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冤家》 恶女过境 芹菜 这本的女主角,应该算是个恶女。因为她实在太「恶」了,所以整本稿子我断断续续地拖了四年才写完。 是的,四年多,当我看到档名上的标注时,还不敢置信地问了友人:「现在是民国几年?」 中间自然陆陆续续修改过,因为女主角的个性问题,很多地方难以发挥,尤其是最重要的感情戏上。 在这之前,我最害怕的应该算是温柔贤慧型的女主角,因为口不出恶言又柔顺不反驳,结果就是对手戏很难写。但在这本之后,我发现强势嚣张、恶质、自我外加目中无人的女主角,其实更恐怖,两个人的感情会相当难推动,不管我如何地努力,进展就是很慢。 她实在是太漫不经心又反应迟顿! 好啦,女主角其实没那么讨人厌,事实上我这四年来,一直努力于让她不那么讨人厌(笑),不然我真的要同情起男主角了。不过修啊修的,连原本预订的系列,粗略设定也在脑中完全被推翻,重新来过。 我很喜欢这本的三个女生,也许是相处久了所以感情深厚,四年多耶……不过我还有相处更久的(久到我完全不想把他们找出来培养一下感情)。 原本的书名是《恶质嚣张女》,完全表达出我对女主角的观感,后来想想其实她也没那么坏,还是留点颜面给她好了,所以才在交稿时更改了书名。 取书名的过程也很有趣,因为一直想不到满意的,正想捶沙发搞崩溃时,突然手就自己动了-- 杰克,这真是太神奇了! 总之,这是一个新系列,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 楔子 「立文学园」是一所风评极佳的私立高中,但即使风评再好的学校,仍是有令校方万分头痛的问题学生。 甫开学不久的三月天,学生会的成员们正在召开学期会议,其中便免不了提到这件事。 「上学期末,陈意欢提出了社团成立申请。」 「立文学园」的社团活动是强制参加,却不限制社团的设立,加上陈意欢的身分特殊,学生会不得不通过申请。 「社团成员:陈意欢、徐如茵,还有那位方同学。」 多么坚强的阵容啊!与会人员是一片沉默。 「方幸乐吗?」想起这位入学半年就惹出不少事的头号问题人物,学生会长顾人杰不免扬眉。「她不是一直坚持不浪费时间在这种『无聊事』上吗?」 记得这位方同学上学期还因为强制参加社团的事相当不满,现在居然会主动参加? 「这也是我们同意的另一个原因。」 「不过怎么也没想到,那位大小姐一转来,就和两大问题人物结成莫逆之交,这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一提起这三位锋头很健的女孩,学生会成员们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发表自己的意见。 「学年第一名的天才少女徐如茵,跟有破坏王之称的方幸乐,再加上来头不小、背景雄厚的千金大小姐陈意欢,怎么看这组合都让人不放心。」了解全校学生资料的「入库」带着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看向学生会长。「你打算怎么处理?」 「需要我去处理?」顾人杰反问。 「谁教我们都拿她没辙呢?」另一位成员无奈叹气。「上学期大伙轮番上阵,惨遭方幸乐各个击破,谁还敢惹她?」 唯一没对阵过的,就是当了三个月交换学生、又忙着四处比赛的学生会长顾人杰了。 「会长,你不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再想办法。」学生会唯一的女性成员善解人意地询问,就怕委屈了他。 「没什么不愿意的,就这么决定吧!」顾人杰不当回事地允诺下来,视线扫向下一条讨论。「继续。」 短暂的会谈中,顾人杰一点也没料到,自己即将面对什么样的麻烦。而这场学生会长与破坏王的战争,则一路激烈对战到学生会长毕业才落下终幕,而后成为「立文学园」中的一项传说。 再来,就是两人的重逢了。 第一章 「幸好」工作室里,方幸乐双脚高跷在沙发几上,捧着一碗泡面吞食着,眼睛则盯着一旁的电视机,只拨出残渣碎屑般的注意力在另一头巧笑端坐、温婉可人的娇贵少妇身上。 「乐乐,我刚才说的话,你是听进去了没?」等了半天没听见好友的应声,陈意欢只好再度开口。 「听见了。」简单三个字,然后继续吃她的面。 「那你的意思是?」她还等着她的回答呢! 「不接。」字句再删减一字,力求迅洁,依然低头吃她的面。 「为什么?」陈意欢可不打算接受拒绝。 「烦。」埋首吃泡面的人迅速瞥去一眼,赶人意味浓厚。 「乐乐,说话不用那么简洁,你是饿死鬼投胎,少吃一下会死吗?」娇贵少妇的做作形象全数破功,可亲的和善美颜速速转换成母夜叉。 「晴……变脸了。」方幸乐完全不当一回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到,早习惯了。 「方幸乐,我是认真的!」晶亮大眼投去警告的一瞥。 「是是是,我好怕哦,大小姐。」一口气灌完汤,方幸乐满足地抹了抹嘴,将碗往垃圾桶一丢,完全无视于一旁逐渐冒火的人儿。 「你太跩了吧?」 「退好啦,我最近觉得自己的亲和力直逼那些大爱台的师姊们了。」随意将身体往沙发沉去,吃饱可以打个盹了。 「乐乐!」陈意欢在发火的同时,也成了颗泄气的皮球。 两人相识相知多年,她有多清楚方幸乐那惹毛人的能耐,更清楚她有多么恶质嚣张,压根不受任何人影响。当然,除了她那位天敌之外。 「好啦,不跟你斗嘴了,你什么时候有空?」陈意欢软下语气,准备来个柔情攻势。 「都没空。」沙发上的人越窝越斜,最后根本是躺在沙发上了。「啊……做这扇大玻璃窗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方幸乐好满足地眯起眼,享受美好的自家目光浴。 「正午的太阳那么毒,你有病啊?」陈意欢说了也是白说,方幸乐本来就有病!性格恶劣、目中无人就是最大的病症。 「别吵我睡午觉,你没事就快回家抱小孩。」闭眼假寐,抬起手一挥赶人。「门在那,不送。」 「我刚就说了为什么来找你,是你自己顾吃泡……」好呕! 方幸乐懒懒地张口,打断陈意欢的碎碎念。这位小姐生小孩后,将老妈子的个性发挥得越来越淋漓尽致,也不想想她才几岁! 「我也回答你了,不接。」所以讨论结束,她该走人了。 「你最近手上明明就没case,为什么不接?」陈意欢忿忿指控。 「没兴趣。」没人规定她不能休息吧?「我是老板,我说了算。」 这间工作室她最大,行了吧? 「我是股东,我有权参与公司决策!」陈意欢严正声明。 「想玩的话叫你老公也帮你搞间工作室,别来我这乱!」股东?死赖活赖地硬是动用关系把钱放到她的户头里,这种人股方式还真是特殊,她是不想浪费时间才不跟她算帐,她最好别太得寸进尺。 「反正,就这样决定了。」陈意欢无谓耸肩,心知肚明要说服方幸乐这种顽固分子是不可能的任务,唯一可行的就是比她更强势、更自我,更不管他人死活地一意孤行。「我要去接小孩了,再见。」 说完,她很自动地开门离去,不敢再留下来与女暴君共处。 「想逼我?」方幸乐微微掀开一眼,满是不在乎。「你慢慢等吧!」 再度闭上眼睛,她舒服地享受午后阳光的洗礼,那暖呼呼的感觉,让她想起了高中时代那名冤家-- 一年三班的教室里,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正认真地与公式图形奋战着,台下的方幸乐却不知打了第几个呵欠,而且大刺刺地遮也不遮,根本是在挑战台上的老师。 真无聊,难得的好天气呢,这种天气窝在教室里着实气闷。趴在窗台上,她再也忍不住地起身,一声不吭就跃出窗外。 「啊!方幸乐!」 「乐乐!」 不理会身后的尖叫,她悠悠哉哉地快步离开,在偌大的校园里闲晃着,不知不觉走到了网球场。 铁网围起来的是四个标准球场,她眼一亮,目光集中在中间球场上的一抹挺拔身影--那个人打得真不错呢! 看得她手痒了起来,想也不想就跑进球场,随手捉了一旁的人手上的球拍。 「借我一下。」当然话说完也没等人家答应就把球拍抽走了。「喂,那边的,我们来打一局吧!」 一个反手拍接住了球,她也不管人家正在练习还比赛就踩进球场,向对面的人叫嚣着。 顾人杰看着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气壮模样,再看看一旁表情各异不敢上前的师长同学,蓦地明白对面那个突然闯人球场的人是谁。 「方幸乐学妹,你是翘课吗?」这个网球场是专属二年级使用,不管她上什么课,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身为学生会长,他有责任纠举她。 「你认识我?」方幸乐偏了偏头,确定自己不认识对方,不过这种情形很常见,学校里的人几乎都认得她。「没关系,老师要教的我都懂。你球打得不错,来比一场吧?」 顾人杰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模样,再看看一旁无声聚集的同学们,勾唇一笑。 「听说你上学期去了不少运动社团?」应该说是打倒了不少社团大将,让他们全下不了台。「网球社社长也被你打败了?」 「是吗?」方幸乐搔搔头,一脸的状况外。「我不太清楚耶!」 她从来没问过对手的身分,也没在意过,只知道自己最近的确没输过。 顾人杰看着她直率而真诚的坦然模样,对这个让校方及学生会其他成员都相当头痛的问题学生有了新的认知,她似乎与他猜想的有所不同。 「来打一局吧!」看他没有动作,方幸乐再唤。「难得看到你这样的好手,不比一下太浪费了。」更何况,她又闲得发慌。 「擅自在上课中离开教室,我会称之为旷课。而这个球场也标示了非使用中班级勿入,希望你下次别再犯相同的错误。」顾人杰冷冷地看着她的兴致勃勃,浇下冷水。 方幸乐楞了下。「你是教官变装改扮的吗?」死板板的样子比教官或训导主任更夸张,他哪里冒出来的路人甲乙丙丁啊? 「我想你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自动去训导处找教官报到,二是乖乖回教室上课。」顾人杰依然没动,只是淡淡地朝她瞥去。「你选哪一项?」 方幸乐眉一扬,这个人真啰唆耶! 「一句话,你赢了我就全听你的。」她竖起球拍指向他,挑衅意味浓厚,目光炯炯地等着他的回应。 顾人杰看看她那不驯的模样,再看看一旁围观的人群,挑了挑眉。 「看来,我只能奉陪了。」趁这次机会掂掂她的斤两,探探她的能耐究竟是不是有其他人说得那般夸张。 「让你先发。」露出满意的笑容,方幸乐收回拍子,很大方地出让发球权,等着打掉对方那信心满满的自在表情。 顾人杰只是深深看她一眼,无异议地握住球拍。「吴老师,请你当裁判。」 结果,是方幸乐输了。 她没想到他打得比她在球场外看到的更好,而由他的表情看来,他也没想到自己能够跟她对抗到那么激烈难分的程度。 虽然她打输了,可他也没能得到什么好处,因为比赛太过胶着,等到结果出炉,也正好下课了。 但这只是首战,起了这个战端后,他们便开始了一连串的比试!各式各项、各种想象得到想象不到的竞赛模式全让他们给用上了,而那男人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全力以赴,藉胜利来让她「全听他的」! 如果他不是那么讨人厌、那么针对她的话,方幸乐说不定会佩服他,这年头要找到那么多才多艺的人实在不多了。 可是,身为那个「落败者」,她真的只想狠狠踩碎他那无时不刻挂着的温文微笑,狠狠地打击他的自信心!只可惜,她是常输的那个。 正午十二点,方幸乐拎着饭盒走到图书馆侧罕有人迹的矮树丛畔,钻了进去,在密密的树丛与学校的围墙中,有一小方草地,这就是她的私人小天地。 原本她也没想到这里会有这么有趣的地方,可上学期有次翘课四处晃呀晃的来到偏僻的角落,原本想穿过树丛爬墙出校外,没想到墙与树丛间还有这么块空地,从此爱上了这。没想到,今天里头却多了个不速之客。 一看清对方,她心头的讶异多过不快。 「你怎么也在这?」他是鬼吗?阴魂不散大概就是在讲这情形了。 「这句话我倒想问你。」早她一步坐在草地上看着书的男孩显然也对此感到意外。「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句话我才想问你。」方幸乐有着相同的好奇,看他那自在的模样,连书都带过来了,不像是第一次来。 「你知道这个地方很久了?」 「从我入学开始。」顾人杰露出笑容,顺长身躯向右挪了挪,分出一半的草地。「坐吧!」 方幸乐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大方,但也毫不客气地依言坐下。 就两人先前的紧张关系而言,现在这种和平共处的模式似乎有点新奇。 「你想问什么?」她的脸似乎藏不住任何情绪,直勾勾看着他的眼中写满了好奇。 「我以为你会板起脸叫我滚回教室。」起码之前每次遇到他都是这样的下场。 「要用什么理由?」黑眸中流露出一丝趣味。「现在是休息时间,而这块地方属于学校,任何人都有权来此。」 「你的道理还真多耶!」不过是个简单的喜好问题,他有必要端出这些大道理来吗?方幸乐一副受不了的模样。 「会吗?」顾人杰挑眉。「我只是遵守规定。」 方幸乐瞪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外星人。好吧,他没那么差劲嘛!但谁教他不管什么事情都要管,随时随地都要纠正她的行为,觉得她全身上下都充满问题,结果之前的每一次见面,她都忙着在跟他吵架。 「你没我想象得那么不可理喻嘛!」她笑了。 「你也没我想得那么无可救药。」他很绅士地回礼。 方幸乐扮了个鬼脸,打开便当时随意问了一句:「要吃吗?」 「没想到你会这样问我。」顾人杰的声音带着笑意,看着她难得在自己面前保持心平气和的模样,而不是喳呼着「我一定要赢」之类的奋战宣言。 「我也没想到会跟你一块坐在这啊!」方幸乐也觉得很神奇,可是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她也只有接受。 「怎样,要不要吃?」她很少这样跟人分享的。「要就快出声哦!不然我要开动了。」而且绝对不会剩下任何东西分他。 顾人杰很直接地发出了轻笑,摇了摇头。 「不用,谢谢。」他扬了扬手中的书。「我继续看书。」 「ok,我吃饭。」她没异议,少一个人分也好,她食量人得很。 就这样,少年安静地看着书,少女则张口大食,丝毫不顾忌所谓的形象问题,胃口好得很。 第二章 异常的乎和气氛,却渐渐地不显突兀,两个原本一见面只会针锋相对互放战帖的对手,开始有了另一步的进展。 跟人一直比球到刚刚,穿着运动服的方幸乐拎着便当钻进树丛,才要扬声打招呼,却发现顾人杰靠着外墙,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方幸乐放轻动作,缓缓地「爬」到他跟前。 「哈啰?」将便当放到一旁,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挥着,全然无反应。 真的睡着啦? 收回手,方幸乐原想坐到一旁吃她的饭,却突然打量起他。 平常不在这里时,他们一见面就忙着争论比赛;而在这里时,两个人也总是各做各的事。头一次,她有了百分百注意这个人的机会。 常听到班上的同学说这位学生会长有多优秀、多俊雅、多好多好,她倒是从没认真思考过;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看他,倒觉得这家伙真的是得天独厚。 他的功课不错,听说是学年第一名;他的人缘也不错,很多人喜欢、崇拜他,一堆学姊同学围着他尖叫;他的兴趣广泛,运动全能,这点则是她亲身「领教」过的。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啊? 她跪在他面前左打量、右思考,小脸是前所未有的专注。 「你打算这样看我直到上课吗?」俊颜笑了开,被打量的人无预警地睁开眼睛,避也不避地对上她的目光。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方幸乐没躲开,依然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想要看透他这个人。 「我还活着,有起码的感觉。」他将她拉坐到身旁,像她那样毫不掩饰的「看」,他要不知道很难。「你居然能撑得住不先吃饭?」 这倒新鲜了,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秀色可餐」,足以赢过她的便当了? 「怎么回事?」顾人杰问着她。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方幸乐耸肩,拆开便当,这才发现自己根本饿翻了。 晤,这可能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她肚子饿却放着手边的食物不管哦! 「想到什么?」顾人杰靠近她,很有兴趣知道答案,难得她这个没神经的人居然会开始注意他的存在。 他原本以为,要等到她开窍,人概还要好几年。 「你干嘛靠那么近?」方幸乐捧着便当往左倾,避开他逐渐放大的脸。 「你刚刚明明不介意,甚至还主动靠近。」顾人杰微带指责地抗议。 「那时候你眼睛又没张开!」她嚷道。 「你现在也可以选择闭起来。」他建议。 「顾人杰!」方幸乐腾出一只手推着他。「别闹了啦,我要吃饭。」 顾人杰忽然握住她的手,将她住自己怀里拉。 「你可以靠着我吃。」向后靠在围墙上,顾人杰很自然地环着她的腰,像是他们平常就是这样吃饭的。 方幸乐一怔,却没有推开他。没想到这样靠着他还满舒服的嘛! 才想抬头告诉他这个新发现,顺便称赞一下他的体贴。没想到她抬头的同时,他却正好低下头,而他带着微笑的唇,正好印上她光洁的额…… 自从那次之后,两人间开始有种莫名的暧昧情愫逐渐发酵,但方幸乐鸵鸟地不去多想,只知道自己并不讨厌那种感觉,而顾人杰居然也没提,只是一样处处盯着她。 这天放学后,周遭无人的柔道场上,俊美女孩一个侧身,借力地一个漂亮过肩摔,将挺拔男孩摔倒在榻榻米上。 「耶!」方幸乐高举双手,一副得到世界冠军的得意模样。 在连三败后,终于扳回一城了,教她怎么能不高兴? 躺在地上的顾人杰眼一眯,腿一绊、手一拉,将因忘形而无防备的她变成和自己相同高度,正好就俯在他身上。 「你干什么啦!」方幸乐这一跌,跌得不轻。「哪有人这样的啦,都输了还使小动作。」 「你太嚣张了。」顾人杰双臂牢牢定住她,抑止她可能会有的报复行动。这女人,在多次战败后,已经越来越输不起了! 「我哪有你嚣张?」方幸乐也不在意两个人过度贴近,忍不住跟他斗嘴。「也不想想你平常赢的时候是怎样的志得意满,一副让人看了就很想扁的嘴脸。」 她精神十足的蜜色脸庞跟他的距离不到十公分,顾人杰的眸光转深,就这样直勾勾地打量着她红扑扑的脸颊,没再说话。 方幸乐这下觉得诡异了。「干嘛这样看我?」她皱起眉,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他的脸近在咫尺,那双黑眸像是隐含了什么她无法理解的专注,让她在触及的瞬间,起了异样感觉。 他们不应该是这样的,突然的沉默让她相当不自在。最近他总是这样,突然就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看着她,那让她……有点莫名的期待,又有点害怕,可是在期待什么、害怕什么,她却一点也不知道。 「喂……」才开口想打破这份沉寂,顾人杰突然有了动作。 压下她的头,两人的唇轻轻碰触,只一碰,立即分开。 方幸乐瞪大眼,没想过两人间会有如此亲密的动作,还来不及反应,一个翻身,顾人杰和她对调了位子。这一次,他吻得深而柔,像是采撷觊觎多时的珍果,再也不肯放开了。 微楞过后,方幸乐闭上了眼,完全不想反抗。原来,这就是她所期待的。 心里某处在此时变得柔软,一种少女情怀在她体内散发,迅速而无措地,让她失了方寸。原来……这就是吻啊! 自从那一吻后,顾人杰偶尔便会「偷袭」一下,而方幸乐其实也不厌恶这样的行为,甚至也有点好奇。 所以两个人越吻越上瘾,有时顾人杰偷袭,有时由方幸乐主动。只是他们从没讨论过这代表什么,也没有对彼此的关系下定义,只知道这样的发展还不算太坏。 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是那么自然,言语讨论反而变得是多余的了。 即使如此,争战却持续进行着,像是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两个人一天不比就浑身不舒服,而这样的对立,在隔一年的运动会上达到高峰。 对各类运动皆很拿手的他们,运动会简直是为他们所举办的战场。 「乐乐,你的脚没事吧?」同班的徐如茵走向草地的斜坡,看着以外套罩住脸部正在小憩的方幸乐。「我刚看你走路的样子不太对。」 「行啦!」声音透过外套传出,含糊不清。「可能运动过度,休息一下就好。」一百公尺、四百公尺接力、班级团体接力外加跳远,淘汰赛一轮一轮比下来,铁人也会累。 班上那些人真的太狠心了,什么全排她!下午还有一场一千五百公尺的长跑,想到就觉得累。 「不行的话就说,万一受伤就不好了。」徐姗茵在方幸乐身旁坐下,课业学年第一的她,老天爷很公平地没给她任何运动细胞,所以她今天闲得很。「弃权没什么人不了的,班上的人只是爱闹。」 她凉薄地补上一句。「反正就算班上得了总冠军,也不会多补暇一天。」 「不用了,我躺一下就好。」方幸乐坚持。「运动会一年才一次,不热闹一下怎么行?」 「我看你是想乘机跟学长拚个高下吧?」徐如茵一眼就能看穿方幸乐的真正心思,这两个人爱比也不是新闻了。「真是拿你没办法耶!」 「我哪有?他是男子组的,有什么好比的?」绝对不承认两人有赌「暗盘」,看谁拿的金牌多! 「最好是这样。」要不是跟顾学长有关的话,她会跑得这么开心带劲?骗谁啊! 「好啦,我躺一下,听到女子百公尺决赛选手集合再叫我。」她刚有瞄一下,两个人现在算是平手,等下的百公尺她非赢不可! 秋阳的威力不容小觑,秋老虎可不是叫假的。 下午的艳阳晒得方幸乐双颊红咚咚,她将体育服的袖子卷上肩头,企图散去些热意,转向起跑点就位。 脚真的有点不舒服,可是女子一千五百公尺决赛已经是她的最后赛程,撑一下应该不会有事吧? 而且,她现在还落后那个顾人怨的一面金牌,要是失去这最后的机会,她就要落败了。思及此,她握紧拳头,说什么也要拚了。 枪声一响,她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听不到一旁鼓噪的加油声浪,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以及脑子里那唯一的念头--绝对不能输! 她没输,只是跌倒了。 就在终点前,最后的二十公尺,周遭的惊呼此起彼落,而后头暂居第二的学姊正在逼近。 「不要过来!」喝止了跑道内侧草地上的同学们,方幸乐右小腿微颤着,一阵灼热。她强撑着想站起来,没忘了这是最后的胜负关键。 在她再度跌回地面前,一双结实的手臂扶住了她,清冷的声音饱含不悦。「别动!」 是那个顾人怨的对手。 「你进来做什么?」她气急败坏地想推开他。「快出去,现在还在比赛中耶!」想要害她丧失资格啊? 「你都这样了还想比!」瞪她一眼,顾人杰不把她的推拒放在眼底,表情森冷地将她抱到操场内圈的草地上。 「你做什么啦!」方幸乐哇哇大叫,气得拍打他。「谁教你把我抱进来的啦?我要比完!」 「其他人都跑过终点了,已经比完了。」厉眸一盯,像是在警告她最好别再无理取闹。 「比完了……不行!」方幸乐大叫:「这次不算,重来!」 「谁跟你重来?」蹲下检视她红肿的脚,怒气逐渐累积。「脚痛多久了?为什么不弃权?非要搞到这样?」 他非常生气,气她不懂得照顾自己!看她脚的状况,肯定不是因为方才的不慎跌倒造成,而是一连串比赛下来的肌肉疲劳与拉伤! 「为什么要弃权?」眼见得胜无望,方幸乐把一切的怒气都发泄到眼前的人身上。「我才差你一面金牌耶!这项赢了就平手了。」 这时,顾人杰清楚听见体内那根名唤「理智」的弦断裂的声音。 「为了这种烂理由就要硬拚?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事情的轻重缓急都不明白吗?还是要让事情变到不可收拾的时候才会觉悟?」一连串的问话,出自头顶冒烟的顾人杰。 一旁的学生纷纷退避,怎么也没想到气质俊雅、风度翩翩、形象绝顶的学生会长,会有气得发飘、破口大骂的一天。 「你凶什么凶啊?」方幸乐觉得莫名其妙,而且天性也不容得别人这样吼她。「你很烦耶!得了便宜还卖乖!怎么,你赢了还不高兴吗?」 「我根本不在意输赢!」顾人杰咬牙,强忍下将伤者拎起来摇晃的冲动。 「骗鬼!」她想也不想就轻嗤,他明明很喜欢跟她计较输赢!气愤地瞪他一眼,她站起来想走回班级阵地,脚才一动,却传来一阵剧痛。 「再逞强啊!」顾人杰低骂,俯身横抱起她。 周遭群众情难自己地「哗」了一声,让方幸乐窘到不行。 「放我下来啦!」她难得红了脸,低声要求。 「别乱动,不然后果自理。」顾人杰冷声警告。 「谁教你乱抱人!我就是要……」话没说完,她已经整个人摔回地上。 「顾人杰--」拨开乱发,昂首瞪视。 「你的要求不是吗?」是她自己说放她下来的!顾人杰的眼神很火,语调很冷,完全不若平目的模样。 「你该死的是在生什么气啦?」对这样的他完全没辙,脚又超痛,方幸乐烦躁地直想捶人。 顾人杰没回答她,只是弯腰拉起她,然后粗鲁地扛上肩。 第三章 「你做什么?」难受地倒趴在他背上,方幸乐很努力地撑住,一把无名火熊熊燃烧。 「送你去保健室。」避开她的小腿以及因跌倒扭伤的脚踝,顾人杰牢牢地压住她的双腿,迈开入步,丝毫不理会肩上的人会不会难受。 向来平淡的心因她而怒气翻腾,失了平日的从容优雅。 「顾人杰!」方幸乐气爆了,但脚受制又疼痛,她只能以双手狠捶他。 「闭嘴!」俊雅男子气到最高点,拒绝任何言谈。 「王八蛋!」 「……」懒得理她。 「你这顾人怨的家伙--」 方幸乐咒骂的声音越来越远,面面相觑的老师同学们一一调回视线,交换一个眼神。司令台上观战很久的司仪,呼出一口长气,这才拿起手上的进行军。 「接下来,举行男子一千五百公尺决赛……」 「你到底要做什么啦?」被他不算温柔地抛在保健室的床上,方幸乐像只刺猬弹坐起来,生气地瞪着顾人杰。 不懂耶,他到底在发什么脾气?他不是没有脾气的吗? 顾人杰没有说话,只是翻找着药品。校医不在,应该是在操场观赛兼待命。 「顾人杰!」方幸乐真会被他气死。「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啊!你这样闷不吭声的算什么嘛?怎么,你嫌赢得不光……」 那个「荣」字无从出口,因为面无表情的顾人杰依然没有回话,却直接将唇覆上了她。 虽然不是第一次被他吻,可是这一个吻却极具侵略性,不像平日的柔情缱缮,而是带着恶意的惩罚,饱含无法压抑的怒气,方幸乐皱眉,不悦地挣扎。 「你放开啦!」费尽了力气推开他,方幸乐满心不快。「你要生气的话就不要亲我!」她讨厌这样。 「你在鼓励我动手吗?」黑眸深处尽是不快,顾人杰死盯着她。「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只好亲你。」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啦?」方幸乐被他看得心虚起来,口气自然也弱了下来。两人相处时她永远才是那个气得七窍生烟的人啊?而且她明明没做什么事,他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他难得一见的超强火力让她相当不习惯,但她绝不承认自己是怕,顶多是一时难以适应罢了。 「你说话嘛!」见他仍然板着俊颜,沉默地包扎着她扭伤的脚,方幸乐只觉得被他搞得浑身不自在,口气中不觉地抹上一丝祈求。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他,他脾气不是很好吗? 看着她着恼又带点惧怕的模样,顾人杰只能叹气。 「输赢对你而言真的那么重要吗?」他直直瞅着她,黑眸有种难读的情绪。 「你问这什么笨问题?没输赢的比赛怎么会有趣?」方幸乐想也不想就回答,没注意到他僵硬的躯体。 顾人杰更沉默了,继续以陌生难解的目光看得她心慌。 「怎样了啦?」方幸乐不懂他眼里的含意,只觉得那样的注视令她心跳加速,整个人变得有些不像自己。 「结果对你而言,一切依然只是比赛。」终于收起那令她心慌意乱的目光,顾人杰转身收拾东西,留下坐在病床上的方幸乐一脸不解。 什么?什么跟什么啊?本来不就是比赛吗?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明明就是他起的头,老爱跟她比来比去的啊?现在是在怪她吗? 怎么都觉得不对劲,总觉得他话中有话,可是想起他那难解的目光,她却咬住了唇,不敢询问。总觉得要是问了,两个人就会变得不一样了,她不要! 在她心里,她只想要单纯地维持现在的关系,不要有改变。 这是她从来没和他说过的心愿。 即使方幸乐不希望生活有所改变,但随着时间的过去,人一定会有所改变。 方幸乐坐在大礼堂外的人树上,远远地眺望进去,正好看见某人代表毕业生上台致词。 今天是毕业典礼,所有的三年级在这天之后都将离开校园,包括那个人。 那个假道学!即使距离那么远,她依然能想象他脸上会有的臭屁模样,端着个好学生的架子训东训西的。 好快,他居然就要毕业了,快得让她没有什么真实感。 不过她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从今以后,就没有人会管东管西,三不五时就在她面前显灵,硬押着她比赛这、比赛那的,然后在她不小心失手落败后,趾高气昂地要她全听他的。 虽然如此,她却高兴不太起来。 无意识地折下树枝,心不在焉地扯着上头的叶子,和顾人杰对峙以来的点点滴滴掠过方幸乐脑海,清晰得像是昨天的事。没想到,他居然要离开了。 「你打算在上头待多久?」 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在下头响起,方幸乐微微一怔,低下头看向某人,这才发现典礼早就结束了。 「你的行情不错嘛!」看他满手是花,身边还围着不少学妹。 「比我想的差了一点。」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没参加典礼的她,转身有礼地遣开了学妹群,才又抬头。「下来吧!」 这个没良心的「学妹」,居然没任何表示,没送花也就罢了,居然连典礼都没参加? 方幸乐难得没和他争,身手俐落地爬下枝干,然后跃下。 「干嘛待在树上不进去?」他微微抱怨。「好歹是我的毕业典礼。怎么,怕忍不住哭出来被我看见吗?」 方幸乐嗤了一声,明白表示这个假设的可笑。 「不然?」走到她身旁,拉着她就地坐在草地上,顾人杰不满地盯着她无所谓的侧颊。 原以为她至少会有些异样,没想到什么也没有。好歹以后两人不在同一个校园,无法天天见面,她都不会有点舍不得吗? 顾人杰把满怀的花放到一旁,目光微灼地盯向把玩着小树枝的方幸乐。 「不恭喜我?」他故意问。 「恭喜。」方幸乐勉强笑笑,余光撇到一旁的「花海」,想了想,将手中的树枝递给他。「送你。」 顾人杰微挑眉,没想到自己还是有机会得到由她送出手的礼物,但他却故意挑剔。「人家送花你送树,就是故意要比较特别就对了。有必要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吗?还先破坏才送我。」他接过树枝,上下打量。 「这样才配你。」她别开脸,遮掩那份不自在。「恭喜你毕业了。」 「也恭喜你。」他只手撑地,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恭喜你,从今天起就能『摆脱』我了。」她不提,他就更要提醒她,看她的反应。 「嗯!终于脱离着海了。」她故意附和,还做出一个「终于等到」的手势,仿佛等这天很久了。 「你果然很高兴。」顾人杰的笑容险险因她的反应而垮下。他的离开,对她而言真的毫无意义?看她居然完全不当回事,还跟他有来有往地顶嘴。 「当然啊,你自己做人有多恶劣,终于知道了吧?」方幸乐露出一个「受不了」的表情。「我忍你好久了。」 「我才忍你很久了。」她以为她自己做人就有好到哪去吗?比他差一大截吧!「我只说实话,你比我恶劣多了。」 「再怎么恶劣,以后你也不用管了。」她硬是逞强地说:「你应该也很高兴啊,不用再理我这根朽木了。」 「你终于承认自己是朽木了啊?」顾人杰眼神微黯,却不想让她看出来。 看她这副模样,自己决定不告而别是正确的。不管她现在是真感觉还是假无事,跟她谈感情都是白费工夫。 「再过几年。我会回来找你。」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心里悄悄下了决心。 等她再大一点,坦白一点,对感情了解一点时,他就会回到她身边,把现在没说出口的话全告诉她。 「过几年?」原本因听见「回来」两个字眼睛一亮的方幸乐,仔细想想却觉得不对劲。「过几年你回来找谁?别以为我会留级!」 她再一年也要毕业了,也不在这了啊!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这根木头……她已经完全超越「朽木」的境界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方幸乐皱起眉,她最恨他搞神秘了。 他忽然伸出手揉乱她一头短发,笑得神秘,说出她最恨的话之一-- 「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留下那句让人生气的话之后,顾人杰就离开了校园,紧跟着,方幸乐也迎向了暑假。 漫长的暑假中,总会安排个返校日让学生们回来聚聚。本来方幸乐对这种无聊安排是向来不予理会的,可是这次她却规规矩矩地出现在学校中。 没急着到班级集合处准备劳动,她停在川堂,看着布告栏上密密麻麻的入学榜单,大皱其眉。怎么可能没有他的名字? 像是怀疑自己眼睛出了毛病,她再次从头细读,只差没贴在玻璃上来个近距离采察,看他的名字是不是掉到角落去了。 看了半天,还是找不到某人的名字,方幸乐呆在原地,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不是学年第一名吗?不是把考试当吃饭吗?一个老赢她的人怎么可能大考失利?就算是失常,也能捞到间学校吧? 满肚子问号的她,死盯着长长的榜单,像是要瞪出隐藏人名般专注。她有股冲动,想要冲去教务处问个清楚,看是不是漏写了。 就在她决定要往教务处迈进时,一群人迎面走了过来。她一看,在几秒的犹豫后,叫住了不算熟的一群人。 「那个……顾人杰是怎么了?」终于掩不住好奇与关心,她问着其他的学生会成员。「榜单上怎么没有他?」 已毕业的学生会成员对看一眼,才交由前任副会长发言。 「人杰没参加联考啊,哪会上榜?」他一脸莫名其妙。「他没跟你提吗?他毕业后就直接出国,他家人早就办好移民,可能以后留在国外不会回来了。」 晴空一道雷,结结实实地打中方幸乐。 「你不知道?」对方像是也很惊讶,没想到这么重大的事,顾人杰居然会没跟她说。「怎么会,我以为他一定会跟你提……」 错愕消失后,方幸乐心里涌起的是一阵怒火。 「我想,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另一个成员接着开口,像是在替顾人杰找个合理的理由。 方幸乐抬头看向他们的震惊,露出个不在乎的冷笑。「他的事,本来就不用跟我说!」咬牙切齿地撂下话后,她转头就走出校门,不理会目瞪口呆的众人。 那个顾人怨的家伙,居然就这样走了?居然给她来个不告而别?! 很好,他最好老死在国外,永远别回来了! 气愤地踢着路上的石子,方幸乐满腔怒火无处可发,最后忿忿地踹向校外围墙。 那个顾人怨的顾人杰! 阳光有些刺眼,方幸乐眨了几次眼,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见鬼了,都八百年前的事了,居然还会梦到!」没好气地坐起身,想起方才的梦境,想起毕业典礼后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她甩甩头。 别想别想,那种不告而别的烂人没什么好想的! 将「故人」抛到脑后,方幸乐懒懒地打了个呵欠,起身去小厨房倒了杯汽水再出来,正好看见大门被人由外打开-- 「见鬼了!」喝到一半的汽水差点全喷出来,她皱眉看着门口那尊很久不见的门神。 「你不是在美国吗?」一楞过后,她不满地爆出怒吼。 第四章 「你不知道有种东西叫飞机吗?」西装笔挺,目光湛然,顾人杰慢步入室,不忘打量室内的摆设以及神色不善的女人。 「怎么,不高兴见到我?」他好整以暇地迎视她充满防备的脸,笑得很是故意。 「见到鬼会高兴得起来吗?」方幸乐瞪着他,口气很差,「你来干嘛?没必要为了惹我不高兴,特地跑回台湾显灵吧?」 会不会太巧了,她才刚梦到年少时期那场恶梦,他就从梦里走出来了? 事隔十年,他又突然冒出来做什么?吓人也不是这样。 「我没有一回台湾就来见你。」顾人杰笑着,像是在笑她的自作多情,自抬身价,笑得让对面的女人心火直冒。 「我回来一个月了。」像是证明自己所言不假,他云淡风轻地声明。 「我管你回来多久了!」重点是他怎么会突然在自己面前「显灵」!「台湾就算再小,你也不会迷路逛到我家来吧?你到底来干嘛的?」 「好久不见,你就拿这种态度来迎接我?」 「你想要换个形式重逢?」她很乐意用双手双脚「配合」,给他难忘又热情的一顿! 顾人杰没有回应方幸乐的挑衅,只是偏首打量这间个人风格相当浓厚的工作室,看得出来有她的影子在其中。「真没想到你会走室内设计的路。」这倒是相当出乎他的意料,本以为她会继续发挥她的强项,在运动场上闯出名号;或者,在帮派份子中杀出条血路。 「你都能当个奸诈狡猾冷血吸金的律师了,为什么我就不能变优雅知性气质娴静的室内设计师?」没好气地瞪着他,方幸乐一屁股往沙发上坐下,省得自己忍不住脚痒踹向他。 「你对我的事很了解嘛!」顾人杰轻笑,也跟着坐下。分开十年,她并没有忘了他,而且对他的反应依然这么「热情」,这令他很满意,笑容不断。 「了解个鬼!」这番话让方幸乐极度不爽。「是你每年都寄卡片回来跟我炫耀,不然我理你那么多!」 每年的二月他都寄来一张列表似的卡片,里头摘要了他所有的生活记事,活像年度计画表,她想不清楚也难。 「而无礼的你却只回我一句『无聊』?」是他修养太好了才不跟她计较。而且他心里明白,如果她真的不想知道他的消息,大可收到就揉掉,何必拆开,更不用说还大费周章地回信了。 也是如此,她每年的那句「无聊」,都让他很开心,也很安心。 她没变,没忘了他,这样就好。 「你自找的,有回就不错了!」白眼瞟去,方幸乐猛灌汽水,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会把杯子往他身上倒。 「说真的,你到底是来干嘛的?我跟你没有什么交情好叙旧的,你回台湾也不干我的事,用不着来报到。」她正值休假期间,什么人也不想见,更不用说是这尊瘟神。 「我来找你谈生意。」顾人杰很熟稔地拨下她在桌面上抖动的脚。 白他一眼,方幸乐满面不驯地再度将脚摆上桌,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嘴里不忘凉凉回应。「我不缺律师,就算缺也不会找你这种黑心又败德的奸诈吸金鬼。」 「我才不想有你这种客户。」她绝对是「澳」洲籍人士,说不定还会在法庭上倒戈和对方一起联手要他好看。 聪明如他,不会拿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且,我哪里黑心败德奸诈又吸金了?」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名号有这么长、这么响亮? 「光看你一身金光闪闪的模样,也知道你混得不错。」极度不屑的目光瞄向他身上昂贵的手工西装,还有名牌设计的手表、领夹,方幸乐的话根本是由鼻子喷出来的。 「你还满有眼光的嘛!」他冷笑称赞。「不过『混得不错』这四个字,也是需要一点努力的。」 「我懒得跟你抬杠了。」想到刚才还在梦里的人现在活生生站在她面前,方幸乐一阵别扭,决定速速赶人才是上策。 「我没话跟你说,你可以走了。」想行即行,也不管眼前男人是怎样的狠角色,她摆摆手,像挥只苍蝇似地打发他。 「陈意欢没跟你提吗?」顾人杰不动如山,也没对她那嚣张的态度做出以往该有的指正行为,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故意转开头不看向他的她。 没想到,十年不见,她倒是有点成熟女性的韵味了。 想当初,任谁看到她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性别错置的美少年呢!现在是没这个困扰了,她十足十是女人没错。 「关她什么事……」话说到一半,方幸乐才想起昨天那个跑来撂话的损友。她微睁眼,没好气地质问:「你就是她说的那个大律师?」 「不敢当。」他相当谦逊。 「见鬼的,我说了我不接,你少在我面前乱……」方幸乐跳起来,突地想到一件事。「你回台湾了?」 「难不成这里是阿拉伯吗?」顾人杰好笑地反问,笑她的迟顿。他人都站在她面前了,还怀疑啊? 「不要跟我嘻皮笑脸的,你这大老奸。」十年不见,他倒变了不少,以前那个硬邦邦活像身上印了校规的人是哪去了?「你不是在美国待得好好的,做什么跑回台湾开业?」 原来陈意欢昨天跑来叫她接下的办公室case就是这个男人的!可是他们两个是怎么扯上关系的?他们扯上关系不打紧,干嘛连她也拖下水?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陈意欢这女人分明是在讨皮痛! 「待腻了不行吗?」他随口敷衍她,看了看表。「走吧,你一定还没吃中餐,我请你吃饭。」 方幸乐瞪大眼,想也不用想就回答:「谁要跟你吃饭?你给我滚出去!你的案子我不接。」一门气说完,她再度下了逐客令。 「你要跟我吃饭,我会用走的出去,我的案子你一定要接。」两人交手多次,顾人杰早已明白,要这个恶质女听话,绝对不能使用文明人的方式,最好的办法就是高压逼迫,不管她的意见。 「见鬼了!」这人怎么还是那么跋扈啊?他以为他是谁!「我干嘛要听你的?你现在就给我出去!」 「没问题,走吧!」顾人杰也不和她争论,大掌一伸就把她半瘫的身子拉起,「挟持」出门去觅食。 「至于案子的详细内容,我们边吃边谈。」现代人要懂得善用时间,他向来奉行。 「顾人杰!」方幸乐狠瞪他,双手双脚齐动打算给他一点「好看」,却被知她甚深的他一一避过。 「十年不见,你的反应变迟顿了。」他用力环住她的肩,制止住她的挣扎。「看来你这几年行为收敛了些。」 说着,他点点头,像是在称赞一名悬崖勒马的顽劣孩童。 「你才反应迟顿!」上身被扣,脚又忙着走路,方幸乐最后只能以手指偷掐成功。「我本来就是良民!哪像你这样目无王法地光天化日之下强掳人走,你知不知道我能告你啊?」 「告我?」他像是听见大笑话般笑得开怀。「你觉得你告得赢我吗?」 方幸乐低咒了声。她早该知道这个男人投身司法界绝不是件好事! 「早知道我也去念法律系!」跟他拚个你死我活。 「别傻了,你不适合的。」她那个性,大概会先被判藐视法庭,然后发火人闹,再来就什么也不用做了。 「你都做得到,为什么我不行?」她不服气。 「我都做到了,你又何必浪费时间?」他轻笑。「有我这个大律师给你靠不就好了?」 「你给我……」方幸乐不幸被口水呛到,咳得无法把话说完。 这个人在说什么东西啊,给她靠? 「对,给你靠。」他笑得很是莫测高深,却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打算,只是继续拖着她住外走。「想吃什么?我想吃『立文』校门口那家快餐店,好久没吃到了。」 方幸乐脸皮抽动,这个专制的男人在搞什么?他这算是询问她的意见吗?看来这几年他在美国过得太美好了,才会被惯成不懂得尊重女人的沙猪一只! 「放手啦!为什么我一定得跟你去吃饭?」她在沙发上窝得好好的,一点也不想出门。「而且『立文』很远耶!要去你自己去。」 「反正开车,又不是叫你走路,意见真多。」顾人杰没松手,把她捉上车,不忘摇头。「十年不见,你变了。」 一只球鞋,成功地印上他笔挺的灰色西装裤。 「你都不会听人说话的吗?」球鞋的主人极度不爽目前的情况。「你莫名其妙突然跑到我面前,然后捉我上车说要去吃饭,怎么,我跟你很熟吗?还是你跟我约好了?」 印象里,他们两个的关系应该定位在「死对头」上吧? 当然,她绝不会承认两人曾经有过那么一点点暧昧跟亲密。 「哦?分开十年,你开始学会文明人的做法了?知道要做什么事前要先征询对方的意见啊?」拉开犹粘在自己脚边的球鞋,他挑了挑眉。「以前你不也是这样,说风就是雨,问也不问别人的意见就先做了再说?我这是在配合你的习惯。」 方幸乐嗤笑一声。「你少来了,每次都只会说场面话,你心里最好是这么想。」使劲抽回脚,他却转而捉住她的双手,不让她转身。 「你又想干嘛了?」 「我在想,你难道真的一点也不想再见到我?」先前的笑容消失无踪,他深沉的眼认真地凝望着她,不放过一丝表情。 又是这种表情!才刚「回忆」过的方幸乐,心咚地沉了一下。 「十年了,我以为你一见到我,应该会很高兴才是。」 「我干嘛要高兴?」反驳的话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却在对上他目光的同时,气弱地降低了音调。 不管!打死她也不承认再次见到他、听见他回来台湾的消息,她真的很高兴!不行,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要不然一定会让他拿出来取笑! 「幸乐。」两人认识这么久以来,他那低沉温醇的嗓音第一次直唤她的名字,同时也吓傻了她。 他以前明明都是连名带姓地叫她。 「你……」她想要恶狠狠地瞪他,却被他那认真而冷沉的目光给吓得噤口,更不用说那饱含情感的低唤。 见鬼了,他们两个之间哪有什么情咸?就算有也是孽缘一段,她恨不得砍得一干二净,省得让恶梦缠身,哪有什么感情? 她可没忘了当初他连要出国这种大事,连提都没跟她提! 「你有什么事快说啦!」这样「含情脉脉」的,盯得她很毛耶! 「我这次回来,不是为了跟你吵架的。」 「那还真是个新闻。」她冷哼,摆明了不信。 「说清楚也好。」他下了如此决定。「我是回来追你的。」 方幸乐的下巴掉了下来。追她?怎么追?干嘛追啊? 「如果你是想吓我的话,恭喜你成功了。」方幸乐合上嘴,抖落满身的鸡皮疙瘩。 「我没那么无聊。」这下换他冷哼了。这女人,过了十年依然没有半分的长进,对感情的事一样是这么低能。 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方幸乐瞪着顾人杰,不懂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你记性不太好。」任由她看了半晌,最后顾人杰只能这么说。他放开她的手,发动汽车。「吃饭去吧!」 吃饭?方幸乐的脑筋一下子转不过来,怎么话题一下子又跳到这来? 直到车子开上路,她也有了结论 这男人……绝对是在耍她! 第五章 「你是神游到哪去了?」 低沉的男音近在耳畔,方幸乐讶然回神,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已经到达「立文」校门口,而那位土匪司机的脸就在距离她不到一个拳头的距离。 「没事靠那么近干嘛?」她想也不想就推开他的脸。 「好看清楚你是呆掉了还是睡着了啊?」顾人杰捉下她蠢动的手,绕过车子将她拉下车。 方幸乐一回神,两个人已经坐在怀念的快餐店里了。 「没想到你们两个会一起来,真是太好了!」店老板是个六十来岁的老伯伯,等于是看着他们一路恶斗的证人,再次见面高兴得不得了。「来来来,快吃,别客气啊!」 他不断把店里的招牌菜全端出来,笑得合不拢嘴。 「谢谢王伯,您别忙了,我们自己来就好。」顾人杰回以笑容,有礼地道谢兼制止过度兴奋的老人,真怕他把整间厨房都搬出来了。 「王伯,你做的菜还是那么好吃。」方幸乐拿着筷子,毫不客气地狂扫桌上菜色,活像个饿死鬼。 「那就多吃一点!」王伯笑呵呵的,不忘来回看着长大了却都没有太大改变的两人。「再看到你们两个真的太高兴了!我早就看出来,你们这对小冤家最后一定会是一对!」 「咳咳……」吃得正高兴的方幸乐很不幸地呛到,犹不忘向老人投去一个抗议的眼神。她才想否认,对座的顾人杰却不给她机会。 「王伯真是好眼力。」一句话,间接承认了那句「一对」。 「你不要在那边乱讲!」咳得满面通红,方幸乐逦是很坚持扞卫自己的清白。「王伯你别听他造谣,我们才不是一对!」 光用想的,她都浑身不对劲了!因为体谅老人家而没说出口的是:王伯,你大概老眼昏花了才会看错。 「小丫头啊,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怕教官记你过吗?我看你以前也没怕过啊!」老人家脸上的表情有丝不悦了。「人杰是个好孩子,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对象,你这么急着说谎否认,太不应该了!」 看着老人家说到激动处,双颊跟庞人的身躯都在颤抖了,方幸乐真怕他厥过去,连忙安抚。「王伯,我没怕什么也没瞒你,真的没有嘛!」 她说的明明就是实话啊,为什么他不相信呢? 「方幸乐!」老人家眼一瞪,更生气了。 「顾人杰,你自己搞出来的飞机自己解决!」方幸乐无端被冤枉,呕到极点,头一转瞪向对面无事般吃着饭菜的罪魁祸首!「你还吃?快点跟王伯解释啦!明明就是你随口乱讲的,偏偏把帐算在我身上。」 她怎么会这么倒楣啊? 顾人杰神色不变,冷静地放下碗筷,看向王伯。「王伯,『幸乐』怎么说就是吧,你别生她的气。」他好无奈、好附和地向王伯「解释」。 「顾人杰!」这小子,分明是陷害她。 「嗯?」顾人杰笑着回望她眼底的怒火。 看着这小俩口又开始斗嘴,王伯也识相地不打扰,重新恢复笑容回厨房忙他的去了。 「你真恶劣!」方幸乐双眸喷火。 「还好而已。」他耸耸肩,不觉得自己有那么恶劣。「你不吃了?」 「吃!怎么不吃?」毕业后她常常跑回来吃好料的,一直到工作室成立,实在是太远了才没再来过,王伯的手艺真的赞到没话说。 吃着最爱的宫保鸡丁,方幸乐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 看着对座温雅的男人,再看看满桌子两人常吃的菜色,方幸乐不自觉地泛出了笑容。这样……还真像以前。 吃了半饱之后,方幸乐想起先前的话题。 「喂,台湾又不只我一个室内设计师,你没必要非我不可吧?」这个人真是有问题,特地跑来惹她。「干嘛这么喜欢看我脸色?」 「你没听过『肥水不落外人田』吗?有钱当然是让自己人赚。」 方幸乐听完一阵哆嗦。「谁跟你是自己人啊?」她真的好困惑,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为什么她这个当事人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看你八成想藉这机会砸我招牌,坏我声誉,断我后路,找我麻烦!」没错,这才是他们之间最有可能发生的剧情。 顾人杰微微挑眉,停下进食动作,闲适地看向她的一脸激昂,凉凉发问:「你有招牌让我砸吗?」她自己大概就不够砸了吧? 「我等等找块木板写给你!」方幸乐瞪向他,却发现他笑得很乐。 「你又哪根神经接错位置了?」这个人真的不正常! 「没什么,你真的一点都没变。」止住笑声,他拿一种很有趣的目光盯着她。「一点都没变。」 「你说一次我就听见了。」方幸乐皱眉,感觉他的注视让她很不自在,就像当年一样。 向来只有她让旁人不自在的份,现在这感觉还真是不习惯。 为了不让这情况继续下去,她决定用理性的一面来与他好好谈谈。 「不管你是基于什么理由找我,我必须很诚实地跟你说,办公室空间规画向来不是我擅长的,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还是找别人吧!」 这真的是实话,她在学校时,唯一低空飞过的就是「办公室空间规画」这门科目。她想,她这辈子大概都跟那种规规矩矩的东西不合。 「那好吧,我再另外找人。」顾人杰没有多说,继续进食。 方幸乐一怔,没想到他会这么好说话。他不是坚持要她设计,还放话说她一定会接下他的case吗? 「吃饱了?」发现她又出神了,顾人杰习惯地挑起右眉,淡笑着看她。「我记得你很会吃的。」 不过,以她的活动量而言,吃那么多也是正常的。 白他一眼,方幸乐没回答,只是发泄似地继续大吃! 「看你一脸阴阳怪气的……」他故意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该不会是你其实很想接下这件case,只是不好意思说吧?」 「你少自作多情!」方幸乐拍桌威喝,小脸凛然不可侵犯。「反正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你去找别人。」 面对她的怒气,顾人杰低低地笑了。「我会的。」 春暖花开时节,方幸乐依然是斜躺在沙发上,拎着一把瓜子嗑着,一面漫不经心地回应着电话。 「他说他要找别人,你那么想帮他的话可以替他找。」方幸乐淡哼轻嗤,没忘了那天顾人杰的回答有多爽快,活像他根本就没打算要找她设计,不过是礼貌性的询问而已,她不答应最好。 想到这就呕,更别提他之前还说了什么要追她之类的鬼话! 「他怎么可能去找别人?」电话那头的陈意欢哇哇叫,只差没跳起来。「他坚持一定要你的啊!」 「哈!真是个笑话。」方幸乐完全不相信。「反正就是这样,你别再打来烦我了,有事问他去!」 俐落地挂掉电话,她继续嗑着瓜子,万般不爽地把瓜子壳扔得满地都是。 算了,反正她也不想再见到那个「顾人怨」,他不找她最好!她乐得清闲,也不会老被他的长篇大论、三规六条九矩的烦死! 虽然这样告诉自己,可是心里就是有股闷气窜流,呕得她浑身不舒服。 那个人,过了十年一样不让她好过! 「顾人杰你这个顾人怨的王八蛋!」一个愤怒,她将手中的瓜子全扔了出去! 「你的口德还是一样不好。」 再熟悉不过的平静男音在身后响起,方幸乐皱起眉,看向一经「召唤」就现身的男人。 「你有在这装监视器啊?」她不悦地睨向他的笑颜。「我才一讲到你,你的人就冒出来是怎样?」 「我又哪惹到你了,需要你这么批评我?」顾人怨?很久没听到她这样叫了,还真的有点怀念。 「你现在就惹到我了。」她没好气地回答。「你又跑来做什么?」 「找你去看房子。」他看了眼满地的瓜子壳,不甚满意。「你这里也该整理一下了。」 「我这里的事不用你管,看不顺眼可以出去!」这家伙还是那么啰唆又麻烦,他以为这里还是学校,不能任意破坏公物、随时要保持环境整洁吗?小姐她毕业很久了! 「过有,看什么房子?」赶完人后,她想起这诡异的一句,她不记得自己要买房子,更不用说就算有的话,也不会找他一块去! 「我的住处。我想把内部重新装修。」见不得脏乱的他,找出打扫用具递给她。「自己造的孽自己收拾,扫干净。」 方幸乐狠狠眯眼,很久没出现的反骨症状开始冒出头。 「要扫你自己扫!你以为这里是学校吗?你以为你还是什么学生会长啊?」一把拨开扫把,娇容带怒。才觉得他有点改变了,怎么以前的样子又冒出来了? 见他仍然站在原地,即使心里有点后悔方才的冲动与粗鲁,她还是别扭地不愿示弱,反而更加虚张声势,就怕他看出自己的后悔。 「怎样?我不扫就是不扫,你想拿我怎样?」 「你的习惯还是一样不好。」墨色的眸子由地上扫到她脸上,俊脸微沉。 「对,我还是跟以前一样!怎么?以前捉我进训导处训诫,拖我进学生会办面壁思过;现在我们毕业了,要改捉我进警察局吗?」 她摇头晃脑的,一脸故意地「自喃」:「就算你是再有名的律师,要用『不扫地』安我个罪名也很难吧?」 「你可以再故意一点。」顾人杰倒是没有如她所愿地发怒,经过了十年,他也是有些长进的。「你不扫没关系,反正就算你动手,大概也是敷衍了事,有扫跟没扫一样。」 曾经盯过她这类小事,顾人杰很明白她的「底细」,这位小姐运动神经比一般女性发达,可是对这类「家事」一向很低能。 「哦?那你要帮我扫啰?」他的平静让她暗自松口气,表面上仍是相当故意。 她荣幸地坐直身子,等着他「大展身手」。 「不急。」顾人杰笑得很灿烂,却也很让她发毛。「明天我会请清洁公司派人过来,顺便帮你把整问工作室都整理一下,我相信你很需要。」 不用仔细看也可以猜到,那些隔间起来的地方肯定堆满杂物垃圾。 「谢谢你的好意,我没那个需要。」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方幸乐微微一楞后出声拒绝。「你喜欢样品屋是你的事,别管到我这来。」 顾人杰气定神闲地不为所动,只是闪过一抹算计。 「关于这个,猜拳决定如何?」不待她反应过来,顾人杰已迅速地喊出口号:「剪刀、石头、布--」 出于本能地,方幸乐很习惯地照着他的指示伸出右手,随即-- 「该死!」 「很好。」从小到大,猜拳没输过人的顾人杰低笑收手,再一次成功拐到她,达成猜拳连胜记录。「对了,我刚指的『这个』,是包含清洁人员的问题跟陪我去看新屋的要求。」 无视她的杀人美目,顾人杰拉起她。「走吧,愿睹就要服输。」一句话就堵死了她。 这个奸诈狡猾的伪君子!不傀是擅长钻法律漏洞的缺德律师!居然这样设计地! 临出门前,方幸乐怒气难消,只好踹向自家大门。 顾人怨的顾人杰,该死! 第六章 即使人已经跟着来到位于台北市近郊的某处住宅区,方幸乐仍有满怀被设计的不爽。 他根本是有预谋的!而且之前也没先把条件规则都讲好就开始,根本就不合乎他最奉行的「规矩」。 「不喜欢这里?」看着她又是翻眼、又是咬牙的模样,顾人杰淡挑着眉,俯身看向方幸乐。「不喜欢就说出来,趁还没搬前另外再找。」 「我又不是风水师。」她一开口就是炮声隆隆,实在是咽不下方才被设计的怨气。这是他自找的!「干嘛我看不喜欢你就要重找?是你要住又不是我要住。」 仔细一想,他说的话逻辑还真是有问题。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早已对她的怒火免疫,顾人杰不当回事地对答如流。「怎么,你不喜欢?」 「关我什么事啦!」对方没有回报以相同火力,方幸乐也只好鸣鼓收兵,幸悻然地睨向他,不懂他干嘛非要关切她的喜好。 「因为这间屋子要交给你设计。」 「不是说要另外找人了?」她还记得他当时的回答有多么迅速肯定,一点犹豫也没有。 「那是办公室,你不擅长我不勉强。但住处的话,你很适合。」她说得没错,她的设计风格的确不适合用在办公室,他虽然不是古板人士,可也不想把好好的律师事务所搞成休闲俱乐部。 现在这社会,还是有个门面需要维持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两个从个性到兴趣甚至喜好没一个相同的,你确定我适合?」她自己都很怀疑了。 「你倒是记得很清楚嘛!」顾人杰笑着回望她,在她怒火将起前正色说道:「我确定你适合这工作,像你的工作室我就很喜欢。」简单、舒服,没有压迫感,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休息之处。 「不可讳言,你对于休闲活动空间的独特见解,比你对办公室空间的规画强上太多了。」而会造成这样的结果,她的个性占了绝人因素。 「谢谢你的称赞,可是我为什么要接?」方幸乐在屋子里晃过来荡过去,这儿瞄瞄那里看看的,唇上挂着很假的笑。「我一点都不想跟你有瓜葛,更不用说帮你设计新家了。老话一句,你找别人吧!」 「既然这样,我们老规矩,再比一次吧!谁赢就听谁的。」顾人杰端着温雅可亲的面容,笑笑地挖了一个洞让她跳。 「打一场网球如何?」 正在戒备他再度喊出猜拳口号的方幸乐一楞,直觉反应地人喊:「卑鄙!」 即使拿起球拍,换上了运动服站在网球场上,方幸乐还是想不通为什么? 她已经离开学校很多年了,为什么还得继续跟他比赛来定生死?以前他们立场对峙,在学校的统治下,她要反抗、要特立独行,当然不得不迎战当时身为校规执行者的他。 可是现在呢?他的私事关她什么事啊?为什么她一定得接受呢? 满脑袋问号让她哀怨不已,重点是,网球是他的拿手项目耶!为什么战帖他下,条件他立,连比赛项目都由他决定啊? 「你站在那发呆,是打算直接认输吗?」 方幸乐恶狠狠地瞪向顾人杰,斗志被成功挑起。「你想太多了,让你先发!」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天大地大的事,不过是件case,比就比!而且好久没好好打一场了,站到场上才知道自己心里其实真的想活动一下,像他这样的好手真的不好找。 「这么有信心啊?」顾人杰挑了挑眉,眼带讥诮。「听说你毕业后就很少打球了。」 他抛着球,笑笑地看向她。「还是我让你?」 「不用了。」方幸乐翻了个白眼。「我还没那么不济,要沦落到你让我。像我们这种有天份的人,就算疏于练习也不会差到哪去的。」 她对自己的运动神经有信心。 「发球吧!」 收起玩笑心情,顾人杰墨黑的眼显得更加深邃,认真起来的模样就像回到当年那个处处纠正她的尔雅少年。 「来真的啊……」方幸乐摆出备战姿势,喃喃低语,心里却有股不受控制的雀跃,熟悉得令她微颤。 暌违十年的战局,再次展开-- 激战过后,方幸乐将球拍往一旁的长椅上一放,自己则直接坐在地上,拿起矿泉水就灌。 这个人,球路还是那么刁钻,他是在国外有偷练吗? 所以,她又输了!这下只好接下他的case了! 「你的体力变差了。」比起一头汗的方幸乐,顾人杰只是微喘,拿起毛巾蒙上她头的同时,也拿过了她手上的水瓶。「说多少次了,别这样猛灌冰水。」 他表情责备地看向一脸不在乎的她,完全是对牛弹琴。 「你也知道你说很多次了啊?」方幸乐也不跟他抢,反正她喝够了,所以只是扯下毛巾擦着汗。「你知不知道你从十几岁就具备了老妈子的特质啊?有空可以去跟小欢聊聊妈妈经。」 想起他以前像个小老头在她身边叮嘱的模样,她就觉得好笑。 「要不是你不受教,我哪需要像个老妈子天天在你耳边叼念?」顾人杰在她旁边的长椅上坐下,毫不避讳地拿起她方才对口喝过的矿泉水就喝。「我牺牲时问毁弃形象,结果你这根朽木依然不受教,一点也没变。」 她知不知道他其实很委屈的? 「我又没拿枪指着你管我,你早该放弃的。」她将凌乱微湿的头发全往后拨,露出健康红润的脸蛋。 「我没放弃。」他只是按着计画来。 「真可惜。」话说出口,方幸乐有点怀疑。虽然高中时期被他「盯」得快捉狂,行为处处受限活像个牢犯,可是其实每天都过得多采多姿。 他毕业出国后,学校里再也没人管得了她,虽然很自由,可是却也很空白,害她上学上得很没劲,后来干脆跟着陈意欢和徐如茵一起念书准备入学联考,戍了优良学生一名。 没人管东管西,她反而觉得无趣,他如果知道,不知道会怎么想? 唔,大概又是长篇大论的训话吧? 「又发呆?这倒是新培养的习惯。」顾人杰仰头喝完水,将两人的球拍收妥,朝她伸出手。「冲个澡,然后去找吃的吧!」 方幸乐没异议地伸出手借力起身,一如以往他们比赛完的例行公式,只是这一次,他却牵着她的手没放开。 不习惯地想抬头问个明白,却发现一个小小的差异 「你是不是长高了?」明明以前抬头看他的角度没那么大的。 「嗯嗯,五公分而已。」漫不经心地淡应,右手拎起拍袋,左手牵着她虐出球场,顾人杰享受着这份亲昵。 与其说他们是对立的两方,不如说是彼此深知的伙伴,有句话很有道理:「最了解你的,通常是你的敌人。」他们之间的情形就是如此。 「真不公平。」国外的空气比较好吗?怎么她就没长高。 顾人杰因她的抱怨而失笑。「五公分而已,有什么好计较的?」 「五公分也是长高啊!」她一哼,视线调向被他握住的手。「你什么时候也培养出新习惯了?我自己会走,用不着你牵。」又不是小孩子! 「牵你不是为了安全性的考量,而是情趣的培养。」知道她迟顿如牛,顾人杰好心地开释。 「情趣?」她古怪地瞪向他,音调忍不住提高了八度,就算是听见外星人要进攻地球也没那么惊讶。「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了?」 他和她?情趣培养? 他们不是刚才才往球场上厮杀过的敌人吗?敌人间要培养什么情趣啊?她可没忘了他方才可是完全没放水的。 「我声明过了,我是回来追求你的:要追女孩子,不用营造一点气氯吗?」顾人杰步伐平稳,表情自然,态度再诚恳不过。但他身边的人却停下脚步,一脸被雷劈中的样子。 「你……」脸上热气直冒,但方幸乐坚信那是被他那大胆露骨的言谈给吓的!他在胡说些什么啊? 「我拜托你,开玩笑也有个限度好不好?」方幸乐一脸敬谢不敏。「不要每次都来这招,吓都被你吓死。」 「我不是开玩笑。」他的表情还不够认真吗?「谁像你疯疯癫癫的老是不正经,我什么时候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了?」 看他突然一脸严肃,像是回到以前盯着她遵守校规的那个超级学生会长,方幸乐舌头瞬间打结。 「没话说了?相信了?」顾人杰没好气地拉着她继续走,行间不忘继续数落。「你从以前就是这么没神经,本来想说过了十年会有些长进,结果还是这么迟顿。」 想到这,他不得不同情自己。 「你……你以为你在说些什么啊?」想要反驳的声音却显得太过微弱,方幸乐难得地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种场面。 她的脑中一片混乱,完全无法接收这样的讯息。 追她?追求的追?怎么可能?一直杵在于他们之间的,只有田径比赛的那种「追」吧! 「我不管了。」完全没办法接受,方幸乐使劲抽回手,虽然很孬,但她决定先躲他躲得远远的!「我要回家了,再见。」 顾人杰挑眉。「饭不吃了?」 「跟你一起吃,我的食欲会减退。」她摇着头,不敢看向他,一步一步地与他拉开距离,仿佛这样就能维持安全。「你自己慢慢去吃吧!」 「你怕了?」看着她鸵鸟似的行径,顾人杰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只不过是想将两人间的关系定下,对她而言有这么难接受吗? 「我怕什么?」她完全不这么认为,当然更不会承认。 「怕我要追你的事是真的,怕你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顾人杰不愧是律师,一针见血地指出重点。 「那有什么好怕的?」双肩一挺,方幸乐怎么也不肯在他面前示弱,嘴硬地回答。「如果是『你』要追我,那表示占上风的人是我不是吗?」 「你要这么想我也不反对。」他是真的无所谓,只要她肯正视这件事,他屈居下风又如何?反正这次他回来,她绝对逃不了的。 「所以我有什么好怕的?」她强迫自己迎视他,一些话不经过大脑就这样脱口而出。「我也不打算让你追,我们之间没那种感觉。」 认识他这么久,唯一存在他们之间的就是孽缘,跟一场又一场的比赛。 「你确定?」温文尔雅的笑容没有改变,但眼底散发出的霸气,却让他带点淡淡的野蛮气息。 「我确定。」方幸乐坚持,也努力如此维持下去。「为了证明我的话不假,你自个儿吃饭去吧,恕不奉陪。」 「幸乐。」没有伸手拉住她,顾人杰只是淡淡开口。「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的耐性跟行动力都不错。」 设定下的目标,他一定会达到。就如同以前在学校时,对于她的脱轨行为,他一定会想出办法导正。 「你不错,难道我就差了吗?」不服气地淡嗤,方幸乐没停下脚步。 「我们可以试试看。」再度抛下战帖,顾人杰不再看她地转身,两人背向而驰。 新的战局再度展开,赌的是整个人,整颗心。 他不会输的! 「幸好」工作室里,两个女人并肩坐在沙发上,有志一同地朝桌上的便当进攻,顺道聊聊天。 第七章 「小茵,你说他是不是很混帐?」戳着便当里的排骨,方幸乐难得孩子气地抱怨。 想到这阵子顾人杰的「骚扰」,她就满心不快。 「跟你比的话,刚好而已。」徐如茵优雅地进食,没被同学的坏心情给影响。「你自己也不想想高中时期你惹了多少麻烦,要不是有顾学长帮你顶着,你老早被踢出校门了。」 「他帮我?」啪地一声放下筷子,方幸乐对这句话很有意见。「他哪里帮我了?哪一次他不是跑第一地找我麻烦、迫不及待地挖我墙角、三天两头押我上训导处,就是见不得我太过逍遥。」 「你真的这么想?」见方幸乐点点头,徐如茵也放下筷子,改而捧起方幸乐的脸,左右端详,看得仔细。 「你做什么?」方幸乐皱眉,拉开她的手。 「我看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冷静地收手,徐如茵摇摇头。「顾学长真可怜,遇到你这天兵。」 「喂!你是在说什么谜语啊?」换方幸乐将徐如茵的脸扳向自己,非要她解释清楚不可。「我是你的好同学耶!你不站在我这边,居然去同情那个大烂人?」 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顾学长说他这次回来是要追你?」徐如茵完全无视于方幸乐脸上的不平神色,一点也没有为她平反的念头。 「你该不会要跟我说,他是认真的吧?」方幸乐狐疑地眯眼。 「他本来就是认真的。」徐如茵半点也不考虑地,「不然你以为他高中时候干嘛特别照顾你?」 「我说了很多次,他没有特别照顾我!」方幸乐绝对不承认有这种事情存在,若是「死敌」的身分被推翻了,他跟她到底算什么? 不行,绝对不行!所以她继续坚持着,说服同学,也说服自己。 「我们两个高中明明就同班,你难道都没看到他是怎么刁难我、为难我、打击我的吗?」 「我只知道,要不是他喜欢你,他人可以不用理你,捉住你的小辫子之后要你退学就行了。」沉静的目光穿透一旁哇啦哇啦鬼吼的同学,看出她不同于表面的心虚。「其实你知道嘛!」 要不然,就不会露出那种表情了。 「我只是以为,留着我可以让他的高中生涯更绚丽缤纷。」她绝对绝对没有想到那一层意义上去。 「这也是实话啦,可是除去你这恶质学妹,顾学长的高中生涯已经很够看了。」人家右手拿笔、左手打球,能文能武的是个风云人物,哪还需要她来锦上添花? 「我哪有他恶质?」方幸乐不平地反驳。 徐如茵看她一眼,没多做批评,反正人家心知肚明。 「怎么,现在相信他是认真要追求你了吗?」这才是重点。 方幸乐闻言,又是一阵发毛。 「拜托,这种感觉很恐怖耶!我拜托你别说了。」她跟顾人杰?一看就是那种怨偶的组合。 「是吗?我倒觉得你们很适合啊,感觉很像老夫老妻。」打出来的感情总是特别扎实。 「小茵!」方幸乐大感吃不消,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开始起立跟眼前这位大小姐致敬了。「你太故意了。」 「我说的是实话。」重拾筷子,徐如茵缓慢进食,不忘念她。「其实我满佩服顾学长的,居然能够一本初衷地坚持到现在,尤其对象还是你这种完全不开窍的笨女人。」 「徐如茵,你一定要这样贬我吗?」方幸乐倍感交友不慎,也许她压根就选错了午餐对象,老妈子陈意欢说不定比这毒舌女好。 「我哪有贬你?这叫事实!」徐如茵说得理直气壮。「当年大家早看出来顾学长对你特别好,只有你这个笨蛋,硬是把人家当假想敌,三天两头地故意惹事挑衅!」 「大家?」方幸乐吓得不轻。「真的假的啊?」 徐如茵再也忍不住地白她一眼,气她的不受教。 「记不记得我们高二的运动会?顾学长当着众人的面对你大发脾气。」看到方幸乐脸上顿时出现可疑红潮,徐如茵只能摇头。「你啊,死鸭子嘴硬,睁眼说瞎话。」 明明知道跟学长没那么单纯,还硬是要装成什么都没有。 「那个……那个……」方幸乐难得地结巴了。 她怎么可能忘记?她不久前才刚「梦」过啊!更不用说,自从顾人杰回来后,那种陌生的眼神就更常出现了。 「不要这个那个了,反正人家心知肚明,你就别解释了。」只会越描越黑,让人更起疑。 徐如茵回忆道:「当时大家都在谈论,从来没见过那样生气的顾学长。」 看着方幸乐脸上不自然的神色,徐如茵打趣道:「当初大家一直很好奇你们之后的发展,全部的人都在猜顾学长『扛』你去保健室后发生了什么事。而其中最受欢迎的版本,就是文艺爱情篇。」 「那是什么?」方幸乐直觉不是什么好故事。 「就是因自责担心而震怒的王子在粗暴地对待受伤的公主后,却又动作轻柔怜爱地为她上药,最后一脸内疚地向她道歉,并且宣告一切都是因为他太在意她、太爱她了。公主听了喜极而泣,两个人当场深情相拥,误会尽释。」瞧!多么完美的爱情故事。 方幸乐听得一阵嗯心。「你们的想象力真的很好。」 又不是演校园偶像剧,那种芭乐剧情最好会发生在她跟顾人杰身上啦! 「不然你说,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我看你回来的时候脸还是红的哦!啊!没记错的话,唇好像也有些肿……」 「小茵!」方幸乐急忙喊停。「都几百年前的事了,你还提出来做什么?」 这女人,脑筋就不能差一些吗? 「你现在不正为了这个男人困扰吗?我只是在帮你搜证。」徐如茵回答得不疾不徐,一脸正经。 「你们的事全校师生都看在眼里,你自己想必也心知肚明,真不知道你现在是在逃避什么。」徐如茵极度不齿方幸乐的鸵鸟行为。 「我没有逃避。」心情因回忆而低落,被好友这样面子里子全掀开,自然再也装不下去,但一放掉那份「只是敌人」的坚持,当年那种突然失去了什么的沉重空洞感再度攫住了她。 「那你现在的否认行为又算什么?」 回忆太多、太甜也太痛,方幸乐迅速抬头,平日充满活力的双眸如今蒙上一层灰雾,也有着怨忿与怒气。 「那他一声不响地走人的行为又算什么?」 「一声不响地走人?」徐如茵一楞,像是没想到方幸乐会突然反问。「你指的是他出国的事?」 「他爱走就走,爱来就来,高兴的时候随便寄张卡片,不高兴的时候就跟消失了没两样!十年前一声不吭就出国,十年后又莫名其妙地回来宣告要追我,他以为他是老几啊?想怎样就怎样,我就要全盘接收吗?」 深埋心里十年的怒气,在自己的知交面前全数爆发。 她们又怎么知道,当年由同学口中辗转得知他已出国留学的事,那时的她有多错愕,多空虚、多愤怒?每年收到他卡片时,又是多期待、多开心,多生气,却又矛盾地想狠狠把它撕个粉碎! 她们都不是当事人,不会知道她心里有多折磨。 徐如茵沉默半晌,才平静开口。「这一段,我真的不知道。」 她一直以为,顾学长有亲门告诉方幸乐出国留学的事。「我也一直以为你们有联络。」 「有啊,若一年一张卡片算得上联络的话。」方幸乐语气嘲讽,怒气翻腾,新仇旧恨一并涌上。 「学长为什么这样做,我不清楚。可是我相信他这次回来,是为了你。」徐如茵放软了声调。「而你,把这样一件事压在心底十年,现在他回来了,你何不直接去问他?」 「我为什么要?」方幸乐想都不用想。「他想怎样是他家的事,只要别来惹我就好了。」 看着方幸乐逞强的侧脸,徐如茵也只有摇头。「那是不可能的。」 那的确是不可能的。 「你又来干嘛?」窝在舒适工作区大打线上游戏的方幸乐把脸一抬,随即又埋了回去。「你真的很闲耶!」 「来带你去吃饭。」看她那靡烂模样,也知道没人盯着她的话,肯定是完全不记得人类存活需要吃饭这件事。 「没空。」现在她止处于生死俘亡关头,哪来的时间吃饭? 「你真的很忙。」站到她身旁,看清楚她所谓「没空」的原因。「既然你有时间玩游戏,想必是把设计图画好了,能不能拿出来让我欣赏一下?」 好温和、好有礼貌的声调,听得方幸乐好想吐。 「不能。」她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全神贯注在电脑萤幕上。「你别吵我,要吃饭自己去。」 顾人杰也不跟她多说,俯身找着了主机,轻轻地按下电源键。 「哇--」惨叫立刻传出,方幸乐瞪着消逝的萤幕三秒后,跳了起来,相当顺手地揪住顾人杰的衣领。「你这个王八蛋!你知不知道我快打死那只……」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顾人杰对她要说的话一点兴趣也没有。「我想弄清楚的是,你接下了我的case,却置之不理地在这大打电动是什么意思?」 方幸乐这时才发觉两人的距离有多近,她的手要是微微使劲,两副身躯间更是毫无缝隙,暧昧的热烫体温让她倏地松了手,退了一步。 「你管我!」习惯地以恶声恶气来遮掩自己的羞赧,她的语气完全是让人想好好「纠正」一下的那种。 自从和徐如茵谈过,方幸乐更是不能忘怀顾人杰先前的恶劣行径,打定主意要让他不好过! 惹毛他、打击他、折磨他--这是她目前的最新目标。 「事关我的权益。」 「我们又没签约。」她一脸可惜地摇头。 「口头约定一样有效力存在。」辩输她的话,他也不用在司法界混了。「而且,你什么时候开始说话不算话了?」 以往他们的约定,向来就是说了算数的,要签什么约? 方幸乐心不在焉地重新启动游戏连线。 「我没说话不算话。」就算有,也不打算承认。 「那你现在的漠视行为要怎么解读?」长臂一伸,按掉了萤幕电源,不接受她这种回避的敷衍态度。 「打线上游戏就是我构思草图的灵感来源,你信不信?」挑高眉,她的回答很气人。 「信啊,只是我不觉得我的住处适合变成中古世纪的村庄。」顾人杰无奈地看向方幸乐赌气的面容,也只能叹气了。「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我没。」回答得太过迅速,反而更令人起疑。 「幸乐。」顾人杰低声轻唤。 「不要叫我的名字!」他干嘛啊?突然来这套怀柔政策是想吓谁?他应该像以前一样,看是要板起脸训她一顿还是捉她上战场都可以啊!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她真的感到很无力。他这样三天两头的就在她面前显灵,是想逼疯她就对了! 她短期内不想见到他,不想想起有关他的一切! 「带你去吃饭,顺便问一下你的进度,看我家什么时候能完工。」有问有答,他真是配合。 方幸乐一楞,突然想起一件事。「你现在住哪?」他家的人好像早移民了吧? 「饭店。」看她的表情像是见到外星人般惊讶,他稍微平衡了些。不是他想找她麻烦,而是就现实层面而言,住的问题的确很迫切。 第八章 「你这个有钱人!」方幸乐合上嘴巴,很是不平。 「我有选择吗?还是你这里要借我暂住?」他可以勉为其难忍受她这个家事白痴。 「想都别想。」引狼入室说的就是这情形,她才不想。 「那就动作快一点、认真一点,把新房子的事搞定,让我搬进去。」他回来台湾,一边又要忙事务所设立的事,一边又要来骚扰她,已经分身乏术了,她千万别再想恶整他,流落在外的滋味不好受啊! 「知道了。」明白事情的重要性,方幸乐再有不甘也只能点头应允。「好了,你可以走了,设计稿出来我会通知你。」 「走吧!」他点点头,却拉起她。 方幸乐白他一眼。「我是叫你自己走。」拉她做啥?她是这间房子的所有人耶! 「我过来找你,是顺道要去吃饭的,所以……」他微笑地拉着她往门口走。 「吃饭?顺道?」啊不就好顺!「你放手!不要每次见面都拉拉扯扯的,你是小学生啊?」 拉拉扯扯间,却被他搂得更紧,方幸乐的脸暗自发热,却只能低头遮掩,口中还不忘继续叫嚷一阵。「放开啦!」 「不放!谁教你不配合?」顾人杰一点也没打算放手,直直地就往自己车子走。「我是好心好意,看你自己一个人窝在工作室肯定懒得找饭吃,这才过来解救你可怜的胃。」 「啊不就好感谢?」他说得是没错啦,与其辛苦出门找食物,她宁愿窝在工作室的沙发上啃零食。 「不用太客气,我会吓到。」 「哦!」方幸乐也很配合,将座椅调成最舒适的角度,凉凉命令。「那,司机,我想吃一中排骨饭,开快点,我饿了。」 她的无礼使唤反而勾起他唇边的笑意,却故意语调僵直地训了她几句,引得她更加嚣张的模样。 熟悉的互眨对立谈话在两人间飞扬,反而让他们的距离变得更近,近得像是从来没有这十年的别离。 「你又来做什么?」挂上电话,方幸乐看着娇贵的少妇。「我都已经接下顾人杰的case了,你还有意见?」 「我是来问你『私事』的。」陈意欢一脸好奇,摆明了不问个水落石出誓不罢休。 「我的私事为什么要给你问?」方幸乐相当不给面子。 「大家都是朋友嘛,交情又这么久了,关心一下你的事也是应该的。」看她多有同学爱啊! 「最好是这样。」方幸乐完全不相信。「我看你是少奶奶的生活过得发闷,跑来我这找八卦的。」 「既然你也知道,那我就不废话了。」她都挑得这么明了,陈意欢也没什么好装羞的。「说吧,你跟顾学长发展得怎样了?」 「我一定要跟他有发展?」放下笔,方幸乐悠然地调转视线,对这个说法相当有兴趣。 当然,明眼人一看就能察觉她那平静表相下双眼中蕴藏的杀机。很明显地,她与顾人杰之间的「发展」绝对属于禁忌类话题。 但陈意欢向来不把她的杀气当成一回事。 「你们本来就有发展。」陈意欢给了方幸乐一个「少来了」的眼神。「别这么不干不脆的,一点也不像你。」 「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觉得我跟他之间一定要有什么?」难道真的只有她看清两个人一点也不合适的事实吗? 陈意欢忍不住翻个白眼,打了方幸乐一记。 「拜托!如果不是为了你,人家顾学长在美国做得好好的,干嘛千里迢迢跑回台湾重新打天下啊?更别说还指名一定要你帮他的新屋做设计,刚回来明明一堆事情要处理,还是三天两头往你这儿跑。」 像是觉得这样子的说明还不够,陈意欢开始解说顾人杰的行程。 「虽然他的事务所还没正式开业,可是早就有工作进来了,像我老公就委托他有关公司新产品被仿冒的案子,听说顾学长专长是国际法跟商事法,在美国打赢了不少官司,一堆人捧着钱请他回美国,可他偏偏不为所动,执意要回台湾,连他家的人都有点意见呢!」 不行,她得停下来喘口气……陈意欢觉得好累。 「讲完了?」方幸乐冷淡地瞄她一眼,只想把她赶出门。 「过没,可是你太不捧场了!」虽然还有一堆关于顾学长的丰功伟业要说,可是这位女主角的态度真的差到让人说不下去。「难道你都不好奇吗?好不容易等到学长回来了,你就人方一点,直接投入他的怀抱完成一桩美事,我相信所有立文高中的人知道了,都会齐声祝贺的。」 「你的幻想力果然异于常人,怎么不去写科幻小说啊?」这一串话让方幸乐眉头紧皱,不管怎么听,每一句的问题都很大!每一句都可以让她拿出来鞭!「我再跟你说一句,你爱怎么幻想是你的事,只要别跑到我面前来胡说八道。」 「我哪有胡说八道?这些都是实话啊!」陈意欢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方幸乐,更明白当初高中时期两人间的点点滴滴,她可是很有把握才跑来方幸乐面前当红娘的。 虽然自己一开始的牵线活动失败,可这两人最后还是凑在一块了,学长的意志力真令人折服啊! 「你干嘛嘴硬啊?我看你明明就很在意顾学长的一举一动,偏偏要装成这副世仇模样,你想骗谁啊?」 「我在意?」方幸乐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她一楞之后连忙反驳。「我看在意的人是你吧?所以才会这样紧盯着他,还跑来我面前废话一堆。」 「我是好心啊,我怕你们又搞砸了,然后又一等十年,到时候都成了欧吉桑跟欧巴桑了。」她真的是好心好意啊!这个女主角可不可以配合一点,别再那么难搞了? 「等什么?」女主角匆然变脸。 「互等啊!这十年你敢说你没有在等顾学长回来?」陈意欢不知死活,无视于变脸的友人,自顾自地直言。 「我、没、有!」方幸乐咬牙,一字一句地否认。她又不是想当王宝钏,等什么等啊?更不用说顾人杰又不是她的什么人,她干嘛要等? 「那这几年来跟你示好的男人虽然没有满坑满谷,但也是有好几个不怕死的,你怎么都不理?」陈意欢只差没把敢死队名单拿出来,这些年她可是很认真在观察的。 「谁规定一定要理?」方幸乐轻嗤,一点也不觉得那代表了什么意义。「那些人都不合我意不行吗?我又不是你,年纪轻轻就对人一见钟情,傻傻地让人拐进礼堂。」 「喂,做什么扯到我这来?」陈意欢抗议,觉得自己真是好心没好报。「我是真的很关心你们两个的事耶,你的态度真差。」 「多谢你的关心,不过我想我不需要。」这十年来,她没有在等任何人,那个顾人怨的学生会长也没有一直留在她心上。 不,不是留,是他根本就不曾停伫在她心里! 「你越是这样讲,就越难让人相信。」陈意欢很不给面子地戳破这个谎言。「反正我有眼睛,你就算不讲我还是能自己看的。」 「既然这样,你跑来问我做什么?」这个番婆!被她搞得火气很大的方幸乐觉得自己就快爆炸了。 「来戳破你的谎言啊!」陈意欢虽然可人,也是有爪子,必要时候一样可以很呛的。「如果说你一点也不在意顾学长,为什么从他毕业后,你就不再翘课、不再随意破坏公物、不再到处找人比赛?」 「还有……」陈意欢不怀好意的笑容在方幸乐面前放大,晶亮大眼瞬也不瞬地盯着她。「为什么你午休时间再也不跑到图书馆后面那片草地去了?」 方幸乐楞住了。 「我为什么会知道?」读出她脸上的表情,陈意欢笑得可奸了。「你忘了我是图书委员,每天午休都会上图书馆『乘凉』。」 「真是好兴致。」暗自咬牙,方幸乐力持镇定。 「好了啦,大家都那么熟了,我拜托你别再ㄍ|ㄥ了。」陈意欢拿方幸乐没辙。「现在愿意承认了吗?」 「没什么好承认的。」方幸乐绝对不是羞于承认,而是两个人从头到尾就没有正过名,无论有多暧昧,无论他们发生过什么事。「我跟他没关系。」 再次强调,这是真的。 「好啊,以前我不问,现在呢?」陈意欢算是被方幸乐的坚持打败了。不过反正过去的不重要,现在进行式才是重点。 「他是业主,就这样。」虽然他说了要追她,可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追咧!更何况谁知道他是不是随口说说?况且她也没答应。 所以,两人依然不是一对恋人。 「你这个死脑筋。」陈意欢真的会被她气到吐血。「学长都用行动表示得那么清楚明白了,你还这么……」 「你管太多了!」打断陈意欢的慷慨激昂,方幸乐有着秘密被揭露的不爽。 「我哪有管?我从头到尾都只是『问』啊!」陈意欢觉得好委屈。 「哦,那你就自己慢慢在这问吧,我要出去了。」不想再理她,方幸乐拎起大包包就往外走。 「乐乐,你要去哪?」陈意欢急忙拉住她。「不要说不过人家就想跑嘛!」 「谁跑了?」方幸乐毫不客气地抽回自己的手。「我刚跟木工师傅通过电话,本来就打算要出门,是你突然冒出来讲了一堆废话。」 「我讲的不是废话。」只是一些八百年前的事啊! 「随你。」方幸乐给陈意欢一个毫无暖意的笑。「走的时候记得把门锁上,没事别再来吵我了!」 简单交代完,方幸乐潇洒走人。 落日余晖中,顾人杰在新居的阳台前找到了方幸乐。 「怎么会有这张椅子?」他打量起一张淡米色、看起来很舒服的躺椅,问着上头慵懒困卧的女人。 「我搬来的。」伸了个懒腰,方幸乐抽出压在身下的随意草图。「你看看有没有要改的,晚点我再把图给你。」 顾人杰接过后没急着看,只是四下搜寻。 「你就搬你自己的?」这么小气? 「谁知道你会来?」她是搬椅子来工作的,他以为来聚会的吗? 方幸乐随意躺卧,看向阳台外的景色。「你这儿的风景不错,眺望出去心情会很好。」 「所以才会不买市中心。」顾人杰淡应,拉起方幸乐跟她换了位子,再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这才瞄向那张草稿。 两人同坐在躺椅上的亲昵,让方幸乐皱了皱眉,想到不久前陈意欢才在自己耳边碎碎念的内容,让她觉得自己应该要抗议。 两个人又不是什么关系,他凭什么碰她碰得这么自然? 「不要手来脚来的!」她淡斥地想坐起身,他却大剌刺地环住她的腰。 凌厉目光射向置于她腰间的大掌,方幸乐觉得八百年前那种易怒体质又回来报到了。「你这样我应该可以告你性骚扰吧?顾先生。」 「以前也不是没抱过你,现在才想到要告我恐怕太晚了。」对她的警告完全不放在眼里,顾人杰甚至故意在她后颈厮磨着,相当怀念这份亲密。 「你不要太得寸进尺了。」被他的小动作扰乱了心跳,方幸乐仍是力持镇定,试图以充分的怒气来冲淡这暧昧的气氛,就怕自己又沉迷于其中。 「你走开啦!」一掌挥过去,成功打断他越来越不安分的唇。 以前?他还敢跟她谈以前!还有,他这样弄得她好痒! 「幸乐。」他没有再亲近她,一声饱含情感的低唤,如墨似的黑眸定住了她,像是一张网,让她无处可逃。 第九章 方幸乐真的很想逃,但是她该死地不想示弱。 而且……她真的很想他。 一只人掌抚上她线条极美的颈项,像是在安抚一头使性子的小豹,来来回回地,一如过住。 够了! 方幸乐一个转身,反客为主地跨坐到顾人杰身上,双手捧起他的脸就是一个令人窒息的法式热吻! 双臂环抱住她的腰,顾人杰乐于配合她,在她火力暂歇时接过主导权,眷恋地舔吮着她丰嫩的唇.办,流连不去,舌尖与她缠弄,尽情汲取这十年来思思念念的清甜气息。 她的手滑落到他肩后,两副身躯紧密贴合,她发动第二波热力缠吻,他的手则探入她衣内,揉弄胸前那极富弹性的柔软。 她发出喜悦的嘤咛,调皮小舌恶作剧似地舔.弄着他最敏感的耳垂与耳后,要他和自己一样疯狂,一样失控不能自己。 顾人杰完全没有抗拒,回报以相同的热情。她可以轻易感受到他的勃起就抵着自己,他轻缓又似不经意地向上顶弄,磨蹭出她喜悦的低吟,她不甚满意地扯开他的衬衫,小手滑了进去,挑逗似地爱抚他的胸膛,直击他最脆弱的凸起,要他和自己一样控制不了。 他可以感受到她的企图,唇畔的笑意藏不住。她还是一样,老爱把两人之间所有的事转换为对战模式,丝毫不肯示弱吃亏。 但他不介意,这代表她的重视、她的全心全意! 他没阻止她火辣攻击的小手,只是将自己坚硬的欲.望更加用力地抵着她,单掌扶着她极富弹性的挺翘臀部,不给她机会退开。 低头再次占领她的小嘴,两人气息交缠,喘息、低吟,来回交荡。 他贪婪地探索着她身体的曲线,她狂野又诱人地吮吻着他,谁都没能停下,直到悦耳的和弦铃声在空旷的犀内不断地重复回响。 铃声虽然不刺耳,但也让人无法忽视,顾人杰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掏出手机,偏偏来电显示又是合伙人! 他看向方幸乐,眼神里带着抱歉还有些懊恼,接起了电话。 原本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方幸乐在这一瞬间清醒,几乎是在他接电话的同时,她一把推开他,跳下他的腿,迅速地飞奔离去。 「幸乐?」顾人杰没来得及捉住她,只能看着大力甩上的门,低咒出声。 「人杰?」电话那头的人显得颇为惊讶。「没事吧?」 「没事。」顾人杰抹抹脸,重新坐回椅子上,平复情绪。「你最好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好事被打断,不能期望他能心平气和,更何况他已经等了这么久。 听出他的坏心情,合伙人连忙报告最新状况。还好有正当理由,不然他真怕顾人杰拆了他。 「知道了,我马上回去。」的确是急事。顾人杰很快地结束通话,半是无奈地整理身上被「攻击」的证据,又叹了口气。 看来,只能先忙完手上的事,再去跟那头凶巴巴的小豹培养感情了! 她在躲他。 三天来,手机不通,工作室大门深锁,四处找不到人的顾人杰直到看到转角那抹懒散身影时,才松了一口气。 「你跑到哪去了?」 方幸乐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是拿出钥匙打开工作室的门,异常的沉默让顾人杰更加不安。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她仍是不发一语,这几天她刻意避着不见面,就是想厘清两人之间的关系,但她想破了头还是无法定义。他们很亲密,却没有任何承诺,十年前他什么都没说就走,十年后会不会再来一次? 她哪来那么多个十年! 「幸乐?」在她身边坐下,顾人杰打量着她,想看出点蛛丝马迹。 「图我画好了。」借着拿图的动作离开他身边,方幸乐从办公桌上抽出已绘制好的设计图递向他。「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要改。」 顾人杰没接过,只是再次来到她身边,坚定地扳过她的身子,面对面地不让她再有逃的机会。 「究竟是怎么了?你那天……」他可没忘了她匆忙走人的事。 「我不想谈。」她不给机会地将设计图往桌上一放,也不管他有没有看,就开始大致解说,一副纯谈公事的模样。 顾人杰看着她,心里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什么不知情的状况下踩到她的死穴,要不她怎么会这样? 自从两个人再见,她偶尔就会像现在一样,抗拒他的意图相当地明显。以往他们的相处模式虽然也是处处针锋相对,却隐藏了另一份无法窥探直言的暧昧与亲昵。 但现在,他可以强烈地感受到,虽然两人间的熟悉互动一如当年,但她却悄悄关起了某一扇门,拒绝他的再次进入。 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他想不出来。 「主卧室旁边那间较小的房间,我想干脆打通,让你当更衣室或收藏室;然后是书房、客房。客厅的话,我想……」 「客房?」听见这个诃,他忽然回神,打断了她的解说。 「不然?」方幸乐挑眉,只要不是私事,她都可以用专业的一面去面对他。「你想做一间娱乐室吗?那也要你有时间用吧?」 陈意欢那天跑来说了一堆废话,告诉她这位优秀的律师有多忙、多没空,他竞想着玩乐? 「那间是留给你的。」他沉静地盯住她,捕捉到她的诧异。 「我?」方幸乐瞪大眼指着自己,很怀疑是他讲错还是自己听错了。「那是你家耶!」 顾人杰炙人的目光盯着她的吃惊,有丝挫败。「总之那间房间是你的,看你想做工作室还是懒人室都行。」 「我干嘛大老远地把工作室设在你家啊?」方幸乐觉得这个男人肯定是脑筋又不清楚了。 「因为这里也是你家。」顾人杰答得一点迟疑也没有,仿佛这本来就是众所皆知的讯息。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权状拿来我看看。」方幸乐挑眉伸手,摆明不柏信他说的话。 「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们结婚后我可以把房子过到你名下。」这种小事他还办得到,只是前提是她要先成为他的妻子。 「你说什么?」方幸乐这下的表情不只是不相信了,还带着危险的怒气。「什么结婚?」 他到底在说什么?有什么过程是她漏掉的吗? 「我说过了,我这次回来台湾,是为了追求你。」只是女主角一直不肯配合,而且完全不信任他的宣言,让他很挫折。「而且,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 「什么?」方幸乐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比较好。「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啊?」 「我当然知道,不知道的是你。」顾人杰一派冷静,但心里却在微笑,只要她肯谈,事情就有转机。 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恐怕只能跟她明说了,要不然两人永远得停留在现阶段! 「我不知道?」方幸乐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不明白他怎么能说得那么轻松自然!「我才想说你别闹了!大家都成年这么久了,难道你还不明白有些事情不适合拿来开玩笑吗?」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他微挑起眉,讶异她会这样认定。如果她不明白也就罢了,但他都这么认真而慎重地挑明说了,她还是只觉得是个玩笑,那问题可严重了。 「我哪里表现得不够认真?是表情,还是口气?你对我的不满跟闪避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一连串地问出最近的疑问,方幸乐却是一脸的鄙视。 「你又哪里认真了?」不只是他的表情和口气,这男人甚至连心态都很可议,要她怎么相信? 「莫名其妙地要走就走、要来就来的,有兴趣的时候过来玩一下,目标一转移的时候就跑得不见人影,我是什么人要这样任你搓圆捏扁地要?我上辈子欠你的啊?」 「要?这话会不会说得太夸张了?我什么时候要过你了?」顾人杰拧起眉,不明白她的指控所为何来。「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我为什么会这样觉得?」方幸乐提高了声量,第一次发现自己拥有歇斯底里的潜能。事实上在面对这个男人时,她很怀疑自己能保持正常! 「不然你要我怎么觉得?十年前你一声不吭地跑去美国,什么也没有对我说。好,我就当我们没那个交情、没那历关系,你的计画原本就不用向我说明!」想到这件事,方幸乐还是很闷。「我倒想反问你,既然我们没啥交情,你现在干嘛三天两头往我那里跑?怎么,现在你回来了,我就得眼巴巴地凑上去任你欺陵吗?」 「欺陵?我很怀疑这世界上有人欺陵得了你。」气焰这么张狂、脾气这么暴躁,真有人敢欺负她才怪! 「不然你跟我说,你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啊?」这是她心头大恨,怎么也要紧咬着不肯松口。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他就是那条蛇,而且刑期还没过! 俊脸忽地一窘,径自沉默。 「怎么,没话说了?」方幸乐冷声哼笑。 顾人杰微微一叹,看来若是他没把事情解释清楚,两个人就没有什么发展可言了。 「我会不告而别,是因为要你记住我。」他不自在地别过头不看她,脸上有着微不可见的红潮。 一楞之后,方幸乐爆出怒吼。「你讲那什么鬼话!」 想骗谁啊?这种烂理由他也敢说出口? 「实话。」他由后面紧紧抱住她,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现在脸上的窘意。「事实证明,我成功了不是吗?」 「放开!」她咬牙,完全不相信。 「我是说真的,当年你年轻浮躁贪玩,什么事都感兴趣,要是我循规蹈矩地跟你道别,你大概牵挂个几天、不舒服个几天,然后一有新鲜事情之后,便将我忘了。」 而他怕,伯她就这么忘了他,而后再也等不到重逢。 「你乱讲!」她静了下来,口头上却仍是不肯饶过他。「我才不会这样。」 她怎么可能忘了他? 「我不敢确定你会不会,但是我不想赌自己的运气,所以我选择了最低劣但最有效的方法。」他知道她会生气,但他就是想让她气得牙痒痒的,而后将他刻在心版上。「我选择了不告而别,让你气我咒我怨我,可却忘不了我。」 知她性子如此,所以他才走了这步险棋。伯她周遭有趣的事太多,忘了气他,他刻意一年寄来一张卡片,像是在提醒她,也拐着弯告诉她自己的近况。 要她忘不了,时时刻刻都记着。 「我没有,我早忘了你。」方幸乐抿着嘴,就是不肯示弱,不肯承认自己的反应真让他全数料中了。 「真的?」脸上的红潮渐渐退去,他扳过她的身,与她对视。「你真的忘了我?」 大眼毫不闪避地与他对视,想应和的话,当着他的面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真没用,没法睁眼说瞎话,只好继续拿眼睛瞪他。 「幸乐……」他无奈地看着她逞强的模样,大掌轻轻拂过她的颊面。「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没忘了我。」 一咬唇,方幸乐才想转身,却让他紧紧搂入怀中。而后,熟悉的温热感觉覆上她的凉唇,很像久远以前,在柔道社的榻榻米上…… 过往的回忆是甜蜜的,闭上眼睛,方幸乐承认了。 第十章 午休的相会、柔道社里的初吻、运动会时的针锋相对、各项比赛中的你来我往…… 如果不在意他,不重视他,那他不告而别的低劣行径就不会让她那么气愤了!只是,心里还是有点不甘愿,还是有那么一丝难以释怀。 十年前,他不告而别十年后,他再度出现对她表白,而且一副笃定她不会跑的模样,教人怎能不生气? 那这十年间,她偶尔浮现的思念、怨意、怒气,又该找谁讨? 一想到这,她忍不住推开了他,只见他错愕地看着她。 「我还是生气。」即使他解释了,但她还是很难接受。十年不是一段短暂的日子,压在心上十年的石头也不可能因为他的三言两语立即消失。 「我看得出来。」顾人杰叹了口气,早有面对她的怒气的准备。 事实上,她的反应算是很「温和」了,若是以前,恐怕会先跟他翻脸大战三百回合吧! 「我给你时间想想。」他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吻,「这次,换我等你。」 按着额头,方幸乐怔怔地看着顾人杰温柔的笑脸。 「想清楚后,再告诉我你的答案,愿意或不愿意。」他扯了扯嘴角。「希望你不会让我也等上十年。」 留下这句期许,他就潇洒走人,留下一屋子的安静给她。 看着大落地窗外的黑夜,方幸乐迷惑了。 方幸乐翻出这十年来一直跟着自己搬迁的相本,一翻开,便见到她与他的年少模样。 不只照片,还有夹于其中的十张卡片。她真是没用,居然被这么薄弱的连系给绊住了十年?她对事物一向漫不经心,只有关于他的东西保存得如此完善。 如果她够诚实,就该承认在她心里,他从来没离开过。不管那个笨蛋不告而别的行为有多让人生气,但她真的因此而没忘了他这个人。 但是被抛下的感觉也同时没有消失过,这个伤痕横在两人之间,令她难以释怀,无法单纯地以喜悦的心情和他在一块。 翻了个身,方幸乐相当着恼。想接受,却又不甘心;不接受,却又不忍心。 她忍不住跳起来,开始在屋内像只无头苍蝇绕来绕去,越想越自怨,像掉进一个迷宫,最后却发现是走向死胡同。 突然间,见到玻璃上倒映着一个愁眉着脸的女人,方幸乐楞了楞,像是意外自己居然会有这么着恼的模样,随即笑了出来。 看来她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会变得这么无聊,一件事记上了十年还不肯放手。他说得对,他们已经浪费了十年,再拖下去对两人都是惩罚。 自嘲地笑了笑,心里豁然开朗,方幸乐拎起一直放在小几上的名片,捉了件外套就急忙出门。 已是十年前的事了,实在不需要一直在意,而阻碍了真正渴求的事情。 开着车一路飙到了饭店,也不管现在是半夜三点多,她直接冲向顾人杰所在的房门前,大刺刺地敲着门。 她浪费太多时间在思考上了,破除了那十年的迷思后,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见他,立刻! 房门在她敲到第十下时猛烈地由内拉开。「你知不知道现在……幸乐?」 方幸乐完全无视顾人杰的一头乱发以及由微怒转为错愕的表情,笑得很开心,一派大方地拍拍他的肩。「我决定判你缓刑,你可以从现在开始以行动来表达你的歉意!」 将这个「判决」说出口后,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像是背负了十年的负面情绪在瞬间蒸发了。 顾人杰揉了揉额角,再将她从头看到黾。「现在是半夜三点。」虽然听见这个消息很让人高兴,可是她会不会太随兴了一点?半夜三点出门?她以为台北的治安很好吗? 「你有意见?」笑容消失了。「怎么,你房里有女人,我不小心打断了你的好事?」 干嘛火气那么大?原以为他听见时也会很高兴的。 顾人杰白她一眼,直接拉她进房。「有没有,你自己看最清楚。」 「哦,这样我好像变成来突击检查的。」虽然这样说,方幸乐还是很故意地东看西看,做做样子。 「半夜三点,的确是很像。」爬梳过凌乱的黑发,顾人杰睡意全消。「下次别那么晚出门,危险!」 「哪里危险了?」随意在沙发上坐下,方幸乐扫过室内,啧啧有声。「你住得太高级了吧?」 不过是临时住所罢了,有必要弄得那么豪华舒适吗? 「普通而已。」真的是普通罢了。「事务所还没好前,这里还要充当办公室。」 所以卧室,书房、小厅跟客厅的格局是绝对必要的,不然要大家对着一张大床谈公事吗? 古怪地瞥他一眼,方幸乐没再多说。「好了,我要回去了。」话已经带到,也该走人了。 「你等等。」他皱眉,飞快地拉住说完人就住外跑的方幸乐。「现在是半夜三点。」 「你讲三次了。」方幸乐没好气地瞪他。「我就算没戴表也不用你这样提醒我,我又没失智,讲一次我就知道了。」 半夜三点又怎样?很了不起吗? 她那浑然不在意的模样,让顾人杰很无力。 「我还没问你,你这么迫不及待地在半夜三点跑来饭店房间把我叫醒,除了要判我刑之外,有没有什么其他想法?」他不怀好意地噙着笑容,拿某种奇怪的眼光打量着她,仿佛她真的有什么「其他意图」。 「我哪有迫不及待?」方幸乐反对得很快,立场却很薄弱。 「是吗?」顾人杰甚至连装出相信的模样都嫌麻烦。「要不然这种时间,你不是早该去跟周公报到了吗?怎么会那么好兴致,一脸笑容地跑来大敲特敲我的房门?我记得当年某个大色女,对某件事一直很好奇……」 「你才是满脑子不良思想。」飞快打断他的话,死都不承认正是方幸乐向来的风格。「我只是正好睡饱了,不行吗?」 「哦?」顾人杰拉长了语尾,不忘点点头附和一下。「那么,也许我们可以来试点『不一样』的?反正你人都来了。」 顾人杰很不怕死地搂住方幸乐,语带暧昧,等着她像颗跳豆似地哇哇大叫,没想到她却露出思考的表情,而后耸耸肩。「来啊!」 这下变成顾人杰吓到了。「你说什么?」他很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 怎么可能?她居然没跳起来把他臭骂一顿,还说什么「来啊」?她该不会是会错意了吧? 「我说可以,你在震惊什么?」方幸乐狠瞪他一眼,明明是他提出来的不是吗?做什么一副见到外星人入侵的惊吓样子?「反正这里是饭店,好像满顺理成章的。」 不是一堆人来饭店开房间吗?他们连这步骤都可以省了。 「顺理成章?」顾人杰还是不太能反应过来。她的态度会不会太……太随便了啊?「你是认真的吗?」 方幸乐忍不住低咒。「不然你现在是在耍我吗?」明明就是他提议的,居然还问她是认真的吗?「算了,我回去了,再见!」 「等一下。」他无奈低叹,她还是这么薄脸皮、急性子。「我只是有点惊讶你会答应。」 太容易了,容易得令他不敢置信。 「自己问的还惊讶……」她瞄他一眼,真是有够婆妈的。 想想也是,当年要不是他每次都在紧要关头踩煞车,两个人早不知道在床上滚过多少次了! 这一点她倒是满佩服他的,人家是年轻气盛把持不住,他是觉得两人年纪太轻不应该偷尝禁果,每每都硬生生推开她。 这也算是他的体贴吧?虽然她那时候不太领情。 「你要呆到什么时候啊,到底要不要?」叉着腰,方幸乐挑眉睨向他。 顾人杰揉揉额头,觉得自己不知道是该喜还是忧。哪有女孩子像她这样子的?一点也不懂得害羞! 「你……真是……」虽然早知道了,可是还是有点无力招架。 「我怎样?」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干脆了?她是真的很好奇耶! 当年一直没机会试过的亲密行为,不知道真实面是如何;只是,他这样不配合,她火都熄了。「不要就放手啦,我要回去睡觉了!」 「我要。」他一直都想要她,只是觉得时机尚未成熟,没想到,一切都是他多想了。「只是,你不觉得这样很没情调?」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意情调这种东西,可是跟她在一起,他实在不应该太过苛求。 「真麻烦耶!」方幸乐没想到「这种事情」这么复杂,还讲究情调咧!一时间,好奇心马上因为程序上的困难度降低了不少。 「好吧,那改天有情调再说好了。」她耸耸肩,相当地随意。 「你给我等等。」顾人杰至此完完全全被打败,他拉住再度往外走的她,往反方向走去。「一起睡吧!」 「不是说没情调?」她狐疑反问。 「一起睡,没规定一定要办事。」他白她一眼。总不能在半夜三点放她自己一个人回去吧? 「你理由真多耶!」一下要,一下不要的,真龟毛!「真的决定要盖棉被纯聊天?」 跟着他走进卧房,看着舒服的大床,方幸乐才发现自己真的累了。 「你对你自己的自制力这么有信心?」见顾人杰没有回答,她故意挤眉弄眼地闹他,倒是一点也不怀疑自己的魅力。 「去换衣服吧!」把睡衣和她一起塞进浴室,他没说出口的是,既然忍受她那么多年了,他的自制力自然过人。 先行躺上床等她,顾人杰觉得这情况真的有点好笑。 没想到两人的关系会进展得这么快!他原以为以她的个性,必然会气上更久的。看来老天算对他不错,知道他等得够久了。 一抹身影掠上床,很没主客之分地抢过大半棉被,蒙头就睡。 顾人杰瞪了那团棉被一眼,很认命地熄灯,将她连被带人搂入怀中。 一阵清新的沐浴香气瞬时笼罩住他,佳人在抱,让他后悔起先前的决定。 不过,现在更正也不嫌晚。 「幸乐。」低沉嗓音比平日更有磁性。 「干嘛?」声音由被中蒙胧传出,还带了个呵欠。 顾人杰轻柔却坚定地把被子拉下,对上她微困带怒的美目。 「我想睡了啦!你有事明天再说。」拜他所赐,自己还真是困了。他是存心跟她作对吗? 「幸乐。」他再次唤道,附带邪恶笑容,像是计谋得逞的小人。「我觉得,现在就很有情调了。」 她一楞,正想沉入梦乡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他一个翻身压到她身上,还不忘把她的手控制在床头,炽烈地盯着她。 厚!这个没自制力的色胚! 「你刚才不是说……」她话还没说完,便教他打断了。 「什么都别说了。」俯身封住她的唇,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 方幸乐想捶他一记,双手却动弹不得,她挣扎得越认真,却只让他吻得越火热,丝毫没有一点放松地将她整个掌控在自己身下。 浴袍敞开了,随着她的扭动展露出无尽春色,赤裸的肌肤相偎进出惊人的高温,体内涌现的骚动让她不再抗拒。 …… 两人几乎同时到达欲.望的巅峰,同时逸出低喊,高低交错,而后归于平静。 这一次,顾人杰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完全失控。 第十一章 顾人杰与友人合开的律师事务所正式成立,当天,不能免俗地办了个酒会,让人家拉拉关系、套套感情,期许日后合作愉快。 方幸乐无聊地被「前任死对头」绑架在身边,只差没蹲在地上找蚂蚁。不过地上铺满地毯,大概也是找不到。 「喂!」她拉拉一直很忙碌的「名律师」。「我想走了。」 「不行。」顾人杰没有停下打招呼的动作,一面低声回答。 「为什么不行?」真是莫名其妙!「我又不是你公司的人,干嘛我非得在这陪你活受罪啊?」 「你是我的女伴。」一言以蔽之。 「啊不就很了不起?信不信我马上辞掉这份差事?」也不想想是他千拜托万哀求,她才很勉强点头答应参加的。 果然,这种酒会比她想象中的还无聊。 「我知道很无聊,但你好歹再撑一下。」顾人杰终于空闲下来,牵着她走向自己的办公室,打算让她稍微喘口气,省得真的弃人逃跑。 事实上她能忍受到现在,他已经觉得非常惊讶了。看来这十年间,她不只身体变得成熟,脑子也有进步了。 「过要撑啊?」与外面的陌生人隔绝后,方幸乐的脸色好看了些,但还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在这又派不上用场,也没半个我认得的人,何必一定要我待在这啊?」 「谁说你派不上用场?」她用处可大了。 「你指站在你旁边一脸无趣、不小心还会影响到旁人的心情?」这种花瓶工作不适合她,她连最基本的「面带微笑」都敞不到。 「可不是吗?」他笑得很奸诈。「有你在旁边摆张臭脸,我可以避掉很多无谓的寒喧。」 「你这是在挖着我吗?」方幸乐瞄他一眼后,狠狠地捏了他腰间一下以示报复。「这种地方根本不适合我来。」 就是不懂,他为什么硬是要她来? 「你不来的话,不怕有其他女人对我投怀送抱吗?」就算她不怕好了,他怕行了吧? 方幸乐挑了挑眉,倒是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你是带我来挡桃花的啊?」这比较让她感兴趣。 「你这么粗暴狂野,我想应该没有女人敢惹你,抢你的男人。带你来是最直接又有效的方法。」顾人杰被她的表情逗笑。 「粗暴狂野?」她眯起美眸。「我什么时候粗暴狂野了?」 她虽然谈不上什么温柔可人,更无法称为「淑女」,可是也没被野兽附身吧? 「没有吗?我明明记得你在床上的时候,跟只小豹没两样,对着我又抓又咬的……」顾人杰抚着下巴,状似思量。「你该不会要跟我说,那是我在作梦吧?」 「你居然还敢讲!」方幸乐的脸顿时红了,不过绝不是因为害羞。「我会那样还不都是为了配合你?」 「是吗?」顾人杰当场失忆。 「你……欠揍!」方幸乐才想大开杀戒,突然响起敲门声,让她皱起眉,受不了地看他一眼。「拜托,他们是不能十分钟看不到你吗?」 「没办法。」谁教他是主人?他很认命地收起玩笑面孔。 门一开,却都是熟人。 「好久不见啊!」一看来的人全是学生会时期的好友,顾人杰扬起笑容。「这么晚才来,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 「怎么可能不来?路上有点事才晚的。」 一群人嘻哈招呼,不忘恭喜顾人杰,突然,唯一的女性成员瞪大了眼,看着办公桌后的眼熟人影。 「方幸乐?」赖佩瑜的声音有丝尖锐,像是被人掐住脖子般,与她的端庄温柔形象不符。 正在打量顾人杰那张气派的木质办公桌值多少银子,方幸乐莫名其妙地抬头看向有点眼熟的一票人。 「哦,是你们啊!」十年来没见过面,她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赖佩瑜不敢相信这个粗鲁的破坏王会再度出现在面前,更别提还是在顾人杰的办公室里。他们两个人……又走在一起了? 「你……你也来了啊?真让人意外。你们……是怎么遇上的?」赖佩瑜压下心里的失望,努力保持该有的礼貌,一副纯粹只是好奇的模样。 「问他啊!」方幸乐从以前就和这位柔弱的学姊不对盘,以前太单纯不明白是什么原因,现在回头来看就清楚多了--原来从以前到现在,学姊便把她视为情敌,心头大患,也难怪两人总是保持着距离。 随意地朝仍在和其他人闲聊的顾人杰指去,方幸乐懒得解释太多。 赖佩瑜咬咬下唇,想再问却又对她有丝畏惧,这时顾人杰和其他人也注意到这边了。 「你们都认识的,方幸乐。」他大方介绍,而后亲密地将方幸乐由大办公椅上拉起,面对众人。 「真的是你啊!」男成员a笑开了脸。「真没想到还能再遇见你,你们两个该不会还是像以前那样什么都要比个输赢吧?」 「我也不想比啊!」可偏偏有个男人很爱来这套,逼得她不参加都不行,然后败得一塌胡涂,只能任由他要求,割地赔款。 这男人,十年的时间里变得更强了,现在想赢他,真的很难。 「好了,我们到外面去吧!」顾人杰气定神闲地将人往外赶,对于方幸乐的怨声当作没听见。 谁教她的脑袋是灌了水泥的,常常任由他说破了嘴也听不进去,他没得选择,当然只能出这招。 众人笑着往外移动,赖佩瑜站在最后头,默默看着方幸乐想甩开顾人杰的手,却被牵得更紧,两人一边斗嘴一边较劲,很是自然融洽。 收回目光,她才发现自己不自觉地揪皱了裙子,连忙抚平。 陪在他身边超过十年,等了这么久,终究还是一场空吗? 赖佩瑜摇摇头,她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局。 她还没输。 「人杰,可以私下谈谈吗?」趁着方幸乐上洗手间的空档,赖佩瑜拉住顾人杰,柔声请求。 「当然。」顾人杰点头,本想站到不起眼的角落,赖佩瑜却加了句请求。「去你的办公室好吗?我不想被别人听见。」 即使有点意外,顾人杰仍是绅士地没表现出来,带着赖佩瑜进了办公室。 方幸乐一走出洗手间,就看到两人结伴走进办公室,厚重的木门被关上。 她挑了挑眉,随意地靠着墙凝视着那扇门,十分钟后,她转身离开。 那扇门内的人,还是没出来。 当顾人杰出现在「幸好」工作室时,是方幸乐离开的一个小时后。 「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顾人杰的声音里没有不高兴,只是单纯的询问,在她对面坐下,看着斜卧在长沙发上的她。「幸乐?」 半天等不到回答,他觉得不对劲了。 「我没看见你,就闪人了。」 没看见他?顾人杰恍然大悟。 「大概是我跟佩瑜在办公室里谈事情的时候吧!」她也真是的,连找也不找的。「其实,这是你的藉口吧,不想在那?」 他那么自然地提起他和赖佩瑜在办公室的事,方幸乐抬眼,倒也学着干脆地问出疑惑了。「你们孤男寡女的关进办公室谈什么?」 「你吃醋?」顾人杰的表情像是发现新人陆一样闪亮。「真难得。」 「我好奇。」方幸乐拥着抱枕,不想乡解释自己的情绪。「你们两个有什么好谈的?」 「她请我帮忙,她父亲的公司有点麻烦。」顾人杰照实回答,一方面打量着方幸乐的反应,心情愉快。 没想到,她也开始出现恋爱女性的特征了。 「就这样?」方幸乐挑眉,不太相信只有如此。 「不然要怎样?」见她难得的醋桶模样,他暂时压下欣喜,不免好奇她怎么会这么坚持。「你怎么对这件事反应这么大?」 以她的个性,再怎么变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吧?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她好像从以前就对赖佩瑜很感冒,两人当年在学校可以说是王不见王,老死不相往来的。 这两人之间有什么过节? 「你跟佩瑜怎么了?」 「你真不知道?」见他摇头,方幸乐忍不住白他一眼。「她痴恋你十几年,又视我为头号敌人,我能跟她怎么样?」 当然就是互不往来、互看不顺眼,还能有什么? 「是吗?」顾人杰轻笑,不以为意的。 方幸乐不满地瞪向他,事情的起因分明就是他这个祸害,为什么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没事人样? 「千万别说你不知道她暗恋你!」他没这么迟顿吧? 「只要她本人没亲口说,我就当作没有。」这是对女性最基本的尊重,也是一种体贴。 「奸诈小人!」方幸乐忍不住骂道。「你以为你当作没有,世界就和平了吗?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负责任了?」 依她的个性,如果不把话说清楚,只是更难过罢了,这样拖着不干不脆的算什么嘛? 「我要负什么责任?」他失笑。「我跟她不过是普通同学,就算她今天对我表示特殊厌情,我也不见得要接受啊!」 「不接受?」方幸乐微哼,像是不相信他的话。 「对,不接受。」顾人杰坐到她那头,笑着搂着她。「你就是在意这个?真不像你。」 「谁说我在意了?」不承认!不承认!绝对不承认! 「你不在意,我一样得说。」顾人杰勾着她的肩,将反抗的她强压在自己胸前,低声笑道:「我只想对你负责。」 「恶心死了!」方幸乐拍开他的手,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你的表情不是这样说的耶!」闲适地收回手枕在后颈,他笑得很得意。 平日以自我为中心,毫不理会他人的方幸乐会在意起这等小事,无非是为了他,这点让他高兴得不得了。 「你的表情好奸。」方幸乐板着脸瞪他,有种心事被察觉的别扭与不爽,很久没说的逐客令再次出现。「你可以滚了!」 「我今天打算住这。」他一副自在模样。「这屋子的后半部就是你的住处吧?陈意欢提过。」 那个大嘴女! 「你好好的饭店不住,来跟我挤什么?」有福不会享啊! 「你要跟我回饭店也行。」他很好说话的。「虽然我很好奇依你那散漫懒惰的个性,卧房会有多乱?」 唔,这也算是一种人生体验,应该吓不倒他的。 「要你管!」方幸乐火大地瞪他。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耶!动不动就要削她几句,好像不动嘴皮怕肌肉退化似的!「你不是很忙吗?突然就这样跑出来,怎么对其他合伙人交代?」 「真是让我惊讶,你居然为我想得那么周到。」她长大了,开始知道礼仪两个字怎么写了。 「才不是那样!」方幸乐颊上飘起暗红,可是依然强撑着不肯承认。「是我不想再见到你,你有事就快滚!」 绝对不要让他知道,她是怕他事务所刚成立,第一天就给人留下坏印象,影响了他日后的工作。 她才不要跟他说实话,若让他知道了,他一定会洋洋得意,然后有事没事就拿出来说嘴! 「是这样啊?」顾人杰也很配合地点头,认识她这么久,哪会不明白她那么点心思?但为了避免她恼羞成怒,他也只有假装被唬了。 「不过,你好歹让我休息一下吧?我一找不到你,放下整屋子客人就过来了。」他丝毫不觉可耻地扮出可怜样,知道她是刀子口、豆瞒心,唯一的罩门就是对弱者有无限的保护欲。 第十二章 为了拥有她难得的同情心,他扮可怜又如何? 方幸乐因他的话而放松了面部表情,算算时间,他的确是发觉得很快。也来得很快。 「不会打电话啊?笨蛋。」即使心里有些喜悦感动,她还是故意不表现出来,反而挑他毛病。 「你哪支电话有通?」顾人杰埋怨地低叹,他就是狂打不通才连忙偷溜过来的,没想到她人好好地躺在沙发上休息,倒是他白白惊吓一场。 「你的生活智能真的很差。」这下轮到他数落她了。 方幸乐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嫌吵,早把室内电话线拔了,而手机则是不知道扔在哪,大概早没电了吧? 「那也不用那么急嘛!」她不好意思地耸肩。「其实你也想离开那个地方,所以才拿我当借口吧?」 「我又不是你。」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她才是那种人。 「好了啦,你可以走了。」很帅气地手一挥,方幸乐念在他一片真心上,这次没用「滚」字。 「真没感情。」顾人杰摇头,但他的确该回去了,再怎么说他都是主人之一,这样溜出来很对不起其他人。「好了,我先回去了。」 临去前,他不忘交代一番。「迫阵子我会比较忙,可能不会常过来,你自己机灵些。」 「那最好。」方幸乐口是心非地回答,故意转过头不看他。 面对她惯有的嘴硬行为,顾人杰也不想多做表示,反正她爱逞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有事打电话给我。」说完,他就又风尘仆仆地赶回会所了。 方幸乐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扮了个鬼脸。好不容易清闲些,她才不会自找麻烦,送上门让他叼念咧! 不过,想到赖佩瑜,她不禁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头。那阵怪异的感觉她很难理解所为何来,只知道她从以前就跟那位「优秀」的学姊很不对盘,摆明了互不喜欢。 方才赖佩瑜的眼神她可没漏看,她感觉得出来,赖佩瑜对于她的出现相当意外,而且不爽! 拜托,都过几年了,赖佩瑜还是这么敌视她?她明明就没得罪过赖佩瑜,所以答案显而易见,一切的问题就在那男人身上! 忆起方才顾人杰那自在的回答,方幸乐抿了抿唇。 不知道那个呆瓜知不知道这回事?还是找一天跟他谈谈,她可不想随时都被另一个女人怨恨着! 方幸乐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几天后,她居然会真的自找麻烦,自己送上门主动打电话给顾人杰。 她怎么会忘了自己手头上唯一的一件工程正是顾人杰的新居?两人之间要处理的事可多了。 更没想到的是,她难得主动找他,却找不到人! 「顾先生目前外出。」 「顾先生正在开会。」 「顾先生不方便接电话。」 这三个简单的理由不断地重复,仿佛跳针的唱片,让方幸乐很想吼那个声音甜美的总机小姐。 很好,有手机是吧?结果依然是找不到人,不是占线就是语音信箱,亏他先前还敢抱怨她的电话没一支通的! 他自己的电话也是,没一支找得到人的! 平日见他老觉得烦,有事找不到人的时候更烦!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人,约好了时间,没想到他居然还迟到! 站在家饰店前,方幸乐看看时间,有种把某人的头扭下来当球踢的冲动。 他知不知道,上一个让她等的人现在下场如何? 不耐烦地张目四望,手机却在这时候响起。 「喂?」口气很差,心情更差! 「幸乐?」顾人杰声音有些着急,早料到她肯定气炸了。「抱歉,我……」 话来不及说完,就被方幸乐的怒吼打断。「你在搞什么鬼啊?还不快滚过来,你是突然失忆忘记我们约好要挑家饰了吗?」满心的不快全化成火爆怒吼。 顾人杰静静地让她发泄完后,才说出更让她生气的话。「我没忘,但是临时有事,所以……」 「临时有事?临时?」方幸乐更正,她不只想把他的头扭下来当球踢,她要把他整个人拆成碎片!「什么叫临时有事?那我跟你约假的吗?你现在是在耍我啊!」 她打了好几天的电话才跟他约好时间,现在又跟个白痴一样站在马路边半小时,结果他居然一句「临时有事」就想打发她? 他欠揍! 「幸乐,你冷静点听我说完。」顾人杰抚着额头,对她的震怒相当没辙,谁教他真的理亏。「真的很对不起,可是我手边的事真的很重要,我抽不开身,我们改天再约?」 方幸乐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气到双眼发黑,有晕倒的可能。 「改天?是要改到哪里去!」她恨恨地咬牙,「他老是简单的一句「有事」就想打发她。「是你说房子赶着要住人,现在没空的也是你,既然没空不会早点跟我讲啊?让我在外头跟白痴一样地傻等,这样很好玩吗?」 气气气气气……她气到爆炸。 「我知道你一定很生气,可是……」 不等他说完,方幸乐火大地切断通话。 这个王八蛋!改天再约?他慢慢等吧! 「怎么有空找我?」莫名其妙被一通电话召见,徐如茵大感意外。「我以为你应该忙着跟顾学长培养感情。」 据可靠消息指出,这两个拥有多年「感情」基础的人终于安定下来了,正在「热恋」中。 而最近方幸乐也的确是很少找她,怎么今天会突然想起还有她这个同学的存在,还这么好兴致地请她吃饭? 「别提他!」方幸乐气闷地扫去一眼,警告徐如茵最好识相点,别提到那个让她生气的人。 「你们又怎么了?」徐如茵暗叹,就说怎么会这么突然地良心发现,原来是跟学长闹翻了,才想到她。 看样子,自己又得充当一下发泄桶跟柔情劝慰者了。 「没有!」方幸乐一点也不想提到那个人,想到最近的一堆乌龙事,她就一肚子气。 一连被放了几次鸽子,每次都是「临时有事」,最后,新居的家俱全部由她来挑,他只负责付帐。其余的大小事就更不用提了,完全是比照办理,人忙得好像连个喘息的空间都没有! 今天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她再也捺不住性子,打算直接冲到事务所把人揪出来痛打一顿消气,没想到顾人杰居然不在! 不在?呕到只差没内伤的她只好在附近随便找了家店坐下来,急call徐如茵出来转换一下心情。 「你那个样子,实在很难说服我没事。」徐如茵很不给面子地摇头。「到底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我会尽可能听你抱怨的。」 想来方幸乐也是初识情滋味,有任何歇斯底里的症状也是正常的,她会尽量记着这点,默默忍受。 她都这么说了,方幸乐也就很顺理成章地开始抱怨,将顾人杰从头到尾彻底批评,将他的个性说得奇烂无比,行为又有多令人发指,活脱脱是什么十人恶人转世。 也亏得徐如茵厉害,话照听、饭照吃,幸好方幸乐说话向来简洁直接,虽然是抱怨,却不致落落长地让人听到睡着,还不时有各色咒骂当作调剂。 等方幸乐说完,徐如茵才淡淡开口。「乐乐,你什么时候这么心胸狭窄了?」果然,爱情是种毒啊! 「心胸狭窄?」方幸乐用眼白瞄向徐如茵。 「平常我们如果约好了,临时有事,你不过是随便臭骂个两句,然后转身回家就忘了;结果顾学长被你骂到狗血淋头,还被挂电话,今天甚至想冲到他办公室扁他?」 徐如茵摇摇头,她真的很同情学长啊! 「你知道他有多难约吗?」方幸乐的怒火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明明就是他的房子,还说什么很急着住进去,结果咧!最不当回事的就是他!重点是,他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爽约,你们敢这样吗?」 一次她可以当成恰巧,两次可以当成意外,三次、四次、五次……还能忍受得了她就不叫方幸乐了。 「人家就说了,他很忙。」她们的确不敢啦!可是真的做了,方幸乐应该也不至于冲动到想开扁吧? 自从顾学长毕业之后,她就很少动手了。 「其实说穿了,你是往抱怨学长冷落你吧?」怎么看,都像深闺怨妇耶! 「徐如茵,你想死吗?」方幸乐正在气头上,她这话分明是在火上添油,外加母狮嘴上拔毛。 「我是不想死,不过我想有人要糟了。」徐如茵带笑的眼住门口方向移去,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方幸乐顺着她的指示望过去,就看到爽约的「某人」正带着那位娇滴滴的学姊进门。 很好,很忙兼没时间的人,居然还有这等闲情逸致带着女人跑到咖啡馆来?真是与众不同的忙啊! 正当方幸乐一脸凶狠地瞪着某人时,对方也发现了她。 「幸乐,你怎么在这?」 顾人杰自然大方的态度,却平息不了方幸乐的怒气。 「学长,好久不见。」徐如茵不忘先打招呼。「这位……是赖学姊吧?也是好久不见了呢!」 「徐如茵。」顾人杰也认出了徐如茵,毕竟在学校时,徐如茵和方幸乐、陈意欢算是特例三人组,都教学生会很头痛。「你变了不少。」 「还好啦!学长、学姊,一起坐吧?」徐如茵「热情」邀约,全然无视对座好友的杀人目光。 「谁要跟他一起坐!」方幸乐拍桌而起,气愤地瞪向一旁的人。 「还在生气啊?」光看她的样子,顾人杰心里也有底了。 「她在怨你没时间陪她呢!」很优闲地窝在自己的位子上,徐如茵的语气相当敌意。 她可没忽视赖佩瑜那青白交错的表情跟眼底的依恋。 哦哦,看来顾学长的麻烦大了。 「我哪有这么说?」方幸乐火大地想翻桌,手却被人飞快地握住,制止了她的暴行。 「我晚上过去你那。」顾人杰凑近她,使了个暧昧眼色。 「不用了!」方幸乐想也不想就推开他,脸上很不争气地浮起红潮,可她没忘了自己正生着这男人的气。 「你继续去『忙』你的事吧!」眼神不忘瞥向一旁大受打击的学姊。 「我知道是我爽约,晚上我带消夜过去请罪。」顾人杰整个注意力全放在方幸乐身上,笑容满面地,丝毫不把她的怒气放在心上,而且她那抹难得的羞意让他完全忘了自身的疲惫,也完全忘了身旁还站了位女性。 赖佩瑜尴尬地站在原地,看着顾人杰对向来粗鲁无礼的方幸乐百般忍让,却对自己视而不见,心又再一次地痛了。 为什么完美的他会选择跟方幸乐在一起?两人明明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为什么? 「学姊,请坐。」眼见久别的情侣进入「斗气」大会,忙着安抚方幸乐的学长根本无暇顾及一旁的赖佩瑜,徐如茵温和开口,化解了赖佩瑜的尴尬。 赖佩瑜心不在焉地坐下,入目所及却是对座满脸怒意的方幸乐,和微笑以对、好言安抚着的顾人杰。 这一幕,更是让她难受。 为什么?为什么他选择的不是长久以来陪在他身边、全心倾慕的自己? 赖佩瑜低下头,迅速找了个藉口起身离去,顾人杰这才发觉自己完全忘了正事,歉然地朝她一笑。 第十三章 「那我们改天再谈吧!」 赖佩瑜低应了声,黯然退场。 「好了,我也该走了。」看看腕表,顾人杰无奈地道。事实上要不是赖佩瑜坚持,他根本没有时间出来,等着他处理的事情还很多。「再信我一次,晚上我会过去的。」 「你已经没信用了!」方幸乐双手环胸,冷冷地瞄去一眼,告诉自己别这么简单就相信他! 「那总要给我个机会重建吧?就这么说定了。」手机响起,顾人杰叹口气,朝两人点头示意,结束了愉悦的忙里偷闲时光。 「顾人杰!你这个顾人怨的!」见他说走就走,方幸乐气得骂人。 「学长有他的难处,你也别这样。」徐如茵忍不住劝道。 「他有他的难处,难不成我就得闷不吭声地随他吗?」方幸乐气瘫在座位上,依然是怨念颇深。「他忙我没意见,可是这样三番两次地晃点我,你要我怎么忍下这口气?」 做人要有原则,她向来不是什么温柔体贴之流的。 「而且你也看到了,他口口声声说他忙,结果却带着女人出来吃饭。」方幸乐冷哼一声,最让她气愤的就是这点。 「赖学姊……不好摆脱。」徐如茵冷静地道出见解。 「你也看得出来她对顾人怨有意吧?偏偏他死不承认。」想起顾人杰的那套说词,方幸乐就觉得气闷。 「他?学长吗?」徐如茵倒是一脸领悟。「大概是想装傻蒙混吧?毕竟同学一场,基本的感情是有的。」 「跟她有感情的话,干嘛还来招惹我?」想到就气。 「别再拍桌子了,店家都快赶人了。」徐如茵淡淡制止方幸乐失控的行为。「我说的是同学间的普通友情,你想太多了。」 「我觉得既然无意的话就跟她讲清楚,这样拖着搞暧昧,只是在惹麻烦。」方幸乐每次看到赖佩瑜那哀怨不满的眼神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她的个性向来就直来直往,实在受不了这套。 从学校时期,她就知道这位「优秀」的学姊瞧她有多不顺眼,那表情就像是在替顾人杰抱屈,为了她这块朽木浪费了大半时间。 奇怪,明明就是顾人杰自己主动来招惹她的,有意见的话干嘛不去找他啊? 「麻烦啊……」徐如茵想到赖佩瑜方才那不甘心的模样,的确是麻烦。「是有可能。」 「我就说嘛!」难得获得支持,方幸乐精神一振。 「可是你也别把气发在学长身上,相信他,他会处理妥当的。」连眼前这个「破坏王」都能收服了,还有什么事情是顾人杰处理不了的? 方幸乐白她一眼。 「是啊,如果你的处理妥当指的是不处理的话,我的确能相信他的能力。」问题是,顾人杰全然不当回事啊! 「总之,相信学长吧!」徐如茵也猜不出来事情会如何收场,但她对顾人杰的危机处理能力有信心。 方幸乐倔强地别开脸,闷闷生气。 鬼才信他呢! 是夜,爽约多次的顾人杰不敢再削薄自己的信用,果然拎着一袋「贡品」出现在工作室内。 不过女主人还是不太高兴。 顾人杰暗叹口气,除了十年前不告而别的事外,还真没见她气过这么久,是因为太在意他了吗? 不管原因为何,他总是脱不了责任的。 拉起她的手,他带笑地将两只钥匙放到她掌心。 「这什么?」她皱眉,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我办公室跟新家的钥匙。」知道她今天其实去过事务所,只是和自己错过了,也难怪他会在事务所附近的咖啡馆遇上气冲冲的她。 「以后我不在事务所的话,你就进我办公室等吧!」 「我干嘛要去?」方幸乐直觉地想丢开,却让他的大掌包握住。 「因为我希望你去。」顾人杰一把抱住她,颇为无奈。「再口是心非下去,就不像方幸乐了。」 方幸乐沉默,她自己的确也觉得不对劲,自从他回来后,她的个性一变再变,变得连自己都觉得有些烦了。 「也许,我还是不适合谈情说爱的。」半晌,她说出这个结论。 「没那回事。」他就伯她这样说。 「你今天跟赖佩瑜一块?」她不忘下午的「巧遇」。 环抱着她,顾人杰对她的询问起了一丝紧张,再也不能纯然地沉浸于她在意他的喜悦中。 处在信用破产阶段,取消与她的约会却又被她撞见和倾慕他的女子走在一块,的确很容易产生误会。 「我不是说她父亲公司有件官司委托我吗?今天我陪她去跟对方谈和解的事,回来已经过了用餐时间,才想说到附近随便吃吃,再回办公室整理资料。」他详细地解释,不忘暗自打量她的表情,带点罕见的小心。「我跟她没什么,别误会。」 方幸乐没说话,只是离开了他的怀抱,开始沉默地拆开他带来的消夜,一口接一口地吃着。 「幸乐?」这等反应,着实让顾人杰不安。 冷静过头的她,更让人觉得危机重重。 方幸乐塞着食物,对自己的隐忍行为感到不解。她向来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管他人感受的;偏偏就只有他,能够让她认识「克制」这两个字的真意。 「你在想什么?」她的沉默,只是让顾人杰心里更加不安,他可没忘了她方才的念头--不适合谈情说爱。 这话跟要求分手,其实已经快要没分别了。 「我相信你。」她是该相信他,冷静分析的话,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就算赖佩瑜跟在他身边多年,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只是,胸口依然有股不知名的闷气,沉甸甸地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只知道自己并不喜欢这种改变。 难道恋爱一定会使人变得不同吗?难道人总是要为了另一半掩藏住自己的真性情?她有点迷惑了。 事实上,她很想大叫大跳地宣泄自己的不满,要他去跟赖佩瑜说清楚,然后保持距离以策安全,而不是说什么「相信」这种鬼话。 相不相信是一回事,心情感受又是另一回事。 但是,情感与朋友的劝导,让她压下了自己的「冲动」,选择了人家眼中得体的回答。谈感情,真的要这么累吗? 见她闷不吭声地只是吃东西,顾人杰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一定是在生气!想想最近发生的事,她的确是该生气,只是她所表现出来的模样却与他想的大相径庭。 依她那大刺剌的性子,应该像之前挂他电话,赏他白眼,将所有的不满全说出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安静得令他害怕。他没见过这样的她。 「幸乐,搬来和我一块住吧!」 她抬眼,有着讶异。 「这样我至少每天都还见得到你一面。」工作的忙碌,不是他所能控制,事务所刚开始运作,很多事情都还未上轨道,才会一再发生意外导致他的爽约,他心里是相当过意不去的。 原以为,两人分离十年都这样度过了,暂时见不到面她应该也不会觉得怎样,现在看来,他错得离谱。 「不用了。」方幸乐想了一下,开口拒绝。她不想再让步了! 顾人杰盯着她平静无波的侧面,过了好一会儿才坚定地由后面环抱住她。 「一个月。」他许下期限。「一个月一内,我会把工作推上轨道,不会再老是『临时有事』了。」 对此,方幸乐只是微扯嘴角。「随你啦!」 他没搞清楚,她真正在意的是她自己,还有那个视她为仇敌的赖佩瑜。 徐如茵说得对,她心胸是狭窄,但是,就算被批评心胸狭窄,她也不要当假好人! 方幸乐在心中下了决定,下次再相遇,她绝对会诚实地反映自己的心情! 她要扞卫自己的爱情! 赖佩瑜轻轻敲了两下厚重的木门,没想到传出的却是女子的嗓音。 「你怎么会在这?」急推开门,赖佩瑜瞪大眼。 这里是顾人杰的私人办公室,方幸乐怎么会出现? 「来探班不行吗?」对方问得无礼,方幸乐也不跟她客气。 赖佩瑜看着方幸乐毫无坐相地瘫靠在顾人杰的办公椅上,一手拎着杯珍珠奶茶吸着,另一手随意翻着桌上的资料,一副闲散不正经的模样,让她觉得刺目极了。 这么没教养、粗鲁、自我中心的女人,为什么偏偏是顾人杰所重视的? 「你能不能坐好?」终于,赖佩瑜忍不住开口。「迫里是办公室,你自己不在乎形象,总该替人杰想想。」 方幸乐一抬眼,放下手中的文件。难得这位尊贵娇弱的学姊有勇气开口训她。 「要想什么?」从以前到现在,这个学姊的眼底就充满对她的不认同,天知道,她才不屑她的认同。 难得有机会,大家就把话说开吧! 「我不管他怎样,我就是我,假不来的。」打着「爱」的名号要求对方改变,是种不智。 「你还是这么自私!」赖佩瑜颤抖着,将多年来的心事一次全倾吐了出来。「向来都只顾着自己,从来不管别人怎么样!以前在学校,要不是因为你的事,人杰也不会在人前人后承受了众多压力,还得分心劳力地跟你竞赛,无时不刻地注意你的行为,一点轻松喘息的时刻也没有!」 一直以来,赖佩瑜都很后悔当初没在学期初那场讨论校园问题学生的会议上,大力阻止顾人杰把方幸乐这个麻烦揽住身上! 「他跟你抱怨的吗?」方幸乐微皱起眉,随即耸耸肩。「他不要的话,我无所谓啊!我并没有要求他这么做不是吗?」 一开始她有多痛恨被顾人杰「钉」,全校的人都知道吧?虽然后来两个人比赛比出一种特殊情感,但那是另一回事。 「你……」赖佩瑜气得微微发抖。「你居然还敢这么说!」 顾人杰喜欢的居然是这种人? 「都是你不好,若不是你,他现在还跟我在美国……」总有一天,他一定会接受她的感情。 方幸乐眉一挑,赖佩瑜也在美国待过? 「我没有要求他回来,你找错人了。」酷酷跩跩的,一如「方幸乐」给人的印象,她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对不起赖佩瑜,自然也没必要承受赖佩瑜不实的指控。 「你没有要求,可是他总觉得对你有责任!」赖佩瑜忍不住红了眼眶,为顾人杰,也为自己不值。「我当初真该反对让他去处理你的事……我应该替他接下来的……」 方幸乐瞪大眼,不懂她在说什么。 「我一直默默守在他身旁,还追到美国去,就是希望有一天,他能够发现、接纳我的心意……」前几年,她几乎以为她要成功了!顾人杰身边最亲近的女性就是她。没想到,他却临时决定回台湾,不顾任何人劝留与反对,结束了美国的工作,回来找方幸乐。 「学姊,」这样够尊师重道了吧?方幸乐忍不住朝半空抛去个白眼。「你不觉得你来跟我说这些话是白搭吗?我没拦着顾人杰,你如果有什么不满,应该直接找他去。」 赖佩瑜暗恋的人又不是她,在这边剖心挖肺的有用吗? 「是你,都是你!」赖佩瑜继续指控。「如果没有你,人杰会接受我的!我们共处了那么多年,我是他的好助手、好搭档,你跟他根本就不相配,你们根本不适合!」 方幸乐在这一段泣诉中,捉到了丝丝重点。 第十四章 「助手?搭档?」惊喜会不会太多了啊?刚才说她也追去了美国,现在两人的关系又更近了,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啊? 「你不知道吗?我在美国是他的助理,现在也是。」说到这点,赖佩瑜露出一点点胜利的姿态。「他说过,我是他最好的帮手。」 方幸乐脸色变了。相似的话,顾人杰也对她说过 是的,她是他最佳的对手! 「那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搞的?」她气愤拍桌,呕到险险得内伤。 他明明知道赖佩瑜对他有意,不避嫌也就算了,居然还跟她走得那么近,他是猪头吗?还是他根本就是对赖佩瑜也有好感? 那个白痴! 「你们两个在吵什么?我在外头都听得见声音。」顾人杰一回到办公室,就看见针锋相对的两个女人,双眉微拢。「怎么回事?」 「你还敢问!」方幸乐劈头就是个凌厉的凶狠眼色扔去,完全无法接受。「你居然让赖佩瑜当你的助理!」 「方幸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赖佩瑜尖叫。 「你闭嘴!」方幸乐转头不客气地喝止赖佩瑜的尖叫。 「幸乐,你太失礼了。」顾人杰眉头拧得更紧,习惯性地纠正她的行为。 「失礼?」方幸乐冷哼一声。「你还没回答我,你让她当你的助理?」 「迫有什么不对?」顾人杰不懂,她那恶狠狠的样子是为什么? 「不对?这又什么对了?」方幸乐怒气一扬,也顾不得赖佩瑜在场了。「你明明知道她对你存有好感,你不想办法避开,居然还让她当你的助理,朝夕相处地给她希望?顾人杰,你是不是根本也喜欢她?」 气昏头的方幸乐,话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 「你在乱讲什么?」顾人杰斥喝,不忘头痛地看赖佩瑜一眼。「我跟佩瑜是老同学,她又是我多年的助手,这有什么不对?」 「当然不对!她明明就是因为喜欢你才要……」 「方幸乐!」许久未连名带姓地叫她,顾人杰也火了。「你不要乱讲话,你没看到佩瑜很尴尬吗?」 之前明明就跟她讲过,这种事不要说破的,这下教赖佩瑜的脸往哪摆? 「我乱讲话?」方幸乐这下换摔手上的珍珠奶茶了。「是我乱讲话还是你作贼心虚?」 他这样闪闪躲躲的,真的很像心虚! 「方幸乐!」顾人杰真想敲醒她,对她摔奶茶的行为更是感冒。「地毯很难清理的,你知道吗?」 方幸乐瞪大眼,这个洁癖鬼一定要现在发作吗?一杯珍奶比得上他们现在的问题吗? 还是,他根本就是在转移话题? 「我赔你!」方幸乐理智断线地朝他大吼。「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你是不是自己作贼心虚,才不准我讲?」 「你不要无理取闹了!」顾人杰看了一眼一旁的赖佩瑜,再看看火冒三丈的女友,暂时压下怒气,理智地做出判断,朝亲亲女友使了个眼色。 「幸乐,你先回去。」再搅和下去,情况会变得更加难以收拾。 方幸乐扬起下巴,不服气地瞪着他。「你还没回答我。」 「那种问题根本没有回答的必要!」顾人杰瞪回去,气她的固执。「这件事我们之前就讨论过了,我以为你懂了!」 「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我从头到尾没附和过!」甚至,她一直都抱持着反对态度!「要依我的做法,你应该现在就直截了当地拒绝她,而不是假仁假意地在那装作不知道,让她继续迷恋你!」 「方幸乐,你现在就给我出去!」他真是会被她气死,叫她不要讲,她偏要讲,还一再强调。 这下可好,他这么多年的装傻全白费了。看来,方幸乐离开后,他就可以和赖佩瑜道别,老死不相往来了。 方幸乐扬起眉,没料到他居然会叫她出去,这一向是她的台词。 但是,既然他都开口了,她绝不会死皮赖脸地待下来! 「很好,你也别来找我了!」要比狠,她才不会输! 看着像火车头般冲山去的方幸乐,再看看脸上青红交错的赖佩瑜,顾人杰倍感无力。 怎么会搞成这样一团乱? 顾人杰爬梳着黑发,一脸抱歉地看向赖佩瑜。 「佩瑜,不好意思,幸乐就是这个样子,讲也讲不听。」看得出来同学处在情绪低潮,显见方幸乐刚才的话威力很大。 「她……」深藏多年的情意被当面揭露,赖佩瑜也不再压抑了。「她总是那样子,为什么你偏偏喜欢她?」 这问题困扰了她许多年,她就是不明白,像他这样优秀杰出的男子,为什么偏偏喜欢上粗鲁乖张的方幸乐? 面对她的疑惑,顾人杰也只有着笑,看来今天是躲不过了。也好,既然方幸乐那么在意,也许趁这机会跟赖佩瑜说清楚未尝不是件好事。 「那我又有哪一点值得你欣赏?」他如此反问。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你是那么优秀完美,无论是当年在学校还是这些年在工作上,你的表现都是那么让人钦佩!而且你为人处事温文有礼,没有一丝骄气,对于朋友的求助也都尽力以赴……」说起他的好,赖佩瑜可以说上三天三夜。 他根本就是大家心目中的完美化身啊! 顾人杰带着笑容,听着她将自己形容成天神般的人物,最后摇了摇头。 「你知道吗?这就是原因。」他淡淡开口。「我想要的,并不是把我当成神,在我身后崇拜跟随我的人,而是像幸乐一样,把我当个普通人,然后一直站在我面前,对我笑、对我生气、对我得意地扬眉。」 说到这,顾人杰眉目间抹上一股柔色,化去了面对旁人时的淡淡疏离。 「当然,一开始,我对幸乐也抱持着和你们相同的观感,觉得这个学妹真的是任性妄为,自私得不管其他人的观感,一意孤行地扰乱校园秩序。」想起当初学生会其他成员提到「方幸乐」三个字就着皱起一张脸,最后只好由他出马,顾人杰还是很感谢的。 「可是越和她接触,我就越为她着迷。」看着赖佩瑜大受打击的模样,他也只能歉然地笑笑。「她和我想象中的『方幸乐』差很多,她其实不是故意做出那些违规的事,只是她太自我,太随兴了,所以完全不理会团体中的规则。」 就这样,他的眼中慢慢有了她的身影,也看到了问题学生的表面下、真正的方幸乐。 「其实她自有她的一套人生准则,也有不少优点,只是大家都被她那嚣张恶劣的行为给吓跑了。」和她相处后,才会发现她的好。 例如:她的直率,让他不需要多思考;她的守信,愿赌服输从不耍赖;她的刀子口豆腐心,常常是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雷声大雨点小的,而且有口无心,常常话才说出口,转个身就后悔了。 看着他含笑的温柔模样,赖佩瑜只能默默地收拾自己破碎的爱慕之心。 他,真的很爱方幸乐。 果不其然,在一切都说开后,赖佩瑜果然一脸凄楚地向他辞职,含幽带怨地离开,从此由朋友名单上除名。 拒绝人与被拒绝的尴尬画开两人的距离,连带着切断多年情谊,这正是顾人杰当初的考量。 他原以为能够等到赖佩瑜自己想开的,结果方幸乐一闹,就这么结束了。 顾人杰觉得可惜,毕竟是共事多年的同伴,但也仅限于此。让他在意而头疼的是,从那天方幸乐走出他的办公室后,他就又找不到她了。 打电话找人,不用说,没通的没通,没接的没接;直接去工作室,向来任人出入的大门却锁上了,按了半天门铃也没人开。 他知道自己那天话是说重了些,依她的性子肯定会记上很久,却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 他早该知道,她那烈火一般的性子,一旦被惹毛了绝对不好收拾。 连打了三天电话后,顾人杰确定方幸乐的气肯定是不会消的,只好找人帮忙了。 由陈意欢那拿到了工作室的钥匙,他向公司告假一天,决定好好跟方幸乐谈谈。 开了门,映入眼的是再熟悉不过的场景 正瘫在柔软躺椅上晒太阳的方幸乐,回头一见到是他,脸很直接地拉下,凶巴巴地问:「你来干嘛?」 「我想我们需要谈谈。」在心中叹了口气,顾人杰有了长期抗战的准备。 这女人一旦拗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动。 「没什么好谈的。」方幸乐一点机会也不想给他,只要一看见他,她就想到那天的不愉快,当然也不会忘记他是怎么吼她的。 看着她一脸抗拒,顾人杰平心静气地说:「佩瑜离职了,看样子以后也不会主动和我联络。」她知道这件事后,应该会高兴一点吧? 可是他错了,方幸乐眉一扬,眼底的怒意更盛了。 「是吗?那你现在是来找我算帐的吗?嫌那天还骂不够,所以今天特地再来教训我有多鲁莽,有多不会看人家的脸色,害你失去一个得力助手?」 哇啦哇啦地说了一大串,方幸乐越说越故意。 「怎么样?这次打算怎么『教训我』?反正你从以前在学校时就从头到尾都看我不顺眼了,现在也不用客气!」 「你一定要这样讲吗?」顾人杰没想到她火气一样那么旺,而且气到口不择言的地步。「我跟佩瑜没什么。」 「是啊,是没什么。」方幸乐先是好理解地点点头,而后眼睛一瞪,「没什么还让她这样默默守候在你身边,你都不觉得奇怪吗?对了,你还没回答我,你那天是不是作贼心虚?」 想到那天他未回答的问题,方幸乐追问。 顾人杰压下对她态度的反感,告诉自己现在不能再板起脸训她,否则只会让她更加火人,一点也无法解决事情。 暗暗深吸口气隐藏好自己的不悦后,顾人杰冷静开口。 「我没有作贼心虚,我只是觉得没必要把事情谈开,把一位好女性逼到绝境。」他自己的感情他很清楚,他永远也不会对赖佩瑜动情,她虽然是工作上的好助手,可是他一向跟她保持距离,温和却坚定地传达拒绝的念头。 这样,比方幸乐那种大刺剌、不顾别人面子的方式好多了。 「我是希望她自己看开,这样大家起码可以维持住基本的友情,不会像现在,尴尬得没办法见面。」顾人杰看着方幸乐倔强抿唇的模样,心下微叹。 其实也不能怪她,方幸乐对人事就是这样,直来直往的,做不来太复杂的推演,懒得和人迂回敷衍,也不屑做。 方幸乐冷笑一声。「看开?你说得太简单了吧?」他会不会太小看赖佩瑜的死心眼了?「如果她看得开的话,就不会十几年来一直甘愿地待在你身边做牛做马,同时视我为眼中钉,觉得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她超冤的好吗?而且他这么温和地把人留在他身边,是要赖佩瑜怎么死心?只会让赖佩瑜一直怀抱着希望,认为自己还是有机会的,一旦时机成熟,顾人杰就会发现她的真情无人能比-- 他真的太不了解女性了! 「即使她不认同我们在一块,等到我们结婚,她总该接受事实了吧?」顾人杰早就想过了,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方幸乐会对这件事这么在意。 「结婚?」方幸乐眯起眼,第一次由他口中听到这个诃,她一点也没有被求婚的愉悦。「我以为你是来谈分手的!」 终章 「我不会跟你分手。」这两个字很直接地踩中顾人杰的死穴,他不自觉地拧眉,忘了一再告诫自己该冷静和她谈的。「佩瑜根本是不相关的人,你为了她要跟我分手实在太无稽了!」 「你才是搞不清楚状况吧?」方幸乐冷冷瞄他。「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不用扯上别人,我就是要分手。」 「你不要闹了!」顾人杰忍不住提高音调。「我们有什么事情需要闹到分手?」 「我们八字不合,个性不合、行为不合,这样还不够吗?」 「我们在床上很合就好了。」他没好气地回了这一句,很成功地让方幸乐闭上嘴,再也说不出让他挫折的话。 他乘机伸手搂住她,无视于她的抗拒,将她牢牢困在自己双臂中,制止她的挣扎。 「你一定要这样跟我闹脾气吗?」他的无奈毫不掩饰,实在是拿她没辙。「我不知道你在气什么,如果你觉得我对佩瑜的处置不赞同,可以跟我好好说,没必要为了这件事吵架。我们好不容易才往一起,真的要因为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分手?」 紧抿着唇,方幸乐没回答。见她不答话,径自低着头,顾人杰只好再开 「真的要跟我分手?」她敢答「是」的话,他恐怕会采取「激烈」手段来好好开导她。 方幸乐终于抬头了,她看着明显精神不济的他,不难猜到他最近肯定没睡好。可能一面忙着找她,一面还要处理公事吧? 这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很讨厌,为什么这么不懂得体谅别人? 赖佩瑜其实没说错,她是个自私的人。 「幸乐?」这种沉默真的让人很难熬耶! 看着他眼下的黑影,再想想以前和最近的相处,她气消了。他说得对,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事,比起他们的感情,一点也不重要。 但是,脾气都发了,就算现在后海了,她该如何拉下脸? 「幸乐。」拉长的话尾代表了顾人杰的无奈。她打算这样一直看着他到天荒地老吗? 「比一场吧!输了我就全听你的。」突然心念一动,她面无表情地说出第一次见面、也是多数见面时,自己的惯语。 顾人杰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比什么?」他严阵以待,等着她下战帖。虽然说重逢后,自己鲜少输给她,可那是因为比赛项目都是他所拿手的,再加上他最近两头忙,睡眠严重不足,有没有体力跟她斗还是个问题。 万一输的话…… 方幸乐看着他严肃的模样,暗笑在心底。「速战速决,猜拳吧!」 听她这么说,正在心中策画抗敌大计的顾人杰眉一抬,慢慢看向她,像是对这个比赛项目很怀疑。 「你说……猜拳决定?」太过灵惊的他,不得不确认一下。 「嗯!」方幸乐不自在地掉转过头,脸颊渐渐渗出不明的淡红。 顾人杰没急着喊拳,看着她那别扭的模样,他笑了。 她应该也知道,他猜拳从来没输过。 这题是放水题,代表她的心意,这下,他知道两个人之间没事了。 「快点啦!你是要不要比?」方幸乐不耐地回头,就看见顾人杰唇边那抹笑意,她故意逞强,粗声粗气地说:「不要再奸笑了,我又不一定会输!」 「你输的话,事情才麻烦吧?」 「你……不要拉倒!」方幸乐脸红,恼羞成怒地转头就想回房。 这个顾人怨真的很欠揍!都给他机会了还不懂得把握! 顾人杰拉住她,不让她走。 「来吧!剪刀,石头、布--」 之后…… 要说结果吗? 结果当然是顾人杰保住连胜纪录。 而方幸乐则是懊悔不已,因为那句「全听你的」,被奸诈的他硬是曲解为「从今以后都听你的」,让她从此沦为他的跟班,不得翻身。 但是,方幸乐依然是方幸乐,顾人杰真的太过分的话,她一样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先飙了再说。 至于吵完之后的和好行为,反正他们从以前比到现在,不怕没有好办法解决。像今天,两人又以网球决一生死了。 「为什么都离开学校了,我还得跟你比东比西啊?」方幸乐的语气中纯然是抱怨。 「我们之间要解决的事情太多了。」优雅地握拍,顾人杰心里其实没比她好过多少。 好不容易工作稍得喘息,就要忙着跟她比试,一点情调也没有。 「你不觉得干脆分手,一了百了吗?」方幸乐旧话重提,随即见到对手凌厉的目光杀来。 「通个问题,我们今天一并解决!」居然又给他提分手,她就是学不乖吗? 方幸乐吐吐舌,看来今天不好赢了。糟糕,这次的条款是什么?她要付出什么代价? 当劲道够、速度快的发球朝她而来时,方幸乐只想到一件事-- 他们……大概会比上一辈子吧?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db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