吧?”坏事包杨二窜上去问道。 “没事,还有口气。兔崽子块头大,不禁吓,尿了一裤子,不好闻。瑁二爷找了条水沟,给他涮了涮。”雌雄眼黄瑁摇晃着冲天杵小辫,还以为自己办了件好事。 “回来就好,走吧。”坏事包杨二看了雌雄眼黄瑁一眼,转身走了。他知道这小子不缺心眼儿,但办的事却是…… 保不齐又是装的,看来,以后的防着点儿,免得被坑了。 第348章 弟子服其劳 齐平县城外,“讨杨联盟”和“护杨联盟”还在对峙。虽然已经派出了代表进行谈判,但若就此散去,终究有些底气不足。 “讨杨联盟”遴选的五位代表在武林中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海沧州的方蓝,临青州的徐海东,宜州的顾大全,常州的周元荣,还有陈州的燕子恒。这五人恰恰来自于五个方位,而且都是上州。 他们虽然也勉强算得上武林高手,但与柳州六龙相比,相去甚远。毕竟镀金再漂亮,其价值也不及真金。 而“护杨联盟”这一边直出了三人,道儒二圣和杨振。别看这有三人,但分量却是足够。毕竟道儒二圣乃是祖师级别的人物,而杨振又是武林翘楚。 因此,“讨杨联盟”的五位代表如坐针毡,很不自在,心中不停的祈祷这场谈判尽快结束。 靖州州正孙振邦,齐平县令葛文忠,八品巡道严宸居中而坐,他们既代表着朝廷,又是谈判的中间人,自然要居中调停,不偏不倚。 唯有如此,才能使各方满意。 孙振邦对着那五名谈判点点头:“诸位不远万里来到齐平,本州表示欢迎。但纠集人员意图滋事,却令本州不喜。而今居中调停,自会不偏不倚。因此,你们大可放心。” 说完,扭头看向杨振,继续道:“此事,我知你无辜,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必要的时候,你要帮忙寻人,也好自澄其罪。” 杨振点点头,回道:“我已派人前去救人,只需宁耐时刻,自会水落石出。” 说完,看着对面那五位有些局促的代表,笑道:“诸位不远万里前来,是看得起杨某,杨某承情。虽然挑战天下英雄的话并非杨某所说,但也不会让你们白跑一趟。待此事了结之后,自会安排比武之事。” “如此,甚好,甚好!”五名代表连连点头。刚刚在队伍中的时候,他们群情激愤,声势浩大,无所畏惧。但是现在脱离了群众基础,感觉自己就像砧板上的肉。 血液凉了,脑袋也就清明了。细细想来,他们的确有可能被人利用了。毕竟杨振若想要挑战天下英雄,无非是为了博名,又怎会做出劫掠武士这种有损声名的勾当。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既然他们已经坐在了这里,自然要端着,直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刻。若是半途而废,即使他们问心无愧,但外面那些人会怎么想? 被金钱收买?还是屈服于武力? 无论是哪一种,他们都丢不起那个人。 谈判桌上的气氛很沉闷,毕竟见不到被掳之人,那五名代表不会退缩。而杨振根本就不知道被掳之人身在何处,只能陷入僵局。 哗…… 骤然,外面哗然大乱。 屋内之人脸色骤变,急忙起身外出查看。看清了情况之后,不由得舒了一口气,满天乌云终于散了。 原来是坏事包杨二等人凯旋而归,“讨杨联盟”那些人纷纷议论,使得场面有些嘈杂。 坏事包杨二像是得胜归来的大将军一般,昂首阔步走到人群前,叫道:“瞪大你们的眼睛看看,这就是劫掠武士的歹徒,他们来自于京城,是大理寺正卿于士英的手下,并不是我侯府的人。” 随后,一指于庆,继续道:“看见这小子了没,或许许多人都认识他。没错,我师叔要挑战天下英雄的消息就是这小子放出来的,是奉了他伯父大理寺正卿于士英的命令放出来的。” “你们若是不信,可以问他们,他们都是被埋伏并劫走的人。你们也可以问这些人,问问他们是不是大理寺正卿府中的人。” 坏事包杨二慷慨激昂,把一路上了解到的那些情况全部爆了出来。他要借这些人的嘴把此事弄的举世皆知,要把大理寺正卿于士英的丑恶嘴脸彻底公之于众,要让朝廷不得不处理大理寺正卿于士英。 否则,难杜天下悠悠众口。 孙振邦和严宸对望一眼,彼此心照不宣,这小子不愧被人称作“坏事包”,这主意果然够坏,够阴损。不过,朝廷那些奸诈的老狐狸的确需要这样的人去对付。 如果坏事包杨二不是杨振的得力干将,严宸都想举荐他去做监察御史。如果有这样一位监察御史,恐怕天下的官员都得谨小慎微,兢兢业业。 当然,只是想想罢了,毕竟水至清则无鱼。 “都肃静!”坏事包杨二见场面太过喧闹,于是大喊一声。等喧嚣声渐渐平息,他继续说道:“相比你们都是冲着挑战来的,但我师叔从来都没说过要挑战天下英雄的话,因此也不会接受挑战。” “但是,也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有事弟子服其劳,我们兄弟八个把你们的挑战接下了。如果能够胜过我们,自然可以跟师叔切磋。但若连我们都打不过,也就甭惦记着我师叔了。兄弟们,报号!” 说完,向前跨出一步,抱拳当胸,喝道:“坏事包杨再复,我师叔,杨振。” 七小见状一字排开,依次做了自我介绍。 “梅雪龙,我师,杨振。” “菊隐龙,我师,杨振。” “许文龙,我师,杨振。” “应岳龙,我师,杨振。” “黄汉龙,我师,杨振。” “诶!我叫雌雄眼黄瑁,你家瑁二爷就是我。我师父就在那儿,瞧见没?就俩老头中间那个小白脸。”说完,指了指杨振,还刻意的晃了晃冲天杵小辫。 本来很庄重的场面,到他这儿彻底滑坡了。把坏事包杨二气得呼哧呼哧的,恨不得打他两巴掌。 哗! 无论是那些武士,还是那些百姓,甚至是那些官兵都笑的前仰后合的。 “唉!”杨振叹息一声,低下了脑袋。这熊孩子,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孙振邦和严宸咬着牙,板着脸,小肚子一颤一颤的,憋的很难受。 许久,孙振邦才克制住捧腹大笑的冲动,低声问道:“这活宝你哪儿找来的?” 杨振耸了耸肩,一脸无奈的说道:“自己送上门的,不知是精,还是傻?的确是活宝。” 孙振邦拍了拍杨振的肩膀,很是同情的说道:“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参与了,你自求多福吧。” 说完,带着一千巡防营扬长而去。 葛县令也回了县衙,安排衙役巡街事宜去了。毕竟这两天县城人满为患,治安尤为重要。 严宸倒是留了下来,他乃八品巡道,一切安全事宜都在他的职司之内。更何况,他们要比武,自己更要弹压地面,以免造成伤亡。 第349章 侯府门上皆猛人 齐平县城东门外,清开一片场地,算是比武场。 坏事包杨二作为师兄,率先出场,他冲着四方一抱拳:“诸位男女老少,刀枪无眼,拳脚亦伤人。因此,理应点到为止。对于结果,还请理性对待。胜了,是我们学艺不精,而并非经师不名,还望不要言语攻讦;败了,也不要妄自菲薄,自暴自弃,更不要以此为辱,恣意生事。” “若要给此次比武加个名目,那便是以武会友,弘扬武道精神。” 坏事包杨二侃侃而谈,滴水不漏,听得人频频点头。甚至,有人暗竖大指,交口称赞。 片刻之后,坏事包杨二再次一抱拳:“各位英雄请了,杨某在此恭候各位挑战。” 话音刚落,只见对面有人高喊道:“金州方顺前来战你!” 嗖! 喊话之人窜入圈内,坏事包杨二放眼打量,见来人二十多岁: 浓眉大眼黑脸膛, 阔口咧腮体格壮。 背背齐眉熟铜棍, 好似黑虎下山岗。 坏事包杨二看罢微微点头,好一个精壮汉子,绝对是力量型男。看起来,自己得机巧应对。 两人抱拳行礼后,各自亮开了门户。 坏事包杨二拉了个骑马蹲裆抱球式,进可攻,退可守。 方顺右腿后撤成弓步,双手虚按护腰前,此乃黑虎巡山,黑虎门的招式。 金州黑虎门,曾经雄踞金州,位列八十一门之一。后来遭受朝廷清剿,门人四散逃亡,不知隐匿何方。 想必这金州方顺便是黑虎门人,但不知是师传还是家学。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交手两三个回个,坏事包杨二大为摇头,这方顺的招式东拼西凑,有些不伦不类,像是偷师而来。 方顺一个黑虎掏心,右拳直奔坏事包杨二胸口。 坏事包杨二岂会跟他硬碰,身形一转,来到方顺背后,在他肩头上轻轻拍了一下。 随即,身影一晃,跳出圈外! 门外汉或许不明所以,但明眼人都知道,此时胜负已分。 坏事包杨二说了点到为止,自然不会出手伤人。他冲着还在发蒙的方顺一抱拳:“承让了!” 方顺倏然回神,对着坏事包杨二一抱拳:“多谢手下留情!” 说完,转身便走,一口气回了金州,立志要踏破千山访名师,学精武艺再扬名。 梅雪龙见师兄退下,便迈步向前,抱拳道:“梅雪龙,请诸位来战!” 经过刚才那一战,他们都知道梅雪龙几人必定都有真功夫,岂能不掂量掂量。贸然上场,也只不过自取其辱罢了,还不如在下面观战来的惬意。 “通州刘彦彪,前来会你!” 片刻之后,终于有人报名上场。 来者年近三十,也是魁梧汉子。 两人抱拳行礼之后,便斗在一处。 刘彦彪双峰贯耳,双拳直奔梅雪龙面门。 梅雪龙凤凰展翅,双手攥住刘彦彪的双腕,向外一撑。随即抬脚点在了他的小腹上,双手顺势向后一推。 蹬蹬蹬! 刘彦彪后退几步,站立不稳,“噗通”一声坐在地上。 “承让了!”梅雪龙说了一句,兀自走了。他终究心高气傲,又岂会像坏事包杨二那般圆滑。 刘彦彪坐在地上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想他刘彦彪在通州地界也算得上人物,但跟这位比起来,啥都不是! 他爬起身来,拍了拍土,转身走了。他一个三十好几的魁梧汉子,被人家一个十多岁的娃娃一招撂倒,能不走嘛。 因为梅雪龙的表现太过惊艳,以至于剩下的五龙根本就没人挑战。 雌雄眼黄瑁急得满脑门子都是汗,并不是怯场,而是害怕没人捧场,他没法过瘾。 因此,苗庆龙一下场,他便猴急的窜了上去,喊道:“瑁二爷来啦,谁来给瑁二爷挠挠痒痒。咱不像他们那样耍猴子,只比力气。瑁二爷让你打三拳,瑁二爷还你一拳。” “这熊孩子!”杨振听他瑁二爷长瑁二爷短的,脸黑的像锅底一般。 这几个孩子,坏事包杨二猴坏,梅雪龙高冷,菊隐龙淡泊,许文龙憨厚,应岳龙稳重,黄汉龙跳脱,苗庆龙固执,至于雌雄眼黄瑁,该怎么说呢,比较腹黑。 黄汉龙走到坏事包杨二身后,捅了捅他的腰眼儿,低声道:“师兄,你的宝号要让贤了。” 坏事包杨二摇了摇头,笑道:“那不叫坏,那是腹黑,跟那个不良师祖一样。” 两人在小声嘀咕,岂能逃得过道圣和儒圣的耳朵。 儒圣气的胡子一撅一撅的,私下里编排师祖,简直是欺师灭祖。这一个两个的,还真不让人省心。 道圣乜着眼,撇着嘴,挖苦道:“但凡你们门上的人,还不都是那副德行,驴粪蛋面上光,至于里面嘛,哼哼!” 儒圣心里暗恨:“老道啊,老道!老不过你,我忍!别让我逮到机会,不给你下点虎狼之药,你却是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正愤愤不平间,陡然听见有人高喊:“小子,俺来啦!” 瓮声瓮气,不亚于打了一道闷雷。 从城里走出一位,大约十七八岁,黑黑的,愣愣的,扎着冲天杵小辫。扛着一根黄金盘龙棍,背上还背着一根镔铁大棍。 此人正是浑小子苗凤雄。 那黄金盘龙棍乃是剿匪时所得,爱不释手,左右不离。原来那根镔铁大棍也不舍得放下,于是就扛一根背一根。 外面如此热闹,苗凤雄焉能不急。奈何姐姐苗凤曦怕他惹事,看得紧。 傻小子也有歪招,他借口出去方便,趁机就尿遁了。远远的听见雌雄眼黄瑁要跟别人较劲,他便应了一声。 雌雄眼黄瑁一看来的这位,顿时后脖颈冒凉气。自己是装楞,这位可是真浑,下手没轻没重的,曾经就被打得遍体鳞伤。 雌雄眼黄瑁不由得开始祈祷:四叔啊,你可千万别拆台。窝里斗,可是够丢人的。 雌雄眼黄瑁也是吓怕了,瞎担心。有杨振在这里,岂能让苗凤雄瞎搅和。 苗凤雄刚刚走出城门,杨振便迎了上去,直接把他拉到了一边,板脸道:“老实在旁边看着。” “哎!”苗凤雄最怕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姐姐苗凤曦,另一个就是姐夫杨振。因此他答应一声,把黄金盘龙棍往地上一杵,直接砸进去半米深。 对面那些武士见到这一幕,顿时脊梁骨发凉,小腿肚子转筋,得亏没乱来,否则这位两条大棍抡开使圆,岂不是不死也伤! 再说,还有那二十八个大汉,那身量看着都吓人。 侯府门上皆猛人,这比武……根本就没必要再继续了。 除非……那些武林耆老,隐士高贤的亲传弟子来,亦或是他们本尊来,才有可能镇得住场面。 “我们不比啦!” 近千人同时大喊,声震天地。 第350章 如此父女 齐平县城外比武之事虎头蛇尾,草草结束,都留在县城里的人也相继离去。 随之而去的,还有两则消息。 其一,杨振乃三教堂未来唯一掌门人,不仅武功高强,弟子强大,而且武德高尚,有大家风范。 其二,大理寺正卿于士英蓄意挑起争端,栽害杨振,戕害武林。 这两则消息犹如雪片般传播开来,物议沸腾。 侯府内,杨振和苗凤曦、苏绮雪闲话家常,提及此事,苏绮雪还好,毕竟她知道官场的黑暗。但苗凤曦嫉恶如仇,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冲进京城跟于士英理论一番。 杨振只能用心开导:“你也不要如此,伤了身体反而不值。现在那消息已经传遍天下,朝廷也不得不表态。再说,严宸这个八品巡道所谓何来,想必他早已将此事密奏皇帝了。” “我们现在只能等,朝廷的态度一旦明确,我们才能决定如何进行下一步。” 杨振已经打定主意,如果朝廷处置大理寺正卿于士英,那么他无话可说,将为了宣武司组建之事抛头颅,洒热血。 但是,朝廷若避重就轻,无关痛痒,虽然他依旧无话可说,但这宣武司对他而言,实在没有可取之处。 事实如他所料,严宸回府之后,便一头扎进了书房,开始冥思苦想。之前发生之事看似简单,但却涉及颇多。 他既要揣测圣意,又要顾及民心,因此绝不能草率行事。 此事天下皆知,而且物议沸腾,必须尽快密奏。但奏什么,如何奏,其中的分寸绝不能失之毫厘。否则,必定差之千里。 经过深思熟虑,严宸决定如实密奏。毕竟天威莫测,圣心难猜。万一皇帝有一丝不满和质疑,与他而言都是天崩地裂。 严宸写下一道简章,仅有十几字,由信鸽送往皇宫。又写了一道公文,将发生之事详细记录,派信差送往阁部。 第一道直接由专人呈于御览,因此只是录其梗概。第二道则是报备,让阁部大臣知晓此事,以免皇帝询问时他们一问三不知。 …… 中州皇城,大理寺正卿于士英美梦未醒,还以为自己的计策无懈可击。 当然,这也怪不得他,他的谋划本来天衣无缝,只是所托非人而已。 若是换一个人去执行,亦或于庆的胆子再大些,那将是另一种结局。 然而,假设终究是假设,即使再完美,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太子府前,于士英下了大轿,他前来求见太子,让太子在皇帝面前为自己美言。毕竟他若是斗倒了杨振,若不能出任宣武司首,那便是为他人作嫁衣。 因此,他必须加重自己的筹码,而太子乃是不二人选,毕竟他们是翁婿关系。 姑爷帮岳父谋前程,天经地义。再说,他的权势越大,太子继位的机会也就越大。 书房中,太子和太子詹事甄平正在商议政事。虽然他现在仍在禁足中,除非皇帝交代,他不得干预政务。 不得干预,并不代表就可以置之不理,反而更应该多听多看多想。 唯有如此,才不会脱节。等到解禁的时候,才会得心应手。 “爷,大理寺正卿来人,在府门外等候传见呢。” 太子闻言一愣,按理,他不应该接见,但毕竟是自己的老岳父,见见应该无妨。 于是喊道:“请进来吧!” “且慢!”甄平出言阻止,他猛然起身,向着太子躬身一礼: “殿下,于正卿虽说是您的岳父,但也是陛下的臣子。您若贸然接见,恐令陛下不喜。倒不如让太子妃接待,既全了于正卿的面子,又没有违背陛下的旨意,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太子心思电转,深以为然。让他们父母见面,那些御史言官也无话可说。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太子妃自然可以转发给自己。 想及此处,对着门房管事吩咐道:“你先去通知太子妃,就说孤在禁足之中,不见外臣。” “是!”门房管事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太子妃虽是于士英的女儿,但父女关系并不怎么样。因为太子妃贤良淑德,秀外慧中,对于于士英那蝇营狗苟,贪婪无度的行径完全看不上眼。 待字闺中之时,她便苦苦规劝于士英谨守本分,恪守臣道。 于士英对此极为反感,称自己生了个无用、叛逆的女儿。 一来二去,父女间便生分了。 其实,他于士英心目中的太子妃人选并非长女,而是次女。因为他的次女为人机智而近乎狡诈,而且事事以他为中心。 奈何,当初选妃之时太后,皇后,英宗皇帝以及太子都看中了他的长女,他也只能听之任之。 太子妃得知父亲来访,顿时心中一惊,夜猫子进宅没好事! 她虽然不想见,但终究是自己的生身父亲。而且太子又传了话,不然有什么事要自己转达。 因此,纵使她不情愿,但也只能见一见。 她不愿见于士英,于士英也不愿见她。但太子自称禁足中,不见外臣,他也只能去见太子妃。 毕竟,与他心中的大业相比,这点难堪根本不算什么。只要不要他的老命,什么都可以商量。 为了利益,生死之敌都可以当做朋友,更何况只是关系僵化的父女。 父女二人相见,一个蹙着娥眉,一个虎着老脸,气氛很是尴尬。 许久,太子妃打破僵局,她不错眼珠的看着于士英,问道:“有什么事就说吧,别说是为了看我而来,我还没那么大的脸面。” 于士英尴尬的笑了笑,道:“老夫来此本为太子,奈何太子不见外臣,因此才来见你。陛下有意组建宣武司,但司首一职至关重要,绝不能让睿王的人得了去。” “打住!”于士英的话还没有说完,太子妃便制止了他。 此时,太子妃心如明镜,他必定是想要把这宣武司司首一职争到手中,可以堂而皇之将天下武林人士收为己用。 或许,他又设下了什么阴谋诡去嫁祸宣武侯。 太子妃心中暗叹,开口道:“老爷子已经下旨让宣武侯自行组建宣武司,又哪里轮得到你。你说是有什么谋划,趁早打住,免得引火自焚。” “老太傅李玉如何?六部尚书又如何?还不是落得个终身监禁的结果,而且连累妻儿老小跟着受苦。” “如果只是为了此事,那便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奉劝你一句:如果你已经采取了某些行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设法善后,免得家人受你瞧见。” “我言尽于此,送客!” 太子妃越说越气,一甩袖子起身走了。 于士英张了张嘴,既然这么不受待见,他也没脸面在留在这里了,悻悻的离开了太子府。 第351章 四方阁前溜一圈 中州城,大相国寺上空,嘹亮的鹰啼再次响起,一道黑影俯冲而下,直奔方丈室。 那是一只十分神骏的雄鹰。 这种异象并没有引起寺僧的警惕,此鹰不止一次降临,他们早已熟稔。对于佛圣的身份,寺僧们十分好奇。虽然他以方丈的师弟自居,但方丈却总是对他执弟子礼。不得不说,这是奇事一桩。 而且,这老和尚绕世界跑,根本就没有得道高僧应有的安静,更令他们啧啧称奇。同时也让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和尚还可以这样当。 大相国寺相当于皇家寺庙,其中的僧侣与普通寺庙的有很大不同。除了必修的功课之外,他们做得最多的便是为皇宫中的那些贵人们诵经祈福。如同朝圣的礼器一般,摆在那里不可挪用。 看不见青山绿水,茅舍农田,唯有那绿瓦红墙,青灯古卷。虽说衣食无忧,却不如苦行世间。 这一切,三苦禅师全部看在眼中,但却没有说什么。于僧侣们而言,这是一种业障,也是很好的修行。若能度过,自然会享无边福报。若是度不过,难免要到红尘中去沉沦。 方丈室外,风鹰落于梧桐枝,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佛圣。佛圣仰头叹息,这厮不知跟谁学的,越来越小家子气了。人都说不见兔子不撒鹰,它这是不见丹药不递信。 佛圣自怀中取出一支玉瓶,倒出两颗丹药,托在掌心。青色的丹药散发着奇特的异香,提鼻一闻,心旷神怡,耳聪目明。 风鹰啼叫一声,似箭般射来,一口吞进肚内,才稳稳的落于佛圣肩上。 佛圣定睛一看,见风鹰腿上绑着两个竹筒,不由得微微皱眉。他取出第一封信,乃是杨振所写。目的有二,其一,询问寻找天煞门之事;其二,将大理寺正卿于士英的阴谋告知佛圣,并拜请他关注大理寺正卿于士英的动态。 佛圣看罢微微点头,这倒难不住他。毕竟于士英乃是大理寺正卿,在朝堂上也属于位高权重的存在。一旦被责难或者是处罚,都将在京城中引发热议。 佛圣取出第二封信,上面写着四方阁主亲启,没有写落款。字迹十分娟秀,写信之人应该是为女子,佛圣猜测应该是苏绮雪所写。 佛圣见到这封信,彻底犯了难。毕竟四方阁乃是风月场所,而且名动京城。他一个和尚前去送信,终究影响不好。 即使他问心无愧,毫不在乎,但终究太过引人注目。一旦引起有心人的关注,查出四方阁和苏绮雪的关系,恐怕会大做文章。 这封信已经送到他手里,总不能置之不理,终究是要送过去的。但是让谁去送,他必须的考虑清楚。 他把信揣进怀里,离开了大相国寺。他要去街上溜达溜达,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转。 四方阁,在章华门外,四层楼,还有一片大园子。内有花海碧湖,云台水榭。假山卧石,垂柳长堤。或花海遨游,或泛舟湖上,或云台曼舞,或柳下漫步。 一步一景,引人入胜。 四方阁的姑娘更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加之美艳无双,自然能够招蜂引蝶。 这些姑娘不乏朝堂大佬的座上客,时常过府相叙。 完全可以说,四方阁无孔不入,汇总的信息更是多如牛毛。甚至那位老爷吃了什么菜,用了什么点心,都可以查得到。 佛圣走在街上,看着那些迎来送往的红男绿女们,不由得满脸苦笑。想不到他堂堂佛圣,在有生之年还会到风月场门前转悠,这要是让那两位得知,不知道会说些什么。 又岂是腹黑的老三,估计会挖苦一辈子。 佛圣走了两圈,发现只有孩子适合送信。毕竟他们天真无邪,他们自己也不会多想,别人也不会非议他们。 佛圣停下脚步四处打量,刚好发现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 “阿弥陀佛,娃娃,这厢来。”佛圣高颂佛号,向那男孩招了招手。 男孩停下脚步打量佛圣,见是挺慈祥的一个老和尚,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走了上去。 “老和尚,你饿了吗?可我只有两个铜子儿……都给你吧。” 男孩虽然有些迟疑,但终究还是伸出小手,掌心托着两个老钱递到了佛圣面前。 佛圣看着男孩明亮而清澈的双眼,没来由的鼻子发酸,眼眶子发热。他已年逾古稀,什么风浪没经历过。然而在这男孩面前,他那颗犹如磐石一般的心却颤栗起来。 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这副菩萨心肠,比起一些大人来强上了不止千万倍。 “孩儿啊,我不饿。”佛圣伸手揉了揉男孩的脑袋:“喊你来,是有事要你帮忙。这封信你拿着,帮忙送到里里去。这块碎银送给你,当做酬劳,一会儿自己去买些好吃的。” “银子太多,我不要。”男孩说完,拿起书信直接跑了,一块碎银他并没有收。在他看来,送信只不过举手之劳的事,若是贪图好处,那便变味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愿我佛保佑小施主一生平安!”佛圣双手合十,态度肃穆,诚心祈祷。 那男孩攥着信蹦蹦跶跶的来到四方阁门口,探头探脑向里面看。 有一位把门的小厮见状走了上来,呵斥道:“你是谁家孩子,小小年纪,这里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赶紧走,否则打你屁股。” “哼!我可是来送信的。”男孩见对方咋咋呼呼没礼貌,不由得冷哼一声,把小脸一扬,又把手里的信举了举。 把门的小厮尴尬的笑了笑:“原来是送信的,我还以为你小孩子家家的不学好呢?把信给我吧,你在这儿等着领赏。” 男孩一听不乐意了,把小脑袋一扑棱,道:“若办点事就讨赏,那岂不成了乞儿!信给你,我走了!” 男孩把信往守门小厮手上一拍,转身大步流星的走了,完全一副大人模样。 “呵,人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守门小厮耸了耸肩膀,扫了封皮一眼,不由得脸色一正。 这是给阁主的信,什么人会给阁主写信?他怕耽误事,因此向里面喊道:“徐姐,给阁主的信。” “哎!来了!”里面走出一位绿衣丫鬟,把信接过去看都没看,就直接转身走了。 守门小厮摇头道:“心还是一如既往的大。” 那绿衣丫鬟听见了守门小厮的话,戛然止步,猛然转身瞪着守门小厮娇嗔道:“小狗子,管好你的嘴。若是再乱嘚瑟,姐姐不介意帮你缝上!” 守门小厮吓得一激灵,咬了咬嘴唇,心里嘀咕道:“太凶了!这还嫁的出去吗?” 第352章 小没良心的 绿衣丫鬟若是得知守门小厮内心的腹诽,说不定会冲上去跟他玩命。这丫头虽说长的娇俏玲珑,跟个瓷娃娃似的,但那脾气秉性……却是令人不敢恭维。 除了有点愣之外,还有点飙。 绿衣丫鬟接信之后,一路小跑,大脚丫子跺的砰砰作响,不知招来多少白眼。但她却视而不见,我行我素。 径直跑到阁主门外,也不敲门,直接撞了进去。 “咣当!” 房间内,有一位三十开外的艳妇,头环珠翠,身披罗衣,面目妖娆,体态婀娜。但仔细端详,眼角眉梢藏有英武之气。 此人便是四方阁主,在利益纠葛之地,群狼环伺之下创下这么大的产业,的确巾帼不让须眉。 此时,她的全部精神都集中手中的绣帕之上,绣的是朵朵金莲,栩栩如生。 绿衣丫鬟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将阁主吓了一跳,一针刺在了指尖上,血液滴在帕子上,将好好的帕子硬生生的毁了。 阁主狠狠的剜了绿衣丫鬟一眼,沉声道:“你个死丫头,又抽什么风!” “阁主,有信!”绿衣丫鬟直接把手中的信甩在了桌子上。 “有你个……”话到一半,瞥见那熟悉的字迹,顿时眼睛就直了。兀自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一把抓过信件,定睛一看,一双美眸瞬间变红。 这字迹,她如何认不得,又怎能忘记。想当初,自己手把手的教她学写字。 后来,这小没良心的去寻她那梦中情人,一去不回,音信皆无。自己日盼夜盼,牵肠挂肚,甚至以为她出了事。 今日,这小没良心的可算是来了信。且不论好坏,总算心中有了底。 阁主这种种变化,绿衣丫鬟看得直咂舌,难道是失散多年的旧情人有了信了,否则岂会这么激动。这么多年了,一直以为她孤身一人。没想到,藏的还真严实。 阁主全副心神都在信上,丝毫没有注意到绿衣丫鬟怪异的神情。当然,即使有留意,也没工夫搭理。 她迫不及待的取出信纸,一睹为快。 信极简短,大意如此:义母在上,女儿现已寻得失散多年的姨母及亲弟,又与振哥哥邂逅,并喜结连理。未能取得义母玉允,还望海涵。近日,振哥哥频遭京中官员陷害,还望义母酌情相助。女儿绮雪拜上。 阁主看罢书信,闭目平复心情,绮雪目前的状况,她很满意,在为其高兴的同时,也感到有些怅然若失。 儿大不由娘,结婚之后,就是别人的人了。相隔千山万水,要想再见一面恐怕都难。 万没想到,绮雪所谓的振哥哥便是现在声名显赫的宣武侯杨振。 嫁给这么一个不安分的主,究竟是福是祸,还在两可之间。 不过,既然绮雪已经做了选择,她也只能诚心的祝福,默默的支持。至少站在下一次阴谋实现之前,让他们有所防备,不至于落入彀中。 阁主猛然一抬头,冷不丁发现涟漪背对着自己,不知在忙活什么。 她悄悄起身过去一看,险些笑喷。涟漪,也就是那绿衣丫鬟正拿着自己刚刚丢掉的那方手帕,在那血渍上绣了一个红圈,完全不伦不类。 “你在干什么!” 涟漪把手中的帕子一抖:“看,有了这个红色的太阳,多么富有诗意,这就叫做映日荷花别样红。” “嗯,是啊,太阳都掉地上了,是挺好的。”阁主打趣道。 “这是水中的倒影!” 阁主闻言一愣,还别说,这么一看还真有些意思。 她看了涟漪一眼,问道:“信,是谁送来的?” “一个小孩子,已经走了。”涟漪答道。 “是这样啊。”阁主点点头,必定是送信人不愿暴露,才找了一个小孩子代为转投。 既然如此,她也就没必要去打听送信之人了。她相信该出现的时候,送信人一定会出现。 “下去吩咐一声,大理寺那边盯紧点,尤其是大理寺正卿于士英。他若有什么行动,第一时间报上来。” “是,阁主。”涟漪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 大相国寺,佛圣回来之后,并没有将风鹰放回。毕竟他在摸清朝廷如何处理于士英之后,他还要及时回信。 对于天煞门的探查,已经有些眉目。并非是找到了他们的总部所在地,而是找到了他们城中的眼线。 佛圣准备先在暗中盯梢,然后顺藤摸瓜。 …… 皇宫,珍禽阁。 这珍禽阁并非豢养珍禽异兽,而是鸽房,饲养信鸽之处。 珍禽阁总管太监徐真奉了英宗皇帝亲自打理鸽房,每天与这些鸽子为伍,无论是投食喂水,还是清理粪便,都必须亲力亲为,并不能假手他人。 骤然,一只信鸽落在鸽笼之上,神情有些疲惫,显然是从极远处飞来。 徐真顿时喜出望外,他之所以来到此处,为的便是来自齐平县八品巡道严宸的密信。而今有信鸽来,便意味着他终于可以离开此地,逃离苦海了。 “一定要是事情的信,一定要是齐平的信。”徐真心中祈祷着,小心翼翼取出密信,飞也相似的赶奔御书房。 此时,英宗皇帝一定在那里批示奏折。 徐真将密信呈给英宗皇帝,心里七上八下。如果不是齐平的信,他还要回去苦哈哈的等着。 英宗皇帝看完密信,双眉顿时拧成个疙瘩。他不明白于士英和杨振之间究竟有什么宿仇,以致于士英三番五次的想要祸害杨振。 如果说这一次是因为宣武司,那还说得过去。那第一次呢?第一次是杨振从西夏赶回,于士英便说杨振私自出境,要求深究。 陡然,英宗皇帝双眼一亮。 莫非……这于士英和西夏之间有什么猫腻?对付杨振是因为担心他掌握了证据,从而对他不利。 这是一种解释,也是唯一的解释。 看来,想要彻底弄清楚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能派人暗中调查。 “徐真,你先退下吧,鸽房那边你就不用继续打扫了。” 眼瞅着徐真走了,他便压低声音,附在赵巽耳边小声道:“你秘密去见布衣神探,让他如此这般行事!” 赵巽闻言点点头,看起来,陛下对于大理寺正卿于士英的耐心到头了。 既然要秘密去见,自然要费些周折。毕竟他赵巽乃是内侍令,不知有多少眼睛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第353章 糟老头子 赵巽换了一身朴素的衣服便出了皇宫,但却并没有直奔布衣神探府,而是回了自己的私宅。 这座宅子乃英宗皇帝所赐,做养老之用。当然,最终用不用得上,就要看他和英宗皇帝谁能熬了。 休沐之时,他已喜欢来此小住。这里虽不是金玉满堂,也没有金馐玉馔,但却住着舒心,毕竟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限制着,完全可以放浪形骸。 赵巽粘了胡须,带上一顶瓜皮帽,拄上一根拐棍儿,哆里哆嗦的从后门走了出去。 此时,哪还是位高权重的内侍令,俨然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 赵巽走十步停片刻,还不时的东张西望。布衣神相府据他家约有三千米的距离,按他这种走法,估计要耗费一两个时辰。 当然,若不是英宗皇帝给他一天的时间,他也不会这么蘑菇。 赵巽走在路上,看着身旁的人一脸嫌弃的躲开,心中感慨万千。 人们若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绝对会众星捧月一般。由此可见,世态炎凉。人若是没有资本,没有财富,越老越不受待见。 正走间,迎面过来一人,并没有刻意躲避他。赵巽定睛一看,不由得为之一愣。 无巧不巧,此人正是布衣神探李越伦。 赵巽心中有些犯难,自己要不要跟他打声招呼。大庭广众之下,若是贸然打招呼,恐怕会引人注目。若是不打招呼,就这样擦肩而过,万一他要是出门远行,平白错过绝佳机会。 正迟疑间,却见李越伦对他微微一笑,笑得他云里雾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越伦眼神何等毒辣,心思何其缜密,一眼看出对面这老人家有问题,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十分别扭。因此,在擦肩之际他才微微一笑。 这一丝笑容完全出自本能,没有任何针对性。但赵巽看在眼里却是不同,他觉得李越伦因为认出了自己,所以对自己微笑。 这也不怪他自作多情,毕竟他认识李越伦。奈何,李越伦虽然觉得他有些古怪,但却没认出他就是赵巽。 恰恰是这误会给了赵巽一颗宽心丸,解了他心中的犹豫。他未动声色,直接向布衣神探府走去。他相信李越伦等会儿一定会转身,跟在自己身后往回走。 事实的确如此! 李越伦走出去很远,随便在街上买了件东西,便转身跟上了赵巽。但却不是赵巽想的那般,而是赵巽引起了李越伦的兴趣,他想看看这位浑身不对劲儿的老爷子究竟想干什么。 李越伦远远的吊在赵巽身后,发现他所走的路正是自己回家的路,脸上的笑意更浓:这老爷子……有些意思。 更有意思的事还在后面,赵巽径直来到布衣神探府门外,既不通名,也不报姓,闷着头往里就走。 门房里的院子李三看见一个老头子硬往里闯,心里咯噔一下:这糟老头子莫不是来碰瓷的吧!想罢刚要喊,一眼发现老爷在后面跟着,便把嘴边的话收了回去。既然老爷跟着,想必不是来赚棺材本儿的,因此院子李三也就没阻拦。 “老爷,您回了。” 李越伦点点头,远远的瞧见赵巽进了会客厅,他打算让这老爷子多等等,因此没有跟着进去,而是转到了隔壁。 李越伦拉了把椅子坐在门口,通过门帘向内观看,越端详越觉得这老爷子面善,但却想不起来何时见过。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毕竟他与赵巽也只是见过寥寥数面而已,又怎能第一时间认得出。若是换做睿王这种经常和赵巽见面的,必定能够在等时间内认出来。 赵巽坐在会客厅中,左等右等也等不来李越伦,便有些不自在。他扫了一旁的家丁一眼,说道:“我说猴崽子,你家主人不出来会客也就罢了,怎得连一杯茶都不给上,就这么没眼力见儿。” 李越伦正在隔壁绞尽脑汁的想何时见过这老人家,陡然听见他说话的语气,以及那句“猴崽子”,顿时心中一惊:这不是大内令、黄门侍郎赵巽吗?他不在皇宫内陪王伴驾,怎的跑到自己府中来了?来就来吧,怎么这幅扮相?这究竟是闹哪样? 李越伦心中惊奇一连串的疑问,但也没时间细想。若是把这位大佛晾久了,恐怕就成了灭世大魔了。 李越伦陡然起身,出了侧门后又立即从正门进入了会客厅,对着赵巽一抱拳:“外出刚回,失敬失敬!” “少来。”他虽然眼神不济,可也看见李越伦跟在自己身后了进门。结果,并没有进会客厅,而是直接去了隔壁。刚刚想必是在窥视自己,听见自己说话,才从正门跑了进来。 不过,他现在没时间追究这些,毕竟陛下交代的任务要紧。因此,他开门见山:“李神探,陛下有旨意。” 李越伦闻言一愣,他知道赵巽不会无缘无故来见自己,而且这么神秘。看起来,陛下要交代的任务必定事关重大,才会如此慎重。 想及此处,他双膝跪倒,口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口谕:大理寺正卿正卿于士英屡屡陷害杨振,似乎与西夏一行有关,着布衣神探李越伦从速查清此事。切记!谨慎行事。” “草民接旨!”李越伦谢恩之后,站起身来。想要查清此事,谈何容易。说不得他要到齐平走走,甚至还要到西夏转转。 赵巽传完旨意,彻底放松下来。他偷看看天色尚早,还可以出去走走,看看皇宫之外的大好世界。这样的机会,不多了。 毕竟,他已经年纪大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于是,他直接起身告辞。 李越伦并没有挽留,虽然他只是一介草民,但跟内侍牵扯过多并非好事。何况,他还要认真考虑一番,该从何处着手。毕竟无论是于士英还是杨振都不是普通人,前者乃是大理寺正卿,太子的岳父,在朝廷中的势力更是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而后者乃是驸马杨宏的长子,荣享双侯爵位,又加封宣武司首。而且,以他为代表的武林势力,更是难以捉摸。这其中涉及的方方面面,他都要考虑清楚。 …… 齐平侯府内,杨振欣喜若狂,因为苗凤曦有了身孕,他就要当爹了。 第354章 杨家有子 自从苗凤曦有孕之后,杨振简直形影不离,生怕有一丁点儿闪失。 道儒二圣将杨振的种种行为看在眼里,大为摇头,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但杨振却乐此不疲,每每看到这两个老家伙鄙视的眼神,直接翻白眼:“两个老光棍儿,岂能体会这里面的乐趣!” 道儒二圣尽管经多见广,但对于这种事情,从来没有亲身经历过,又怎能做到真正的理解。所谓旁观者清,也只是个别事情而已。对于个人感受,永远都只有自己最清楚。 就这样度过了近半个月,若不是布衣神探李越伦的到来,或许还会持续下去。 对于布衣神探李越伦,杨振神交久已。今日得见真人,自然喜出望外。 会客厅内,两人分宾主落座,茶罢搁盏。 “侯爷及冠之年已是双侯爵位,又添掌宣武司,当为天下翘楚,羡煞旁人啊。”李越伦道。 “大人以布衣之身事君,天下公认的布衣神探,比起杨某来说,更胜一筹啊。”杨振回道。 说完,两人对视了许久,骤然放声大笑。这并非客套,而是为刚刚那刻意的互捧而爆笑。他们都是不拘小节的洒脱之人,却互相吹捧起来,又怎能不引人发笑。 “李神探,不辞辛劳来齐平,不会只是为了只说这几句客套话吧。”杨振笑道。 “当然不会。”李越伦笑了笑,脸色瞬间凝重,直接开门见山:“无事不登三宝殿,对于杨侯爷在西夏的经历,还望详细告知。当然,如果涉及到隐秘,也可以不说。” 杨振闻言一愣,西夏之行过去了很久,如今旧事重提,却不知为何,是好是坏。不过,西夏一行也没有什么需要规避的隐秘,告诉他也无妨。 于是,杨振吩咐仆人续上茶,两人边喝边说。从午后一直说到日偏西,才把西夏一行发生的一切讲解清楚。 李越伦微微皱眉,杨振的经历不可谓不惊险,但却不是他想听到的。不过,他虽然没有打听到有关大理寺正卿于士英的消息,但也丰富了他的见识。 “既然如此,李某便不再打扰,告辞了。”李越伦站起身来往外边走。 杨振极力挽留,想要让李越伦留在府中用晚饭。但李越伦去意已决,也就不了了之。 他离去之后,杨振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活。而且,他把坏事包杨二以及柳州六龙和雌雄眼黄瑁都派出去游历,只有林蕊和杨萍杨兴在身边,小日子反而过得更加惬意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而今年关将至,苗凤曦也怀胎十月,即将临盆。清净多时的侯府,也随之渐渐热闹起来。 这并非是因为人多,而是因为喜庆,双喜临门。因为杨振赏了钱,府中的仆役们乐得合不拢嘴。 当然,并非是因为见钱眼开。即使是不给钱,他们也同样高兴。他们来侯府充当仆役,从来都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把杨振当成了自己的家人来对待。 再说,在侯府当差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他们时常跟外人讲:能够进入侯府,是自己家祖坟冒青烟。 除夕之夜,齐平县城内可谓万家灯火齐明,几乎映红了夜空。 外界一片欢声笑语,但杨振却在产房外如坐针毡,不时的向里面张望。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紧张,手心都冒出了凉汗。 若不是苏绮雪把他赶出产房,他势必会在苗凤曦身边陪伴。 天之交子,鞭炮齐鸣。 在这惊天动地的鞭炮声中,侯府的产房内却传出一阵嘹亮的婴儿啼哭。 而此时,正是交子时分,既是岁尾,也是年头。 杨振陡然站起身来,急匆匆向产房窜去。 砰! 他与报喜的稳婆撞了个满怀,若不是他反应快,一把拉住了稳婆,或许会弄出一条人命。 “如何?”杨振急问道。 “恭喜侯爷,母子平安,是个大胖小子。”稳婆笑道。 杨振心中一松,笑道:“有劳了!” 说完,直接进了产房。 他一个箭步窜到榻边,一把攥住了苗凤曦的手,张了张嘴,却是一语未发。 因为太过兴奋,哽住了。 苗凤曦业已脱力,迷迷糊糊的,即使他说什么,估计也听不见。 他将视线转移到一旁,看见一名婴儿,胖乎乎的,煞是可爱。 这就是他的长子。 自此,他有了儿子,杨家有了后人。 他伸出双手去抱婴儿,却被苏绮雪拍了一巴掌:“毛手毛脚的,也不怕吓着孩儿。” 杨振尴尬的笑了笑,一时情急,他倒忘记了,刚刚出生的婴儿该怎么个抱法,他的确一无所知。若是就这样毫无顾忌的直接抱起来,说不住还会伤了这小家伙。 “振哥哥,父亲远在京城,鞭长莫及,你要先给孩子取个乳名。”苏绮雪提醒道。 杨振一拍脑门,初为人父,光顾着兴奋了,以至于把最为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杨振闭目沉思起来,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刚下生就死了娘,父亲又漠视自己。现在自己的孩儿出生,绝不会让他走自己的老路。 希望他应得的,都不会缺失。 想及此处,杨振猛然睁开双眼:“全,从人从王。” “全?”苏绮雪心思电转:“好名,全者,人之怀玉,璧无暇也。又为人王,必定健康。” 说完,低头看向婴儿,摸了摸他的小手,笑道:“全儿,你以后就是全儿了。” “绮雪,这一大一小就有劳你多照顾了。我要去给父亲写信,希望他能参加全儿的百日宴。”杨振见苗凤曦还在熟睡中,交代了一句便转身走了。 杨振出了产房,一眼瞧见杨萍和杨兴坐在那里,嘟着嘴,似乎有些不高兴。 杨振走上前去,揉了揉他们的头,问道:“这是怎么了?” 杨萍说道:“我还没长大,就当姑姑了,有些不适应。” 杨兴说道:“我还不想长大,我还没玩够,可是我已经当叔叔了!” 杨振微微一笑,可不是嘛,九岁的小姑姑,八岁的小叔叔,都是贪玩的时候。可是有了个小侄子,他们作为长辈就不能撒欢儿的玩了。 不过,杨振并不在乎这些,只要喜欢,只要高兴,叔侄间论兄弟又有何不可。 在这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时代,杨振的想法不可谓不大胆,不叛逆。 第355章 百日盛宴 京城,驸马府,佛圣忽然造访,杨宏深感诧异,亲自出迎。 天地君亲师,他为亲,佛圣为师,更何况杨振少时便离家出走,若不是被佛圣三人收留,或许早已阴阳两隔。因此,他对于佛圣三人由衷感激。 杨宏将佛圣迎至禅堂,分宾主落座。这禅堂乃是新建,从齐平回归之后,杨宏时时想起父亲,为了警醒自己,特意修建了禅堂。 为表感激之情,杨宏亲自奉茶,恭敬道:“今奉一杯茶,以补拜师礼,还望老禅师莫要推辞。” 按理,驸马奉茶,他一介草民是不能接的,即使他是佛圣,身份也不对等。但是杨宏称补全拜师礼,他也只好接着了。抿了一口之后,顿觉神清气爽。这茶虽然没有山茶那般充满自由的气息,但却多了一些贵气。 “阿弥陀佛!”佛圣放下茶杯,双手合十,直接开门见山:“杨驸马,老和尚此来是为道喜。” “啊?”杨宏闻言一愣,问道:“老禅师,不知喜从何来?” “方才接到齐平来信,苗凤曦于昨日产下一子,取乳名为‘全’。杨振希望你能参加百日宴,并为其赐名。”佛圣道。 “什么!”杨宏猛然站起身来,在书房内踱来踱去,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我有孙子了,我居然有孙子了!” 佛圣看到杨宏如此模样,也颇为感慨。杨振下山才两年多而已,便有如此多的际遇。比起有些人来说,恐怕远超他们一生所遇。而现在这小子居然已经做爹了,这时间……过得还真快。 骤然,杨宏戛然止步,神色变得有些落寞。他此生致力于恢复先祖荣耀,心心念念想做官,直到现在才明白当初父亲说的那句话:当官不自在,自在不当官。 若是寻常人家,听见喜讯之后想走便走,哪像他这般毫无自由。身为驸马,他不能私自离京。不仅要取得皇帝的圣旨,还要顾及公主的感受。 当然,他并非后悔,只是有些惆怅而已。 “阿弥陀佛!”佛圣高诵佛号,微微一笑:“杨驸马,心到即好,又何必如此惆怅。再说,无论去否,名还是要取得。与其在这里惆怅,还不如好好想想要取何名?” 杨宏闻言心中一震,佛圣之言的确在理,自己无论去否,那都是自己的孙子。再说,起名的确是一件不能疏忽的大事。 至于能不能回去,尽量争取吧。 “阿弥陀佛,杨驸马,老衲这便告辞了。若有信息需要传递,可到大相国寺,老衲在那里下榻。” 说完,起身走了。他来此的目的乃是传信,并非做客。既然目的已经达到,自然要离开。 杨宏亲自送至府门口,佛圣猛然想起一事,转身提醒道:“四方阁主虽是苏绮雪的义母,但杨驸马切不可与之联系。一旦被有心人利用,恐怕又要经历一旦磨难。” 说完,飘然而去。 杨宏看着佛圣远去的背影,心中微动。看来自己之前的决定还是太过草率了,不过还好,还没有付诸于行动。 他转身回了内宅,见到了伏苓公主,谈及苗凤曦生子,希望自己回去参加百日宴的事说了一遍,伏苓公主也异常欣喜。 杨萍和杨兴才八九岁,至少还要十几年才会见到孙儿辈。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杨振已然有了孩子,自己当了祖母。 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虽然现在她并不老,但那种感觉却是由心而发,无关乎年纪。 “即是长孙,自然要倍加注重。不过,现在百日之期尚远,届时若没有什么大事,自然可以请旨前往。”伏苓公主笑道。 杨宏微微点头,百日宴还有三个月,也不急于一时。 …… 齐平侯府,杨振长子出世的信息不胫而走,以至齐平县内家喻户晓。许多农民都带着自家母鸡下的蛋前来恭喜,说是给大夫人和小少爷补充营养。 杨振本想推辞,奈何他们放下东西便走了。杨振只能让账房一一收讫,并记录在册,日后一一回礼。 愉悦而宁静的日子总是稍纵即逝,转眼间,全儿的百日宴已经临近,由于宾客陆续上门,齐平侯府也渐渐热闹起来。比之大婚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之前杨振只是承袭的齐平侯,只有爵位,而无职权。而现在不仅加封宣武侯,而且还是实授了宣武司首,让他在官场上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因此,靖州官场上大小官员们自然会前来贺喜。 不仅如此,靖州周边的一些习武之人也纷纷赶来。虽然不曾雪中送炭,能够锦上添花也是好事。 百日宴当日,齐平侯府人满为患,坏事包杨二等八小不再,没人跑前跑后,全靠杨振一人操持,他忙得不可开交。甚至有些焦头烂额,毕竟以往只做甩手掌柜,现在却是亲力亲为。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在午饭前杨宏和伏苓公主终于赶回,有老管家杨福在,杨振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里也变得也踏实了许多。 伏苓公主见到那胖乎乎的小家伙时,喜欢的不得了,抱在怀里舍不得撒手。这让杨兴很不高兴,嘟着嘴站在伏苓公主身边一语不发。 他虽然当了叔叔,但终究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娘亲第一时间不来抱他,反而去抱那个小家伙,他当然会不乐意。 杨萍站在杨兴身边,见他这副样子,觉得非常搞笑,这么大的人了,还吃小侄子的醋,还真是没得救了。为了提醒他,杨萍便不停的用手戳肩膀。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小家伙身上,并没有留意他们俩,否则必定哄堂大笑。当然,屋里都是女眷,杨宏还在外面眼巴巴的等着看孙子。 许久之后,伏苓公主才想起来,便抱着全儿出了房门,到了堂屋内,把孩子放在了杨宏眼前。 杨宏仔细打量小孙子,觉得跟杨振小时候一模一样,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的发妻。他甩甩头,将心中感伤压下,毕竟大喜的日子,不能坏了气氛。更何况,伏苓公主还在这里。 …… 酒宴之上,宾客纷纷道喜,问及小少爷的名,杨宏微微一笑:“全字,用意甚好,便以全为名。他的字,我已想好:义和。与道义相和,方得长久。” 满座宾客无不敬服。 第356章 太白山庄 杨宏为自己的长孙起名全,赐字义和。 按惯例,百日礼起名,及冠礼赐字。 但杨宏唯恐自己等不到那一天,毕竟还有十八年,这期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因此,他现在便做出了决定。 全,人之怀玉,璧无暇也。 义和,乃义之和。义则勇,和则贵。 由此可见,杨宏对自己的长孙期望甚高。 在座的宾客要么是官员,要么是商贾,虽然不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之辈,但也有些文学功底。 对于杨驸马的用意,他们能猜透几分。同时,对这侯府小少爷的未来也多了一丝憧憬和期待。毕竟,有杨振这样一位父亲在,他的人生注定不会平凡。 百日宴结束后,杨宏和伏苓公主再次离开,毕竟他们乃是皇亲,并非自由之身。此次离开,他们带走了杨萍和杨兴。 虽然这里也是他们的家,但终究不如跟在父母身边。 自他们离开之后,齐平侯府再次恢复平静。 杨振除了精练武艺之外,便陪着两位夫人以及逗逗儿子。此时的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忘记了组建宣武司,忘记了弘扬武学,中兴武林。 道圣和儒圣看在眼里,并没有说什么,因为他们都知道杨振有着不堪回首的童年,也相信杨振不会忘记自己的使命。 再说,武林大会九年后才召开,现在急也急不来,还不如让他过几天舒心日子。 不过,也不是风平浪静。 按杨振的话说,三岁看老,练武要早。因此,总是偷偷的给儿子拉胳膊压腿。 结果,被发现之后,便会展开游击战,被两位夫人围追堵截,追着满院子跑。 那时候,当真是鸡飞狗跳,锅碗瓢盆满天飞。 道圣和儒圣则在一旁翘脚看戏,甚至会使阴招,让杨振跌倒。 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杨全长到三岁时,侯府再次添丁,苏绮雪生了一个女儿,取名杨奕媛。至于乳名,杨振不顾两位夫人的反对,非要叫她豆豆。 好土的乳名。 于是,他再次迎来了一通白眼。 然而,杨振固执己见,说自己起的乳名充满了爱感。苗凤曦和苏绮雪无可奈何,也就不了了之。 不过,细细想来,豆豆这个称呼还是蛮可爱的。 就这样,杨振的女儿被打上了豆豆的标签。后来,杨全每每叫杨奕媛豆豆的时候,她都一脸幽怨。频频抱怨当初为什么不征求她的意见,就给她起了这么土的乳名。 …… 半年后,太白山庄终于竣工。 剪彩典礼上,靖州州正孙振邦,齐平县令葛文忠,八品巡道严宸连同杨振一同剪彩。 “孙大人,您身为靖州州正,就讲两句吧。”杨振看着孙振邦说道。 孙振邦微微一笑,既然杨振让他讲,那就讲讲吧。他扫视台下围观之人,大声道: “诸位乡亲,太白山庄今日开门大吉,值此喜庆之时,特意敬告乡亲们,齐平将成为文化之乡,武学之乡。” “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因此,我希望你们的后辈都能习文练武,不要浪费了大好资源,更不要让外人觉得太白山庄徒有虚名。” 孙振邦的话虽然说的狠了些,但却是不可争议的事实。 毕竟,太白山庄内有琴棋书画茶,诗歌剑酒花十座阁楼,都是儒家必修格目。 守着这么一个文化底蕴丰富的所在,齐平的百姓们大字不识,那是何等的讽刺! 忠言逆耳利于行! 但凡涉及到杨振的事情,齐平百姓们都会坚决执行。况且,如果能让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谁还愿意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受苦。即使不入朝为官,做个功名人也好。 顷刻间,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杨振看着台下欢欣鼓舞的百姓,微微一笑。如果能为乡亲们办些实事,让他们的生活更富足,也是一件美事。 轰轰烈烈的仪式,举行了近两个时辰,在雷鸣般的掌声中落下了帷幕。 太白山庄虽然已经开启,但想要迎来天下学子,还要经过长期而有效的宣传。 当然,靖州境内的学子们近水楼台先得月,完全可以提前一饱眼福。 琴阁内,各种各样的名贵乐器,有琴、瑟、琵琶、筝、箜篌等弹拨乐器;笛、箫、埙等吹奏乐器;鼓、锣、编钟等打击乐器。 这些并非卖品,而是做切磋乐理之用。 棋阁内,收藏了不下万余张棋谱,都是各大名家的手谈残局,供人观摩参悟。 书阁内,收藏的都是名家字帖。 画阁内,收藏的名画不计其数,供人鉴赏。 茶阁内,自然是茶艺。 …… 琴、棋、书、画、茶、诗、歌、剑、酒、花,这十样,每一样都蕴含着深奥的艺术,也是深奥的道理。 太白山庄收容的相关书籍,差不多都是绝世孤本。这些孤本皆由杨振默写,来源于他的记忆深处。 昔日,在天柱峰学艺之时,为了寒潭盗剑,杨振将天泉山脉中的所有书籍都翻了个遍。 有了这些书籍,足可以招揽学子。 诸事已毕,杨振并未太过在乎太白山庄是否有足够的人来,因为他知道,不能操之过急。 如今,时隔四五年,朝廷对于大理寺正卿于士英并没有严惩,虽然罢免了他的官职,但终究活的好好的。 这让杨振或多或少有些失望,因此对于组建宣武司之事并没有那么积极。朝廷对此也没有催促,听之任之。 时隔五年,坏事包杨二历练归来,至于其他人,在江湖上独自历练。毕竟以往都是结伴而行,一切事情都有坏事包杨二压阵。 现在他们各自历练,目的便是为了自主自立。 坏事包杨二将这五年的经历详细的讲述一遍,杨振听得频频点头。 柳州六龙在武林中已经小有名气,而且都有了绰号。 梅雪龙人送绰号“一枝寒梅压群芳,三尺铁剑荡乾坤”。 菊隐龙人送绰号“铁剑怪杰”。 …… 苗庆龙人送绰号“圣手秀士”。 他们能够得到武林同道的认可,杨振十分欣慰。如今他们独自历练,杨振希望他们能够更进一步,结交天下英雄。 如今坏事包杨二回归,杨振再次当起了甩手掌柜。除了逗弄一双儿女之外,他几乎不问世事。这让坏事包杨二很无奈,不时的抱怨自己为何要回来。 第357章 武王岛 东海武王岛,贺苟雄自柳州逃亡返回家中,立志报仇雪恨,于是闭关修炼,精研武术。历经八载,自以为武功可以与杨振比肩,于是决定破关而出。 出关之后,贺苟雄大宴宾朋。 一来,为自己正名。毕竟师尊的爱子因他而亡,致使他的名声以及地位一落千丈。他急于闭关修炼,并没有理会。如今时隔八年,或许他早已淡出了人们的视线。现在必须重新树立自己的威信,绝不能让别人骑在他头顶上。 二来,召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再出东海,一雪前耻。当然,也不仅仅是雪耻。更主要的,是报仇,为师弟报仇。 如此一来,就不得不和杨振对上。他必须拉拢足够的战友,才有力量对付杨振。 海光楼上,高朋满座,议论纷纷。 “如今贺师兄出关,不知修炼得如何?希望他有大收获,彻底扭转现在的局面。”有人憧憬道。 武王岛,并非武氏一家独大。除了他们一脉,还有四大派系。空间有限,而派系不同,自然难免明争暗斗。 虽然贺苟雄所邀乃是武王一脉,但其他派系还是不请自来,毕竟他们都想看看贺苟雄收获如何。 “别痴心妄想了,他闭关修炼八年,即使有所成又如何。现在我们大公子才是青年一代的领军者。至于贺苟雄……” 说话之人乃是成王一脉的青年才俊。他口中的大公子乃是成王一脉的嫡系传承人,在贺苟雄闭关之后,异军突起,一跃成为青年一代的领军人物。 当然,之前他也并非不如贺苟雄,只是选择了藏拙而已。 武王岛五大派系,武王一脉与成王一脉势均力敌,但武王一脉乃是武王岛的开拓者,因此成王一脉要低一头。正因为如此,成王一脉心存不服,一直暗中角力。 而其他三脉,赵王一脉、韩王一脉和魏王一脉,实力相对弱小。他们不愿意依附于任何一方从而打破平衡,导致武王岛陷入战乱。因此,只能三脉互助,抱团取暖。 武王一脉的人听了那青年的话,纷纷怒目而视。有一位黑衣青年扫了一眼冷哼道:“此乃武王一脉的聚会,有你们什么事!莫非成王一脉虐待尔等,你们想要弃暗投明不成?” “……”刚刚说话那人脸色一僵,无言以对。毕竟他们来此只是个人行为,涉及到成王一脉,他们并不敢胡乱发表言论。一旦落了面子,那后果…… 那人似乎想起了什么,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成王一脉落后一手,自然有人试图挽回,刚刚说话那人旁边坐着一位,似乎身份很高,因为别人都不敢用正眼瞧他。 此人身穿紫色华服,腰上悬着一柄宝剑,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不怒自威。 他瞪了刚才那人一眼,转头看向武王一脉,傲然道:“你们武王一脉还真是越来越落寞了,现在居然沦落到只能靠嘴的地步了吗。” 堂堂武王一脉,居然被说成只能嘴炮,这是何等的讽刺! 武王一脉的人纷纷怒目而视,但却不敢发作。因为这紫衣人他们都认识,乃是成王一脉的大师兄成岩峰。 此人武功高强,为人狠辣,他们若贸然动手,也只是自取其辱。 在贺苟雄闭关修炼的这八年来,这成岩峰时常前来堵门挑战,直接横推青年一代,让他们不敢出门。 那一段岁月,他们备受屈辱,犹如头上悬着一座大山,压的喘不过气。直到现在,也没有抬起头来。若不是大师兄贺苟雄相邀,他们绝对不会出门。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骤然,门外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继而走进一人,看着成岩峰冷笑道: “这几年,听说你跳的很欢,甚至堵门挑战我武王一脉。” 武王一脉的人见到来人顿时大喜,纷纷起身恭声喊叫:“大师兄!” “大师兄!” “大师兄!” …… 来人正是武王一脉的大师兄,贺苟雄。他之所以来晚,就是为了等成王一脉的人主动跳出来,他再借机的进行邀战。 唯有如此,成岩峰才不会退缩。毕竟他大话已经出口,说武王一脉嘴炮。如果他不接战,岂非连嘴炮都不如。 贺苟雄扫了诸位师弟一眼,板脸道:“输人不输阵,你们的胆量呢?能到别人堵门把你们都堵怕了!” “我武王一脉,最为重武,你们的武士精神哪去了?有人堵门挑衅,打出去也就是了,何至于闭门不出!” 贺苟雄慷慨激昂,明着是在训斥他那些师弟,实则是指桑骂槐,讥讽成岩峰乘人之危,小人行径。毕竟成岩峰乃是在他闭关修炼之后,才跳出来进行挑战。 “贺苟雄,看起来此次闭关有所收获。否则,岂会自信心爆崩。既然如此,战过便是。”成岩峰倏然起身,睥眤四方。 显然,他并没有将贺苟雄放在心上。他并非盲目自信,这八年贺苟雄在闭关精练武术,他也没闲着。 何况,贺苟雄乃是闭门造车,而他则是以战养战。论功力,他或许不足。但论对战经验,他却远超贺苟雄。 因此,他相信自己必胜。至于贺苟雄,自讨没趣罢了。 于是,他决定手底下见真章。 “既如此,你我到海滩一战吧。”贺苟雄微笑道。 武王一脉大师兄贺苟雄会战成王一脉大师兄成岩峰,这一劲爆消息传播开来,引发轰动。 五大派系的青少年全部赶向海滩,甚至有不少老一辈的存在也前去观战。当然,他们最主要的目的是维持场面,避免因一时气愤而引发火拼。 对于他们老一辈而言,可以争,但是绝不能战。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武林。 更何况,一旦引发火拼,势必难以共处。而他们都已在武王岛生根发芽,谁都不想再次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 而青少年则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毕竟两派大师兄之间的对战,与他们而言乃是一次绝佳的学习机会。 武王岛,南部海滩相对平坦。自消息传出后,人们便接连不断的往这里赶。 此时,摩肩接踵,人满为患。 五大派系的人分为五大阵营,拭目以待。他们想看看贺苟雄和成岩峰这两个派系的大师兄,到底谁计高一筹。 第358章 打脸 海滩上,武王一脉大师兄贺苟雄和成王一脉大师兄成岩峰对面而立,四目相对,十分郑重。虽说他们在言语上极其蔑视对方,但在内心里却无比重视。 在气势上要压倒敌人,在行动上要尊重对手,这是作为一个武者最基本准则。更何况,他们身为两脉的大师兄,此战不仅关乎自己,更关乎师门名声。因此,他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两人彼此对视,谁也不想率先动手,气氛十分凝重。 围观者虽然分属五大阵营,而且泾渭分明,但彼此之间却不断攻讦。当然,只是武王一脉和成王一脉在对喷。至于赵韩魏三脉则冷眼旁观,概不参与。 毕竟无论说谁胜,对会得罪另一方。既然如此,何不翘脚看戏,两不得罪。当然,也有可能两个都会得罪。不过,这种几率很小,不足万分之一。 “大师兄绝对会打的他满地找牙!”武王阵营中,一道稚嫩的声音传出,十分清脆,传出很远。那是一位胖乎乎的男孩,大概八九岁的样子。 所谓童言无忌,无论他说什么,别人都会付之一笑,不会当真。然而,大人不计较,不代表孩子没话说。更何况,在成王一脉中,成岩峰不乏小粉丝。 有一位穿红衣服的小姑娘掐着腰喊道:“胡说八道,大哥哥一定揍得他鼻青脸肿,哭着回家喊妈妈。” 这小姑娘乃是成岩峰的小妹妹,爹妈惯着,哥哥姐姐宠着,脾气很是爆裂,俨然红色小辣椒。他听到那小男孩说把自己哥哥打的满地找牙,顿时来了暴脾气。 围观的人听了这小姑娘的话,顿时满头黑线,这小丫头还真是…… 想想贺苟雄那人熊一般的身体,若是哭着回家喊妈妈,那画面…… 刹那间,很多人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贺苟雄听了这小丫头的话,几乎要吐血。他堂堂武王一脉大师兄,后天大高手,有这么不堪吗?回家找妈妈,还哭着! “漂亮!”成岩峰暗叫一声,瞬间冲向贺苟雄。这并不是趁人之危,而是高手过招,只争瞬息! 贺苟雄倏然回神,及时作出了反应。不过,还是晚了,被成岩峰在肩膀上划了一剑,开了一道血槽。这一点小伤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也丝毫不影响发挥,毕竟他皮糙肉厚。 贺苟雄瞬间做出反应,他抽出腰刀相迎,直接力劈华山,手中大刀直奔成岩峰顶梁门。 成岩峰举火烧天,手中宝剑竖起,剑尖直刺贺苟雄手腕。这一招攻敌之必救,十分精妙。 贺苟雄见状收招换式,宝刀横移,随即手腕一翻,宝刀翻转直取成岩峰的软肋,横扫千军。 成岩峰后撤一步,让过刀锋,随即欺身向前,宝剑向前一递,再次点向贺苟雄的手腕。 两人刀来剑往,见招拆招,杀得难解难分。 …… 围观的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生怕错过一丝细节。即使那些孩子们,也瞪大眼睛看着,他们都害怕一分神便分出胜负。 虽然现在还势均力敌,但老一辈的存在都看出了门道,贺苟雄身大力不亏,耐久力极强,而且招数十分刚猛。 反观成岩峰则不然,他的武功走的乃是轻巧路线,持续力远远不及贺苟雄。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 成王一脉的人也看出了这点,手心里不由得捏了一把汗。奈何,两人公平对战,他们不能出手干涉。 武王一脉中有一位白衣青年,名叫武亦波,乃是武仁詹的同族兄弟。他看着贺苟雄功力大增,不由得欣喜若狂。他搁浅了七八年的计划,终于可以实施了。 若是杨振在这里定然能够认出,这白衣青年就是曾经到柳州太白学院寻衅滋事的那位。 武仁詹柳州一行没有斗倒杨振,反而被梅雪龙和菊隐龙打败,最终不得不落荒而逃。 他失了面子,视此为奇耻大辱,一直耿耿于怀,心心念念想要抱复。然而,以他一个人的能力根本斗不过杨振,因此他只能拉外援。 贺苟雄与杨振有过仇怨,乃是第一人选。当然,如果能够将其他几个派系的大师兄都拉上,那样就更加完美了。 他知道这很难,但他还是想试试。毕竟各派系即使在不和,也都属于武王岛,都是海外派的分支。 虽然说他与杨振之间乃是私愤,但与某些情况来说,未尝不是海外派与中原大陆的争端。 他如果能够加以利用,不仅能够报仇泄恨,甚至还可以借此扬名。 按下武仁詹的心思暂不表,且说战圈之中形势已经明朗。 贺苟雄攻势虽猛,但鼻洼鬓角都见了汗,呼吸也不像从前那般均匀绵长。 但成岩峰更是不堪,通体是汗,吁吁直喘,招式已经开始凌乱了。 倒了现在,此战,成岩峰必然会败,毋庸置疑。 当然,成王一脉的那些小家伙们还在坚信成岩峰会胜。毕竟,他们都是死忠粉,相信成岩峰无所不能。 不过,成岩峰终究让他们失望了。贺苟雄一招惊涛拍岸,直接拍向成岩峰后背。 成岩峰猛然转身,但速度还是慢了些,被刀尖在背上划了一道口子,深可见骨。 成岩峰牙关紧咬,强忍着身上的巨痛,没有喊出声来。他虽然败了,但绝不能喊出声来。除了自己不愿之外,更不能让小妹感到失望。 在小妹心目中,他是最强的,绝不能被剧痛压倒。即使败,也要败的从容。 成岩峰直接从袍子上撕下半尺宽,一米长的布条直接勒在伤口处,然后冲着贺苟雄躬身一礼,转身离去。即使身负重伤,依旧潇洒不羁。 地上,只留下一串混着汗水的血脚印。 现场鸦雀无声,没有人为胜者鼓掌喝彩,也没有人声讨失败者。他们只有一种感觉,那便是震撼,为成岩峰的坚忍感到震撼。 这一场专门为了打脸而进行的比武,结果却以这种方式结束,这是谁都没想到的。 贺苟雄固然胜了,但却没有感觉到一丝兴奋,这虽然不符合预期,但他却没有一丝不喜,有的只是尊重。 成岩峰固然败了,但却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 围观之人纷纷散去,武亦波尾随贺苟雄而去,他要开始自己的谋划。而且他已经选好了将来要去的地方,那便是杭州。 第359章 惊心 齐平侯府,杨振于睡梦中醒来,心绪有些烦乱。并不是因为梦,而是冥冥中的一种感觉,似乎……似乎有什么极为要紧的事要发生。 于他而言,极为要紧的事很少,毕竟他的亲人不多。除了三山关的外祖母以及舅父舅母,便是远在京城的父亲二娘以及弟弟妹妹。 再者,就是苗寨土司府,苗凤曦的家人。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山高路远,音信难通,他无从得知。杨振忧心忡忡,为了不让两位夫人看出来,起床之后便直接去了书房。 书房内,杨振本想通过写字静心,但却越写越乱,最终写成了狂草。 “唉!”杨振摇头叹息一声,把笔放在了书案之上。既然达不到静心的目的,也就没有再练下去的必要了。 他走出房门,来到演武场,开始演练通心拳。通心拳,拳能通心,共三十六招,分一百零八式,有静心凝神、通筋活络的功效。 此拳注重意气,气随意走。然而,杨振练着练着却拳拳用力,背道而驰。不仅没有静下心神,反而差点伤了脏腑。 “哼!这小子抽什么风,好好地通心拳被他练成这个德行。”道圣说道,他和儒圣也出来晨练,远远看见杨振不在状态,不由得冷哼一声。 “没什么,可能是长时间闲的没事干,肉皮子有些紧了吧。要不,你去给他松松?”说完,儒圣神秘的笑了笑。 道圣闻言一愣,随即心中恍然大悟,近十年来,这小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武功没有多少长进,肉膘倒是养肥了不少,照着刚下山之时足足粗了三圈。武林大会即将开始,这样拉出去岂不丢人?看起来,还真得跟他好好练练! 想及此处,道圣走上前,道:“小子,走,出去练练。” 杨振剑眉微扬,这老道抽的哪门子风,跟他去练?那不是找不自在吗。沉吟片刻,道:“人老不讲筋骨为能,您偌大年纪,万一伤着了,岂不是弟子不孝。倒不如您们两个去切磋,年纪相当,分寸拿捏得也到位。” 这两个老家伙,一个生猛,一个腹黑,能不招惹,还是尽量不招惹为好。 道圣本来就想教训教训杨振,岂能让他推脱过去。上前拉住杨振,二话不说,直接走了。他既然想要把杨振暴揍一顿,自然不能在城里。 齐平山下,荒原之中,道圣和儒圣一左一右相对而立,杨振则被夹在中间,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两个老家伙似乎想要在自己身上过手瘾。 刹那间,杨振一脸菜色,这顿揍,想必是免不了了。如果只是一个他还勉强可以应付,但两个,他只有挨揍的份。 罢了,随他们折腾吧。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免得日后暗中下手。 道圣抡起一对熊掌,照着杨振的肩膀猛然拍了下去。杨振见状向后窜去,躲开了道圣的巴掌。然而,却没有料到儒圣趁机出手。 砰! 儒圣抬脚踹在了杨振的屁股上,直接将杨振踹了出去。杨振向前抢出几步,迎面撞上了道圣的拳头。 …… 一时之间,道圣和儒圣完全把杨振当成皮球一般,你打过来,我踹过去。 以杨振的武功,如何逃得过卖力表演的道圣和儒圣。最终,他被打得体无完肤,脸肿的像个包子,俨然猪头。 杨振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粗气,双眼艰难的看向道圣和儒圣,恨不得把他们两个揍一顿。奈何,他根本不是对手,只能咬牙切齿的忍着。 “看什么看,还想继续不成。”道圣瞪着眼说道。 杨振眨了眨眼,无言以对。现在他全身能动的地方,也就只有眼睛和眼皮了。当然,舌头还是可以动的。不过,嘴巴肿着,想要出声说话,真的很困难。 儒圣低头在杨振身上戳了戳,笑道:“若不是最近吃胖了,何至于肿成这样。” 杨振被戳的疼痛难忍,身体频频乱颤,以至于牵扯了浮肿的伤口,更加疼。他眼皮一翻,无比郁闷的想道:“明明是被你们揍的,反而说成是吃的,还只是……” 儒圣扫了道圣一眼:“现在手瘾过完了,想办法把他弄回去吧。”说完,指了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杨振。 道圣脸色一僵:“凭什么是老道。” “人是你打的,你不管谁管。”儒圣斜了道圣一眼。 道圣闻言一皱眉,这家伙又开始腹黑了,开始时蛊惑自己揍这小子,完事了还要自己负责任,果然不能相信。他看着儒圣说道:“你不是也揍的很爽吗?” 儒圣摇头道:“我有出手吗?你把他打过来,我只是正当防卫而已。若不是因为你力气过大,何至于此。” 说完,扭头看向杨振,贱笑道:“小子,说句公道话,是不是因为你撞我身上弹回去的。” 听了儒圣的话,杨振险些气吐血。弹回去?要不要这么贱!若不是你老人家踹小爷,小爷必定会把你撞飞。 奈何,杨振此事根本说不了话,只能默然以对。 “小子,你不说话我就当是默认了。老道,人交给你了。”说完,兀自转身走了。 “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没人替。”杨振心中不停的默念,然而儒圣的话像是在他脑海中生了根,挥之不去。 更关键的是这老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气死人不偿命。 最终,杨振没能说服自己,眼皮一翻,硬生生的气晕了。道圣看了他一眼,又瞅了瞅早已远去的儒圣,总感觉自己又被耍了,不由得一跺脚,一把捞起杨振,直接夹在腋下,追着儒圣而去。 回到侯府之后,道圣把杨振往院里一丢,然后撬开牙关喂了一粒一粒药丸,然后直接回了佛堂。 杨振直接摔在地上,顿时清醒过来。身体虽然还不能动,但感觉脸上的伤有所好转。至少,勉强能够说话了。他看着蔚蓝的天空,悠然的白云,心中愤愤不平。老而不死是为妖,这两个老家伙都是老而不死的存在,得亏是小爷天赋异禀,若换做旁人,岂不是要被玩死。 “爹爹,你在干什么?” 骤然,一道清脆的声音在杨振耳旁响起。 来人是谁,杨振不看也知道,除了自己豆豆,还有谁这么可爱。 来者正是杨奕媛,看见杨振躺在地上,十分好奇,便走了过去。 “天热,爹爹躺在地上凉快,快去喊你大娘来。”杨振也知道不该欺骗这小丫头,但为了父亲的尊严,他也只能行违心之举了。之所以让她喊苗凤曦而不是苏绮雪,是因为苗凤曦乃是武者,对于他身上的伤更有好处。 第360章 启程 苗凤曦和苏绮雪正在房间里说话,瞧见杨奕媛从外面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胖乎乎的小脸红扑扑的,像两个红苹果,让人恨不得咬上两口。 “大娘,爹爹喊您。” 苗凤曦闻言一愣,既然找自己有事,直接进来不就得了,何必让自己出去寻他。难道是有什么事情要瞒着苏绮雪?不可能,因为要瞒着苏绮雪的话,就不会让豆豆来通知自己。 苗凤曦感觉还是问清楚比较好,免得引起误会。她看向杨奕媛:“豆豆,告诉大娘,爹爹在做什么?” 杨奕媛虽然感觉爹爹的行为有些奇怪,但终究是五岁的小女孩,因此实话实说:“大娘,爹爹说天热,他在院子里,躺在地上凉快。” 苗凤曦脸色一怔,这人怎么回事,跟小孩子开这样的玩笑,也不怕把孩子带歪了。随即,心中产生一丝狐疑,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躺在地上,再说,直接起来不就得了嘛,有必要来找自己? 难道说…… 刹那间,苗凤曦若有所悟,想必是杨振因为某种原因起不来了,又不想在孩子面前丢了面子,才寻了个借口,让豆豆来找自己。 不过,这个借口找的的确不怎么样。 想及此处,苗凤曦看向苏绮雪:“妹妹带着孩子先在此处等待,我去去便来。” “好,姐姐自管去便是。”苏绮雪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了下来,带着豆豆在屋里等消息。 庭院中,杨振依旧仰面朝天躺着,刚刚服下的丹丸有活血化瘀之效,此时药力已经行开。杨振身上的疼感虽然少了些,但依旧青一块紫一块的,行动还有些困难。 幸亏没有仆人经过,否则杨振就丢人丢大发了。 “吆!还凉快着着呢,这是舍不得起了吗?” 骤然,一声娇嗔传来,原来是苗凤曦到了。 杨振艰难的转过头,看着苗凤曦惨然一笑,因为面皮僵硬,简直比哭还要难看。他憋足了劲,艰难的说道:“少说风凉话,快扶我回屋。若是被人发现,咱丢不起那人。” 苗凤曦乃是练家子,而且武功不低,怎能看不出来杨振被人揍了。但是她却故作不知,讶然道:“这是怎么了?难道就喝多了,滚坡了?” 因为她知道杨振喜欢在房顶上喝酒,因此她才问是不是滚坡了? 杨振本就满肚子苦水,现在再次被挖苦,顿时满脸委屈道:“我被那两个老家伙修理了,你说我跟谁说理去。走吧,不说了,说出来都是眼泪!” “噗嗤!” 苗凤曦第一次见到杨振如此模样,像极了遭遇了负心人的怨妇,不由得笑出了声。她将杨振从地上拽起来,搀扶着进了屋。得亏她自幼习武,力气比一般男子都大,若是换成苏绮雪,不仅撑不住杨振,反而会被压倒在地。 苗凤曦手中有专治跌打损伤的药,乃是苗寨不传之秘,对于杨振这样的伤来说,小菜一碟。只不过,杨振身上没有一处完好,为加快药效吸收,苗凤曦决定让杨振进行药浴。 她让人去来一只大木桶,又让人烧了水注满,将配好的药倒进桶里,然后把杨振剥得精光,丢尽了桶里。 …… 齐平县城东门外,来了一匹快马,风驰电掣一般冲到茶棚前,骤然停住了脚步。 茶棚里的白发老丈抬头看了一眼,见马背上伏着一人,管家打扮,衣服上布满了灰尘。面色苍白,嘴唇干裂,双颊略带浮肿。 白发老丈看罢,微微皱眉,此人绝对是长途跋涉,而且疾行而来。齐平只是一座小县城,虽然因为太白山庄的存在变得繁荣了些,但依旧没有人如此赶路。除非……事涉齐平侯府。 想及此处,白发老丈便上了心。总是白拿侯府的茶叶,他心有不安,于是借着地利之便愿意为侯府办些事情。 这些年来,他经营这小茶棚,也为侯府办了不少事。当然,都只是为客人指路之类的鸡毛蒜皮,与他在侯府获得的好处而言,只是九牛一毛。 “老人家,我着急赶路,能不能讨碗水喝。”马背上那名管家打扮的人说道。 白发老丈听他嗓音沙哑,便知他许久没有喝过水。这类人他见过不少,脱水时间太长的人根本就不能痛饮,否则会直接猝死。 白发老丈直接到了一碗盐茶,走到马匹前,将碗递给了那管家模样的人。 管家接过茶碗刚要喝,但瞟见里面的盐茶,不由得直皱眉。他面带难色的看向白发老丈:“老人家,我没有钱。” 白发老丈微微一笑:“客观只管饮用便是,此茶不收钱。” 管家见白发老丈言语诚恳,不像有诈。再说她渴得嗓子几乎冒烟,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一饮而尽。 一碗淡盐茶水下了肚,管家感觉畅快了许多。心里有了底,气色也随之好了些。 他将茶碗还给白发老丈,无比感激的说道:“多谢老人家,等下有了钱,必定来还。请问老人家,这齐平侯府怎么个走法?” “果然!”白发老丈心中暗道,他估摸着此人有可能到齐平侯府,没想到还真让他猜着了。 “这位客官,尽然要去齐平侯府,就随老头子来吧。” 说完,直接牵着管家的马走了。 “老人家,您的摊子!”管家心中有些好奇,这老人家未免也太热情了热情,居然连摊子都不顾,就要带自己去侯府。 “不妨事!”白发老丈摇了摇头,!并没有去理会。 …… 侯府内,杨振还在浴桶里泡着,身上的淤青已经消退,而且死皮已经褪下,新生肌肤十分细腻,如婴儿般光滑。 看得苗凤曦和苏绮雪一阵羡慕,若不是怕疼,她们都想尝试一番。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正在杨振显摆自己的皮肤时,门外有人喊道:“侯爷,有杭州的信使倒了。” 杨振闻言一激灵,瞬间想起了自己那老盟爷冯四海,莫非他老人家出了问题。 “快,请他到书房。” 说完,杨振换了一身衣服,直奔书房。 书房内,杨振还未坐稳,就见那管家模样的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道: “侯爷,救命啊!” 杨振闻言一惊,急问道:“发生了什么,从速讲来。” 那管家断断续续的的讲述了经过,杨振怒火中烧,当即安排好府里的一切事物,他准备即刻启程去杭州。 第361章 来自东海的挑战 杨振获悉盟爷冯四海被东海龙王岛的人掳走,还指名点姓约战自己,顿时火冒三丈。 若是冲他来,无论有什么事他都会接招,但现在居然绑架盟爷冯四海,借此要挟自己。 是可忍孰不可忍! 试想盟爷冯四海偌大年纪,万一有个好歹,日后他如何心安。 杨振将此事告知道圣和儒圣,征求他们的意见。当然,最主要是儒圣的意见,毕竟道圣只会说一个字,那就是:打! 儒圣沉吟许久,陡然一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现在是六月六,距离九月九武林大会还有三个月时间,而此次武林大会召开的地点正是杭州云峰山。 现在发生了这档子事,提前过去也好。他看了道圣和杨振一眼,道:“传讯给老和尚,让他直接到杭州城。另外,老道回趟三教堂,让他们安排些人提前过去,以防不测。至于我,现在就赶奔杭州去打前站。振儿,家中的事你要安排好,免得再被天煞门趁虚而入。” 说完,将一应随身物件打包好,直接走了。 “既然如此,老道也去了。小子,你可要保重,万一被人灭了,老道可不给你烧纸钱。”说完,道圣站起身来,赶奔云州天泉山三教堂。 杨振呆了片刻,当即找来坏事包杨二以及苗凤曦和苏绮雪,一起商议此事。 最终达成一致,苗凤曦、苗凤雄、赤丹子、祁彩莲以及二十八宿留守侯府,避免贼人趁虚而入。杨振、坏事包杨二和管家冯保赶奔杭州。 管家冯保,乃是伺候冯四海的一名家人。冯四海被掳走,贼人留下一封挑战书,上写:爷是东海人,家住武王岛。生来不更名,姓武名亦波。劫走冯四海,只为斗杨振。要想救盟爷,速到云峰山。 冯保见信不敢耽搁,一路打马如飞,直奔靖州齐平向杨振求助。 且说杨振、坏事包杨二和管家冯保离开齐平向东出发,刚刚出了东门,卷毛狮子黑便撒了欢。这十年来,它一直过着圈养的生活,几乎被憋屈坏了。现在有了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顷刻间,卷毛狮子黑便没了踪影。坏事包杨二和管家冯保骑的只是普通马匹,如何追得上卷毛狮子黑。因此,只能望洋兴叹。 最终,只能看见漫天飞灰。 坏事包杨二看了管家冯保一眼,摇头苦笑,既然追不上,也就没有必要去追了。万一累坏了马,反而得不偿失。 …… 卷毛狮子黑一路狂奔,在绿野中拉出了一道黑线。偶尔遇见一两个行人,它也不减速,反而大叫一声,扬长而去,将路上的行人完全淹没在那漫天灰尘之中。 卷毛狮子黑倒是尽兴了,可苦了杨振。毕竟路人不会骂卷毛狮子黑,只会骂他这个骑马之人。听见那种种谩骂之声,杨振只能摇头苦笑。兴头上的卷毛狮子自黑,即使是他也难以控制。更何况,他本就急于赶路。 直到暮色沉沉,卷毛狮子黑才减缓了速度。杨振四处打量,见前面有一座城池,不知是归何地管辖?他摸了摸肚子,感觉有些饿了,于是决定进城填饱肚子,住一宿,明天再赶路。 毕竟以卷毛狮子黑的速度,即使晓行夜宿也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赶到杭州云峰山,并不会耽误时间。 杨振牵马入城,寻了一家名为五柳老店的客栈入住。 “客爷,来了您呐。您几位?打尖还是住店?” 杨振还没有进门,便有跑堂伙计迎了上来,点头哈腰,无比热情。 杨振看了这跑堂伙计一眼,心想大概天下所有的跑堂伙计都着这副模样,见这衣着鲜亮的便奉为财神。 “住一晚便走,弄些酒菜送到房里来。另外,此马认生,你要亲自照料。记住,必须单独一槽。” 跑堂伙计闻言一咧嘴,感情这马还是一位大爷。他瞟了卷毛狮子黑一眼,顿觉眼前一亮,他接待过不少顾客,但这么神骏的马,还真是第一次见。既然是好马,脾气大些也属正常。 “得嘞,您里边请。”跑堂伙计说完,牵过卷毛狮子黑,便直接到后院马厩去了。 杨振点了四个小菜,烫了一壶老酒,便住进了天字一号房。 不多时,酒菜送到,杨振拦住了小伙计,问道:“伙计,此地是什么地界,可知要去杭州该往哪边走?” “客爷,此地乃是肃州云通县,要去杭州的话,建议您出东门到镇州城,再转道临河县。从临河码头上船走水路,直抵杭州码头。小的也只是听过往的客商谈起,具体要怎么走,还是靠您自己拿主意。” 杨振点点头,赏了小伙计一两碎银,便将他打发走了。 杨振喝了一口酒,险些吐出去,这酒与齐平老酒相比,就如同潲水一般,简直不堪入口。杨振完全没了胃口,将酒壶推到一边,草草的吃了些饭菜,便上床休息了。毕竟明天还要赶路,他必须养足精神。 次日凌晨,杨振醒来,伸了个懒腰,顿觉神清气爽,由内到外感觉到舒坦。这种感觉十年来不曾有过,毕竟他都在陪两位夫人,从未独处过,也没有像这般调息打坐到天明。 杨振吃了早点,并没有等坏事包杨二两人,而是直接出发。毕竟即使等到他们俩,终究还是要被甩开,还不如不等。 杨振依小伙计之言,直奔镇州城,再转道临河县,登上了开往杭州的游船。 甲板之上,杨振看着荡荡河水,两岸风光,顿觉心旷神怡,似乎又回到了天柱峰那一段岁月。 在世俗中待久了,被各种各样的纷扰侵袭,偶尔出来看看这绵绵青山,悠悠绿水,自然能一扫心中烦闷。没了俗事的羁绊,自然会心旷神怡。 游船顺流而下,飘飘荡荡,走走停停,五日后终于抵达杭州码头。 苏杭扬三州都是大州,商业发达,物阜民丰,乃是大衍朝廷重要经济支柱。 杨振下了游船,向人打听云峰山云峰寺的所在,才知道云峰山云峰寺在云峰县,位于杭州城北两百里。 杨振心中惦记着盟爷冯四海,根本无心在杭州逗留。即便杭州有着美轮美奂的建筑,各种各样的小吃,他也没心思关注这些。 现在的当务之急,乃是寻回盟爷冯四海。距离九月九武林大会还有三个月,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逛遍苏杭扬。 第362章 试探 杨振出了北城门,准备直奔云峰寺,毕竟儒圣临行前交代过,来杭州后第一时间赶往那里。 云峰寺,位于云峰山中段,主持方丈了云禅师也是佛圣的弟子。也可以说,云峰寺乃是三教堂的分支,也是苏杭扬三州所有佛寺的宗寺。 杨振策马扬鞭,正向前疾驰,陡然发现路旁草丛中好像有一人,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吁!” 杨振一扯缰绳,卷毛狮子黑人立而起,止住了去势。杨振跳下马背,赶到路旁查看。草地上趴着一人,瘦骨嶙峋,土黄色的裤褂,补丁摞着补丁。满头白发枯干而凌乱,俨然鸟窝。 杨振小心翼翼的把他反过来,见他面黄肌瘦,眼窝深陷,嘴唇干裂,一把山羊胡乱糟糟的,上面沾满了灰尘。杨振料定此人必定孤苦无依,四处流浪,走到此处的时候,体力不支,倒在了深草丛中。 “唉!” 杨振微微叹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即使再太平的岁月,再圣明的君王,也避免不了这种事。 毕竟,再太平的岁月也敌不住人祸,再圣明的君王也难以杜绝贪官污吏。 那些先贤大德所谓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说到底,只是愿景而已,终究是一句空话。 杨振收拾心神,为老乞丐查探鼻息,尽管气如游丝,但是还有救。他从百宝囊中取出一粒丹丸,捏开老乞丐的牙关喂了下去。 数息后,药力行开,老乞丐悠悠转醒。 “哎……呦……这是到了阴曹地府吗?” 老乞丐说着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站着一个白衣青年,极其英俊,十分潇洒。他哆嗦着指着杨振说道: “后生啊,后生,你救老头子虽是出于好心,但却着实办了坏事情。想老头子我孤苦无依,吃了上顿没下顿,如果就此死去,也好早超生。” 说完,坐在地上自怨自艾,满面愁容。 杨振剑眉微扬,劝解道:“老人家说的哪里话,正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只要有希望,一切都会变好。” 老乞丐陡然睁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杨振:“后生啊,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头子如果似你这般年岁,或着是再年轻二十岁,也不会这般寻死觅活。可是你看看我……唉!” 老乞丐叹息一声,没有继续往下说。 杨振打量老乞丐,形容枯槁,看起来没有七十也有六十,如他这般年纪,的确自力更生的能力了。 “人力有时尽,苍天不假年。”杨振暗叹一声,将随身携带的银票和散碎银子全部拿了出来,大概五百多两。如果这老人家省点儿花,足以了此残生了。 “老人家,这有五百多两银子,你自己节省着花吧。”说完,把银票和银子放在一个布袋中,然后递给了老乞丐。 老乞丐接在手中掂了掂,哆嗦着揣进了怀里。他抬头看看四周,又把银子包掏了出来,皱眉道:“后生啊,你还是把银子收回去吧。” 杨振闻言一愣,给银子都不收,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说是做乞丐做习惯了,不想过好日子?杨振想不明白,但也没有去接银子包,而是问道:“老人家,这是为何?” “唉!”老乞丐叹息一声,两眼一闭:“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老头子腿脚又不好,即使收下这大把银子,又有什么用处!” 杨振四下里看看,恍然大悟。这里的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虽然路上有行人,但谁能保证是好是歹,会不会见财起意。 “也罢,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杨振暗叹一句,对着老乞丐说道:“老人家,银子你收好,我带你去寻一处落脚的地方。或是村落,或是镇甸,是好是坏,您老要多担待。” 说完,杨振直接抱起老乞丐,把他放在了马背上。 “突……突……”卷毛狮子黑大眼皮一翻,这谁呀,又脏又臭,万一把黑爷黝黑的毛发弄脏了,那可怎么好。于是,卷毛狮子黑打了两声响鼻,表示自己很抗议。 杨振拍了拍卷毛狮子黑的大脑袋,让它稍安勿躁。毛发弄脏了,洗洗也就是了,又何必斤斤计较。毕竟,救人要紧。 “停!停!” 走了没几步,老乞丐骤然喊停。杨振停下脚步,转身问道:“老人家,您还有什么事?” 老乞丐连喘两口粗气,说道:“就老头子这皮包骨头,指不定还没找到人家就已经散架了。” 杨振愣了一下,随即会意,想必是这老人家嫌马背上太颠,想要换一个方式。得,谁叫咱摊上了呢,就背着吧。 想及此处,杨振笑道:“老人家既然骑不惯马,那就到我背上来吧。” 于是,杨振背起老乞丐大步流星向前走。卷毛狮子黑跟在后面,呼哧呼哧喘粗气,当然不是累的,而是气的。 它那大黑眼睛总是往老乞丐背上瞄,心里不停的咒骂:好你个死老叫花子,居然嫌弃黑爷背上不舒服,还让主人背着,当真是岂有此理。 杨振把老乞丐背出去二里地,发现路旁有一座村落,他便把老乞丐放了下来,躬身一礼:“老人家,您可以到此地找一处地方住着。我还有急事,就不奉陪了。” 老乞丐看了小村落一眼,很是勉强的说道:“那好吧。”说完,一瘸一拐的向村子走去。 杨振驻足片刻,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那老乞丐猛然转回身,看着杨振远去的方向,点头道:“德行敦厚,武林翘楚。中原武林界,后继有人啊。既然如此,那几个小子的事情,老头子就不参与了。” 说完,腰板一挺,瞬间变得精气十足,哪里还有先前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这老乞丐可不是一般人,乃是东海武王岛武王一脉的老当家,武林界为数不多的先天境界大高手。 前几日他破关而出,听说自己的宝贝孙子武仁詹死于杨振之手,顿时气撞顶梁门。他乘船来到杭州,本想赶奔齐平杀了杨振为孙子报仇。但听闻杨振乃是三教堂未来唯一掌门人,便打消了击杀杨振的打算。 毕竟他若为一己私仇杀了杨振,极有可能引起中原武林界和海外武林界的战争,他将成为罪人。 后来,他得知武亦波等人绑架冯四海,借此邀战杨振,他便想借此机会试试杨振的为人。若杨振是一位德行敦厚之辈,他便不再参与小儿辈的争端。否则…… 通过刚才的试探,他已经知道了杨振的为人,对这位后起之秀,他很看好。因此,他才打定主意不掺乎武亦波等人的谋划。 当然,冷眼旁观还是要的。 第363章 艰难的沟通 对于刚刚那一番试探,杨振一无所知。还以为只是恰逢其会的帮助了一个老乞丐,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他一路疾行,终于来到云峰山下,看着那连绵大山,顿时傻了眼。所谓望山跑死马,更何况他连云峰寺在哪都不知道。这要是一头撞进去,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转出来,平白浪费时间。 杨振东张西望,也看不见人影,即使他想找人问路,至少也得见到人才行。 “嘚嘚,驾!” 杨振正在四处张望,发现背后来了一人,头戴一顶破毡帽,雪白的头发松散的披在脑后;稀稀拉拉的白眉,最多不超过二十根;姜黄色的脸上皱纹堆垒,颌下一副花白胡须。红绸子裤褂,骑着一头葱花大叫驴。 杨振跳下马来一拱手:“老人家,请问云峰寺怎么走?” “吁,吁!”老头喊停了葱花大叫驴,上一眼下一眼打量杨振,看了约么数十息,方才说道:“啥?云峰市?要说这云峰市啊,在云峰县城里头。” 杨振微微皱眉,这老人家耳朵不好使,看起来,这沟通很有难度啊。他四处看了一下,就这一个人,如果错过了,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为今之计,他也只能尽量把字说清楚一些,希望这老人家能听清。于是,他几乎一字一顿地说道:“老人家,是云……峰……寺。” “是啊,老头子说的就是云峰市,老头子经常去那里吃五福包子,绝对错不了。”老头坚持道。 杨振很是无奈,这位老人家寺市不分,究竟如何是好?骤然,杨振灵机一动,问道:“老人家,我问的是和尚住的地方。” 老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原来是河上住的地方,差点指错路。他看着杨振点头道:“河上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从这儿往东走二里,那有一座大庄园,乃是有名的销金窟。庄子里面有一条河,河上有一座阁楼,名叫水仙居。年轻人啊,老头子不建议去那里,因为那是窑子。” 杨振顿时满头黑线,自己要去和尚庙,他却指引自己去窑子,这未免也太南辕北辙了吧。得亏他说的够清楚,否则自己真的跑去了,那就跳进黄河洗不清了。甭说别人,就是苗凤曦和苏绮雪两人就够自己应付的了。 杨振思虑再三,决定用最简单的办法,他直接竖起四根手指,对着老头轻轻一晃:“老人家,我说的是这个,寺!” “一、二、三、四,四!你是说云峰寺?”老头愣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 “终于整明白了。”杨振松了一口气,看着老头点了点头。若是这老头再分不清楚,他就放弃了。 “云峰寺,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在第一个村子口左转进山。云峰寺在半山腰上,很好找。嘚儿驾!” 说完,老头赶着葱花大叫驴直接走了。 杨振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转身上了卷毛狮子黑,沿着老头指引的方向而去。 云峰寺,虽然离杭州城有二百里,但因为名声在外,因此不乏善男信女,而且大多都是杭州城中的达官显贵,富商巨贾。他们捐给,寺里的香油钱动辄百两。 云峰寺有自己的田产,所产蔬菜粮食足以养活寺中的僧侣。因此,除了修缮寺庙以及香烛衣服等日常用度外,基本没什么花项。入多出少,每年总会省下大笔的银子。 老方丈了云禅师用这些银子修桥补路,兴建学堂,接济孤寡老人。几十年下来,方圆百里内的百姓都受到了实惠。 老方丈了云禅师的善行善举令世人感动,广为流传,被杭州的善男信女以及百姓们尊为“活菩萨”。 云峰山下的这座村子便是云峰寺出资所建,收容的乃是鳏寡孤独,那些失去生存能力的人。 杨振来到村子外下了马,进山的路乃是石阶砌成,虽然很平缓,但也只能牵马而行。杨振拾级而上,边走边看山色:千山叠翠色,人没鸟惊林。万籁迎入怀,了然忘凡尘。 山门前,一名十来岁的小沙弥坐在懒凳之上,正靠着庙门打瞌睡。他奉命在此处值守,因为没有香客进出,无聊之下便打起了瞌睡。 杨振来到山门前,扫了一眼小沙弥,见他似乎没有醒来的样子。看着那明光锃亮的小光头,杨振倍感亲切,仿佛回到了三教堂。 正因为那一段岁月,杨振看见光头便感觉特别亲切,尤其是小沙弥的小光头,不仅亲切,而且手痒。 嘣! 杨振在小沙弥的小光头来了一记爆栗,尽管很轻,但也将小沙弥的小光头敲出了一个红印。 “哇……” 小沙弥大叫着蹦了起来,泪眼汪汪的看了杨振一眼,随即抱着脑袋撒腿就跑。杨振嘴角扯了扯,貌似玩大发了,等下会不会窜出来一群大和尚,追着自己满山跑。 “阿弥陀佛!” 骤然,山门内传出一片佛号声。随即,近二十名武僧手持齐眉棍冲了出来。 杨振剑眉微扬,这小沙弥忒不老实了,居然把十八寺僧给鼓捣出来了。看这架势,是逼着爷们儿打入山门啊。 他却忘了,若不是他手痒,给那小沙弥来了个脑瓜嘣,人家岂能平白无故来针对他。 “阿弥陀佛,好孽障,在我山门前居然动手打人,莫非欺我山门无人不能。”山门内再次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听声音就知道是一个体壮如牛的人。 杨振循声望去,见到一个大和尚,长得跟那护持韦陀相仿。他身后跟着一个小沙弥,正是被杨振弹哭的那位。 小沙弥一指杨振,叫道:“师兄,就是他。” 大和尚打量杨振一番,冷哼道:“你是何人,敢来云峰寺前撒野。护寺僧,上前将他拿下,送到佛前悔过。” 杨振闻言大笑道:“韦陀僧,出家人最忌嗔怒,而你无名火起,更应向佛祖忏悔。”杨振也是深谙佛法之人,岂能被这大和尚诳住。 “好胆,本监寺命令你等将其拿下。” 杨振闻言心中了然,原来这韦陀僧是云峰寺监寺,也好,就陪他们好好玩玩,看看爷们儿弹指神通有没有退步。 那十八名护寺僧听了监寺的命令,不得不对杨振出手。当即将杨振团团围住,一位武僧抡棍便砸。 第364章 打进山门 云峰寺山门前,十八护寺僧将杨振团团围住,一名护寺僧抡棍便砸,泰山压顶! “来的好!”杨振大叫一声,肩头一晃躲过齐眉棍,抬右臂,探右手,化掌为爪,一把攥住齐眉棍,顺势往怀里一带,顺手牵羊! 这护寺僧见齐眉棍被杨振攥住,用力向后一扯,想要夺回齐眉棍。哪曾想,他低估了杨振的力气。 “不好,失算了!”护寺僧暗叫一声,本想弃棍而逃。哪曾想,杨振力气大,速度更快。 杨振欺身向前,抬左臂,屈中指,在护寺僧脑门上弹了一记,弹指神通! 嘣! 护寺僧感觉脑袋犹如被重锤击中,嗡嗡作响,有些头重脚轻。他摇摇晃晃的退下去,蹲在地上,失去了战力。 嗖!嗖! 又有两名护寺僧窜上前来,左右夹击,双战杨振。左侧护寺僧横扫千军!齐眉棍直奔杨振双腿。右侧护寺僧同样横扫千军!手中齐眉棍直取杨振前胸。 杨振云里翻身!成功躲过了两条齐眉棍,双脚落地后,一个箭步窜到左侧护寺僧身前,屈指一弹,弹指神通! 嘣! 左侧护寺僧脑门被弹中,步入了第一名护寺僧的后尘。 杨振听见身后惊风响动,便知右侧护寺僧的攻击到了。他身子一躬,双手着地,兔子蹬鹰!双脚蹬在齐眉棍上。 右侧护寺僧本来乾坤一掷!齐眉棍戳向杨振背后空门,没料到杨振兵出险招,来了个兔子蹬鹰。他猝不及防,来了个趔趄,险些扭了腰。 杨振双手用力一撑地,来了个黄龙大转身!转过身来后,顺手抓住齐眉棍往怀中一带,顺手牵羊! 右侧护寺僧想要挣脱但却使不上力,被杨振拽的向前抢出几步。杨振趁机在他脑门上屈指一弹,依旧是弹指神通! 同样,右侧护寺僧也步入了前两位的后尘。 蹭!蹭!蹭! 又冲上来三位护寺僧,站定三才,将杨振围在了房中。 天位护寺僧横扫千军!齐眉棍扫向杨振的腰部。地位护寺僧力劈华山!砸向杨振的头顶。人位护寺僧持棍在手,随时策应。 这三位一体,攻防结合,甚是难缠。 不过,却难不住杨振。他仿佛化身为蝶,于棍林之中穿梭,这种见缝插针的身法,自然源自天泉山那八年的丛林生活。 抓兔子,逮松鼠,每每穿梭于枯藤老树间,为了躲避枝蔓的阻隔,自然而然的练就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身法。 而今,被他应用到了这场对战上。 杨振以一对三,便不再像之前那般保守,而是彻底放开。 他瞅准机会,一把攥住天位护寺僧的齐眉棍棍梢,飞起一脚踹向另一端。天位护寺僧虎口被震裂,不由得撒开了齐眉棍。 杨振把手中齐眉棍当做标枪,甩向了地位护寺僧,而他本人则冲向了人位护寺僧。 地位护寺僧见齐眉棍砸向自己,只能弃了杨振,抡起手中齐眉棍磕向飞来的齐眉棍。 而杨振则一把抓住人位护寺僧的齐眉棍,欺身向前,来了一记弹指神通。 人位护寺僧失去再战之力,三位一体的三才棍阵瞬间告破。 杨振解决了人位护寺僧,猛然转身射向地位护寺僧。 地位护寺僧磕飞了砸来的齐眉棍,正准备砸向杨振。然而,却被杨振抢了先机。 杨振一掌拍开迎面而来的齐眉棍,继而一步跨上前去,在他脑门上屈指一弹。 这三位护寺僧败下阵去,又窜上来四个,结了一套四象伏魔阵,将杨振围在当中,继续厮杀。 杨振依旧见缝插针,与四位护寺僧不断周旋。不及盏茶的工夫,四象伏魔阵被破,杨振再次各个击破,依旧是四记弹指神通。 不等杨振喘息,剩下那八名护寺僧一同上阵,摆了一座八门金锁阵,将杨振再次围在当中。八条齐眉棍横扫竖砸,条条棍影上下翻飞。 杨振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毕竟是是以一敌八。万一有所疏忽,必败无疑。他堂堂三教未来第一人若是败在这些人手上,岂不是砸了招牌。他将身法速度运转到最快,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云峰寺监寺看得频频点头,还别说,这上门挑衅的后生还真有两把刷子。这十八护寺僧的武功他很了解,就拿这八门金锁阵而言,即使是他,不受点伤也破不了。 然而,这后生却如此了得,坚持了一炷香的工夫,八条棍愣是没碰到人家衣角。 他身后那十来岁的小沙弥起初还期待着杨振被揍得体无完肤,结果,这些师兄却被弹的脑壳起包。小沙弥很是失望,便不再关注他们的对战,而是去研究师兄们脑袋上的包。 十名护寺僧一字排开,虽然脑袋大小不一,形状不同,但那一寸高的红包无论是位置还是形状都惊人的相似,完全像是用同一个模具扣出来的。 小沙弥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光溜溜的,被弹的地方虽然有些疼,可是没有包。直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比起这些师兄来说,无疑要幸运的多。毕竟他这小脑壳水嫩的很,要用同样的力道,自己的脑袋上绝对会长出两寸以上的包。 对战三盏茶的工夫,杨振已经看出了八门金锁阵的运转规律。 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开门出棍之际会有一丝凝滞,虽然转瞬即逝,但对于他而言,足以破阵了。 杨振继续周旋,等到再次轮到开门出手之时,他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猛然窜出了包围圈。双脚刚一落地,便将开门护寺僧踹了出去。 蹬蹬蹬! 开门护寺僧一头扎进八门金锁阵中,险些被乱棍打晕。杨振在包围圈外快速游走,七名护寺僧都被赏了一记弹指神通。 杨振看了开门护寺僧一眼,已经被揍得不轻,如果再弹他一下,有些说不过去,遂不了了之。他转身走向监寺僧,笑道:“韦陀僧,怎样?要不然你出手,看我如何打进山门去。” “阿弥陀佛!施主固然武功高超,但也不能欺压天下善地。说不得,洒家要试试身手。”监寺僧说完,将披在身上的袈裟脱下,转身交给了小沙弥,复又回到杨振面前,道:“你先出手吧,洒家让你十招,省的别人说洒家欺你。” 杨振微微一笑,对着监寺僧一竖大指:“好,十招就十招。” “出手吧。”监寺僧拉了个架势,封住了门户。 杨振心中偷笑,让我十招?不需要十招,就把你打趴下。 第365章 自残 上一瞬,杨振还在点头微笑,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下一瞬,却是猛然出手,来了个黑虎掏心! 监寺僧尽管长相凶猛,但却心细如发。他知道杨振武功非凡,自然无比慎重,倍加防备。看见杨振偷袭,一拳直奔自己前胸,他暗叫一声:“好坏的小子,不过,洒家喜欢。” 他猛地后撤一步,抡拳便砸,来了个对拳。他刚刚见杨振身法极快,便想试试力气。 结果,可想而知。 砰! 两个拳头撞在了一起。 监寺僧感觉一阵巨大的力量侵袭而来,整条手臂瞬间失去了知觉。尤其是拳头,完全像是被铁锤击中一般,被砸的乌青。若不是还有些许刺痛,他甚至以为自己的手臂就此报废。 时至现在,监寺僧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尽管已经足够重视对面这白衣青年,但还是低估了。此人不仅身法超绝,力量也不可小觑。甚至,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尝试着活动手指,结果却十分艰难。“但愿在九招之后自己的右臂能恢复,否则仅凭左臂对敌,此战必败无疑。”监寺僧如是想道,瞬间打起了万分精神。 杨振与监寺僧对轰一拳,手臂只是微微酥麻,稍微活动便已经恢复。他看出监寺僧右臂暂时无法动作,便欺身向前再次轰出一拳。毕竟,落井下石要趁早。能够用最轻松的方式赢取胜利,何乐而不为。 监寺僧因为前车之鉴,因此不敢硬接。身体微侧,让开了。 咔嚓!杨振一脚踢在了监寺僧的脚腕上。 原来,杨振出拳是虚,扫堂腿是真。监寺僧躲过了拳,但却被腿扫中,而且正中脚踝处的软骨。 监寺僧软骨受伤,踝关节直接脱臼。右臂还没有完全恢复,左脚又受了伤,根本不能着地,这仗还怎么打下去。 监寺僧金鸡独立,高喊一声:“且慢!洒家认输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已经看得清清楚楚,自己全盛之时都未必是这白衣青年的对手。更何况,现在自己单腿独臂!如果继续硬撑,那就不是不识时务那么简单了,更是自讨没趣。 杨振心中暗笑:战是你,不战也是你。哪有这么简单的事,至少也得赏你俩犄角。想及此处,杨振扑了上去,左右开弓。 嘣!嘣! 两声脆响过后,再看监寺僧脑袋上多了俩肉瘤,一左一右,跟两个犄角一般无二。 监寺僧被弹的脑壳发晕,但也只能强忍着,毕竟他左脚关节脱臼,只能保持金鸡独立的姿势,根本做不了什么。 “小和尚,你来!”杨振对着小沙弥勾了勾手。 小沙弥看了看那十九个脑袋十九个包,吓得小脸煞白,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他害怕自己的小脑袋瓜上也长那么一两个犄角,因此一个劲儿的往后退。 杨振看小沙弥可怜兮兮的样子,猛然想了三教堂道观里的那个小胖子,不由得心情大好,再次勾了勾手:“小和尚,你退什么退,快过来!” “哇……” 小沙弥已然退到墙根,退无可退,看着凶神恶煞般的杨振,吓得抱着脑袋哇哇大哭。 杨振摸了摸下巴,自己这么帅气,有那么可怕吗。居然吓得哇哇大哭,真是的,太没劲了! 他也不想想,若不是他把监寺僧和十七个护寺僧弹的脑袋起包,这小沙弥又怎么可能对他畏惧如蛇蝎。 “阿弥陀佛,小师弟,你也太过顽皮了。莫要再欺负这些晚辈,还是近来说话吧。”山门内转出一位老和尚,慈眉似雪,善目如灯,面似银盆,花白胡须。土黄色僧衣,披着紫色袈裟。双手合十,精神矍铄。 这老和尚正是云峰寺主持方丈了云禅师,日前儒圣到访,告知小师弟杨振不日即到,他便派那小沙弥悟真在山门外恭候。 哪曾想,那小沙弥悟真不安分,这小师弟杨振也不稳重,最终引起了误会,在山门外摆下了战场。他得到弟子的回报,便匆匆赶来,结果还是晚了。 不过还好,小师弟杨振安然无恙,而是这些弟子们吃了亏。如果让这些弟子把他们小师叔揍了,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监寺僧依旧在那金鸡独立,听了师傅的话,顿时一脸菜色:“我滴妈呀!原来这就是小师叔,三教堂那些师兄弟们口中的混世魔王。如今得罪了混世魔王,洒家岂能得好?” 想及此处,监寺僧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一是站立不稳,险些把另一只脚也崴了。 对于杨振在天泉山的魔王行径,监寺僧熟之能详。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却见到过那些师兄弟提起小师叔时那毛骨悚然的样子。 如今,得见魔王本尊,就冲他脑门上这俩紫疙瘩,以及十七个护寺僧脑袋上的紫疙瘩,足以说明一切了。 监寺僧猛然想起三教堂中广泛流传的一句话:老道当心后脑勺,和尚注意脑瓜嘣,儒生千万别伸手。 这句话道出了杨振的三大爱好:其一,用闷倒驴拍老道的后脑勺;其二,用弹指神通弹和尚的脑瓜嘣;其三,用劈山掌劈儒生的手心。 其实,在小沙弥悟真哭诉有人弹自己脑瓜嘣的时候,监寺僧便,产生过一丝怀疑,只是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结果,自己亲自将脑袋送到了魔王手里,换回来两个肉犄角。而且,左脚关节脱臼,右手手背囊肿。 人都说花钱买教训,可是自己……这不就是自残吗! 并非监寺僧一人心惊肉跳,那十八名护寺僧也是惴惴不安。当然,他们不像监寺僧那般恐惧,因为他们并不了解杨振称霸天泉山的那一段历史,他们害怕的只是小师叔这一身份而已。 毕竟,弟子围攻师叔,即使不算欺师灭祖,在礼法上也说不过去。 杨振看他们一个个心怀畏惧的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看破不说破,既然说破了,就彻底没法玩了。 “不知者不罪,都起来吧!”说完,走到了云禅师面前躬身一礼:“见过了云师兄。” “阿弥陀佛!”了云禅师爽朗一笑:“小师弟,大名如雷贯耳,为兄神交久已,请进吧。” 杨振淡然一笑,跟着了云禅师走进云峰寺。 “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见杨振走了,监寺僧终于松了口气。他左脚关节脱臼,根本走不了,因此才瞪着那些护寺僧大喊。 第366章 杭州立擂 方丈室内,杨振和了云禅师分宾主落座,茶罢搁盏。 “师兄,我师父可曾来过,现在何处?”杨振问道。 了云禅师点点头:“师叔来过,但却没有停留,径直去了杭州城。东海武王岛在杭州立下擂台,约战小师弟,师叔先行过去查看。” 杨振心中十分不解,没仇没怨的,东海武王岛为何约战自己。难道说是为了宣武司之时?可是宣武司乃是大衍朝廷为中原武林界所设,跟海外派根本不搭边。 显然,杨振已经忘了当初在黑虎岭救盟爷,平了贺苟雄和武仁詹的黑熊寨。后来柳州平叛,又逼死武仁詹,赶走贺苟雄。还有就是在太白学院前,梅雪龙和菊隐龙打败海外来客,让武亦波颜面大失。 这一桩桩,一件件,虽然怪不得杨振,但却都被算在了他头上。 “师兄,可知何时开擂?”杨振是既来之则安之,他们既然已经指名道姓的叫板了,他也只能奉陪到底。 了云禅师微微皱眉:“还未定,但他们既然想要通过约战你来正名,自然不会草草了事。因此,我想应该在九月初。毕竟九月九重阳会,天下武林同道齐聚杭州,在那时候开擂,可以一战扬名。” 杨振点点头,如今六月十五,还有两个半月。这期间总不能无所事事,再说,盟爷冯四海还在人家手里。若不把他老家就出来,自己于心何忍。 杨振想到盟爷冯四海,不由得想起了盟兄冯少淳,昔日黑熊寨不辞而别,这十年音信不通,不知如何了。 了云禅师见杨振情绪低落,便猜出三分,问道:“小师弟可是担心你那盟爷冯四海?” 杨振点点头,并没有回答。 了云禅师微微一笑:“小师弟大可不必担心,想拿还望武王岛也是鼎鼎有名的势力,虽然吴亦波和贺苟雄等人有些阴险,但终究不敢伤及冯……老英雄。否则,他就不会堂而皇之的摆下擂台来约战。” “更何况,武王岛老岛主为人极为正直,他门下行绑架要挟之事,已经犯了忌讳。若是再伤及人质,恐怕这老岛主必定严惩!” 了云禅师不知该如何称呼冯四海,毕竟那是小师弟的盟爷,直呼其名太不礼貌,自己若是跟着喊盟爷,他还真叫不出口。毕竟,他乃是云峰寺主持方丈,监管苏杭扬三州及周边所有寺庙,身份极高。 其实,杨振的那些师兄弟们对杨振认的这个盟爷颇有微词。毕竟他们在武林中的辈分高的吓人,他们的传人甚至徒孙,都有比冯四海岁数大的存在。 更何况,天柱三圣是什么身份,在武林中是何等地位。结果,杨振愣是给他们找了一个长辈。 不过,木已成舟,他们也只能保持沉默。 杨振听了了云禅师的话,或多或少松了口气。当然,如果不将盟爷冯四海救出来,终究放心不下。 杭州立擂,自然不会一战了事。尽管杨振有信心接下所有对战,但事无绝对,万一有个差池,损了他自己的名声是小,辱没师门是大。 更何况,他为宣武司司首,不能有败。否则,将来有何颜面来面对整个武林界。 因此,他除了精研武艺之外,也在等待支援。除了那些师兄,还有柳州六龙和雌雄眼黄瑁。 比起诸位师兄来说,杨振更倾向于弟子。毕竟,还有什么比弟子扬名立万更能让他这个做师父的长脸呢。 杨振在云峰寺住了下来,终日与了云禅师切磋武艺。毕竟每个人对武道都有独到的见解,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 因为临近九月九重阳节武林大会,天下都在关注杭州。再加上武亦波等人推波助澜,杭州立擂的消息几乎人尽皆知。 尽管对武亦波等人不甚了解,但对于杨振之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于是,街头巷尾,茶余饭后,都在议论此事。 西南峡州飞云浦,一座村庄,因为靠近码头,所以十分繁华。 三元酒楼之上有两位青年,一位面如冠玉,白衣胜雪;一位满脸疙瘩,通体穿黄。 这两人正是梅雪龙和菊隐龙,两人本来独自游历,在飞云浦意外巧遇,便准备结伴赶奔杭州。 不过,时间还早,他们打算再等两天,看看有没有其他兄弟来此。 毕竟,这飞云浦乃是临近数州唯一的通商码头。若有兄弟在附近,必然来此,选择水路直抵杭州。 …… 边北辽东,九峰山城。 此城位于群山环绕之中,景色怡人。虽然交通不便,但也吸引了诸多游历之人,盘桓于此,流连忘返。 不仅如此,还有诸多告老还乡的高官以及交出财权的富商巨贾,都喜欢在此安家,颐养天年。 敬山阁,九峰山城最高所在。登顶之后,可览群山。诸多青年学子都喜欢在此观赏群山,吟诗答对。 靠窗有一桌,坐着两位青年,一位穿青,一位穿红。 这两人非是别人,正是应岳龙和黄汉龙,两人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因此一路同行。 因为他们出生在柳州,对北国风光十分向往,因此才来到边北辽东。 “听说了吗,东海龙王岛在杭州立擂,约战宣武侯杨振,这可是大事件,有很多人都准备出发去杭州了。我说三子,你不是武侠迷吗,不打算去看看?”有人说道。 黄汉龙和应岳龙本来在流连山色,听见此话陡然一惊,纷纷转头看去。 他们旁边那一桌上有两个人,正在闲聊。 有一个满脸麻子的年轻人苦笑道:“我倒是想去,奈何囊中羞涩。不如……老哥你接济接济兄弟我。” “唉……”对面那人长叹一声,有些为难的说道:“兄弟啊,哥哥我虽然有两个糟钱,但拖家带口的,哪比得了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唉!”那个被称为三子的麻子青年叹息一声,低下了头,神情很是落寞。 黄汉龙和应岳龙对望一眼,黄汉龙向对面招了招手:“二位,这边请!” 麻子青年和另一位向这边看了一眼,并不认识这两个青年,于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过来。 “既然他们不过来,我们就过去。”黄汉龙说了一句,站起身来拉着应岳龙直接到了旁边的桌子,在对方惊愕的眼神中大剌剌的坐了下来。 第367章 齐聚杭州 “嘿,哥们儿,认识一下,我叫黄汉龙,这个文邹邹的叫应岳龙。” 黄汉龙生性跳脱,完全是个自来熟,刚刚见面就勾肩搭背的跟人家称兄道弟的,很容易让人无所适从。 麻子青年他们两人呆愣愣的看着黄汉龙和应岳龙,根本弄不清状况。沉默了数息,年长的那位率先打破沉闷:“三子,你朋友?” 麻子青年眨了眨眼,认真想了一下,没印象。他破落户一个,朋友本就不多,绝不会记错。他摇了摇头:“牛老哥,你不认识?” 牛老哥点点头,他的确不认识,还以为是三子新结交的朋友呢。哪曾想,三子也不认识。 麻子青年和牛老哥对视一眼,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这两人不是他们的朋友。 黄汉龙见场面有点尴尬,于是笑道:“我们哥俩对武学也感兴趣,刚才听兄弟你说东海武王岛约战宣武侯,我们哥俩想要去涨涨见识。劳烦你跟我们仔细讲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麻子青年和牛老哥这才弄明白,原来这两位被他们刚才的话题吸引,刚才叫他们过去也是为了问个清楚。因为他们没有过去,这两位便自己过来了。 现在误会解除,牛老哥微微一笑:“二位,我姓牛行二,你们可以叫我牛二或者牛老哥。他姓丁行三,你们可以叫他丁三。” “刚才所讲,东海武王岛约战宣武侯杨振,确有其事,并非传言。此事早已传遍边北,几乎人尽皆知。”说到这里,他想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据小道消息称:东海武王岛的人绑架了宣武侯杨振的盟爷冯四海,我估么着,这次宣武侯杨振有点悬。” 黄汉龙和应岳龙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快活日子即将结束,他们该出发了,下一站,杭州。 …… 柳州,太白学院。 大操场上,三百多名学子昂首挺胸站的整整齐齐,年岁大的有十七八岁,年岁小的只有七八岁,来自于柳州以及周边各州。 时隔十年,太白学院声名远播,无论是富家子弟,还是平民百姓,都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来学习。按副院长公孙筹的话说:知识就是力量,可以改变一切。学习知识的人,即使去种大地,粮食长得都比别人好。 看台之上,副院长公孙筹和竹园五老并排而坐,看着许文龙演练武术,频频点头。还是跟着杨振有出息,这十年来,这小子的武功翻了几番。他们自然不知道,单凭杨振一人还达不到这种地步,最大的功劳乃是道圣和儒圣。 有这两位超凡入圣的人物亲自点拨,即使即使顽石都有可能开窍,更何况许文龙本就天资聪慧,又刻苦用心。 许文龙演练完毕,收住招式,面不改色,气不长出。他向着四下一抱拳:“诸位师弟,献丑了!得遇明师,勤学苦练,便会有所收获。” 啪啪啪…… 大操场上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三百多名学子齐声呐喊:“许师兄!许师兄!” 此刻,他们欢欣鼓舞,深受感染。 “刚才所讲,东海武王岛约战宣武侯杨振,确有其事,并非传言。此事早已传遍边北,几乎人尽皆知。”说到这里,他想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据小道消息称:东海武王岛的人绑架了宣武侯杨振的盟爷冯四海,我估么着,这次宣武侯杨振有点悬。” 黄汉龙和应岳龙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快活日子即将结束,他们该出发了,下一站,杭州。 …… 柳州,太白学院。 大操场上,三百多名学子昂首挺胸站的整整齐齐,年岁大的有十七八岁,年岁小的只有七八岁,来自于柳州以及周边各州。 时隔十年,太白学院声名远播,无论是富家子弟,还是平民百姓,都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来学习。按副院长公孙筹的话说:知识就是力量,可以改变一切。学习知识的人,即使去种大地,粮食长得都比别人好。 看台之上,副院长公孙筹和竹园五老并排而坐,看着许文龙演练武术,频频点头。还是跟着杨振有出息,这十年来,这小子的武功翻了几番。他们自然不知道,单凭杨振一人还达不到这种地步,最大的功劳乃是道圣和儒圣。 有他们两人亲自点拨,即使即使顽石亦可点头,更何况许文龙本就天资聪慧,刻苦用心。 许文龙收住招式,面不改色,气不长出。 “许师兄!许师兄!” 台下三百多名学子齐声呐喊,欢欣鼓舞。 副院长公孙筹一挥手,制止了台下的喧哗,他扫视一周,朗声道:“前日得到消息:东海武王岛约战院长、宣武侯杨振,我太白学院当委派精英弟子前往助阵。诸位老师留守太白学院,我与竹园五老带精英弟子前往,明日出发。” 说完,直接走了。毕竟都带什么人去杭州,还需要仔细斟酌。 …… 云州天泉山三教堂,自杨振走后,他们着实高兴了一阵子,但时间一长,他们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三大堂主心如明镜,这些弟子较之以往缺少了一份激情。以前为了逃脱被揍的命运,他们拼了命的苦练。不仅如此,还要时时刻刻提防杨振偷袭,一个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但是现在没有了混世魔王的威胁,他们变得越来越懒散,警惕性也越来越差。 三年前,混世魔王的两名弟子前来,为沉闷的三教堂注入了一丝活水。 这两名弟子就是苗庆龙和雌雄眼黄瑁。 五年前,八小打算分开,各自游历。别人都有地方可去,唯独苗庆龙茫然四顾,不知何去何从。 雌雄眼黄瑁不喜欢算计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但若是独自游历,又不得不算计。他见苗庆龙没什么去处,便拉着一起四处游荡。 他们漫无目的的游荡了两年,雌雄眼黄瑁感觉没什么意思,于是两人一合计,便到了天泉山三教堂。 这一待,便是三年。 前些日子,道圣回到三教堂,说起杭州立擂之事,他们两人才舒然想起他们已经游历十年。 这十年来,两人开阔了眼界,武功也大有长进。毕竟在三教堂有这么多免费的陪练,武功岂能没有长进。 道圣召集三堂精英弟子,赶奔杭州,苗庆龙和雌雄眼黄瑁乃是杨振的弟子,当然要随行。 柳州六龙分开五年,即将齐聚杭州,共襄盛事。 第368章 战端开启 八月十五中秋节,乃是团圆之日,然而总有人注定背井离乡。 武林大会每五十年一次,于九月九召开。每当武林大会召开之际,参加人员都过了中秋节才会出发。 但今年非同以往,因为九月初一杭州擂开擂,因此有许多人提前来到杭州。 云峰寺内,此时无比热闹。 道圣、佛圣和儒圣,了云以及了凡、了因、了一等佛门禅师,张道全、马道凌、孙道义、周道安等道家真人,许儒兴、宋儒鸿、魏儒源、李儒诚等鸿学大儒全部云集在此。 当然,同辈份的还有杨振、竹园五老以及公孙筹。 剩下的就是下一辈,坏事包杨二、梅雪龙、菊隐龙、许文龙、黄汉龙、应岳龙、苗庆龙、雌雄眼黄瑁,以及三教堂的和尚老道儒生、太白学院的学生。 他们都是为了杭州擂而来,相聚在一起商议对策。当然,最后拍板的还是三圣和杨振。 毕竟三圣身份最高,而杨振则是当事人,没有什么人比他们更具备发言权。 “阿弥陀佛!”佛圣高颂佛号,扫视诸人,道:“武王岛老岛主武岩与我们同辈,而此次前来邀战的武亦波和贺苟雄等人,乃是武岩徒孙,与六龙等人平辈。因此,此次比武虽然指名道姓要振儿上场,但你也要自持身份,绝不可轻易上场。” 杨振等人闻言尽皆点头,佛圣之言在理,毕竟以杨振的身份与武亦波一辈比武,有些胜之不武。 若是让六龙他们这一辈的人上场,若是胜了,绝对扬名立万;若是败了,也不丢人。 毕竟六龙他们几个才二十出头,学艺仅仅十年而已。而武亦波等人早已三十开外,学艺没有三十年也有二十五年。 这十五年的差距,尽管靠天分和刻苦能够补齐,但这样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武林界对实力的强弱划分大多数都以习武时限为依据,习武时间越长,往往会被认为越厉害。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不服杨振者大有人在。不过,鉴于中原武林界百花凋零,那些真正的武林耆老并不会站出来质疑。他们乐于见到后起之秀能够弘扬武学,中兴武林。 真正不服的,来自于漠北雪山派、西域流沙派、南疆蛊毒派、东海海外派以及中原武林界那些自以为是的半吊子。 此次,就有不少这样的人,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的站到东海武王岛的队伍中,但却已经进行声援,对于杨振提出了种种疑问。 例如,指责杨振甘愿充当朝廷鹰犬等等。 八月十五中秋节,杨振等人没有饮酒赏月,也没有围在一起吃月饼,而是一直在商讨如何应对杭州擂。 云峰寺中,集结了中原武林界百分之七十的后天圆满大高手,当然,这些人都是三教堂或其分支,都是三圣座下弟子。 他们各抒己见,最终拟定了一套迎战方略:若是一代弟子挑战,尽可能让杨振上台。若是第二代弟子挑战,尽可能让坏事包杨二、柳州六龙和雌雄眼黄瑁以及太白学院的精英弟子上台。至于第三代,就在他们的徒孙中选拔精英应战。 接下来的时间里,杨振带着几名弟子一直同这些师兄们探讨、切磋。毕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若能集百家之长,融会贯通,创出适合自己的武功,杨振将成为一代宗师。 儒门释户道相同,三教相合于一身。 如果真能达到这种地步,杨振的武功造诣必然臻至化境,比起三教堂的开山祖师来,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这只是三圣和杨振这些师兄们的愿景,想要真正达成,绝非一日之功。 当务之急是赢下杭州擂,以及在武林大会中崭露头角,让武林界各方英豪都见识见识杨振这位后起之秀,三教未来的唯一掌门人,朝廷的宣武司司首。 若能赢得所有人的一致好评,杨振中兴武林的道路绝对一帆风顺。 当然,人心不足蛇吞象。 三教堂本就是武林界第一大势力,是唯一,而不是之一。杨振若成事,三教堂必定随之水涨船高,这并不是所有人都喜闻乐见的。 因此,没人掣肘就已经不错了,又如何奢望所有人都支持。 杭州城,各方势力云集,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谈论天下新出道的英雄。 醉月楼,杭州城中最大的酒楼,高有五层,每层都有百米方圆。 五层的豪华包厢内,杨振和公孙筹带着坏事包杨二等八人以及太白学院的十二名学生,一边喝酒,一边听着外面说书人分析各路英雄。 “诸位,今日评说天下新出道的英雄,有人要问消息来源,对不起,无可奉告。究竟是不是事实,你们也别较真。我权当一说,你们权且一听。” “要说当今天下名气最大的人物,要属这位宣武侯杨振,柳州平叛并创立太白学院,齐平除寻芳会并建立养老、扶幼两座收容院,太白山庄更是成为人才中心。还有协助西夏平灭叛乱,被封为一字并肩王。这种种事迹说明,宣武侯杨振名符其实。” 说完,扫视四周一眼,见没人质疑反对,便微微一笑,继续道:“接下来的这几位,乃是近十年声名鹊起,至于生平,我不冗述。只将他们是谁说个清楚。” “第一位,坏事包杨再复;第二位,一枝寒梅压群芳,三尺铁剑荡群雄梅雪龙;第三位,铁剑怪杰菊隐龙;第四位,孝义赛专诸许文龙;第五位,玉面小达摩黄汉龙;第六位,不动如山应岳龙;第四位,圣手秀士苗庆龙;第八位,雌雄眼黄瑁;第九位,圣手大将冯少淳。” “诸位可知,这九位颇负盛名的英雄人物都与一人有关,那便是宣武侯杨振。前九位乃是他的弟子,最后一位乃是他的盟兄。” …… 那说书人洋洋洒洒的说了许多,但却都是与杨振有关。 近十年来,柳州六龙及雌雄眼黄瑁的名声蒸蒸日上,有与杨振比肩之势。毕竟,杨振一直待在侯府内,根本就没有外出。 十年,足以发生很多事。若不是前往太白山庄游历的学子们将杨振的事迹加以传播,或许他会淡出人们的视线。 杨振在包厢里听到这一切,扫视众人,微微一笑:“你们几个行啊,已经名扬天下了。不过,希望你们能够再接再厉,在接下来的杭州擂和武林大会中能够有所表现。” “是,师父。”柳州六龙等人齐声回应。 “你在这里呆着吧,公孙兄,我们出去转转。”说完,拉着公孙筹往外便走。他感觉自己留在这里他们有所拘束,因此便提前离开。 第369章 首战告捷 杭州毗邻东海,水路畅通,百姓素来信奉龙王。而且,有龙王化身为人,游戏人间的传说。因此,每个村子都有龙王祠,每个县都有龙王庙。 而杭州城东十里坡有一座龙王殿,乃是标准的两进四合院。殿前空旷的大广场上早已人满为患,他们来自全国各地,见证杭州擂谁胜谁败。 “诸位父老乡亲,虽然我们来自东海武王岛,但也是大衍分支。今日在此摆下杭州擂,为的便是邀战宣武侯杨振。当然,我们并非嫉妒他的名声,觊觎他的地位,而是为了讨个说法。为死去武仁詹讨个说法,既然我们是武林中人,那么唯有一战。” 武亦波登上擂台,看着万头攒动的景象,心情激荡,慷慨陈词。在武王岛之时虽然也见过这种场面,但却都是熟人。而现在来自全国各地,他能够上台讲话,也算露尽了脸面。 他自作多情的向着台下挥了挥手:“俗话说大将督后阵,我们大师兄贺苟雄自然不能第一战便上台。因此,这第一战便由本人出战。” 说完,对着西看台一抱拳:“东海武王岛武王一脉武亦波,挑战宣武侯杨振。” 哗! 擂台下顿时大乱,交头接耳纷纷议论。 “就他,武亦波?从来都没听说过的人物也想挑战宣武侯杨振,做梦呢吧?”有人小声嘀咕道。 “那可未必,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大衍一直禁武,根本就没真正的高手在外行走。而海外却是不同,几乎人人习武。”有人反驳道。 “都少说了句吧,好好看下去不就知道了。”有一人不耐烦的说道。显然是见他们喋喋不休,有些反感。 …… 武亦波听见种种议论,脸色一僵,随即释然。毕竟他们客场作战,而且几乎不在大衍行走,中原武林界对他们知之甚少,情有可原。不过,此战过后,必定有所改观。 西看台彩棚中,杨振仔细打量武亦波,终于认了出来,此人乃是太白学院门前挑衅的那位海外来客。他视线划过六龙,最终落在了苗庆龙身上:“庆龙,此人乃是老朋友了,你去会会,看他有什么长进。” 坏事包杨二和柳州六龙都看出来了,但都没有说话,等待杨振吩咐。 苗庆龙当即起身向擂台走去,既然师父让他上台,他自然要把握机会,首战告捷。否则,岂非影响士气。 苗庆龙虽然人送绰号“白衣秀士”,是因为他喜穿白衣,长得秀气,而且性格含蓄内敛。然而,一旦与人交手,俨然拼命三郎。几个兄弟经常拿他开涮,说他就是个闷骚。 苗庆龙一出彩棚,台下围观者顿时引发轰动。 “快看,这就是白衣秀士苗庆龙,宣武侯的第六名亲传弟子。”有认识苗庆龙的人纷纷大喊,借此卖弄自己见多识广。 “他就是白衣秀士苗庆龙,一袭白衣,果然清秀。”有不认识苗庆龙的人说道。 “那武亦波不是点名道姓邀战宣武侯吗,他怎么上场了?”有人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傻啊你,宣武侯多高的身份,多大的能耐,怎么可能轻易出手?再说了,如果连白衣秀士都战不过,宣武侯还有必要上场吗?”有人回答道。 当然,这只是男人们的声音。至于女人,犯花痴者居多,心里不停的默念:“好帅,真的好帅哦!” …… 苗庆龙并没有在乎这些议论,直接来到擂台下,脚尖虚点地,蹭的一下窜上了擂台,轻飘飘落下,声息皆无。 他对着武亦波一抱拳:“朋友,柳州一别,十年不见,想必武功大有长进吧?”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更何况一别十年!当日在柳州太白学院前,他见过此人和大师兄对战,那时候武功就不错。从事这十年没怎么练,但长进也应该小不了。 武亦波打量苗庆龙,微微皱眉,此人的轮廓隐隐有些熟悉,但却想不起何时见过。于是,他开口问道: “我们,何曾见过?” “当然见过。”苗庆龙点点头,不怪武亦波健忘,毕竟当初他只是一个八九岁的毛头小子,如今已经十八岁。相隔十年,武亦波怎么可能认得出来。因此他话锋一转:“时隔十年,再说已经毫无意义。既然如此,我们便重新认识一下。” 说到这里,他冲着四下一抱拳:“诸位,我乃宣武侯六弟子,苗庆龙,奉师命前来应战。” 随即,转头看向武亦波,抱拳道:“请!” “嘶,苗庆龙?哦,原来是他。”武亦波猛然想起当年在柳州太白学院前报号的那六个小家伙,想不到居然闯出了这么大的名气。看起来,还真有些名师出高徒的意味。 武亦波嘴角微扯,不知是讥讽还是自嘲,他甩甩头,回礼道:“请!” 两人当即拉开架势,封住了门户。 苗庆龙一个箭步窜上前,单掌开碑,右手直劈武亦波面门。武亦波闪身错步,让开迎面而来的单掌,右拳直奔苗庆龙前胸,黑虎掏心! 苗庆龙拨云见日,左手向外用力一搪,将武亦波的右拳拨开,右手一转,戳向武亦波眼睛。 …… 两人交战五十个回合,不分上下。 外行看人闹,内行看门道。东西两座看台上,甚至是台下都有很多武术大家,他们看出武亦波稳扎稳打,后劲绵长。反观苗庆龙则不然,虽然攻势依旧凌厉,但却难以凑效。 似乎……似乎武亦波对苗庆龙所用的武功招式颇为熟悉,形成了压制。 东彩棚中,贺苟雄微微一笑:“行,亦波师弟这十年来的努力没白费。” 这十年来武亦波为了对付杨振可谓煞费苦心,他一直潜心钻研中原各派武功,尤其是三教堂的武功。如今看来,成效可观。 西彩棚中,杨振扫视众人:“你们都见到了吧,这武亦波对中原各派武学涉猎颇深,若是由你们上场,若不能速战速决,终究会一败涂地。不过,庆龙却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几名弟子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他们都明白这个道理,毕竟他们的武功都是中原体系。但苗庆龙不同,他出了中原的武功外,还身负苗寨的武功。 苗庆龙边打边琢磨,逢强者智取,遇弱者活禽。既然用中原的武功对付不了他,那就用苗寨的武功。 想及此处,苗庆龙风格大变,招式变得有些奇诡。 一时之间,武亦波疲于应付,渐渐落了下风。 苗庆龙攻其不备,一脚踹在武亦波小腿肚子上,把他踹下了擂台。 苗庆龙首战告捷,台下喊声如雷:“苗庆龙!”“苗庆龙!” 第370章 连胜 “承让!”苗庆龙对着武亦波一抱拳,又对着台下和东西看台上的观众拱了拱手,转身下了擂台。 他虽然首战告捷,但却没有一丝兴奋,因为他明白若不是仗着苗寨的武功,此战必败无疑。 回到西彩棚,众兄弟纷纷贺喜,但苗庆龙兴致不高,只是牵强的笑了笑。 杨振拍了拍他的肩膀:“庆龙啊,身为武者,不仅要紧守方寸之地,更要广纳八方。若是你能将苗寨武功和中原武功融会贯通,形成自己的特有体系,再战武亦波绝不会如此吃力。” 杨振之言固然在理,不过苗庆龙想要做到这一步还需要沉淀,毕竟他才十八岁而已,无论是思维还是阅历都远远不足。 “谨遵姑父教诲。”苗庆龙对着杨振躬身一礼,他岂能不明白杨振言外之意。奈何,天性使然,他不愿意挑战别人。 若非逼不得已,他绝不与人交手。如此一来,也就少了许多见识他派武功的机会。 所谓如切如磋,道学也;如琢如磨,自修也。若是总是闭门造车,绝对无法精进。 经过刚才的对战,他意识到自己的缺陷,只能尝试着去改变。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达。 这是千古不变的圣训。 …… 东彩棚中,武王一脉、成王一脉、韩王一脉、赵王一脉、魏王一脉的精英武者都在,虽然比武由武王一脉挑起,但终究关乎武王岛甚至海外派所有武者的荣誉。 内战归内战,对外当齐心。 武亦波战败而归,并没有人责难。纵使如此,武亦波也感觉颜面大失。他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俨然斗败的公鸡。 武王岛岛主武悠然,也就是武仁詹的父亲、武亦波的叔父,他看了一眼武亦波,开解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吃一堑长一智便好。再说,你败的不冤。” 武悠然唯一的儿子死了,哥俩守着武亦波这一棵独苗,他不希望武亦波因为此败而一蹶不振。 其他宿老也纷纷点头,他们都是心明眼亮之辈,又怎能看不出因何反胜为败。 苗寨向来保守而排外,武功极其神秘,即使是他们这些武林宿老也一知半解,更何况武亦波他们这些年轻人。 因此,这一战的确败的不冤。 武悠然环视一圈,点头道:“宋星,你去,量力而行。” 人群中有一人站了起来,高颧骨,赤红脸,颌下无须。此人姓宋名星字云光,乃是武悠然颇为器重的一名弟子。 他向着武悠然及众位耆老一拱手:“徒儿遵命,绝不令师尊失望。” 说完,带上自己的兵刃直接走了。 …… 擂台下,无数人瞪大眼睛盯着东彩棚,希望第一时间看到挑战者是何等人物。 当然,对于上台之人姓甚名谁,有何生平事迹他们并不感兴趣,他们真正在乎的,是接下来的对战。 不过,还是有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有谁知道,此人是谁?” 周围的人看了说话的人一眼,纷纷摇头,并没有回答他的话。毕竟他们都是大衍之人,又如何认得海外之人。 况且,待此人登台后必定自报姓名,又何必去打听。 问话之人自讨没趣,悻悻的挠了挠脑袋,把全部精神都放在了西看台上。既然此人不认识,即使盯再久依旧不认识,还不如去看看自己认识的人。 西彩棚中,儒圣见到对方上台之人乃是宋星之后,介绍道:“此人姓宋名星字元光,武王岛岛主武悠然爱徒,手中之剑名曰流云,八八六十四手流云剑,飘渺如云,迅捷如风。” 儒圣之所以如此清楚,是因为他亲自做过调查。他提前来到杭州,在云峰寺交代了一番之后,便开始暗中调查武王岛诸多势力。 既然武王岛提出挑战,想必对他们深有研究,而他们却对武王岛几乎一无所知。 须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杨振听了儒圣的话,微微点头,八八六十四手流云剑,源于八八六十四卦,在武林中颇负盛名,很是难缠。 他的视线从几位弟子和太白学员身上划过,微微皱眉,他们几个虽然都不错,但想要应付流云剑,还有些困难。 当然,以梅雪龙的武功倒可以应付流云剑,但杨振却不愿意过早让他上场。毕竟,梅雪龙要留到最后对付贺苟雄。 其实,三教堂中能够战胜流云剑和贺苟雄的大有人在,但他们更愿意将机会让给几位在世俗中行走的师弟。 他们虽是世外之人,但也并非不想扬名立万,只不过他们将声名看得很淡,可有可无罢了。 儒圣见杨振犹豫不决,微微一笑:“八八六十四手流云剑,虽然千变万化,但万变不离其宗。所谓一元化太极,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相激相生,方成六十四卦。因此,只需以不变应万变。” 杨振经此提点,当即有了主意。他看向应岳龙吩咐道:“岳龙,你去!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记住,权当历练,无须强求。” “是,师父。”应岳龙答应一声,带上武器出了西彩棚。 擂台之上,宋星怀抱流云剑闭目而立,显得老神在在,无比自信。 应岳龙上台一抱拳:“诸位,宣武侯五弟子应岳龙前来应战。” 宋星点点头:“武王岛岛主弟子宋星,请出招吧。” 应岳龙嘴角一抽,好狂傲!但愿不是银样镴枪头。 应岳龙从背后抽出双戟,左右开弓,左戟刺前心,右戟扎小腹。 宋星虽然狂傲,但并不痴傻,见到应岳龙的兵器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但凡使用双手兵刃的,都极难对付,这是武林中公认的,宋星自然不会轻视。 西彩棚中,杨振见两人交了手,说道:“海外派的武功大多讲究水势,水无常形,变化莫测。你们都看仔细了,免得日后武道海外派武者疲于应付。” 杨振话音刚落,公孙筹点头道:“的确如此,年少时我随父亲去过东海。” 公孙筹之父乃是商家大亨,往来于海上。公孙筹少年随父经商,对海外诸岛十分熟悉。 海外之人观水悟道,武功招式犹如水势连绵,滔滔不绝。 擂台上,应岳龙两人对战五十回合,陷入僵局。宋星六十四手流云剑连绵不绝,步步紧逼。应岳龙两把短戟攻防一体,步步为营,毫不贪功。 宋星性情狂傲,颇为自负,但面对比自己小十岁的应岳龙都久攻不下,感觉有些丢人。因此,心中发狠,想要拼着受伤重挫应岳龙。 他卖了个破绽,引诱应岳龙来攻。应岳龙并未看出这是宋星故意为之,右手戟刺向对方肩头。 宋星见应岳龙果然上当,心中阴冷一笑,提剑直奔应岳龙心窝。 “呀……” 擂台之下响起一片惊叫之声。 第371章 放人 应岳龙见剑尖直奔自己心窝而来,毫不惊慌,猛然举起左手戟就是一个举火烧天。 嘡啷啷! 左手戟架住了宝剑,右手腕一翻,右手戟上的月牙铲尖抵住了宋星的喉咙。 这一系列动作只在瞬息间完成,擂台下的看客们还沉浸在应岳龙即将血溅当场的臆测中,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 “好!” 片刻之后,有人率先反应过来,一个好字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随即明白过来,扭头看看左右,尴尬的笑了笑。 毕竟,如此寂静的场面,他这一嗓子太过突兀。万一被擂台上那位记恨上…… 此人想及此处,觉得脖子后冒凉气,不由得脑袋一缩,想往后稍。但人山人海,如何挤得动。 哗…… 此刻,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惊天动地的喝彩声。 虽然他们只是来看热闹,但终究都是大衍人,同属大衍的武士获胜,他们与有荣焉。 擂台之上,应岳龙收回双戟,抱拳一礼:“承让了!” 说完,转身便走。 宋星脸色阴晴不定,这一败,他难以承受。不仅令师父失望,更在天下人面前丢人。 骤然,他提宝剑直刺应岳龙后心。 “小心!” 擂台下的人大声提醒,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应岳龙根本就没料到宋星会有这手,居然如此输不起,背后下手,着实可恶! “既然你如此,就不要怪我不留情!”想及此处,他向前扑倒,双手撑住台面,来了个兔子蹬鹰! 左脚蹬小腹,右脚踹前胸! 砰!砰! 这两脚,蹬得结结实实。 噗!噗! 宋星接连喷出两口鲜血,蹬蹬后退两步,“噗通”一下摔倒在擂台之上,人事不省。 应岳龙头都未回,拍了拍手上的土,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见宋星吐血晕倒,东彩棚内顿时恼了一人,正是宋星的父亲宋远哲。他直接拍案而起,猛然窜出东彩棚,提气飞纵,直奔擂台。 “小贼,哪里走!” 他径直落在应岳龙身后,抡掌便砸。 宋远哲练的乃是铁砂掌,这一掌要是拍中,应岳龙必定当场身亡。 嗖! 杨振见状心道不好,急忙窜出西彩棚,浮光掠影!直奔擂台。 应岳龙听见脑后惊风响动,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只能将脑袋一偏,把肩膀递了上去。 这一掌若拍中肩头,必定打的粉粉碎! 嗖! 紧要关头,台下蹿上一人,抡起金丝大环刀自下而上,贴着宋远哲的身体削了上去。 咔嚓! 宋远哲的胳膊被齐肩削断,血液飞溅,像是下了一场血雨。 “啊……” 宋远哲大叫一声,直接晕死过去,“噗通”一声砸在了宋星的身上。 “哎呀妈呀,快躲!” 人群之中,有人大喊道。 满满的都是人,往哪躲! 有些胆小的,被鲜血淋在头上,直翻白眼。若不是人太多,早就晕倒在地。 嗖! 一道人影落在擂台之上,正是杨振。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封住了宋远哲的血脉。此人固然可气可恼,但终究是一条人命。 当然,即使他不出手,东彩棚那些人也不会坐视不管,毕竟是后天近圆满的高手,殊为难得。然而,早一步止血,复原的几率就越大。只要不死,就不会引起太大的仇怨。 杨振抬头看向那名手持金丝大环刀的青年人,陡然为之一愣。 “你是?” 他感觉此人面熟,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人。 青年人擦了擦金丝大环刀的血,对着杨振点了点头:“盟弟,稍后再叙旧,武王岛的这些人都交给为兄了。” 杨振脸色一振,原来这青年人是盟兄冯少淳。十年不见,变化非常大,怪不得他想不起来。 冯少淳走到擂台东侧,对着东彩棚一拱手:“贺苟雄在不在?武亦波在不在?如果在,请上台回话。若不在,请主事的上来回话。” 杨振并没有离开擂台,而是退到一边掠阵。 西彩棚内,武悠然看了冯少淳一眼,问道:“这青年,你们认识?” 贺苟雄和武亦波对望一眼,摇了摇头:“师(伯)父,此人我们从未见过。” 武悠然闻言一愣:“这倒奇了,既然不认识,为何指名道姓叫你们。” …… 擂台上,冯少淳见西彩棚许久都不见回应,便大声道:“理大如天,天下之事,都难逃一个理字。诸位父老乡亲,你们来评评理。” “东海武王岛挑战我盟弟杨振,本是武林盛事。但是,为什么要绑架我六十岁的祖父!我希望你们给个合理的解释,并且放人!” 冯少淳话音刚落,台下一片哗然。 “什么!这居然是真的!”有人听说过这件事,但以为是谣言,并没有当真。 然而现在…… “卑鄙!无耻!都说武者尚侠义,但他们海外之人居然行此卑劣之事。放人!放人!” 陡然间,有人如此喊道。 …… “放人!放人!” 最终,台下的看客齐声呐喊,群情激烈。 西彩棚中,气氛陡然沉闷。 武悠然已经与杨振达成协议,杭州擂结束之时便放了冯四海。因此,双方对于此事避而不谈。 但是,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更关键的,此人乃是冯四海的亲孙子。现在将事情公之于众,他们必须给个说法,甚至直接放人。 毕竟,人言可畏! 若大衍百姓都指责他们武王岛,人云亦云,即使武王岛的百姓也会以此为羞。 还未等他拿定主意,冯少淳的声音再次传来:“先把祖父放出来,一切好商量。否则,接下来的擂台比武我一人接了。但是,只有一人可以活着下去。” 冯少淳放下狠话,若不放人,不死不休! 武悠然听闻此言直皱眉,他们针对杨振做过详细的调查。但对于此人,毫无所知。 未知的一切,都不可控。 武悠然正在低头沉思,根本未发现有一人窜出了东彩棚。 “后生,休放狂言,老夫前来战你。” 说话之人五十左右,浓眉怒目赤红脸,颌下一副红胡须。 冯少淳见状心中冷笑,既然如此,那就杀到他们放人为止。他将手中金丝大环刀一横,暴喝道:“来者通名!” “老夫武悠德是也!”说完,晃单鞭直奔冯少淳顶梁门砸下。 冯少淳手持金丝大环刀向上一搪,嘡啷啷!单鞭断作两截,冯少淳手腕一翻,噗!刀尖划过武悠德的喉咙,一命呜呼! 第372章 武林大会 州衙二堂,州正孙振邦虽然闭目养神,但却心绪烦乱。两国会武的关口,却出了血洗齐平侯府之事,他左右为难。 若上禀驸马杨宏,一旦发生意外,影响了两国会武,他将沦为千古罪人。 若隐瞒不报,有悖人伦纲常。毕竟他们是亲生父子,骨血相传。 老侯爷突然暴毙,如果瞒着驸马杨宏,实在是……有些残忍。 陡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打断了孙振邦的思绪,他抬头向门口望去,却见孙止戈走了进来。 “回来了,这两封信……你看看吧!” 说完,他指了指茶几上的那两封信。 孙止戈本想开口询问,听见父亲让自己看信,很是诧异的看了父亲一眼,拿起书信仔细阅读。 这一看不要紧,吓得面无血色,体如筛糠。齐平侯府惨遭血洗,靖州全境……不!即使是在大衍全国也未曾发生过这等血腥的惨案。 更何况,此乃堂堂侯府,朝廷勋爵,这无异于公然挑衅,向朝廷示威。父亲身为靖州州正,若不能给朝廷一个满意的答卷,父亲必定会遭受斥责,丢官罢职,甚至会丢掉身家性命。 毕竟,煌煌天威不可测! 为了顾全朝廷颜面,势必要人为此买单。若抓不到天煞门的人,恐怕自己这老爹就要背锅顶缸了。 孙止戈放下书信,问道:“父亲,您打算怎么办?” “你去齐平,带上这两个小子。第一,把这……这个齐平县衙役的事情处理清楚,若有长辈在,让这两个小子奉养;若有幼儿在,便让这两个小子出资抚养。总之,若有鳏寡孤独,便有这两个小子负责。” “第二,驸马爷这里脱不开身,因此侯府之事,你这个做义兄的当然要帮衬着,也代为父在老侯爷灵前上柱香。” “好,孩儿准备准备这便去了。”孙止戈点头道。 “好,你这便去准备吧。”孙振邦一摆手,示意孙止戈离开,而他再次闭上双眼,继续寻思该如何向朝廷表奏。 孙止戈命人准备了一辆马车,装上那顶棺材,带着两名守卫离了州衙,直奔齐平县。 咚咚咚! 孙振邦正心绪烦乱间,猛然听见门外鸣冤鼓响。他心中一惊,猛然站了起来,穿好了冠袍带履,急匆匆到了大堂。 “来人,升堂!”孙振邦一声令下,三班衙役早已伺候在侧,站班堂役手持堂棍齐声高呼。 “威……武……” 啪! 孙振邦猛然一拍惊堂木,喊道:“来呀,传喊冤人上堂。” 门外有七名小厮,都是侍读打扮,慌里慌张的,满头是汗。他们听见知州大人喊他们上堂,便直接跑了上去。 “跪下!”二十名站班堂役见七人如此无礼,于是齐声高呼。 “跪?都火烧眉毛了,还跪什么跪!我们孙少爷在靖州城失去了踪迹,你们要负责!”为首的一个侍读小厮急切的说道。 “放肆!跪下!”站班堂役抡起棍子便要打。 “住手!不跪,便不跪吧。”孙振邦一摆手,放眼打量,见这七人衣着华贵,不似普通人物,便决定不动声色,先看看情况再说。 “尔等击鼓鸣冤,本州升堂理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诬告不实,必反坐,尔等清楚了。”说完,扫视一眼,继续道: “尔等家住何处?姓甚名谁?状告何人?有何冤屈?一一道来。” 为首那名小厮撇了撇嘴,“本人家住中州城太傅府,姓尚名昆,乃孙少爷侍读,随大少爷前来靖州观看比武。然而,他却被人绑架掳走。同时失踪的,还有六部尚书家的孙少爷,州正大人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嘶!”孙振邦倒吸一口凉气,刚刚齐平侯府惨遭血洗,现在太傅府以及六部尚书的孙少爷全部失踪,这……这…… 当真是雪上加霜啊! 沉默片刻,孙振邦开口问道:“你们言辞凿凿,称自家孙少爷被绑架掳走,有何证据?” “证据?我们说的话便是证据。再说,七位孙少爷的确失去了踪迹,若不是被绑架,又作何解释。”尚昆有板有眼的质问道。 孙振邦闻言,心生不悦。自己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却被他们如此无视,当真是岂有此理。不过,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些小人物看似无官无职,但却最是难缠。自己得罪不起,也不想得罪。 毕竟,实在是犯不着跟他们一般见识。 孙振邦压了压心中的寒气,问道:“常言道,捉奸捉双,拿贼拿赃。若无凭据,岂能妄自揣测。几位孙少爷初来靖州,并未与人结仇,又何来绑架之说。更何况,所谓绑架,皆有所图,几位可曾收到过绑匪的信息。若有,详细讲来;若无,就不要妄言其事。” “我说老孙啊,孙少爷可是老太傅的命根子,万一有所闪失,甭说是你,就连我也没法交差啊。老孙啊,可长点心吧。” 孙振邦微微皱眉,老孙?自己堂堂州正,却被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称作老孙,当真是…… 孙振邦摇了摇头,看着尚昆那鼻孔朝天的样子,反倒气乐了,“如此说来,这倒是本州的不是了。那么你来说说,该如何处理?” “查呀!当然是去查了。”尚昆两眼直勾勾地瞪着孙振邦。 “查?怎么查?又从何处查起。你可有怀疑的目标,不妨说来听听。至少,有个方向,也免得大海捞针。”说完,孙振邦陡然发现两边的站班堂役眼神有异,陡然清醒过来。 此地乃是县衙大堂,自己如此问话,倒是像闲聊一般,有失国法威严。还不如就此退堂,到二堂详细计议。 想及此处,孙振邦扫视堂上诸人,“既然无冤可申,那便就此退堂。几位,请到二堂讲话吧。” 说完,猛然一拍惊堂木,喊道:“退堂!” “威……武……” 二堂内,众人落座,孙振邦双目直视尚昆,“说吧,你们的孙少爷们从何处失踪,事前可有征兆?” 尚昆七人面面相觑,七位孙少爷中午用过饭,说是出去寻些乐子,让他们不要跟随。但是,七位孙少爷却一去不会。 因此,他们前来知会孙振邦,让他派人帮忙寻找。 此地乃是县衙大堂,自己如此问话,倒是像闲聊一般,有失国法威严。还不如就此退堂,到二堂详细计议。 想及此处,孙振邦扫视堂上诸人,“既然无冤可申,那便就此退堂。几位,请到二堂讲话吧。” 说完,猛然一拍惊堂木,喊道:“退堂!” “威……武……” 二堂内,众人落座,孙振邦双目直视尚昆,“说吧,你们的孙少爷们从何处失踪,事前可有征兆?” 第373章 各方宿老 周坤心性耿直,见孙振邦神秘兮兮的样子,急得抓耳挠腮,因此不停地追问: “孙大人,到底请了什么样的人物?” “哈哈哈,大统领稍安勿躁,想必此时客人已经到门外了,随我出去迎迎吧!” 说完,站起身来便往外走。 周坤愣了片刻,随即心中恍然,若说什么人能够和他老周一起喝酒,恐怕……也就只有驸马杨宏了。 “唉!老周的酒啊!看来是不能尽兴了。” 周坤悠悠叹息一声,起身向外走去。 虽然他是禁卫军大统领,皇帝老爷子亲信之臣,但终究是臣。而驸马杨宏却是皇帝老爷子的女婿,一个女婿半个儿,人家是君。 如果他在驸马杨宏面前喝得酩酊大醉,岂不是君前失仪,大不敬。 府门外来了一人,骑着高头大马,缓辔而行。 来者非是别人,正是驸马杨宏。他收到孙振邦的请帖之后,跟侍卫们交代之后,便孤身前来。 孙振邦并没有请司马仁,因为不合规矩。一个封疆大吏请外国使臣赴私宴,即使是有旁人作陪,恐怕也会被人戳断脊梁骨。 驸马杨宏来到州衙门前下了马,一眼瞧见禁卫军大统领周坤走了出来,不由得为之一愣。 孙振邦送来的请帖上只说有一位贵客自京城来,请他来聚上一聚,并没有说明来者是何人。 因此,骤然见到周坤时,他才有些诧异。 “哈哈哈,驸马爷,老周有礼了。”周坤大笑着迎了上去。 “大统领,没想到能在这见面,本驸马也是靖州人,深表欢迎啊!”驸马杨宏笑道。 “我说二位大人,就不要在这里客套了,还是里面请吧。” 宴客厅内,丰盛的酒宴已经摆下,三人落座之后,孙振邦举杯在手,“驸马爷,大统领,今夜清风霁月,当一醉方休,请!” “好!大统领,本驸马借花献佛,请!”驸马杨宏举杯道。 “哈哈,老周早就听闻靖州有美酒,可是馋了十几年。今日终于可以一偿宿愿,自然要痛饮一杯,老周先干为敬。” 说完,脖子一扬,一饮而尽。 “好酒!果然是好酒!”周坤大叫一声,现在才发现,他以前喝的酒与这个比起来,根本就没法相比。 “唉!”周坤陡然一叹,放下了酒杯,一语不发。 孙振邦诧异的看了周坤一眼,“大统领,这是怎么了?” 周坤满脸愁容,叹息道:“自因此酒后,天下再无酒。回京后,又不能来此专程来此买酒,这没酒的日子该怎么过!” “哈哈哈哈!”孙振邦闻言放声大笑,这位酒虫真是率直的太可爱了。 “笑什么?”周坤不解的问道。 孙振邦笑而不语,只是以目光示意。 周坤见孙振邦总是看向驸马爷,心中十分不解。陡然,他明白过来,这驸马爷可是地道的靖州人。 “驸马爷,看来老周以后的酒,就要着落在您身上了。”说完,双眼直勾勾的驸马杨宏。 驸马杨宏闻言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大统领要从靖州买酒,浪费人力物力,恐怕会被有心人弹劾。 而自己就不同了,从老家时常运些东西过去,谁都挑不出毛病。 不过,即使是自己将酒弄到京城去,但如何交给大统领呢?无论是明里还是暗里,都会引人诟病。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若次数多了,恐怕那些御史言官们又有事情可做了。 毕竟,私下结交武将,乃是皇帝老爷子最忌讳的事。更何况,大统领乃是拱卫皇宫中的禁卫军统帅。 “此事倒不难,但即使到京,大统领又如何取酒?” “这个么?”周坤闻言,脸色顿时垮了下来。这一点,倒是自己疏忽了。 到驸马府中取酒,还不如直接来靖州。 孙振邦看了看驸马杨宏,又瞅了瞅周坤,心中盘算片刻,突发奇想,“驸马爷,大统领,下官这里倒是有一个拙计。若在京中开一座酒庄,专门贩卖靖州美酒,不知销量如何?” 驸马杨宏和周坤对视一眼,会意的点点头。孙振邦的提议倒是一个办法,既可以满足一些人的口腹之欲,又可以增加靖州的财政收入,也算是一举两得。 不过,每人口味不一,他们喝的惯如此烈酒,其他人未必可以。 但是,不尝试一番,谁都不知道真正的结果。 “好!就这么办!”驸马杨宏点点头,当即拍定了此事。他转念一想,问道: “孙大人打算让何人来操办此事?” 孙振邦微笑道:“此事,非小侯爷莫属。毕竟,太白山庄若建成,恐怕每日耗资过万。这么大的开销,总要有些进项才是。否则,绝对难以支撑。” 驸马杨宏点点头,孙振邦说的在理。那太白山庄自己也去看过,的确是一个空前绝后的宏伟计划。 若天下学子汇聚于此,那是何等盛世。而且,会带动齐平,乃至整个靖州的商业迅速发展。 总之,这是一件好事,于国于民皆有利。 当然,太白山庄一旦运转起来,需要巨大的资金支撑。自然要拓展资金来源渠道,才不至于捉襟见肘。 他们三人在酒桌前达成了共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靖州酒乍一入京,便被抢购一空。 靖州酒坊的分号,也开遍了全国各地。 人逢喜事精神爽。 周坤起初还按捺着,但越喝越兴奋,也就忘记了什么身份地位,将一切都抛之脑后,喝得酩酊大醉。 “驸……马爷,您……要节哀。齐……平侯府……惨遭……血洗,您……公而……忘私,老周……佩服您!”说完,一挑大指。 周坤醉了,但驸马杨宏和孙振邦却清醒着,两人闻言反应不一。 孙振邦脸色骤变,心里直叫苦。这大统领酒后吐真言,却是把他坑苦了。 驸马杨宏心里一揪,猛然看向孙振邦,“孙大人,可知大统领此言可是事实!” “这个……”孙振邦面现难色,他着实不想说,奈何大统领已经暴露了口风,他不得不说了。 “驸马爷,大统领所言,属实。老侯爷,以及府中百名护府亲兵和所有男仆女婢,无一生还。驸马爷,还望……” “啊……” 孙振邦话还未说完,驸马杨宏便惨叫一声,晕死过去。 “唉!”孙振邦看了看醉醺醺的大统领周坤,又看了看昏死过去的驸马杨宏,心中打翻了百味瓶。 “来人!将驸马爷和大统领扶到客房去吧,再让大夫给驸马爷检查一下。” 说完,孙振邦闭目靠在了椅子上。 明早,将会是一场狂风暴雨。事到如此地步,他也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第374章 名扬天下 战斗不止周坤心性耿直,见孙振邦神秘兮兮的样子,急得抓耳挠腮,因此不停地追问: “孙大人,到底请了什么样的人物?” “哈哈哈,大统领稍安勿躁,想必此时客人已经到门外了,随我出去迎迎吧!” 说完,站起身来便往外走。 周坤愣了片刻,随即心中恍然,若说什么人能够和他老周一起喝酒,恐怕……也就只有驸马杨宏了。 “唉!老周的酒啊!看来是不能尽兴了。” 周坤悠悠叹息一声,起身向外走去。 虽然他是禁卫军大统领,皇帝老爷子亲信之臣,但终究是臣。而驸马杨宏却是皇帝老爷子的女婿,一个女婿半个儿,人家是君。 如果他在驸马杨宏面前喝得酩酊大醉,岂不是君前失仪,大不敬。 府门外来了一人,骑着高头大马,缓辔而行。 来者非是别人,正是驸马杨宏。他收到孙振邦的请帖之后,跟侍卫们交代之后,便孤身前来。 孙振邦并没有请司马仁,因为不合规矩。一个封疆大吏请外国使臣赴私宴,即使是有旁人作陪,恐怕也会被人戳断脊梁骨。 驸马杨宏来到州衙门前下了马,一眼瞧见禁卫军大统领周坤走了出来,不由得为之一愣。 孙振邦送来的请帖上只说有一位贵客自京城来,请他来聚上一聚,并没有说明来者是何人。 因此,骤然见到周坤时,他才有些诧异。 “哈哈哈,驸马爷,老周有礼了。”周坤大笑着迎了上去。 “大统领,没想到能在这见面,本驸马也是靖州人,深表欢迎啊!”驸马杨宏笑道。 “我说二位大人,就不要在这里客套了,还是里面请吧。” 宴客厅内,丰盛的酒宴已经摆下,三人落座之后,孙振邦举杯在手,“驸马爷,大统领,今夜清风霁月,当一醉方休,请!” “好!大统领,本驸马借花献佛,请!”驸马杨宏举杯道。 “哈哈,老周早就听闻靖州有美酒,可是馋了十几年。今日终于可以一偿宿愿,自然要痛饮一杯,老周先干为敬。” 说完,脖子一扬,一饮而尽。 “好酒!果然是好酒!”周坤大叫一声,现在才发现,他以前喝的酒与这个比起来,根本就没法相比。 “唉!”周坤陡然一叹,放下了酒杯,一语不发。 孙振邦诧异的看了周坤一眼,“大统领,这是怎么了?” 周坤满脸愁容,叹息道:“自因此酒后,天下再无酒。回京后,又不能来此专程来此买酒,这没酒的日子该怎么过!” “哈哈哈哈!”孙振邦闻言放声大笑,这位酒虫真是率直的太可爱了。 “笑什么?”周坤不解的问道。 孙振邦笑而不语,只是以目光示意。 周坤见孙振邦总是看向驸马爷,心中十分不解。陡然,他明白过来,这驸马爷可是地道的靖州人。 “驸马爷,看来老周以后的酒,就要着落在您身上了。”说完,双眼直勾勾的驸马杨宏。 驸马杨宏闻言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大统领要从靖州买酒,浪费人力物力,恐怕会被有心人弹劾。 而自己就不同了,从老家时常运些东西过去,谁都挑不出毛病。 不过,即使是自己将酒弄到京城去,但如何交给大统领呢?无论是明里还是暗里,都会引人诟病。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若次数多了,恐怕那些御史言官们又有事情可做了。 毕竟,私下结交武将,乃是皇帝老爷子最忌讳的事。更何况,大统领乃是拱卫皇宫中的禁卫军统帅。 “此事倒不难,但即使到京,大统领又如何取酒?” “这个么?”周坤闻言,脸色顿时垮了下来。这一点,倒是自己疏忽了。 到驸马府中取酒,还不如直接来靖州。 孙振邦看了看驸马杨宏,又瞅了瞅周坤,心中盘算片刻,突发奇想,“驸马爷,大统领,下官这里倒是有一个拙计。若在京中开一座酒庄,专门贩卖靖州美酒,不知销量如何?” 驸马杨宏和周坤对视一眼,会意的点点头。孙振邦的提议倒是一个办法,既可以满足一些人的口腹之欲,又可以增加靖州的财政收入,也算是一举两得。 不过,每人口味不一,他们喝的惯如此烈酒,其他人未必可以。 但是,不尝试一番,谁都不知道真正的结果。 “好!就这么办!”驸马杨宏点点头,当即拍定了此事。他转念一想,问道: “孙大人打算让何人来操办此事?” 孙振邦微笑道:“此事,非小侯爷莫属。毕竟,太白山庄若建成,恐怕每日耗资过万。这么大的开销,总要有些进项才是。否则,绝对难以支撑。” 驸马杨宏点点头,孙振邦说的在理。那太白山庄自己也去看过,的确是一个空前绝后的宏伟计划。 若天下学子汇聚于此,那是何等盛世。而且,会带动齐平,乃至整个靖州的商业迅速发展。 总之,这是一件好事,于国于民皆有利。 当然,太白山庄一旦运转起来,需要巨大的资金支撑。自然要拓展资金来源渠道,才不至于捉襟见肘。 他们三人在酒桌前达成了共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靖州酒乍一入京,便被抢购一空。 靖州酒坊的分号,也开遍了全国各地。 人逢喜事精神爽。 周坤起初还按捺着,但越喝越兴奋,也就忘记了什么身份地位,将一切都抛之脑后,喝得酩酊大醉。 “驸……马爷,您……要节哀。齐……平侯府……惨遭……血洗,您……公而……忘私,老周……佩服您!”说完,一挑大指。 周坤醉了,但驸马杨宏和孙振邦却清醒着,两人闻言反应不一。 孙振邦脸色骤变,心里直叫苦。这大统领酒后吐真言,却是把他坑苦了。 驸马杨宏心里一揪,猛然看向孙振邦,“孙大人,可知大统领此言可是事实!” “这个……”孙振邦面现难色,他着实不想说,奈何大统领已经暴露了口风,他不得不说了。 “驸马爷,大统领所言,属实。老侯爷,以及府中百名护府亲兵和所有男仆女婢,无一生还。驸马爷,还望……” “啊……” 孙振邦话还未说完,驸马杨宏便惨叫一声,晕死过去。 “唉!”孙振邦看了看醉醺醺的大统领周坤,又看了看昏死过去的驸马杨宏,心中打翻了百味瓶。 “来人!将驸马爷和大统领扶到客房去吧,再让大夫给驸马爷检查一下。” 说完,孙振邦闭目靠在了椅子上。 明早,将会是一场狂风暴雨。事到如此地步,他也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第375章 恭贺 花开花谢周坤心性耿直,见孙振邦神秘兮兮的样子,急得抓耳挠腮,因此不停地追问: “孙大人,到底请了什么样的人物?” “哈哈哈,大统领稍安勿躁,想必此时客人已经到门外了,随我出去迎迎吧!” 说完,站起身来便往外走。 周坤愣了片刻,随即心中恍然,若说什么人能够和他老周一起喝酒,恐怕……也就只有驸马杨宏了。 “唉!老周的酒啊!看来是不能尽兴了。” 周坤悠悠叹息一声,起身向外走去。 虽然他是禁卫军大统领,皇帝老爷子亲信之臣,但终究是臣。而驸马杨宏却是皇帝老爷子的女婿,一个女婿半个儿,人家是君。 如果他在驸马杨宏面前喝得酩酊大醉,岂不是君前失仪,大不敬。 府门外来了一人,骑着高头大马,缓辔而行。 来者非是别人,正是驸马杨宏。他收到孙振邦的请帖之后,跟侍卫们交代之后,便孤身前来。 孙振邦并没有请司马仁,因为不合规矩。一个封疆大吏请外国使臣赴私宴,即使是有旁人作陪,恐怕也会被人戳断脊梁骨。 驸马杨宏来到州衙门前下了马,一眼瞧见禁卫军大统领周坤走了出来,不由得为之一愣。 孙振邦送来的请帖上只说有一位贵客自京城来,请他来聚上一聚,并没有说明来者是何人。 因此,骤然见到周坤时,他才有些诧异。 “哈哈哈,驸马爷,老周有礼了。”周坤大笑着迎了上去。 “大统领,没想到能在这见面,本驸马也是靖州人,深表欢迎啊!”驸马杨宏笑道。 “我说二位大人,就不要在这里客套了,还是里面请吧。” 宴客厅内,丰盛的酒宴已经摆下,三人落座之后,孙振邦举杯在手,“驸马爷,大统领,今夜清风霁月,当一醉方休,请!” “好!大统领,本驸马借花献佛,请!”驸马杨宏举杯道。 “哈哈,老周早就听闻靖州有美酒,可是馋了十几年。今日终于可以一偿宿愿,自然要痛饮一杯,老周先干为敬。” 说完,脖子一扬,一饮而尽。 “好酒!果然是好酒!”周坤大叫一声,现在才发现,他以前喝的酒与这个比起来,根本就没法相比。 “唉!”周坤陡然一叹,放下了酒杯,一语不发。 孙振邦诧异的看了周坤一眼,“大统领,这是怎么了?” 周坤满脸愁容,叹息道:“自因此酒后,天下再无酒。回京后,又不能来此专程来此买酒,这没酒的日子该怎么过!” “哈哈哈哈!”孙振邦闻言放声大笑,这位酒虫真是率直的太可爱了。 “笑什么?”周坤不解的问道。 孙振邦笑而不语,只是以目光示意。 周坤见孙振邦总是看向驸马爷,心中十分不解。陡然,他明白过来,这驸马爷可是地道的靖州人。 “驸马爷,看来老周以后的酒,就要着落在您身上了。”说完,双眼直勾勾的驸马杨宏。 驸马杨宏闻言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大统领要从靖州买酒,浪费人力物力,恐怕会被有心人弹劾。 而自己就不同了,从老家时常运些东西过去,谁都挑不出毛病。 不过,即使是自己将酒弄到京城去,但如何交给大统领呢?无论是明里还是暗里,都会引人诟病。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若次数多了,恐怕那些御史言官们又有事情可做了。 毕竟,私下结交武将,乃是皇帝老爷子最忌讳的事。更何况,大统领乃是拱卫皇宫中的禁卫军统帅。 “此事倒不难,但即使到京,大统领又如何取酒?” “这个么?”周坤闻言,脸色顿时垮了下来。这一点,倒是自己疏忽了。 到驸马府中取酒,还不如直接来靖州。 孙振邦看了看驸马杨宏,又瞅了瞅周坤,心中盘算片刻,突发奇想,“驸马爷,大统领,下官这里倒是有一个拙计。若在京中开一座酒庄,专门贩卖靖州美酒,不知销量如何?” 驸马杨宏和周坤对视一眼,会意的点点头。孙振邦的提议倒是一个办法,既可以满足一些人的口腹之欲,又可以增加靖州的财政收入,也算是一举两得。 不过,每人口味不一,他们喝的惯如此烈酒,其他人未必可以。 但是,不尝试一番,谁都不知道真正的结果。 “好!就这么办!”驸马杨宏点点头,当即拍定了此事。他转念一想,问道: “孙大人打算让何人来操办此事?” 孙振邦微笑道:“此事,非小侯爷莫属。毕竟,太白山庄若建成,恐怕每日耗资过万。这么大的开销,总要有些进项才是。否则,绝对难以支撑。” 驸马杨宏点点头,孙振邦说的在理。那太白山庄自己也去看过,的确是一个空前绝后的宏伟计划。 若天下学子汇聚于此,那是何等盛世。而且,会带动齐平,乃至整个靖州的商业迅速发展。 总之,这是一件好事,于国于民皆有利。 当然,太白山庄一旦运转起来,需要巨大的资金支撑。自然要拓展资金来源渠道,才不至于捉襟见肘。 他们三人在酒桌前达成了共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靖州酒乍一入京,便被抢购一空。 靖州酒坊的分号,也开遍了全国各地。 人逢喜事精神爽。 周坤起初还按捺着,但越喝越兴奋,也就忘记了什么身份地位,将一切都抛之脑后,喝得酩酊大醉。 “驸……马爷,您……要节哀。齐……平侯府……惨遭……血洗,您……公而……忘私,老周……佩服您!”说完,一挑大指。 周坤醉了,但驸马杨宏和孙振邦却清醒着,两人闻言反应不一。 孙振邦脸色骤变,心里直叫苦。这大统领酒后吐真言,却是把他坑苦了。 驸马杨宏心里一揪,猛然看向孙振邦,“孙大人,可知大统领此言可是事实!” “这个……”孙振邦面现难色,他着实不想说,奈何大统领已经暴露了口风,他不得不说了。 “驸马爷,大统领所言,属实。老侯爷,以及府中百名护府亲兵和所有男仆女婢,无一生还。驸马爷,还望……” “啊……” 孙振邦话还未说完,驸马杨宏便惨叫一声,晕死过去。 “唉!”孙振邦看了看醉醺醺的大统领周坤,又看了看昏死过去的驸马杨宏,心中打翻了百味瓶。 “来人!将驸马爷和大统领扶到客房去吧,再让大夫给驸马爷检查一下。” 说完,孙振邦闭目靠在了椅子上。 明早,将会是一场狂风暴雨。事到如此地步,他也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第376章 落幕 我们周坤心性耿直,见孙振邦神秘兮兮的样子,急得抓耳挠腮,因此不停地追问: “孙大人,到底请了什么样的人物?” “哈哈哈,大统领稍安勿躁,想必此时客人已经到门外了,随我出去迎迎吧!” 说完,站起身来便往外走。 周坤愣了片刻,随即心中恍然,若说什么人能够和他老周一起喝酒,恐怕……也就只有驸马杨宏了。 “唉!老周的酒啊!看来是不能尽兴了。” 周坤悠悠叹息一声,起身向外走去。 虽然他是禁卫军大统领,皇帝老爷子亲信之臣,但终究是臣。而驸马杨宏却是皇帝老爷子的女婿,一个女婿半个儿,人家是君。 如果他在驸马杨宏面前喝得酩酊大醉,岂不是君前失仪,大不敬。 府门外来了一人,骑着高头大马,缓辔而行。 来者非是别人,正是驸马杨宏。他收到孙振邦的请帖之后,跟侍卫们交代之后,便孤身前来。 孙振邦并没有请司马仁,因为不合规矩。一个封疆大吏请外国使臣赴私宴,即使是有旁人作陪,恐怕也会被人戳断脊梁骨。 驸马杨宏来到州衙门前下了马,一眼瞧见禁卫军大统领周坤走了出来,不由得为之一愣。 孙振邦送来的请帖上只说有一位贵客自京城来,请他来聚上一聚,并没有说明来者是何人。 因此,骤然见到周坤时,他才有些诧异。 “哈哈哈,驸马爷,老周有礼了。”周坤大笑着迎了上去。 “大统领,没想到能在这见面,本驸马也是靖州人,深表欢迎啊!”驸马杨宏笑道。 “我说二位大人,就不要在这里客套了,还是里面请吧。” 宴客厅内,丰盛的酒宴已经摆下,三人落座之后,孙振邦举杯在手,“驸马爷,大统领,今夜清风霁月,当一醉方休,请!” “好!大统领,本驸马借花献佛,请!”驸马杨宏举杯道。 “哈哈,老周早就听闻靖州有美酒,可是馋了十几年。今日终于可以一偿宿愿,自然要痛饮一杯,老周先干为敬。” 说完,脖子一扬,一饮而尽。 “好酒!果然是好酒!”周坤大叫一声,现在才发现,他以前喝的酒与这个比起来,根本就没法相比。 “唉!”周坤陡然一叹,放下了酒杯,一语不发。 孙振邦诧异的看了周坤一眼,“大统领,这是怎么了?” 周坤满脸愁容,叹息道:“自因此酒后,天下再无酒。回京后,又不能来此专程来此买酒,这没酒的日子该怎么过!” “哈哈哈哈!”孙振邦闻言放声大笑,这位酒虫真是率直的太可爱了。 “笑什么?”周坤不解的问道。 孙振邦笑而不语,只是以目光示意。 周坤见孙振邦总是看向驸马爷,心中十分不解。陡然,他明白过来,这驸马爷可是地道的靖州人。 “驸马爷,看来老周以后的酒,就要着落在您身上了。”说完,双眼直勾勾的驸马杨宏。 驸马杨宏闻言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大统领要从靖州买酒,浪费人力物力,恐怕会被有心人弹劾。 而自己就不同了,从老家时常运些东西过去,谁都挑不出毛病。 不过,即使是自己将酒弄到京城去,但如何交给大统领呢?无论是明里还是暗里,都会引人诟病。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若次数多了,恐怕那些御史言官们又有事情可做了。 毕竟,私下结交武将,乃是皇帝老爷子最忌讳的事。更何况,大统领乃是拱卫皇宫中的禁卫军统帅。 “此事倒不难,但即使到京,大统领又如何取酒?” “这个么?”周坤闻言,脸色顿时垮了下来。这一点,倒是自己疏忽了。 到驸马府中取酒,还不如直接来靖州。 孙振邦看了看驸马杨宏,又瞅了瞅周坤,心中盘算片刻,突发奇想,“驸马爷,大统领,下官这里倒是有一个拙计。若在京中开一座酒庄,专门贩卖靖州美酒,不知销量如何?” 驸马杨宏和周坤对视一眼,会意的点点头。孙振邦的提议倒是一个办法,既可以满足一些人的口腹之欲,又可以增加靖州的财政收入,也算是一举两得。 不过,每人口味不一,他们喝的惯如此烈酒,其他人未必可以。 但是,不尝试一番,谁都不知道真正的结果。 “好!就这么办!”驸马杨宏点点头,当即拍定了此事。他转念一想,问道: “孙大人打算让何人来操办此事?” 孙振邦微笑道:“此事,非小侯爷莫属。毕竟,太白山庄若建成,恐怕每日耗资过万。这么大的开销,总要有些进项才是。否则,绝对难以支撑。” 驸马杨宏点点头,孙振邦说的在理。那太白山庄自己也去看过,的确是一个空前绝后的宏伟计划。 若天下学子汇聚于此,那是何等盛世。而且,会带动齐平,乃至整个靖州的商业迅速发展。 总之,这是一件好事,于国于民皆有利。 当然,太白山庄一旦运转起来,需要巨大的资金支撑。自然要拓展资金来源渠道,才不至于捉襟见肘。 他们三人在酒桌前达成了共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靖州酒乍一入京,便被抢购一空。 靖州酒坊的分号,也开遍了全国各地。 人逢喜事精神爽。 周坤起初还按捺着,但越喝越兴奋,也就忘记了什么身份地位,将一切都抛之脑后,喝得酩酊大醉。 “驸……马爷,您……要节哀。齐……平侯府……惨遭……血洗,您……公而……忘私,老周……佩服您!”说完,一挑大指。 周坤醉了,但驸马杨宏和孙振邦却清醒着,两人闻言反应不一。 孙振邦脸色骤变,心里直叫苦。这大统领酒后吐真言,却是把他坑苦了。 驸马杨宏心里一揪,猛然看向孙振邦,“孙大人,可知大统领此言可是事实!” “这个……”孙振邦面现难色,他着实不想说,奈何大统领已经暴露了口风,他不得不说了。 “驸马爷,大统领所言,属实。老侯爷,以及府中百名护府亲兵和所有男仆女婢,无一生还。驸马爷,还望……” “啊……” 孙振邦话还未说完,驸马杨宏便惨叫一声,晕死过去。 “唉!”孙振邦看了看醉醺醺的大统领周坤,又看了看昏死过去的驸马杨宏,心中打翻了百味瓶。 “来人!将驸马爷和大统领扶到客房去吧,再让大夫给驸马爷检查一下。” 说完,孙振邦闭目靠在了椅子上。 明早,将会是一场狂风暴雨。事到如此地步,他也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第377章 谋划 谋划靖州城南门外,来了一行人马,共计二十九人,正是坏事包杨二一行人。 救人如救火,因此,他们一路疾驰,在靖州城南门外止住了坐骑。 坏事包杨二皱了皱眉,如果穿城而过,要经过两道城门,多有不便。还不如绕城而走,既不用麻烦守卫核实,也不用惊扰熟睡中的居民,两全其美。 想到此处,他向了二爷苗凤鹰,“二爷,我们不如绕城而走,速度更快。” 二爷苗凤鹰稍加思索,点了点头,“也好!” 一行人当即拨转马头,沿着环城大道向东而去。 固然,要多走两里路,但却不需要减速行进。因此,也就数十息的工夫,他们便转到了北关道上。 他们一路疾驰,多亏有苏绮雪那四名护卫指路,才没有走错路径。否则,必定会耽误行程。 不多时,四明山遥遥在望。不过,却是朦胧一片。 “吁……” 坏事包杨二率先勒住了坐骑,抬头打量四明山。 “师兄,离山还有百米远,为什么要停在这里?” 梅雪龙十分不解,因此开口询问。 坏事包杨二黄眼珠转了转,说道:“有诗一句说的好,''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若不通观全局,看清山的走势,贸然进入大山之内,势必会迷失其中。” 坏事包杨二从十岁起,便跟着四海镖局老当家冯四海走南闯北,学了不少经验。 毕竟身为镖师,再入山前必须通观全局,看看何处可能藏贼,何处是最佳的伏击地点。 坏事包杨二扫视一帮小师弟,再次说道:“一般而言,三陡一缓的山势,易守难攻,大都是贼窟最佳的盘距地。比如说,那座山峰,离官道不远不近,正面看去无比陡峭,但背面必定平缓。我可以保证,那就是贼巢。” 二爷苗凤鹰微微点头,这小子虽然先天不良,但却心智超常。无论是阅历还是机变,都甩这些小子们几条街。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向来不服人的柳州六龙为何对坏事包杨二如此尊敬,而且以师兄相称。 这个师兄,的确当得! “也就是师兄你有一双夜眼,可以看得清楚,在我们眼里完全是灰蒙蒙一片。”菊隐龙崇拜的看着坏事包杨二,更确切的说,是羡慕那一双夜视眼。 “师兄,现在该怎么办?” 许文龙不仅是热心肠,而且是急脾气。现在师爷身陷贼巢,生死不知,他心里起急,恨不得即刻打上山去救人。但是,他也知道不能鲁莽行事,于是询问坏事包杨二。 “走!我们先去找找战场在哪里,总会有迹可循的。” 说完,坏事包杨二一马当先,向山中走去。 群山环绕间的官道上,一千城防营兵卒拉开了阵势,只待巡防营统领一声令下,便可以进行搜山,犁庭扫穴。 而此时,巡防营统领和十名队长围在一起,正在商讨下一步动作。 四明山,群峰环绕,跌宕起伏,有龙盘虎踞之势。而且,古木参天,藤缠蔓绕,难以行走。 “唉!”巡防营统领仰面叹息,虽然他有一千兵卒,但在这连绵起伏的群峰之中,想要找到一处贼巢,无异于大海捞针。 “你们下去问一下,看看有没有对四明山熟悉的兵卒,无论结果如何,从速来报!” 虽然他不报什么希望,但还是准备询问一番!毕竟如果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撞,完全靠运气去碰,事倍功半。甚至,还会有所损伤。 “报……报统领大人得知,靖州城方向来了三十匹快马,请令定夺!” 巡防营统领微微皱眉,他曾听宋队长谈起过,孙大少前往齐平侯府报信。 莫非…… 这些人都是齐平侯府的人,早就听说齐平侯府小侯爷麾下能人辈出,都是武林中的高人。或许,可解燃眉之急。 “快!请过来!” “是!”那马探得了将令,当即拨转马头,向山外而去。 坏事包杨二等人沿着官道慢慢向前搜索,听见前面马蹄声音响,一个个抬头观望。 迎面跑来一匹快马,马上端坐一人,身穿制式号坎,背背一杆认标旗,上绣一排大字“靖州卫巡防营马探”。 坏事包杨二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想必是巡防营统领得知自己这一行人到此,便派人前来相邀。 果然,那马探一抱拳,“诸位,奉统领之命,诚邀诸位到里面一叙。” 坏事包杨二微微点头,“头前带路吧,正好有些事情要探讨一下。” 坏事包杨二一行人跟着马探一路向前,来到了临时的中军帐外,翻身下马。 二爷苗凤鹰有心让这些年轻人露脸,便拉住了三娘苗凤曦和浑小子苗凤雄,他三人在外面照顾马匹。 苏绮雪那四名护卫见状,也留在了外面。他们是苏绮雪的护卫,而这些人都是准姑爷的学生,他们夹在里面感觉有些不自在,也就不掺乎了。 军帐中,巡防营统领听完十大队长的汇报,久久不语。一千巡房营兵卒,居然没有一个人对四明山有了解。如此看来,也只能大海捞针了。 正纠结间,猛然见马探带着一行人走了进来。 “嘶!”巡防营统领闪目观瞧,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细看这二十二人,年长者不过一十八,年幼者也有一十六。 看体型,虽然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含胸拔背往那一站,气势凌人,犹如藏于匣内的利剑,欲刺虚空。 看相貌,尽管美丑不一,但眉宇间却充斥着勃勃生机,浩然正气。 巡防营统领心中暗赞:好一群少年英雄! 猛然间,他想起了自己那顽劣的儿子,与这些人相比,犹如燕雀之于鸿鹄。 “好!好!好!”巡防营统领抚掌大笑,连道三个好字。 “诸位小英雄可来自齐平侯府?” 坏事包杨二向前迈出一步,抱拳拱手,道:“不错,齐平侯府大管家,小侯爷师侄杨二携众位师弟,见过统领大人!” 坏事包杨二身后,二十一名武生同时抱拳拱手,齐声道:“见过统领大人!” 巡防营统领微微点头,对于小侯爷的赫赫威名,那是如雷贯耳,虽然他没有见过,但却神交久矣。今日见到这些少年英雄,倍感亲切。 不过,现在却不是闲话家常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查找贼巢,营救杨驸马一行人。 “众位小英雄,你们都是武林中人,身怀绝技,对于救人之事,有何看法?” “统领大人,对于贼巢所在,我有些推测,但还要找到当初的战场,才能顺藤摸瓜。”坏事包杨二侃侃而谈,胸有成竹。 第378章 设局 迷信送你靖州城南门外,来了一行人马,共计二十九人,正是坏事包杨二一行人。 救人如救火,因此,他们一路疾驰,在靖州城南门外止住了坐骑。 坏事包杨二皱了皱眉,如果穿城而过,要经过两道城门,多有不便。还不如绕城而走,既不用麻烦守卫核实,也不用惊扰熟睡中的居民,两全其美。 想到此处,他向了二爷苗凤鹰,“二爷,我们不如绕城而走,速度更快。” 二爷苗凤鹰稍加思索,点了点头,“也好!” 一行人当即拨转马头,沿着环城大道向东而去。 固然,要多走两里路,但却不需要减速行进。因此,也就数十息的工夫,他们便转到了北关道上。 他们一路疾驰,多亏有苏绮雪那四名护卫指路,才没有走错路径。否则,必定会耽误行程。 不多时,四明山遥遥在望。不过,却是朦胧一片。 “吁……” 坏事包杨二率先勒住了坐骑,抬头打量四明山。 “师兄,离山还有百米远,为什么要停在这里?” 梅雪龙十分不解,因此开口询问。 坏事包杨二黄眼珠转了转,说道:“有诗一句说的好,''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若不通观全局,看清山的走势,贸然进入大山之内,势必会迷失其中。” 坏事包杨二从十岁起,便跟着四海镖局老当家冯四海走南闯北,学了不少经验。 毕竟身为镖师,再入山前必须通观全局,看看何处可能藏贼,何处是最佳的伏击地点。 坏事包杨二扫视一帮小师弟,再次说道:“一般而言,三陡一缓的山势,易守难攻,大都是贼窟最佳的盘距地。比如说,那座山峰,离官道不远不近,正面看去无比陡峭,但背面必定平缓。我可以保证,那就是贼巢。” 二爷苗凤鹰微微点头,这小子虽然先天不良,但却心智超常。无论是阅历还是机变,都甩这些小子们几条街。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向来不服人的柳州六龙为何对坏事包杨二如此尊敬,而且以师兄相称。 这个师兄,的确当得! “也就是师兄你有一双夜眼,可以看得清楚,在我们眼里完全是灰蒙蒙一片。”菊隐龙崇拜的看着坏事包杨二,更确切的说,是羡慕那一双夜视眼。 “师兄,现在该怎么办?” 许文龙不仅是热心肠,而且是急脾气。现在师爷身陷贼巢,生死不知,他心里起急,恨不得即刻打上山去救人。但是,他也知道不能鲁莽行事,于是询问坏事包杨二。 “走!我们先去找找战场在哪里,总会有迹可循的。” 说完,坏事包杨二一马当先,向山中走去。 群山环绕间的官道上,一千城防营兵卒拉开了阵势,只待巡防营统领一声令下,便可以进行搜山,犁庭扫穴。 而此时,巡防营统领和十名队长围在一起,正在商讨下一步动作。 四明山,群峰环绕,跌宕起伏,有龙盘虎踞之势。而且,古木参天,藤缠蔓绕,难以行走。 “唉!”巡防营统领仰面叹息,虽然他有一千兵卒,但在这连绵起伏的群峰之中,想要找到一处贼巢,无异于大海捞针。 “你们下去问一下,看看有没有对四明山熟悉的兵卒,无论结果如何,从速来报!” 虽然他不报什么希望,但还是准备询问一番!毕竟如果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撞,完全靠运气去碰,事倍功半。甚至,还会有所损伤。 “报……报统领大人得知,靖州城方向来了三十匹快马,请令定夺!” 巡防营统领微微皱眉,他曾听宋队长谈起过,孙大少前往齐平侯府报信。 莫非…… 这些人都是齐平侯府的人,早就听说齐平侯府小侯爷麾下能人辈出,都是武林中的高人。或许,可解燃眉之急。 “快!请过来!” “是!”那马探得了将令,当即拨转马头,向山外而去。 坏事包杨二等人沿着官道慢慢向前搜索,听见前面马蹄声音响,一个个抬头观望。 迎面跑来一匹快马,马上端坐一人,身穿制式号坎,背背一杆认标旗,上绣一排大字“靖州卫巡防营马探”。 坏事包杨二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想必是巡防营统领得知自己这一行人到此,便派人前来相邀。 果然,那马探一抱拳,“诸位,奉统领之命,诚邀诸位到里面一叙。” 坏事包杨二微微点头,“头前带路吧,正好有些事情要探讨一下。” 坏事包杨二一行人跟着马探一路向前,来到了临时的中军帐外,翻身下马。 二爷苗凤鹰有心让这些年轻人露脸,便拉住了三娘苗凤曦和浑小子苗凤雄,他三人在外面照顾马匹。 苏绮雪那四名护卫见状,也留在了外面。他们是苏绮雪的护卫,而这些人都是准姑爷的学生,他们夹在里面感觉有些不自在,也就不掺乎了。 军帐中,巡防营统领听完十大队长的汇报,久久不语。一千巡房营兵卒,居然没有一个人对四明山有了解。如此看来,也只能大海捞针了。 正纠结间,猛然见马探带着一行人走了进来。 “嘶!”巡防营统领闪目观瞧,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细看这二十二人,年长者不过一十八,年幼者也有一十六。 看体型,虽然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含胸拔背往那一站,气势凌人,犹如藏于匣内的利剑,欲刺虚空。 看相貌,尽管美丑不一,但眉宇间却充斥着勃勃生机,浩然正气。 巡防营统领心中暗赞:好一群少年英雄! 猛然间,他想起了自己那顽劣的儿子,与这些人相比,犹如燕雀之于鸿鹄。 “好!好!好!”巡防营统领抚掌大笑,连道三个好字。 “诸位小英雄可来自齐平侯府?” 坏事包杨二向前迈出一步,抱拳拱手,道:“不错,齐平侯府大管家,小侯爷师侄杨二携众位师弟,见过统领大人!” 坏事包杨二身后,二十一名武生同时抱拳拱手,齐声道:“见过统领大人!” 巡防营统领微微点头,对于小侯爷的赫赫威名,那是如雷贯耳,虽然他没有见过,但却神交久矣。今日见到这些少年英雄,倍感亲切。 不过,现在却不是闲话家常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查找贼巢,营救杨驸马一行人。 “众位小英雄,你们都是武林中人,身怀绝技,对于救人之事,有何看法?” “统领大人,对于贼巢所在,我有些推测,但还要找到当初的战场,才能顺藤摸瓜。”坏事包杨二侃侃而谈,胸有成竹。 第379章 噩耗 杨宏大寨主苗凤龙担心贾氏弟兄会因事情败漏而狗急跳墙,铤而走险,苗寨土司府势必首当其冲。 苗寨土司府只有三百土兵,加上一百家丁,也就四百人,防御工事又十分简单。 贾氏弟兄蓄谋已久,若举兵来犯,恐怕不是对手。 事态紧急! 大寨主苗凤龙当即决定派苗凤鹰前往州衙报信求援,自己则坐镇土司府,严加防范。 苗凤鹰翻身上了透骨黄骠马,火速赶往州衙。 州衙,大堂之上,鸦雀无声。州正徐文徽看着一堆状纸,满面愁容。 啪! 骤然,徐文徽一拍惊堂木,倏然站起,厉声喝道:“都睁大眼睛看看,人口失踪案接二连三,至今毫无线索。难道本州堂堂州衙,尽是酒囊饭袋不成?” 徐文徽当真怒了,口不择言,失了分寸。 “许大勇,你身为柳州总捕,可有话说?” 许大勇羞愧难当,低头不语。 啪! “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限你三天之内,告破此案。逾期不破,再行打过!” 既要挨打又要破案,三天后继续挨打,徐文徽叫苦不迭。 咚咚咚咚! 鼓声雨点一般响个不停。 许大勇趴在长凳上,心中偷笑,救星到了,得请人家吃一顿。 啪! 执行的那货以为又是一起人口失踪案,心里哆嗦,板子下去了。 许大勇毫无防备,这一下打得结结实实,疼得一蹦而起,狠狠瞪了那货一眼。 大堂上,浮现出一堆苦瓜脸,气氛陡然而变。 紧张!沉闷!压抑! 苗凤鹰跌跌撞撞,汗流浃背,微微喘息,平复了气血,道出来意。 本就神经衰弱的一众衙差,一听这还不如那人口失踪案。 都是过惯了太平日子的安善良民,惊闻这个抄家灭门的勾当,怎能安之若素。 当时,腿肚子转筋,堂棍撒手,坐下七八个。 堂堂州衙,威严何在! 徐文徽心中本就忐忑,乍听此言,眼皮一翻,胡子一撅,晕死过去。 衙差们吓坏了,这老大人要是死在公堂上,他们要受牵连啊。 还是许大勇和苗凤鹰经多见广,立刻抹擦前心拍打后背掐人中,经过一番折腾,老大人幽幽转醒。 徐文徽直勾勾盯着天花板,感叹自己官运不济。骤然,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今,也只能事急从权。 徐文徽当堂决定,令城防营严加布控,又从巡防营调出五队人马,支援苗寨土司府,并派出探马打探消息。 五队人马浩浩荡荡,赶奔苗寨土司府。 —————— 大寨主苗凤龙自苗凤鹰走后,便登上土围子,巡查防御工事。 果然不出所料,贾氏弟兄带人前来攻打土司府,黑压压一片,至少三百人。 大寨主苗凤龙暗舒一口气,四百对三百,凭借防御工事,打退第一波攻击应该不是难事。只要能够撑到州衙来援,就算胜了。 但是,大寨主苗凤龙眼皮直跳,隐隐有些不安。 大寨主苗凤龙居高临下,看着贾氏弟兄,高声喝道:“贾仁贾义,公然攻打苗寨土司府,想要造反不成?” 贾仁一阵冷笑,手指苗凤龙,厉声道:“苗凤龙,何必明知故问,祖上的仇恨,今天便做个了断!” 说完,手一挥,三百兵丁往上就冲。 “放箭!” 三百土兵各持弓箭,往下就射。 第一波攻击堪堪挡住,互有伤亡! 贾氏弟兄损失了十几人,退了下去。 就在这时,土司府后宅哗然大乱,火焰腾空! 没想到,前门拒虎,后门进狼! 原来,贾氏弟兄兵分两路。 贾仁贾义带着着三百人在府前叫阵,此乃疑兵。 贺苟雄武仁詹以苗云旺为向导,带着一百人,避过重重机关,悄悄摸进了土司府后宅。 大寨主苗凤龙顿觉天旋地转,摇了摇,晃了晃,险些一头栽下土围子。 贾仁贾义见后宅起火,当即眼前一亮,得手了,便加紧了攻势。 大寨主苗凤龙有心去后宅,但要坐镇指挥,脱不开身,不由得看向了杨振。 “杨兄弟,还望你去后宅支援,拜托了。” 事态紧急,杨振郑重点头,转身直奔后宅。老爷子冯四海则留守前院,四处照应。 后宅,一百家丁和闯入的贼人短兵相接,混战在一起。 贺苟雄武仁詹两个匪首,如同两个活牲口,两把单刀上下翻飞,杀得家丁不敢靠前。 杨振赶到,一剑会双刀,独战双匪。 剑出鞘,如龙吟,冷森森,寒气侵。 刀出鞘,似虎啸,明晃晃,白光绕。 剑闪如流星,刀转似光飙。 剑去走龙蛇,刀来惊虎豹。 好一场凶杀恶斗! —————— 前院,贼兵悍不畏死,几番连攻,终于冲破了土围子,与土兵展开了交手仗。 大寨主苗凤龙拦住了贾仁,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战在一处不分上下。 老爷子冯四海挡住了贾义,正邪交锋,毫不留情,杀在一起难解难分。 贼兵为建功立业,拼死搏杀。 土兵为保护家园,舍死忘生。 骤然,喊杀之声惊天动地,五百官兵,排山倒海,碾压而来。 贾氏弟兄对望一眼,心知大势已去,打一声呼哨,跳墙而逃。 “二弟,休要走了贼人!” 大寨主苗凤龙稍舒口气,转身直奔后宅。 —————— 后宅,已经杀红眼了。 杨振三人厮杀但现在已经见了汗了。 “小白脸你让开,俺揍他!” 杨振跳出战圈转回身,瞧见了浑小子苗凤雄。 浑小子苗凤雄转身错步,直奔武仁詹。 身后露出了身后的女娇娥,元宝的耳朵,柳叶眉,杏花眼,琼鼻玉脸,樱桃小嘴一点点。娇小玲珑,掌擎绣绒刀,全身上下一团红,正是三娘苗凤曦。 杨振看向了苗风曦,苗风曦可在打量杨振,眼神相对,杨振瞬间面红耳赤,当即转移了视线。 苗风曦俏脸含羞,低下了粉颈。 啪! 两人终于回神! 就在两人对眼的时候,浑小子苗凤雄抡起降魔杵砸向武仁詹。 武仁詹举单刀往外就磕,却不料,杵沉力猛,被砸了个脑浆迸裂,骨断筋折。 出乎意料! 浑小子苗凤雄平时砸的可不是石头,当时吓得倒退几步,愣住了。 贺苟雄见师弟死的如此凄惨,瞬间血灌瞳仁,玩命了!举起单刀,奔着浑小子苗凤雄就下了死手。 浑小子苗凤雄浑然不知,一动不动。 杨振刚想出手,就觉得一道红光闪过。 苗风曦见兄弟要吃亏,当即飞身而出,绣绒刀一横,挡住了贺苟雄。 两人拆招换式,战在一处。 好精妙的武功! 苗风曦的武功,杨振赞不绝口。 贺苟雄刚刚跟杨振战过一场,已经力有不逮,如何能敌得住苗风曦! 几个回合,单刀便被磕飞了。 苗风曦举起绣绒刀,就要下手! “住手!” 苗风曦甩脸望去,顿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杀气腾腾。 第380章 发疯 杨振大寨主苗凤龙担心贾氏弟兄会因事情败漏而狗急跳墙,铤而走险,苗寨土司府势必首当其冲。 苗寨土司府只有三百土兵,加上一百家丁,也就四百人,防御工事又十分简单。 贾氏弟兄蓄谋已久,若举兵来犯,恐怕不是对手。 事态紧急! 大寨主苗凤龙当即决定派苗凤鹰前往州衙报信求援,自己则坐镇土司府,严加防范。 苗凤鹰翻身上了透骨黄骠马,火速赶往州衙。 州衙,大堂之上,鸦雀无声。州正徐文徽看着一堆状纸,满面愁容。 啪! 骤然,徐文徽一拍惊堂木,倏然站起,厉声喝道:“都睁大眼睛看看,人口失踪案接二连三,至今毫无线索。难道本州堂堂州衙,尽是酒囊饭袋不成?” 徐文徽当真怒了,口不择言,失了分寸。 “许大勇,你身为柳州总捕,可有话说?” 许大勇羞愧难当,低头不语。 啪! “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限你三天之内,告破此案。逾期不破,再行打过!” 既要挨打又要破案,三天后继续挨打,徐文徽叫苦不迭。 咚咚咚咚! 鼓声雨点一般响个不停。 许大勇趴在长凳上,心中偷笑,救星到了,得请人家吃一顿。 啪! 执行的那货以为又是一起人口失踪案,心里哆嗦,板子下去了。 许大勇毫无防备,这一下打得结结实实,疼得一蹦而起,狠狠瞪了那货一眼。 大堂上,浮现出一堆苦瓜脸,气氛陡然而变。 紧张!沉闷!压抑! 苗凤鹰跌跌撞撞,汗流浃背,微微喘息,平复了气血,道出来意。 本就神经衰弱的一众衙差,一听这还不如那人口失踪案。 都是过惯了太平日子的安善良民,惊闻这个抄家灭门的勾当,怎能安之若素。 当时,腿肚子转筋,堂棍撒手,坐下七八个。 堂堂州衙,威严何在! 徐文徽心中本就忐忑,乍听此言,眼皮一翻,胡子一撅,晕死过去。 衙差们吓坏了,这老大人要是死在公堂上,他们要受牵连啊。 还是许大勇和苗凤鹰经多见广,立刻抹擦前心拍打后背掐人中,经过一番折腾,老大人幽幽转醒。 徐文徽直勾勾盯着天花板,感叹自己官运不济。骤然,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今,也只能事急从权。 徐文徽当堂决定,令城防营严加布控,又从巡防营调出五队人马,支援苗寨土司府,并派出探马打探消息。 五队人马浩浩荡荡,赶奔苗寨土司府。 —————— 大寨主苗凤龙自苗凤鹰走后,便登上土围子,巡查防御工事。 果然不出所料,贾氏弟兄带人前来攻打土司府,黑压压一片,至少三百人。 大寨主苗凤龙暗舒一口气,四百对三百,凭借防御工事,打退第一波攻击应该不是难事。只要能够撑到州衙来援,就算胜了。 但是,大寨主苗凤龙眼皮直跳,隐隐有些不安。 大寨主苗凤龙居高临下,看着贾氏弟兄,高声喝道:“贾仁贾义,公然攻打苗寨土司府,想要造反不成?” 贾仁一阵冷笑,手指苗凤龙,厉声道:“苗凤龙,何必明知故问,祖上的仇恨,今天便做个了断!” 说完,手一挥,三百兵丁往上就冲。 “放箭!” 三百土兵各持弓箭,往下就射。 第一波攻击堪堪挡住,互有伤亡! 贾氏弟兄损失了十几人,退了下去。 就在这时,土司府后宅哗然大乱,火焰腾空! 没想到,前门拒虎,后门进狼! 原来,贾氏弟兄兵分两路。 贾仁贾义带着着三百人在府前叫阵,此乃疑兵。 贺苟雄武仁詹以苗云旺为向导,带着一百人,避过重重机关,悄悄摸进了土司府后宅。 大寨主苗凤龙顿觉天旋地转,摇了摇,晃了晃,险些一头栽下土围子。 贾仁贾义见后宅起火,当即眼前一亮,得手了,便加紧了攻势。 大寨主苗凤龙有心去后宅,但要坐镇指挥,脱不开身,不由得看向了杨振。 “杨兄弟,还望你去后宅支援,拜托了。” 事态紧急,杨振郑重点头,转身直奔后宅。老爷子冯四海则留守前院,四处照应。 后宅,一百家丁和闯入的贼人短兵相接,混战在一起。 贺苟雄武仁詹两个匪首,如同两个活牲口,两把单刀上下翻飞,杀得家丁不敢靠前。 杨振赶到,一剑会双刀,独战双匪。 剑出鞘,如龙吟,冷森森,寒气侵。 刀出鞘,似虎啸,明晃晃,白光绕。 剑闪如流星,刀转似光飙。 剑去走龙蛇,刀来惊虎豹。 好一场凶杀恶斗! —————— 前院,贼兵悍不畏死,几番连攻,终于冲破了土围子,与土兵展开了交手仗。 大寨主苗凤龙拦住了贾仁,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战在一处不分上下。 老爷子冯四海挡住了贾义,正邪交锋,毫不留情,杀在一起难解难分。 贼兵为建功立业,拼死搏杀。 土兵为保护家园,舍死忘生。 骤然,喊杀之声惊天动地,五百官兵,排山倒海,碾压而来。 贾氏弟兄对望一眼,心知大势已去,打一声呼哨,跳墙而逃。 “二弟,休要走了贼人!” 大寨主苗凤龙稍舒口气,转身直奔后宅。 —————— 后宅,已经杀红眼了。 杨振三人厮杀但现在已经见了汗了。 “小白脸你让开,俺揍他!” 杨振跳出战圈转回身,瞧见了浑小子苗凤雄。 浑小子苗凤雄转身错步,直奔武仁詹。 身后露出了身后的女娇娥,元宝的耳朵,柳叶眉,杏花眼,琼鼻玉脸,樱桃小嘴一点点。娇小玲珑,掌擎绣绒刀,全身上下一团红,正是三娘苗凤曦。 杨振看向了苗风曦,苗风曦可在打量杨振,眼神相对,杨振瞬间面红耳赤,当即转移了视线。 苗风曦俏脸含羞,低下了粉颈。 啪! 两人终于回神! 就在两人对眼的时候,浑小子苗凤雄抡起降魔杵砸向武仁詹。 武仁詹举单刀往外就磕,却不料,杵沉力猛,被砸了个脑浆迸裂,骨断筋折。 出乎意料! 浑小子苗凤雄平时砸的可不是石头,当时吓得倒退几步,愣住了。 贺苟雄见师弟死的如此凄惨,瞬间血灌瞳仁,玩命了!举起单刀,奔着浑小子苗凤雄就下了死手。 浑小子苗凤雄浑然不知,一动不动。 杨振刚想出手,就觉得一道红光闪过。 苗风曦见兄弟要吃亏,当即飞身而出,绣绒刀一横,挡住了贺苟雄。 两人拆招换式,战在一处。 好精妙的武功! 苗风曦的武功,杨振赞不绝口。 贺苟雄刚刚跟杨振战过一场,已经力有不逮,如何能敌得住苗风曦! 几个回合,单刀便被磕飞了。 苗风曦举起绣绒刀,就要下手! “住手!” 苗风曦甩脸望去,顿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