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敌前夫》 第一章 对一般人来说,成功得来不易,好不容易得到了便会紧紧抱住,死不放手,少了一份从容以对的优雅;可对某些天之骄子或骄女来说,成功通常会一再地被复制,这取决於他们天生的敏锐度及自信。 “一夜香”这部电影的卖座,在全亚洲及北美地区都掀起了一股纯爱浪潮,制片人安亚精准的市场洞察力及挑选制片团队和剧组的眼光与人脉,更在圈子里引起了讨论声浪,也奠定了她“制片女王”的封号及地位。 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去年夏天安亚和国际名摄影师秦牧宇在台举办的一场世纪婚礼,来自世界各地的宾客云集,各大名导演、名摄影师、制片人、投资商及许多知名的国际巨星们都出席了,典礼之後还举办三天三夜的狂欢舞会,让这些名人们尽情狂欢并热情交流,藉机促进国际合作。 安亚和秦牧宇的婚姻是受到众人祝福的,经过牧师的见证公开交换誓言,没人知道这个婚姻背後的因由是什麽,当然也就更不会有人知道,安亚和秦牧宇结婚其实不到两个月就偷偷办了离婚各自单飞,一个长年在欧亚各地拍纪录片,一个则莫名神隐,没人知道她的行踪。 直到一年多後的现在,凉凉的秋意染满台北街头,那神隐了将近一年的安亚小姐终於出现在信义计划区的亚安电影制片公司。 那是一栋位於信义计划区边缘僻静角落的三层楼日式风格建筑,地坪两百,建坪三百,有百坪大前院和大後院,高墙内院,各式各样的树种遍植,绿意百花,称得上是繁华喧嚣世界里的人间天堂。 亚安制片公司拥有专业的摄影师、灯光师和录音师、布景师等团队,几名监制和行政也是从公司创立後便一直待到现在,在安亚神隐的一年时间里,亚安制片公司依然正常运作,虽然并非由安亚担任制片人,但挂上亚安制片出品的头衔就形同是卖座的保证,这也表示,在安亚非凡的经营管理及识人能力之下,亚安团队有独立运作的能力,足以接下任何案子。 不过,公司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麽热闹了,工作人员忙上忙下的替客人端茶倒水,因为安亚小姐出马,传言又将拍一部比“一夜香”更轰动的纯爱电影,公司接到了四面八方递来的本子及各大经纪公司送来的演员推荐名单,甚至连出资方的意愿都相当高,公司电话最近总是响个不停。 殊不知,安亚小姐早在风声放出去之前就已和美国最大投资方签订合约,协定共同监制这部全程在台湾拍摄的纯爱电影“花儿谢了”,以现在商品国际化的程度而言,全程在台拍摄的电影投资风险性很高,但关於这一点,制片人安亚非常坚持,其个中缘由无人知晓。 “我不懂,安亚,你是在走回头路吗?”被力邀来台的国际名导演胡晏一脸的迷惑。“虽然爱国是件好事,可是——” “别再可是了,胡大导演,你已经太久没回台湾了,忘了台湾的美食有多好吃、人民有多亲切、天有多麽蓝、树有多麽青——”安亚越说越小声,因为胡晏正眯着眼看她,看得她很心虚。 “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吗?永远走在时代尖端的安亚小姐?”已经三十七还单身的导演胡晏,老实不客气地念了她一句。 安亚眯眼微笑,双手一摊。“好吧,纯粹小小私心,合则来、不合拉倒是我这次找投资方的唯一铁律,可是我还是找到了,而且超大咖,这次的经费足以让我们用最先进高档的设备拍出一部华丽绝美的浪漫爱情电影,让大家都可以见识到台湾的美。” “小成本大制作?” “不,谁跟你说是小成本?你很贵你不知道吗?有哪家制片公司请了你这号人物还敢说自己是小成本小制作的?”安亚眨眨美丽的双眸,非常不以为然。“总之,我要用最棒的剧组团队,找国际a咖导演你、以及最专业的a咖摄影师、a咖编剧,再联合中港台大牌演员,制作出最棒质感的电影……除了全程在台湾拍摄之外,我用的设备、团队及演员都是具有国际水准的。” 胡晏哈哈大笑。“我可还没答应啊,安亚。” 闻言,安亚瞪大了眸。“什麽意思?你今天是专程过来陪我闲喝茶的吗,亲爱的胡大导演?” “当然不是,我只是有个条件——”胡晏轻咳了两声,没敢迎视安亚那双很懂人心的眼。 安亚深吸了一口气,缓道:“你说。” 胡晏又咳了两声。“那个……我要指定摄影师。” 安亚挑挑眉,一股不安的感觉瞬间涌上,她不动声色的看着胡晏。“你不会是要告诉我,非某位摄影师不接吧?” 胡晏呵呵笑了,微微抬眼瞧她。“这对你不为难啊,安亚,他可是你丈夫,如果他接下这份工作,你们小俩口就不必常常分隔两地,徒增相思了,每天恩恩爱爱在一起的多好?也可以乘机生个小娃——” “不可以!秦牧宇绝对不行!”安亚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了,她拒绝得又快又急,像是不想跟这个人扯上任何关系的模样……连她都很难说服自己是在谈论自己的“丈夫”,更何况别人? “为什麽?”胡晏的眉全皱在一块儿了。“他是你丈夫没错吧?还是……你们之间出了什麽问题?” 安亚瞪他。时光飞逝,这男人还是这样犀利,没有一点退化的迹象,不是说现代人老得快吗?啧。 想着,安亚缓了脸色,柔声道:“怎麽会呢?只是你也知道,牧宇不喜欢拍电影,这一年到头他都在国外忙着拍纪录片,除了能游山玩水之外,这些作品还可以作为他个人摄影展的素材,他忙得根本无暇分身,身为一个好妻子,我怎麽能麻烦他呢?” 安亚心虚的笑了笑,认真的看着一脸迷惑的胡晏。“我是说真的,他不会答应的,关於摄影师的人选,我想我们还是另找他人——” “可是他答应我啦。” 嗄?安亚愣愣地看着胡晏,一脸假笑僵在她漂亮的脸上。 “他……答应你了?怎麽可能?他根本不知道这事……”见鬼了!胡晏这男人在诓她吧? “我告诉他啦,他马上就答应了。是真的!” “不可能!”她还无法消化这个讯息。 她有多久没见到他了?几乎整整一年吧!当初她要求离婚时就说得很清楚,她跟他不是爱人的关系,没必要再继续“藕断丝连”。所以,从签完字开始的那一刻,他们就各走各的,彼此互不联络,甚至连离婚的消息都非常有默契的选择不公布,他可能是为了不让骆以菲知道他当初是为了她假结婚,而她……则是为了避免公布後可能会发生的任何麻烦。 那现在是怎样?秦牧宇为什麽要答应胡晏?他答应胡导,就代表他有长期待在台湾跟她一起工作的心理准备,他们可能常常会碰到面……还是,他知道骆以菲有参与部分编剧督导工作,他希望可以藉由这个机会再见到她,甚至旧情复燃? 该死的……她为什麽要因为一个男人的名字出现在她与别人的谈话中,就变得如此心慌意乱? 胡晏在一旁定定地望着她。 眼前的安亚,跟一年前和秦牧宇结婚的安亚一样美丽,虽然稍稍丰腴了一丁点,可是反而更增添一股浓浓的女人味,她的妆比以前淡了,身上不再有浓郁的香水味,风格一样悍,可是眉眼之间却更加深了一份沧桑。 “安亚……你是不是在跟牧宇闹别扭?”这样的她,比前年一起拍电影时的她还要令人担心呵。她的心上总是载有许多愁,却被她深深埋藏在强势的作风与魅笑底下。 “没啊……”她别开眼。 “所以?”胡晏饶富兴味的看着她。 “关於摄影师,我们不能再讨论一下其他选择吗?美国投资方那边有提出几个不错的人选——” “亲爱的老婆,你就这麽讨厌我啊?” 一道熟悉又久违的魅嗓打断了安亚的话,带着笑,低低地从门口传了过来—— 该死的!她不必回头也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心,在一瞬间像是要从喉间跳出来般,大肆的在她胸前鼓噪拍打,让她有点呼吸不过来。 才想着要以什麽表情面对这男人,一双有力的手臂已热情缠绕上她纤细的肩,将她整个人亲密搂入他宽大温暖的怀抱里—— 她的身子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甚至可笑的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这真的很可笑,她可是在情场上身经百战的安亚、什麽都不怕的安亚耶,可现在是怎样?面对这个久违的男人的拥抱,嗯,应该说是前夫的拥抱,她竟然像个十七岁小女生那样慌乱失措又悸动? 喔,该死的!她一定要赶快恢复正常才行!可偏偏现在她的脑袋瓜一片空白,手脚还在打颤…… 秦牧宇和胡晏挥了一下手算是打招呼,之後,低眸带笑地瞅着一落到他怀中便显得僵硬不已的女人。“亲爱的,不给我一个睽违已久的吻吗?” 此刻,他和她的距离这麽近,近到他可以闻到她发间的淡淡香气,也可以清楚的看见她颊畔与颈间瞬间染上的淡淡红晕…… 还是,很害羞呵。 过去她常声称自己是一夜情拥护者的新时代女性,再加上她在圈子里强势的作风及爽朗的性子,任谁都会以为她是个在情场上游刃有余、对男人的亲吻和拥抱很是熟悉且习以为常的女人。 曾经他也以为是这样,後来才发现不是。不过,是只有在他面前如此?还是在其他男人面前都会如此?这点他就不得而知了。 但,目前为止,她对他的靠近还是一样的紧张……这一点的确是没变。 所以,她对他不是没感觉的。 所以,她甚至是依然爱着他的。 既然如此,一年前她究竟为何要离开他? 一抹阴霾在秦牧宇深邃的眼底一闪而过,快到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安亚终於在他怀中抬头,美眸对上他的,看见这张比以前黑一些帅一些又更迷人一些的脸庞,她的目光再次被紧紧锁住,像是要把过去一年没见到的面一次给补回来。 等了很久,她好像还是不打算给他一个吻。 秦牧宇抬起手拂过她发丝,蓦地低头在她红红软软的唇上深深印下一个久别之吻—— 在安亚错愕还没来得及推开他之际,他的吻已离开,对她露出一抹迷人的笑,黑眸灿亮得一闪一闪地。“我好想你,老婆。” 最好是这样啦!安亚瞪他。 胡晏在旁边摀嘴偷笑。“你们两个怎麽一副很不熟的样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们才刚开始谈恋爱呢,一个见到老公像见到鬼一样,一个亲老婆却像只在外偷腥得逞的猫,啧,你们两位究竟是多久没见啦?” “很久了。”秦牧宇一脸哀叹可怜样。 “不久——” 两个人同时回答,答案却不一样,摆明了没默契。 胡晏看了直摇头,站起身便往外走。 “你们两位好好聊聊吧,我要到外头喝茶去,应该会很多人巴着我不放,你最好已经有男女主角人选了,不然我可能出去转一圈回来就帮你决定了……” “喂——”安亚见胡晏要走,忙要跟上去。 一只手紧紧扣住她,再次把她拉入怀中—— 第二章 安亚大喘了一口气,双手抵在他宽大壮硕的胸膛上,就怕整个人靠他靠得太近,让自己的脑袋大当机。 “你干什麽?”没了外人,安亚开始凶巴巴的。“不要把你对其他女人的言行举止用在我身上,我已经不是小女生了,不会被你骗——” 秦牧宇哈哈大笑,一张俊脸凑近她的脸。“是吗?那你两年前第一次见到我时说喜欢我的话,难道是假的?那时,你也不是小女生了吧?” 现在是在跟她翻旧帐吗?还是提醒她有多老?瞧他那个得意样,她很想伸手把他脸上的诡笑给抹平。 安亚眨眨眼,一脸无辜地回道︰“是假的啊,难不成你还当真了?不会吧?” 秦牧宇敛了笑,眸光在瞬间转为幽深,意味深长地缓缓对她道:“是啊,当真了,而且一直很认真的对待,把它放在我的胸口上,跟着我走了好远的路,然後又带着我回到了这里。” 什麽跟什麽?他在背台词吗?安亚瞪大了眼。 现在是怎麽样?这男人怎麽突然就给她上演起深情大戏码了? 安亚觉得自己不只呼吸困难,连吞咽都觉得困难了。“那个……别玩了,秦牧宇!这档戏乾脆你演男主角算了……真是……”她笑笑,冷汗淌了一背,完全招架不住这男人深情款款的凝视。 这样的戏码若是别的男人对着她演,她铁定笑破肚皮,可是不知道为什麽一对上这男人,这种肉麻兮兮的对话竟会让她觉得脚软?是啊,一物克一物,这是她早就明白的道理,只是太久没跟这男人有交集,一时之间竟给忘了! “你不信?” “当然!”信他才有鬼!他秦牧宇什麽人啊?一个大学时期就在花丛里混的男人,哄女人就跟吃饭睡觉一样自然,要不是她曾亲眼见证过一段他对某人的深情,打死她都不会相信他曾经认真的爱过谁。 可是那某人毕竟是例外……而她不会笨得以为自己也会是他人生中的一个例外。 “试试看?”他挑挑眉,希望她大方接受挑战。 “试……什麽?”她现在的脑袋瓜子被他越来越靠近的脸搞成一片空白,双手死命地撑在他与她之间,恶声警告。“你不准再亲我!你听见没有?你如果敢再亲我,我就——”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因为她觉得自己就快要缺氧了…… “就怎样?”他的唇已经贴在她唇边一寸的距离,说话的时候,热呼呼的气息吹进她嘴里,就算没有真的亲到她的唇,感觉却异常亲密。 “咬你!把你的嘴咬烂!”她恐吓他。 “好,欢迎。”话落,秦牧宇一笑,唇往旁移了一寸,密密的覆盖上那两片娇艳欲滴的柔软。 这柔软,如他所料的甜美诱人…… 他感觉到她的惊喘和微微的抗拒,却硬是加深了这个吻,以火热的舌抵开她的贝齿,她却不让,死命咬紧牙根,几次闯不了关後,他非但没放开她,反而更低下身去吻她的耳窝—— “不……”她敏感的轻叫出声。 在此同时,他的唇乘机转回来霸道地攻进她的唇齿之间,更深更深地吻了她…… “你卑鄙……”安亚用手搥他。竟然利用她敏感的弱点来转移她的注意力……不对!他怎麽会知道她那儿异常敏感?他不可能会知道的……他一定是因为长年对女人的“经验”,不小心蒙到的! “对,我是卑鄙。”他低笑。“我秦牧宇从来都不是君子……尤其是对女人,你应该知道的……对吧?” 果真是个情场浪子! “放开我!”她气得打他。 “我不想!” “你究竟想干什麽?我们已经离婚了!你忘了吗?不,不对,就算我们没离婚,也不是这样的关系……秦牧宇你听见没有?”她被他吻得气喘吁吁,想推又推不开他,这实在不太像他的作风! 是她根本不了解他,还是…… “你在生我的气吗?”被吻得双眸生亮的安亚突然不再挣扎了,反而愣愣地望住他。 秦牧宇停住了吻,黑眸紧紧地锁住她。 啧!他笑着,唇勾起一道迷人的笑弧。 这模样随时都能迷昏一堆女人,但不包括她安亚。因为她知道此刻的他根本就是皮笑肉不笑的冷,现在被他迷昏的女人铁定是个傻蛋。 “你真的在生我的气。”这次,她用的是肯定句。只是,她是一脸的莫名所以,完全不明白他为何生气? 很好。秦牧宇再次笑了,这回是由衷的笑。因为他很高兴自己面对的是个聪明的女人。 是啊,他好像真的在生她的气,没想到这一点竟然是她先发现的。 真是见鬼了!他为什麽要生这女人的气呢?是气她一年前说离婚就离婚?还是气她一年来真的如她所言的不要藕断丝连而音讯全无?又或是气她丝毫没有再见到他的惊喜与期待,看见他像见鬼一样的大惊失色?究竟是气哪一件事?还是通通都气?就这样一肚子气全冒了上来! “为什麽?”安亚轻轻地问,神情从迷惑不解慢慢转变成不安戒惧。他,难道知道了什麽?不可能的…… 秦牧宇没想到会在安亚的眼中看到害怕,这让他皱起眉,万分的不悦,却也在同时柔了他的眸光。 “我没有在生气。”他温柔地看着她,伸手抚上她的脸,发现她的脸意外的冰,他挑起一道浓眉,为她这突然的改变及不安感到迷惑却又愧疚。是他刚刚的举止吓坏她了?这似乎是唯一的解释。 “真的?”她很努力地想从他的眼神确认什麽。 “当然是真的。”秦牧宇笑了笑,伸手将她揽近。“安亚……你永远不必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最好是这样……安亚在心里小小声地道。 她安静的没有再乱动,难得乖巧的待在他的怀里,枕着他的心跳声,想起一年多以前,曾经也有许多个夜晚,她是这样靠在他怀里的……虽然他不爱她,但当他将她搂在怀里,让她枕着他的心跳声时,她似乎可以感觉到两个人的心很靠近很靠近。 就像现在一样。 好像过去的一年两人从未分开过。 好像两个人是真心爱过的。 “你到底为什麽回来?” “为了你。” 啧。 “这种话你去骗别的女人吧。”安亚好笑的推开他,瞬间退了好几步远,一直到背抵到墙,才双手交叉抱在胸口,一副防备的姿势。 秦牧宇好笑的摇摇头。“你是被骗大的啊?” “对啊,一路被你们这些男人骗到大的。” “我的确是为了你——的电影回来的,你刚刚没听清楚吗?我答应了胡导要继续跟他合作这部电影。” 安亚气眯了眼。“我又没邀请你!” “除非你不想用胡导了?我跟他同进同出,他说的。”他对她赖皮的眨眨眼。 今年已三十四岁的秦牧宇,熟男魅力无法挡,但顽皮起来还是很孩子气,而且更吸引人。 安亚脸红的别开眼。“你什麽时候跟他感情那麽好了?” “我跟谁都好。”秦牧宇笑笑,弯身把随身的大行李包扛上肩。“对了,家里的密码锁没换吧?” “没——”安亚应了声,全身的汗毛竖起,抬眼看他。“你干什麽问这个?难道你要跟我一起住?” “当然啊,难道你要我去住饭店?我们是夫妻——” “我们不是!我们已经离婚很久了!” “可是别人又不知道,在别人眼中我们依然是夫妻,我去住饭店的话,明天报纸头条就是安制片和秦大摄影师婚姻生变的新闻,你不介意?” 安亚深呼吸了一口气,咬牙。“我不介意!” “当真?” “对!我一点都不介意!趁这个时候公开也好,免得没人敢追我,我可不想因为你的缘故而行情跌停板,你别想搬进来跟我一起住!”那间房子是他们共同拥有的,但离婚後就归她,他从来没提过半个字。 虽然她这麽说听起来有点过分,可是她不想再让这个男人靠她太近,应该说最好能离多远就多远。 “住客房也不行?” “不行!”她越过他走到桌边拿水喝,边喝着水边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及心软。 秦牧宇看着她半晌,正想放弃说服她时,一名助理没头没脑的冲了进来—— “安亚小姐,外头有一个超超超级帅的男人说要找你!” 闻言,安亚朝那小助理瞪过去。“没见过帅哥啊你,电影明星不是常看吗?何必这麽夸张?” “可是他不是电影明星啊!他说他是你的老朋友古俊恩——” 哐当一声,本来还在安亚手中的杯子落地成了碎片—— 碎片打到了她雪白的小腿肚,在她好看的美腿上划下了几道血痕,她却半点也不觉得疼…… 助理傻傻地愣在一边,有点被吓到了。 现在……究竟是谁比较夸张啊? “安亚!你在干什么?”秦牧宇皱眉,把她拉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坐好。 助理赶快把急救箱拿过来递给秦牧宇,转身又快手快脚的拿扫把把地上的碎片扫干净,再用吸尘器吸了几次地板,这才怯怯地问了一句。“安亚小姐,你要见古先生吗?还是我先请他回去改天再来?” 安亚好像没听见她在说话,半声不吭。 秦牧宇跟助理比手势,无声的用口语跟助理说叫那个人“滚”。 小助理乖乖点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偷偷溜出去,还体贴的替他们关上门。 门外,走出门的小助理边走边摇头,想到刚刚白目的行径,自己都觉得汗颜,可能是太久没见到老板了,竟差点就忘记人家已经结婚有老公了,还在人家老公面前称赞别的男人是超级大帅哥……唉唉唉,当真白目到极点! 门内,秦牧宇蹲在安亚面前脱下她脚上的高跟鞋,仔细审视着她的双脚,确定没有碎片刺在里头之后才拿酒精开始替她消毒上药。 她好像不会痛似的,叫都不叫一声,眼神飘到好远的地方,魂好像也不在家。 “他是谁?”秦牧宇问,憋了很久才开口。 安亚看着他,不说话。 他替她弄好伤口,把高跟鞋套上她的脚,从头到尾的动作都很轻柔,让她舒服得想要叹息。 秦牧宇抬头望住她,对她那几要逸出口的叹息很得意的一笑。“看来你对我的服侍很满意啊?” 妄亚瞪他一眼,倏地缩回自己还在他掌心里的脚。“怎么觉得你白白长了年纪?说话比以前更流里流气了!” 闻言,秦牧宇非但没生气,反而还大笑。“我这一年在原始森林游荡玩耍兼摄影,自然也得入境随俗一点,不这样怎么和那些动物搏感情?” “是吗?”安亚眯起眼,微微坏笑道:“那请问一下这位先生,这一年来你在森林里勾引了多少母猴子或猩猩?” 秦牧宇当真伸出两只手,一根一根手指算了起来,数不够,手掌还翻面再接着数。 安亚本来是要嘲笑他的,未料这男人竟认真算了起来,美眸从错愕到不可置信再变成后来的忍不住低下头偷笑,还边笑边摇头,肩膀一直颤。 她低下了头,所以没看见秦牧宇此刻望着她的眼神,带着一抹宽慰,也带着一股释然的笑意。 好怀念呵……这样爽朗又可爱的安亚。 第三章 那一年要不是因为有她陪伴,不时与他把酒言欢,不时与他打闹或是打气,甚至是不时勾引他,叫他干脆跟她在一起好了,说着他这么一个无敌霹雳帅男人,何必单恋一枝花等等等好听的疯话,或许,他真的无法度过那段——必须割舍下骆以菲,又同时在心里牵挂着她去处与安好与否的日子。 幸好有安亚。 在原始森林流浪的这一年,她成了他记忆里最鲜明的印记,想起她,他会笑,很自在很轻松的笑——只除了她要求离婚这件事让他耿耿于怀,像根刺一样不时的会让他疼一下。 这样的疼,很奇特,麻麻酸酸的,不是很痛,却有点不舒服,让他很想把那根刺移开,却不知该从何下手。 “看什么?”安亚终于发现他异样的眼神,抬起脸来羞恼地冲他喊了一句。 “看你漂亮。” “啧,说过不用在我面前油嘴滑舌的!” “你还没回答我古俊恩是谁?” 话题没头没脑的又给兜回来,这让安亚有点措手不及,脸上的笑意全不见了。 “前男友?”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安亚才轻轻应了一句。“嗯。” “在我之前还是在我之后的前男友?”秦牧宇眯起了眼。“是那种一夜情的男友,还是爱得很深很久的那种?我想应该是后者,所以,你现在先回答我前一个问题。” 他的话听起来有点语无伦次——他知道。 安亚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这很重要吗?” “嗯。”他慎重其事的点点头,一点都不觉得这个问题需要更多的解释。 “之前的……很久之前的。”安亚说着,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事实上,他是我的初恋情人。” 该死的!秦牧宇在心里骂了句。 “所以,你还爱着他?” “你的问题很多!”她不耐的站起身。 他伸手抓住她。“回答我的问题,安亚。” “这很重要吗?”她再次问他一样的问题。事实上,这些都不关他的事,不是吗?真不知道这男人是哪根筋不对,老问一些有的没的。 “嗯,很重要。”他也给了她一样的答案。 “我说了你就信?你是三岁小孩吗?”她啼笑皆非的看着他。“放开我,我还有事要忙。” “你要去见他?”他挑了挑眉。 “如果他还在外面的话,我会的。”她也挑眉,一副绝不会被打败的神情。“不过我想先敲定胡导的事……你真的打死都不退出?” “是……我以为你会很欢迎我回来。” “并没有。” 他突然兴味起来。“我的存在让你很困扰吗?” “当然……并没有!”她暗自咬牙,脸上却绽着一抹甜笑。“我很高兴您的加入,秦大摄影师。” 现在是刻意要跟他拉开距离就是了? 秦牧宇突然站起身,手轻轻一扯把她拉进怀里—— “你又要干么?”笑脸一转,她马上变得气呼呼地。“你不要动不动就抱我!你忘了我们已经——” “离婚了?嗯,我知道。”他笑笑。“离婚前你也没有让我说抱就抱啊,所以现在算是补回来。” 什么?安亚瞠目结舌的看着他。现在是怎样?耍赖吗? “秦牧宇——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你了?你不只对我生气,还似乎想故意整我,说说看,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秦牧宇还是笑笑的,迷人的眼眸闪啊闪地,看得她心慌意乱。 “我并不是要整你,安亚,我只是想听从自己的心……靠你近一点,就这么近,可以让我好好感受你、看着你、听见你……” 天啊.又在背台词了吗?看来他不只可以当演员,还很有当编剧的天分。 安亚想也不想地一把将他狠狠推开—— “别玩了!我今天真的很忙!” 说着,她冲出门口,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因为跑得太过匆忙,竟连站在门边的人也没看见。 站在门边不知多久了的胡晏很快闪进来,看着一脸无奈的秦牧宇,莞尔一笑。“瞧你一副苦瓜脸样,看来魅力比起前年大减许多,连向来是外貌协会的安亚也不再买你的帐了。” 秦牧宇看了胡晏一眼,两手插进裤袋里。“谢谢你的帮忙。” “不客气,希望我的牺牲可以换来你们夫妻的感情回温。” “牺牲?” “对啊,我可能会被安亚贴上标签,以后找到更好的人就不跟我合作了,到时你可得挺我啊。” 啧!秦牧宇失笑,望了一眼门外,假装不经意的问了一句。“你刚刚在外头看见什么大帅哥没有?” “比你帅的?” “嗯。” 胡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地答道:“没有,一个都没有!在我眼里,你最有男人味。” “听起来有点娘。”可却挺受用的。 “我这叫赞美,懂不懂啊……”胡晏在旁吹胡子瞪眼。 安亚没有看见古俊恩。 事实上打从走出自己办公室那扇门后,她就一直忙得不可开交,应付四面八方前来的客人,手上拿了一堆演员推荐名单,拜托的、请求的、半威胁半相送的,简直把她折腾得筋疲力竭。 笑得脸都僵了,站得脚都酸了,现在她的身体不比从前,特别容易累,站几个小时就会腰酸背痛,以前穿高跟鞋比呼吸还容易,现在的她如果可以就会把高跟鞋踢得老远,宁可打赤脚比较舒服。 此刻,夜深了,她一个人瘫在办公室里长长的贵妃椅上,长长的鬈发垂下,美丽的长腿交迭着,椅子边的地上还放着一杯红酒。 整栋楼安静得只听得见窗外风吹过树梢的声音……不,还有敲门声。 门根本没关……安亚睁开眼,望见门边的那个男人,竟是古俊恩。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虽然她已经快八年没再见过他,他也比她记忆中还要高大英俊又冷漠,可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这对她而言似乎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你应该把楼下的大门关好,不然让坏人闯进来怎么办?”古俊恩俊眉微蹙,嗓音极淡,带有一抹怪责的意味。 这男人……八年没见了,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安亚啼笑皆非的看着他。“坏人?譬如你吗?” 古俊恩睇了她一眼。“我是说真的。” “我也是说真的。” 她从椅子上坐起身,昂起美丽的下巴冷冷地看着他。 “你不请自入,又是一个跟我不相干的人,跟那些坏人有什么不同?” 对她而言,他正是她生命中那个最坏的坏人,一个破坏了她对爱情的美好想象、又让她对爱情彻底心死的大坏人。 “安亚……” “不要叫我的名字!” 光听到他喊她的名字,她就无法承受。以前,他喊过她千次万次,多少个午夜梦回,她都以为自己真的听见这个嗓音,以为他终于回到她身边……该死的!她着实痛恨起那种等待等成一场空的感觉! “我对不起你。” “对,所以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当初我是情非得已,她怀孕了……我不能丢下一个怀了我孩子的女人,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是啊,你的确不是那样的人,你是一个负责任的好人,所以把一个女人的肚子弄大了当然要娶人家……”安亚笑了笑,拿起地上的红酒站起身喝了一口,缓缓开口道:“可是,你如果真的是一个负责任的人,怎么会做出让真正等了你好几年的女人伤心的事,弄大另一个女人的肚子?” 古俊恩看了她半晌,才淡淡地说:“是一次喝醉酒不小心发生的失误。” 喝醉酒?不小心?失误? 这几个字像针一样狠狠地刺进安亚的心,她紧紧握住酒杯,突然间觉得胸口闷疼不已。 “所以这都是那女人的错喽?”安亚不自知自己的嗓音尖锐了起来。“她是故意怀你的孩子?如果不是,你凭什么怪她?要怪就怪你自己把持不住,要不是你只用下半身思考,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不……不对!也许我错怪你了,也许你根本就喜欢她,才会因为一点醉意便……” 安亚说不下去了,她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在说什么鬼,好像不管怎么说都不对……她混乱又迷惑极了! 她究竟是在说古俊恩的事,还是在说自己的事?她会对八年前的事如此反应激烈,究竟是因为古俊恩还是因为自己? 安亚的身子突然晃了晃,古俊恩跨前一步扶住了她。 “你没吃晚餐?” 对。可是他为什么知道?讨厌该死的古俊恩!为什么他明明离开八年了,却好像从来不曾离开过?对她的坏习惯与毛病了若指掌! 她气得挣开他的手。“你到底找我做什么?” 最近她究竟在走什么运?离开一年的秦牧宇突然回来了,离去八年的古俊恩也突然跑回来,一个是前夫,一个是前男友,老天爷不是在耍她吧?还是可怜她孤孤单单一个人? “只是想先跟你打声招呼,让你知道我来台湾了。”古俊恩把被她甩开的手放回裤袋里。“先这样,明天见吧。” 说着,他转身走了。 明天……见?她为什么明天会再见到他?安亚愣愣地瞪着他的背影,没想到却看见他再度转过身—— “对了,记得赶快去吃晚餐。”古俊恩嘱咐了一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离开。 安亚眯起眼,一股闷气激得她突然把酒杯往他离去的大门口使力甩了过去—— 哐当一声—— 玻璃的碎裂声震得人耳膜刺痛,她却连眼都没眨一下。 刚走到楼下的古俊恩,还有正迎面朝古俊恩而来的秦牧宇听得一清二楚,两个人几乎同时皱起眉。 “你是……”秦牧宇看了正好下楼的男人一眼,这男人英挺非凡,一身英式西装窄身剪裁让他流露出自成一格的风雅,只是一眼,他几乎就可以断定这男人定是白天助理所赞美的那个安亚的前男友。“古俊恩?” 古俊恩挑挑眉。“你知道我?” “是啊……天底下大概只有你这位前男友有本事把她惹疯。”秦牧宇嘲弄的撇撇唇,帅气的浓眉上挑,眼神不自觉往楼上飘,有点自言自语地道:“说说看,我如果现在就这样走上去,不知道等会儿需不需要有人帮忙叫救护车?” 古俊恩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相对于秦牧宇见到他的随兴自然及表现出来的玩世不恭,古俊恩明显地沉稳内敛许多。 “她的气来得快去得快,一会儿就没事了。”古俊恩淡道。 秦牧宇点点头。“你很了解她。” “你不了解她?”清淡的语气中带着一点指责的意味。 秦牧宇轻轻扯唇,一抹冷光从他的眼底掠过。“不管我了不了解她,我都是她的丈夫,而你不是。” 闻言,古俊恩淡然提唇。“是吗?是前夫吧?” 听到他这么说,秦牧宇一愕,随即眯起了眼。“安亚告诉你的?” 这件事,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应该不会有人知道,除非他们自己说出去。 古俊恩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迈开脚步要走人前突然又想到什么,回过身来。“她还没吃晚餐,陪她去吃一点吧,血糖低的话她容易头晕。” 说完,古俊恩便走人。 秦牧宇瞪着他的背影——已经很久没有被惹恼过了,可是这个古俊恩却很轻易的办到了。 第四章 安亚正在讲手机,就坐在那乱七八糟的地板上,一边伸手揉着太阳穴,一边还甜甜的笑着,身体看起来很疲惫,可是她此刻的神情好温柔。 秦牧宇没有听到她跟电话里的人在讲什么,但就在他小心翼翼绕过那些碎落一地的玻璃杯碎片走近她时,看见他的安亚几乎是大大的被吓一跳,苍白着脸很快便把手机给挂了。 她见到他……真的像见到鬼一样。 不像是演出来的……她真的在怕他。 秦牧宇很难不皱眉。她究竟是在怕他这个人?还是怕他发现某些他应该知道却又不知道的事? “你怎么……还在这里?”安亚连说话都吞吞吐吐的,拿着手机的手还在抖。秦牧宇朝她走过去,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又不是孩子,怎么就这样坐在地上?” 安亚瞪着他,又问了一次。“你怎么还在这里?” “来带你去吃饭。”秦牧宇笑得温柔,拿起她的包包递给她后便拉着她一路往外走,也不管她同不同意。 “我还要收拾一下——”她试图拒绝。 “吃饱了明天再来收。” “这样有可能会害别人受伤——” “你是说我吗?” 她愣了一下。“你受伤了?” “嗯。”他很用力的点点头。“痛得要死!” 不会吧? “在哪儿?”安亚真急了,拉住他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让我看看!你伤到哪里?要不要去医院?” 秦牧宇终于转过身来,定定的望住她带些慌急的眼神。看来她并不是真的不在意他的死话,在那过得乱七八糟的一年里,她常常都是用这样的眼神担忧地看着他。 他把她的手拉到他的心口上。“在这里,痛得要死的伤口就在这里。” 安亚皱起眉,方才的担忧一扫而空,旋即浮上的是一抹冷意。“还在痛吗?就算是,这里的伤口也不是我害的。” 她想抽回手,他却不放。 “就是你害的!安亚小姐。”他轻轻地说。 安亚瞪着他。“你没喝醉酒,秦大摄影师,不要胡说八道,我不想替任何人背负这个伤害的罪名。” “你不信我?”他的黑眸在夜里闪闪发亮。 “我为什么要信你的花言巧语?我再说一次,秦牧宇,我已不是以前的那个安亚了,我不想也不愿再陪你玩爱情游戏或是婚姻游戏,你想玩找别人玩去,我不会阻止你的,反正我们现在已经一点关系也没有——” “所以你刚刚告诉古俊恩我们离婚了吗?你迫不及待想要表明单身的身分跟他破镜重圆?”这句话就这么冲口而出,连秦牧宇自己都有点诧异自己竟然会对这件事如此耿耿于怀。 安亚错愕地看着他。“你……刚刚遇到他了?” “快回答我的问题,亲爱的安亚小姐!”他目光灼灼,半点也下容她回避他的问题。 “我没有跟他说我们离婚了……难道他知道?”她皱起眉。 秦牧宇看进她眼底,过了半晌才道:“……你如果没说,他怎么会知道?你想让他知道吗?” 安亚幽幽地瞅着他,半晌未语。 “还是……你希望他看见你没有他一样过得很好,甚至比跟他在一起时更好?”他半诱半哄地问。眸底,浮上一抹诡思。 他知道自己是带点私心的,希望她可以因此选择不公开他们离婚的事实,依然当他的秦太太,替他跟她多留一点时间与空间,虽然,他真的也还弄不清楚自己竟会如此想念她是怎么回事,但不管如何,再见到她的心是愉悦的,想把她摆在身边的心是热切的,发现她对他的害怕及逃避是厌恶的,这些情绪的确都很清楚明白。 恐怕,他是想要这个女人的——比他所以为的还想要。 安亚内心很犹豫,望着秦牧宇久久不语。 她当然希望让古俊恩看见自己是过得很好的,事关她的骄傲,不屑于当一个弱势可怜的小女人,可是,要因此把自己跟眼前这男人紧紧绑在一起?这无疑是引狼入室…… “我有那么糟吗?”秦牧宇很想叹息。“你真的很懂得如何伤害男人的心呵,只是暂时不公开我们离婚了而已,我又不会因此吃了你……除非你想要,不然我不会的,我保证。” 他举起了手,笑咪咪的。 看起来就一副很没信用的样子……安亚很想瞪他,可是却莫名地很想笑。她赶紧低头避开他的眼神,率先往前走—— “走吧,我肚子好饿。”安亚边说边偷笑,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好怀念呵,这种轻松自在的感觉。 当年,他爱着骆以菲,她喜欢着他,很有义气的陪伴了他好几百个日子,就像现在这样打打闹闹的胡扯…… 现在,又一年过去了。 他还爱着骆以菲吗? 她呢?还爱着这男人吗? 这样的深夜,在吹着秋风的台北街头,安亚突然回头深深地看了秦牧宇一眼——他没说话,任她看,同时,也回看着她。无声的交流,传递的却是一股奇异的亲密感,一样让人臊。安亚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不再看他一眼。 人生有很多巧合和意外。 当古俊恩和一名外国人士john一起走进亚安制片公司,并递上一张名片给安亚时,她才终于明白为何古俊恩昨晚要跟她说明天见的原因——他竟然是这次美国投资方派来的代表,将全程参与这部电影的监制工作。 对安亚而言,是措手不及的。 怪不得他会说他只是先来跟她打声招呼,就怕今天突然出现在这正式的场合会吓坏她。他还真是该死的体贴呵! 幸好她见过不少大阵仗,更是个在工作上做足功课的认真女人,要不是如此,她也不可能说服美国投资方,大手笔的投资她这部全程在台湾拍摄的纯爱电影。因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在众人犀利的目光下完成了今天的会议简报,并得到热烈的掌声。 “主要角色部分就是刚刚诸位看到的这些,『花儿谢了』定调为纯爱电影,女主角主要有两位,在片中是一对姊妹花,妹妹的部分着重在屏幕形象的清新感,所以我打算起用全新的新人;姊姊的部分已经决定好人选,就是现在在中港台当红的偶像剧演员花子萝,虽然这部电影的主线是在妹妹身上,但更具戏剧张力的其实是姊姊的部分,这两位的戏分都相当重要——” 砰一声——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又甩上。 全部人的目光都落在冲进会议室的那个女人身上,秦牧宇也不例外,而这一眼,却让他再也移不开视线……不是因为这女人有多美丽,也不是因为这女人有多莽撞打扰他们的会议,而是因为……她竟像极了某人! “我不要当姊姊!我会接下这部电影要的就是妹妹的角色,妹妹才是电影的灵魂人物,你怎么可以擅自更动本来安排给我的角色?如果不是演妹妹的话,我拒绝接演这部电影!”花子萝一进来便冲着安亚吼。 她气红了眼,眼泪还在眼眶里转,口气很不好,可看起来就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说有多楚楚动人就有多楚楚动人。在场的男士占了百分之九十九,见到皮肤细白粉嫩又楚楚可怜的花子萝,就算一时觉得她不识大体冲进来打断他们的会议很不应该,但几乎转瞬间便觉得她一定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才会这样不计后果的冲进来。 是啊,花子萝现在可是中港台一等一的红星,说什么也没有在电影里屈居第二的理,瞧瞧她还没掉泪就惹得人心疼的本事,活生生就是剧本里的那个妹妹。 “对不起,各位,小孩子不懂事,请大家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计较!”跟着冲进来的经纪人小马连忙对众人道歉,死命想把花子萝往外拉。“走吧,子萝,你这样闹像什么话?安姊是为你好——” “好个鬼!她摆明了想害死我!我从出道以来演的都是女主角,哪有一演电影就变成女二的道理?”花子萝气不过,冲到安亚面前边说边开始掉眼泪。“你就那么不喜欢我吗?我究竟哪里得罪你了?当着大家的面你说清楚,我有错的话我会跟你道歉,做牛做马都没关系,可是你不能公报私仇——” “子萝!住口!”经纪人小马冲上来用手封住她的嘴,花子萝挣扎着,一张脸被经纪人的手捏得都红了。 安亚冷冷地看着在她眼前上演的戏码,觉得胃在翻绞。 这就叫做好心给雷亲吧?她眼光独到,在选角上从来不曾出过错,把姊姊的角色给她,就是看中她其实有更深层的演技,可以藉由这个角色更加突显出来,没想到对方不领情,还直接跑到她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骂人? 真是够呕的了…… 她越想脸色越冷,全身泛起一股寒。 “你放开我!你既然搞不定她就让我来跟她说!”花子萝哭叫着,跟经纪人又拉又扯的,衣服的前扣被扯开了,粉嫩的脸和手腕上满是红痕。“你放手!听见没有?” “跟我出去我就放!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经纪人被她搞得快疯了,捉住她的力气也越使越大。 “够了,放开她!”秦牧宇突然大吼一声,走过来一把拉开经纪人。“你这样会弄伤她的!” 小马愣愣地看着他。“你是……” 秦牧宇不理他,脱下外套往花子萝身上罩住,遮掩住她被扯开的前襟,她愕然地抬眸看他,他可以说是在瞪她的,可下一秒,他竟拉住她的手往外走—— 众人的目光从错愕转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全都把目光转到安亚脸上。 秦牧宇可是安亚小姐的“丈夫”,看见自己的丈夫拉着另一个女人的手走开,这世上大概没有一个女人脸色会好看吧? 但安亚看来却很平静,甚至微微一笑,不自觉地伸手摸耳垂,这是她想发火却不能发火时才会做的动作,她以为在场不会有人知道,偏偏落进古俊恩的眼底。 “各位还有问题吗?如果没有问题,就散会吧,细节部分我们可以私下讨论,基本上,我相信各位的专业,只要可以拿出漂亮的作品说服我,预算不是问题……对吧?古代表?” 古俊恩被她点了名,向众人微微颔首。“剧组要如何运作一切全权由安亚小姐负责,我没有意见。” 安亚朝他粲然一笑,又优雅的将目光转向台下的与会人员。“听到古代表这么说,真是万般感谢,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各位如果没事的话就先散会,谢谢各位今天的参与。” 散会了,众人很快就走光了,安亚脸上的笑容也跟着一丝不剩,低头收着桌上简报的数据,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要用完似的疲惫。 古俊恩走向她,伸手递给她一杯热咖啡。 她抬眸,接过。“谢谢。” 热呼呼的咖啡捧在手心,安亚觉得体内的恶寒感减轻了许多,她小心的喝了一口,又一口,然后她抬起头,望住他。“美国代表非得是你不可吗?这一切是巧合吗?还是因为这是我的电影,所以你才会来台湾负责这一切?” 这八年来,她对古俊恩可以说一无所知,他娶了谁、现在又在做什么工作,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不可能忘记以前的事,她十七岁起就跟二十岁的他谈恋爱,等他服完兵役又再出国念书,没想到他送给她的大学毕业礼物竟然是他要和另一个女人结婚的喜帖! 第五章 用青春与痴心来等待一个男人,那样傻那样笨那样可怜又可笑的安亚,一辈子只会有一次!再多也没有了!打从收到他喜帖的那一天,她的心就死了,她甚至连问他一句为什么的意愿都没有,直接把喜帖丢到金纸铁桶里放一把火烧了,连带把对爱情的期待与梦想也一并烧了。 从此以后,她不再相信爱情,只在乎曾经拥有,从不想天长地久…… 不过一年前愿意嫁给秦牧宇,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就算知道他们的婚姻不真实,可是她毕竟是真的嫁过一个男人,被人家叫过几个月的秦太太,甚至还觉得幸福过。 啧,怎么又想起秦牧宇了?想心酸的吗? 昨晚还温柔体贴陪在她身边的男人,今天转个身就拉着花子萝走出了她的视线……她是疯了才会想相信玩世不恭的他也会有一丁点真心。 “你真的想知道吗?”古俊恩过了许久才开口。 “老实说,不是很想。可是又觉得不问很怪,我不想欠你。” “你什么都不欠我。因为投资你的电影是上头的意思,我只是因缘际会知道了,主动接手而已。” “为什么要接手?你应该知道我不想看见你,如果我还有一丁点想见你的意思,当年我就会直接坐飞机杀到美国参加你的婚礼了,你知道我办得到的,那对我而言只不过是像去百货公司买个香奈儿包包般的小事。” 古俊恩笑了。“我知道,你一向敢爱敢恨,爱到底也可以恨到底。” 这女人对爱情的那股狠劲,连男人都要自叹弗如。 安亚扯扯唇,挑挑她美丽的眉。“这并不高竿,不爱也不恨的才高竿。所以,你到底为什么回来?妻子呢?孩子呢?当初你为了他们舍掉我,现在别告诉我你是因为我而回来的,我不信。” “我是爱你的,安亚,我为了你而回来一点都不奇怪……我只是想确定你过得好。” 好感动。此刻这男人温柔的嗓音简直像天籁。 如果她还是当年那个十七岁的丫头,铁定哭倒在他怀里,说些他爱她就不要再丢下她等等等之类巴拉巴拉的蠢话。 “你离婚了?还是婚姻不幸福?”安亚笑了笑。“八年了,古俊恩,八年后才想到要关心我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太晚了一点?要当好人也得演得像,你一点都不合格。” 古俊恩看着她半晌,抿了抿唇。“你这八年来的生活,我都知道。我这次之所以特别回来,是因为我觉得我不能不回来,你——” “你在说什么鬼话?”安亚打断他,瞪着他问。“你为什么会知道我这八年来的生活?你……派人调查我?” 古俊恩面不改色的看着她,淡道:“我只是担心。” 安亚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去你的古俊恩!” 她开口骂人了,而且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的是—— 她会直接把手里装咖啡的纸杯狠狠地掷到他身上! 天啊!这两天她竟成了暴力女! 她是多么克制才让自己面对古俊恩时可以平静正常一些,没想到他短短一句话又让她破了功,想也不想地又对他使用了暴力…… 安亚冲出会议室一路奔回三楼的办公室,忍住不回头去察看那男人是否有被她的咖啡烫伤了哪里,也忍住不叫人去帮她看看里头有没有闹出人命,但没想到人才走到二楼转角,会突然看见长廊尽头处,秦牧宇抱着花子萝在怀里低哄的一幕——心,被烫到痛,好像刚刚那杯咖啡是泼在她的心上。 突然好想哭,这样的情绪来得又急又快,任她拥有天大的理智都控制不了。 她连忙背过身要下楼,未料她的身后竟然有人,一时收脚不及的便撞进一个宽大厚实的臂弯里—— “小心!”古俊恩抱住她,没让她摔下楼。 安亚惊魂未定的仰头,看见是古俊恩,再低头看见他身上的咖啡渍,隐忍在眼眶里的泪瞬间便落了下来—— 无声无息地,全落在古俊恩怀里。 “安亚……怎么哭了?”他伸手拍拍她,语气中全是宠溺。“没关系的,我没烫伤,也没怪你,你别哭了,嗯?” 古俊恩知道,其实她的泪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她背后那个正抱着别的女人的男人——秦牧宇。 此刻,那男人闻声看了过来,看见的是她把脸埋进他怀里的背影,还有那双他勾抱住她的手。 古俊恩故意把安亚搂得更紧,秦牧宇丢下花子萝往这头走过来—— 古俊恩一动也没动,依然抱着安亚。 秦牧宇看了他一眼,伸手去拉安亚的手。“跟我走,安亚。” 安亚愣了一下,没料到秦牧宇会走过来,她蓦地回头,泪眼对上一双比暴风雨前夕的天空还要阴郁的黑眸。 见到她眼中的泪,秦牧宇的心抽了一下。 她在哭?她很少哭的。 是因为古俊恩? “秦大哥……”一个柔柔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 秦牧宇回眸看见了花子萝,也突然想到在这之前他正抱着花子萝,该不会……他的眉皱得更深了。 “谢谢你的外套,我改天洗干净了再还你,我先走了。”花子萝对他温柔一笑。“还有……你不要忘记答应我的事。” “我不会忘,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秦牧宇淡道。虽然是为了安抚她失控情绪的权宜之计,可也是他亲口答应的,不管答应她的原因究竟是因为她像极了那个人,还是因为不希望她再找安亚麻烦,总之,他这人说到做到。 只是—— 他的视线掠过此刻一脸苍白的安亚,不是很确定她是否有看见刚刚他为了哄花子萝而抱住她的那一幕。 花子萝看在眼底却没说什么,越道安亚时还乖巧的叫了一声安姐,完全没了方才在会议室里的气焰,只是她含媚的眼有意无意地在经过时看了安亚和古俊恩一眼,安亚此时才意会到什么,赶紧从古俊恩怀中抽开身,却瞥见花子萝脸上蕴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安亚抬眸看向秦牧宇,不知道他究竟私下答应了花子萝什么,见花子萝此时笑得好甜,也不再对她吵闹,总觉得怪怪的,一颗心悬着,很不踏实。 但,她没资格询问他,如果他不说,她自然也不会过问。 车内,安静不已。 古典西洋老歌在车内回荡着,车窗外的街景闪亮着属于台北况味的霓虹灯,满满的秋意由街道边转成黄色叶子的路树彰显着,风一吹,偶尔还看得见叶片飘落的美丽风景。 “明天去租部车代步吧,这样你会比较方便,外景地点大部分在淡水及阳明山,为了节省时间,剧组会安排在淡水的饭店住一个月,公司里本来就有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摄影师,不过这次他自愿当助理跟在你身边学习,相对的你的工作时间便可以比较有弹性,不必一直绑在片场,要勘景什么的也比较自由,你觉得呢?” 因为父母早移民到国外,他的工作又总是世界各国到处跑,算起来秦牧宇已经十几年没长期住在台湾了,说到底,他在这里根本无亲无故的,除了安亚——他的前妻。 “没必要,我在台湾只有工作跟你,工作有剧组的车可以搭,回家搭你的车就可以了,真要上哪儿去可以坐小黄,你不必替我烦这个。” 安亚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还是搬出去住吧,这样对我们两个人都方便。如果不想住饭店,干脆就回你老家住,教人整理一下——” “安亚,我以为昨天晚上我们对这件事已经有了共识——不公开离婚的消息,暂时先住在一起。” 安亚冷下脸。“我反悔了。” 只要想到他刚刚温柔地搂着花子萝哄的那一幕,她就有一股想把他踢下车的冲动,最近她成了暴力女,如果他不搬出去,对他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因为她发现自己对他跟花子萝在一起的感觉,不是只有生气这两个字可以形容。 秦牧宇挑挑眉。“是因为古俊恩吗?你想跟他复合?” 真是……找死…… 闻言,安亚的脸更冷,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就当是这样吧,这也不关你的事。” “你还爱着他?” “对,就像你爱骆以菲那样,不会因为时间、空间的距离而减少。”说这句话时,安亚的心拧成了一团。是啊,她早知道他爱的人是谁,就算今天没有花子萝,她也不该对这男人抱有任何期待,她怎么可以忘记? 秦牧宇沉默了。话都说到这上头了,他还能说什么?总不能拿枪指着她,逼她非得收留他不可吧?如果可以,他还真想这么做。 很难形容此刻的感觉……像是弃夫,那种出门工作很久没回家,一回到家就被老婆冷着脸赶出去的那种弃夫。他突然有一种失根的感受,整个人空空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回来干什么?胸口冒着一股又一股的酸气,难受得让他直想吼人,连在非洲饿肚子都没那么难受。 “我不会妨碍你。” “谢谢,那你今天就搬出去吧,我已经帮你订了饭店。” “你——什么?”这女人!效率也太快了吧?做事一定要这么狠吗?秦牧宇都快笑不出来了。“为了古俊恩,我们连朋友都不必做了,是吗?” 安亚点点头。“对,我不想跟你当朋友,拍完这部电影之后,我们就别再见了,当然,如果你同意的话,你连这部电影都可以不必拍,我会在最快的时间内物色到合适的人选,你只要跟我说一声就可以走人。” 秦牧宇当真是恼了。 这世上大概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把他气成现在这种状态——有种想把对方痛打一顿再狠狠吻她一顿的强烈渴望。 以前向美灵对他总是温温柔柔的,就连要他去喜欢别的女生时也是扬着真心、温柔的笑,真心到让他连凶她都凶不起来,不,是连想凶她的念头都很难被挑起。 而骆以菲,像是生来就该被他欺负似的,她对他有太多的爱慕,爱到有点傻,他们之间承载了太多的回忆,想在一起,却弄不清是因为太多的遗憾还是真的不能放手,她甚至连离开他都觉得难,就算她的心已给了另一个男人,还是给了他最后最后的温柔。 想到那两个女人,他只有心疼、不舍和感动。 而如今,眼前这个女人不仅对他冷言冷语,还巴不得他赶快离开她的视线,连一丁点的希望都不给他,直截了当的表明她还爱着她的初恋情人,这样就算了,她跟他竟连朋友都不想当,就只差没对他说个滚字…… 够呕的了。 够伤人的了。 够让他气到吐血的了。 就算明知道她那傲骨下的心其实很柔软,但他同时也知道这个女人行事作风的快狠准半点都不输给男人。 当她说不时,就是不了。 既然如此,身为一个男人,又怎能再没骨气的死赖在她身边? “知道了,我会拍完这部电影再走。”秦牧宇淡淡地看着前方。“前面靠边停吧,我直接去饭店,行李我明天再去拿。” 闻言,安亚把车子开到路边停下。“野村酒店230号房,你直接跟柜台报名字就可以了。” 秦牧宇不语,拎着外套开门下车,头也不回的离去。 第六章 他高大的背影帅气的走在红砖道上,穿过一棵又一棵挂着灯饰的路树,旁边的行人来来往往花了她的眼,街灯在她的眼底越变越模糊,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她的眼帘里…… 再也看不见。 安亚的泪,落了满脸。 “我会想念你的,秦牧宇。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可是,我不要爱你,因为我输不起……” 时序进入秋冬交际,琼凉的秋意在深夜的淡海也会觉得冷。 “花儿谢了”这部电影整部戏都拉到棚外,执行制作、导演、摄影师三个人光是上山下海四处勘景就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在此期间,导演、制片和摄影师更是天天彻夜讨论剧本及拍摄的手法等等等,直到三天前才举行开镜仪式,并正式召开记者会。 举行完开镜仪式之后,剧组很快便进入紧锣密鼓的拍摄状态,工作人员忙得人仰马翻,尤其常常夜不归营,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聚在一起。 “听说没?有人看见秦大摄影师昨晚从花子萝的房间走出来。”布景师边整理道具边低声八卦。 “不会吧?有没有那么夸张?秦大摄影师有老婆了耶——”小助理瞪大了眼,完全没法子消化这个天大的讯息。 “哪个男人不偷吃?何况那人是花子萝,只要是正常男人看见她,哪一个不想扑上去?”布景师是个年纪稍长的女人,在这圈子久了,什么事没见过?自然也没有助理那样大惊小怪了。 “可是安亚姐很漂亮,身材又好——” “家花哪有野花香!再说,花子萝比安姐整整小了七岁!这样还不打紧,花子萝的媚功你没见识过吗?大男人都嘛喜欢小女人,像安姐这样总是高高在上的女强人,相处起来有时也挺累人的,男人嘛,偶尔会怠倦的。” 蹲在角落里假寐的一个灯光师突然冒出一句。“你们两个不要乱说话,不小心被安老板听见会难过的。” “她会不知道吗?秦大摄影师对花子萝的特别态度,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再怎么说安老板也是秦牧宇的正牌妻子,秦大帅也只是比较照顾花子萝一点罢了,也没什么。” “照顾到房间的床上去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他在她床上了?只是从房间里走出来,就要判人死刑吗?” “不然还要怎么样?照到照片?还是抓奸在床?” 布景师和灯光师你一言我一语的越讲越大声。 隔着一道半掩半开的木门,月光下,一个人影直挺挺的站在那里,长发被淡海的风吹得很乱,只套着针织薄衫及长洋装的身子看起来分外单薄,安亚双手环胸,觉得今晚异常的冷。 明明不关她的事了,不是吗? 是她硬要他走开的,不是吗? 他喜欢谁、爱谁、跟谁在一起、又对谁好,与她何干?她为什么要像个小偷似的躲在门外偷听,不敢进去?她只要进去跟他们说一声,她和秦牧宇早就离婚了,不就成了?她不必再成为人家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也不必像个弃妇似的觉得丢脸……偏偏她连解释的欲望都没有。 好像说了,她跟他就真的再也没有一丁点关系了。 唉!安亚觉得自己真是可笑极了,竟做这样的蠢事,这一点都不像她,这么对一个男人舍不掉、放不下…… “你来了。”古俊恩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把她眼底的忧伤看在眼底。 安亚闻声回头,笑容已挂在脸上。“嗯……最近辛苦你了,我在忙其他事,所以比较没空过来。” “没关系,我也只是走走看看,其实没帮上什么忙,因为你找了一个好团队。” 安亚笑笑。“其实你可以把老婆、孩子一起带来台湾度个假,不必分隔两地这么久,没事也可以多陪陪他们,我不会跟你的老板告状的。” 古俊恩看着她,不知为什么,就这么三言两语几句话,她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好遥远,像刚认识的陌生人似的在说着天气如何之类的客套话。 面对他,她已经平静如水。他还比较怀念那个之前拿咖啡砸他的女人,至少,他感觉得到她的温度,而不是像现在,就连她脸上的笑都彷佛是冰冷的。 “你还爱着秦牧宇吧?” 安亚愣住了,敛了笑。 “我本来以为你已经不爱他了,所以才跟他离婚,原来不是这样。” “你知道……我离婚了?” 古俊恩淡淡地看着她。“我说过了,你的所有事我都知道,包括你不想让他知道的那件事。” 安亚慌了,神情复杂的看着他。 “我就是为了这事回来的。如果你愿意,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秦牧宇……他配不上你。” 这场男主角在海滩上追着姊姊的戏,拍了一个晚上。 胡晏仔细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女主角的泪光和天上的月光相辉映,迎着大海跪下的那场哭戏,不管是花子萝的表现或是镜头角度及整体画面的美感,都呈现出极让人满意的效果。 导演都喊卡了很久,花子萝还跪在那边哭,泪怎么都收不回来。 胡晏远远地看了花子萝一眼,低低地道:“没想到她是天生的戏精,之前演那些偶像剧还真是埋没了她的天分,多亏了安亚的慧眼,姊姊这个角色一定能让花子萝奠定在电影圈的地位,以后不会有人再说她是花瓶了。” 一旁的秦牧宇没答腔,躺在沙滩上仰望星空,只可惜,今晚的星星太少,天空失了几分颜色。 “你不去安慰安慰人家?”胡晏忍不住调侃了他一句。 秦牧宇斜了他一眼。“那应该是你的工作吧?导演!” “我是好心把这个怜香惜玉的机会让给你,让你可以多制造一点话题给别人嚼舌根啊……真是的,你这人,晚上没事到人家房里做什么?被安亚知道了,你还翻得了身吗?” 憋了好些日子了,胡晏终是忍不住念了这秦大帅几句。 “当初你要我非得帮你这个忙不可,我也帮了,结果你正事不做,还去陪小女生玩游戏,我可先说好,这次如果不成,你别想我会再帮你第二次。” 要不是看在秦牧宇其实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又在各方面部十分出色,再加上当年安亚是真的喜欢这男人的分上,他胡晏是绝不会帮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忙,可这阵子他左看右瞧的,没发现这两人越走越近的迹象不说,安亚甚至像在躲他,越来越少出现,而秦牧宇呢,则和花子萝闹起绯闻来了。 秦牧宇看都没看胡晏一眼,因为此刻没有东西会比天上的星子还要美丽。 “你这人真是的,没听到老人家在跟你说话啊?” 老人家?胡晏根本大他没几岁好吗?秦牧宇当真觉得好笑。 “听见了……不过我想我这辈子可能注定是流浪天涯的命吧,我总是晚了一步,大概是老天爷在惩罚我这么多年来不务正业,老爱在花丛里打滚吧。”他望着星空的眼显得有些落寞。 “什么晚了一步?”胡晏忍不住很想拿摄影机他。“安亚现在身边又没人,是你自己一天到晚在闹绯闻!” 他闹绯闻?好吧,也算是,原因之一就是为了气她,偏她镇定得很,问都没来问一句,表现得就像是雍容大度的正宫娘娘。 “安亚的前男友回来了,她还爱着他。”他懒懒地应了一句,让人知道其实自己才是被冷落的那一个。 “前……男友?谁?”胡晏一头雾水。 “古俊恩。”凉凉地说出这三个字,胸口还被刺了一下。 “古——监制?你有没有搞错啊?他有老婆了耶,而且结婚很久了——啊,你干什么抓住我的领子!我都快不能呼吸了……放手!臭小子!” “你说什么?古俊恩已经结婚了?”秦牧宇紧紧抓住胡晏的衣领,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好半晌都无法消化刚刚接收到的讯息。 “对啊,圈子里的一个美国朋友告诉我,古俊恩很年轻的时候就结婚了,没听说离婚啊——”胡晏领子上的力道突然一松,就见秦牧宇飞也似的跑走了。“喂!你去哪里?” 胡晏叫着,可秦牧宇头也不回,转眼便不见人影。 花子萝此时倒走到胡晏面前了,望着胡晏看去的方向。“胡导,秦大摄影师怎么了?跑得这么急……发生什么事了吗?” 胡晏看着花子萝,挥挥手没好气的说:“没事,花子萝,提醒你一句,秦大帅是有老婆的人,你可不要妄动心思,免得到时受伤的是自己。” 闻言,花子萝回头对胡晏一笑。“胡导,男女之间的事你应该比我清楚,很多状况是说不明白的,就像我接下姊姊这个角色一样,虽然不是我本来想要的,可是勇敢面对之后,它却比想象中的还要好……我很开心当初听了秦大哥的话,接下这个角色。” 意思是——她想要挑战一下当小三的角色吗? 胡晏挑挑眉,不语。现在的小丫头片子,对于当小三这么理直气壮,实在是让他这个老人家看不下去,正想开口念她几句,花子萝的经纪人此时跑过来找人,气喘吁吁地边跑边朝她喊—— “花子萝,你在干什么?快穿上外套,别感冒了……” “知道了啦。”花子萝扭着俏臀走开。 秦牧宇本来要开车去找安亚,未料竟然在剧组放器材的临时休息室门口看见她和古俊恩两人,此时,古俊恩正拉着安亚的手,两人正凝望着对方——好一幅让人咬牙切齿的画面。 老实说,他己经距离血气方刚的年纪有好一段光景了,可是此刻的他却是满腔狂怒,翻绞而上的气闷像被骤然点燃的爆竹,在他胸腔横冲直撞不说,双手已自动扬起冲向古俊恩—— “啊!秦牧宇!你干什么打人?”安亚尖叫出声,完全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可现场根本没人理她,当秦牧宇第二拳又朝古俊恩挥去的同时,古俊恩也还了手,就这样你一拳我一拳的扭打在一块儿,激起一片尘土。 “够了!住手!你们两个!”安亚捣住口大叫着。 闻声从器材室冲出来的三个人完全状况外,看见安亚也在场时,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完了!安亚姐怎么会在外面?” “她听见我们刚刚说的话了吗?” “现在这不是重点,谁要上去劝架?这样打下去可能两人都要被送急诊室了!” “那你去!你是男的!快上!”布景师和助理不约而同把那名在偷懒的灯光师推上前去。 结果有人比他快一步冲到那两个疯子之间—— “你们要打就打我好了!”安亚大叫,咬牙闭眼等着这两人收手不及的拳头往自己身上砸来。 秦牧宇和古俊恩却同时收了手—— “你疯了!”秦牧宇朝她低吼。 “安亚!你没受伤吧?”古俊恩担心得眉头皱起。 “我想我没事。”安亚慢慢睁开眼,看看古俊恩被打伤的嘴角,再看看秦牧宇被打伤的眼角,气红了眼,瞪着秦牧宇。“你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冲过来动手?” 秦牧宇气闷的瞪着古俊恩。“你的前男友已经结婚了,你不知道吗?他结婚了还来招惹你,难道不该打?他欺骗你——” “我知道他结婚了。” “什么?”秦牧宇凌厉的眸光转而瞪向安亚。“你知道?” “是,我知道。” 第七章 “那你还要跟他——该死的!你最好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 安亚冷冷一笑。“这究竟关你什么事?” “你——”秦牧宇气得咬牙。是啊,这关他什么事?这女人的狠心他又不是第一次见识到。 “还有,提醒你一下,如果你是真心喜欢花子萝的话我没话说,如果不是,就不要故意闹绯闻让剧组替你们善后,我不希望电影才刚开拍新闻焦点就集中在那些负面的花边新闻上……当然,如果你们真心相爱,我会诚心诚意祝福你们,还会开趴帮你们好好庆祝一番。” 说完,安亚笑笑的挽着古俊恩的手转身走开,完全不理会身后几个人的议论纷纷。 “秦大帅……你跟安姐怎么了吗?” “是啊,安姐说要祝福你跟花子萝,还要帮你们开趴庆祝,有没有搞错啊,你们不是夫妻吗?还是……” “……分手了?”三双眼睛不约而同的望住秦牧宇。 一向很开得起玩笑的秦牧宇,此刻的脸色却很不好,冷冷扫了他们一眼之后,气闷的转身离开—— 朝安亚挽着古俊恩离开的方向走去。 “会不会又打起来?”小助理一脸担忧。 “干么?难不成你要追过去看啊?” “如果可以的话……” 古俊恩已经离婚了,跟她一样,这一点,稍早之前他说要她回到他身边时,他就据实以报了。 一对因为孩子而结婚的男女,最终,也因为孩子未能平安出世而让婚姻走向夭折之路,他离婚三年了,却到现在才来到她面前,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己没资格要她回来,直到现在,他觉得她可能需要他。 他说,希望她能回到他身边。 他说,他还爱着她。 可是,很多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那种想要去爱,想要守着一份情一个人的感觉,不一定能够再找回来。 她还爱着他吗?或许有,但曾经的伤口就算愈合了也会留下难看的疤,就算不痛了,每次看见了、想起了,也会碍眼,也会心伤,哪能如此轻易就放下那些曾被伤害的过往,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呢? 她办不到。 因为这个男人曾经深深伤害了她。 她可以选择原谅、释怀,但要她再去爱,太难。 “你没事吧?要不要陪你去医院?”安亚看了眼古俊恩嘴角的伤,抱歉的凝视他。“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你不会挨这几拳……” 古俊恩笑了笑。“你跟他说要跟我在一起?” 安亚不好意思的微微红了脸。“我只是……对不起,我利用了你。” “我很高兴我对你而言还有利用价值。” “古俊恩……” “我是说真的……不管是现在说的话,还是之前对你说的话,我都是认真的……只是我不明白,秦牧宇既然也是爱你的,你当初为何要跟他分开?” 安亚别开眼。“你弄错了,他并不爱我。” “你认为他不爱你,所以当初才要求跟他离婚?”古俊恩终于找出了一丁点头绪。 “……对。”她不想承认,可这是事实。 果真是……骄傲无比的女人呵。 古俊恩心疼不已的瞅着她。 当年她可以因为他的背叛而没有半丝留恋,转头就把他彻头彻尾的丢在回忆深处,现在的她,当然也可以因为一个男人不爱她而马上掉头走人……这就是安亚,他曾经深爱过的安亚。 “他爱你……如果不爱,我脸上这伤是怎么来的?你当真以为他只是因为朋友之间的义气,所以跑来替你出气吗?”古俊恩好笑的望着她。“安亚,你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对吗?” 安亚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就好好想想吧!听从自己的心去做……他毕竟是除了当年的我之外,第一个让你想要爱的男人,不是吗?” 古俊恩说——当年的他。 是啊,她爱的是当年的古俊恩,不是现在的,这一点,她非常明白,古俊恩似乎也很明白。 “真的不必我陪你去医院?”她转移话题,目光又落在他被打伤的嘴角。“很痛吧?” “还好,秦牧宇也好不到哪儿去。”古俊恩耸耸肩,笑了,朝她伸出手。“我们还可以当朋友吧?” 安亚看着他的手,没去握。“你知道我不喜欢跟人家天长地久的,尤其是跟前男友。” 古俊恩无奈的摇摇头,收回了手。“好吧!我走了,你自己回家开车小心。” “知道了。”安亚朝他挥挥手。 淡淡的月光下,她就站在那里目送着古俊恩离去的背影,前来寻人的秦牧宇慢慢朝她走近,并没有急着唤她。 他似乎是第一次这样在背后看着她,静静地看她,而浮上心头的想望是上前把她拥进怀中。 究竟,他是怎么把两人的关系搞砸的?他甚至忘了他之所以回来台湾,就是为了这个女人,却几次被她气到想甩手走人……天知道他的定性和耐力怎么会越来越差,竟被这女人三言两语气到忘了她那高人一等的骄傲? 或许,她并不爱古俊恩,只是不想再让他靠近她,才会故意说那些令人生气冒火的话。他应该先弄明白她想远离他的原因,但偏偏问了她也不会说真话…… 他究竟该拿她如何是好? 正思索着脑海中混乱的问题,却见离自己几步远的安亚突然接起手机,一声激动的嗓音在深黑的夜里响起—— “你说什么,诺诺病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全身发紫?都肿起来了?”安亚的声音抖得不象话。“为什么会这样?你给他吃了什么?感冒……看过医生了,吃完药就变这样……该死的!你不要哭啊!你马上带他去医院……对,坐出租车——快一点!我直接到急诊室去找你们!记得健保卡要带在身上,其他的到时再买就可以了,你快一点听见没有!我现在就开车过去……” 一挂掉手机,安亚的泪就掉了下来。 她伸手抹去,可是根本抹不完,泪如雨下的当下,她低头翻找着皮包内的车镜匙,却怎么也找不着—— 该死的!她急疯了! “快点!拜托!钥匙……”她哭着在暗夜里叫,站着找不着,她蹲下来跪在地上找。 “你在干什么?安亚?”秦牧宇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慌乱无措又失控的模样,担心地蹲到她面前,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肩膀。“冷静一点,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安亚看着他,泪水落得更急更猛。 “快点,帮我找车钥匙,我要马上去医院……快帮帮我,秦牧宇……”她哭到连话都说不好。 秦牧宇二话不说的拿过她的包包替她找钥匙,很快便找到了,他递给她,她的手却在抖,抖到连钥匙都要握不住。 他伸手一把拉起她。“我开车载你过去,上车吧!” 前往医院的一路上,安亚的泪没停过,只是像是怕他发现似的,总是面对车窗偷偷地掉泪,一串串地,悄然无声地,透着车窗玻璃,全映在始终注意着她一举一动的他的眼底。 从来没见过这样脆弱又伤心的安亚——秦牧宇握着方向盘的手臂因为不自觉地使力而紧绷不已。 红灯时,他挪出右手去握住她的手,修长的指尖缠绕住她的小手,那异常冰冷的触感让他不由得将她握得更紧。 她没缩回手,任他握。 “是谁生病了,可以告诉我吗?”他轻轻地问着。 玻璃窗里的她咬着唇,突然透过玻璃反射望住他,泪光隐隐。“我可以不说吗?如果我不说,你会不会恨我?” “当然不会。” 绿灯了,他踩下油门让车轻轻滑了出去,一只手还是握着她。 安亚依然透过玻璃望着他,虽然看不真切,虽然泪水蒙了视线,可是,透着他火热有力的大掌,她竟感受到了强大的依靠。 “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 “到了医院停好车,你就走。” “好。” 听到他的回答,安亚很明显松了一口气,当车子开到医院急诊室门口后,安亚急得连再见都来不及说,便打开车门冲下车,跑进急诊室。 “安亚!” 秦牧宇想到停好车之后要把车钥匙还给她,可转眼已不见安亚踪影—— 一进急诊室,安亚就听见婴儿声嘶力竭的哭声,整颗心都拧在一块儿,泪再度兜上眼眶,她不断的奔跑着,循着哭声来到一间开放式的诊间,亲眼目睹几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医生及护士,几双手合力压制着躺在病床上的小小娃儿,小小娃越哭越狂,肿得发紫的胖胖身子因为这歇斯底里的哭闹而胀得更红更紫…… “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抓住诺诺?”安亚冲上前想把那几个人推开。 “安亚!”一双手赶紧上前扯住她。“他们是要帮诺诺塞退烧塞剂!因为诺诺的烧一直退不下来,吃药会吐,又一直蹬一直哭,塞剂都塞不进去才会这样压住他,你再等等,就快好了。” “可是诺诺这样会痛的!” “烧不退下来不行,你没看见诺诺全身都发紫了吗?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你不要这样!” 安亚止不住地流泪,看着本来白白胖胖的小娃、一看见她出现就会格格笑的胖小娃,现在肿成这样、哭成这样,她的心都快碎了…… “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医生说应该是药物过敏,白天带诺诺去附近的诊所看感冒,因为这次诺诺的感冒比较严重,医生开了一种没吃过的抗生素,没想到才吃一包药就变成这样,吓得我只好打电话给你……安亚,我都快吓死了,我从没看过小孩子全身发紫又肿成这副模样……”说话的是安亚的亲生母亲。 安亚有两个母亲,一个是父亲的现任老婆,一个则是她的生母。她的生母是父亲年轻时在外养的小老婆,这辈子从来没有踏进过安家一步。 她大约五岁时被父亲接回安家,从此就叫父亲的老婆妈妈,叫自己的母亲罗姨,一开始她常常叫错,就会被妈妈打,久了自然就不再叫错了,但也因为这样,她跟爸爸及两个妈妈都不亲,明明住在漂亮的大房子里,可是她却常常感到孤单。 长大之后,她搬出安家大宅独自在外居住,和生母还有联络,安家那边却甚少回去了,想到要叫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一声妈,她就一整个难受,父亲或多或少也能理解一点她的心情,金钱上的付出越来越多过表面上的关注,不过至少他和安夫人还有来出席她和秦牧宇的那场盛大婚礼。 这场婚礼,罗姨自然是不方便出现的,毕竟安家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的私生女身分也从未曝光。 医生护士终于放开了诺诺,诺诺还在狂哭…… 安亚冲上前紧紧抱住小孩,将他紧紧拥在怀里,痛哭出声。“现在怎么样了?他什么时候才会好?” 一名医生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耐心解释道:“还需要一些时间观察小孩的退烧情形,如果烧再退不了,就要住院打点滴,你们最好可以先帮宝宝准备好住院的奶粉、尿布以及一些需要的东西。不用担心,会好的,只要退了烧,其他的就不是问题。” 安亚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医生微微一笑,带着其他几名实习医生和护士们离开,到别的诊间诊察。 第八章 安亚抱起诺诺,在怀里摇啊摇,温柔地说:“诺诺乖,没事了,妈咪来了,别哭喔,你一直哭,妈咪也会一直哭的,你别哭了好不好?妈咪知道你很痛,可是会好的,不用很久,你要勇敢喔,知道吗?因为你是男孩子,是妈咪的乖诺诺……” 门边,不知何时伫立了一个高大的人影,手里还拿着一串钥匙。 娃儿的哭声、安亚哽咽的低哄和挂在她颊边不断流出的泪,全都像哑剧似的在秦牧宇面前上演—— 眼前的景象震得他高大的身子微晃,他的脑袋在刹那间一片空白。 他瞪着那拚命狂哭的小娃,就算这小娃此刻肿得发紫,可那鼻那眼那长相,怎么看都似曾相识…… 安亚对那小娃自称妈咪……所以,安亚是那小娃的妈?这就是她一听到他病了就慌乱又脆弱不已的原因,因为生病的是她的儿子? 该死的…… 谁来告诉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位先生,你找人吗?”问话的是罗姨,才刚问完,就想到眼前的男人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你是……” “您好,我是秦牧宇。”秦牧宇朝罗姨点点头,自我介绍,接着把目光转回安亚身上。“我来找安亚。” 听到他的声音,安亚不敢置信的回过头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离开了吗?天啊!她低头看着诺诺,脑子整个大当机,完全无法运转! “你……不是答应我车停好就走?”大骗子! “我是答应了你,可是你忘了拿车钥匙就冲下车,我只好来找你。”秦牧宇拿着那串钥匙轻轻地在她面前晃了晃。“没有钥匙你怎么开车?” 安亚伸手一把拿过钥匙。“谢谢,现在你可以走了!” 秦牧宇凝眸看着她。“这就是你突然要跟我离婚的原因?” “什么……”一句话震得她脸色更白。 “我问你——你怀中的这个娃,就是你要跟我离婚的原因,是吗?”他瞬也不瞬的望住她。 闻言,安亚整个人颤抖得不象话,把怀中的娃抱得更紧,娃儿哭得更凶了。 秦牧宇上前一步伸出手。“把他给我吧,你这么紧张,他会哭得更凶的,我来哄他。” 安亚还在发呆,他已抱过她怀中的娃,低声轻哄,一边哄一边唱着不知名的歌,娃儿真的慢慢安静了下来,先是睁大着泪眼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抱他的男人,不久后便在他怀中睡着了。 “他哭累了。”秦牧宇轻轻地触碰他小巧的脸蛋。“可怜的娃儿,肿成这样,一定痛死了。” 安亚见状,捂住嘴想止住即将逸出的哭声,眼眶却刺痛得直流泪,根本掩都掩不住。 他知道了吧?诺诺是他的孩子…… 他会怪她怨她还是气她呢?因为她偷偷生下他的孩子…… 诺诺本来可以有一个温暖的家的,甚至可以拥有一个全世界最棒的爸爸,她却自私的擅自剥夺了他的权利,只因为她不想跟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共度一生,也不想成为这个男人一辈子的负累。 他不爱她,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所以当她发现自己不小心怀了他的孩子——她只能快刀斩乱麻…… 她还在流泪,看着这对父子相拥的画面而泪流不止。 一直站在旁边的罗姨这时终于想起这男人之所以似曾相识的原因,他正是安亚前年嫁的男人,那时候她没有亲自去参加女儿的婚礼,两人自然不识,可她看过他的照片,当时婚后不久他和安亚还常常出现在各大媒体前受访,难怪她对他会有印象。 安亚来找她时已是大腹便便,说自己已经离了婚,却没说孩子是谁的,只问她一句,若孩子出生了愿不愿意帮她带孩子?她当然是极乐意的!抱着那娃时,像是弥补了她不能扶养自己女儿长大的遗憾。 想不到,这男人又出现了,气宇轩昂不说,比照片及电视中的他要更英挺迷人万分,瞧他抱着娃的模样,怎么瞧都是一个好爸爸好男人好老公,叫她这个当妈的怎么能不高兴呢? 想着,罗姨忍不住伸手扯扯安亚的袖子—— “我去帮诺诺准备住院的东西,你们聊。”话说完,人就走了,想留一点独处的空间给这两个人。 小小的诊间,就只剩下一男一女和一小娃。 “秦牧宇……”安亚想对他说些什么,可是却被他打断了—— “因为你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所以你才要跟我离婚?”他的嗓音飘渺,眼神也是,像风吹过、云掠过。 安亚错愕的瞪着他。 秦牧宇突然抬眸望住她。“你应该先跟我商量的……其实我很喜欢孩子,就算是别的男人的孩子,我也一样会疼着宠着,你不相信我吗?” 老天……他现在在说外星语吗?为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懂? “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次……”她觉得自己虚弱得快死掉,就算在梦里梦上千百次,大概也没想过这男人见到宝宝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吧? “我说,就算你怀了其他男人的孩子,我一样会视如己出……”秦牧宇极温柔的说着话,敛下的眼底却一点暖意也无。“孩子的爸呢?他不要小孩,还是不要你?就算你因为这样而跟我离婚,至少也应该让自己变得幸福一点才对,为什么要自己承担这些?” 安亚想笑,可笑不出来;想哭,竟也哭不出来。可能是刚刚的泪流太多太久,现在竟连一滴泪也挤不出来了。 他竟然以为这孩子是她跟别的男人的? 他竟然想都没想过眼前这个娃儿可能是他的儿子? 真是太可笑了……她一直害怕让他知道小孩的存在,没想到,他知道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这样?对他而言,她跟他一样花名在外吧,所以他才会这样想她,直觉地认为她就算跟他结了婚,也会背着他在外头偷吃…… 她超不爽的! 非常非常的不爽! 可是,她其实是应该觉得高兴的。只要他不觉得诺诺是他的孩子,那么,他就不会因为这个孩子而动任何念头,譬如跟她争夺监护权,或是因为孩子而说要娶她,或是对她偷偷生下他的孩子大发雷霆等等等之类的。 她皮该觉得松一口气才对,找一天还要记得去放放鞭炮庆祝一下,而不是对他这样的反应耿耿于怀,感到不爽。 想着,安亚深吸了一口气,道:“本来有打算和孩子的爸在一起,可是你也知道的……我对爱情这种东西从不强求……所以就变成现在这样了。”话说得模模糊糊地,管他有没有听懂,她犯不着跟他仔细解释。 他挑了挑眉。“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爱孩子的爸?” 难得,秦牧宇会对她的事如此追根究柢。 安亚别开眼。“应该说,是孩子的爸不爱我。” 秦牧宇皱眉,闷着嗓问:“他亲口跟你说的?他说他不爱你?” 那个男人最好有这么说……他看着她,想亲自听听她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安亚头垂更低了。 他虽然没有明说不爱她,但她知道他不爱她,当初结婚不过是为了让骆以菲安心,这点她比谁都明白,却没想到后来擦枪走火还有了孩子,事情扯到一个生命,就不再那么简单了,明明不爱、随时可以分手的两人,因为有了孩子,这个男人可能就会被迫一定要留在她身边。 她想要孩子,可是她又不想那么自私,因为这样而连累秦牧宇。 她不是他所爱的女人,没有自信留得住他习惯飘泊的灵魂,因为孩子而硬把一个不爱她的男人留在身边,绝不是她安亚会做的事。 就是这样的念头,让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在知道自己怀了他孩子的当下,便要求跟他离婚…… “我们可以不要再谈论这个话题了吗?我累了。”安亚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一下子冲击太过,现在她真的觉得很不舒服不管这是不是借口。 “嗯……”秦牧宇看着怀中的娃,慢慢地将他放到病床上,就怕不小心惊醒了他。“我今晚留在这里陪他。” 安亚蓦地抬眸。“为什么?” “因为只有我才哄得睡他啊,如果半夜他又起来哭……你会累坏的。”秦牧宇深情款款地看着她。 好温柔……温柔得像快滴出水来了…… 安亚心一动,忙不迭地低下头,就怕他那双总是能看清人的眼把她的心动全看进眼底。 几个小时前,诺诺终于从急诊室转到了一般病房住院观察中。 神经紧绷了一夜,安亚坐在床边看顾着孩子,深怕他有任何不舒服,不时地用手触碰他的体温,察看是否有异样。 凌晨时分,诺诺终于退了烧,睡得十分沉。她心上的大石终于得以放下,—倾身去亲吻那胖胖肿肿的小脸,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秦牧宇看着,胸口有说不出的堵,以前从没看过这样脆弱的安亚,他压抑了好久才没走上前去亲吻她沾着泪的唇。 天知道她当初是怎么自己一个人经历这一切的?独自怀着娃又独自把娃生下来,虽然她其实不算未婚妈妈,但却没有人知道她怀孕生子,可见这一年她躲得有多么远,为了这个孩子,她把这里的一切都丢下了…… 她很可恶也很可恨,瞒着这件事只字不提,甚至一点破绽都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只是很冷静的要跟他离婚,斩钉截铁的,让他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毕竟他当初答应过她,她随时要走,他都会放人。 就是因为如此,她便这样一个人偷偷躲起来生小娃?生出来还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害喜呕吐时,谁帮她拍背倒水?半夜想吃东西时,谁帮她去买?晚上脚抽筋时谁帮她按摩减缓她的疼痛?谁陪她吃饭?陪她睡觉?陪她笑?陪她哭? 不是都说孕妇最敏感了,一点小事都可以伤感,不是说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很容易得产后忧郁症,不能哭,却老是爱哭? 这些时候,他却都不在她身边…… 所以,叫他怎么气她?怎么怨她?明明是她在受苦。 秦牧宇静静的陪在她身边,递给她温热的牛奶,替她添衣,当她趴在床边睡着了,他张臂将她轻轻地抱在怀中—— 她一动也没动,是真的睡沉了。 此刻,他的心莫名的安详,那流浪许久的心似乎找到了真正可以栖息的港口,他怀中这个女人,真是个奇异的存在…… 而床上那位,根本就是奇迹。 安亚醒来时,身上披着的是秦牧宇的外套,一抬头,看见诺诺坐在床上睁着圆圆的双眼笑望着她的可爱模样,身子消肿了些,可是疹子还是一块一块地布在他身上,她伸出手要抱他,小家伙开心得手舞足蹈起来。 刚从外面边摇着ㄋㄟㄋㄟ边走进房的罗姨看到安亚起来了,正抱着娃儿在哄他,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醒啦?刚刚诺诺一直想把你叫醒陪他玩呢,他烧终于退了,人也有精神了,总算让人放心了点,我出去问过医生,他说等一下会来再帮诺诺检查一次,然后开些药给他就可以出院了,你放心吧。” “嗯,知道了,谢谢罗姨。”安亚抱住诺诺亲了亲,诺诺笑躲着,一转身看到ㄋㄟㄋㄟ,就嚷着:“ㄋㄟㄋㄟ!” 安亚接过罗姨手上的奶瓶,转而送进诺诺嘴里,他用两只胖胖的小手拿着奶瓶猛吸,像是饿了很久。 “慢慢喝,诺诺乖。” 诺诺看着她,笑了一下,继续大口吸他的ㄋㄟㄋㄟ。 第九章 “昨天晚上那位,是诺诺的爸爸吧?”罗姨小心翼翼地问着,轻轻地坐到床尾的椅子上看着女儿。“我看他很喜欢诺诺的样子,早上他说有工作非走不可,还对诺诺依依不舍的……他知道孩子是他的吗?安亚,你有没有想过要——” “罗姨,我不会因为孩子而嫁给谁,也不会让他因为孩子而非娶我不可,如果我要的是这样的结果,当初就不会要求跟他离婚。” “可是……” “我不想再谈这件事了。”安亚淡淡地打断她,转身看着母亲,正色地道:“罗姨,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机会跟你说,可是我真的很想跟你说一声谢谢,感谢你一直支持我,答应帮我带诺诺,这一年要是没有你在我身边,我可能就什么事也没法子做了。” “傻丫头,说这什么话呢?他是我孙子,我能带他,高兴都来不及呢。”罗姨眼里闪着感动的泪光,微笑地拍拍安亚。“我一直很遗憾当年没机会在旁边看你长大,老天爷这是弥补我吧,你就安心把诺诺交给我,安心去做你想做的事,不管是谈场恋爱或是找人结婚,总之,你开心就好……” 开心就好……真的可以这样吗? 安亚抱着诺诺轻轻摇着,嘴角轻轻地勾起。 以前,不知道拥有一个孩子会带来这么大的满足感,甚至从来没想过要当人家的娘,而现在呢?她觉得好幸福、好甜蜜,像是找到了归属感,因为这个世上有一个需要紧紧依附着她的人,她的存在变得很有意义。 或许,孩子的爸也可以?可以因为孩子的存在而跟她一样感到幸福甜蜜又有归属感?对生命体会到另一种不同形式的满足?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今天的天气从早上开始就不太稳定,阴阴的,一会儿又出现阳光,此刻,大地一片金黄,霞光将染未染之际—— “就是这光!” “抓好了!各个角度都要拍到——快点!” 秦大摄影师的一道喝令,刚刚在等这道光等到都快睡着的工作人员全打起了精神,急速上线。 剧组里有个龟毛的摄影师就有这种坏处,明明大家看起来和平常没差太多的一道光,就有人坚持非等不可,把大家搞得人仰马翻。 胡晏也被他搞得神经紧张,拿着剧本朝片场的男女主角挥了挥。“别出错!就照刚刚对戏的感觉,不然这道光没拍好,就要害大家明天再等一次这道光了,听见没有?” “action!” 片场一片静穆,只听得见摄影机运转的极细微响声、海浪声、女主角静静流泪的抽泣声…… 站在远处的安亚轻轻拢了拢身上的薄外套,仰头望着天际急遽聚集的云层,一双柳眉微微蹙起。 看起来快下大雨了。 风大得让她头疼。 可是安亚一动也不动,站得远远地看着大家拍戏,怕惊扰到任何人。 公司的小助理在她身后唤着:“安姐,这些热咖啡和蛋糕——” “嘘,小声点,等这场戏拍完就发给他们。” 小助理点点头,弯下身拿了一杯咖啡给她。“安姐先喝吧,这里好冷,你穿那么少会感冒的。” 安亚笑笑地接过咖啡,因为真的好冷。这几天为了照顾诺诺,睡没睡好,吃也没吃好,好像还有点小感冒,可是丢下剧组太多天她也有点不放心,因此还是来了,顺便带点小点心慰劳大家。 低头喝了几口咖啡,豆大的雨滴打在她脸上。 “哇,下雨了啦,安姐!” “东西收一收快去躲雨!” “这里没地方躲雨啊,只有停车场那边有棚子和车可以遮雨,天啊,雨好大!打得我痛死了!” 这个偏僻的片场连车都开不进来,等跑回停车场也羞不多全身都湿了。 “那就先回车上去躲雨——” “好,安姐你也快一点跟上!” 小助理说完,两手抓起装着点心饮料的袋子先跑,安亚正要跟上,整个人突然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给整个笼罩住,她仰起被大雨打湿的脸,在一片暗影中对上一双灼热的黑眸——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傻傻地问。 “你出现时我就知道了。”她总是很引人注目,不管是两年前还是现在,他的目光似乎都很难错过她。 刚刚一下雨,剧组的人都快速把器材收好冲回停车场躲雨,他则担心地跑向她。 秦牧宇脱掉自己的防风外套罩在头上,想也不想的便把这个被大雨打得狼狈不堪的女人拉进他的外套里一起避雨。 外套不大,为了不让她淋到雨,他把她搂在怀里,用他宽大的背和头顶上的外套替她挡下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风雨。 她半湿的身子贴在他宽大的胸膛上,隐隐还发着抖。 “还冷吗?”秦牧宇说话的气息吹拂上她的脸。“来看我也不晓得要多穿点衣服,不知道海边特别冷吗?像个孩子似的。” 太亲密的氛围……安亚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我不是来看你的。”这男人会不会太臭美了一点? “不承认没关系,我知道就好。” 他不只臭美,还很自恋。 “你放开我啦。” 所有人都各自去躲雨了,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站在这里,真的很可笑,但更可笑的是,她虽然站在大雨中,却被他保护得很好,甚至因为身体贴合着彼此,让她觉得温暖许多。 “不行,这样你会淋到雨吹到风,然后生病。”他理所当然地道:“你只要乖乖的待在我怀里,不要乱动,我保证比你冲回那很遥远的停车场来得安全多了,何况,这雨应该下不久。” 是突如其来的骤雨,天边都还可以看到一丝阳光,这雨断然不会下太久。 啧!“难不成雨不停、风不止,你就要像现在这样一直抱着我、一直站到天黑?” “有何不可?我倒真希望可以这样抱着你在这里站一辈子。” “然后一起变化石?”安亚浇他冷水。 胸膛震动着,秦牧宇偷偷咧嘴笑。“你真的很没情调,安亚小姐。” “所以聪明的你还是赶快放开我吧。”她一语双关。叫他离她远些,不要再靠近,这才是聪明的做法。 他听懂了,可是假装不懂。 “安亚……你知道我这人一向喜欢挑战吗?你应该知道的,因为你很懂我,要说这世上真有一个懂我的女人,那就是你了,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所以彼此了解,说明白点,这叫天作之合,是老天爷在天上就牵好的线,连磨合都不用,一切都是那么完美的对极了……我不希望你故意忽视它,因为我不想忽视它。” 雨,越下越大,大到她除了被他用身子和外套罩住的上半身之外,其余全都被打得该死的疼。 这男人……却在这时跟她情话绵绵。 是啊,他真是太聪明了,因为此时此刻她就算不想听他说话,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还是会很亲密的传进她的耳里。 她抬头看着他,他又刚好低头,两个人的脸靠得好近好近—— “安亚,我想吻你,现在。” 她心蓦地一跳,被他火热的眼神和那靠得太近的唇弄得心猿意马。“不要对我调情!秦牧宇。” 他的唇更近了,就贴在她的唇边。 “为什么不?你不觉得现在是做这件事的最佳时机?你不一向都是跟着感觉走的女人?你变了,安亚。” 他想激她,因为他知道她骨子里的性格是狂野的,不该三番两次推拒他的靠近,唯一的理由,就是她怕他,怕一让他靠近,她就再也躲不了、逃不掉……重点是,他怎能让她躲?在他好不容易在一个女人身上,找到真正属于他的幸福的时候? 他的黑眸,炽热无比,像燃烧着火焰的火球,瞬也不瞬地盯住她。 她的心漏跳了好几拍,像狂乱的骤鼓。 “我没变,我只是对你没感觉了。”她别开脸,不想让他再这样肆无忌惮的诱惑她。“我做事一向不喜欢拖拖拉拉,要断就干净利落些——” “你对我没感觉了?”他轻哼了一声,伸手扶住她的后脑。“我不相信,你证明给我看!” “我为什么要证明——”她颤着身子,也颤着嗓,双手抵在他胸前,心跳得都快跑出来。“你不要乱来喔.我会生气的。” 闻言,秦牧宇眯起眸,顾不得风大雨大了,他丢下外套双手捧起她的脸,霸道又蛮横的吻了她—— “你害怕,是因为你还爱着我。” 安亚的脑海中不断响起秦牧宇在大雨中对她说的话。 这点还需要他提醒说明吗?她当然知道自己还爱着他!是他不爱她……却莫名其妙的来勾引她! 回到剧组入住的饭店房间后,安亚洗完澡、吹完头发,坐在化妆镜前,想的都是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连他的呼吸、心跳及温度,都像在她心底生了根似的,挥不去、甩不掉、忘不了。 今晚还有一场夜戏要拍,下午的一场狂风骤雨之后,剧组休息了一段时间,吃完饭又要上工,而经过在大雨中秦牧宇忘情拥吻她的那一幕之后,每个人看见她都笑得一脸暖昧,害她现在羞得根本没脸出去见人。 他一定是故意的…… 这样公然挑逗一个女人,他却显得十分理直气壮,在雨渐小之后,他把她拉到停车场上了他专用的车,递给她一条毛巾,她则狠狠地瞪着他。 “我吻我的老婆,谁敢说什么?”当时,他笑笑地对她说。 “我不是你老婆!” “你要说前妻也行……反正之后还是会变成我老婆。” “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秦牧宇,我不会同意的。” “你同不同意我都会这么做。” “做什么?”她眯起眼瞪着他。“如果你真当我是你老婆,那我是不是要记得没事来捉个奸?” 秦牧宇的眸光闪啊闪。“我跟花子萝吗?你很在意关于我某天晚上从她房里出来那件事?我可以解释——” “不需要,你不需要跟我解释。你只是『前』夫,我安亚对有关于『前』这样字眼的人事物都不太有兴趣。” “所以你对『前』男友也没兴趣?”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当时,她的反应是跑开,然后把他给她的毛巾丢到他脸上去…… 事实上,她很介意,介意得要命,那天他从会议室把花子劳拉走的那一刻她就很介意了;接着,她又在转角的回廊上看见他抱着花子萝轻哄的温柔模样,她都气哭了;再接着,她竟又听说他大半夜从花子萝房里走出来的传言……她每一件事都介意,就是因为太介意,只能退得远远地。 安亚甩甩头,不想再想下去,拿出手机拨给罗姨—— “睡了吗?” “才八点多呢,我还没睡,可诺诺睡了。” “他精神还好吗?胃口好不好?” “放心,他大病初愈,之前太多东西不能吃,现在给他吃一点他就乐坏了呢,吃得好睡得好,你就别担心了,倒是你,精神不太好,之前不是还嚷着头晕吗?多注意一下身体,不要感冒了,嗯?” “知道了,挂了。” 安亚才挂掉手机,房门口的电铃和敲门声突然开始狂响,她皱起眉走到门边。 “谁在外面?” 第十章 “安姐,大事不好了啦!你快出来!花子萝刚刚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走到海边,突然一个不小心便被大浪卷进海里了!” 什么?安亚想也没想地打开门,抓着执行制作徐蓝华着急地问:“怎么会这样?报警了吗?有没有找人来救?” “那个……素大摄影师已经跳下海救人了……浪好大,安姐,我担心……” 没等徐蓝华说完话,安亚已经惊慌失措的朝片场冲去—— 完全忘了她没穿鞋,甚至身上只穿着一件浴袍…… 夜很黑,月光打在层层巨浪上发出粼粼的光,却还是看不清长浪中的人影。 安亚来到沙滩上想再靠近海一点,突如其来的一双手却把她的身子紧紧扣住。 “危险,你不要再走过去了!”古俊恩看着她身上仅穿着浴袍,赤裸裸的脚丫子踩在冰凉的沙滩上,急忙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你先回去换件衣服——” “你为什么没下去救人?”安亚像是猛然回过神,紧紧抓住他的手。“古俊恩,你下去帮我找找他……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没上来?” “安亚,你忘了我不会游泳,很抱歉。”古俊恩抱歉的看着她。“不过你放心,好几个灯光师都下去了,相信很快就会找到人——” “不行,我也要下去找,我会游泳!”安亚说着便要挣开他的手。 “不行!夜里风浪很大,你这样太危险了,你耐心一点等,救援队已经来了,很快会有好消息的……” “我不管!我要去找他!”安亚失控的哭了出来。“如果他有什么意外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她死命的在古俊恩怀里挣扎着,脑海中闪过的都是和秦牧宇的曾经,他那体贴的温柔、痞痞又坏坏的笑容、霸道又无赖的拥抱和吻,还有他抱着诺诺时那种很安详幸福的神情,像是天生的好爸爸…… 如果他出了什么事,以后诺诺就没机会叫他爸爸了——光想到这一点,她就觉得懊悔万分!拜托!她之前究竟在固执个什么劲? 就在她心碎得像快要死掉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大喊—— “安姐!看到秦大帅了!”小助理突然惊喜的狂叫起来。“你们看!秦大帅抱着花子萝上来了!” 一旁的众人看见了都热泪盈眶,连忙迎上前去接应。“快,把准备好的大毛巾、热水那些东西通通拿过来,他们一定冻坏了!” “花子萝没事吧?她看起来很不好——该死的!出事了!”瞬间大家又慌成一片,全围了过去。 花子萝躺在沙滩上一动也不动,秦牧宇神情凝重地看着她。 “救护车到底来了没?”有人在鬼叫。 秦牧宇几乎快耗尽所有的体力,冷风吹得他湿淋淋的身子都快急冻,可是他半刻不敢停歇的替花子萝做起人工呼吸,他的心是慌急的,脸上湿漉一片,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是海水还是泪水。 “该死的,你一定要给我醒过来!”他朝她低吼。“花子萝,你敢死,我就到阴曹地府跟你讨债去!” 看着这张和向美灵有八分像的脸庞,苍白得毫无血色,他的心就紧紧的揪成一团,像是又要亲眼再见到向美灵死去一次! “不要……拜托……”他不想再体会一次束手无策的绝望感…… 不!绝不! 他一直替她做人工呼吸,—直做一直做,做到周围的人都想劝他放弃了,花子萝终于狂吐了一大口海水,清醒了过来—— 秦牧宇见她醒转,蓦地伸手紧紧抱住她,像是怕她就此消失不见似的。 “我没事……你不要为我担心……”花子萝也紧紧抱住他,嘴里叫他不要担心,却哭得好伤心。“我还以为我要死了……秦大哥……我好害怕……” “不要怕,没事了……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秦牧宇温柔的在她耳边低哄。 此刻,他似乎忘了自己抱着的人是花子萝而不是向美灵,经历方才的九死一生,才把他这么多年潜藏在体内的恐惧给激发出来。 美灵死了。 在那段最青春的年岁,她曾是他喜欢过的女人,只是后来痛苦比快乐多更多,因为他几乎每一天都在等待着她可能死亡的时刻……他是痛苦的,美灵应该知道,所以总是要他多去交其他朋友,所以才会叫他抓住骆以菲。 那段日子,他宁愿不曾有过……因为太痛、太苦、太难过,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太糟糕,糟糕到他再也无法容忍有第二次! 此刻,他紧紧抱住花子萝,感觉像是亲手救了向美灵一命,他的心像是得到救赎,激动到无以复加。 但这些惆帐百转,无人能懂,大家看见的是他对花子萝担心不已的模样,包括在一旁站了许久却觉得自己无法再向前靠近一步的安亚。 这一幕,连安亚都动容。 此刻,她觉得自己再也无法赢得秦牧字的心,连初初萌芽的,想要不顾一切去爱的心都给彻底打散了。 一旁的众人都红了眼眶,后知后觉地把几条大毛巾盖在他们两个人身上,递姜茶的递姜茶,下海救人的人都平安回来了,在寒风中发着抖,哈着气喝茶取暖。 “救护车来了,上车吧!都去检查一下。”胡晏边用大毛巾擦身体边大嚷着。“先让让!让医护人员先抬花子萝上车!” 一片混乱中,秦牧宇抬起头来第一个看见的,是站在众人前,光着脚丫子、身上只穿着浴袍的安亚。 她满脸是泪,双手紧紧环住不断打颤的自己。 秦牧宇直觉地起身走向她,一只冰冷的手却紧紧抓住他—— “秦大哥,不要离开我!”花子萝抓住秦牧宇的手不放,眼底满是恐惧。 秦牧宇微蹙着眉,想松开她紧抓住他不放的手,花子萝的两只小手却紧紧扯住他。 “拜托……”她哭着祈求。 医护人员此时正好把担架抬过来了,秦牧宇弯身将花子萝抱到担架上,花子萝紧紧勾住他的脖子。 “答应我!”她哭着,泪一直流。 秦牧宇看着她,终于缓缓地点头。 花子萝笑了,那甜美又带点苍白的笑,曾是他记忆里最美的风景…… 明知她不是她,他却也不忍心拒绝。回头再往安亚的方向瞧去,安亚已不见踪影。 想到她方才的模样,铁定是一听到消息便想也不想的从饭店冲过来,才会只穿着浴袍那单薄又不住在夜风中颤抖的的身子,像刚刚落海的人是她……她一定担心透了吧?哭得满脸是泪呵。 心,拧着,浓眉也皱了起来,下意识想寻人,一只手再度拉住他—— “快上车吧,这位先生。”医护人员在旁催促着。“你的身体抖得厉害呢,失温太久很危险的,快上车!” 安亚一路走回饭店,跑过来才五分钟的距离,现在用走的回去,竟像是怎么样都走不到尽头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脚底疼着,头疼着,牙也觉得疼,心更疼。 古俊恩大步走过来抓住她,接着将她拦腰一抱,慢慢地朝剧组入住的饭店行去,一路上,大家都看着他们,古俊恩板着脸一语不发,安亚也没抗议,脚底一轻,觉得整个人轻松许多。 回到饭店房间,古俊恩先抱她去浴室,让她坐在浴缸边缘,他打开热水水龙头调整好温度,然后弯身抬起她的脚,替她洗去脚上的沙和石子,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更加显现出来。 他刚刚就是在身后看见她走起路来有点一跛一跛的像是受了伤,才不顾众人目光,直接把她抱起,她就像个傻蛋似的,自己受了伤也不知道,明明担心秦牧宇担心得要死,等到他上了岸,她却连一步都没有走过去,静静地看着秦牧宇和花子萝紧紧相拥,然后默默走开。 没看过她这么笨的女人! 看得他的心又疼又火大! 古俊恩替她洗完脚之后,又把她抱出浴室,让她在床上坐好,亲自拿医药箱过来替她消毒、上药包扎,安亚静静的看着他对她做的一切,泪水又盈上眼眶。 “不准哭!”古俊恩硬声道。 她一哭,他就舍不得走。 “我没有要哭!” “最好是这样。真不知道当年那个可以狠心不理我就不理我的女人跑去哪儿了……是因为宝宝?不是说有了孩子的女人会变得更坚强?” 安亚看着他,看了好久好久,才轻轻地说:“其实,当年的我为你流了很多眼泪,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古俊恩的手一顿,仰头看她。 “是因为我太脆弱,脆弱到完全无法面对这样把我抛弃的你,所以才能狠心不回头,因为你伤得我太深太重了,所以,就算你现在回来了,我还是无法接受你。” 古俊恩没想到她会这么坦然的对自己说出这些话,心隐隐一动,对她的抱歉更是深浓。 “……对不起。”他哑声道。 安亚微笑地摇摇头。“你不用跟我对不起,我既然可以直接对你说出真心话,就表示我已经不爱你了,你再也伤不了我的心……这句对不起,便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安亚……” “别说了,我累了,我想睡一下。” 她躺下去,他替她盖好被子,看见她异常潮红的脸,古俊恩挑眉,伸手便往她的额头探去——滚烫的触感很快地从指梢传了过来。 “你发烧了。”他皱了眉。 “没关系,让我睡一下就好了。” “你得吃退烧药——” “不要。” “别任性,我去买药回来。” 古俊恩起身,取过房门钥匙便走了出去。 天还没亮,安亚房间的门铃就一直响。 趴在床边照顾又烧又吐的安亚一夜的古俊恩,穿着一件浴袍便走去开门。 秦牧宇没想到一大早会在安亚房里看见她的前男友,更没想到这个前男友的身上只穿着一件饭店提供的白色浴袍——和昨晚他在海边看见安亚身上那件一模一样。 “你怎么在这里?”秦牧宇冷冷地看着他。明明全身都在烧,却瞬间传来冷意,让他打从心底发寒。 古俊恩提唇,也是冷冷一笑。 “你怎么也在这里?你应该在医院里好好休养才对吧,要出院也不必这么一大早赶回来,该不会是趁着花子萝还在睡时偷溜出来的?若是,你可得小心她醒来之后没看见你会把医院的屋顶掀掉,我听说这位大小姐的脾气不太好。” 花子萝是不是有大小姐脾气,根本不关他的事!古俊恩之所以这么说,铁定是误会他跟花子萝之间有什么暖昧,而他会误会,安亚自然也会…… “我要找安亚。”秦牧宇不想跟他解释太多。 “你没资格!” “古俊恩!”他咬牙低吼,满脑子焦灼。 昨晚他脑海中都萦绕着安亚光裸着脚丫穿着浴袍颤抖地站在海边的身影,让他根本无法安心闭眼休息,一早就急着回饭店看她。却没想到来到这里竟会撞见古俊恩——气恼、慌乱,郁闷,都无法完整形容他此刻的复杂心情。 “别那么大声,你想把大家都吵起来吗?想让大家知道我昨夜在安亚的房间里过了一夜?”古俊恩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我是无所谓,没人知道安亚离婚了,可我却在她房里,你想戴绿帽,我不介意让你戴。” 秦牧宇咬牙,放低了音量。“安亚呢?她没事吧?” “她没事,睡得正熟,可能起不来跟你打招呼,她昨晚太累了,我也是,所以如果没事的话,请不要打扰我们休息。”古俊恩微微一笑,当着他的面便把房门给关上。 第十一章 秦牧宇狠狠地瞪着房门,扬手想再敲下去,又想起古俊恩刚刚说的话,扬起的手不由缓缓地放下。他高大的身子斜斜倚在墙边,脑袋晕晕沉沉的,终于体力不支,缓缓蹲了下去,最后索性坐在地板上。 脑海中突然闪过两年多前的某一夜,他也是像这样守在一个女人的门外直到天亮,那一夜,那个女人成了别的男人的女人,现在,他更傻了,守在一个明显房里有其他男人的女人房外…… 他究竟在做什么? 难道他又要再一次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成为别的男人的女人?他又必须再一次大方的放手,给予自己最君子的祝福? 去他的…… 他不要! 为什么他得让这些曾经深爱过自己的女人一个一个从自己身边离去?向美灵如此,骆以菲如此,现在还得加上一个安亚? 秦妆宇觉得自己体内有一股狂烧的火焰,向外爆发不成就反噬回来,烧得他又疼又痛又热,全身溃烂面目全非不说,还有一股想要与天地共毁灭的欲望。 安亚…… 他带点痛苦的嗓音咀嚼着这个名字。 她一直以为,他之所以要请她帮忙、跟他结婚,单纯是因为骆以菲的缘故,却没想过为什么他会选她,而不是别的女人?在骆以菲离开他和邵千阳的那一年时光里,他和安亚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率性帅气爽朗,个性鲜明到让人无法忽略,他知道她喜欢他,他其实也喜欢她,但心里同时又牵挂着另一个女人,她知道那人是骆以菲,所以始终与他保持一段距离,微妙却又安全的距离。 当一个聪明又理智的女人刻意保持距离时,男人其实很难靠近的……尤其,在那个男人并不积极的时候。 直到他们结婚之后,在夏威夷度假,因为在酒吧喝了一些酒,又回到同一间房里,她一个脚步不稳落进他怀里,然后他因为关心而低下头,一时便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那是一场极火热的性爱,安亚的放,勾引着他最野蛮原始的需索…… 两个人都到了极致…… 可在那之后,她却避着他,蜜月期间每到晚上就到酒吧喝酒,开心的和别的男人聊天,彻底把他晾在一边,或许她是害羞?或者她是为了表明她和他的昨夜跟一夜情无异?因为她不想表现出自己很在乎他,所以刻意的不在乎他…… 之后回到台湾,她更是忙到他常看不见她的人,接着他又为了准备摄影展而出国一个多月,没想到一回来她就要求跟他离婚,当初他承诺过,只要她找到她所爱的男人,他会双手奉上印章让她去办离婚,所以,虽然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还是顺着她的意思跟她离婚了,甚至在心烦意乱之下答应接下国外一部纪录片的摄影工作,离开台湾,为期一年。 一年后,他回来了,在回来之前,他就已经满脑子想着她,回来后第一个想见的,自然也是她—— 他想在她身上确定一些什么…… 她却对他避如蛇蝎,老是想逃…… 这让他更想靠近她,把她擒在怀里…… 爱是什么?习惯也是一种爱。 骆以菲离开的那一年里,他已习惯她开朗的笑、率性的魅力、不做作的天然女人味,也习惯她总是适时出现的陪伴,一瓶红酒、一个嘴角的亲吻、一个带着香味的拥抱,还有那总是挂在嘴边说她喜欢他,却在潜意识里不让他太靠近她的聪颖…… 那一夜,于她而言是场失误吧? 他却异常的想念。 想念她的唇、想念她的身体、想念她在他身下被欺负最无助脆弱时幽幽看着他的眼神、想念她忘情哭泣呐喊着他的名字时,那股痴痴缠缠的软调儿…… 该说,他恋上了这个女人。 不是怜,不是愧,不是因为遗憾…… 就单单纯纯的恋在心坎上了,差一点连自己都不如情…… 直到那日,见她抱着诺诺,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遇见了幸福,真正属于他的幸福,一个不可思议却已经存在的幸福…… 难道,这些终究还是不属于他吗? 难道,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她,或许真的已经不爱他了…… “怎么会有像他这样的笨蛋,发烧成这样还偷跑出院?” 医院病房里,两个日夜交接班护士对着床上的一个大帅哥交头接耳的讨论着,虽然她们声音不大,但在这静静的早晨,vip病房里的谈话内容其实可以听得很清楚。 “唉呀,小声点,你不知道他很可怜,听说是昏倒在他老婆饭店房间门口,后来才被送回医院。铁定是小两口吵架了,他怕她跑掉,才会晚上溜出医院守在老婆房间外。” “啥?他老婆的房间门口?他们是夫妻耶,两人没睡同一间啊?” “不知道,听说两人不同房间是因为工作时间不同,这个大帅哥工作时间是跟剧组走的,他老婆只是偶尔会到片场,因为不想干扰彼此的睡眠时间才另外订一间房,总之表面上理由是这样,实情如何就没人知道了——” “真怪的夫妻!” “嘘,这些事我是听隔壁花子萝的助理说的,还有一个更大的八卦,听说这个大帅哥跳下海救的就是花子萝,而且当时两人在海边紧紧抱在一起,场面感人得要命,大家都说这大帅哥是爱上了花子萝,他老婆呢,就在旁边看着他们,气昏了。” “原来是这样……可如果他喜欢的是花子萝,那昨晚为什么要溜出去找他老婆啊?” “唉呀,这种八卦我怎么知道啊……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 “刚刚周医生说最快也要几个小时之后,他烧得很厉害。” “他老婆也真是的,就算感情不好,也不能把丈夫关在门外不闻不问啊,真没良心,她铁定不爱他!” “很难想象会有人不爱眼前这样的大帅哥耶。” “看起来是个花 心男,也许那女人很有智慧,早就看破感情的事了……” “这么有智能,那为什么会嫁他?” “说的也是……” “那送他回医院的人是谁?” “花子萝的助理说是他们公司的监制,亲自送他回到医院才离开。” “花子萝呢?还没醒?” “醒了又睡了,这两位还真是天涯沦落人,不过啊,花小姐那边大家送来的花花草草一大堆,我每次进去都会打喷嚏……” 两名护士边说边替床上那位大帅哥弄完点滴,在床脚的记录表上填了数字,这才替他关好门退了出去。 病房内的洗手间门被推开,一个女人走出来静静地看着床上的男人,这女人正是刚刚护士口中的那位“老婆”安亚。 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秦牧宇,唇角淡淡地勾起。 “真是个笨蛋,你溜出医院跑回饭店在我房门口杵着做什么?要不是我特地来看你,刚好不小心听见护士的谈话,昏睡了一整夜的我根本就不会知道你为我做出这样的傻事。”安亚喃喃自语着。 送他回医院的人应该是古俊恩吧,但是他根本没跟她提这件事。 昨晚古俊恩买药回来之后,在她房里守了一整夜,直到今天早上才离开,秦牧宇到底是何时来到她房门口?又在门外昏倒了多久? “笨蛋……” 安亚忍不住又骂了他一句,伸出手,她轻抚上秦牧宇那英俊又显得有点热烫的睑颊。 “你到底在干什么?难道真如她们所言,你是个花 心鬼、风流鬼?一会儿爱这个、一会儿爱那个,干么这样?你要爱花子萝就去爱,是男人就干脆一点,难不成还觉得对不起我?你敢这样想,我就踹你一脚,我安亚何时需要男人的同情了?” 昏迷中的男人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紧张得像是要把她的手给掐断似的,安亚痛得想把手抽回来,却一时动弹不得。 可怪的是,明明痛的人是她,冷汗却不住地从秦牧宇的额上流淌而下,他的神情看起来很痛苦,紧抓住她的手不是因为他醒了,而是不知在梦里面看见了什么或是想起了什么。 “牧宇……”安亚的手还是痛,可是却没打算收回来了,反而把另一只手也送上他的脸,比先前更轻柔的抚摸着他。“牧……都过去了,不管曾经让你这么痛的原因是什么,都过去了,你已经走过来了……” 她将他紧蹙的眉头给抚平,犹豫了一会儿,倾身向前轻轻地吻上他的唇。“不要怕……牧宇……都过去了……” 温柔的安慰声被一个粗蛮的吻给打断,安亚整个人被卷进他宽大滚烫的臂弯里,他火热烫人的唇密密的缠绕在她柔弱的唇齿之间,粗喘的气息像狂风一样罩着她,让她不自禁的在他怀里晕眩沉迷…… “美灵……” 安亚听见他在呓语,一个名字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怔了半晌,突然想起美灵是他很久很久以前去世的女朋友。 她愣住了,想推开他,他却吻得更霸道、更火热。 “以菲……” 又一个名字从他的唇里吐出来。这名字她太熟了,熟到根本不可能不吃味——她更加挣扎着,想狠狠给他一巴掌。 “花子萝……你不可以死……” 真是……够了! 终于,安亚狠狼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这男人终于吃痛的松开她,安亚气苦地奔出病房,不曾再回过头。 “对不起……安亚……我只要你……只要你就够了……安亚……你知道我爱上你了吗?” 男人最后的呓语,轻轻地、孤单地回荡在空空的病房里…… 经过医院的精密检查,确定两人的身体都没有问题之后,秦牧宇和花子萝在出事之后的两天退烧出了院。 出院当天,剧组的人来到医院门口接人,胡晏亲自送花给秦牧宇聊表慰问之意,还若有所思的看了他被咬破的唇角一眼。“怎么了?是昏迷时被护士偷咬的,还是……” 他的目光移向不远处被众人围绕着的花子萝,感觉她嫌疑特别重大。 花子萝莫名其妙的被导演瞪,本来被一群人围绕的她,因为一直注意着秦牧宇所以才发现导演的眼神,此时索性朝这头走了过来。 “胡导,你偏心耶,为什么秦大摄影师有花,我没有?”她的嗓音娇滴滴地,听来酥媚入骨。 “你没有?那你助理手上抱都抱不动的那些花不是送给你的喔?难不成是送给你助理的?” “当然是我的,可胡导没送我。” “你的花太多了,我送你叫浪费,因为你转个头可能就把我的爱心给扔了。” 闻言,花子萝跳脚。“才不会,要是胡导送我花,我会把它给供着,逢人便说花是你送的。” 秦牧宇笑了笑,把手上的那束胡导送的花递给她,借花献佛。“喏,给你吧。” “真给我啊?”花子萝娇笑的看了秦牧宇一眼,又看看胡导,开心得不得了的模样,像没收过花似的。 胡晏看了也忍不住笑。“记得要供着啊,说谎鼻子可是会变长的。” “知道了,一定供着,每天三炷香。” “啧。”胡晏笑着摇摇头,拉秦牧宇上车。“我送你回饭店去,晚上在饭店那间酒吧替你们办了派对,大伙儿说要帮你们庆生。” “庆生?谁生日?”花子萝和秦牧宇都一头雾水。 第十二章 “是庆祝你们重生!真是的,我拍电影拍那么多年,生生死死的哪一幕没拍过,就没遇过这次这么惊险的事,心脏都快跳出喉咙了。告诉你们,趴要办,香也要烧,你们明天全给我到大庙里烧香拜佛去,求神保佑拍戏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听见没有?” “听见了,大导演。”花子萝笑咪咪的,突然伸手挽住秦牧宇的手。“我跟你们一道走吧。” “为什么?” “因为那些人烦死了。” 胡晏摇摇头。“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人病了都没人知道呢,哪能像你一样花堆成山。” 花子萝见导演没反对,弯身先上了车,伸手又去拉秦牧宇,秦牧宇只好跟着坐进来,就在花子萝身边。 “谁病了没人知道?”花子萝好奇地问了句。 “我们可怜的安亚小姐啊,听她助理说,你们落海的那天晚上她也病了,烧了一整晚又吐得乱七八糟的,要不是刚好古……小助理发现,在房里照料了她一夜,可能连她都要送急诊了。所以,牧宇,你可不要怨她没来看你,虽然她的病现在也差不多好了,只是人好像瘦了一圈,真不知是怎么弄的,才没几天就变这样,瘦身公司应该找她代言的……” 胡导在前方碎碎念着,坐在后座的秦牧宇整张脸却越来越难看,高大的身躯紧紧绷着,隐隐蕴着一股怒气。 “你怎么了?秦大哥?”花子萝假装什么事都不清楚的转向他,看见他嘴角的伤,诧异地挑起眉,伸手便要去摸。“你的唇角受伤了,什么时候受伤的?” 她记得她落海被救之后,并没有看到他的脸有受伤啊。 “不知道。”秦牧宇神情漠然地抓住她想探过来的小手,皱起了眉峰。“我有点累,不要吵我。” 说着,他径自闭目养神,不想再搭理任何人或说任何话。 他不知道她也生病了,想到她生病倒下的那一天晚上,他人就在她房门口,却没有相信她的勇气,他就呕…… 如果他当时坚持闯进去,就会知道她病了,不如某人所言的…… 该死!他真想杀了古俊恩! 晚上,酒吧内的气氛很诡谲,大家都玩得很high,跳舞的跳舞、喝酒的喝酒,只是大家都忘不了刚刚high到最高点的那一幕—— 花子萝勾住秦牧宇的脖子,献上一个深深的吻。 大家都看得目瞪口呆,那吻……应该要很短,而且应该顶多落在颊边,毕竟是感谢之吻,毕竟救命恩人是有妇之夫,而且还是制片人安亚小姐的丈夫。 偏偏,这吻……很长,还直接吻到了男人的唇,众人本来都在笑,然后慢慢的大家的脸都僵了。 现在是在播哪出? 这个花子萝摆明了就是要公开勾引安亚的丈夫,胆子未免太大了…… “她什么意思啊?”执行制作徐蓝华看不下去了,对着身旁的小助理问:“安姐人呢?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出现,她有说不来吗?” “安姐今天有事要忙,所以回台北公司一趟,有说她晚点会过来,秦大帅刚刚也一直在找她,我有跟他说她会晚点来。”小助理对眼前这一幕看到目不转睛。“安姐看见了会不会杀人啊?或是把花子萝换掉?” “要是我的话就会!太嚣张了……秦大帅在搞什么,不会把她推开吗?”徐蓝华越看火越大,真想冲上去骂人。 “为什么要?人家可是个大美女,哪个男人推得开她?而且……搞不好秦大帅本来就喜欢人家……” “就算喜欢,也只有笨蛋才会这么公开吧?他是有妇之夫耶!又不是没长脑袋,敢在剧组的聚会里这样玩,我看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为什么要故意?” “我怎么会知道!”徐蓝华没好气道。 小助理想了想,突然点点头,小声道:“我知道了,他一定是故意想把安姐气死,因为前天古监制在安姐房里待了一整晚……不过,人家安姐明明是生病需要人照顾的情况,秦大帅不会吃这种醋吧?可不对啊,如果他真那么在意安姐,那出事当天,他对花子萝的担心又怎么说?” 徐蓝华突然倒抽口冷气。“古监制待在安姐房里……一整晚?当真?” “对啊,我也是因为碰到古监制听他说才知道的……嘘,这是秘密,不可以说出去喔!” “既然是秘密,那秦大帅怎么会知道?”有个声音低低地问着。 “因为那天秦大帅从医院落跑回来找安姐,刚好是古监制开门的啊——这是我不小心瞧见的啦,当时我刚好要出去,结果才打开门一点点就瞄到不对劲,马上动也不敢动的躲在门后偷看,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后来没有出去,回房又睡了……咦,吻完啦?” “对啊,刚好一分钟整。” “才一分钟吗?我还以为他们已经吻了五分钟还是五十分钟呢……”小助理嘀咕完,突然想想觉得不对,怎么刚刚那个跟她说话的声音好像…… 她突地转过身去,一看见站在身后的安亚,慌乱大叫出声。“安姐?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安亚朝小助理笑笑。“大概一分钟前吧。” “那那那……我刚刚说的……” “都听见了。”安亚又笑,挑挑眉,突然发现大家听到声音都朝这边看过来,包括刚刚在表演亲吻的那对男女,她的手上刚好有酒,是走进来时服务生递给她的,她顺势把酒杯高举,朝他们一笑。“祝贺两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cheers!各位也一起吧。” 说完,安亚率先仰头把酒一饮而尽,再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杯。 “大家今晚好好玩,之后又要辛苦各位了,今晚想吃什么喝什么尽量点,算我的。” “谢谢安姐!” “安姐万岁!” 众人欢呼,见安亚这般豪气大方,看见自己老公跟别的女人亲吻也没发火,笑得一脸嫣然,全都稍稍放了心,举杯相敬。 另一头的秦牧宇,一双冰寒的黑眸紧紧锁住她,搁在花子萝腰间的手不自觉地松开。 她就这般的不在乎吗?亲眼目睹他和别的女人亲吻,她竟还能表现得如此云淡风轻? “秦大哥……”被他悄悄推离的花子萝,一双媚眼柔柔的望住他。“你怪我吗?” 秦牧宇低眸淡然的扫过她的脸,回了一句。“这是我先前答应你的事,你既然开了口,我只能做到。” 他的嗓音那样淡,淡到几乎冷漠,就算他刚刚给了她面子,没有当众把她推开,但也仅止于此而已,她不只没成功诱惑他,反而像是让他对她生了厌…… 为什么?难道,她真的比不上安亚那个老女人? 花子萝的眸光黯了下去。“秦大哥,你对我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 “没有。”秦牧宇很快地打断她,目光已不在她身上,看见不远处那个女人正一杯一杯的把酒喝下肚,不由一阵气恼。“我先走一步,失陪了。” “秦大哥——” 花子萝想唤住他,可哪唤得住?就算这男人对她的态度是特别的,就算这男人几次抱住她时都让她感觉到有深浓的情意,可最终,他还是会回到安亚身边,最在意的也始终是安亚,真是让人莫名的气恼啊。 此刻,她什么事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牧宇大跨步朝安亚走去,对她毫无眷恋,彷佛刚刚那个吻只有她自己沉醉其中…… “你玩过火了,花子萝。”胡晏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冷冷地看着她。“他不是你要得起的男人,放手吧。” “我为什么要?”她不甘心,也不相信这世上有她要不到的男人,何况,她知道他对她很特别,虽然不晓得为什么,但她已经请人去查了,原因很快便会查清楚的,等她知道原因之后,也形同掌握了他的弱点。 她花子萝第一次这么想要一个男人…… 说什么她都不会轻易放手。 安亚几乎来者不拒,只要有人过来敬她酒,她就一杯到底,连连喝了五、六杯下肚,脸红耳热,很快的已是头晕身子浮,可她谁啊,她是制片女王安亚耶,依然巧笑嫣然,腰站得直挺,半点也不想被人给看扁。 “这样喝会醉的!”古俊恩突然出现,把她的酒杯夺走。 她却又一把将酒杯抢回来。 “你不要管我!古俊恩!我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可是你以后不要再照顾我了!” “安亚——” “今天不要管我了好吗?让我喝。”她把他推开,远远地走到一旁去。 很少人知道她其实不胜酒力,每每在狂放的豪迈畅饮过后,就会变成思考慢半拍、话变少,懒到只会以笑容来面对众人的那种女人。 尤其是前几天她才刚大病一场,身子还很虚,这下一连喝了好几杯,话更少了。不过,她现在还没醉,还耳聪目明的,看得到别人笑容后的嘲弄,听得见那若有似无的低语。 她不会不知道背后有多少人对她议论纷纷,但她从不理会这样的是是非非,在这个圈子里,若要每件事都弄得明明白白,只会累死自己,说到底,谁在乎事实呢?人们只在乎自己想看见的,若听到谁随便说几句话,她就要气得跳脚跟人理论,那她迟早会变疯婆子。 可,秦牧宇和花子萝公然接吻,确实是让她颜面扫地,在众人都还以为他们是夫妻的状态下,她就算表现得再不在乎又怎么样,别人也不会相信她真的不在乎。但她能怎么办?除了硬着头皮笑,她又能怎么办? 除非——她公开两人已离婚的事实。 安亚的眸光陡地闪亮亮的,浓浓的酒意让她兴起一鼓作气了结彼此关系的念头,只有这样,她才能真的死心。 就死心吧,安亚,彻头彻尾死了这条心,就应该不会再心痛了! “各位。”安亚突然拍拍手,引来众人的注意。“趁着今天这个开心的日子,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是关于我和秦大摄影师的……” 话才刚起头,她看见秦牧宇大步地朝她走来,目光带点狠戾之气,呃,有点吓人,可是深知这男人不会对她动手,所以她继续说:“其实,我和伟大的秦先生,已经在一年多以前离——” 一只温热大掌蓦地封住了她的嘴,甚至顺势将她整个人扣在怀中—— “我们一起宣布吧,亲爱的老婆。” 他低声在她耳畔说着,眼神危险地眯起,她直觉不妙,慌张地想询问他要干么,可是他没给她问清楚的机会,已抬起头来微笑的面对众人。 “其实,我和安亚已经在一年多前孕育了我们第一个可爱的儿子,现在儿子已经六个多月了,之前因为有诸多原因无法请各位喝满月酒,但我们之后会再找时间补请,届时请各位一定要来赏光。” 哇—— 秦牧宇说完话,现场乱成一团,大家是又惊又喜,完全没想到这两位当年高调结婚的金童玉女会在小孩问题上如此低调…… “所以当年你们会闪婚是因为这个儿子喽?”突然有人举手问。 “当然不是!”秦牧宇大笑否认。“我娶安亚是因为我爱她,儿子是之后有的,大家算一算就会知道我说的没错。” “那为什么要刻意隐瞒大家?”又有人举手问。 秦大摄影师今晚发挥了他最大的亲和力,根本是有问必答。 第十三章 “那是因为你们的大家长安亚说她还想继续当小姐,还没准备好当人家的妈,所以不想公开,不过纸包不住火,我们决定今天还是跟大家在此报告,大家就请备好礼物等我们的邀请函。好啦,今天晚上你们就好好玩,我跟你们安姐要去约会了。” 说着,秦牧宇拉着安亚在一片鼓掌声中走出了酒吧。 他的大掌很有力,拉得她生疼。 一走出酒吧,安亚就甩开他的手,秦牧宇再次抓住她进了电梯,直接把她带回他房间,一进门就把门锁上,安亚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你太过分了!秦牧宇,你凭什么把诺诺公开?”这—掌她打得很狠,打到手都痛了,人还不住地后退一步。 秦牧宇冷冷地看着她。“难道你要把诺诺永远藏起来?他长得那么可爱,有什么原因需要偷偷摸摸的见不得人?” 当然不是这样! 她也希望公开啊!可以听到他公开那么说,其实她是开心的、感动的!可是,内心却又有说不出的别扭和一点点的不高兴,她很矛盾,既开心又不开心,既喜欢又不喜欢,想对他死心,又想不顾一切抓住他…… “可是……他……他不是你儿子!”安亚心虚的提醒着。 想到他方才那般骄傲又喜悦的对外公布诺诺是他跟她的儿子,她急速的心跳到现在还无法平复下来。她真的搞不懂这个人,明明从头到尾都不认为诺诺是他的孩子,可是却又那么欣然乐意的背起这个黑锅、戴上这顶绿帽,究竟是为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亲口这样对他说——诺诺不是他的儿子! 当真……够呕人也够气人的了。 如果可以,他想掐断她的脖子。 秦牧宇瞪着她,一个箭步把她逼到门边,伸手勾起她的下巴,撇唇道:“那又如何?我喜欢他,愿意当他的挂名爸爸,你不高兴吗?” 连连喝下几杯酒的安亚本已头昏脑胀,被他这公然一闹,头更昏了,现在又听他这么说,她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她傻傻地瞅着他。 他是故意的吧?挑她喝醉的时候出招,因为她会变得笨笨的,反应超慢,还很好欺负…… 上次也是这样……诺诺就是这样来的。 不知是她那天太高兴喝多了,还是他故意灌她酒,明明是假结婚的两人竟也天雷勾动地火…… “为什么要这样?你明明不爱我,为什么还要这样?你知道吗?连在昏迷的时候,你嘴里吐出的一串名字里,也没有我。”安亚幽幽的眼望着他,嘴里忍不住埋怨着。 昏迷时? 秦牧宇皱眉,蓦地伸手去抚摸自己被咬破的唇角,恍然中有难掩的喜色熨上他的黑眸。“你来医院看过我?” 瞧见他唇角的伤,安亚心虚了一下。 “这是你弄的?你咬我?因为我念出一堆女人的名字,却没有你?”这是嫉妒吧?她恼他气他,是因为她还是深深在乎着他。 他一直以为她没到医院看过他一眼。 后来知道她当天也病了之后,更是确定她没来过医院。 可她却来过……还吻了他? 他会这么猜不是没道理的,一个昏迷的男人,要不是有人自动送上门,断没那个能耐抓人来吻的—— 而且,他清清楚楚那天自己作了一个梦。 梦中出现了好多人,美灵、以菲和花子萝。她们一个个跟他挥手说再见,说以后不会再来看他了,他伸手想抓却抓不住,痛苦的再一次看着美灵离开。 然后是大学时代的以菲,她在大雨中哭着,他却狠狠抱着她,这辈子他对她都有愧,可痴痴缠缠的,她终究还是走了。 再接着,他看见花子萝被大浪卷进海中,他一直喊着她的名字,怕她就这样死在海里…… 转身,又看见了安亚,她光着脚丫子穿着浴袍冷冷的在一旁看着他,他狂喊着她的名字,她却头也不回的走了…… 然后,他似乎就被痛醒了。 一定就是安亚咬的,不可能是其他人。这认知让他释然,却又转为气闷。 这磨人的女人!就非得这么口是心非不可吗? 此时,安亚高仰着头,明眸瞬也不瞬的瞪着他。“对,我咬的,因为我不想被一个吻遍许多女人的男人吻,我觉得脏……呜……” 她的两片唇倏地被恶狠狠地衔住了—— 秦牧宇将她整个人压制在门板上,她柔软丰盈的酥胸抵着他刚硬如铁的胸膛,他的吻霸气而放肆,她被吻得连呼吸都困难,整个人几乎快窒息了。 “放开我……”她有点害怕,同时却又有点期待。面对这样霸道又肆无忌惮的秦牧宇,她是爱极又闹心的。 谦谦君子般的秦牧宇、痞子酷样的秦牧宇,她都可以应付,唯独这埋在他骨子里肆无忌惮又霸气万分的秦牧宇,她无法应付,甚至只能臣服。 说到底,面对他时,她彻头彻尾是个弱者,娇弱到令人不敢置信的地步。 “不放!” “秦牧宇……”她带点祈求的看着他,他却笑得有些邪气。 “你真想我放手?”他边吻边问,略微粗糙的大手探进她的衣领,长指勾住她柔软挺立的乳房。 她还是那么敏感…… 不,是更敏感…… 生过一个孩子的她,身形比以前丰盈了些,柔柔媚媚的,触感更好,握住的浑.圆像甜嫩的蜜桃,光是看着就让人满嘴生津。 他眸一黯,蓦地将她的领口扯得更开,头一低,张嘴便去含.住那蜜桃,果真是滑嫩饱满、鲜甜多汁…… “啊……”安亚觉得自己整个人快烧起来了,纤细的长指紧紧扣住他的肩,双腿发软得根本站不住。 他索性拦腰将她扛起往大床走去,她倒挂在他肩上时他也不安分,大掌顺势从她的裙下钻进去,抚摸上她的俏臀—— “住手……”她羞得用手去槌他的背。 他将她轻轻放到床上,没让她有机会逃开,整个人已压了上去—— “我要你,安亚。” 安亚满脸生羞的摇头再摇头。此刻,她微鬈的长发散落在床上,领口大敞着,雪白的娇乳在有些冰凉的空气中打着颤,柔波微微晃动,竟比水中的芙蓉还要美丽媚人。 “我要你,安亚。”他低哑的又说了一次。一双黑眸炽热的烧着一团火,根本不容她说个不字,一个俯身便轻咬上她的耳垂、颈窝,然后是她胸前娇弱害羞的蓓蕾。 她紧紧抓住他的肩,想把他推开,可是他的吻和索求却益发激烈,让她根本招架不住,神智越来越模糊,意志力也越来越薄弱……双手不知何时变成抓住了他埋在她胸前的黑发,抚上他的俊脸…… 受到她爱抚的鼓舞,他再次挪身吻住她的唇,长驱直入的探入,翻绞着她的舌,同时也伸手拨开她的腿—— 他动作利落的拉下自己的长裤拉链,刚硬如铁的炽热密密的抵在她甫张的两腿之间,就算还隔着薄薄的布料,也已感受到她的潮湿与柔软。 “安亚……你是我的……”他在她的唇畔低语,咬她的唇,也咬她的耳朵,看她为他迷蒙了双眼,双颊生醉,心中竟是莫大的喜悦。“说你要我,安亚。” 他不进入她,反伸出长指去逗弄她,她想去抓他的手,他索性把她的手拉到他的刚硬上—— 同时,他的长指深深地进入了她—— “牧宇……”因为他的侵入,她娇唤出声,不自主地将身子抬高扭动着,握住他刚硬的手也不自觉地使了力—— “轻些,会坏掉。”秦牧宇低哼了一声。把她的双手给抓住,拉到了头顶,然后才安心的去欺负她。 他低头咬她的唇、她的娇乳,亲吻她平坦的肚腹,接着又来到她最娇羞的地方,一样……吻了上去,用舌勾惹她,惹得她娇颤连连,双腿几要整个圈住他的头和脸…… “不要了……牧宇……求你……” “说你要我,安亚。” “我要你……拜托……求你……”她的求饶细细碎碎又绵绵的,十分动听且诱人。 闻她声声酥骨诱人的求饶,他终于腰一挺,深深地进入了她,瞬间,柔软的炽热包覆住他刚硬如铁的火,摩擦出最激.情醉人又美丽的火花…… 是要让人醉的,醉个彻底,然后不知不觉地沉沦…… 情爱的极致,是不顾一切的癫狂。 无暇多想。 这一夜,安亚睡得极好,可能是因为有点酒意,可能是因为欢爱后的极度疲惫,也可能是因为有人一整夜都抱着她睡…… 安亚陡地睁眼,曾经希望昨夜的一切只是梦,可看着眼前秦牧宇英俊好看又迷人的睡颜,她非常确定昨晚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 她懊恼地瞪着他,想起他昨天是怎么霸道的占有她、勾引她、诱惑她,又让她不断的跟他求饶……她红着脸,气得咬牙切齿。 秦牧宇突然睁开眼,刚好见她在对他做鬼脸,薄唇似笑非笑.长指已掠过她耳际的发,她的身子因他的触碰而敏感的在他怀中动了一下,他笑得更放肆了。 “你真这么讨厌我?” “对,很讨厌。”她口是心非,就是不想让他好过。 “如果今早醒来,你身边是另一个男人,会让你感觉比较好吗?” “当然,我会开心得跳舞。” “是吗?”秦牧宇笑着,一道浓眉挑了起来。“你嘴里说对我没感觉了,可是你的身体却很诚实的把你对我的渴望表现出来——” 她又羞又恼地捣住他的嘴。“住口!” 因为这个动作,安亚身上的薄被滑了下来,露出她浑.圆白透的乳房,惹得他眯了眼,瞬间又是情动不已,眸一黯,抓住她的手心便就亲吻了起来…… 她羞红了脸,呼吸倏地变深变浓,想抽回手,他却一路舔了上来,搔痒得她连脚趾都要蜷曲…… 她受不住地推开他想逃下床,他长手一伸抓住她的脚踝拉回她,蓦地将她整个人压在身下—— 柔软和刚硬,再次合为一体。 她瞪着他,全身都红了,就那张嘴还没被软化,正要臭骂他一顿,他却深深吻住了她的唇—— “我爱你,安亚,让我再追求你一次……” 他说……他爱她? 她很想相信,可是她要疯了才会相信他这个风流鬼的话! 前几天他才不舍的抱着花子萝哭,今天一早他却抱着她说爱她、说要追求她?真是见鬼了!就算她昨晚跟他上了床,也不代表她得可笑的相信他的鬼话! 安亚蓦地把他狠狠推开,又赏了他一掌—— “你无耻下流!秦牧宇!”她气呼呼地瞪着他,胸前的浑.圆跟着美丽的起伏,她坐起身,拉过被子遮住自己一身的赤裸,转身背对他。“我以为你对骆以菲有多深情不悔,原来你根本就是见一个爱一个的坏男人!你对花子萝也是那么说的吗?爱对你来说,可以开口得这么轻易,这么廉价的爱,我安亚才不要,你最好把那句话收回去!” 秦牧宇的薄唇抿成一直线,颊上火辣辣地疼着,他坐起身,一个倾身逼向前,眸一眯,黑眸瞬也不瞬地瞅着她—— “早在我决定娶你的时候,不,应该再更早一点,我的心就放下她了。” 他,现在在说什么?安亚愣愣的看着他。 “爱一个人的深度不是看巴着那人多久不放来衡量深浅的,也不一定和在一起的时间长短有关。没错,时间的长短会影响我们忘记或放下那个人的速度,因为拥有太多共同的记忆,但就算我之后再爱上别的女人,也不代表我对之前的爱情不够认真……懂吗?” 她懂。她当然懂。 第十四章 她深爱过古俊恩,后来也爱上了秦牧宇,两个男人她都爱过,也是真心爱着,哪有真假可言?就算现在她爱秦牧宇,她与古俊恩的过去还是会让她想到就心痛,也不能这样就说她对秦牧宇爱得不够深或虚情假意——她应该比谁都明白。 可,他真的爱抛吗? 他真的早在他决定要娶她的那一刻,就已放下了骆以菲? 心,乱乱的,又怦怦然。她微蹙着眉,不语。 “至于花子萝,我从来没有说过我爱她。”秦牧宇淡淡地道。“以前不曾,以后也不会。” 闻言,安亚淡淡一笑。“也许你真的没说过你爱她,可是,你是对花子萝有情意的,这一点,你能否认吗?你抱过她、吻了她,不管夜多深、浪多大,你为了救她,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豁出去,因为担心她死在你怀里,你还为她哭了!” 亲眼看过那一幕的人,都可以感觉到那死生契阔、两人愿化为泥只为爱的那种感动。 忘不了。 她一想到心就痛,很痛很痛,痛得想伸手打他、用脚踢他,痛得她再也不想看见他。 他伸手去拉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想听!”她把他的手甩开。 他上前一把抱住她,紧得不能再紧。“你非听不可!我真的不爱她!” “你说谎!你敢跟我说你对她完全没有动情?” “就算有,那也只是——” “只是什么?一时心动?在你说爱我的时候,你还可以轻易对别的女人心动,你要我相信你爱我?太可笑了吧!”她笑着,眼泪却快流出来了。“我不懂你为什么不放手?你要爱花子萝,我不会阻止你,你要娶谁要爱谁都可以,你为什么还要扯着我不放手?秦牧宇,我告诉你,我没有兴趣跟别的女人抢夺你,以前不会跟骆以菲抢,现在更不会跟花子萝抢,拜托你放手,不要再纠缠我了!” 她心痛得不自觉流下泪,秦牧宇叹息着,伸手替她抹去—— “我不会放手的,这一次,绝不会。”他低声道。 她明明爱着他呵,却一直要把他往外推,这个傻瓜……笨蛋…… “你这个坏蛋!”她哭着破口大骂。 “是,我很坏,可是我爱你。”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她伸手槌他、打他。 他任她打任她骂,双手却始终没有放开,直到安亚打累了,整个人埋在他胸前哭泣。 他轻抚着她的发,然后低头亲吻她的发,沉默了半晌,才轻轻地道:“我对花子萝好,是因为美灵。” 安亚的心一震,瞬间说不出话来。 美灵?向美灵?那个骆以菲口中的学姊,秦牧宇以前去世的那个女朋友? 为什么?他对花子萝好,为什么和她有关? “还记得我第一次看见她那天吗?她冲进会议室骂你,我把她拉出去,告诉她你的用心良苦,请她不要再闹了,她要求我答应她三件她希望我可以为她做的事,我亲口允诺了,只要她开口,我也办得到,我就会为她去做……我不想看到她哭,更不能眼睁睁看她在我眼前死去,我对她是特别的,我承认,因为……她和美灵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花子萝跟向美灵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这就是他对花子萝之所以特别的原因——安亚想都没想到。 “……我并没有爱上她,我没那么肤浅,因为她像美灵我就爱,但她那张和美灵如此相似的脸庞,我总是忍不住想多看几眼,那晚,她被大浪卷走,就像是美灵离我而去那般,我慌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痛苦的样子、昏迷不醒的样子,都让我像是掉进回忆里那般心痛,抱着她流泪,其实我当时抱着的是逝去的美灵……你懂吗?安亚?” 安亚不语,低着头,心坎里软软的,又刺刺的。听着秦牧宇继续道—— “我爱过美灵,她总是温柔而宠溺的对待我,在她身边,我受到宠爱、疼爱,渴望她的温柔来抚平我总是觉得孤单的灵魂。我爱过以菲,喜欢她偷偷恋着我又不能承认的那种小媳妇模样,我爱逗她,看她慌乱、看她手足无措,我喜欢她爱慕着我的眼神,也喜欢那种被深深思念着的满足感,对我而言,她是一个美丽的遗憾,以前是那样,后来好像也是那样。” “你不要说了。”她不想听了。 这男人之重情,让她喜欢又讨厌,爱极又恨极,就像很多女人挑老公时,婚前要挑孝顺父母的男人,婚后却巴不得自己的丈夫不是那种孝子——就是这般可笑的矛盾情怀。 她既爱他用情至深,却又恨他用情至深,她善妒,没法子容忍自己的男人还爱着别的女人。 “让我说完,安亚。这个才是我最想要说的话,你非听不可。”秦牧宇低哄着,将她不安分想逃开的身子拥得更紧。“因为,你才是我真正非要不可的女人,你不温柔而且很悍,你大大方方说喜欢我,却半点不会仰慕我,你看似大女人却又很小女人,你的陪伴让我觉得舒服,没有任何负担,看着你时,就单单纯纯是你,我们没有过去,却可以有美丽的未来—— “我说,在我决定娶你之前,心里已放下以菲,是真的,因为我看着你,看着看着,就更加明白她当初之所以选择邵千阳的那种心情——遗憾永远最美,那是因为没有被满足,却不代表那是真的适合你的,或是你真心要的。人常说,时间是治愈爱情伤口的良药,那是因为时间会改变很多人事物,包括自己的心,还有在未来路上可能遇见的其他人,每个因都会种下它的果,年复一年过去,我们的心也不再是最初那个,会变是自然的,如果硬是要抓住过去,就算真的在一起了,也很难幸福快乐。” “可惜,我发现自己爱你发现得太晚,竟然让你就这样大大方方的走开,现在,我不可能再放手,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了,别再跟我说你不爱我这样的鬼话,你明明爱着我,而且是深爱着我……安亚,诚实点,你一向敢爱敢恨,何时变成了缩头乌龟?” “……我要你亲口说爱我……” 罗姨住在小坪顶上的一栋私人小别墅,面对着淡水河出海口,后倚着山,半山腰的风景绝美,坐在庭院里的摇椅上看海,是一件相当写意的事。 可此刻,摇椅被一个高大的身影占据了,长手长脚的男人坐在摇椅上摇啊摇的,闭上的眼,和他怀里抱着的娃一样,有着黑黑长长的睫毛,漂亮得让人很是嫉妒,诺诺长大了,一定会跟他爹一样帅气得无法无天吧? 安亚看着摇椅上的一大一小,心里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曾经,觉得爱情一定要轰轰烈烈,日子势必要过得多采多姿,这样的人生才不枉走一遭,可走着走着,才发现原来平静安详才是真幸福。能和相爱的人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做喜欢的事,不管是看天看海看书看电影,甚至是分享一包好吃的饼干、一杯好喝的咖啡、发现可以一起笑的事,都是幸福。 这样的幸福看似很简单,却又好难,因为平凡的日子下总是暗潮汹涌。 想结婚的女人担心找不到好老公,找到好老公的女人怕老公外遇,离婚的女人怕找不到可以再爱自己的男人,找到了也不愿意相信对方可以爱自己一辈了。 人就是这么可笑的动物。 她安亚就是其中之一。 “看他们父子有多像,根本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罗姨从她身旁走近,慈祥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人家说父子连心果真没错,诺诺很喜欢他,连想睡觉时都愿意挨着他。” “小声点,别让他听见了,他似乎从来没想过诺诺有可能是他的儿子。”想到这儿,安亚还有点呕呢。 也许他真的忘了去度蜜月时两人都喝多了的那一夜,他们是如何忘情的欢好,又或许,他压根儿以为她是因为孩子不是他的,所以才要跟他离婚。总之,他毫不起疑的态度让她的心有点受伤,可同时却又因为即使如此,他对孩子仍是同样的喜欢、疼爱而感到悄悄欢喜。 一整个矛盾得可以。 “你当真不告诉他?”罗姨不是很赞同的看着她。 “如果我们两个真的又在一起的话,我会说的。如果不行,那它就是永远的秘密。不过,现在不管他知不知道,他已公开宣布诺诺是他儿子了,我也不必再藏起诺诺。” “难道,你还没决定要不要跟他复合吗?”罗姨皱眉。两人都一起回来看诺诺了,她还以为这两人已经决定在一起了。 安亚静静地看着依然好梦正酣的前夫和儿于,没有答腔。 罗姨轻拍她的肩,细声道:“安亚,幸福来时就要紧紧抓住,一松手,就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人的一辈子有多长呢?人生无常,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知道,又何必想太多?好好把握眼前的才是真理,懂吗?” 安亚笑了,点点头。“我懂,罗姨。” 她没有忘记,那天站在海边等着他上岸的心情,是如何的无助恐慌和痛苦,当时,她巴不得能拿全世界的东西来换他平安无事,当时,她只想等他一上岸就冲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说一千、一百次她爱他…… 只是,当他抱着花子萝回到岸上,当亲眼看着他抱着另外一个女人无助的流泪时,不管原因是什么,她又退回了她的保护壳里她很确定自己是爱他的,但她不能确定他也爱她,爱到足以陪她走一辈子。 可,一辈子好长又好短,若连现在都抓不住,又管得了什么以后呢? 越想,越觉得自己可笑。 回身,她走到窗边拿起手机拨了一通越洋电话——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被接起。 “喂,我是骆以菲——” “以菲,我想见你……” 挺着五个月肚子的骆以菲刚抵达台湾,一出机场便搭车前往片场。 导演刚好在拍姊姊不小心把妹妹撞到山崖下而伤心哭泣的戏,那哭声回荡在山谷里久久不散,现场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骆以菲并没有直接参与这部电影,“花儿谢了”其实是由安亚主导而交给新生代编剧群去共同撰写出来的剧本,一样走纯爱路线,却多了一点悲情,她看过剧本也给过意见,但也仅此而已,所以当她突然看到演“姊姊”的花子萝时,手上提的东西一个不小心便掉落在地上,幸而她站的地方距离收音处很远,并没有因此影响到拍摄。 太像了吧?她简直不敢相信。 花子萝和学姊的相似度几乎有八成了,连她都意外得下巴快掉下来,那牧宇学长不就……天啊,这中间没有发生什么天大地大的事吧?铁定有……不然,她应该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骆以菲微皱起眉,脑子努力在思考些什么,想到了一堆如果,直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替她挡去山上的冷风—— 她抬眸,见到了这个睽违一年多的男人,唇轻轻勾起,笑了。 “好久不见,学长。” “是啊,我可爱的好学妹,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身边来了?”秦牧宇也微笑,伸手去摸摸她的头,又睇了她的小腹一眼。“没想到我才转个身,你竟要当妈了。” 第十五章 骆以菲噗嗤一声笑出来,正想亏他几句,说他和安亚早早生了儿子都没告诉她,像偷生似的,蓦地又想起这次挺着小肚偷偷跑来台湾的重要任务,忙不迭敛了笑容,头一低,竟是沉默了。 “你怎么了,以菲?”他关心的低头瞧着她。 骆以菲摇摇头,咬住唇。 “……邵千阳欺负你了?”他挑高眉。 骆以菲的唇咬得更紧,想让自己痛一点,却咬破了唇,痛得泪都飙出来。 “骆以菲……你说话。”看她这样,他有些担心了。 此时,骆以菲突然抬起一双泪眼幽幽地瞅着他—— “学长,如果我说我想回到你身边……你还会收留我吗?” 秦牧宇看着她,骆以菲也看着他。秋天的风吹来有点冷,但他的眼神更冷。 她好心虚…… 听她说出这样的话,他是气她多?还是怨她多?抑或是觉得她话该?自作自受?终于—— 他眯起眼。“你忘了我是有妇之夫?” 骆以菲眨眨眼,咬牙豁出去似的道:“我现在也是有夫之妇啊,你很介意?你对我的爱就那么一丁点?” “你可以再夸张一点,骆以菲,我知道你是——”说此话的同时,秦牧宇竟看见了尾随而来的邵千阳,要出口的话蓦地打住,他突然倾身勾住她的下巴,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你说的没错,我一点都不在乎你是不是有夫之妇,回来我身边吧,我会把你肚子里的孩子视如己出——” 话都还没说完呢,邵千阳的拳头已经先朝他飞过来—— 太快了!就算秦牧宇早有心理准备也没闪过这一拳,不,是两拳,这平常看起来斯文优雅的男人,打起架来就像豹一样敏捷快速,却也像虎一样凶猛,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狠狠被k了两拳没关系,秦牧宇很快地也k回去,总不能平白被打,干脆把过去想补在他身上的拳头一并补完,这样两不相欠.往后的日子才能过得快话,更加无牵无挂。 想着,也卖力打了起来—— “你们两个给我住手!”是胡导气得发火的声音。 却没人理他。 片场乱成一团…… 骆以菲忙着跟剧组拿医药箱替邵千阳处理伤口,头低低的不敢瞧邵千阳。 弄完邵千阳的伤,骆以菲挺着小肚子想去帮秦牧宇处理伤口,却被老公的那双黑眸瞪回去。 秦牧宇笑看着他们,接手说要自己弄,却故意笨手笨脚地让一旁的安亚看不下去,亲自帮他处理伤口,她脸色很冷漠,可却小心翼翼地怕弄痛他,因为她自己很怕痛,还没弄完他的伤口突地就被他长手一伸给搂进怀—— “你要试探我也找个比较会演的,亲爱的前妻小姐。”他好笑地瞅着她。“会写剧本的不一定能演戏,这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明白才是。” 安亚脸一臊,抬头望住他。 他知道?该死的! 秦牧宇逮住时机在她仰起的脸上啄了一记,声音响亮到还有回音,她气呼呼又脸红红的推开他—— “啊!痛!”推人的人却反而一个不小心往后摔倒,屁股着地,痛得她嘶了一声。 秦牧宇关心的上前,伸出大掌移到她的臀部想帮她揉一揉,安亚吓得飞快跑开—— 秦牧宇乐得大笑,笑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向骆以菲,骆以菲也正看着他们,见他突然望过来,蓦地红了脸,因为她骗了他而心虚不已。 “那个……”她低下头,双手乱绞。“对不起……我是受人所托,虽然这样很对不起你,可是,你也知道没人可以拒绝得了安亚……我不是故意要这么对你的,我只是想或许我可以帮点忙,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你跟安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真的只是想帮你而已……” “我爱她,骆以菲。”他淡淡地打断她,唇角一勾,还对她眨眨眼。“虽然这么说好像会让你在往后的日子里回想起我时感到一点失落……会吧?” 骆以菲笑了,她知道他在说什么,眼眶红了,头大力的点了又点。 “会的,我会很失落,会怪你怎么没爱我一辈子,还爱上别的女人,会很怨的……这样,我们真的可以扯平了吧?” 他笑着点点头深深地用力地看了她一眼。“嗯,扯平了,我会很幸福的,骆以菲。” “好。”她几乎快哭出来了。 秦牧宇眸一深,突然走上前轻轻揽她入怀。 “别哭,傻瓜,孕妇是不能哭的,这样会伤胎气。”他很轻很轻地说,想到安亚在怀那个孩子时不知偷偷掉了多少眼泪,心便揪疼了起来。 “好,我会听你的,学长。” “你要过得好,因为我不会再回收你,懂了吗?” 她在他怀里点点头,乖乖地道:“知道了。” “抱够了吧?”邵千阳终于受不了,上前把这个一直黏在他老婆身上的男人给拉开。未料,这男人竟反身抱住自己—— “好好帮我爱她,一辈子,因为我要专心去爱我的女人了,再见,邵千阳。”说着,他挥手离去。 邵千阳莫名的挑眉,不明所以。 “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骆以菲微微一笑。“他只是找到家了,一个真正属于他的家,虽然花了很长的时间,可是却是最适合他的。” 流浪的心,终于寻到了可以停泊的港湾。 流浪的人,终于愿意真心停驻。 忍了好久的泪,终究还是落下。 邵千阳伸手将她的泪轻轻抹去。“这是最后一次了,骆以菲,你不准再为这个男人哭。” 她笑了,点点头,紧紧拥抱着眼前这男人。 “现在可以跟我回拉斯韦加斯了吧?你为了这男人偷偷跑回台湾,这笔帐,我们应该来算算。” “那就生个双胞胎好了,算是赔礼。” “双……”邵千阳蓦地蹙眉。“该不会……真的是……” 骆以菲笑着点点头,爱娇地摇摇他的手臂。“所以,为了慰劳本姑娘的辛苦,可以让我在台湾多玩几天吧?我好想念台湾的美食。” “好,就几天,三天后,我们就回拉斯韦加斯——”邵千阳妥协了,轻轻地抱着她,抚着她的肚子。“他们何时才会踢你肚子?” “过两个月吧……” “如果他们太用力就告诉我。” “你想干什么?” “打他们屁股啊……谁叫他们欺负你!” 骆以菲笑着亲吻他的唇。“你当真舍得?” “舍不得也得舍,谁叫我最爱你……” 电视台的现场转播车、蜂拥而上的记者、一堆麦克风,这些东西,身在娱乐圈的安亚并不陌生也不害怕,开记者会的大阵仗又不是第一次,之前经历过和秦牧宇那场非常高调的婚事,她简直走到哪儿都有记者跟拍到哪儿。 在这个圈子,本来就是没新闻的要想办法炒新闻,可是今儿个片场无大事,西线也无战事,也没听说正在拍摄电影的演员们有任何风吹草动,公司门口却出现这等大阵仗的媒体记者,她眼皮很难不跳动。 “安亚小姐,请问你和秦牧宇先生已经于一年多前离婚了,这件事是真的吗?你对这样的传闻有何看法?” “安亚小姐,你和秦先生一年多前高调结婚又闪电离婚,其背后的原因是什么?难道你们不是因为相爱而结婚?那结婚又有何隐情?是为了炒作电影『一夜香』吗?” “还有,听说秦先生在前几天当众宣布你们有一个六个月大的儿子,他真的是秦先生的孩子吗?如果是,你为什么要跟他离婚?如果不是,秦先生为什么要说他是他儿子?” “安亚小姐,请你回答我们的问题!” 一堆记者在她面前挤来挤去,死命的把麦克风凑到她面前,手忙脚乱之中,几支麦克风还不小心打到她的脸。 安亚的美丽脸庞上一片冰冷,完全没预料到,她和秦牧宇离婚的事会在一年多后的现在被挖出来,还牵扯到她的儿子诺诺。 “安亚小姐,听说秦先生最近和花子萝小姐走得很近,甚至传出秦先生已向花子萝小姐求婚的消息,不晓得你知道这个消息吗?你会成人之美吗?” 又一个犀利问题丢出来,镁光灯又拚命朝她闪,让安亚几乎快透不过气。 “如果你们想听到答案,就请大家退后一点,然后……不要再用闪光灯。”安亚说完,果真见众人退后一步,并停止了拍照,当然,摄影机是一直运转着。 她深吸了一口气,唇角浮上一抹淡淡的笑,这才道:“我跟秦先生的确在一年多前就离婚了,所以,我们两个自此之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希望这个答案可以让大家满意。” “那个小孩呢?他真的是秦先生的吗?”一支麦克风不客气的逼向她。 安亚挑眉,正要开口,却听见一道嗓音飘了过来—— “小孩当然是我的!” 她一愣,望着那个快步朝她走来的高大身影,众人也看见他了,不由自主地让出—条路来,因为他不是别人,正是新闻事件的男主角秦牧宇,只见他走到安亚面前,二话不说的头一低便吻了她—— 众人屏住气,愣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要赶紧按下快门。 这吻,很长很久,长到令观赏的人脸红,久到让拍照的人也怦然心动。 “你敢说诺诺不是我儿子试试看……之后的话我来说,你只要乖乖的待在我怀里就好。”秦牧宇边吻着她边低声道。 她被他吻得气喘吁吁,脸红身子热,哪有反驳的余地,只见他终于吻够了,转过身迷人一笑,对众人道:“各位都是我秦牧宇的见证人,以前我不够好,安亚小姐才会把我休了,现在我要把她追回来,请各位努力发挥狗仔的精神帮我盯紧安亚小姐的一举一动并随时跟我报告是否有出现敌军,在下将感激不尽。” 说着,秦牧宇非常优雅的对在场记者欠身谢幕,让众人都莞尔一笑。 “秦先生,你的意思是要再把安亚小姐娶回来?” “是的,我会努力。希望她可以给我机会。”秦牧宇再次俯身亲吻了一下安亚的嘴角。“可以吗?我的安亚小姐?” 此时的安亚,眼底有隐隐波光,美丽的脸庞染着瑰丽的红霞,竟比天上的霞光还要夺目几分。 这男人,当真很赖皮,他以为她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拒绝他吗?来这招…… 见安亚只是睨着他不言不语的,秦牧宇又道—— “看来我刚刚的吻还不够让她回心转意呢,得再来——”说着,秦牧宇倾身又要抓她来吻。 她羞恼地一把推开他,狠狠瞪了他一眼,偏他笑灿了一张脸,也不怕羞不怕恼,竟执意跟她讨一个答案。 突然,一道幽幽的嗓音从众人身后传了过来—— “秦大哥,你真的没爱过我吗?”花子萝看着他,眼泪在瞬间掉了下来。“你曾经说过你舍不得看我哭……现在你就舍得了吗?” 秦牧宇唇角的那抹坏笑敛了去,睐着她的泪颜,看着她那张和美灵相似的脸在哭,哭得这么惹人心怜……但是,美灵很少哭的,她总是对着他笑,痛也笑、苦也笑、快乐也笑、悲伤也笑,在他的记忆里没有哭着的美灵,只有笑着的美灵。 何况,美灵已经死了。 第十六章 安亚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他,就只是看着他,看见他眸中一闪而过的痛,她想悄悄地收回手,却一把被他给紧握—— 他低眸,有点气恼地瞪着她。“就这么想把我推开?就没想过要紧紧抓住我一次,死也不放手吗?” 好文艺的对白喔。她想笑。 “你在跟我演戏吗?老是对着我说台词。”安亚轻轻柔柔地说。 握住她的手紧了紧,秦牧宇咬牙,觉得自己的真心被雷劈。 安亚见到他染上一层薄怒的俊颜,再看看不远处梨花带雨的花子萝,又看看死盯着他们三个的媒体记者们,当真是不知该如何把现在这出戏演下去。 “过去抱抱她吧,不然她会很没面子。”她说。 秦牧宇挑眉,掐得她手疼。 “我是说真的,你又不是没抱过她!” “安亚!”他火大的低喝一声,一把搂住她的纤腰,将她整个人密密的裹在怀中。“你顾她的面子,那你的呢?” 安亚笑笑。“我又不是电影明星,何况,她是我的电影女主角,你去抱抱她,明天头版全都是有关电影的新闻,免费打广告可以省很多预算。” 都这个时候了,这女人竟然还精打细算起来?她真的有把一个好男人气死的本事! 不远处的花子萝见秦牧宇似乎没有打算理她的意思,还当真有点急了,这料是她爆的,戏是她导的,说什么也不可以这样没面子的收场吧? “秦大哥!”花子萝哭着朝他奔了过来,站定在他面前,看都没看安亚一眼,用很轻很轻的嗓音对他说:“我要你抱我,现在——这就是你可以为我做的第三件事。” 第一个,在她喝醉的那夜,她要他陪她到天亮。第二个,是庆祝他们重生那夜的酒吧里,那个一分钟的长吻。现在是第三个,她要他的一个拥抱。 花子萝这个女人也算聪明,从没要求过什么他不可能为她做的事,游走在暖昧的安全范围内,他不好推辞。 安亚伸手推他。“放开我,赶快去还掉你欠人家的第三件事。” “如果她要我做的第三件事是娶她呢?” “你会答应的话,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闻言,秦牧宇沉了眼,松开对安亚的拥抱,转向花子萝,只一瞬间,他便张臂将花子萝紧紧拥入怀中—— “很抱歉,就算我舍不得看你哭,我也不会爱你,花子萝,我爱的人是安亚,她是我决定要爱一辈子的人。”他的嗓音不大不小,站在一旁的媒体听不见,却刚好可以让他身后的安亚听见,也可以让花子萝把话听得很清楚。 花子萝愣住了,泪也不流了。 被他拥着,身体靠得那么近,却觉得他离她好远好远。 他在媒体面前给了她面子,她却彻头彻尾失了里子…… 就算她查到了自己长得很像他深爱的死去女友又如何?就算查到他和安亚早在一年多前就离婚了又如何?这男人还是选择安亚,不是她。 “是因为那个孩子吗?所以你宁可要她不要我?”花子萝仰头问。 秦牧宇笑了。“她之所以可以拥有我的孩子,那是因为我愿意让她成为我孩子的妈。” “也许是意外——” 他低笑。“这种事对我来说,从来没有意外。” 否则纵横情场十多年,他该有多少个私生子流落在外呢? 现场的记者见状,个个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明白现在这三个人究竟在干什么? 明天的头条标题到底要怎么写?是秦大帅终于找到新欢,还是秦大帅深情依恋前妻?简直就让人一头雾水! 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先拍照,狂拍、乱拍,至于内容,只好待会儿再想…… 可爱的小伙子诺诺会爬了。 这两个多月,安亚把诺诺接回她家,秦牧宇去上工的时候,安亚就自己带孩子,秦牧宇不必上工的时候,诺诺就会被扔到他手里。安亚的本意是要让他知道当人家的爹可没那么容易,没想到这一大一小倒都乐得很,秦牧宇不但没有抱怨过半句,还因为抱诺诺的时间多过抱她,让她觉得自己备受冷落。 在大家眼中,自从那次记者乱拍乱报事件之后,这两人就过着一般夫妻的生活,明明是离婚状态,却比人家在婚姻中的夫妻还像夫妻,父慈子可爱妻又柔顺,一家三口简直和乐融融。 连着几天的阴天,难得出了太阳,刚好主角们之一有事请假,秦大摄影师也很顺手的就把工作转给亚安公司那个自动要跟着他学习的摄影师,把儿子扛在肩上,打算跟安亚出去晒恩爱,不,是晒太阳。 没想到才出门走没两步,就撞见古俊恩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老实说,他对古俊恩的存在是抱持着戒慎恐惧的态度,毕竟他曾经是安亚深深爱过的男人,认识的时间比他多好几倍,再加上天时地利人和的,安亚又迟迟不答应再嫁他,让他越看古俊恩越碍眼。 “要出去玩?”古俊恩走到他面前,伸手逗弄他肩上小儿,惹得诺诺格格笑。“诺诺,叫叔叔——” “爸——爸——”诺诺张大嘴,ㄅㄚㄅㄚㄅㄚ的叫。 “不对,是叔——叔。”尾音拉长,古俊恩很有耐心的又教了诺诺一次。 “ㄅㄚㄅㄚ!”诺诺又叫了一次。看见古俊恩皱眉,他格格格笑得很开心,胖胖的小手紧紧勾住秦牧宇的脖子,一副亲密样。 古俊恩啧了一声,好笑的看着眼前这对父子。 他实在不明白,这两人明明这么像,怎么会有人以为孩子是安亚跟别的男人生的?怎么看,秦牧宇也不像这般没大脑的男人…… 古俊恩蓦地眯起眼。“你当真不知道诺诺是你的孩子?” 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也没想过这样做会造成的后果。照他看来,这两个人现在只差没再把夫妻字段填上对方的名字罢了,别提他早在这场战役中退出,就算他打死不退,这场仗他也打不赢,既然如此,他只能成人之美。 他只要亲眼看见安亚幸福,就够了。 秦牧宇闻言,只是挑挑眉,淡笑不语。 “看来你早就知道了……何时知道的?为什么要假装不知道?” “第一眼看见就知道了。”秦牧宇勾勾唇。“至于为何要假装不知道那是因为,我不希望安亚以为我想跟她在一起是因为她有了诺诺,你应该了解她是多么骄傲的女人,她之前可以因为以为我不爱她,所以一知道怀了诺诺之后就要求跟我离婚,那么,如果我是在知道有诺诺之后才开口要跟她在一起,她岂会相信我的真心?” “你很卑鄙。”古俊恩摇摇头。“你就不怕我把这事告诉安亚?” “对,我卑鄙。不过……如果你把这件事告诉安亚的话,你就比我更卑鄙了。”秦牧宇一笑,抓着诺诺的胖胖小手跟他挥了挥。“我要带我儿子出去玩了,你慢走,我们不送了。” 冬日的暖阳,将那对父子俩的身影映在地上。 真是让人嫉妒不已呵…… 看着看着,古俊恩竟忘了自己是来找人的,结果还没回头,一只手已轻轻地拍在他肩上—— “你找我啊?”是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安亚,她正搓着双手哈着气,嘴里冒出一团团白雾,却笑得很美丽。 她还是这么怕冷呵。 古俊恩突然伸手拉住她冰冷的手,在自己的大掌里温着。 安亚看着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他不止一次这么对她,用他的大掌温着她冰冷的手…… 笑,敛了去,那些回忆太美丽也太沉重,她不想一再重温,但是想抽回手,他却不放。 “最后一次了,安亚。”古俊恩苦笑。“让我为你做最后一次,好吗?” 安亚动容了,乖乖的让他温着自己的手。 “什么时候要请我喝喜酒?”他问。 她摇头。“这次要低调一点,去户政事务所登记一下就好。” “决定了?” “没有……只是我在心里想的。”安亚笑了笑,终是把手抽了回来。“总不能没名没分带着诺诺跟着他,这么委屈的事我才不干。” 古俊恩笑笑,点点头。“也对,这的确不是你安亚会做的事。” 安亚看他。“找我什么事?我正要出门呢。” “只是想跟你说一声,我要回美国了。” 安亚愣住了。“怎么这么突然?发生什么事了吗?电影还没拍完你就要走了。” 古俊恩摇头,他本来就是为她而来,其他的一切都只是借口。 “美国那边有点事需要我回去处理,观察了几个月,总公司很信任你的团队,我留在这里也有点多余了……所以,就这样了……如果你没打算要请我喝喜酒,也不知何时能再见面,就先让我抱一下吧——” 说着,古俊恩一把搂住她。“你要快乐,安亚。” 安亚点头再点头,眼酸语塞,也回抱住他。“你也要快乐,古俊恩,答应我你会快乐,一辈子都过得好。” “我会的……” 远处,扛着诺诺的秦牧宇正望着这一头相拥的两人—— “诺诺,你妈咪老让我等。” “唔。”诺诺拍了一下他的头。“等……等……” “对,等。连出去晒个太阳她也要我等……诺诺,你说,那个叔叔会不会大嘴巴的把我知道你是我儿子的事告诉你妈咪?嗯?” 诺诺的答案是,又挥了一个小拳头到他脸上。 “你要我去送那个叔叔一拳?”男人兀自解读着这小儿之举。“好主意……我也这么想……” 正可笑的筹谋着,已见那女人快步朝这头跑过来。 气喘吁吁,两颊生晕,眼眶里还带着泪…… 是怎样?秦牧宇一道浓眉挑得老高,真真不悦了。他俯下头瞅着她,她仰着脸睇着他,蓦地,她一个上前紧紧将他抱住—— “秦牧宇,我们结婚吧。” 嗄?他的心怦怦跳。 这戏会不会跳得太快了些?让他有十分不连戏的感觉……可偏偏,他又爱极了这个桥段,在心里大呼跳得好极了! 只是,现在诺诺还在他头上,为了不让这小家伙掉下来,他根本没手去抱她…… “什么时候?” “现在,好吗?” “好。”她说什么他都答应,先把人娶过来再说。顺道带着小家伙去,还可以当他妈咪和爹地的爱情见证人,当真是两全其美。 终于,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东窗事发—— 在秦大帅决定在老家的那块土地上,重新盖一幢私人独栋别墅前的最后巡礼之行,秦夫人安亚小姐在秦大帅老家的古董书柜上,发现了一张跟诺诺长得根本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婴儿照片,照片泛黄,呈现出岁月的痕迹,小胖脚张开开的搁在藤椅上,娃儿露出开心的笑容。 这模样,不是诺诺是谁? 但这照片里的人铁定不是诺诺! “老公……这照片里的小孩是谁?”安亚拿着照片走到他身边,很“甜美”的对他微笑问着。 秦牧宇很不经意的扫过去一眼,看到她手上的那张小娃照,吓得他差点把怀中的小娃给摔在地上。 他下意识将诺诺给抱紧,冷汗从背脊上冒了出来,他试图保持最潇洒迷人的笑容,云淡风轻道:“是……我。” “你?”安亚啊一声,恍道:“原来你小时候跟我的诺诺长得一模一样啊,难怪你跟他一见如故喔?” 终章 秦牧宇定定的看着她,她也挑挑眉的看回去。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诺诺是他的儿子。 很早很早就知道了……却唬她。害她这半年多来一直提心吊胆,想他哪一天会发现事实的真相,气得掉头就走不理她……结果,她才是被他哄得团团转的那一个。 “安亚,你听我说——” “好,我听你说。”她笑得更加甜美可人,看了一眼他紧搂在怀的诺诺。“我听你说说,你是因为儿子而爱屋及乌,还是真心爱我安亚?” 秦牧宇沉了眼。“你到现在还不信我爱你?” 安亚咬着唇,美眸直勾勾地瞅着他。 “你以为我是因为诺诺才要你?” “难道不是?你第一眼就认出他是你儿子了吧?他跟你这张照片的样子根本一模一样,你却假装不知情……为何?” “就是怕你现在这个样子,以为我是因为诺诺才要你。” “你本来就是!” “你真的这么以为?”真的快气死他了!秦牧宇的黑眸越发沉了。“不然把诺诺送人好了!” 嗄?安亚呆掉了,愣愣地看着他。 这男人疯了不成?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说我是因为诺诺才爱你吗?既然你不相信我是因为爱你才回台湾找你,又不相信我是因为爱你才又再娶你一次,那我就不要诺诺,只要你,这样你总可以相信我对你的真心了吧?” 她瞪他。“你不要我们的儿子?” “我要你!如果你不介意我也一起爱我们的儿子的话,我当然要。”他柔了嗓,眼神温柔得都要滴出水来。 诺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可爱的白胖小脸一皱,小嘴儿一瘪,竟哇一声哭了出来…… “妈妈不要诺诺!坏坏!”小娃狂哭猛哭,两只小胖手往安亚怀里抱去。“诺诺要妈妈!” 安亚赶紧把儿子抱过来。“谁说妈咪不要诺诺,妈咪爱死你了,最爱最爱的人就是诺诺了,妈咪全天下的人都可以不要,就是非要你不可!” 秦牧宇见状,终是张臂将这两人拥进自己怀中—— “我也是非要你不可……就算没有诺诺。”他俯身去亲吻她的唇,又去亲吻她眼角不知何时落下的一滴清泪。“不然要怎么样你才信我?要我出家当和尚以示真心?” “我要一个和尚老公做什么?”安亚笑了,泪却流得更凶。 他伸手替她抹去泪,佯装叹息。“不然我让你多生几个娃?” “我才不要!”她伸手打他。“你想娶一只母猪,就去猪舍里找……” “不然我来开一个属于安亚小姐的个人摄影展——” “不要骗我当你的模特儿……” 屋里的两个大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闹着、吵着,又是哭又是笑的,是寂静午后山林间最迷人的笑语。 窗外—— 春风徐徐,却快入夏。 院子里的梧桐花,一阵风吹过,便若花雨,成了一幅最美的画。 我爱你。 风中的梧桐花好像也在学着屋里的人说着同样的话,然后飘啊飘的,飘上了天,也飘到了地。 爱情,就是这样美丽。 编注:有关骆以菲、秦牧宇、邵千阳三人之间纠葛,请看橘子说1015、1016《一夜香》上+下。 后记 宋雨桐 这本书最前面的那篇文,是狗屋编辑室对桐小说《一夜香》的推荐文,为了和各位深爱桐宝宝的读者们分享,也为了让桐当成写作生涯中的永久纪念,桐特别央求出版社把这篇文收录在这本书里,希望大家可以看得很高兴,顺便帮助大家重温一下《一夜香》的剧情—— 这本书是《一夜香》的番外篇,不过,与其说是番外篇,不如说它其实是一个独立出来的故事,并没有延续《一夜香》的基调在写,而是属于安亚和秦牧宇两人的情事。 在写之前,桐一直在挣扎要不要写,因为《一夜香》的感觉是独特的,拉出来再写一本,在风格定调上便不太容易,是要走相同的风格维持其一致性?还是就跟着安排好的剧情走,不必想太多?偏偏这两者都是桐想做的,因此不管是下笔前下笔后,这本书的难写程度都无比的高,也许看的人看不出什么难写之处,但写的人可痛苦了。 秦牧宇这个角色,在《一夜香》里刚出场时就是个坏坏的学长,但那深浓的情感却隐在他坏坏的骨子里再出场时变成了深情小生一枚,纵使他还是拥有一个流浪飘泊的灵魂。 而在这本《无敌前夫》中,他释放出他骨子里有点坏坏的痞子本性,但已属熟男之流的他,在情感的收放之间便不可能有如他刚出场时二十出头的模样——刚烈而无所顾忌,而必须展现出他流浪多年、历练多年之后的沉稳——虽然一样被隐藏在他风流不羁的表像下。| 可能是因为桐本身的年纪也不小了,所以在琢磨男女主角性子及成熟度、甚至是对事情的反应时,不会任意下笔,也因为如此,在这本书里再写一次两年多后的秦牧宇和安亚时便常常有点抓狂……说来说去,桐觉得这是本自讨苦吃的番外篇,真是让桐步步生晕…… 总之呢,桐还是搞定了他们,不是情丝缠绵的调,不是走深情无悔的风,至于究竟是什么风什么调,就由各位亲爱的读者大人们自我认知一番了,不管什么风什么调,桐只希望大家可以喜欢这本书,喜欢桐为秦牧宇这个流浪魂找到的这个避风港。 也许很多人一直期待看到这本番外篇,也许也有很多人希望《一夜香》就停留在《一夜香》,觉得任何一篇延伸出来的文都会显得多余且不及,希望作者不要写番外篇——其实,桐都了解的,因为桐在决定是否下笔之前也会做相同的考虑,是要保持《一夜香》的完美性?还是替秦牧宇孤独的心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港口? 当然,不必说,答案已经出来了,因为这本书已经呈现在各位面前。 再与其说这本是为秦牧宇写的书,不如说是为安亚写的……这感觉,只能意会了。 秦牧宇这个学长,其实确有其人,虽然故事是桐赋予的,但一开始的形象是根据他和一名学姊的感觉写出来的,那名学姊就如向美灵一样,总是温温柔柔的,不管学长怎么花怎么坏,她都是那样温柔的对待他——虽然对桐而言,这已是十几年前的往事,可是这两人带给桐的存在感还是很强烈。 每个人都有过去,这辈子爱过的人也许不止一个,爱得深爱得浅,爱得平淡爱得浓烈,其实,很难比较哪个比较好,你最爱的不见得是最爱你的.你最不爱的也可能是最爱你最懂你的,爱情说穿了,一开始是一种fu,接下来才是考验的开始,习惯也是一种爱,就如夫妻之情细水长流,要问桐究竟喜爱哪一种?其实桐都喜欢(os:桐真是个贪心的女人——) 今年,桐终于要一偿宿愿,出国赏枫去。 当大家拿到这本书时,桐应该已经赏枫回来了,但现在在写后记的桐却还在满心期待未来的旅程,希望可以玩得很开心—— 岁月催人老呵,当大家看到这本《无敌前夫》时,也已经十一月了,意思也就是说,年底了……本作者今年的最后一本书就是这本。谢谢亲亲读者朋友们一年来的喜爱支持与鼓励,希望未来还有无数 ,可以让大家继续喜爱桐宝宝——有空没事,欢迎上桐的部落格逛逛,宋雨桐部落格之雨中梧桐——http://yeu1o1.pinet/blog 咱们明年见——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