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辛苦为谁甜】》 第1章 大明万历制新政 戊寅腊月降真神 诗曰: 水满则溢月满亏,人间故事好轮回。 权贵只知求永久,不晓苍天不偏微。 常言道,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任何一个事物,当其到达顶点之后,不可避免将开始走下坡路。古人曾言,历史乃循环往复之道。有人为摆脱此魔劫,以求长久,却始终不得,殊不知,不得长久之根本,实则源于自身所为。在下这一首诗,却引起一部大明朝后期,无数英雄教师反抗压迫、追求真理、出谋献策,为求国家复兴舍生忘死的话头。 且说那大明朝,自一三六八年建国至一六四四年灭亡,前后历经十六帝,近三百年的时间,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明太祖朱元璋、明成祖朱棣都可称一代明君,并开创其盛世。然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随着时间的推移,至明神宗万历年间,看似鼎盛至极的国家,其实已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话说一五七八年,也就是万历六年,北部的少数民族部落突然对大明朝发动了大规模进攻,其中包括瓦剌、喀尔喀、土默特、察哈尔、科尔沁等部落。这些部落得知大明朝新皇登基不久,且年纪尚轻,治国经验不足,欲趁此良机重创大明朝,以图恢复昔日蒙元荣光,于是联起手来挥师南下,可谓来势汹汹。一时间刀兵四起、狼烟滚滚,黄沙遮蔽天日,血肉染红山河。由于大明朝长期没有经历大规模的战争,国家安定祥和,且上至朝廷权贵,下至布衣百姓,生活中都弥漫骄奢淫逸之风,少有担心国家前途命运之人,因此,北地边防松弛懈怠、练兵不严、战斗力差。今日忽闻金鼓之声,顿时慌了手脚,仓促出兵之下,几次战斗连连败北。这可苦了住在北地边防区的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从万历六年四月开始,至万历六年十月,只半年时间,大明朝军队连吃败仗,边关的战报如同雪片一般不断传入京城,压在了一位朝廷重臣的桌案之上。要问此人为谁?非是旁人,正是万历首辅大臣张居正。 这天夜晚,张居正正在批阅边关战报,他眉头紧锁、连打哀声,看着战报里一行行血淋淋的红字,只觉心头连连颤动,却苦无对策。就这样,张居正看了一个时辰深感倦乏,于是靠在太师椅上,似睡非睡、昏昏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屋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爷!老爷!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啦!”张居正被这忽如其来的声音吓的一激灵:“谁!”“是我,老爷。呦,您怎么满头都是汗啊?”管家张五赶紧递上手巾板儿。“何事惊慌?”“大事不好了,老爷。”张五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份边关战报,“老爷,您看看这个。”说着往前一递。张居正接过这份战报,打开用眼睛扫了一遍,不看则可,看完之后不禁双手颤抖、面如铁青、张口结舌,只听咣当一声,战报掉落在脚下。张五赶紧捡起战报,打开慌忙一看也不觉颜色更变。战报里内容为何?原来这份边关急报正是张居正的心腹之人,也是朝廷大臣、北地边防武将曹保给张居正发来的。信件内容虽不长,但上面写得非常清楚:曹保所率的两万人马,在漠南地区遭敌人伏击,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少数残兵逃回边防城池。监军太监对此事大为震怒,准备回京参曹保以及张居正一本。一旦天威降临,锦衣卫也会介入此事,后果不堪设想。张居正深知此次曹保两万人被全歼是半年来大明军队损失最严重的一次,而且曹保还是自己在圣上面前极力推荐之人。他的失败必定会牵扯到自己身上,很有可能自己会被降职处理,降职是小,最担心的是之前一直苦心经营的新政改革,刚刚看到一些成果,很可能会被朝廷里的反对派借曹保之事大肆攻击最终叫停,那样之前的努力便都功亏一篑。想到这,张居正紧闭双眼尽量平复心情,同时想着如何应对眼前的不利局面。他不禁想到前朝的几次大改革,最终都因为皇帝动摇而破产。如果自己不想走前人失败的老路,那么只有向皇帝再举行政,一来改革图强,二来转移百官的视线。“对,就这么办!”张居正一拍桌案说道,“张五,快去拿几本新折子来。”“是,老爷。”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正是上早朝的时间。随着皇帝缓缓走入大殿,文武百官全体跪倒山呼万岁。“众卿平身。”“谢万岁。”“有事出班奏报,无事卷帘退朝。”话音刚落,张居正赶忙出班:“ 启奏陛下,老臣有事要奏。”“爱卿请讲。”“陛下,半年以来,我大明与夷狄交战屡屡战败,究其原因,虽有用人不查、安排失当之处,但实则乃是新政推行力度不够,国家弊病尚未解决之故。臣身为内阁首辅,国难当头不能为陛下分忧深感惭愧,还望陛下责罚。”话虽不多,却句句真情。神宗听后不但没有动怒,反而对张居正所提到的新政颇感兴趣:“老爱卿不必自责。朕听闻老爱卿所言深有感触。刚刚爱卿说到新政推行力度不够,国家弊病尚未解决,莫非爱卿已有解决之法?”“哎呀,知臣者,陛下也!陛下,昨夜老臣苦思良久终于想出对策。臣已全部写在奏折之中,请陛下过目。”“念。”“是。” “臣泣血上奏,数月以来,北地战火重燃,千里生灵涂炭,关河不定、国运不兴,此乃国家危急存亡之秋也。臣身为内阁首辅,理应出谋献策为陛下分忧。思之再三,臣以为眼下当务之急有四。第一,调河北、河南、山东、山西、甘陕等地官兵迅速北上击敌;第二,调整边防将领。有功者,升迁留职继续统兵,有罪者,撤职查办或戴罪立功。此外,全国之内选拔统兵将领北上抗敌。第三,提高各省赋税以渡难关。再苦一苦百姓,他们能够理解朝廷的难处。第四,制定新政改革图强。” 神宗听到此处,赶忙问道:“爱卿,此次又有哪些新政?” “回陛下,此次新政是在之前新政的基础上继续改进推行。其一,鼓励生育,取消包办婚姻,提倡自由恋爱,提升女性地位。我大明长期安定,国内人均寿命不断增加,花甲以上的老年人口数量更是大幅增长,已呈老化趋势。而且现在年轻人只知吃喝玩乐,不愿生育,若长此以往,国力必将衰微。此外,今日之战争提醒我们,若年轻人人口减少,无人上阵打仗恐国将不保。因此,应大力鼓励生育,对生三子及以上者可减免两年赋税。其二,兴办学校。婴儿出生必有教育需求,国家也要从中选拔人才。因此应大力兴办学校,六岁儿童可上小学学习。当然,还要兴办一批师范学馆,在师范学馆毕业者可视同秀才,分配到本地当小学教师。其三,鼓励个体商贸来往。以当前来看,全国各地土地兼并现象依然严重,城市工作岗位有限,无业游民人数不断上升,为不让其寻衅滋事,可让这类贱民经商,自求活路。而且还应加大各行各业的工作量,加速岗位人员流动速度。其四,增加国家常备军数量,加强训练,以应对各种不测。第五,整顿吏治,严查腐败……” 朝堂之上,只闻张居正侃侃而谈,十余条新政说得有理有据、清清楚楚。神宗听罢,只觉振聋发聩,立即应允张居正所奏全部内容。新一轮的新政改革开始了。 朝堂之事暂表到此,再说民间生活。万历六年戊寅腊月的一天夜晚,京师城西郊外的一间平房里,传来了一阵女人的叫声,原来是一个孕妇即将临产。家里的丈夫和老人都忙作一团,期待着新生儿的降临。“还有多长时间啊,母亲?”“快了快了,再去打点水来!”昏暗的煤油灯、马蹄灯、气死风灯都搬到了产妇的这间屋子。明亮的灯光照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给不怎么富裕的这户人家,带来了一丝生气。就在一家人讨论着这个孩子的时候,突然,天边乌云滚滚、电闪雷鸣,不一会儿狂风大作、下起了瓢泼大雨。有不少在大街上闲逛游走的京师百姓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搅扰得不知所措,纷纷躲在街道两旁店铺之内避雨。有不少人在议论:“寒冬腊月怎么会下雨了?真是太他妈邪了。”单说这一家人也赶紧关门闭户,生怕寒风吹进屋内伤到母子。可意想不到的是,就在丈夫刚刚关上大门的一刹那,屋内所有的灯都熄灭了,漆黑一片。丈夫和老人大惊失色,尖叫着,寻找掉落在地上的灯和蜡烛。就在这时,天边忽然闪出九道白影,由远及近越来越大,一直飘到了这户人家的平房之上。道路两旁的百姓被这一幕惊呆了,原来有九条白龙在空中不断盘旋,并传来一阵阵低吼,这声音让人听着心惊胆颤。百姓纷纷下跪参拜,以为是神仙降世。一些胆子大的百姓跪在地上交头接耳说:“哎兄弟,最近咱京城的天可是有点邪乎。前两天也是夜晚,我还见过天上降下几只老虎。”“对对,我也见过,还不止见过一次。”百姓窃窃私语着。大约五分钟后,九条白龙忽然腾身离去,消失在黑暗之中,狂风骤雨也渐渐停歇。人们纷纷站起身子,谈论起刚才的异事。而那户人家的房间里也瞬时明亮起来,只听哇的一声啼哭,一个男婴诞生了。一家人欢呼雀跃、手舞足蹈。 正是:日月同辉经风雨,人间上下起惊雷。 要问这男婴为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2章 决心誓成读书郎 赶考巧识文晓云 诗曰: 生身本为一世功,漂泊南北闯西东。 邪不压正沉浮录,成字只在危难中。 却说那诡异天气,九条白龙刚刚离开这户李姓人家,屋里就诞下一个男婴。全家上下欣喜若狂,终于有后代继承香火,盼其光宗耀祖、改换门庭。孩子父亲道:“娘子,快予我儿取个姓名。”孩子母亲思索片刻说道:“你看这孩子出生时,家里骤然灯灭,正是危急时刻,我看他就叫李成危。希望他命硬,将来能躲过大灾大难。”“甚好!甚好!”丈夫拍手称快。一家人乐的合不拢嘴。 时光飞逝,转眼间已过十二年的时间。在这十二年里,李成危先后上完蒙学和小学,准备赶考中学。单说这日晌午,李成危正在家中读书,忽然读到《孟子》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唉!若天赐良机我必考取功名,上报国家,下安黎民,成就一番事业则心愿足矣。只是,只是。”想到这,他站起身倒背双手在屋中踱步。坐在一旁的母亲看出儿子的心事,说道:“成危我儿,是不是又在想上中学之事啊。”“是的,娘。”“你真想上中学?”“孩儿思考再三,内心想上中学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也越来越坚定。若想改变人生命运,只有读书这条路。”“可你想过没有,中学六年,每年的学费就有十两银子,像咱们这样的普通人家,满打满算一年的收入也不过二十两,那可是巨大的开支。”说到这,母亲低下了头。“娘,钱的事您不必担心。家里的条件我也都清楚,我还是想考考中学试试,如果真考中了,我在京城里己己想办法挣点钱勉强也能对付,要是考不上也就不留遗憾了。” “好吧,既然你决心已定我也就不说旁的了,其实我和你爸也商量过都支持你去,盼着你能有个好前程。唉,那这样,这两天你再好好准备准备,再过半个多月就是赶考的日子,到时候你踏踏实实地去。”听到这,李成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苦。 几日无话,时间来到了九月二十三日,离正式考试的日子九月二十五日还差两天。这天上午,李成危收拾好随身行囊,带齐了考试用的物品准备进城找个地方先住下,提前踩踩点做好心理准备。他站在自家铜镜前,上下打量着自己:只见一个十二岁的男孩,七尺多的身材,宽宽的肩膀,细细的腰身,微微有些驼背。往脸上看,天庭饱满、地阔方圆,额头两侧稍稍向外突出,面如银盆,八字利剑眉下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通贯鼻梁,方海口,自然而然面带愁容。再看穿着:头戴抽口六棱硬状巾,身穿粗布长衫,鞋上粘着补丁,并无半点装饰。看着自己的样子李成危慨叹一声,眼神直勾勾地落在铜镜上,站不多时辞别父母,徒步向京城走去。 说到大明朝的都城顺天府,那可是个繁华的所在。九门八点一口钟,方圆下七十里,城墙高数丈,城外有护城河环绕。人口上百万,建筑多如牛毛,大街小巷人山人海,五行八作,车水马龙。李成危从家出发徒步向京城赶来,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来到了西直门。西直门城门前有一队士兵正在巡逻,把门的两个严查过往的行商客旅,一会儿翻翻一个百姓的布包,一会儿又划拉划拉驴车上的货物。有的百姓不乐意想和当差的理论理论,哪知直接被人家推个趔趄。“再要多言,大小货物一并给你没收!”李成危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京城,但独自一人又见到这番景象也心生怯意。他跟随进城的队伍缓缓地挪到了城门口:“军爷,我要进城。”两个当差的看见是一个小孩,旁边还没有大人,心生疑惑,其中一个傲慢的说道:“进城做什么?”“进城来赶考,考中学。”“考中学?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啊。”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一只手,好像在要什么东西。李成危以为他是要关凭路引,连忙递上前去:“军爷,今年九月二十五日是中考,年初的时候就已经通知各地了。”当差的拿过来随便地看了看又伸出一只手。李成危不解其中之意摸不着头脑,站在原地发愣。当差的见李成危发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从嘴角里挤出一个“嗯”字。另一个当差的看见扑哧一笑说道:“老王,你跟一个小毛孩子较什么劲,算了,放他过去得了。”那个姓王的差人悻悻地把关凭路引往李成危胸前一拍,接着又把拉了一下他的后脑勺,骂道:“滚滚滚,快滚,休让老子再见到你!”李成危往前呛了两步,回头看看不敢多言只是心生暗气。 城里的景象真是热闹非凡。街上有挂着各种招牌的店铺。走在街上的,是来来往往、形态各异的人:有的骑着马,有的挑着担,有的推着独轮车,还有的悠闲地在街上溜达。李成危马上被这繁华的街市所吸引,双眼不知道往哪看才好。孩子虽然好玩但也知道有要事在身,他心里清楚这次考试的地点在西城的府仓胡同,天黑之前得赶紧找个客店住下,最好还能离考场近些。李成危赶忙四下打听府仓胡同的位置,左拐右拐、左拐右拐,在离考场两条街的位置,一个背阴儿的小胡同里找到一家客栈,名曰高升客栈。 李成危刚要迈步进客栈,就在这时,忽然背后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速度之快眨眼间就要撞到他,可仍没有减速的意思。车把式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孩子挡住去路,抄起随身的马鞭,指着李成危喊道:“小杂种,快闪开!找死的鬼,不要命啦?焯!”一边说一边准备拿马鞭抽打这个男孩。李成危见状心头一惊,忙地抱头往路旁的石阶上一蹿,这才躲开马车和皮鞭。车把式见自己没有抽到孩子更觉恼怒,嚷道:“小兔崽子,你还敢躲戏耍爷爷,看我不打烂你!”说罢勒住马车,径直朝李成危走来。李成危本想逃跑可刚刚摔得腿脚酸疼,没走两步便被这车把式拽住了衣领。“过来吧你!”车把式举起鞭子就要下手。就在这时,忽然从车棚里传出一个女孩的声音:“住手,不得无礼!”这声音既清脆又动听,仿佛黄莺的歌声一般。车把式这才住手把李成危拎到马车前,往下一摁:“跪下!”李成危无力反抗,只得双手撑地半坐在马车前。单说这马车车棚,团花錾绣,边掐金丝,淡粉色的车身显着小巧可爱。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马车。时间不大,帘栊一挑,噔噔两声,李成危抬头观看:只见一双玉足映入眼帘,脚穿绣绒鞋,鞋前端各有一个毛毛球,白色丝袜包脚,没有缠足,看得出这是一个随新政改革潮流而生的姑娘。再往上看:一身绸缎素衣十分得体,上半身交领于胸前显得干练端庄,下半身双层围面,左腰间挂玉佩,右腰间挂着一把君子剑。小女孩跳下马车微微一颤,笑道:“不必害怕,起来答话。”李成危摇晃着身子缓缓站起来,眼神也落在这女孩的脸上,四目相对顿时心头一动:那女孩生的天生丽质,黑发如瀑,肌肤如脂,眉若轻烟,清新淡雅,杏眸流光,水色潋滟,挺翘的鼻下是点粉色的樱唇,性感中带点小调皮,一股子天真烂漫的神态显得好生娇艳。这张容颜算不上倾城倾国,可是看上去却是舒服,甚至越看越可人。看了半时,李成危竟说不出话来。这女孩半转过身子双手抱于胸前,小嘴一呡:“看我作甚,还不报上姓名?”李成危这才缓过神来,说道:“在下李成危,顺天府人氏,住在城西郊外,这次前来进京赶考有幸识得小姐。我本欲在此宿下,不想刚才挡道让小姐受惊,这厢赔罪了。”说罢拱手施礼。这姑娘打趣说道:“你也是来赶考的举子?”“正是。”“看你这穿着就知道是个穷书生。你个穷小子也想读书考功名?恐怕只是来试试运气的吧。刚才你险些冲撞了本小姐的马车,你说该怎样赔我呀?”话虽不多,言语中却带讥讽之意,不过语气轻佻倒不像是有意找茬。李成危本身在理,听她这番言语又见她这般神态便壮胆回嘴相击道:“小姐此言差矣。这胡同本身很窄,你乘马车到此就应减速慢行礼让行人,不料这家丁竟大声呵斥出手伤人,分明是无礼至极。我虽穷人家孩子也粗知礼数,而你身为富家子弟难道不知?再说人穷志不短,你若不信两天后自见分晓。”听了这些,那女孩不但没生气反而点点头说:“嗯,这还不错,说话有分量、有骨气,像个男子汉,我喜欢。”说完转身上车便要离去。李成危听到这句顿感脸似火烧又甚觉疑惑,连忙问:“敢问小姐姓名?”那姑娘钻入车棚,扑哧一笑:“文晓云,有缘我们还会相见!”车把式也跟着上了马车,一挥鞭顺着胡同扬长而去。 正是:无缘不相逢,无巧不成书。 要问二人是否还会相见,且听下回分解。 第3章 六载春秋暧昧文晓云 自谋生路结拜众兄弟 却说那文晓云,留下一句话便匆匆而去。李成危本想上前追赶,然马车一闪而过,不一会就没了踪影。李成危只好进店,挑个房间住下休息。 话说至此,必须要提一嘴文晓云的身世。文晓云乃是西城富商文金的女儿。这个文金祖籍是河东人氏,原名叫文有材。少年时学了一些木匠手艺,成年以后在本地开个小店铺做买卖。后来大明朝北部边境多发战争,百姓死走逃亡,生意更是不景气。文有材见状萌生了跑商的念头,于是就来到顺天府碰碰运气。到京城后,文有材一开始也摸不着头脑四处碰壁,后来渐渐熟悉顺天府的环境,在南城开了一家小型的家具店靠老手艺维持生活。因为他手艺好,木头桌子、木头椅子制作的既精良又美观,所以生意还比较红火,时不时还有一些有钱人家来找文有材订做家具。 有一次,文有材的家具店来了一个二十左右岁的大姑娘。这女子在店里细挑许久,选好一件拿起来就往门外走。文有材见此人买东西不给钱顿时火撞顶梁,大声呵斥:“客人留步!你买东西还未付钱呢!”这女子倒是不慌不忙,回头一笑:“你这家具做的不错,以后我常来。钱嘛,下次再给你。”说罢便走了。就在说话间,文有材赶紧上下打量这女子,发现她不仅长得标致还穿着华丽,心想定是个富贵人家的千金说话不会失信,又恐惹不起权贵也就没再追赶。果不其然,这女子此后经常来文有材的家具店。一来二去两人逐渐熟识,还彼此倾慕。文有材这才清楚女子名叫金婉容,是朝廷官员金山的千金,尚未许人家。他心想要是能入赘金家,后半生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终于有一次,金婉容傍晚来家具店里找文有材。文有材趁店里没有旁人,壮起色胆与金婉容强做了鱼水之欢。没过几日,金婉容把此事告诉了她父亲。金山迫于无奈,又看文有材有几分帅气和手艺,也只好答应二人的婚事。文有材为讨好夫人,还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文金。转过年来也就是万历七年,夫妻二人就生下一个女儿,取名文晓云。 文晓云天性聪颖,活泼好动,与比她长几岁的女孩大不相同,受万历新政的影响再加之殷实的家庭,从小就学习经史子集,还懂得一些西方人的知识。今年已经长成十二岁,正要准备参加中考。文金和金婉容对女儿要求十分严格,离考试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把她关在家里,只准她备考不许做其他任何事情。文晓云不但不听,反说考试前应该放松才是。距离考试还有两天,文晓云背着父母偷偷跑到车棚来找车把式,让他带着自己离开家到外面转转。车把式哪敢应允,连称不可。机智的文晓云要挟他说如果不带自己出去玩,就把他偷拿柜上银两的事揭发出来。车把式害怕丑事泄露,不得不答应文晓云的请求。文晓云乘着马车在几条繁华的街道上转来转去都觉得没意思提出要去背阴儿的街道,这才巧遇李成危。 两日无话,时间来到一五九一年,明神宗万历十九年九月二十五日。这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李成危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毕吃过早点,带上考试应用之物离开店房直奔府仓胡同。离府仓胡同还有半里地的距离,只见前面人山人海拥挤不动,其中有前来赶考的学子;有送完孩子久久不愿离去的父母;还有不少蹲在大街两侧抽烟,看热闹的闲人。中考从万历十年开始实行,每年考一次。虽说今年这次考试已经是第九次开考,但仍有不少人觉得新鲜。李成危夹在人群中推推拥拥来到考场门前:原来考场分别在胡同两侧,左侧为男院,右侧为女院,不仅男女分开考试,而且考试内容也有所不同。考场大门和衙门口倒是有些相似,庄严肃穆,正中央的匾额上写着四个大字——公正严明。门前的空地上摆着一面鼓和一面锣,敲鼓表示开始考试,鸣锣表示结束考试。大门前站有五名差役,四个人分列两侧,另一个站在门槛儿前。左右四个人最外面的两个分别检查考试学子的证件和考试用品,里面两个负责搜身,站在门槛前的那个总是伸手拦一下考生,从他们手里拿走什么东西以后再放人进考场。有一些考生不知什么原因被这个差役拦住不让进,骂骂咧咧被水火无情棍赶了出来。李成危准备好证件随队伍来到大门前接受检查,前四个人的检查都没有问题很顺利地通过,可到门槛前也被那名差役伸手拦住。“要什么?”李成危不解地问。“要什么?嘿,你懂不懂规矩啊!银子拿来。”“银子,额,这位官人,我随身带了一两银子,都给您。”李成危掏出随身的一两银子,不情愿地往前一递暗自生气。他本以为自己交了钱就能进去,谁承想这差役顿时翻了脸色,怒骂道:“你这小王八蛋,就拿这点玩意儿糊弄老子?我看你是皮子痒痒欠抽!滚滚滚!”李成危还想争辩,被一棍打翻在石阶下。“拿不出十两银子就别回来考试!” 李成危瘫坐在地上,心想:十两银子!我上哪去要十两银子啊!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开考,这可怎么办?他抱着头紧咬银牙,片刻后又霍然站起,像疯子一样挨个地向场外的人求帮,可从胡同东头求到西头,总共也没求到二两银子。考场外大多是考生的父母,谁愿意给自己孩子多增加一个对手呢?正在绝望之时,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一下李成危的肩膀。他回头一看,正是文晓云。文晓云从怀里取出一个香囊,一把拉住李成危的胳膊将香囊塞在他手里:“这是十两银子,快拿去应付那差役。”“这——这——”“别啰嗦了,快去吧。”李成危眼眶含泪抱腕当胸,说道:“在下定当不忘小姐的恩情,这十两银子将来加倍奉还!”文晓云笑着说:“要是你考中了,就不必还钱啦!要是没考中,那就还我二十两。”说罢走进女院。李成危望着文晓云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可不敢多想旁的,赶紧重新排队进考场。这次差役收了银子自然是没有为难。李成危狠狠瞪了一眼这差役,心里已经把他杀了一百次。 考完试后,李成危又在客栈中暂住几日等待发榜结果。不出半月结果公布与众,李成危果然中榜,里面也有文晓云的名字。二人都被分到互救中学,更巧的是两个人还在同一个班里。开学那天,李成危早早的的就来到学校,在校门口旁的槐树下焦急等待着文晓云的到来。当文晓云出现在眼前那一刻,他既紧张又兴奋,本来萍水相逢的二人却被命运的丝线越牵越近。“你怎么在这呢?”“我这不等你呢么。”“等我做什么,不会又遇到什么困难了吧?嘻嘻。”“没有没有,我是想感谢你恩情,那天太匆忙都没来及道谢。”“哈哈哈,不忙谢,以后报答的机会多着呢,这六年咱们不都得在一起?赶快进去吧。”“好,请!” 这所互救中学是万历新政后建起的学校,“互救”乃为互相帮助,救国图强之意。学校开设的学科不仅有传统的国文、算数、农耕、水利、军事还包括西洋的英文、器械、体育等学科。学校还有食堂和集体宿舍,可提供学生午餐和住宿。 因为学制是每上五天休两天,李成危趁着第一次公休回家取了一年的学费,并和父母商量打算住在学校的集体宿舍,并从城里找一份零工赚点散碎银两为自己上学攒钱。父母看孩子一片挚诚也就同意,临别之时对李成危说:“孩子你记住,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你是虎年出生,骨子里也应有虎的睿智、虎的勇敢、虎的刚毅。看,这只布虎你从小尤为喜爱,甚至赋予它生命。我想你把它带在身边吧,会保佑你顺利平安的。”这只布虎体型不大,相貌神态却栩栩如生,温文尔雅、柔中带刚。李成危摆手说:“留在家里吧,既然是神就不畏距离远近,心诚则灵,情真则明。” 李成危在学校不仅成绩比较优异而且人缘极佳,看见同学有什么困难都会上去帮一把。有谁求他帮忙,他也几乎是有求必应。因此,一些大户人家孩子也愿意给李成危一点银子帮他过活。文晓云自然是也没有少帮助李成危,有时两人互相讨论学业,有时两人又贫嘴说笑在一处,激动时还动手动脚,拉拉胳膊,撩撩头发,不管同学的闲言碎语只是我行我素。到两天公休日时,李成危会带着文晓云到热闹的街市上买些小玩意,又去饭馆吃茶饮酒,算是对文晓云的报答。 李成危白天在学校生活,晚上经常去街上东转西找,看看有没有哪户人家或哪个组织招童工。几个月下来倒是在一些地方做了些杂活但都时间不长,李成危心里着急。单说这一天,他找着找着就来到宣武地界。宣武住的大多是平民百姓、行商客旅,破旧的民房挨着低矮的四合院,高大的树木在建筑中鹤立鸡群,格外的突出显眼。李成危走在大街上本来不抱着什么希望,一转头忽然看见一条胡同里有四五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从一个大院子里走出来,脸上和手上都黑黢黢的,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李成危颇感好奇,加快脚步跟了上去来到院子门口:院子大门口敞开着,天井当院里放着好几个大坛子,有的装的是水,还有的装的是黑乎乎的东西,正中央有一个大柴火架子正烧着火,再往两侧看有不少的桌椅板凳,桌子上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工具和纸包。李成危正在纳闷想探头往里看看,忽然背后有人说:“哎!你谁啊你,探头缩脑干什么的?”李成危扭回头观看,原来是那几个孩子回来了。李成危笑着解释道:“大家别误会,我是刚巧路过想看看这招不招童工。”“招童工?嘿,那你还真来对地方了,跟我们进去吧。”其中一个穿没袖短衫的高个子男孩把李成危领进院中,右拐进入旁边的厢房:“老板,门口有一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孩子。他说想当童工,我们就把他带进来了。”李成危赶紧抢步过来,说道:“老板,我想打零工,干什么活都行,您就收下我吧。”老板上下打量了半天李成危才说:“你是个读书人吧?”“正是。”“读书人还来打工?笑话!”“我是真心来打工的,白天上学晚上可以来,休息日也可以来!”“这是什么工作你清楚吗?你吃不了这苦。走吧。”李成危没动,只是抱拳施礼。“看来你是有什么难处,好吧。正好现在缺人手,你就临时帮帮忙吧。”“多谢老板!”老板带着李成危在院子里转上一圈逐一作了介绍。原来这个地是一个黑作坊专门制作黑火药,把做成的黑火药卖给从蒙古地区来的行商,最终贩卖到蒙古军队的手中。民间严令禁止制作火药更不许交易,一旦查出必受重处,因此这里招的都是童工。这些孩子大多家境贫寒上不起学,没有太多文化。李成危虽然上了许多年学,却也不知这其中的规矩。 后来,李成危经常来做工,不仅掌握了制造黑火药的手艺,一来二去还和这的其他八个孩子都交成好朋友。这八个人中还有一个是女孩,由于没有大名,因此大家见她皮肤发红、性情豪爽,所以都叫她火妹妹。李成危经常给他们讲一些历史故事、奇闻异事,还有在学校里学到的东西。虽然工钱不多,但大家能相处就是快乐。有一次,李成危提出和大家结为把兄弟,出了什么事大家能相互照应。其他几人也都称善。这天晚上,九个孩子跑到南城的天桥附近,找了一片空地,堆土为炉,插草为香。火妹妹在一旁做见证人,兄弟八人磕头结义。一排年龄:老大,顺天府李成危,十四岁;老二,山东王朝义,十三岁;老三顺天府邢工冲,十三岁;老四,河北金占虎,十二岁;老五,顺天府郑凯祥,十二岁;老六,顺天府荣磊,十二岁;老七,顺天府黎锦强,十二岁;老八,河北牛御,十一岁。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六年的时间里李成危白天在学校和文晓云交谈甚欢,晚上又与众兄弟谈笑风生。转眼就快到了中学毕业的日子,已经十八岁的李成危将何去何从,且听下回分解。 第4章 同窗好友毕业演出 结义兄弟施展才华 诗曰: 屁民求富贵,本领不足够。 除非天赐恩,根苗唯独秀。 明朝末期,各个阶层均已固化。屁民想要寒门出贵子难如登天,除非祖上是名人名士,还要赶对时机加以宣传,也许能杀出一片天地。闲言少叙书归正传。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就要到毕业的日子。按照互救中学的规矩,毕业前所有的毕业生要出一个节目,可以单人表演也可以合作展示,内容最好以希望明朝中兴、繁荣昌盛为主题。起初李成危没有明确想法,不知表演什么节目。 忽然有一天,李成危与同学万中石、黄贝、冯正正、侯林、周公明、戴茄巍和尚沛亭几人在学校图书馆查阅历史方面的资料。冯正正从书架上取出一本《新唐书》,没翻几页猛地说道:“欸,危哥,你看这不是你吗?”李成危知道冯正正好诙谐,就没搭话茬儿。冯正正身边的黄贝和周公明听闻来了兴趣,也凑过来看。“嘿,还真是欸,像!”黄贝边说边举着《新唐书》来到李成危面前,“危哥你别动,我对比着瞅瞅,嗯,这不一个人么!”“我看看,我看看!呵,我说老豆儿,你什么时候当皇上了?”李成危听了不太高兴:“别胡说,被人听见是要掉脑袋的!”“真的,不信你自己看。”其他几个人也都凑过来听新鲜事。李成危接过书仔细瞧看,原来《新唐书》的这页上画着一个唐太宗李世民的正面半身像。这张图上的李世民大概在二十七八岁左右,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因为有鲜卑族血统,状貌类胡,胡须微卷、眼窝深陷、身形矫健、英俊潇洒,眉眼上挑,头颈较长,可谓龙凤之姿、天日之表。这些人说李成危像李世民确实不假,此时李成危已经年满十八岁,完全是成人的容貌:身高八尺,体态修长,稍有驼背;往脸上看,脸型长于他人,宽脑门、尖下颏、高颧骨、收腮帮儿,虎眉凤目炯炯有神,通贯鼻梁、方海口,微微有点小黑胡,脑门两侧稍向外凸,摸上去像两个犄角,头发又直又硬,往上撅撅着,与画像中的李世民颇有几分相似。 其他几个伙伴指指点点,也纷纷说像。李成危听着他们讨论,渐渐陷入了沉思忆起往事。小时候,有一次李成危在家中里屋听见父母低声交谈,虽然听不太真切,但隐约中能明白是在说先祖往事。交谈过程中,父亲就提到了李世民的名字,还说要把光宗耀祖、重振家族雄风的重任放在李成危身上。上学以后,有些同学调侃过说自己长得不像中原汉人,倒像北方少数民族。当时李成危不以为意,现在又回忆起这些往事,不禁自问:难道我真是大唐皇族后裔?若我真是李世民之后,如今混成一界穷书生实属愧对祖先,如何才能光宗耀祖呀,唉。 一旁的万中石似乎看出了李成危的心思,朝大家摆手示意说:“方才我忽然想到危哥既有如此特点,我们何不把此事加以善用?”“怎么善用?”侯林问。“咱们不是要演毕业节目吗,干脆就来一出‘登基大典’。危哥扮皇上李世民,咱们当大臣。”“民间不是不允许这么干嘛?”“是啊,这么拍意义是什么?”戴茄巍、尚沛亭问。“当然有意义啦,我们演这出‘登基大典’就是要告诉大家现在就像当年贞观之治一样是太平盛世,希望我大明朝越来越好。至于能不能演我想过去肯定不行,但现在应该可以。如今新政时兴,很多原来不能做的现在都可以做,思想观点在慢慢改变。”众人听完觉得有理频频点头。李成危有些犹豫,怕出问题连累大家。“犹豫啥呀危哥,演吧,没问题!”众人也都同意。李成危也希望能演,用这种方式来为自己闯名声不失为一种好方式,最终答应下来。所有人都非常高兴。 节目报送到学校后很快得到批复,同意学生上演“登基大典”。李成危知道万中石对历史颇有研究,因此就让他主要负责安排。谁扮演什么角色,穿什么服装,用什么道具,节目的具体流程内容,如何最后升华主题等等,这些问题经过大家反复商讨最终都一一确定下来。演出前几天,文晓云找到李成危,非要参演扮长孙皇后。兄弟几个知道二人是好朋友便没有阻拦。 演出当天,全校师生齐聚礼堂。“登基大典”这个节目刚开始,李成危身着龙袍台前亮相。台下众人瞠目结舌,很快又变成一片惊呼之声。大家谁都没见过这情形,觉得既新鲜又刺激。整个演出过程十分顺利,内容在逼真的前提下还捎带幽默风趣,尤其是台上立起巨幅李世民画像后,李成危走到观众席间与大家互动时逗得台下观众欢呼雀跃。 演出结束后的一段时间,全校最多的声音就是讨论李成危到底像不像李世民,还有不少同学见到李成危后不叫危哥改口称皇上。李成危欣喜若狂,十分感谢一起演出的同学们。 公元一五九七年六月,又到了分别的季节。最不舍的当属同窗之情:好男儿志在四方,万中石、戴茄巍远赴英吉利留学,探索国家发展道路;周公明飘蓬亚平宁,在米兰感受文艺复兴。考试填报志愿前,文晓云数次询问李成危填报了哪些学校。李成危犹豫再三没有实话实说,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成绩出榜后,其他几位伙伴均去了不同的大学追求梦想,而李成危在众多学校中最终锁定了京师师范学馆。他之所以选择京师师范学馆是因为师范专业在明末是新兴的行业,宣传中提到就业有保障、前景广阔,尤其是男老师有优势,因为学校有女多男少的特点。二是分数线不高,相对容易。 伴随苟富贵,勿相忘的誓言与众同窗好友分别后,只剩下文晓云尚未离开。李成危问文晓云:“晓云,你在哪所高校就读啊?”“我要去湖北了。”“怎么不留在京师,偏要一个人去外地闯荡?”“你知道,我是向往自由的。”这让李成危内心有些失落。六年相处下来,盛夏的长亭清风,寒冬的夜路并行,操场的你追我赶,教室的同桌畅谈,回想起这些无不让李成危流连忘返,如今分别一切都要烟消云散,只有那青春的背影永驻心间。文晓云临别之前给李成危留下了湖北当地的联系地址,有时间可以信件常联系。 互救中学毕业后,离京师师范学馆开学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左右。单说这一天,中午时分忽然有人来敲李成危家的大门。李成危开门一看,原来是二弟王朝义。这些年过去,王朝义的变化也相当之大,首先是个头窜起来了,将近八尺的身材,宽宽的肩膀,细细的腰身,也是稍稍有些弓背,走路不好好走,甩着胳臂一拽一拽的;往脸上看:长乎脸儿,天庭饱满、地阔方圆,大眼睛、立眼眉,狮子鼻、薄片嘴,头发蓬松、盖住额头。性格上最大特点就是好诙谐。看见李成危开门出来,王朝义侧过半张脸,肩膀一缩,双眼一眯,两堆笑肌往上一抬,说道:“危哥,想我了不?”“呦,二弟,你怎么来了!”“嚒,”王朝义咂摸了一下嘴,“你就说想不想吧。”“想,当然想!好久没见了。”李成危说着胡撸了一下王朝义的瓢儿,“兄弟们都过的怎么样?”“嗯,还不错,就是有人要离开京师回老家。”“啊,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前段时间你高考,大家怕你分心就没告诉你。今天兄弟们都在,特意来找大哥过去一趟再聚一聚,以后能不能见面就不好说了。”“唉,朝义你也走吗?”李成危惆怅地问。“走,回山东菏泽。”李成危不知说什么好,一路跟着王朝义来到宣武的黑火药作坊。 刚到胡同口,早已等候多时的结义兄弟都迎了上来,大家好久没聚在一起是有说有笑。六年的功夫,众兄弟也都有了不少变化:邢工冲面如银盆的圆脸上架着一副眼镜,文绉绉的像个有学问的先生;虎头虎脑的金占虎长得愈发的威猛,大说大笑、大吵大闹,就是性格和原来一样暴躁;郑凯祥长得又高又帅,不像是穷人家出身,更像是富家子弟;荣磊没往上长倒是往横里长,不过显得十分壮实;黎锦强也戴着一副眼镜,比原来开朗了许多;牛御变化不大,还是爱说一些荤段子。大家的个头都增加不少,看上去接近八尺。金占虎、荣磊、黎锦强、牛御矮一点也有七尺半。 八个人说说笑笑往院里走。李成危看火妹妹不在有些疑惑,问旁边的王朝义:“欸?火妹妹怎么不在?”“嘿嘿嘿嘿,看来咱大哥还是最惦记火妹妹,啊?”王朝义边说边给众人使眼色。大家想笑又不好意思笑,说这些闲杂话就到了院里。李成危对这院子可不陌生,进来就直奔众人居住的侧厢房。推门一看,坐在床边一个背对着门口的女子低头不语,看似正在生闷气。金占虎呵道:“妹啊,咱危哥来看你喽!”火妹妹好像没听见一样坐在原地不动。“哥,你看。”金占虎朝李成危做着哭丧脸。“哈哈哈,”李成危边笑边朝火妹妹走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妹妹,是我,成危啊。”话音刚落,火妹妹站起身转过来,双手搂住李成危的脖子,一头扎进他怀里哭着说道:“你怎么才来看我!”这下弄的李成危有点不知如何是好,大家年纪都不小毕竟男女有别,整的抱也不是、扶也不是,双手简直没地方放:“哎呀,你都是十六七的大姑娘了,怎么还跟小妹妹似的。”“我本来就是你妹妹嘛。”一句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李成危和大家聚在一起无话不谈。说到高兴的事,大家捧腹大笑;说到难过的事,众人又潸然泪下。从中午谈到傍晚,只感觉时间不够用。这时,邢工冲起身说:“兄弟们,今天大家聚在一起是因为我们当中有人要回老家,以后想见面就难了,因此借此机会要把想说的话都倒出来。六年前我们在此聚义,我提议今天重温誓言,众位意下如何?”“好啊,好啊!”大家一致同意。邢工冲接着说:“此地向南二里有一关帝庙,据当地人讲打蒙元起就有这座庙,经过战火蹂躏虽有几处外墙坍塌但主体部分依旧保存完好,后来没有重修就很少有人去。我看咱们就去那吧,当着关老爷的面二次聚义。”“同意!同意!”大家一致赞成,立即动身。 时间不大,众人就来到关帝庙。这座庙宇还真不小,前后两进院,前院正堂供奉着关公像,后院堆放着一些杂物,看上去好像有人动过。大家没往多处想,来到关公像前准备磕头纳拜。王朝义忽然止住大家:“等等,等等,着什么急呀。”“咋地,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牛御叫道。“你看你看,我的意思是啊光磕头没意思,既然是临别前的演出,那咱们不如每人来一个节目给大伙助助兴,尤其大哥在这更应该乐呵乐呵。”“嗯,有理,有理。那我们留在顺天府先表演吧。”郑凯祥说道。 郑凯祥第一个演,给大家唱了首歌又跳段舞蹈十分精彩。邢工冲受李成危影响,后来也一边当童工一边读书,而且天资聪颖成绩十分优异,论学问只在李成危之上不在他之下,这回当众给大家背了一篇荀子的《劝学》,可谓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众人大多虽听不太懂,但对邢工冲万分敬佩。接着荣磊给大家表演了“搬石锁”,举着一块大石头围着场子转了几圈确实力气大。最后黎锦强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号的蹴鞠,给大家颠了颠球秀秀脚法。李成危也喜欢蹴鞠,还和黎锦强传了几脚球。 留在顺天府的兄弟表演完,该轮到回老家的兄弟表演。按顺序来应该是王朝义第一个上,但王朝义死活不答应:“你们先上,我这叫大将督后阵,嘿嘿嘿嘿。”别人说不过他,只好牛御先上。牛御不会什么特殊的本领,硬着头皮给大伙耍了一套醉拳。这套醉拳外行看着还行,内行一眼就能看出破绽。旁边的火妹妹噗嗤一笑:“这叫什么呀牛哥,耍狗熊呐?看我的!”说罢,火妹妹纵身一跃跳到墙根下,抄起根木棍回到场地中央,展出一招白猿出洞,接着又是一招跨虎登山,刚开始还一招一式看得清楚,越往后动作越快,人与棍滴溜溜转成一团。火妹妹打的这一套是伏魔棍法。有歌曰: 伏魔棍法自古传,双头并用妙无边。 白猿出洞身法健,跨虎登山礼当先。 肋透秋霜为虚式,进步撩阴敌胆寒。 鹰抓燕雀鹏舒翼,落霞迷津降魔顽。 群战之中有妙计,声东击西凯歌传。 反点璇机诱敌式,瀑溅征衣力惊天。 长虹贯日似闪电,扫地金波无遮拦。 怪蟒翻身招法快,反复击打劲倍添。 一波三折泻千里,击打下部枯树盘。 星火燎原通天棍,彗星袭月似闪电。 猛虎坐洞诱敌进,投鞭断流把敌歼。 青龙摆尾退中取,夜叉探海敌逃难。 虚实变化招法快,败中取胜斗敌顽。 白蛇吐信谁不怕,金丝缠腕妙难言。 灵鸟寻巢随风转,八卦步法仔细研。 钟离挥扇千钧力,黑虎掏心式不凡。 俊鸟穿林招法快,力扫群凶奏凯旋。 忽左忽右人难防,惊上取下似白猿。 伏魔棍法六十四,变化无穷有万端! 看的出来,火妹妹在这套棍法上确实下了真功夫。李成危看的入神,连连叫好。一旁的金占虎看得有些不乐意,跟李成危说:“哥,她这只能算一般。今天我是没带我应手的家伙儿——镔铁亚油锤,要不我练得比她好。”李成危更加好奇地问:“贤弟你也会?”“当然!这样吧,我看那还有棍子,我也用棍跟火妹妹走两趟怎么样?”“好!不过点到为止,千万别出危险!”“放心吧哥哥,看我的喽!”说罢也从墙根抄起一根木棍,大喝一声:“哎!一个人练多没意思,哥哥陪你走几趟!”两个人都喜欢武术,平时经常对打练习。李成危因为来黑作坊的次数少,所以并不知情。火妹妹看金占虎要和她比试比试,得意地说:“别闹了哥,你那两下子我还不清楚,什么时候赢过我呀?”金占虎脸一红:“嘿,小丫头片子,接招!”上来就是一个力劈华山。火妹妹玩的高兴不躲也不闪,眼看棍要到了,双手把棍横着往上一举,使用一招举火烧天,也叫横担铁过梁,嘴里喊了一句:“开!”嘡啷啷啷啷,铁器碰撞的声音好似空中一道炸雷。接着双方各行招式,斗在一起。一个占着力气大,一个占着棍法绝,互不相让打得十分好看。二十几个回合过后,就见火妹妹说了一句:“哥哥你可站稳喽,别坐个腚墩儿!”话音未落,火妹妹上面一晃金占虎的面门。金占虎不知是假,用棍去搪果然中计。火妹妹刷地一下扫他的下盘,再想躲闪已然不及,啪的一声敲到小腿肚上。自家人动手点到为止,这下火妹妹没使劲,碰上就算赢。金占虎颤了下身子,脸一红:“唉,输啦输啦。”李成危又惊又喜,对火妹妹说:“妹啊,你什么时候学的武艺,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火妹妹含羞一笑:“你不知道的事还多呢。”说完坐在李成危旁边,对他讲起自己老家河南省安阳县的一些趣事。 “好好好好,妹妹演的精彩!”王朝义拍着巴掌走到场地中央,“接下来,该我老人家表演啦。表演什么好呢?欸有了,我给诸位来一个横跳江河竖跳海,万丈高楼脚下踩……”说了一堆,吹得唔丢唔丢的。“二哥你卖什么关子呀?”荣磊问。大家没听太明白,李成危虽懂但没解释,看着二弟怎么继续白呼。邢工冲哈哈一笑:“不就是轻功么。”“哎呀呵行啊,还真有懂的,好,那诸位请上眼!”说时迟,那时快,王朝义单手一塌腰,先施展十二个字的跑字功,真是轻似狸猫,快如闪电,脚后跟直打屁股蛋儿。跑了两三圈后,就见王朝义较丹田一粒混元气,舌尖一顶上牙堂,噌的一下窜上正殿房顶,翻过房梁不见踪影。正当大家疑惑之时,王朝义猛地从侧殿上冒出来。“我在这呢,嘿嘿嘿嘿!”说完王朝义又施展燕子三潮水,轻功提纵术的本事,从屋顶上飘下来。见众人看的发呆嘴长多大,王朝义自觉好笑:“还不给我老人家鼓掌喝彩?”大家这才知道表演已经结束,瞬间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王朝义何时所学轻功,又师从何人呢?原来在王朝义四五岁的时候,山东地区黄河下游发生过决堤,按理说朝廷应派当地官员和军队合作负责抗洪救灾,可明末政治腐败,官员大多不作为,军队也号召不起来。当时在山东地方军中有一高人,姓石,名敬岩。石敬岩可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打开历史书就能知道,他是明末着名的大武术家,早年拜师求学苦练武艺,后来从军一心希望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但因看不惯军队的腐败无能,最后卸甲归田专心研究武术。石敬岩在军中服役期间正赶上黄河决堤,他本想去前线抗灾,可是将领却按兵不动。一气之下,石敬岩脱下军装,准备回家务农。石敬岩是江苏常熟人,在回家路上正好途径菏泽,这天正在菏泽县的大街上行走,忽然看见前面一个小男孩朝自己这个方向猛跑过来,后面好像有人在追。很快,小男孩就到了石敬岩的跟前。可能也是急得没办法,男孩抓住石敬岩的袖口说:“叔叔救我!叔叔救我!”紧接着后面追赶的几个壮汉也扑了上来。石敬岩向众人问明情况后,才知道男孩家穷又欠地主家的债。今天地主是派人来讨债的,如果交不上银子王朝义就要挨一顿毒打。石敬岩出于善心把自己随身带的一些银两给了这些壮汉,就算替小孩家还清。那几个人还想不依不饶,但看对面这人身材高大不像个好惹的主,也就不再纠缠。石敬岩看小孩瘦得跟麻秆似的,问了问他的情况。小孩说自己叫王朝义,家里穷吃不上饭。石敬岩跟小孩聊了一会觉得挺投缘,就动了恻隐之心想教他武术。来到王朝义家里,孩子父母看石敬岩教武术不收钱,因此也都同意,于是就确定了师徒关系。刀枪剑戟这些玩意王朝义都不太喜欢,唯独喜欢轻功。石敬岩看王朝义确实是练轻功的好苗子,就在轻功上给他下了功夫。一个真教,一个真学,师徒二人摽着膀子干,二五更的功夫天天如是。转眼间七八年过去了,王朝义学有所成。石敬岩告诉徒弟,学武术是为了强身健体、惩恶扬善,不到关键时刻不要轻易露身手,平时更不许卖弄,要知道强中自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王朝义一一记下。十二三岁的王朝义要到外地去打工,赚钱养活自己。石敬岩十年没回家乡也有意离去,就这样师徒二人就此分别。 王朝义把这些往事和大家一讲,众人这才明白。“二哥,那你今天怎么想起展示来啦?”黎锦强问。“兄弟们以后就要各奔东西了,为了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吧。而且今天大哥在,给大哥展示理所应当啊。”“欸对,刚才咱大哥不是说吗在学校里当了皇上。我看就应该当皇上。有一句话不是说么,学好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咱以后都是大哥手下的文臣武将!”黎锦强和众人应和着。 时间过得真快,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红轮西坠,皓月当空,繁星点点。正当众人在院内寻找香炉和檀香时,后殿角门内的一束微光吸引了大家。“有人。”“嘘,小声!”众人都很好奇。不一会,里面还传出女子啼哭之声。王朝义小心翼翼拉开门,撇头往里看:映入眼帘的是几层向下的台阶,侧面墙壁上挂着纸灯。原来这还有一间地下室。九个人会武的在前,不会武的在后,悄悄来到地下。转过来有一扇门,因为夏天天热,门是大敞四开的,所以在外面能听到一些声音。 九个人在门外听了一小会儿,有一个男人在训斥一帮女人:“把你们抓到这来就是给大爷我享乐的……”金占虎听罢怒火中烧,嗷的一嗓子就蹦了进去。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可是炸了窝,本来众人想听明白点儿再进去,现在不闯也不行了,只好一下全拥进房内。进来一看,金占虎已经把那男人打翻在地,用脚蹬住他的前心。墙根儿四周蹲着一些女人哇哇大叫,看来是惊吓过度所导致。再往里屋看,床上还坐着一个身着女装的人。 李成危询问那男人究竟是怎么回事。男人哆哆嗦嗦说自己是人贩子,专门贩卖妇女。兄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很高兴,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善事。火妹妹给妇女们解开了绑绳,放大伙逃生。这些女子呼噜呼噜全往外跑。大家又商议怎么处置这个人贩子,最终决定给他扭送官府。金占虎刚押着他到地下室的出口,没想到这小子往后一踢腿,给金占虎使了个绊,顺势挣脱金占虎的手心。“哎呦,兔崽子别跑!”金占虎脑袋有点冲动,举起手中木棍砸向那男人。这下还真准,正拍在男人的后脑勺上,啪的一声,砸了个万朵桃花开。 金占虎砸完也有些后悔,可想改已然不及。这次兄弟众人没经验,还真疏忽大意了。死的这主儿压根儿不是人贩子,而是一个向外传递情报的太监。坐在里屋床上的那位,也不是女人而是一个男人,来自后金的细作。在努尔哈赤的带领下,女真人渐渐崛起,虽然在武力上初露锋芒,但文化上远不及汉人。因此派了不少细作到明朝打探,尤其重点放在师范学馆上,想找机会抢走一批老师。死的这个太监就是被收买的内奸,给女真人提供消息好处就是女真人从山海关外抓来的妇女供他享乐。逃跑的那个细作女扮男装,蒙蔽了众人的双眼。 金占虎割下那男人的头颅,当作祭品供在关老爷像前。李成危言道:“尝听古人讲,大丈夫处世以忠义为先。我等八人在此聚义,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同甘苦共进退!”和六年前一样,火妹妹在一旁做见证人,兄弟八人二次磕头结义。 正是:聚散皆是缘,离合总关情。 要知李成危到大学后会有怎样之故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5章 大学同学齐相聚 二次登基远扬名 诗曰: 师范学馆聚群星,男师励志为天晴。 力挽狂澜洒热血,匡扶教育享太平。 上文书说到李成危在关帝庙与众兄弟拜别。王朝义、金占虎、牛御和火妹妹没过多久就踏上回乡旅程。其他人暂且不提,单说李成危。 九月,京师师范学馆开学,李成危带着行李来到大学报道。京师师范学馆位于城西郊外,总共有两个校区,一个称本部,另一个称东校区。按照学院来划分,李成危所在的小学教育学院属于东校区,因此今天在东区报道。这天上午格外的热,太阳高照,炙烤着大地,李成危刚进校门就见院内的人乌泱乌泱的拥挤不动,都是前来报道的学生。他看这么多人又没有一个维持秩序的,也没有能提供询问的人,心里不禁有些烦乱。他用眼睛四下一扫,发现侧殿的回廊下有一个人正骑在长椅上,脑袋靠着立柱,嘴里吸着烟袋。烟草在明万历年间传入中国,抽烟也随之逐渐流行。往此人身上看,头戴软包巾,上穿白色麻衣长衫,腰佩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翠玉,脚踩一双黑布鞋。李成危觉得此人与众不同,有一种文人的傲气,想看看他是何等相貌,于是就走上前搭话。“敢问这位公子,这里可是京师师范学馆报道的所在?”这人放下手中眼袋,歪过头看了李成危一眼,冷冷地回了一句:“嗯,是啊。你也是考进来的?”李成危觉得好笑,不是考进来的还能是怎么来的?转念一想,哦,他可能误会了,如今朝廷腐败透顶,听说确实有不少关系户是花钱买进来的。李成危接着说:“公子所言不差,我是新考进来的。”这人听完,态度有所缓和,正式地说:“慢慢,别叫我公子,我只是一平民尔。在下泠寅道,怀柔人氏,也是新考进来的学生,专业是中文。”“哦?”李成危没想到这位跟自己的专业一样,“在下李成危,西城人氏,也是中文专业,咱们是同学哩。”借着同学的关系,两人越聊越多,结果竟然发现还是同班同学。 聊天过程中,李成危不断打量了对面的泠寅道:泠寅道身高和自己相仿八尺挂零,天庭饱满,地阔方圆,四方脸,一字眉,大眼睛,鼓鼻梁,方海口,头发蓬松盖住右侧额头,皮肤白皙,面如冠玉,看不出什么青春痘,身材偏瘦,大约在一百二十斤左右。从长相到举止谈吐看得出此人不同凡响,不仅有一股文人的傲气,还有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自卑感。 谈着谈着不知怎得就聊到了家世上,泠寅道从背包里取出一本《李卫公问对》递给李成危:“你看看这个,识不识的?”李成危一看这本实在是太熟悉了,因为平日里他喜读兵书,从中学时就开始看《孙子兵法》、《三略》、《六韬》等,《李卫公问对》也看过不止一回。李成危答道:“当然认得,《李卫公问对》是中国古代的一部着名兵书,内容相传为记录唐太宗和李靖关于军事问题的问答。全书共分上、中、下 三卷:其中上卷四十问答,中卷三十三问答,下卷二十五问答,凡九十八次问答,约一万余字。在宋代神宗元丰年间被列为《武经七书》之一。难道这本书与兄台的身世有关?”“今天可算碰上识货的人,兄弟说的一点都没错,这书确实和我的身世有关。此书乃我传家之宝,我就是大唐战神李靖的后人。”接着,泠寅道把自己的祖先李靖归隐之后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叙述了一遍,又把因家道衰落举家迁至幽州以北的怀柔县,为避祸将李姓改为泠姓的事讲述的清清楚楚。泠寅道看李成危将信将疑,又站在空旷之处打了一套李靖发明的天霜拳。李成危吃惊非小,没想到天下英雄豪杰就近在自己眼前。借此良机,李成危说出了自己是李世民之后的身份。泠寅道记得书中李世民的画像,再仔细端详李成危,越看越觉得像。两人互换了名帖,泠寅道比李成危大两天。历史上李靖也比李世民年纪大,真是千古君臣好轮回,这么一来,彼此觉得关系更近了一层。 二人报到登记后走进宿舍楼,来到宿舍房间,屋里已经有两个人。四人见面彼此介绍,都是中文专业的同班同学,但不同住一个宿舍。先到的两个人中,一位叫皮皮炫,来自顺天府大兴县,身材高大,虎背熊腰,比李成危还要高半头,说话瓮声瓮气的,脸上的青春痘最为明显,大的里面套小的,小的里面藏着孙子辈的青春痘。另一位叫怀顺,来自顺天府顺义县,身高八尺而形貌昳丽,是个帅小伙儿,戴着一副眼镜,显得文绉绉的。 四人正在交谈,就听屋外楼道里有人说话:“哎到了,就这就这,甲一零五,我看看都谁来了哈!”话音刚落,门口出现一个人影,身高八尺左右,肩宽背阔,肌肉结实,四方脸,长着一双笑眼,眉毛粗而齐,鼻直口方,软发齐眉,左右一对元宝形的大耳朵,一部短茬儿连鬓络腮胡须显得十分威武。此人非别,正是同班中的最后一个男生——殿前香。殿前香接着说:“呦,泠寅道、皮皮炫、怀顺、李成危。”报道之前领取入学通知书时,每个人就见到过同班同学和室友的画像,所以现在能一一辨认。殿前香问大家:“哎我说,你们怎么都想起报这专业啊?”“介绍宣传的时候不讲得很清楚吗?”“啊——我说也是,教师一行也算半个吃皇粮的,虽然比不了金饭碗,但也算个铁饭碗吧。”“就怕迟早有一天铁饭碗生锈喽。”五个人聚在一块有说有笑,泠寅道和皮皮炫、怀顺在隔壁的甲一零四屋住,李成危和殿前香在甲一零五住。甲一零五里不止他们二人,还有三个英语专业和一个数学专业的同学,分别是肥龙、林蓝、水国杀和钾钙钠。 长时间接触下来,李成危发现泠寅道是文武全才,而且胸怀大志、志虑忠纯,一心匡扶教育事业,光宗耀祖重振家业。殿前香虽然平时看上去有些放浪形骸,但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从不说自己有多么大的志向,只想当好语文老师,交朋友讲义气。而且此人信佛,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慈悲为本,善念为怀。由于大家都是比较好交朋友的人,待人随和爱说话,再加上小学教育中文专业的男生人数少,因此和其他班的男生也都认识,这里面就包括两个特别人物,一个叫骆足,另一个叫伍三海。骆足身高七尺半,一张四方脸,面如银盆,白中透黄,浓眉阔口,塌鼻梁,薄嘴唇,长发垂肩遮住双耳。骆足在众人中和李成危关系最近。他不像李成危那样喜欢结四海之友,而是要交志同道合之人。此人思想深邃,学富五车,对教育事业也有自己的理想追求,平时与大家聊天中经常讨论文学与人性方面的问题,说话比较含蓄。伍三海身高八尺半,肉乎乎一张圆脸,脑门宽而亮,精气神十足,细目横眉,鼻子圆润,小嘴不大,上唇两侧一层八字胡。此人平时讲话大说大笑不拘小节,知识丰富,眼界开阔,目标明确,对当前教育政策不满,四年后要考取学究生,通过高学历进入教育司,掌管权力后进行教育改革。兄弟众人和而不同,彼此帮助,亲如一家。 李成危和泠寅道是名人之后,但又都没权没势。大丈夫建功立业、名扬四海方显男儿本色。为了光宗耀祖,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向身边人一点点透露身世,扩大影响力。但大学不像中学那样环境比较封闭,对外比较开放出入自由,而且上课是走班制没有什么班级概念,再加上京师师范学馆绝大多数是女生的特点,能向周边传播的范围很小。李成危和泠寅道对此事很头疼,没想到有什么好办法。骆足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说:“我有一计。危哥你之前在中学演过‘登基大典’,如今为何不加以借鉴,来个二次‘登基’?咱们大学有元旦晚会,可以在晚会上表演。大学的开放式对我们来说是优势,一定会有社会上有权势的人来看表演,那样你们的名声不就传出去了吗?最好再找些女生来参与演出,那样更有观赏性。参与演出会有学分挣,她们能来。”“真是妙计!” 这些哥们跟班里的女生都不太熟,能说得上话的也就有一个宿舍的人。这个宿舍里有四个人,非别是郑竹姬、瑰瑾、隋便莱和拓拓元。郑竹姬瘦高的身材,七尺挂零,长得一张西洋娃娃脸,很有气质,面如白玉,柳叶眉,杏核眼,杨柳细腰赛笔管,说话是燕语莺声,家住崇文郊外,房屋百座、良田千顷,不知道家里是干什么工作的。瑰瑾七尺身材,长着一张长乎脸,一字眉,垂眼目,驼峰鼻,上嘴唇薄,下嘴唇厚,长发飘飘,家住延庆县,说话带延庆乡音,为人随和,在同龄人中向姐姐一样。隋便莱小头不大,身材矮小,将将六尺半,人送外号土拨鼠,小圆脸,宽眉毛,圆眼睛,蒜头鼻,薄嘴片,双耳挂坠,棕色长发垂于胸前,也是延庆县人,说话带有乡音。拓拓元略高一些,七尺有余,饼子脸,弯眉毛,丹凤眼,水滴鼻,薄嘴唇,大嘴叉,一头乌黑短发,显得风格干练。 哥几个之所以与她们较熟悉,是因为开学后不久班内开展集体活动,这四位女生是组织者与男生有所联系。李成危看此计可行,就跟瑰瑾主动说明演出之事。瑰瑾自己同意,回去跟闺蜜商量后其他几人也都愿意参加,而且又从班里找了几个女生来。人员凑齐,大家开始分配角色。李成危和泠寅道扮演李世民和李靖自不必说,其他兄弟扮演长孙无忌、魏征、房玄龄、杜如晦这些大臣。女生的设计是在登基大典过程中表演中华和西域各国、朝鲜、日本等地的民族舞蹈,以彰显天朝盛世,万国来朝的景象。 大致框架已经确定,但内容是具体哪句台词该怎么说,哪个人物该怎样出场还需要细细斟酌。最后大家不约而同想到请老师来帮忙,有他参与演戏必然成功。这老师非是旁人,正是当时大名鼎鼎的戏曲家、文学家——汤显祖。明嘉靖二十九年,汤显祖出生于一个书香世家,其祖上四代均有文名,多满腹经纶的学者;母亲也自幼熟读诗书。祖辈的认真求学的态度在汤显祖幼小的心灵中打下深刻的烙印。汤显祖天资聪慧,从小受家庭熏陶勤奋好学。五岁时进家塾读书,十二岁能诗,十三岁从徐良傅学古文词,十四岁便补了县诸生,二十一岁中了举人。按他的才学,在仕途上本可望拾青紫如草芥。但是,当时跟随整个明代社会一起堕落的科举制度已经腐败,考试成为上层统治集团营私舞弊的幕后交易,成为确定贵族子弟世袭地位的骗局,而不以才学论人。万历五年、万历八年两次会试,当朝首辅张居正要安排他的几个儿子取中进士,为遮掩世人耳目又想找几个有真才实学的人作陪衬。他打听到海内最有名望的举人无过于汤显祖和沈懋学等人,就派了自己的叔父去笼络他们,声言只要肯同宰相合作就许显祖等中在头几名。以宰相之威势加以许多人梦寐以求的诱惑,沈懋学等出卖了自己果然中了高科,但汤显祖却洁身自好一无所动。他虽然并不反对张居正的政治改革,但作为一个正直的知识分子十分憎恶这种腐败风气,因而先后两次都严峻地拒绝招揽,说“吾不敢从处女子失身也”。结果使汤显祖名落孙山,而且在张居正当权的年月里他只会永远落第,但因此汤显祖却以高尚的人格和洁白的操守得到海内人士的称赞。张居正死后,张四维、申时行相继为相,他们也曾许翰林地位拉汤显祖入幕但都被拒绝。万历十一年,三十四岁的汤显祖才中了癸未科三甲第二百二十一名进士,虽然仕途从此刻正式开始,然他对官场极其失望于是自贬到京师师范学馆教书。当时京师师范学馆是文人荟萃之地,诗文家、戏曲家无数,前后就有徐霖、姚大声、何良俊、金在衡、臧懋循诸名家。汤显祖在此一面以诗文、词曲同一些人切磋唱和,一面研究学问做书中蠹鱼。期间,汤显祖创作戏剧《还魂记》、《紫钗记》、《南柯记》、《邯郸记》合称“临川四梦”,其中《还魂记》(即《牡丹亭》)是他的代表作。李成危等人对老师的《牡丹亭》倒背如流。汤显祖也十分支持自己的学生表演话剧,倾尽所有为“登基大典”出谋划策。 演出当天台下座无虚席、人山人海,氛围十分热烈。当李成危等人伴随着音乐出现在舞台上后,现场的气氛到达了顶点,当几个女生穿着各色服装翩翩起舞之时,台下众人又看得如痴如醉,可以说演出非常成功。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京城里确实有一些人在议论“登基大典”的事。 然而哥几个不知道的是,那天台下来了一位重要人物,此人姓施名百年。施百年是何许人也,且听下回分解。 第6章 识百年论幕刃因戏引情 结好汉踢蹴鞠缘现飘飘 诗曰: 时过境迁情亦迁,真爱难得难有缘。 幕刃国蝻各所取,吃喝玩乐换交欢。 上文书说到“二次登基”演出十分顺利,在京城引起小范围的轰动。有不少粉丝来找李成危等人要签名,大伙也乐意借机会向外宣传宣传,因此来者不拒尽量满足观众的要求。然而学校负责的领导对李成危等人的演出不甚满意,不赞许也不批评,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因为他们也拿不准这种思想前卫的事是否符合朝廷的要求,为保住头上的乌纱帽还是躲得越远越好别牵连其中。 转过年来,演出的热度逐渐减小,很少有粉丝再来拜访,大学生活逐渐恢复平静。单说这一天,李成危、泠寅道和伍三海在校园里散步,忽然迎面走来一人站到三人面前躬身施礼。三个人不认识来者是谁,也先还礼再询问对方。这人不慌不忙笑呵呵地自我介绍,称自己姓施名百年,十八岁的年纪,现拜燕郊北大营轻骑兵见习武官,因那日元旦晚会在台下观看表演有幸与诸位相识。李成危仔细打量施百年:就见此人身高八尺,仪表堂堂,体态魁梧,虎背熊腰;往脸上看,天庭饱满,地阔方圆,眉分八彩,目若朗星,鼻直口方,大耳朝怀,面似淡金,腮帮子鼓鼓着,小肚子腆腆着,头戴束发紫金冠,当中安一块无暇美玉,腰细水火丝绦,身披软铠,胯下配剑。 众人一开始认为这位年轻的见习军官不怀好意,是要借“登基大典”这件事给他们安罪名,后来聊了几句发现施百年就是以观众的身份在讨论剧情,对演员的表演十分欣赏,并没有什么恶意,这才放下戒心。后来施百年只要一有时间就来大学拜会众人,渐渐与大家交成朋友,又因为是同龄人更加无话不谈。施百年也喜欢历史爱聊当下时局,这一点与李成危等人正对胃口,有时还会讲一些骑兵的知识,且与大伙切磋武艺。 有一次施百年来大学和大伙玩耍,谈着谈着话锋一转聊到男女问题上。施百年问:“你们想不想找女朋友啊?”“老施你怎么谈论起这个?”泠寅道不解地问。“人嘛,谁没有七情六欲呀。不瞒你们说,上次我在台下看演出的时候,就瞄上了你们班的一个姑娘,就是个不高、跳传统舞蹈的那个。”三个人回忆了回忆,泠寅道接着说:“哦,你是说隋便莱吧。上次我们还跟你讲过她。”“对对对,就是她,哎呀,美得跟一朵花似的!”“那不过是善化妆尔,素颜可曾见过?”“见过两三回,我觉得还行。” 伍三海接过话茬问:“老施你谈过恋爱吗?你知道现在谈恋爱靠什么吗?”“没有,不知道。”“那你等着被她戏耍吧!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清楚吗?”“什么样的人啊?”施百年好奇地问。“幕刃!”伍三海慷慨激昂地回答道。李成危、泠寅道和施百年都不明白“幕刃”这个词是什么意思,认真地听伍三海解释。“幕刃就是母人的意思,专门指代如今大明朝的一些女性,也可以叫国钕。这类幕刃有什么特点呢?第一:打女拳,玩双标。就是女性地位提高了,但她们只去享受权利而不承担相应的义务,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欺压男人。比如说过去男尊女卑,是因为男人要承担家里的主要生产劳动,干的活绝对比女人多很多,而且要承担着顶门立户、传宗接代等等社会对男人价值判断的固定思维模式下的压力。因此,男人地位高是因为男人身上的包袱,肩上的担子,心里的责任比女人重太多。万历新政后呢,提倡男女平等。女性社会地位确实提高了,可是一到结婚的时候,就开始要求男方花钱买房子、买马车、交巨额彩礼,房产上还要写上女方的名字来一个夫妻共同财产,等离婚后夫妻双方各拿走一半财产。喔焯,明抢呐,还他妈讲理吗!如果你不想离婚,就得对女方百依百顺,有一点她不顺心的地方放就跟你闹。你还得防着点她搞外遇,给你戴绿帽让你当牛头人。第二:一切向钱看。尤其是那些没结婚二十几岁的小姑娘,谈恋爱哪有什么感情啊,都是屁!幕刃谈恋爱找男朋友就看你有没有钱能供她们吃喝玩乐,有没有权力能满足她们的虚荣之心、奢侈之心、攀比之心、物欲之心和所谓的安全感。如果你有权有钱,又会吃喝玩乐的话,那一帮幕刃会围过来,敞开腿让你肏;如果你没钱没势,长相一般,又不擅长吃喝玩乐,只知道凭一颗真心的话,那帮幕刃连碰都不会让你碰。可笑国蝻里还有一堆舔狗,花着自己的钱让别人去享受,唯一的价值就是当饭票,纯粹是哄抬逼价的帮凶,简直是混蛋,混蛋加三级!这帮幕刃想的就是年轻的时候浪够了,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等岁数大点再找个老实的接盘侠一嫁就完事。老实人把幕刃娶到手一看,喔焯,原来是个不知道经过几手的货,没准还有艾滋病和梅毒。”伍三海义愤填膺的解释了一遍,大家这才明白幕刃的含义。 除了施百年喜欢隋便莱外,李成危和泠寅道也各有心上人。进入大学后,李成危经常给文晓云写书信,一开始能收到一些回信,可时间越往后收到的回信越少,最后一封也收不到。他明白长时间不见面感情自然也就淡化,而且文晓云才貌双全必谋高就,因此不再把希望放在文晓云身上,只是心中时常想起。后来因为演“登基大典”与女生合作,瑰瑾的一举一动引起了李成危的关注。李成危看瑰瑾待人随和,善解人意,又有一定组织能力,办事热心,很像一位知心姐姐,对其颇有好感。泠寅道也是因演“登基大典”,与郑竹姬逐渐熟识。二人聊天时总有话题,郑竹姬还经常会请泠寅道给她帮忙,因此泠寅道也对郑竹姬垂青。施百年等人都不是善于吃喝玩乐的人,又都没钱没势,在情感方面还都是小白,年纪尚轻涉世未深,觉得幕刃应该不多,自己不会遇到,幻想着能找到心仪的另一伴。 施百年和泠寅道的感情故事我们暂且不提,单说李成危。李成危在和瑰瑾聊天的过程中了解到不少她个人的兴趣爱好、生活习惯以及她家庭的一些事情。他结合了解到的情况分析,感觉两个人的脾气秉性还挺合适。瑰瑾喜欢蹴鞠,这点与自己正好相同,且自己还在小学教育学院的蹴鞠队踢球。 随着逐步的深入了解,李成危终于鼓起勇气,通过送礼物的方式在四月份对瑰瑾表白。他觉得大概率会失败,结果瑰瑾的态度是不同意也不拒绝,这让李成危疑惑不解。到了五月份,一个公休日的上午,李成危决定亲自去延庆县走一趟。到达延庆县后,很顺利地见到了瑰瑾。瑰瑾也热情地接待了李成危,可一谈到感情上的问题,就没有下文。瑰瑾假说假笑,斜眼看李成危的穿着,眼神中偷偷地流露出一种鄙视和不屑。李成危有点看明白了,瑰瑾还是嫌自己没钱没势,不会吃喝玩乐,想吊着自己养鱼。哎呀呵!要是不想答应就直说,非得当幕刃!李成危一气之下,与瑰瑾分别。 延庆县城不大,横竖加一起不超过十条街。李成危看天色还早,不着急回京城,于是就想找个饭馆吃酒消愁。来到县城中心,见不远处聚集着百十来号人,李成危正在烦闷之时想看看热闹散散心便走进观瞧。来到人堆外围,隐约能看清前面是一座擂台,擂台一丈多高,两侧有扶梯,正中央的后墙上有五个大红纸黑字——比武招夫擂。李成危觉得这事新鲜,就注意往里看。 就见台上有个主持高声喊道:“还有哪位好汉敢与我家小姐比试比试?您请上来!”话音未落,只见一男子短衣襟小打扮,噌的一下窜上擂台。此人身高八尺开外,头似麦兜,肩宽背阔,腚大腰圆,往脸上看:面如黑锅底,黑中透亮,亮中透明,豹子眼,刷子眉,通贯鼻梁方海口,一部黑压压的络腮胡须,皮肤粗糙黝黑,肌肉条条鲜明,蓝色的头发,青色的发箍,头上高梳牛心发钻,铜簪别顶,腰刹狮蛮板儿带。“嘿!休得猖狂,我来会会你家小娘子!”主持小眼一翻心想:瞧瞧你那德行,还想娶我们家小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等着,我进去通报一声。”主持转身去台后传唤小姐。台下的老百姓看是这个主上台打擂,纷纷交头接耳、指手画脚。张三跟李四说:“这年头真是新鲜嘿,女人招夫,土匪打擂。”“是啊,这不是净街虎的弟弟拔毛虎么。”李四回应着。李成危一听,台上的汉子竟然是土匪,气就不打一处来想上去掺和。 时间不大,一位小姐来到台前。李成危以为是个俊俏的姑娘,仔细看是一个黄毛丫头。台上大汉先说话道:“嘿,丫头,知道我是谁吗?实话告诉你,我就是海坨山青龙寨的二寨主——游善存,人送外号拔毛虎的便是!别看我是土匪,土匪里也分好坏。我不像我大哥,我游善存也是穷棒子出身,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拔毛我只拔富人的钱,穷人的钱我一文不要。说实话我早看上你了,要真是动用武力,直接就把你抢回山寨做我的压寨夫人。之所以等到今天,我就是要公平竞争,得到小姐的青睐。上午比武的几个男人我也看见了,什么玩意,描眉画眼跟二刈子似的!那几块料都是酒囊饭袋、压马的肉墩,今天让姑娘你见见我的真本事,来吧!”说罢亮出招式。 李成危看游善存确实与自己印象中的土匪不太一样,可他毕竟是土匪,怎么能让那女孩嫁到土匪窝?今天恰巧李成危被瑰瑾无情拒绝,心里有邪火撒不出去,就想借机会调理调理他,脑袋一热挤过人群,噌地一纵身跳上擂台:“呔,姓游的你休要撒野,某来会你一会!”游善存看身后又上来一人心里十分不快,说道:“欸呀呵,哪冒出来个小白脸呀,咋地,想抢我媳妇?”李成危一摆手:“莫要胡说,刚才我听你说自己是土匪。你个土匪不在山里猫着,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寻衅滋事,难道这天下没有王法了吗?”“王法?王法在哪呢,值多少钱一斤啊?焯,甭跟我来官府内套,拿大话拍人。远的不扯就说近的吧,盐打哪咸、醋在哪酸,我娶媳妇,你别咸吃萝卜淡操心!”李成危不依不饶接着说:“游土匪,你小名可是贼啊,上为贼父贼母,下为贼子贼孙,本身为贼顶风臭八百里,何必要拉人家跟你下水?”“哦,你不让我娶呀!那这样吧,今天爷爷我高兴,跟你比试试。咱们打个赌,要是我赢了怎么办?”“要是你赢了,你爱娶不娶,我不管了转身就走。要是我赢了呢?”“要是你赢了,我就不娶这姑娘,跪在你面前低头认错,叫你一声大哥!”二人打赌三击掌,各自拉开架势准备就绪。李成危虽然喜欢武术,但实在是稀松平常。进入大学后,泠寅道和施百年没事的时候教李成危练武,这才让他的武艺有所长进。今天凭着这股激劲儿跟游善存斗在一处,真是上山虎遇见下山虎,云中龙遇上雾中龙。游善存先用了一招双撞掌,右手奔李成危面门,左手同时奔他的小腹。李成危撤步闪身,右手压住游善存的左臂护住下盘,左手撑住游善存的右臂封住上盘。游善存双掌走空,紧接着往前一跟步,双掌奔李成危的太阳穴打来。李成危缩颈藏头,使一招黑虎掏心,打向游善存的前胸……二人插招换式,十几回合不分胜负。李成危边打边观察,心想:对面这厮是条汉子,若能改邪归正岂不快哉。此人力气虽大却武艺平平,我定能赢他。想到这,李成危拉了一招败式假装要逃走。游善存不知是计在身后就追。李成危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差不多了,猛地向下一蹲回过身来用脚去蹬游善存的迎面骨。游善存确实没防备这手被蹬了个正着,再加上他坨儿大点儿,扑通一下栽倒在台板上摔了个狗啃屎。游善存双手撑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说:“他妈的了咧,常年打雁让雁把眼啄了。唉,我认栽!”说罢,跪在李成危的面前,“哥哥在上,受小弟一拜!”李成危本来是说着玩没想到游善存会信守诺言,连忙双手相搀:“壮士请起,方才我下手过重还请见谅。”“没说的,我皮糙肉厚不在乎,哈哈哈哈哈!欸我不识字,大老粗一个。你能跟我交朋友吗?”“哈哈哈哈,谁说读书人就不能和绿林人交朋友了?”“好,痛快!”这么一来两人是不打不相识,媳妇也不娶了,双双走下擂台。 李成危要请游善存吃饭。游善存摆手说:“欸,应该是我请哥哥才对。走,回我山寨,咱们大摆宴席去,我最爱喝酒啦!”李成危心里犯嘀咕,不太愿意去山寨,最后商量在一家延庆县城里的小饭馆吃饭。二人坐下边吃边聊,李成危自报家门。游善存听闻他是大学生不禁心生敬意,虽然自己没什么文化但很尊敬读书人。游善存说:“我呀,本来是一个土里刨食的农民,也是走投无路没饭吃才当的土匪。嗨,谁愿意当土匪啊?上为贼父贼母,下为贼子贼孙,本身是贼,顶风臭八百里!”游善存以拳锤案接着说,“他妈的了咧,官府这帮天杀的,就知道收税!前些年,就延庆这边又增加了一堆税目名头,什么抗蒙税、抗金税、抗倭税、平乱税、抚民税,更可笑的是还有一个税叫什么敬洋税!据我所知敬洋税是因为一帮叫佛郎机的外国人,金发碧眼长得跟妖怪似的,在几十年前占领澳门、雷州等地。后来这帮佛郎机人仗着枪快炮猛还想往内陆扩张。大明军队和他们打过几次发现不是对手只好求和,每年给人家几十万两黄金白银。这些钱当官的出吗,还不全是从底层老百姓身上搜刮下来的!那帮当兵的打佛郎机人没本事,在老百姓面前收税的时候比他妈秃尾巴狗还横!一但抗税格杀勿论,尤其是燕郊北大营的兵,前两年杀了我们村和其他几个村的不少人。我当土匪就是要跟他们干到底,这仇老子早晚一定报!”李成危也知道一些敬洋税的事。明世宗嘉靖三十六年,佛郎机人登陆澳门,贿赂广东地区官员,骗取到租借权,后来又在当地建堡修路,作为传教与走私及通商的据点,近些年有往内陆扩展的趋势。听游善存一讲,李成危才意识到朝廷已经腐败到这般地步:“朝廷军队千千万,你浑身是铁能碾几颗钉啊……” 正当两人说着,楼下街边一阵大乱。“都闪闪,闪闪!土匪在哪呢!”二人在楼上听的真切。“你快走!”“哥哥那你怎么办?”“甭管我,我有证件护身。”李成危一把推开游善存。游善存从后门逃走。当兵的上楼梯看没有要抓的人,质问坐那吃酒的李成危。李成危推说不知,拿出自己的学生证在当兵的面前一晃,随后安然离开。 游善存后文书还会出现暂且不提,还说李成危。李成危感情受挫,回大学后一方面学习,另一方面把精力放在业余生活上。五月份,小学教育学院蹴鞠队有校内杯赛要踢,李成危是主力肯定上场,五场比赛中发挥出色打入四球,只可惜最后球队屈居亚军。杯赛结束后没几天,生科院一名与李成危关系不错的队员名叫宝琦,告诉他那天两队比赛的时候,场下有一位生科院的女生观众叫柳飘飘对他颇有爱慕之心,用不用帮忙搭桥认识一下。李成危觉得有些意外,回忆一下那天自己梅开二度的情景,心想:还能有女生看上我这么个情感小白?不过确实想见一见。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在宝琦的安排下李成危与柳飘飘在校内一凉亭见面。亭内只有一人,李成危确定就是她遂上前搭话。他不好意思低着头走到跟前,慢慢抬头一看顿时眼前一亮:就见这女子十七八岁的年纪,白皙的脸蛋,面如银盘,空气刘海儿,头帘微卷遮额头,两鬓碎发垂粉腮,一双桃花眼,明净清澈、灿若繁星,高鼻梁翘而耸立,薄薄的朱唇微启,露出两排皓齿,似乎在诉说少女的心绪。身材虽不高在七尺左右,但显得玲珑剔透、娇小可爱。 二人彼此作了介绍,李成危请柳飘飘到校外共进晚餐。席间又聊了很多话题,他果断向柳飘飘表白。女生也同意,二人顺理成章成为男女朋友。当晚,李成危拉着柳飘飘的手在校外散步,有说有笑激动万分。他没想到自己这个不懂谈恋爱的人还能找到女朋友,仿佛柳飘飘是上天对自己的馈赠,心里非常珍惜对方,若是一切顺利结婚生子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转过天来,柳飘飘又给李成危买水果,亲手包皮切好玩笑间喂到李成危嘴里,这让两人的关系逐步升温。李成危感觉自己飘飘欲仙,被幕刃藐视的失落感一扫而去。 可好景不长,不到五天的时间,柳飘飘忽然觉得两人的感情发展得太快,彼此并不合适,表达歉意并提出分手。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如五雷轰顶一般,震得李成危惊惶失措,短短一个月内感情如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换成谁也无法接受。 正是:情变难预料,最痛变中人。 要知李成危能否走出情感阴霾,且听下回分解。 第7章 三剑客本部双修巧遇连建军 泠寅道医馆探病诚追郑竹姬 诗曰: 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幕刃岂能比君子,只认钱权不认亲。 上文书说到李成危先惨遭瑰瑾拒绝,又和柳飘飘有一段过山车式的感情,结局还是悲痛收尾。用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李成危才从感情失败的自卑中走出来。大学好哥们也劝他不要太伤心,分手一次是很正常的事,通过这次失败也能增长一些谈恋爱的经验和对幕刃、女人的认识。有一次,李成危和游善存见面也提及柳飘飘之事。游善存回答得更是直截了当:“危哥你别听她说的那套,什么不适合吧、没感觉吧、发展太快吧,都他娘扯淡!说白了要么就是嫌你穷,满足不了她的虚荣贪婪之心,要么就是觉得你不够所谓的浪漫,不懂吃喝玩乐,不会谈情说爱,激发不了她的性欲!”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待到建功立业时何愁佳人不心倾,后来一段时间李成危也就很少再去想这件事。 九月份,众兄弟已经是大二的学生。泠寅道很喜欢文学,从小又读了很多名着经典,因此有意用公休日的时间去本部文学院双修,让自己的文学水平更上一层楼。李成危和殿前香也有意双修,商量后决定共同报名。三人是从小学教育学院高攀到文学院学双修,为防被人瞧不起自称“三剑客”。泠寅道学双修兴致极高可谓一丝不苟、专心致志,每节课认真听讲从不走神,在自身文学功底的帮助下更加如鱼得水,而李成危和殿前香就显得逊色不少。 有一次午饭前的双修课拖堂,下课晚了一刻钟。泠寅道说自己要去医馆探看郑竹姬的病情给她排队抓药,连午饭都没吃上;殿前香和自己女朋友有约一会儿就要走,三人就此告辞。李成危闲来无事又不着急回东区,于是就在本部教学楼里转悠。公休日没有正课,但有一些社团在活动。李成危走到三层第二间教室,就见屋内有十几个人坐在下面听讲。一人在讲台上慷慨激昂地说:“夫兵形如水,水之行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哟!这不是《孙子兵法》吗?”李成危自言自语道。李成危虽然武艺不精,但对兵法十分熟悉,中学时读《孙子兵法》就不止一两遍,对排兵布阵、攻杀战守都有研究,今天听有社团谈军事、论兵法,立刻上来兴致站在门外旁听。台上人接着说:“只学兵法不讲实战那叫纸上谈兵,咱们现在没有条件实战,但我们可以进行沙盘推演。”说罢,在黑板上展开一幅地图。 沙盘推演也叫兵棋推演。兵棋是通过对历史的更深理解,尝试推断未来。一款兵棋通常包括一张地图、推演棋子和一套规则,通过回合制进行一场真实或虚拟战争的模拟。地图一般是真实地图的模拟,有公路、沙漠、丛林、海洋等各种地形场景;推演棋子代表各个实际上真正参加了战斗的战斗单位,如伍、营、旅和各兵种、相应战斗力等描述;规则是按照实战情况并结合概率原理设计出来的裁决方法,告诉你能干什么和不能干什么,行军、布阵、交战的限制条件和结果等。兵棋推演的历史可以溯源到四千五百年前,中国人开始使用石块和木条等在地面上对弈的方法演示阵法、研究战争。 李成危对兵棋推演这个内容最感兴趣,在中学时就和万中石玩过,毕业后到大学里再找人玩基本都不会,今天实在激动的不得了,悄悄推开教室后门坐在最后一排认真听。台上人注意到了李成危,但没有打断上课继续往下讲。下课休息后,李成危起身想走却被台上人叫住。他解释一番说明来意,表达自己对兵棋推演很感兴趣。台上人还不让李成危走,非要和他对弈比试一番。李成危只好迎战,不敢确定对手水平如何。摆开古战场地图交手后,台上人大吃一惊,没想到李成危有如此高的水平,结果两局下来各胜一场。台上人自报家门说自己叫连建军,是京师师范学馆科技院的学生,又让李成危留下姓名。李成危不便推辞也想交个朋友,就一五一十地道来。他边说边打量连建军:就见此人身长七尺,浓眉大眼,阔面重颐,鼻直口方,面带严肃,不怒自威。二人约定有机会再探讨兵棋推演后李成危回归东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泠寅道与两位兄弟分别后顾不上吃午饭,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学校马槽,胡乱地借了匹驿马,搬鞍认镫飞身跨上坐骑,双腿一夹马的三岔骨,挥鞭猛地一抽:“畜生,还不快走!”这匹马吸溜溜一声爆叫,两条前腿腾空,随后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六里外的医馆。从京师师范学馆本部到医馆这条路泠寅道不是头一次走,虽然街上人流攒动,但他对路况十分熟悉,再加上马术了得所以在路上从未出现意外。今天由于拖堂的缘故,泠寅道生怕晚去一分钟都会影响郑竹姬的健康,而且还会失去姑娘对自己的青睐与信任,在人家面前栽了跟头,因此头脑里想的都是郑竹姬,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脑袋溜号就容易发生意外事故。在一十字路口处人群来来往往横竖穿行,按理说泠寅道应该减速慢行,避免危害发生的同时也是保护自己。就在这时,斜刺里忽然飞出一辆马车,车老板儿疯狂扯动丝缰:“喔喔喔喔……”只听见骨碌碌碌啪的声音越来越近,朝泠寅道骑马的这条街疾速驶来。马车前面还有一人骑马开道,此人敞胸露坏,歪戴帽子斜瞪眼儿,手举马鞭左右不停地抽打行人,边打边用公鸭嗓骂道:“你他妈的长没长眼睛啊,啊!赶紧给爷滚开,下次再遇上他妈的把你眼睛抠出来当泡儿踩!”有的老头、老太太躲闪不及,肩上的柴火担子被撞倒在地,篮筐里的橘子滚的到处都是。 泠寅道恍然觉得前面出现庞然大物,等抬头一看马车离自己也就不到十米的距离,再想躲也躲不开。泠寅道用尽全身力气去驳转马头,结果头是躲开了,马身与马车车篷撞了个满怀。泠寅道坐立不稳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戗破膝盖落了一身的灰尘。马车体积大、分量沉并无大碍。 泠寅道刚从地上爬起,那个在前面开道的狗奴才晃着膀子朝泠寅道走来,砰地一把抓住泠寅道的前心,龇牙咧嘴地骂:“你个胎毛未退、乳臭未干的小王八羔子,敢挡我们家大爷的道,活他妈腻歪了你!”“拐弯让直行,懂不懂规矩!”泠寅道辩解着。这狗奴才平时飞扬跋扈惯了,抬起鞭子照着泠寅道的腰“啪”就是一下,比秃尾巴狗还横:“哎呦喔焯!你个穷棒子还敢跟我们护渠大人顶嘴,反了你了!”说完还想打人。护渠官官职九品,属不入流的小官。泠寅道不愿意跟他们多做纠缠,左手一叼狗奴才的腕子往上一翻,用一招金丝缠腕,再抬起右腿照着这狗奴才的屁股咣地一踹,把他疼得嗷嗷直学狗叫。 周围围观的老百姓暗挑大拇指,小声嘀咕:“罢了,不畏权贵真是条英雄好汉。”纷纷赞许泠寅道的做法。他们想做又不敢做的事让泠寅道做了,心里算出口恶气不记得刚刚挨鞭子的疼,仿佛自己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李成危趁乱重新骑上自己的坐骑,不敢与官宦正面硬刚迅速逃离是非之地。走出一里地回头看看见后面无人追赶,泠寅道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到了医馆,泠寅道滚鞍下马急匆匆跑上二楼,踏进病房就见郑竹姬梳妆整齐,换了一套从没穿过的靓丽衣服,倚靠在床头的被子上,手里翻阅着一本《溜须传》看得津津有味。旁边的床头柜上摆放着六瓶芬芳迷人、五彩缤纷的花束。每瓶花束的茎部都系着一条红丝带,丝带上还绑着小纸卷,不知道写的是什么内容。泠寅道上次来时只有一两瓶花束,很明显后来又增加了新的。 郑竹姬用余光瞥见出现在门口的风尘仆仆的泠寅道,嘴角稍稍翘上一侧又赶紧放归原处,脸上也收起冷丝丝的笑容。“你,你怎么样,好些了吗?”泠寅道瞬间说变变得结结巴巴。郑竹姬缓缓转过头来,面带微笑、冷言冷语、有气无力地说:“道哥,多谢你三天两头的来看我。唉,身边也没人照顾,我知道你喜欢我,可你怎么来得这么晚?也没给我带点好吃的,要是真心爱我能先帮我去排队拿药吗?我收拾一下,马上就下去。”泠寅道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心生怜悯,不忍心让她自己干活,忙说:“不用不用,我替你去就行。”“那谢谢你。”说完,郑竹姬就轻松自在地靠着休息。 泠寅道屁股没在椅子上踏踏实实坐半分钟,又噔噔噔跑到楼下排队拿药。取药的窗口只有一个,排队的人很多,队伍甩得老长。不知怎的排了近一炷香的时间也不见队伍往前挪几步,心里焦急万分。好不容易从人缝中看见取药的窗口,就在这时,五个男人一主四仆大致在二十七八的样子插队插在泠寅道前面。泠寅道火不打一出来,拍了拍前面那人的肩膀说:“哎,我说几位,你们有没有点公德?大家都在排队,你们怎敢插队!”五个人回头看向泠寅道,其中一个仆人说:“年纪不大嘴还挺硬啊,看你那破烂样一身的灰,应该是个穷酸学生吧,敢跟我们家少爷横?小子,知道我们是谁吗?实话告诉你,这位是京城巨富钱少爷。我们四个是他老人家的保镖:鲶鱼头、嘎鱼尾、鲤鱼刺、甲鱼腿。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们是给老太爷子抓药。你给谁抓药啊?”“我给我朋友抓药,不管你们是做什么的都应该遵守道德。”钱少爷有意让泠寅道出丑:“朋友?女朋友吧这么积极,嘿嘿嘿,像你这样的穷逼也配有女朋友?下辈子吧,哈哈哈哈哈哈!” 泠寅道靠武力解决不是打不过这五个人,但那样一来必然会把事态闹大。他担心拿不着药的话,郑竹姬的病就会耽误,而且对自己的名声也不好。正在骑虎难下之时,郑竹姬听见楼下有吵闹声,穿好衣服下楼来看情况。泠寅道不知道郑竹姬出现在自己身后,就见那五个人刚才还狞眉厉目,忽然刷的一下变成了笑脸相迎还有些紧张。泠寅道回头一看是郑竹姬,多少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在爱慕的人面前出了丑。郑竹姬一摆手让泠寅道退在一旁,对那五个人说:“钱少爷你们别为难他,他是我同学。”钱少爷一听郑竹姬和泠寅道是这层关系瞬间放松不少,笑呵呵逢迎地说:“王大小姐也在这呀,怪我眼拙没有早来拜会,失敬失敬。既然是您要取药,那就排到我们前面吧,来来来您请。”郑竹姬说:“不用不用,我还是排队吧,这么多人都排着呢,那样不合适,我就站您后面吧。”钱少爷接着压低声音跟郑竹姬说:“刚才还真差点以为那小子是您男朋友呢,我说嘛肯定不是,瞧他穿的那寒碜样儿,哪配当您男朋友啊……”郑竹姬微微点点头。 泠寅道看自己没了用处悄悄离开人群,脑子里还回荡着知书达理的郑竹姬的那几句话:不用不用,我还是排队吧,这么多人都排着呢,插队不合适。 泠寅道在情场失意,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连建军为梦想奋斗,组建军事社团却不得成果。李成危自打认识连建军后一有机会就去社团找他,在沙盘上推演攻防、切磋技艺。两人每每交战,大抵是四六开。连建军胜少负多,善水战而不善陆战。这让他心感不快,但毕竟是兄弟,输赢并不重要。一段时间后,李成危对连建军说:“我遍观你帐下学生军竟无可用之才。人才不备自然社团难具规模,咱们不如扩大范围对外招生,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届时你任校长,再请施百年、泠寅道他们来做教官。军事社团这个名字也可以改一改,叫水陆军讲武堂。”连建军认为有理,听从李成危建议决定面向社会招收新成员。 不出一月时间报名参加者不下三四十,原本十几人的小社团瞬间变成五十人左右的大课堂。连建军风风光光当上水陆军讲武堂校长,见自己苦心经营的组织发展壮大内心激动不已。李成危有意结交天下豪杰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大好机遇,把大学兄弟都拉入讲武堂。既然要办正规的讲武堂就要有老师授课,施百年热情极高,当仁不让成为骑兵科教官,但由于受场地和装备限制,教学内容以理论为主、实操为辅,有马刀劈砍、长枪突刺、移动骑射、正面突击、迂回包抄、远程奔袭、乘马越障、巡逻警戒、野外骑乘、方型阵、楔形阵等。泠寅道和殿前香传授众人使用兵器、刺杀搏击、阵型队列。李成危和邢工冲年少时在黑作坊里制作过火药,因此学以致用,教大家如何做简易火器。 除施百年等大学兄弟担任教官外,新入讲武堂的大伙中有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也被聘请为教官,此人是安徽歙县人毕懋康。毕懋康公元一五七一年出生,弱冠即工古文辞,善画山水,宗王维富春笔意。此人对军器最有研究,尤其是对新式火枪、火炮的制作、运用、改良都很在行。明万历二十六年公元一五九八年入京考取进士,路过京师师范学馆被讲武堂扩招告示吸引,又被李成危等人看重,遂聘为火器教官。在学员之中,藏有两位了不起的人物,分别是黄道周和刘宗周。他们的命运从此与李成危等人紧紧相连。 正是:情衰业兴有专攻,豪杰如云志万重。 要知泠寅道能否走出情感纠缠,且听下回分解。 第8章 伍三海领衔备战洋文初级 三剑客聚首参加阅兵大典 诗曰: 斗大黄金印,天高白玉堂。 不读书万卷,难得伴贤良。 上文书说到泠寅道帮郑竹姬排队拿药,结果惨遭一众官宦子弟羞辱。他虽然对那些官僚地主没有半点好印象,但认为郑竹姬还是一个品行端正、知书达理、仪表不凡的佳人值得继续追求。往后一段时间,无论郑竹姬在作业和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泠寅道还是会主动帮忙,甚至是替郑竹姬去做些事情。郑竹姬对泠寅道的态度时冷时热,关系在疏远与拉近之间徘徊。这让泠寅道不知是应该立刻放弃对郑竹姬的追求,还是应该继续有所表示。平心而论,泠寅道对郑竹姬付出如此之多舍不得前功尽弃。 正值七夕,李成危见兄弟寅道在情感上受挫,又联想起自己当年和柳飘飘那段过山车式的往事,有感而发吟诗一首: 七夕牛郎织女星,难架鹊桥有真情。 今宵必是独寂寞,来年也许冷清清。 莫羡他人皆欢喜,应信自身会一鸣。 待到建功立业时,何愁佳人不心倾。 转过来年,公元一五九九年也就是万历二十七年,伍三海等兄弟已经上到大二下学期。大二下学期有一门考试叫洋文初级,这门考试关乎能否顺利毕业。李成危、泠寅道、殿前香等大多数兄弟的洋文水平都不太行,要说洋文水平最高的当属伍三海。伍三海在早年间曾出国游学,回到大明朝后又通过复学复考的方式更有深度地攻读洋文。洋文初级对伍三海来说可谓小菜一碟,但对其他兄弟来说难度可谓翻山过海。伍三海为帮兄弟们顺利通过洋文初级考试,特意从侨居海外的朋友手中借到不少复习洋文的书籍。 大家一起复习时,伍三海常常指出快速高效复习的方法并总结关键内容,例如:动词的时态和语态、非谓语动词、定语从句和名词性从句、并列举和状语从句、情态动词和虚拟语气、介词和介词短语、特殊句式等知识点以及完形填空、阅读理解、信息还原和书面表达等题型。具体来划分又包括:一般现在时、一般过去时、一般将来时、过去将来时、现在进行时、过去进行时、现在完成进行时、不定式状语从句分词作状语、不定式做定语、分词做定语、分词和不定式作宾语补足语的区别、动名词做主语、关系代词的作用和分类、让步状语从句、时间状语从句、条件状语从句、地点状语从句、目的状语从句、结果状语从句、方式状语从句、图解方位介词、时间介词、倒装句、强调句和反义疑问句。知识内容既杂乱又琐碎,让人越学越头疼。 白天上完洋文课后,伍三海又会利用课后时间给大家进行讲解补充,针对每个人的不同特点进行分类指导。每日晚饭后,兄弟众人都会去教学楼一起复习洋文,相互鼓劲儿加油,心无旁骛、专心致志,直到教学楼关门儿才回宿舍休息。这些男生与当时女生相比来说真可谓拿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坚持奋斗之精神,又展现“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坚定必胜信念。经过三个月时间的努力,在伍三海的帮助和大家顽强意志下,每个人的洋文水平都有所进步。 从这一件小事中就能看出伍三海的确有能力考中学究生,而不是像一些幕刃靠卖肉获得学位。 学期结束前几天,兄弟们完成了洋文初级考试。成绩短时间不能有结果,这让大多数兄弟多少有些担心。 暑假开始后,大学生纷纷收拾行囊回家,而泠寅道、李成危和殿前香三人还呆在学校没动。原来施百年前段时间来学校跟大伙说,七月中旬万历皇帝要在顺天府举办阅兵大典,自己所在的燕郊北大营都要接受检阅。除军队以外,这次还有群众可以参加,问兄弟们谁想去。“三剑客”暑假别无它事,又都想去看看这宏大的场面,于是同意报名参加。 说到这次阅兵大典,不得不提一提当时的背景。明代时,在播州设立宣慰使司,驻地相当于今贵州遵义市。隆庆五年,生性雄猜、阴狠嗜杀的杨应龙世袭了父亲杨烈的播州宣慰司一职。万历十四年,杨应龙升任都指挥使,因从调有功,加封为瞟骑将军。万历十四年,因向朝廷进献大木美材七十棵,受赐飞鱼服与都指挥使职。朝廷诏命黔蜀两省会勘,杨应龙当然愿赴蜀而不赴黔。万历二十年,杨应龙赴渝受审,依法当斩。时倭寇丰臣秀吉进犯朝鲜,杨应龙请求献金赎罪并带兵征倭,朝廷允准。继任四川巡抚王继光坚持严提勘结,杨应龙抗命不出,朝廷下令进剿。万历二十一年,王继光会兵进剿,抵达娄山关。杨应龙诈降,暗地遣兵据关冲杀,官军大败且死伤过半,王继光被革职。万历二十三年,兵部侍郎邢玠命重庆知府王士请令杨应龙至綦江听勘。杨应龙缚献黄元等十二人抵斩,并请纳银四万两助采木赎罪。朝廷允准,以子杨朝栋代其职、次子杨可栋留渝作人质。不久,杨应龙闻次子死,拒缴赎金。万历二十四年,杨应龙派兵袭掠余庆、大呼、都坝,焚劫草塘二司及兴隆、都匀各卫,围黄平,戮重安长官家。万历二十五年,流劫四川江津、南川诸邑,袭击贵州洪头、高坪、新村诸屯,并侵扰湖广四十八屯,朝廷震怒。万历二十七年,贵州巡抚江东之等率兵三千进剿。杨应龙令其弟杨兆龙、子杨朝栋至飞练堡迎战,官军无一生还,江东之被革职。同年五月,李化龙再度出山,奉命节制川、黔、湖广三省军务,主持平播战事。杨应龙于官军集结前率兵八万陷案江,纵兵血洗綦江城。 此时,明朝援朝抗倭战事已经结束,万历皇帝决心平定杨应龙叛乱。经过高层首脑决定出征前在顺天府举办一次盛大的阅兵大典,效仿当年成祖之举提升军队士气和作战决心。 “三剑客”头一天彩排就被朝廷军力所震撼,最引三人注意的当属这几支部队和装备:第一,神机营鸟铳手。由枪管、火药池、枪机、准星、枪柄等组成。使用时通过预燃的火绳和扣动枪机,带动火绳点燃火药池内压实的火药,借助火药燃气的爆发力将枪管内铅弹射出,杀伤敌方人马。第二,迅雷铳卫。迅雷铳是一种单兵多管火器,又称多管转膛炮,最大的可以达到十八管,使用火绳或者燧石击发。发射完毕后可以作为冷兵器使用。第三,神机箭。木桶箭贮神机箭三十二枚,名曰“一窝蜂”,可射三百步。总线一燃,众矢齐发。势若雷霆之击,莫敢当其锋者,也就是多管火箭。第四,佛郎机炮。佛郎机由欧洲发明,佛郎机炮是一种铁制后装滑膛炮,采用了母铳与子铳结构,因此又被称作“子母炮”,佛郎机炮还安装了瞄准具,既增大了射程,又提高了精度。 “三剑客”作为群众也要集中进行一段时间的排练,每天卯时开始,酉时结束同样辛苦。在排练过程中,李成危还生了场大病,严重到不能下地。集中排练时无论发生任何情况都不允许回家,幸亏有泠寅道和殿前香悉心照料,这才让李成危逐渐恢复健康,最终赶上阅兵大典。 阅兵当天,施百年头戴凤翅金盔,脑后一颗斗大红缨,身穿金将甲,腰系一条镀金兽面束带,足蹬夹板式护腿,左带一张弓,右悬一壶箭,链甲手套护住臂腕,手里拿一把长杆明晃晃的战斗斧,胯下一匹枣红马仰头咆哮,脖子上系着威武铃,真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三剑客”看好朋友施百年意气风发,也跟着一起高兴。走在场地正中央,李成危定睛抬头看向城楼,似乎不见万历皇帝的身影心中有些失望,不禁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正是: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要知后续还有何故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9章 殿前香婚宴贺喜 连建军感情决裂 诗曰: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这四句话代表了人生四大喜事。就字面意思来解释的就是很长时间没有下雨,土地干涸了很久,结果来了一场及时雨。古时候,许多人都要背井离乡踏上求学之路,如果突然在外地遇到了旧友知己,那种心情自然是很满足很喜悦的。婚姻本就是人生大事,能和伴侣同房本身就是喜事,再加上开始组建自己的家庭,怎么能不是一大喜事呢。在古时候的封建社会,考取功名是当时读书人想要出人头地的主要路径,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入仕为官。做官意味着前途无限,还能够光宗耀祖。 闲言少叙,书归正传。“三剑客”参加阅兵大典回到京师师范学馆正赶上新学期开学,很多兄弟和女生都迫不及待地问“三剑客”的感受。兄弟们问的是见到了什么先进的武器装备、是否瞻仰了万历皇帝的尊容,而女生问的是群众参加阅兵大典捞没捞着什么好处。殿前香和泠寅道一五一十地述说经过,不打诳语。李成危对兄弟们如实讲述,对女生则是有的也说没有的也说,吹得一套一套,听得女生云里雾里,露出羡慕而贪婪的目光。他边说边打量这帮女生的反应,心想:果然不假,幕刃都是一个德行! 十月中旬天已入秋,秋高气爽,环境宜人。这天殿前香忽然告诉大家一个喜讯,说自己马上要和女朋友结婚,特意请大家届时参加婚宴。兄弟们一听都替殿前香高兴,纷纷道喜。殿前香是兄弟们中第一个要结婚的,大家觉得这事又新鲜又好玩,都愿意去参加婚礼图个好彩头。 婚礼在晚上举行,当天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高朋满座、胜友如云,酒席摆了不下二十桌。等人员都到齐后,司仪先讲话说:“各位领导、各位亲朋、各位来宾:大家好!今天,天气晴好,艳阳高照,风和日丽,桂花飘香,莺鸟鸣唱悦耳动听,祥云朵朵瑞彩千条,天随人愿,大自然告诉我们今天是个好日子。看,礼堂布置得庄严隆重,金壁辉煌,高悬的喜字,闪烁金光。参加婚礼的来宾来自四面八方,个个笑逐颜开,喜气洋洋,那真是着装华丽,神采飞扬,他们彬彬有礼,坐在两旁。在这金子般的季节里,牛郎织女的银河相连,化作了一对新人精心培育的爱情之果,两位新人经过一段甜蜜的恋爱之后,将在今天这个大吉大利的黄道吉日并肩协手步入神圣的婚礼殿堂,这是一段情真意切的水晶之恋,这是一段荡气回肠的一世情缘,这是一段龙凤呈祥的真实写照,这是一段郎才女貌的爱情新篇。他们的结合是人间绝配,他们的结合是珠联碧合,他们的结合是真情的碰撞,他们的结合是新时代爱情的赞歌。朋友们,掌声祝福他们!下面我庄严宣布新婚庆典现在开始!” 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接着是主婚入场,新郎的父母和新娘的父母请按家庭组合就坐。看得出来,四老精神焕发满脸微笑,眼眸中藏不住笑意。 司仪接着往下讲:“天赐良缘结百好,新郎新娘是主角,伴郎伴娘双陪伴,婉臂入场拜亲人。下面请新郎新娘闪亮登场!”话音刚落,台下又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激动的欢呼声。大学的兄弟们一个个都乐得合不拢嘴,巴掌拍得震天响。大家都想看看新娘子是何等相貌,毕竟都没有见过。就连泠寅道、李成危他们也只是听说新娘和殿前香是中学的同班同学,当时两人就彼此爱慕,立下山盟海誓,一个非她不娶,一个非他不嫁。据殿前香所说,这位新娘虽然相貌不算出众,但是心地善良、为人宽厚、善解人意,在家里十分贤惠,既能烧饭又能做针线活,跟殿前香在一起有五年的光景从来都是听男朋友的没红过脸。泠寅道与李成危相视一笑,想起各自在情场上的求而不得,心里十分羡慕殿前香。 转眼见两位新人从门口处缓缓走来。殿前香身穿红袍,手牵红丝带,昂首挺胸,神采奕奕。新娘里面穿红袄,腰间系上流苏飘带,头上戴装饰物编织成的“凤冠”,肩上披有各种吉祥图纹的锦缎“霞帔”。夫妻二人一同迈过火盆,表示婚后的日子红红火火。 新人走到台上,司仪接着讲:“他将是你的新郎,从今以后他就是你一生的伴侣,他的一切都将和你紧密相关,陪你到地久天长,爱你到地老天荒。她将是你的新娘,你要用你一生加倍照顾对待,用你最温柔的心陪她一起飞翔。苦与乐都要同当……”等话说完然后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行完仪式,新娘去洞房等候,殿前香挨桌敬酒。大学同学这两桌可有不少人,同班的、外班的还有舍友来了一片。施百年抽时间从燕郊北大营也赶了过来。连建军在李成危的介绍下,前些时日也与大伙逐渐相识,今天也来参加婚礼。 喝完一圈后,兄弟们有说有笑扶着殿前香送到婚房外。有人提出要闹洞房热闹热闹,但大家都没什么经验怕失了分寸,就不再打扰新人休息,转身回去接着喝酒吃菜。 殿前香推房门往里瞧看,嚯,房间布置得十分喜庆。门房四壁贴着大红的喜字;桌上数盏明亮的红烛高耀,台面上摆着有花生、红枣、莲子、栗子等干果,旁边还有一大束红艳艳的玫瑰花。新娘正坐在床边,等候丈夫的到来,听房门一开心里十分激动。殿前香坐在新娘身边,掀起新娘的红盖头。二人又说了一些甜言蜜语,这才吹灭蜡烛同床共枕。 再说客厅。兄弟们回到自己的座位接着吃喝畅聊,只有连建军看着样子不太高兴。李成危拽了拽连建军的衣襟问:“兄弟你怎么了,看着不高兴。”连建军长叹一声:“唉!”原来就在不久前,连建军和一个叫白乃媛的姑娘彻底决裂。白乃媛是京师师范学馆学军院的学生,和连建军是同班同学。白乃媛是江西南昌人,初来顺天府对这里的人和事都不了解,由于怕被孤立就想找一个男人保护自己。但她要找的这个男人可不是说要找男朋友,而是要找一个能帮自己干活的人,说白了就是既要白嫖男人的劳动力还不让人家睡。 经过一段时间寻找目标,白乃媛最终锁定了连建军这个情感单纯、心地善良、吃苦耐劳、伙伴不多、喜欢单独做事的人身上。高端的猎手往往伪装成猎物的形式出现,大约在一年前,白乃媛经常故意制造出和连建军独处的机会,让连建军觉得他和自己很有缘分。在相处的过程中,白乃媛说出自己外地人的身份,对顺天府的一切都不熟悉,展现出一幅孤单、弱小、可怜的小女子形象,诱发连建军的同情心。接触时间长一些后,白乃媛开始让连建军帮自己一些小忙,逐渐帮的忙越来越多、越来越杂,有好事从不跟连建军说,有困难时定找连建军帮忙。连建军帮的次数多了就想:欸,她怎么不找别人帮忙,唯独只找我?哦,因为我们关系近,她是不是把我当她男朋友了?殊不知这正中了白乃源的下怀。在这种思想的引导下,连建军心甘情愿地给白乃媛帮忙,即使是牺牲自己大量的休息时间也不敢说个不字,怕这份“爱”会消失。 就这样度过一年,前不久白乃媛说自己要回江西老家。连建军忍不住跟白乃媛表白,却遭到对方无情地嘲讽和奚落。白乃媛知道连建军已经没了作用价值,冠冕堂皇地对连建军说,自己现在还不想谈恋爱,你是个好人等等。 白乃媛回到江西老家后很快就找了一个男朋友。连建军托人打听得知此事,写信质问白乃媛无情,结果收到了一封回信和一本画册。回信上白乃媛骂了很多损人的话,中心意思是连建军就配当个工具人,不懂浪漫、不懂爱情,永远都找不到女朋友。画册上则是每页都画了一张白乃媛和她男朋友一起干的甜蜜事,封面则写着四个大字——教你会爱。连建军气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咔哧咔哧连信带画撕个粉碎。 李成危听后安慰他说:“唉,算了,你不招她,她以后也就不会再惹你。这次你碰上幕刃,今后长个记性先分清楚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今天是香哥大喜的日子,别提那些不开心的往事,喝!”连建军自斟自饮喝起闷酒。 正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要知后续还有何故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10章 尺子令排兵布阵设埋伏 众兄弟内外夹攻败女真 上文书说到殿前香结婚,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此后一段时间,整个大三兄弟们过得算风平浪静,每天专心致志学习,不像幕刃吃喝玩乐、浪荡成性。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就到了大四这一年,也是大学本科生活的最后一年。单说这一天上午,李成危刚下课从教学楼往宿舍楼走,走在半道儿上,忽然有人拍了下自己的肩膀。他扭回头看,不是旁人,正是兄弟邢工冲。就见邢工冲头戴土色锅盖型软沿帽,尤其前沿压得很低,遮住眼睛,打扮得跟叫花子一样。李成危有些诧异地问:“兄弟你怎么来了?”“嘘!轻声,哥。”邢工冲压低声音,“咱们找个肃静的地方细说。”两人来到路旁的柳树下,李成危问:“我有一段时间没去作坊了,兄弟们过的怎么样?”“唉,别提了。半年前不知是谁走漏风声,明军突袭查抄作坊还抓走了荣贤弟,后来听说是派他去北疆当戍卒。我和郑凯祥、黎锦强趁乱逃出生天失散开来。郑凯祥去梨园唱戏谋求生路;黎锦强加入了一支蹴鞠队走南闯北到各地以演出为生。我考上大学,也算有了着落。”李成危听到这心情十分低落,没想到兄弟们的处境愈发艰难,自己却无能为力帮不上忙。 邢工冲接着说:“哥,我今天来最主要不是要说这些,而是要告诉你一件大事。哥你还记得吗,四年前咱们在关帝庙二次结义时救了不少妇女,还杀了一个太监。”“当然记得。”“当时咱们以为那个老太监是人贩子,通过贩卖妇女来捞钱,不加详查之下信以为真,可事实并非如此。就在咱们放走的那些妇女中,有一人男扮女装是后金女真人的细作,他和老太监接头是要密谋劫夺一批咱大明的的大学生,带回东北帮助他们发展图强,师范生也在他们的名单之中。老太监提供详细的情报,包括大学的位置、人数、治安等,那些女子是女真人抓来送给老太监的奖励。这些年努尔哈赤的势力在关外不断做大急需要人才。本来那年女真人就要进城抢大学生,没想到阴差阳错被咱们遇到,因事情败露所以迟迟没有行动。最近我得到可靠消息,就在明天子时初刻将会有几百号女真人到顺天府的几所大学抢掠大学生,这里面就有京师师范学馆。现在这几百人已经在城中的某个角落安顿部署下来,为防他们有人提前混入大学内打探情况,我才乔装改扮前来找你。跑吧哥!”李成危疑惑地问:“这些消息兄弟你从何处得知?”“郑凯祥在梨园唱戏,那种地方鱼龙混杂,经常能第一时间得知一些情况,有一次他亲耳听到女真人谈话提及此事。不光是他,黎锦强的蹴鞠队到边北辽东演出,也听当地百姓说过关于抓大学生的事。哦对,我这还有两张草图,是郑凯祥在女真客人离开后在桌子底下发现的。”邢工冲说罢从怀中掏出两张草图。 李成危接过草图仔细端详,两张纸上画的都是大学平面图,其中有一张画的正是京师师范学馆,上面还写着两行满文。这下李成危相信消息绝对可靠,摇了摇头对邢工冲说:“我不能自己一个人走,那大学里这么多人可怎么办?这样吧,咱们先回宿舍,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对策。” 李成危拉着邢工冲回到宿舍,先把来人对兄弟们作了一番介绍,又将女真人劫夺大学生的事对大伙说明。几人商量决策后决定先找校领导,听从学校统一安排。没想到校领导闻听后哈哈大笑,认为这几个男生是得了失心疯,讲一些胡乱话扰乱校园秩序,威胁他们说再要多言定要扣学分作为惩处。 兄弟们被弄了个烧鸡大窝脖儿,本想着为学校的安全着想结果反遭恶语相加,愤愤地回到宿舍。殿前香说:“既然学校不管,那我们就自己管,总不能灰溜溜地逃跑,那岂是大丈夫所为?再说我们还有一天半的准备时间。学校有上百号学生,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啊!”众人讨论一番后,最终还是决定要留在学校抗击敌人,虽然会冒很大风险,但为了人民群众值得一战。 皮皮炫面露难色,吞吞吐吐地问:“可我们小学教育学院男生太少了,所有班加在一起也不足五十人。刚才这位兄弟有五百人之多,我们如何应对?”李成危淡定地回答:“敌人人数虽有五百之多,却并非攻于一点,本部和其他几所大学都是他们的目标。我估计能来东区的敌人也就在一百左右,五十人对一百人不算劣势。兵不在多而在于精,将不在勇而在于某。只要我方布阵有方、调度得当,便不难取胜。”“校区的女生用不用通知?”怀顺问。“不必。”李成危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事先通知女生,恐怕消息传出校外,一旦敌人得知提前动手,那我们将非常被动。敌人选择子时突袭就是因为要趁大家熟睡之时将我等掳走。只要我们提前准备,不让他们冲进宿舍楼,则女生性命无碍。现在大家分头行动,快去把所有男生叫来甲一零五共同商议军机。伍爷,有劳去一趟燕郊北大营把施百年兄弟请到这里。”众人退去分头行动,李成危拉住殿前香说:“贤弟,你快去趟本部,一是让弟妹赶快回家明天别来上学,本部我实在是无力相救。二是把连建军叫来,共同商议对策。”殿前香抱腕当胸:“放心吧,我去去就回。” 殿前香去本部自不必说,此时屋内还剩李成危、泠寅道和邢工冲三人。邢工冲把草图展开,就看草图上把京师师范学馆的内部布局画得十分细致:整个校园是个四方形的形状,只有一个正门朝东敞开。进入大门正对着的是一座三层楼高的教学楼,楼两侧是小过道,左侧过道外是一溜马棚,右侧过道外是操场。宿舍楼在教学楼正后方,分甲乙两座。两侧过道连通后面的教学楼,教学楼大门也朝东开,与宿舍楼之间还有一条过道。宿舍楼的北侧,也就是操场的西侧是学生食堂。甲乙两栋宿舍楼之间还有一个地下杂货室没有大门,前出口连通两楼之间的过道,后出口连通宿舍楼后的一条过道与两侧过道相连。 李成危对泠寅道说:“道哥你看,咱们校园不大应该在何处用兵方可歼敌?”泠寅道一笑,回应说:“我猜危哥已有良策。哈哈哈哈好,那我先说一说。敌人目标明确,就是要进攻宿舍楼。我们可以先把他们诱至宿舍楼前,然后将其堵在宿舍楼与教学楼中间的过道内,出奇兵围而歼之。”李成危点点头:“嗯,道哥所言与我所想一致。我看不仅如此,教学楼楼顶、地下杂货室都是用武之地,就连不知情的女生们也可为我等所用,那时宿舍楼门已锁……” 半个时辰后,所有东区的男生都聚在甲一零五,有中文班、洋文班、数学班和艺术班。施百年和连建军也风尘仆仆赶来商议。李成危把女真人要突袭东区劫持大学生的事和大伙说清,又把和泠寅道商量的破敌之策跟大伙讲述一遍。男生们听后一致同意李成危和泠寅道的作战方略,大多数人既紧张又兴奋,会武的兄弟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接下来是分兵派将,李成危知道泠寅道是文武全才,想让他主持军事、调兵遣将。泠寅道说自己并未与所有男生都熟悉恐安排会受困阻。众人也赞成李成危主持军机。李成危推辞不过只好恭敬不如从命,说道:“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大家既然支持我来主持,那我自要严明军纪、以正法度,营无戏言、军令如山,还请诸位配合。这次行事与诸位生死命运紧密相连,因此执行军令时定要一丝不苟,与敌交战时务必冲锋在前,万万不可玩忽职守、松散懈怠。”众人分立两厢齐曰:“得令!” 李成危从屋子里找了数把直尺,放到一个笔筒中,把直尺当成令箭。泠寅道和邢工冲站在李成危身旁辅佐相助。李成危在当中就坐,从笔筒里抽出第一支“令箭”,目光环视众人后道:“明公听令!”。“末将在!”殿前香往两行中央横跨一步。“明日亥时,明公你率领艺术班的兄弟在校园门口徘徊侦察,务必做到真实可信,若见敌兵突袭则用石子击之。接战后只准败、不许胜,掩护艺术班从左侧过道撤回并高声喊叫传递信号,把敌人引至宿舍楼前则记首功一件,之后撤入地下杂货室在后出口处埋伏,那里自会有人接应。”说完把“令箭”往前一递。“得令啊!”殿前香上前接过“令箭”,转身带领艺术班的兄弟下去准备石子。 李成危从笔筒中抄起第二、三、四和五支“令”,说道:“连哥、钠哥、伍爷、骆哥听令!”连建军开始多少有些不服,后来想到自己平日与李成危推演兵棋时胜少负多,也就诚心接受,随即四人横跨一步站在人群中央:“末将在!”“建军贤弟、钙钠兄弟,今日你二人率数学班的十八名兄弟到校园后墙外的竹林,先砍伐二十根粗竹,头部削成尖形制作长枪;再砍二十根细竹,头部削成尖形制作标枪。明日亥时埋伏于宿舍楼后左侧过道,见敌人被诱至伏击圈内立刻杀出堵住过道左口截断敌人归路。伍爷和骆哥今日率中文班十八名兄弟也去校园后墙外竹林,制作二十根长枪和二十根标枪。明日亥时埋伏于学生食堂内,见敌人进入包围圈后立刻杀出堵住过道右口阻断敌人去路。”四人听后十分高兴,接过“令箭”带人下去准备。 李成危从笔筒中抄起第六和第七支“令”,说道:“皮哥、怀哥听令!”“末将在!”“两位兄弟今明两天多备引火之物,明日亥时埋伏于地下杂货室后出口处。我料敌人败退必走地下杂货室。二位兄弟与明公等人汇合后,见敌人进入地下便点火焚烧那些废旧桌椅。这样一来即可烧死敌人大半,有漏网之鱼逃出地下室也可轻松被诸位生擒。”“得令。”二人转身下去准备。 李成危拿起第八、九、十和十一支“令”,说道:“工冲、龙哥、水哥、达哥四位兄弟听令!”“末将在!”“明日你四人在亥时多烧开水,然后运至教学楼楼顶埋伏,见敌人进入包围圈听我号令后从上往下倒开水烫伤敌军,再准备一些大面红旗插在楼顶鼓噪声势,切记锁住教学楼大门保障自身安全。”肥龙不解地问:“夜里插红旗根部看不出效果啊。”泠寅道一笑解释说:“只有红旗当然看不出效果,但是明天战事一起杀声震天,那些女生定会从睡梦中惊醒点燃蜡烛瞧看情况。上百间房屋同事亮光,还怕照不明对面的红旗?”四人一听原来如此不禁拍手称妙,随后退下准备。 施百年看众人都领了任务,心里有些不痛快,问李成危:“哎我说危哥,他们都有任务唯独不派我,这是什么意思嘛?我乃大将,老远跑来就是建功立业的!”李成危哈哈一笑:“年哥你急什么,你与我们身份不同。别人都是自己的同学,说话做事都方便。你是有军职在身,故我不敢轻易调遣。”“哎呀,你多虑啦。我手下有二十名弟兄听我指挥,个个都是精壮汉子。明天我以巡城为名前来助战,料也无妨。”“好,那年哥我给你一支令箭,明日亥时你率本部人马埋伏在校园外。敌人的先头部队不要管他,放进学校由我们来收拾。我料敌人还会有援军,一旦援军杀来,年哥你半路伏击之,抓一两个活口让其带路,直捣敌人老巢落脚之处。”“哎,这还差不多,好兄弟你放心吧,交给我了!”说罢,转身回燕郊北大营做准备。 此时屋中还剩李成危和泠寅道二人。李成危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一旦明天战事焦灼,还得辛苦道哥直取敌将首级,让事态转危为安。”“危哥你放心,我的霸王亮银枪等不及沾血了!”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异日天黑以后,众人分头设伏,又从马棚借来几匹驿马。 这天晚上月光格外明亮,子时刚至,果然有一百多番兵番将蹑足潜踪悄悄靠近学校大门。殿前香眼尖第一个发现了敌人,低声跟大伙说:“敌人来啦,离我们不算太远。兄弟们沉住气,接着拿笤帚进出扫地,一会听我号令再扔石头子。”众人听后纷纷点头,做着深呼吸让自己保持镇定。虽然大家都提前做好了准备,但毕竟谁都没打过仗,心里还是紧张的要命。就在这时,离校门口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里突然有人高喊:“勇士们,冲啊!不许放冷箭,抓活的!有好看的妞可以睡一两个乐呵乐呵,冲啊!”再看这一百多的女真士兵个个像小老虎一样,挥舞着手中钢刀冲向校门。殿前香见敌人冲了上来,高喊一声:“堆笤帚,点火!”十个人赶紧把笤帚往大门中间一堆,然后往上扔火把,瞬间火势燃起封堵住大门。殿前香接着喊了一声:“打!”大家从衣服兜中掏出石子,一齐扔向敌兵。石头子如下雨一般密集地打在番兵身上,造成对方一阵慌乱。有两三个倒霉的士兵被石头子正中额头,疼得捂着脑袋蹲在原地不起。殿前香看敌兵已逼近大门,命令大家扔尽手中石子狠狠地打,嗖嗖嗖,啪啪啪,哎呦噗通,对面又躺下三四个。眼看敌兵就要拆除笤帚火堆,殿前香下令一声:“撤!”十一个人一边顺着左侧过道败退,一边高喊:“敌兵来啦!敌兵来啦!” 女真士兵没想到这帮学生还敢还手气得嗷嗷直叫,三下五除二把火堆扒拉开,随后紧追这十一个人。殿前香一边跑一边向后看,顺利地把敌人带至教学楼与宿舍楼间的过道内。然后按照事先计划,退至地下杂货室后出口处埋伏与皮皮炫、怀顺汇合。 这一百女真兵还想要继续追赶,被领头骑马的将军叫住:“别追啦!按照地图上显示,眼前这两座楼就是学生宿舍,他妈了个巴子的别丢了西瓜捡芝麻!你们看楼上没有灯光,说明学生现在正在熟睡。勇士们给我冲进楼内活捉学生,冲啊!”一百人分成两部分,当兵的发现宿舍门上了三重锁,又是拿刀劈,又是用脚踹,可是怎么也打不开。这些人哪里知道李成危等人早已跟宿管商量,提前给楼门上了三道锁来保障学生的人身安全。 正在敌兵攻击宿舍楼,砍断一条锁链时,就听校园四周如山崩海啸一样响起喊杀之声:“弟兄们,大丈夫建功立业就在今日!冲啊,别让敌人跑喽!杀——杀!”话到人到,就见连建军和钾钙钠率领十八名弟兄从左侧后方过道杀出截断敌人归路;伍三海和骆足率领十八名弟兄从学生食堂破门而出堵住敌人去路。这四十人每人手拿一把长杆竹枪,腰间别一根短杆标枪。每侧十八人排成一排,左手持竹枪,右手抽标枪。连建军、钾钙钠、伍三海、骆足四人在十八人身前指挥。 一百女真兵被震惊得不知所措面露恐惧之色,弓着腰瞪大眼睛往四周观看。就在这时,宿舍楼内忽然刷的一下,闪起一片亮光。大多数女生被室外的声音惊醒,纷纷点燃蜡烛想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女真兵抬头往上看以为宿舍楼里也有埋伏,再往对面观瞧,就见教学楼三层楼顶立起十面大红旗,红旗前面出现四个人正是邢工冲、肥龙、林蓝和水国杀。月光、火把和宿舍楼的灯光照在红旗布面上显得十分威武壮观。女真兵被围在当中感觉周围都是人,不知有多少。 大学生把女真兵围在当中后,嘈杂的声音散去现场瞬间安静下来,空气好像凝结一般气氛静得可怕,仔细听都能听到每个人急促的呼吸声。这时,从连建军这一侧走出一匹青马,马上端坐的正是李成危。李成危高声喊道:“对面的女真兵听着,你等已经中计,反抗也是徒劳,不要再做困兽之斗,速速卸甲投降,可饶尔等不死!”女真这员将领不听邪,也可能是言语不通,用刀点指李成危说:“他妈了个巴子的,勇士们别听这小逼崽子瞎说,他们只是唬人而已,随我冲出去!杀啊!”兵随将令草随风,女真兵不敢不听,拼命要往两侧冲。李成危看不打不行,驳转马头回归本队。 紧接着就听连建军、钾钙钠、伍三海、骆足同喊:“掷标枪!”四十杆标枪一同飞出,嗖嗖嗖在空中划出两道美丽的弧线,噗噗噗扎躺下十五六个敌人,有的被钉中肩胛骨;有的被扎伤大腿;还有的被刺穿小腹。 前排的女真兵倒下,后面的女真兵军心浮动不敢上前,往后退缩成一团。李成危见时机成熟发下信号:“给他们洗洗头,倒开水!”楼顶四人接到命令,一人端一大盆往下泼开水,泼完一盆又一盆。女真人哪料到这一手,有的士兵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还张开嘴尝尝:“啊!烫死我啦,烫死我啦!”这些女真兵可遭了罪,有的眼睛被烫得冒白烟,眼球在地上叽里咕噜乱滚;有的脸上被烫秃噜好几层皮;还有的被烫得浑身起大包。这帮人一边在原地连蹦带跳,一边用嘶哑的嗓音垂死挣扎。 十几盆开水下去,马上烫死烫伤女真兵四十几号人。开水用完后,女真将领还不愿投降,红着眼提大刀要往外冲。小兵们也连哭带嚎地跟两侧的大学生交上了手。学生们肩并肩用长竹竿抵住对方不让其近身,但竹子禁不住刀砍,眼瞧有些支撑不住。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从队伍中飞马窜出一人,短衣巾、小打扮,身穿月白缎绣银龙棉甲,腰系水火丝绦,足蹬抓地虎的快靴,手擎一杆霸王亮银枪,此人非别正是泠寅道。泠寅道打马直奔敌将:“呔!对面番将报通姓名,我枪下不死无名之鬼!”女真将领似乎听明白了,这主儿要单挑问我姓名,告诉他:“我乃女真大将——狼太嘟窝!小娃娃,你是何人?”“哼哼,我乃你家小爷爷——泠寅道!看枪!”说时迟,那时快,泠寅道双手拿大枪分心便刺。狼太嘟窝头戴镔铁盔,身披镔铁甲,脑后雉鸡翎,胸前狐狸尾,手拿合扇板门刀催马迎战。看枪尖离自己不远,狼太嘟窝用刀往上去磕,没想到这招是假。泠寅道看对方刀往上走,已经来不及变招时,瞬间撤回枪尖,左手枪杆向里拨,右手枪纂往外转,回拉枪杆的同时用枪尖平着去划狼太嘟窝得脖子。泠寅道在本套书中是头一排的上将,这条霸王亮银枪用的可谓一绝,划拿崩把压,窝挑盖打扎,无一不精。狼太嘟窝看枪尖一拐弯奔自己脖子扫来再想躲已然不及,耳轮中就听见噗的一声,鲜血从脖腔中喷射而出。泠寅道只用一合便斩杀敌将。李成危在一旁看得真切,招式用得既简洁又漂亮,拍手称赞:“兄弟好枪法!”泠寅道摘下狼太嘟窝的人头挂在自己的枪尖上,大喝一声:“呔!贼首已死,尔等快快投降!”小兵们看主将已死吓得魂飞魄散,有一半人扔下刀枪选择投降。 还有最后二十几人不愿投降,看旁边有一个地下室入口,也不多想就一股脑钻了进去。此时埋伏在后出口的皮皮炫、怀顺、殿前香等人早已备好引火之物,看敌人进来立刻点燃废旧桌椅,很快地下室燃起熊熊大火,守在出口外都能听见地下一片惨叫之声。 皮皮炫见火势已起,觉得敌人尽皆烧死,于是放松了警惕。忽然间有七八个番兵从通道口杀出,一把抓住了皮皮炫,挟持人质逃跑。殿前香挥舞手中水磨禅杖打死四个,但还是让另外四人挟持着皮皮炫逃走。这四个番兵到学校门口,正遇上夜不归宿的拓拓元,顺带也把拓拓元掳走。 施百年率手下二十名轻骑兵埋伏在校园外,不出所料果然有援军,见先头部队没了动静随后赶到。施百年率队发动突袭杀得敌人打败,抓了两名俘虏问清落脚点后换上敌人的服装,趁敌人不备端了对方的老巢。经此一役,京师师范学馆东校区不仅没有人员伤亡,而且还大败女真士兵,唯独可惜皮皮炫和拓拓元被敌人抓走,而校本部和其他几所大学则损失惨重。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李成危和泠寅道、殿前香、骆足、伍三海在一块商量事情。忽然,连建军怒气冲冲地闯进甲一零五宿舍,大声喊道:“诸位,诸位!我刚从本部赶来,出事了!危哥,你听说了吗?就在昨天,学校颁发了一道嘉奖令,上面写着因学校领导指挥有方,成功击退来犯的女真强敌,特别鼓励全校区女生在此役中不畏强暴、英勇奋战,为最终胜利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因此发奖金和学分。男生里好像只有怀顺和二班一小矮个得到嘉奖。哎喔焯,这仗分明是咱们兄弟打的呀,管他学校领导什么事!还有他们女生参与个屁了,咱们兄弟呢,为什么不嘉奖!”屋里五个人也都气色不正。李成危说:“知道。”“那你找学校辩理了吗?”“没有。”“为什么没有!你怂了吗?你怕了吗!你们不去,我自己去!”说完转身要走。李成危呵斥一声:“回来!坐下,你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嘿!”连建军把腰刀往桌子上一拍,气哼哼一屁股坐在地上。 六个人有的坐床上,有的坐凳子上,围成一圈。李成危接着说:“今天建军兄弟正好提到此事,大家一起议议,说说各自想法。”殿前香第一个发言:“我觉得建军兄弟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明明是咱们冒死拼杀才解救了东区的危难,怎么最后论功行赏时没有咱们的份,难道喜鹊得来的食物又被狐狸偷了去!”伍三海补充道:“我可听说,怀顺能得到嘉奖是因为他父母是顺义县学政高层,这叫官官相护、互相买好。二班那个是战后第二天偷摸地去找学校领导,一顿吹拍抬说是领导指挥有方,摇尾乞怜、阿谀奉承,这才分了一杯羹。”骆足接着说:“这不已经很明显了么,学校把咱们的功劳压住不报就是要淡化他们的失职。咱们越风光、越彰显我们个人的能力,就越能证明学校领导的无能。他们为防造成不当舆论,保住自己的乌纱帽,故意说是他们的功劳,再找出一两个能给作证的人。怀顺父母有权,他们替大学宣传美名。学校反过来给怀顺好处。二班矮个和咱们一样没权没势,但放下了尊严投靠权贵。” 泠寅道思索片刻说:“我还听说一些被拯救的幕刃不但不感激咱们,还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批评我们不救学校本部地同学。从现在的形式分析,我不建议大伙去找学校讨说法。这件事上学校和我们是对立的,一旦双方爆发矛盾,学校以毕业作为威胁完全把矛头对准我们,那事情就难办了。”大多数人听后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李成危最后说:“我也赞成道哥的观点。即使我们找学校领导,丢弃尊严摇尾乞怜,只求分一点好处也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都是底层无权无势而又有实力的平头百姓,那些上层人不可能提携我们去打破他们已经建立好的关系网。不过我相信事实永远会像永定河的水一样清澈明亮。通过我们自己和施百年兄弟的宣传,世人早晚会明白谁才是真正的英雄。”“我还是想不通!”连建军抱着肩膀气鼓鼓的说。“想不通就喝酒,来干!” 这些大学兄弟后来还是因此名声大噪,尺子令败女真的故事也被后世传为佳话。 第11章 校派实习初进小学 暗听内幕败走魔窟 诗曰: 听闻只取其中好,眼见方知火上烤。 回头已无通勤路,更恐油在火上浇。 尺子令大败女真兵的事虽然没有公开宣传,但京师师范学馆的师生是人尽皆知。单说这一天,教育司司长贺稽陂来找京师师范学馆校长谈及此事。贺稽陂说:“老弟,听说你这师范生很了不起呀。”“嗨,什么了不起啊,一帮不谙世事的青年瞎折腾罢了。”“不,你可别拿豆包不当干粮。自从当年首辅大人改革后,师范生里可没少出人才。教育界是卧虎藏龙啊。”“您的意思是?”“四个字——既用且防。” 明神宗万历二十八年,公元一六零零年十月,京师师范学馆将派遣大四学生去小学实习,实习期为一整月,目的乃为毕业生入职之前谋得一些工作经验。李成危被派到一所西城重点学校——京师通古小学。接到通知,李成危满怀期待以为自己中了好运,幻想着要是实习过后能直接留在通古小学,不仅抄了近道提前找好工作免去后面激烈竞争的麻烦,还能在重点小学多学本领将来飞黄腾达也未可知。 转过天来,李成危和其他十三个同学一起出发来到通古小学。这十三个同学有的教国文、算数、英文,还有的教美术、制造、声乐。这些人当中有一英文专业的女人与众不同:此人姓郭,名子怡,身高七尺半,窈窕婀娜,瓜子脸面如冠玉,柳叶眉眉分八彩,一对笑眼楚楚动人,高鼻梁薄嘴片,朱唇红润,尖下巴腮如桃红。这郭子怡是个混血儿,早年间有个欧洲的商人来中国经商,后来结识了郭子怡的母亲并生下了她。郭子怡不仅长相像外国人,平时穿着也是西洋打扮:头戴黑色纱巾,脖挂珍珠项链,手臂上套着白色长袖,黑色丝袜下蹬着一双高跟鞋。这次她来通古小学实习也是这身服装,显得十分洋气。 进入学校来到一层大厅,先是由校长给实习生安排师傅。其他几个女同学先被各自的师傅领走,每对儿都是两个人并排手拉手有说有笑,一边聊着轻松的话题夸赞着对方的美貌,一边上楼梯。李成危静静地看,不多时只见一个四十岁出头的女人风风火火地朝他走来,走近一看已经是半头白发。“这就是内徒弟?”女人问校长。“啊,给你安排了一个小伙子。”“呵,行吧。”校长转过头来对李成危说:“这是你师傅,王老师。”“王老师好。”李成危赶紧施礼。“行,走,跟我上楼。”李成危跟着王老师上楼,同时把自己的身份信息又细说一遍。王老师听完也没做回应,只是答了几声嗯。这让李成危觉得环境有些压抑。来到二层办公室,推门一进只见一圈五六个女老师坐在自己的公位上都好奇盯着门口看李成危,看到之后好像又都有些沮丧。王老师挨个介绍着她的同事。李成危一一问好。这些老师年纪小一点的在三十左右岁,大一些的有五十挂零,一水儿的都是语文老师和班主任。 第一天简单熟悉环境,从第二天开始李成危正式跟着师傅工作。虽然目前是实习生的身份但工作量并不少,每天早上都要进班管理学生看早读收作业,师傅上语文课时要坐在后面听课并作记录,上操、中午饭班也要跟随,其他时间还要判作业。 前半个月的时间过的很快,也没有太多波澜,但也有几件事让李成危印象深刻,平时坐在办公室判作业几乎每天都在听办公室老师聊天。聊天的内容一半与学生有关,另一半几乎都在聊几家男人或者是自己的小孩。尤其聊自家男人和小孩时,不管是说者还是听者都眉飞色舞。有的说丈夫给自己买了价值十几两的化妆品、名牌包;有的说丈夫给自己做饭、洗衣服;还有的甚至想说自己和丈夫的风月之事,可是转念看见李成危在那判作业,刚说出半句的话又咽了回去,还打趣地说:“有男老师在这呢,哈哈哈哈哈!”李成危听了心里不舒服又插不上嘴,只能跟着陪笑几声。有一次王老师对李成危说:“班主任真的很难当,有的家长不信任你,不让孩子听从你的教育方法。人家自己有一套教育理念,在学校上这门课不上那门课怎么行呢?班主任还要苦口婆心地跟孩子父母交流探讨,最终让他们听老师的,可那样就必须让他们看到孩子的进步。难啊,闹不好还有可能会产生家校矛盾,你看现在男老师少,就是因为这个。你是国文老师,将来肯定当班主任,能不能和家长处理好关系就要看你的脾气。咱们学校现在就一个男国文老师,比你大不了几岁,说实话教学水平一般,就是善于处理家校关系。”“就是那个平时经常穿粉色上衣的老师吗?”李成危问道。“对就是他,哦,他还是你的师兄呢,比你大几届。”还有一次李成危独自一人正在办公室判作业,忽然那个五十多岁的老师气哼哼地走进来,嘴里说着一些责怪旁人的话,嫌一些事情做的不公平。她说着说着忽然叫李成危:“小伙子,我看你水平不错,能力还挺强的,其实没必要留在我们这种大校。大校竞争很激烈不一定能给你机会,其实不如去小一点的学校反而更好出成绩。”接着又给李成危推荐了一两个小学。李成危一边听一边回想着十几天来发生的事情:难道小学真的愿意招男老师?心里画起了问号。 后半个月,所有的实习生要准备上一节公开课。李成危选择了一节古诗课,选好后准备和自己的师傅商量请师傅帮忙谋划。王老师听闻他选择了古诗课,摇了摇头说:“古诗课可是最不好讲的,向我们从事教育行业这么多年的人出去参加比赛也不会选择古诗课。你有把握吗?”李成危觉得既然是头一次讲课,对自己来说讲哪篇课文都是一样没有什么区别,无所谓难或不难,于是下定决心也没再更改。之后的几天里,李成危在空教室里单独给王老师预演了四五次。王老师都不满意:“首先你这教学环节就没有理清楚,先讲哪个环节,再讲哪个环节,心里要明白。还有你这放不开可不行,对着我一个人讲都放不开,到班里上课就更放不开了。当老师就像当演员一样,得让自己疯起来你懂吗,像你这性格比较沉稳的可不行。唉,找工作这个事你可得琢磨琢磨,想想自己适不适合干这行,如果不适合就赶紧想办法转别的行业。你自己再练练吧。”说完便回自己的办公室了。李成危呆在原地,心里又焦急又烦躁很不服气:难道就因为一个老师的几句话就改行吗?不行! 公开课很快就到了,李成危准备的很充分,把自己预设的内容全发挥出来。虽然教室后面坐着不少校领导、专家老师,但李成危丝毫不惧,反而状态更好,也放的比较开。讲完课后,一位专家老师对他说:“小伙子讲的还不错,能看出有一定文学功底。但讲文学和当老师是两回事,你的师风、台风还差着很多啊。学校可能会留下你,等消息吧。” 实习结束的前一天是出结果的日子,李成危也想赶紧知道自己的去留问题,于是借着去班级后门暗中观察学生上课情况为由,在同一层的校长室门前徘徊。终于,在上午巳时左右,李成危见王老师不在办公室也不再班里,心想她可能去找校长谈论自己的实习表现,因此来到校长办公室门前,果然听见里面有几个人正在交谈。女校长说道:“这些实习生里我们可以留下两个人,上头也只给了两个名额,你们看留下谁合适?”几个老师讨论后都同意郭子怡和李成危两个人留下。李成危在门外听着心中暗喜。校长接着说:“两个人是都不错,我觉得郭子怡这个女孩可以留下,这英文说的太好了。人家还是混血,咱们学校哪有这样的老师?她可以给咱们学校闯牌子。”女副校长紧接着说:“是啊是啊,人长得还漂亮,学生肯定喜欢漂亮的女老师,她明年大学毕业,今年也就才二十一二岁,肯定没结婚。她要是能让哪个学政领导看上了,或者是领导子女看上了,这一结亲,对咱们学校也有利呀!”“那个李成危讲课倒是还行,可你看他长那个样,眉宇之间怎么给人感觉有一股杀气。”“对,这要是让他当班主任,万一让家长骂两句那还不得和家长干起架来?对咱们学校影响也太不好了。”一个女老师说道。“是啊,咱们学校不少家长有权有势谁惹的起?学校想发展还得靠人家呢。”校长补充道。“李成危不是不可替代,您看他每次来学校都是那一两身衣服,不是黑的就是蓝的。现在市面上衣服这么多流行的款式,他一件都不穿,哼,还是个穷鬼……”李成危听到这不禁剑眉倒竖、虎目圆整,恨不得一脚踹开房门,进去和她们分辨,可转念一想这些人都得罪不起不能硬碰硬,正在犹豫之时哪知一不小心撞到了楼道的玻璃窗上发出当的一声。屋里几个人听见门外有动静赶紧闭口不言,准备开门看个究竟。李成危急中生智,一转身躲进了旁边的男厕所,这才没被发现。 转过天来,副校长单独找到李成危,满脸堆笑地说道:“小伙子这段时间表现的都不错,我们也挺喜欢你的,本来想把你留在学校,可是今年学政没有给我们名额。我们一个也留不了,所以你抓紧时间去找其他学校吧。你放心,男老师好找工作,别的小学会抢着要的,祝你成功!”李成危听着有些纳闷,心想:昨天她们还说有两个名额,只要郭子怡,怎么今天又说一个都不招了?他客套了两句便匆匆向校门口走去。刚到大门口就听见有人对他说:“哥。”李成危抬头一瞧正是郭子怡,看着郭子怡春风得意的笑脸他瞬间全明白了,于是头也不回大步地离开了通古小学。 要知李成危下一步如何行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12章 奔走拜访找工作 面试无果遭羞辱 上回书说到李成危没有能够留在通古小学工作结束了一个月的实习,这样一来只能自己重新去投简历找小学。没过几日,京师师范学馆给即将毕业的这批学生安排了一次双选会。何为双选会?大明朝末年人口剧增,社会竞争激烈找工作十分困难。朝廷为了缓解就业压力,每年会给即将毕业的大学生和社会待业人员安排双选会这个平台。双选会乃是双向选择之会议,就业者与单位面对面交流,若双方都对彼此心仪则单位可让就业者参与内部面试,如果面试通过双方可签订就业合同。 李成危自然不会放弃这次大好良机,提早准备了三十份简历,信心十足地和泠寅道、殿前香等几位好友来到会场。会场里到处都是自己的师范同学,人挨人人挤人,每个摊位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参加双选会的八成是女生,几乎每一个都涂脂抹粉,在和招聘单位人员交流时还有不少搔首弄姿展现着自己的风情。李成危也赶紧一处接一处排队,递上简历时详细的介绍着自己。可令其不解的是,这些招聘单位人员并不在意他说些什么,只是简单看看便把简历放在一旁,面无表情地问问情况让他等消息,之后就示意让下个人继续。李成危投出十份简历,但回应皆是一般,他不禁又回忆起大学老师说过男老师好找工作的话,心中更觉疑惑。 转眼过去半个多月的时间,李成危在大学里反复查看着自己的邮箱却没有一封来自小学的邮件,而周围有不少女同学都收到了不同小学的回信。他心里越发地着急,思来想去不能坐以待毙,迫不得已也得亲自去小学拜访,当面投上简历赢得面试机会,这样做既直接又能体现出自己的一片诚意。打定主意后,这天一大早,李成危带上随身物品和十几张简历来到学校的马厩,和管理师傅打声招呼借出一匹,飞身上马直奔宣武,打算一上午转遍周围的几所小学。十一月的清晨寒风已有几分刺骨,李成危握缰绳的手冻得通红。但他心里只有找工作,哪还顾得上这许多,说时迟那时快,三柱香的功夫就先来到了多乂里小学。多乂里小学在一条胡同深处,没到近前就已经看清楚外围墙正中央的大字匾额,匾额下铁门紧闭,操场上空无一人,再往里看是东西走向三层高的教学楼,外层银灰色砖墙铺地,墙外还镶着学校的校训。李成危推算了一下时间:现在正是第二节课上到一半,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下第二节课,之后紧接着就上课间操,那时将有许多老师带着学生来到操场做操,看见有老师出来就在大门前徘徊招手,必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就这么办!想到这,李成危赶紧找到学校门卫,说明自己的来意,保安倒是通情达理让他在大门外稍等片刻,下课以后去跟学校的总制通禀一声。 时间不大下课铃声响起,有不少老师陆陆续续从教学楼里走出来。李成危见时机已到,顾不得周围人的目光,不停地在校门口又挥手又呼唤,果然引来了校内老师的注意。一个总制模样的老师朝他走来问:“你有何事?”李成危赶忙说明自己投简历的来意。“那你应该等我们学校发招聘信息的时候再来。”老师补充道。李成危心想:要是等你发布信息那得到几月份,说不定早有关系户提前占上位置,黄瓜菜都凉了,如今抢在一部分人之前来面试,弄好了还能捷足先登,就算不成也还有机会,但这话又不能和她明说,只好解释道:“我们大学经常忽视小学发的招聘信息。学生也不清楚这里的流程,所以就亲自登门拜访了。”他边说边递上自己的简历和学生证。那老师看了看,可能心里还比较满意就让门卫打开大门放李成危进来,领着他来到二层的会议室。不一会儿,校长、副校长还有一个语文总制同时走进会客室,再加上这个总制四人并排坐在李成危的对面,气氛十分压抑。“你是教语文的?”“正是。”“喜欢语文吗?”“喜欢。尤其比较喜欢诗词。”“哦,可小学的诗词篇目很有限,大多数是记叙文,光喜欢诗词可不行。”“啊是。”李成危听到这就觉得很不是滋味,话里带着刺。“你了解小学生吗?”“额,就是学校安排我们实习的时候跟小学生接触比较多。我觉得现在的小学生比我们那会更活泼,眼界也更开阔。”“你教的是语文学科,将来肯定要当班主任。那第一年给你一个班,你能接手吗?”“我认为班主任工作需要长年累积的教育经验。我刚毕业可以接手,但可能会出现一些问题还需要时间不断学习。”“家里有没有什么亲戚是在小学工作的,或者有没有弟弟妹妹是小学生的,接触时间比较长的那种?”“没有,家里人没有从事教育工作的!”李成危斩钉截铁地回答,他心里有种隐隐的感觉,这些老师的要求明摆着不打算招聘他。“这样吧,现在给你时间,让你做一套六年级的语文试卷,看看你的水平。”李成危心里有些不痛快,因为他很清楚各个小学的面试都是让面试人员试讲一节课,从来没有过做卷子这种面试方法,明摆着是对面试者的不信任和羞辱,但还是答应下来。很快卷子答完,这几位领导看了一遍说:“整体还行,但阅读理解题有一些想得可不周全。这样吧,你回去等通知。过一段时间我们会联系你。”“多谢多谢。”李成危弯腰施礼。转身下楼走在台阶上,他已经对多乂里小学不抱多大希望。楼外的冷风呼啸而过,吹得李成危打了一个寒颤,周围的一切好像都狞眉利目地盯着他,只有那匹马低下脖子,呼哧两声,捯捯前蹄,忠诚地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没有时间多想这些失败的经历,李成危搬鞍认镫飞身上马,直奔广安门双城小学。来到校门口,同样也是大门紧锁、操场无人,还好能直接看到传达室,李成危又把简历递给门卫。他们虽然收下同意帮着转达,但不巧的是主管人事的老师不在学校,短时间没有人接待,无奈只好再去下一站。 走了几里路,李成危来到了大前门小学,大前门小学对他来说并不陌生。早在三年前,大学老师就推荐过他来此给小学生表演节目。李成危想试试打感情牌,争取留在这所学校。这次倒是很顺利的联系上了学校的老师,学校领导听了眼前这个男人和大前门小学的渊源也对此颇感兴趣,决定让他当场上一节三年级的课。李成危很兴奋,觉得这次面试希望比较大认真做起准备。到了下午,李成危神采奕奕走上讲台给三年级学生讲了一节课。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把充分准备过的内容都说了出来应该问题不大,可谁承想听课的老师评价竟认为他不适合教中低年级学生,讲授的内容不能让学生理解,之后又是让他等学校通知便草草了事。李成危看着自己的努力再一次付诸东流深感绝望,不知道迈着哪条腿走出学校。 下一站是顺恒街小学和周水河小学,可这两个地方的门卫连简历都不收。时间飞逝,天色渐晚,李成危只好打道回府,接下来两天,他又拜访了十几家小学,但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最可气的是一个名叫白茂的小学,这天上午,李成危骑马来到白茂小学门前,和往常一样叩打门环等了好长时间才有人开门,只见这名门卫是一中年男子,面色黝黑,头发散乱,歪戴帽子,上衣没有系扣。李成危见有人出来赶紧上前施礼,说明自己来意又递上一份简历。这门卫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说道:“你是师范生?不像啊。”“我真是京师师范学馆的师范生。麻烦您帮我把简历转交给学校领导,多谢。”“我凭什么给你传啊,你是谁呀你,找不着工作在这摆什么分啊!”“您也知道现在找工作不容易,您就……”“住口,住口!不容易怎么着,上别的地找去,这不收,走走走!”本来李成危也就不打算再说别的了,可没想到这门卫一边往回走,一边背着身子说:“就一个破本科生还想找工作,做什么梦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找不着工作饿死你!呸!”说罢,还往地上啐了口痰。这下可是惹恼了李成危。大丈夫怎能受这般侮辱,他回嘴骂道:“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本科生都不是,狗屁不如的玩意儿!老子想去哪找工作就去哪找,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不像你,就是学校养的一条狗!狗!”那门卫自知理亏,滋溜一下钻进大门把门一锁,又来了精神乐呵呵撇着嘴看着李成危说道:“有种来呀,来呀!嘿嘿嘿嘿,废物!”李成危不再多言,只留下一句话道:“早晚拆了你这王八窝!”说罢驳马便走。在回大学的路上,李成危回忆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越想越觉得窝囊,仿佛自己身上也有着古代悲情人物的影子,看到街道两旁的景物,不禁触景生情写下一首《满江红》: 岁月悠悠,曾到处、红旗漫卷。 风雪夜、舍得难料,长灯如愿。 三百身前闻虎豹,六十背后逢刀剑。 人有情、谈笑泯千愁,霜沉面。 赤诚心,遭冷眼。登门拜,惹唾嫌。 履尝试,难成一日教员! 踏遍京城小学路,投破门槛誓不还。 觅良机、鲲鹏扶万里,得高旋。 又过几日,前几次面试的小学没有给李成危发任何消息。这一天瑰瑾来找李成危说:“成危,我给你推荐一个小学,要不要去面试?”“哪所小学?”“经论小学,就在东城郊外。过两天我也去那面试,要不要跟我一块去?”“你有把握吗?”“我觉得问题不大,我父亲不是延庆县的小学校长嘛,和经论小学的领导认识。”李成危心想:真是朝廷有人好办事,去一趟也好,一来给自己增加一次机会,二来也是和瑰瑾之间的感情做个了断,要是应聘不上这段情感也就到头了,想到这便答应和瑰瑾一起去经论小学面试。 面试这天天降大雪,瑰瑾从延庆老家坐马车去小学,李成危骑马从京师师范学馆出发赶奔经论学校,两人约定在门口见面。到达目的地后,只见瑰瑾身穿一件黑色翻花连衣裙,脚踩高跟鞋,脸上也画了妆容,虽然打扮得十分漂亮,但仍然散发着土气。来到现场面试的不只他二人,还有另外八个,李成危对此毫不知晓,而瑰瑾却提前知道了许多信息。李成危是第四个入场,坐在场下的几个考官和多乂里小学的领导一样,又问起了一些奇怪的问题,其中一个说道:“你真想当小学老师吗?说实话。”“真的。”“你对小学老师的认知是什么?如果家校之间发生冲突,作为老师你该怎么办?你对语文课表有什么了解?你觉得自己教语文有什么优势……”李成危从一连串问题中挑着回答了一些,台下有的考官竟然放肆地嘲笑起来。李成危怒发冲冠,冷言说道:“哼哼哼哼,不必发笑,我送尔等一首诗: 屡试不成气难平,再备精良盼请缨。 满怀希望登门去,抱恨而别又一循。 九败羔羊能擒虎,万挫蝼蚁可吞鲸。 莫逼贤良变草寇,力拄青天厦将倾! 说罢扬长而去。瑰瑾是最后一个登场,和前面那些人相比确实更优秀。当然这十人一组也是和她父亲相识的那个领导特意安排的,目的就是要衬托出瑰瑾,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 结果不出意外,瑰瑾成功留在经论小学当老师,而李成危再次落选。回到大学,两人彼此告诉自己的结果。看着瑰瑾志得意满的样子,李成危对她再无半点好感。 正是:英雄多磨难,雪上又加霜。 要问李成危还能否找到工作,且听下回分解。 第13章 教资面试殿前香辩理助兄弟 无中生有李成危巧计进雨田 诗曰: 恶人欺善者,愈怕敌愈强。 证名唯辩理,设计也无妨。 自古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恶人以欺负善者为乐,而大多数善者往往又因为种种社会伦理道德的约束,给自己戴上守礼的枷锁,因此不愿与恶人正面交锋,结果屡遭压迫。只有少部分善者不惧外界干扰,据理力争。 书接上文,上回书说到李成危不仅没有被经论小学招聘,而且还遭到几个老师的羞辱,回到大学越想越觉得生气。此时离寒假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觉得应该不会有小学再来找他面试,于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写论文上。 转眼又过了半个月,这天上午,殿前香手里拿着一封信急匆匆地回到宿舍,推开门见李成危坐在床上发呆,说道:“危哥,你那邮箱里搁着一封信。来了好几天了,你也没拿走。今天我回来时正好路过,看见邮箱柜前的地上有一封信。应该是大风吹的,我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你的名字就给你拿来了。”“好,香哥我看看。”李成危接过信件拆开瞧看,原来是一所名叫雨田小学的学校寄来的信,内容写着十二月八日上午卯时到雨田小学参加试讲,试讲的课文是五年级上册《古人谈读书》,落款缀着京师雨田小学王总制。李成危没有想到一个月前他投简历时最不看好的雨田小学会给他一个机会,于是推算时间还有三天可以准备,倒也算比较充裕。 几日无话,十二月八日上午,李成危来到雨田小学。雨田小学位于胡同深处,方圆不大,周围都是居民区,破烂的平房向外散发着一囱囱的黑烟,校门口还蹲着两个衣冠不整的老头。在门前等候时间不长,一个身着黑衣个子不高的中年妇女款款走来,走进仔细打量五官,只见那女人长着一对三角眼、青钢眉,塌鼻子,薄片嘴,尖下巴,两腮突出鼻窝深陷,狐狸似的耳朵挂于两侧,一头棕黄色的短发遮住额头的皱纹,看着让人感觉心里发凉。李成危猜测就是此人发来的消息,果不其然。这女人自报身份正是雨田小学语文学科总制,名叫王彡鸱。王彡鸱确认李成危无误便带他来到五年级四班听他的试讲课。刚一开始课上的比较顺利,也是因为这班学生学过这节课。讲着讲着,李成危说道:“读书有三到,谓心到,眼到,口到。”话音刚落,就听见坐在第一排靠门的一个黄毛小子说道:“尿道、蛋道、阴道。嘁嘁嘁嘁嘁嘁。”紧挨着他第二排的一个男孩回应道:“黑道、白道、黄道。”李成危在台上本以为是自己听错,可当全班同学齐读之时,有三个孩子竟然高声朗诵着这些污言秽语,这让他既恼火又震撼,本想严厉训斥一番,可转念一想还不能打雨田小学的脸,那样对自己的试讲没有任何好处,因此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没看见。可这帮学生却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最后十分钟搅扰得课堂不得安宁。 下课后,王彡鸱单独找到李成危说他板书时有字的笔顺写错,而且课堂控制不利,但就是只字不提那几个混蛋学生在课堂上捣乱的问题,最后只是说等消息。回到大学,李成危和几个朋友说起这次试讲的经历,当听到“三道”之事,大家无不哈哈大笑。殿前香说:“这是什么流氓小学呀,喔焯!”泠寅道补充说:“危哥,你应该先查查雨田小学是个什么样的小学。这些天哥哥我替你打听了打听,雨田小学在西城是倒数,招的学生好多都是胡同串子的孩子,素质能高得了吗?”李成危也无奈地摇摇头,笑笑说:“唉焯,我这也是有病乱投医。” 转过年来,大学放了寒假,宿舍里只剩下李成危和殿前香二人。两人一起复习准备一月中旬的教师资格证面试。一月十三日早晨,李成危和殿前香二人骑马赶奔教资面试考点六十五中学。寒冬腊月冷风刺骨,李成危见殿前香没带手套就把自己右手的手套借给殿前香,自己左手持缰绳,右手插进衣服兜里。约莫三刻钟的功夫,二人来到考点门口,队伍已经排得老长,大多都是京师连联大学的女学生,这么冷的天还有不少穿着裙子露出小腿。虽然只有少数是男学生,可这些男学生却格外显眼:有的戴着眼镜留着齐肩长发,面扑白粉,显得斯斯文文;有的耳扎金钉,描眉画眼,打扮得妖里妖气;还有的服装颜色花里胡哨,像小痞子小混混。 走进考场内,李成危显得有些紧张,毕竟教资面试一年只有两次,如果等到下一次六月份再考试,就已经赶不上公招的时间。公招考试时小学需要教资结果,可以说这次面试是李、钟二人的最后一次机会。而殿前香心里很坦荡,并不把这考试看得过重。两个人被安排到二层的同一间教室面考,殿前香在先,李成危在后。殿前香对李成危说:“哥哥不必惊慌,小弟先给你探探道。”说完就走进教室。不到十分钟,殿前香从教室里出来,脸色不正说道:“危哥,我在外面等你。”“怎么样?”“别提了,快去吧。”“好。”李成危说完走入教室站上讲台。台下坐着三位中年女教师,正中央穿黑色上衣的是面试主考官,两侧是副考官。七分钟的说课结束又到了提问的环节,中间的主考官问道:“如果课堂上有学生故意捣乱,你会怎么处理?”李成危思索片刻答道:“我会先走到他身旁,敲敲桌子提醒他。如果还不改的话,我会在讲课的过程中提出一个问题,然后点他的名字让他回答。”“那学生如果还不改呢?”主考官追问道。“那我可能会让他站着听。”李成危说完只见主考官皱了皱眉,右边的副考官哼了一声。主考官又问道:“如果你的班里有学生家长对你不满意和学校发生矛盾,你该怎么办?”“嗯,我会把家长约到学校,当着学校领导的面把事情说清楚,看看到底是谁的问题。”听到这,坐在右侧的副考官抱着肩膀后仰靠在椅背上,脸上带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再给你一次回答的机会。”李成危有些发懵,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哎哎哎,时间快到了啊,回答不了就结束吧。”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只听啪的一声,教室前门被一掌推开,噌噌两步站到台前,原来正是殿前香。殿前香怒气冲冲地说道:“尔等休得猖狂!方才我在面试时,你们就问这个问题,我说把家长约到学校,当着学校领导的面把事情说清楚,看看到底是谁的责任。你们说不对,现在又拿这个问题来刁难我哥哥,你们到底居心何在!今天你们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休怪我们闹到学政,让天下人都知道知道!”殿前香越说嗓门越高,教室里的回音嗡嗡作响。主考官从没有见过这世面,看着殿前香的神态以为他的话并非虚言,吭叽半天才说:“嗯额,其实你们俩回答的都挺好,就是想让你们把问题想得更周全。行了就算通过吧。”“危哥,咱们走!”殿前香拉着李成危出了教室。李成危看楼道里没有旁人,下一位面试者还没有来,忙对殿前香说:“香哥慢走。”“嗯?”李成危压低声音说:“香哥,刚才那主考官说给咱们通过,你觉得是真的吗?”“嗨,大不了半年以后再来。”“不,这事还有转机。你注没注意左边那个穿红色毛衣的老师,刚才她一直面带微笑看着咱们,即使是你在据理力争的时候她也没动怒。我觉得她有可能赞同咱们的做法。”“那又能怎样?”“你看现在一分钟快过去了,后面的考生还没有来,我想教室里的考官很快就会出来看看情况。如果是穿红色毛衣的老师出来,就告诉她咱们是京师师范学馆的学生,这会对咱们很有利。”“嗯,没毛病,还是危哥道儿道儿多。”话音刚落,果不其然那个红毛衣女副考官走出教室,想看看下一位考生来没来。李、钟二位兄弟见机会就在眼前哪里肯放过,连忙上前搭起话茬报通自己身份。红衣老师听后微笑着点点头,悄声说了一句:“放心吧。”兄弟二人知道这样做本不合规矩,是非之地不可久留,道谢过后便转身快步离开考场。 李成危和殿前香是否能通过这次教资面试呢?我们暂且不表,翻回头再说李成危。寒假过半,仍然没有一所学校主动联系李成危。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每天坐卧不宁,翘首以盼却迟迟等不来结果,回忆着前两个月自己去面试过的小学,从中筛选着谁抛来橄榄枝的可能性最大,思来想去最终把目标锁定在了雨田小学的身上。雨田小学虽然水平较差,但会不会对新招老师的要求也低一些呢?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想到这李成危取出一张信纸写了一封信,内容大致是说自己想去雨田小学当老师,但措辞与实际情况稍有不同。李成危写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去雨田小学实习,而并没有问试讲结果怎样,也就是默认了自己已经通过初步的面试进入到下一环节。这一无中生有之计果然奏效,信件连发了三次之后终于得到了答复。回信写的明白:开学以后三月十日我会联系你,那时可以来雨田小学实习,落款王彡鸱。 正是:急发不平事,智逼无奈人。 要知李成危在三月份能否时来运转,且听下回分解。 第14章 定工作遇伊氏欣得双喜 担重任展宏图立誓报恩 上文书说到李成危收到雨田小学王总制的回信,让他开学后去实习,一瞬间心里仿佛有了着落,喜悦之色终于舒展了久日的眉头。但他十分清楚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还得接着找其他小学。从二月底到三月初,李成危又联系了几家小学,但最终都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转眼间来到三月十日,李成危起个大早挑了一身正装,上身黑色皮夹克下身黑色西裤,脚上还特意蹬着一双皮鞋,想给学校领导留个好印象。来到雨田小学后,王彡鸱只是安排李成危坐在自己的办公室——教导处,并没有谈论他的穿着也没有让他去听课,好像互相不认识的陌生人各做各的事情,偶尔说起李成危的字写得不好看还要练,还有什么本来不想要你,看你挺积极就给个机会,差距还很大这类的话。李成危听着心里不舒服,但也并不太在意,对王彡鸱毕恭毕敬,因为目前只有他一人在雨田小学实习,不用担心被旁人挤掉。 又过了几天,三月十五日早晨顺天府刮起了沙尘暴,黄沙蔽日尘土漫天,不少行人都带起了口罩。李成危照常来雨田小学实习,刚一进教导处,王彡鸱就说到:“一会儿啊会有一个实习生来,你去接她一下。是一个女孩叫伊东东,也是京师师范学馆的学生,你们认识吗?”李成危把自己在大学认识的熟人在脑子里都过了一遍,答道:“不认识,应该不是一个系的,我在小学教育学院,她可能是在文学院。”“行,你把东西放着就下楼到门口传达室等她吧,应该是快了。”李成危也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个互不相识的大学同学是谁长什么样子,二话不说就来到门口等待。时间不大,就见一个身着英伦式卡其色长款风衣,足穿黑色皮靴的女子来到小学门口敲打铁栅栏门。李成危心想此人应该就是来实习的女学生,于是对她格外的注上了意。往她脸上瞧看,虽然面戴口罩,但柳叶长眉之下,双瞳剪水般的眼睛,在黄沙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明亮清澈,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飘飘然随风摇摆,灵动之美跃然眼前。那女子出示了证件推门来到学校里面,迎面遇上这个前来接她的男人,四目相对第一次搭在一起,如同放电一样直击李成危的内心。他见其也足有七尺之躯,亭亭玉立,愈发坚定地相信这口罩之下必然是一张能够惊艳他的面孔,他开口说道:“请问你是来实习的老师,叫伊东东吗?”“嗯嗯是,请问你是?”“啊,我也是来实习的,刚才王总制让我下楼来接你,怕你忘带了证件进不来学校,请吧。”伊东东见这男子和自己身份相同,也就不再刻意拘束,问:“同学你是哪个学校的?”“我是京师师范学馆的,听说你也是?”“哎真巧,咱们还是校友欸。你也是文院的?”“我是小学教育学院的……”这层大学同学的关系让两人彼此感觉更进了一步。来到楼上,王彡鸱同样安排伊东东坐在教导处,和李成危共用一张大桌子。两人实则挨着很近,李成危的目光时不时总瞟向伊东东,只盼着她赶快摘下口罩好一睹芳容。终于等王彡鸱离开办公室,教室里只剩李、刘二人,这时伊东东缓缓摘下口罩。李成危偷眼看去不禁大吃一惊,面前之人比他想象的还要端庄漂亮,瓜子脸上的淡妆爱抚着精致的五官,在白净的肌肤上更显光彩照人……伊东东见李成危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不但没有害羞闪避,反而和他聊起天来。两人从大学聊到专业,从专业又聊到找工作的经历,从找工作又聊到兴趣爱好,虽然不时有老师进办公室,不得已终止一下,等老师走后又续上前面的话题,兴致丝毫不减。中午在食堂用餐时,两人也是同去同回共坐一桌,渐渐的成为了朋友。李成危从没想过自己还能和一个刚刚认识不久的女人有说不完的话,聊天的气氛还能非常轻松惬意。伊东东写得一手好字,在一次李成危写字帖时,还在字帖本少露了一手并推荐给他一种钢笔。下班后,李成危直接就奔文具店买了几支…… 后来的十天,王彡鸱让李成危和伊东东在空教室里给新来的好几百本图书拆封和盖章。这正好给了两人更多的独处空间,每天从上午到下午,几个时辰里两人都待在一起。他们一边工作一边聊天分享着自己的生活,越聊越开心,越聊越投缘。因为一本书上不止要盖一个校章,所以需要两人配合,一人负责盖章,一人负责翻页,有时配合不好两人都抢着翻页,这样一来手与手免不了一番触碰。每当李成危的手搭在伊东东的纤纤玉指上,心中都会不受控制的产生一些想法,但马上又被理智压了回去。虽然他很欣赏伊东东美丽的外表、开朗的性格、独立的思维、国文方面扎实的基本功等等。但有一点是他一直解不开的心结——穷,看着伊东东每天打扮着精致的妆容、换着光鲜的服装,谈论着他遥不可及的奢饰品玩物,自卑之心开始不停的作祟,理智告诉他他们并不是一路人,即使做出下一步行动也必将失败。 公招考试前李成危和殿前香得到教资面试通过的消息,顺利将教师资格证拿到手中。 三月底的公招考试李成危与伊东东都顺利通过。考试前李成危帮伊东东准备了一些考试资料。公招过后紧接着就是入职体检,李成危本想避开伊东东自己去医院体检,可这女人主动找上门来约他共同前去。李成危既想去又不愿去,心里甚是矛盾,最后还是推辞不过答应下来。 四月十五那天,李成危老早来到医院门口,等了半个时辰眼看就要误了体检开始时间,伊东东才坐着一辆高篷马车稳稳开来。她刚掀开车帘,李成危马上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伸手拽住伊东东的腕子,扭回头便往医院里跑:“再不来都要晒成干了!险些误了时辰!”二人连跑带颠地赶上了体检的“末班车”。李成危本以为这大家闺秀会觉得自己做事鲁莽,一路拉拽不成体统,进到楼里还要与其辩白一番。谁知伊东东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在体检时一直跟在他左右,哪怕是男女分开体检时,她也要在门外等李成危检查完再去下一个检测点,这让李成危又对伊东东增添了不少好感。 体检完毕正值中午,李成危本打算直接回大学,还没等他发表意见,伊东东直接说:“中午我们去吃什么?”这让他有些猝不及防,心中又惊又喜,果断提出请客。来到饭店吃饭时,二人迎面对坐,李成危腾出功夫又仔细打量打量这个女人,白色薄上衣完美地凸显着诱人的身材,领口前的蝴蝶结装饰又给美人添加了几分雅骨。他忽然有一种错觉:这难道是上天对我李成危的眷顾不成?之前那些痛苦的经历真的一去不复返了?我李成危要触底反弹,从一个三十多家小学都不收留的废人到现在既有了工作还有美人相伴的幸运儿?莫非我将来还有可能娶了这既是同学又是同事的伊东东?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又幻想着将来的美好生活。吃完饭,李成危跟着伊东东逛商市。明朝的商市规模虽然不大,但也是琳琅满目、物品繁多。李成危这次在伊东东的参谋下破例给自己买了一身颜色明亮且潮流的衣服,又给她买了一杯奶茶和一个女生喜欢却不算贵的礼物。可这些东西加一起跟伊东东给自家猫买的零食、玩具相比还逊色太多。然而李成危不知道的是,如今女生挣工资不攒钱,大多是“月光族”,所以花钱时看起来十分潇洒。两个时辰后,李成危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到大学。 时间来到七月,这段时间里李成危没少联系伊东东,二人的关系也一直保持得很好。李成危越来越觉得自己离不开雨田小学也离不开她。这天雨田小学全体教师会上,校长宣布了新学期每位老师的带班情况。李成危得知自己开学后要当班主任还要教双班语文心里十分感动,觉得这是学校领导看得起自己才如此器重,毕竟雨田小学新招的大学毕业生中当班主任的他是独一份。在新入职老师上台发言时,李成危深情地说道:“在我找工作最困难的这一段时间,是雨田小学向我抛来了橄榄枝。今后我会努力工作,向各位老师、各位前辈学习,报答学校领导对我的知遇之恩!”说完,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但唯独王彡鸱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连看都没看李成危一眼。 会后,王彡鸱叫住李成危说:“现在都是双向选择,别看你有了编制,但还是合同聘用制,有三年一签、一年一签,合同到期后学校可以和你续聘也可以让你走人。你要是找到下家还自罢了,找不到下家编制就会自动取消。你现在的合同是一加二的形式,第一年转正成功才能自动续签两年,否则呵呵。”李成危听罢不禁心头一紧,隐隐感觉前途堪忧,尤其想起之前面试三十多所学校却一无所获不禁冒出一身冷汗。为求工作长久稳定,李成危的父母也打起送礼的主意。李成危虽然十分反感送礼办事,但还是硬着头皮尝试给年级主管和王总制上供,结果惨遭拒绝。他十分不解:明明看见有其他同事也给领导送礼,为何偏偏不收我的呢,转念一想可能是因为自己新来对她们而言不知根知底,所以不敢轻易收取,于是更瞧不起这些虫豸。 真是:时来运转快如电,欢天喜地疾如风。 要知李成危之后工作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5章 混蛋学生惹是生非顶撞老师 刁蛮总制胡乱评课颠倒黑白 诗曰: 低谷高峰一线天,触底回力欲反弹。 常人只识升上乐,哪晓将下又一关。 人生道路起起伏伏飘忽不定,好似在山中行走,一会下到上谷,一会上到山顶,站在高山之巅,眼前是山花烂漫、姹紫嫣红,不经意间你低头发现,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闲言少叙书归正传。新学期的工作即将展开,李成危要担任三年级四班班主任并且教三年级四班和五班的语文。在工作开始前他首先要和前任的班主任以及语文老师完成交接了解情况。几次谈话中他发现凡是交过这两个班的的老师就没有一个说这些学生好的,毫不夸张地说甚至是年纪最差、全校出名。一些学生的名字反复在这些老师嘴中出现,控诉着他们的斑斑劣迹。什么没羞耻的秋里予;淘没边儿的韩仟易;黑社会的马拽坑;不要命的沐心冥;贱嗖嗖的颜附菌等等十余个名字。个别心直口快的男老师对李成危说:“这些人可够你喝一壶的。那个女老师带这个班都得抑郁症了。三年合同一到期,学校不管你是不是做出过贡献,看你重病没有利用价值直接轰走。”李成危不以为然,觉得这反而是一个能够证明自己的机会,如果能把一个差班带好,也许就有机会向上爬,从而实现自己的教育改革理想。虽然还没有见到这些学生,但他却已经把这帮活鬼记在心里。 开学后第一个月班里的孩子倒是没有发威,可学校的日常工作着实让李成危有些吃不消:首先,作为班主任从早到晚都要和学生无时不刻呆在一些,看管三十五个人不要出安全问题,但三十多个人用两只眼睛哪里看得过来?更操蛋的是班里出现任何学生受伤、打架、挨打的情况都是班主任的责任,无论是在自己的课上还是在其他老师的课上,亦或是课间十分钟,学校不会追责意外是怎样造成的,学生再错也没错,一旦事情闹大那么替罪羊只有一个就是班主任。可班主任在其他班上课的时候不可能看着自己班的学生,课间十分钟也不可能限制学生就坐在班里不动。为了应对这种局面李成危只好一边祈祷平安,一边到课间十分钟时,在教室、楼道、男女厕所这些学生经常出没的地方之间来回疯跑,全方位、无时差地紧盯着这帮活鬼。因此神经和心脏每天都会受到严重的冲击。此外班主任还要经常和家长联系,要么就是沟通学生在学校的表现情况,要么就是传达学校下发的通知,几乎天天都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去说、去做,不过这些都可以忍受。唯独让李成危鄙夷的是他总能看到身边其它班级的班主任在和家长交谈时永远保持着一种卑微的姿态,低头哈腰,满脸陪笑,温柔的语气,虚假的赞扬……但这些表现出来的内容又显得如此自然,因为她们都是女教师。其次,作为教两个班的语文老师,虽然平均一天只上两到三节课,但剩下时间光判作业都判不完。每天都要判七十份至一百四十份作业,作业质量有好有差,连批带改尽量都要在一天内完成。可改错哪有那么容易,大多数学生都不会主动找老师改错。最差的那一撮即使老师催他们改都不改。可你又不能急,只要孩子不满意告到家长那里,家长再找校领导,校领导就只能在家长面前苦苦哀求,拉下自己几十年的老脸并双手递过去让家长狠狠地拷打。如果学生和家长还是不满意那麻烦可就大了:大明朝廷十五衙门就会介入此事,那时学校领导和学政领导就得乖乖的去衙门的大堂里喝茶,再给学生和家长赔礼道歉。因此为了避免引发事端,许多幕刃老师用出了最后的杀手锏——下跪,跪在学生面前求他们改错,只因学生是玉帝。当然,你若想摆烂那是不现实的,一级压一级指定没你好果子吃。李成危每天都在挣扎中度过,既想把自己的班带出好成绩,又不愿意下跪,每天第一个来到学校,晚上在学校判完作业,戌时初刻最后一个离开。他很郁闷却无解决之法,只能惨淡地留下一首诗来缓解心中的不平: 夜色朦双目,霓虹照薄衣。 清清园中色,暖暖映人心。 常驻难离去,只恐事有遗。 何惧多歧路,日久化一一。 他是男人、是斗士、是英雄,不是幕刃、舔狗、无性别者。渐渐地,他从雨田小学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逐渐沦为了众矢之的。 时间来到十月,两个班的学生从家长口中都得知李成危是一个年轻老师,于是二十多个差学生都想对他发起挑战,行为越来越放肆。单说这一天,第二节是四班的语文课,李成危还没走到教室门口就听见从教室里传出嘻嘻哈哈的说笑声。走进教室就见秋里予站在讲台中间用粉笔在黑板上乱涂乱画,他拿红粉笔先画了一只猪,之后又用棕色粉笔在猪屁股下画了一滩屎。坐在台下的田疯瞪着一双牛蛋眼聚精会神地盯着秋里予创作,不时鼓掌叫好。再看坐在最后一排的韩仟易,身体往后一样靠在椅背上,双脚蹬住桌子腿,把椅子往后一翘两条腿着地,晃悠晃悠地荡起了“秋千”。还没乐呵半分钟只听吧唧一声椅倒人翻,韩仟易瘫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屁股嗷嗷怪叫,逗得旁边的学生笑起来合不拢嘴。同样坐在最后一排的马拽坑也不老实,只看他趴在地上匍匐前进,爬到程枉逼的身边悄悄地解开了他的鞋带。等程枉逼反应过来也爬在地上,两人双手抓着对方的肩膀摔起跤来。坐在教室正中央的沐心冥翘着二郎腿,一边看着课外书,一边重复说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雷霆嘎巴,小鸡伏特加,无情哈拉少!”隔着一排的颜附菌冲着他身后的召怪兵不停地做着鬼脸,一会儿嘎嘎地拍着自己的胸口,一会儿咩咩的学娘娘泡,露出一副欠揍的表情。召怪兵也不示弱,他突然双眼往上一翻口吐白沫,两条胳膊高高抬起,手型似莲花并疯狂的左右摇头,好像神仙附体一般疯狂地施法……李成危气得脸色铁青,就站在前门门口看着这帮学生表演。五分钟过去了,“妖魔”们并没有想停止捣乱的意思,也不把李成危放在眼里。班干部实在看不下去了纷纷去阻止那些魔头,那哪里是容易的事,都是一样大的孩子,光靠嘴皮子说根本没用,即使是上手拉都拽不动。看着这帮混蛋玩意,李成危实在忍无可忍,一个箭步冲上讲台抡起皮锤大的拳头咚咚咚猛砸面前的铁柜:“闭上你们的臭嘴!把嘴给我闭上!干什么!干什么!疯了呀你们!这是上课时间,你们不知道怎么上课吗!都站着,站起来!你们怎么这么不要脸啊,啊?一点羞耻之心都没有,是人还是畜生……”一套训话下来说得李成危口干舌燥、火冒三丈,学生们看着老师发飙咆哮的样子稍稍受到了震撼,半节课过后那些混蛋们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嬉皮笑脸的捣乱,不过还是收敛了一些。 终于熬到下课,李成危瘫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上来,眼里充满了愤怒、失望和无奈。他把马拽坑、韩仟易、秋里予和沐心冥四人叫到近前单独问话:“现在是休息时间,我想和你们以朋友的身份说说心里话。你们不用害怕,有什么就说什么好吧。”四人点点头,警惕地看着李成危。“马拽坑,你家里的情况我也比较了解。你现在上学校来读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长知识、学本事,将来最起码能找工作自力更生吗,对不对?你现在这样每天混日子,将来没工作、没饭吃怎么办,想过吗?指望你父母?他们现在生活都很困难,内部矛盾激烈。你说将来还要照顾妈妈,可照这样下去,你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明白吗!”马拽坑边啃手指头边听,摇摇头说:“李老师你说的不对。我有一个黑社会的大哥,现在上中学,比我大八岁。他可以罩着我。而且就算我将来找不着工作,我还可以花家里的存款,每天就吃一小碗米饭、喝凉水也能活着。所以我现在就得折腾,自己快乐就得了,想那么多干嘛。”李成危一听,气得不想和他说话,对韩仟易讲:“孩子你是挺聪明的,不用花很大精力也能都学会,遗传的基因也好。可你上课和平时的行为能不能有所收敛不打扰别人啊,什么是美,什么是丑、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不懂吗?你喜欢哗众取宠、恃强凌弱?”韩仟易抠完屁股又擦了把脸上的汗说:“李老师你是想教听话、懂事,给老师省心的学生。可我爸说了,那种学生都叫老实人。老实人将来步入社会是要吃亏受苦一辈子的。我不想当老实人吃亏受苦一辈子,所以我要做以自我为中心、敢张扬个性的人。”“这就是你上课自己听明白后,给旁边同学捣乱的理由?这就是你下课欺负同学、搂抱女生的理由?这就是你经常不顾集体安全,违反校规校纪的理由!”韩仟易被问得哑口无言,笑嘻嘻地挑衅李成危。“秋里予,你在学校没有一天不折腾的,你爸妈在家管你吗?”“管啊。”“怎么管?”“打,骂,有时候还替我写作业。”“打完、骂完管用了吗?”“没有,循环往复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不管在家还是在学校,我想怎么样就得怎么样!”“没错很对,我的好兄弟!”沐心冥指着李成危说,“我父母说我一句,我就顶回去一句。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最后被我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真牛逼!他们都不敢管我,你更不敢管,动我一下试试?而且我们还有十五衙门作为后台,随时可以举报你,嘿嘿。”说完,四人勾肩搭背,晃着脑袋吹起口哨。 课间十分钟很快过去,下一节课李成危要去三五班上语文,这个班更让人头疼,差学生太多都可以栓成一串,其中最可恶的两个坏种,一个叫王霸耒,另一个叫陈稠山。两个人无论上哪节课都不老实,一天到晚嘴巴啷叽祖宗奶奶的骂。他们不仅自己折腾还能带动班里的一帮小喽啰跟这一块起哄架秧子,这里面还有男有女,搅得全班不得安宁。果不其然,李成危刚一进教室就听见坐在第一排靠窗的陈稠山哼哼唧唧,嘴里唱歌唱个没完。王霸耒坐在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呲牙咧嘴骂着傻逼睡你妈;还有其他一些学生讨论着什么生殖器长、避孕套短,简直是进了流氓窝。李成危走上讲台使劲拍了三下黑板才开始讲课,没讲一会班里又乱得不行。他让说话的学生站起来听课,可这些人就是不站起来,摆出一副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架势。李成危本想学别的老师的方法不再往下讲课晾他们一会儿,但这招根本没用,你不讲课正随了他们的心愿,那样只会聊得更欢,白白地耽误课堂时间,讲不完课领导还会来找麻烦。没办法,李成危只好不停地走到说话学生的身边进行提醒,可班里捣乱的学生太多还坐得比较分散,好不容易这边刚安静下来,那边又叨叨个没完,逼得老师来回地在班里各个角落走动,转上一圈又一圈。终于,陈稠山的一句脏话让李成危忍无可忍。他径直走到陈稠山面前单手啪的一下打在课桌桌面上,嚷道:“你小兔崽子要干什么!你想怎么着!”陈稠山斜眼瞟了一下他,说道:“不想怎么着。”说完接着晃着膀子哼唧唱歌。李成危被这种挑衅气得虎目圆整,大喊:“你给我站起来!”“不站。”“咱把门开开,让校长听听你们上课的情形!”“无所谓,爱听不听。”哎呀呵,李成危探出左手砰的一把揪住陈稠山的衣领,手腕一翻再往怀中一带,“不起来也得起来!”之后又把他按到墙角,和王霸耒挨在一处。李成危也站在墙角,一手拿语文书,另一只手扣住二混,才能继续上课。 下课后,李成危在楼道里遇见了和自己一起来雨田小学工作的大学舍友肥龙。肥龙说道:“危哥你这甚大的嗓门,还怕领导听不见?”“哼,就是要让她们知道,看看到底是谁的问题!”“轻声,轻声!”话音未落,只见从楼梯口跑来两名学生一溜风的站到李成危面前,正是三四班班干部:“李老师,大事不好,咱班有学生打起来了!”“啊?快回去!”三人摇摇晃晃下了楼梯来到二层,刚一拐弯就看见马拽坑、秋里予、沐心冥、颜附菌和田疯五人从女厕所里拽出程枉逼,将其推倒在地扒下他的鞋,然后像拖死狗一般往班里扽,旁边虽然有其他班委阻拦,但还是人单力薄,周围还有不少其他班的学生看热闹。李成危见状大喝一声:“呔!都给我住手!”一边喊一遍带着两个班干部去解围。五个混蛋小子见是班主任来了,扔下程枉逼撒腿就想跑,结果还是被众人逮住。李成危把这五人叫到一旁进行严厉的训斥,可这五人根本不当回事还是有说有笑,在老师面前开心地扭动屁股,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李成危又看了看程枉逼,还好没有受伤。 这类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李成危和这些学生逐个面谈但毫不起作用,和家长联系得到的答复几乎都是“孩子在家也这样,我们拿他也没有办法,您多费心吧”。李成危心里不解:这些孩子是你们家长亲生的吗?家长不对孩子负责难道都要让老师来负责吗?他只好一到课间就让程枉逼和另外一个在班里经常挨欺负的学生到自己身边活动,不许其他学生靠近这两个人。那几个经常欺负人的看程枉逼受李老师保护起来不敢轻动,虎视眈眈地盯着程枉逼,像狼见到肉一样随时准备趁老师不注意往前扑。在李成危的看护下,弱势学生的安全得到了保障。然而学校领导得知李成危的做法后却说,这样做破坏了公平,应该当众说明不应该欺负同学。李成危心想:要是只靠说就能管用,那就没有他妈校园暴力了,怕不公平是因为怕一些家长反应把事情闹大,那样你们得担责任,少在这当和事佬!一两个挨欺负的家长反应影响力小。学校把责任都甩给班主任就行了,不就是想保住自己的乌纱帽,谁不明白啊!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情况没有任何好转反而愈演愈烈。这天,王彡鸱要来听课。李成危以为有人听课这些“金刚”会有所收敛,可现实不随人愿,好几个学生还是不听课做一些小动作。课后王彡鸱把李成危单独叫到会议室。李成危端着课本和教案,含着胸、低着头跟在王彡鸱后面,身高压得似乎比这小老太太还低。进屋后,王彡鸱把门仅仅关严锁住,随即面目狰狞地说:“这篇课文你读过几遍你告诉我,没有十遍不允许上课。教参你看了吗?教参有几点要求你知道吗?教参里有教学建议吧,你读了吗?你刚工作不按教参来,那你干嘛呢?再看你这教案,教学目标写的就不对啊,你这节课呈现的内容要紧扣教育目标,这点你讲到了吗?讲课文最重要的是让学生读课文,一边一边读,你这节课让学生读了吗?每一遍读读什么,意义是什么你清楚吗?第一遍读要读准字音,读通语句,第二遍带着问题读,你明确地告诉学生这些要求了吗?再看你设计的这些环节,为什么要这样设计啊,有意义吗?瞧你上课那一问一答的形式,老牛拉破车呐,现在反复说要以学生为中心,上课要让学生思考,他们自己提出问题,互相讨论,自己再解决问题,老师只不过是适当的引导,你那一问一答能锻炼学生思维吗?我觉得你都不适合教语文,难怪学生上课不听讲,要是我我也不听,我还上课给你捣乱,因为你讲得没劲,不吸引人,今天大多数学生还在那认真听,就算给你面子了。”李成危应答道:“总制,我觉得我的教学设计也并非一无是处,很多环节也是参考了教参和借鉴优秀老师的教学思路,准备了很长时间。”“别说啦!再说你当班主任,这干的是什么呀?为什么你们班乱,不是因为学生差,说实话你这班学生还挺聪明的,都是你的问题,就是你把这个班带乱的!你发现没有,你不在班里的时候这班还挺安静的,你一进班马上就乱了,反思过没有,就是你的问题你还别不服气!时间长了你就把这个班给毁了,这叫误人子弟知道吗!我就不明白了,给你安排师傅了,其他班的班主任也都有经验,你倒是问啊,学人家老教师的方法啊,一个人在那琢磨,能琢磨出来吗?太气人了!你别觉得每天早来晚走就怎么样,你去外面的公司打听打听,欢迎早来但反对晚走,晚走说明你干活效率低、能力差……”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给李成危插嘴的机会,就这样连续输出一个时辰才肯罢休。 转过天来王彡鸱又听了一堂课,课后还是一个时辰的训斥。看着李成危痛苦的表情,王彡鸱露出一丝微笑。不过这次李成危没有完全被动挨雷,而是对王彡鸱的想法提出质疑。王彡鸱没想到李成危敢公然挑衅自己的权威性,当即勃然大怒:“哎呦诶,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这不仅是态度问题而且人品也有问题。攻击领导、不服管束,你要是这样也别教语文了,自生自灭吧!”俩人越吵情绪越激动。王彡鸱气得眼珠子都红了,把校区所有的总制都叫到一起然后又把李成危拽进一个小屋,给所有人添油加醋转述一遍刚才经过,意思让大家都知道李成危人品差。李成危也想对这些总制说出自己的道理,可还没等张口就被一泡泡吐沫堵了回来。这些总制纷纷指责李成危:“你这也太没大没小了!王总制苦口婆心给你传授经验你不听,想干嘛?”“就是,会不会说话呀?在大学怎么学的?”“你刚来的时候看你不是这样啊,最近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觉得当班主任又教两个班压力太大,没这个能力掌控?”“还不给王总制道歉!”李成危被围困当中心乱如麻。最后王彡鸱撂下句话:“好好想想吧!”便摔门而去。其余总制也指指点点悻悻离开。 李成危火冒三丈,本想发作但转念一考虑:得罪了她们肯定转不了正。他只好把怒气压在心里,敲开王总制办公室的门:“王总制对不起,我错了。”王彡鸱用三角眼睛瞪着他:“甭跟我道歉,我不接受。你要真想道歉先去操场站半个时辰反思反思,别在这糊弄事!”李成危深吸一口气把情绪压了压,转身下楼来到门口:呀!好大的雪!鹅毛大雪漫天飞舞,狂风呼啸令人胆寒。“不出去是不行,万一回来身上没粘雪花肯定逃不过姓王的那双眼睛。”李成危硬着头皮浸入雪中,好在没人监管可以活动活动。他望见校园中松树,触景生情写下一首《雪松》: 冰清玉洁舞自开, 乘风怒压青枝埋。 枝残犹有傲霜骨, 红日初升雪隐白。 正是:羊入虎口难脱险,今日方知上贼船。 要知李成危如何摆脱眼前的危局,且听下回分解。 第16章 为求自保阳谋赚锦旗 掀桌砍笔好心遭举报 接二连三劈头盖脸地痛骂以及混蛋学生不断嚣张的行为让李成危感到危机已近在眼前,生怕王彡鸱在校长面前给自己穿小鞋,他不得不谋划计策来应对不利的局面。这天,雨田小学开全体教师会。前半部分内容李成危都不在意,与他自身毫无关系。校长讲着讲着忽然话锋一转说道:“下一件事我要表扬几位老师。我这里收到了几面锦旗是家长送给我们老师的,表扬老师在工作中的辛苦付出和对学生的关爱,希望我们其他老师可以向他们学习。”说完在现场进行颁奖。听到这李成危忽然灵机一动,心想:我也可以在合适的时机请家长给自己送一面锦旗那样也算为校争光,而且锦旗是实物会一直保存在学校的荣誉室里。它就像护身符一样可以一直保护自己,即使遭受王彡鸱夸大其词的陷害也可不惧。送锦旗的家长一定是好学生的家长,因此目标要锁定在好学生的身上。想到这,李成危打定主意只等时机出现。 这天白天上课,四班班长生病没有来上学,放学的时候学生家长来找李成危说想让老师到家里给孩子补课。李成危开始有意拒绝,因为上一天班已经是疲惫不堪,没有精力晚上再去补课,可转念一想:这是一个可以夺锦旗的绝佳良机,班长这女孩名叫陈臻,不仅成绩优异、知书达理,而且还和自己关系十分要好。此次补课有恩于她,她必会想办法报答。再过几日就是这孩子的生日,到时她会向全班同学送生日礼物,可借此机会提出要一面锦旗,则大事可成矣。李成危答应,连续几天晚上都到陈臻家里给她补课也算尽心尽力。陈臻只是肠胃不适并非传染病,精神状态也还不错,和李成危配合得非常默契。 在家休息了几天陈臻回到学校正赶上她的生日,按照李成危的设想陈臻果不其然给同学们发礼物,这里面也包括老师的一份是一根笔。李成危半开玩笑地说:“我不要礼物,要是真想送我东西的话,可以送我一面锦旗。”陈臻虽然不明白老师为什么想要锦旗,但还是爽快的答应下来。又过几日,陈臻果然拿来一幅锦旗直接交给李成危。李成危大喜,对她说:“不要直接给我,课间的时候你把它送到德育处。”“那我怎么和金总制说?”“欸,你那么聪明好好想想,这点小事还不是小菜一碟。”“嗯,好吧,课间我去。”说完陈臻对李成危做了个鬼脸。在眼神的交流中双方都明白这件事的意义,也对彼此更加信任。后来在一次教师全体会中,校长当众展示了这面锦旗并宣读了家长写的表扬信。李成危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仅有一面锦旗绝非万事大吉,最重要的是学生的成绩。想让两个班的差学生得高分难如登天,他必须制定下一步行动措施。 自古名言道严师出高徒,想要取得好成绩,不仅老师必须对学生严格要求,而且学生也要严于律己才行。可如今朝廷政策不允教师严格,又要求老师教出好成绩,可谓小胡同赶猪——两头堵。李成危思来想去:如若对学生不严格要求,不下狠手段,首先成绩无法提高,还可能引来好学生和大多数一般学生家长的不满,那时学校对自己也会冷眼相看;假设对学生严格要求采取铁腕政策,就赌成绩会提高,虽然会招致差学生家长的反对甚至是举报,但如果能赌赢那还可以捞到一头,即使学校怪罪下来起码还能有个说辞,有一次好成绩作为保底,后面再放松一些要求就可以把家、校两面都摆平,硬着头皮也得一试。心里打定主意后,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李成危开始他的高压严打政策:第一,做题必须在题干中圈画关键词,每一道小题都要圈,如果不按要求做,一题抄写一遍;第二,每天都要进行听写,包括词语、故事和日积月累,词语错一个抄五遍,古诗错一个字全诗抄写一遍,日积月累与其相同。这些内容如果听写时错三个及以上,直接把听写本上的这一页撕掉,重新再写一般。第三,读课文读错、上课走神都会受到相应的抄写惩罚……在一系列的措施下,班里的学生害怕自己受惩罚,所以纷纷认真起来,整体成绩确实有所提高。然而这同样也激起了差学生的愤怒,他们合起伙来跟老师对抗。 单说这一天,李成危在三四班上语文课。刚上了五分钟,马拽坑、秋里予和沐心冥三个人趁老师写板书之时,滋溜一下离开座位聚在教室最后的空地趴着和看一本书。李成危转过身来看见三人的样子感觉甚是无奈,之前已经数不清出现过几次,不过这回他们没有出声音也就没搭理。可时间不大,这三人聊天的声音越来越高,大扇大叫大吵大闹,震得房间嗡嗡直响。李成危实在看不下去,捡起三个粉笔头朝他们飞去,正命中几人的脑门。三人见状又把粉笔头朝老师扔了回来。李成危忍无可忍来到三人身边说:“不想上课可以走!”三人从地上爬起。秋里予撇着嘴说:“你敢轰我们出去吗?不敢吧,学政规定不能剥夺学生的听课权。你不敢让我们到教室外面罚站。但是我敢当着全班的面脱下裤子露出我的鸡儿!”说罢把下身只留着内裤,引来全班一片笑声。马拽坑接着说:“老师,我告诉你:我姓马,叫马牛逼!我敢喝尿吃屎!”刚说完,噌噌噌蹿出教室直奔男厕所。还没等李成危反应过来,马拽坑双手捧着一汪黄白相间的液体,小跑闯进教室走到老师身前。液体滴滴答答还不停地洒在地上。“老师,这是我刚才呲的一点黄色液体和小便池中水的混合物,您看啊,我把它喝喽。”说完伸出舌头舔了一口液体的表面,“哇!真香!沐心冥你也尝尝。”沐心冥捂着肚子笑着说:“喔焯!滚,马拽坑!傻逼吧你。”“你们去德育处吧,走,别上课了。”“不去。”“别让我动手!”“哈哈哈哈就不去。”李成危看着眼前三个撒野的畜生气得浑身栗抖,他探出左手一把抓住马拽坑的肩膀,伸右手抓紧秋里予和沐心冥的衣领,往门口拖拽,大喊一声:“滚,给我滚出去!”三人身体使劲往后坐,双手扣住李成危的腕子,想挣脱出来。他们哪是李成危的对手,被拉到门外。李成危不愿意和他们多纠缠,转身回到班里啪地一摔门:“谁还想出去!”颜附菌看这老师像猛兽一样杵在那,嬉皮笑脸地说:“老师,你眼睛怎么红了?”“你还好意思问,知道吗,你们一二年级的班主任高老师就是因为每天和你们怄气,教了两年现在已经是重度抑郁症了,还做手术切除了淋巴,怎么这么不懂事啊!”颜附菌接着问:“那高老师死了吗?”旁边有好同学说:“你怎么这么说自己的老师呀!”“哦,看来还没死,那李老师你什么时候死啊?”颜附菌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李成危听到这顿觉天空霹了一声恶雷,真是气炸连肝肺,挫碎口中牙,二话不说直接冲到颜附菌面前,双手搬起他的课桌转身甩手,只听哐的一声巨响,课桌被扔到讲台上。“畜生!滚——滚!”李成危声嘶力竭的吼道。几个班干部看着老师受气的样子感到心疼,三四个过来揪着颜附菌把他推到门外。本以为这就平静下来,可一个班干部突然说:“李老师,秋里予和沐心冥在门外互相踹鸡儿呢!呀!马拽坑开了楼道窗户想要跳楼!您快管一下吧!”李成危又冲到门外…… 这样的事情几乎天天都在发生,终于熬到了期末,还好没出人命。马、秋、沐、颜等人总是让李成危受气,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班里品行端正、学习上进的孩子。这些孩子能够感受到李老师的良苦用心:教知识一丝不苟、不厌其烦,讲课风格幽默活泼,时不时还喜欢在课堂上讲笑话,让课堂气氛轻松活跃,交往时平易近人、平等相待,没有长辈对晚辈的压迫感。因此,大家相处起来没有距离感,气氛特别活泼融洽,也非常喜欢李老师。在教育内容方面,李成危喜欢大胆创新。他认为只要把必会的知识讲清楚就可以,没有必要按照套路必须去讲什么随文识字、处理段落、反复读几遍等等。然而学校领导并不喜欢李成危的教育风格也不赞同他的教育理念,明里暗里告诉他要学习传统教育方式,让家长一眼就看出来:嗯,有老师的样。其实传统教育方式是什么领导也不清楚,只是上下步调一致就可以了。当然,领导都是善于表演的。班会时,领导推开门在学生面前甚至可以带着大家载歌载舞。等领导表演完毕退出班级,会把李成危单独叫至门外,小声强调教师严肃形象的作用,随后扬长而去。原来好人让你做完了,黑锅都让我背了。 李成危发现自己越是用心教学越得不到应有的认可,而且每月俸禄还在逐渐减少。 放假前一天,校长突然把李成危叫到校长室说:“听说你朝学生扔粉笔头,还摔过学生的桌子是吗?”“对,我做过,因为学生挑衅我。”“学生不懂事是应该的,你这样做违反教师道德,触碰了底线你明白吗?前两天有学生家长向我告状就是说你的事情,要求换老师。你说这事怎么解决?我跟人家说我们老师年轻犯了错误,您再给他一次机会。幸亏家长还算没较真,否则你吃不了兜着走……”李成危把班里的真实情况和自己的做法如实地反映一遍,然而领导认为他是夸大其词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正是:是非不分理难讲,颠倒黑白恶当头! 要知李成危今后如何工作,且听下回分解。 第17章 团圆饭庄巧相聚 学历歧视受排挤 诗曰: 命中有军军难建,兵书战策腹中安。 情业深陷不自拔,成败兴衰全在赣。 上文书说道李成危的严厉治学方略在实行一段时间后被家长举报,受到学校领导斥责批评,因此对雨田小学极为失望。寒假回来,李成危一改往日作风,对学生宽限许多,只留一个原则乃是不发生安全事故,平时受坏学生的辱骂和王总制的诬陷时有发生,但能忍也就都忍过去不做过多计较,这样一来难得过两个月太平日子。 这天休息日,李成危约上泠寅道在崇文门外的团圆饭庄干饭吃酒,彼此倾诉心中的苦闷。正在二人闲谈之时,忽然从店外迈步走进一人,四下打量说道:“店家,饭庄里可有座头?”掌柜的应道:“这位客官真是不巧,今天休息日中午吃饭的人多都坐满了。您要将就一下看看可以和哪位客爷和桌。”这人听完有些失望转身要走。泠寅道眼尖看此人眼熟,问李成危:“欸你看,那人是不是连建军啊。”李成危顺着泠寅道手指的方向看去,感觉身量酷似连建军,刚才说话声音也像,便招手问:“哎——哎,是建军贤弟吗?”那人听有人唤他名字,声音又耳熟,回身瞧看一下就发现李成危和泠寅道,高兴得紧走两步来到他们跟前:“二位哥哥你们也在这!”“嘿,还真是你呀,快坐快坐!多日未见一向可好?”泠寅道和李成危都很高兴。连建军拉过一把椅子,三人边吃边聊。泠寅道问连建军:“老连,我看你脸色可不太好,不会还想内幕刃呢吧。”“唉焯,我托人打听,这白狗在南昌过得挺好,工作挺轻松挣得也不少。还有她内男朋友,两个人一天到晚就知道秀恩爱,他妈的秀恩爱死的快!”李成危把酒杯一撴说:“哎呦喔焯,你咋还想这件事呢!她白乃媛是个甚么东西,一只鸡罢了!你跟鸡较哪门子劲?而且你们一个在顺天府一个在江西,相隔千里本来就不可能在一起,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这白乃媛不定都被睡多少回了。大丈夫一生岂能为一女子所困?”“谈恋爱就一定上床吗?”连建军不解地问。“老连,时代变了社会也跟着变,性解放的年代里现在男女谈恋爱哪有不上床的?好多都由粉转黑了!尤其你看现在大明朝的国钕,都他妈甚么德行!眼里只认钱,有钱她们就能吃喝玩乐、买东买西,满足她们的需求。老连你有钞能力吗?吃喝玩乐这几样你擅长哪个?你老想着找个靠谱的女人结婚过日子,嘿可她们不这么想,年轻时候玩够了,等岁数大点玩不动再找个老实人一接盘。国蝻们还是不明白不知死活的当舔狗,给幕刃花了不少银子,最后还是逃脱不了戴绿帽的下场。白乃媛就是利用你老实、专情这个特点,大学那会总是让你当工具人帮她的忙,一来二去让你觉得离不开她。她对我和别的男人不同,是不是有可能在一起,然后你就越帮越上瘾,偶尔她跟你做一些稍微亲密的举动,你就彻底沦陷失去理智,殊不知这正中了圈套。等她觉得你的价值被利用完便一脚狠狠地将你踹开!”泠寅道还想继续往下说,被李成危拦了下来:“罢了罢了不提这些,起码咱不得花柳病,来喝!”“唉,听人劝,吃饱饭,喝!”话是拦路虎,衣是瘆人毛,连建军嘴上不说心中暗自打鼓。 三人边吃边聊,忽然话锋一转提到了工作上。连建军说自己工作压力山大并且感到隐隐的不安,大学毕业后历经磨难,干掉无数竞争对手,最终落脚在护城河师夷中学当学军老师。虽然上学期自己带的班在体能、投掷、弓箭上、格斗、兵法几方面都小有成就,但学校领导并不买账,总是歧视他本科学历低。说道学历,在大明朝万历新政后大学毕业是本科。本科在当时来说已经是相当高的文化水平,极少数人能考到学究生,况且教育类在本科中属于最高档的一本,教大学、中学、小学绰绰有余。然而到十七世纪初,大明内卷严重,就业压力空前增大,以中学老师为例三十岁以下者基本上都是学究生学历,本科生毕业相当中学老师难上加难,但这纯属人才浪费且增加失业率。连建军也因此而惴惴不安。 几日后的一天,连建军身穿洋装、手摇折扇正在班里讲一节火药原理课,虽然他精神状态一直不佳,但还是用活泼的教学方式控制住自己内心的压抑。班里的好同学也都非常喜欢连老师。讲完原理学生要自己动手做实验。大多数学生都认真听讲,做实验也都正确。连建军巡视一圈感觉很满意,自己的付出在学生身上得到了回报,没有白费努力。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角落里有两个染着黄毛的男生正叼着试管模仿抽烟的动作,嘻嘻哈哈像小流氓一样。这二人一个叫嘎杂子,另一个叫琉璃球,平时在学校无恶不作,欺男霸女是常有的事,全校出了名的坏。可学校还不能把他们送到少管所,因为未成年学生受大明教育法保护,学生自己决定去留。今天他们瞅见试管新鲜,用嘴嘬了几口还在地上磕了磕。连建军见状上前质问:“干甚么?学不学习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可谁允许你们在这撒野破坏学校财产!”两个学生从座位上站起来,身高都不逊色连建军。嘎杂子斜着眼、撇着嘴背对着老师说:“呦,这年头苍蝇成精了也敢发威,在哪嗡嗡呢这是?”他撅着屁股缓慢地扭过身子,“噢——噢,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连老师呀,今儿个怎么不在台上嗡嗡改到台下嗡嗡啦?”连建军不愿与他们多费口舌,伸手要收走他们的实验仪器。琉璃球突地伸出手臂拦阻老师,说道:“慢着,咱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井水不犯河水,你可别找不痛快。别以为我们不清楚,你连建军就是一个本科学历,凭什么在大爷面前吆五喝六?在学校的老师当中,你是最差的一条狗,有什么资格在这叫唤?识相的就赶紧闪开,别扫了爷的兴!”平时一些同事背地里也针对本科学历低对他品头论足,连建军只当无事发生就忍了过去。今天话虽不多却严重伤害到连建军的自尊。他强压怒火反驳道:“我是本科学历这不假,可教你们这些知识没有一次教错过!你们两个现在不学,将来连我的水平都不如,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嗯!”“呦呵,你个王八日的敢这么和我们兄弟说话,我,我。”两人一边说一边抄起手中的试管和玻璃容器使劲往地上一仍,瞬间摔得粉碎。连建军气得火冒三丈,伸手要揪两人的衣服。其他学生怕事情闹大,从桌子两侧围过来好几个,有的挽住老师的胳臂,有的抱住老师的腰,使劲往后拉把三个人分开,还有几个同学跑出实验室找班主任。嘎杂子和琉璃球看老师不敢来横的有所退让,气焰更加嚣张,点燃两根火柴往桌案上的黑火药堆里一扔,砰的一声瞬间把台上的仪器炸飞碎的满地都是。学生们吓得惊慌失措又赶紧救火,七手八脚把火扑灭。不一会儿,一位五十上下的女班主任火急火燎的赶来,先看了看学生们见没有受伤的痕迹这才放心,又招呼所有人回班。连建军一个人蹲在实验室里大哭一场,又把玻璃碴子打扫干净,这才抱着书晃晃悠悠的回到办公室。 放学后,校长把连建军叫到办公室,重新盘问了一边下午上课发生的事情。连建军按照事实原原本本地叙述一遍,而校长却说:“连建军你不用解释,今天这件事就是你的责任!学生说你两句你还想动手?就不管他说的对还是不对,你都得老老实实听着!即便是他伸手打你一拳、踢你一脚,你也得服服帖帖地挨着知道吗!这叫师德,你今天差点就违反了师德!而且人家说的也没错啊,你就是一个本科生。咱们学校老师八成都是学究生,在这里面你的水平是最低的那档,年纪轻轻不学经验不学方法你横什么?别觉得上学期你带班成绩不错有什么了不起,那是因为这班学生好。后来有不少老师跟我反映,说让一个新老师带好班不合适,没有这个能力再把学生给毁了。我解释了半天这才罢休。实验室损坏的那些仪器不能让学生赔偿而由你来陪,抓紧时间把损坏的仪器补其,走吧!”连建军黑沉沉的脸上保持着最后的倔强,面无表情地退出办公室。 想改变自己的学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也没有富裕时间再去进修,因此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超额的时间换来一片真心。从那以后,连建军除公休日外几乎每天都不再回自己一个人住的小家,放学以后一直呆在自己的公位上判作业、备课等等,晚饭也很少吃只是不停地工作,该睡觉时趴在坐上就睡,夜深人静经常还会想起那个远在天边的白乃媛。长时间下来,连建军因睡眠不足精神状态下滑严重,再加之回荡在耳边的压力,已经到了抑郁症的程度。他想改变,却无能为力。 正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要知连建军路在何方,且听下回分解。 第18章 白乃媛施妖法制建军 恶学生行蠢事引冤案 诗曰: 幕刃施妖法,老实中邪术。 有理难分辨,来日需引途。 连建军自遭打击后几乎每个工作日都在学校办公室吃住,拼命工作只为争取一点校领导的认可和怜悯。可长时间下来,由于每天仅仅能扒桌案睡上两个时辰,再加受睡姿不当的影响导致睡眠时间不足,质量严重下降。一个月下来再看连建军已是眼窝深陷、面如死灰、强打着精神给学生上课。 单说六月初的一天晚上,夜幕降临大地逐渐开始恢复平静与安宁。校园周围是一片桑树和柳树,夏日的暖风拂过在枝叶间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妙龄女子在耳边呢喃细语,不时还伴随着蝉鸣、猫叫和狐嚎,滚滚热浪袭来让人更感倦乏。亥时刚至,连建军正在判作业的手开始不听使唤,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他认为可能是屋里缺氧,于是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本以为以这样能够让倦怠的身姿稍有缓解,可他忽地觉得空气的味道很不自然,在风力的借助下能够分到一股酸味和骚气。来不及多想,连建军顿感一阵头晕目眩,看不清眼前的事物,身体不能自已。他赶忙一手卡住脑门一手扶住一旁的桌子缓缓坐在转椅上,身体向后靠仰着头闭目养神。阵阵邪风吹进办公室扑灭了屋里的蜡烛,漆黑之下不一会儿连建军便进入梦乡。 在梦乡里连建军一个人在晚上来到护城河师夷中学值班,还没走进学校大门就见教学楼楼顶盘旋着数不清乌鸦,凄惨的叫声撕心裂肺让人听着汗毛孔发炸。走进大门,连建军发现没有灯影的教学楼时隐时现泛着绿光。他抽出别在腰间的拐杖毅然决然地走进楼内,转过楼梯来到二层再往前几丈远是办公室,本想先去办公室查个究竟,突然身后欻欻欻闪过几道黑影。连建军不做调整直接抡起一拐杖转身向身后打来,可是黑影已经踪迹不见。正当连建军疑惑不解之时,一只大手猛地从背后叩住他的左肩,右手奔后腰掐去。连建军暗道不好急中生智使了一招老龙抖甲挣脱开来,接着身子使劲往下一蹲又使了一招扫堂腿,这下扫得正结实,只听噗通一声黑影应声倒下。连建军定睛瞧看才明白是一个变异成丧尸的同事老师,刚想伸手去触摸这丧尸,丧尸瞬间化成一缕青烟。连建军刚要起身,突然房顶嘎巴一声裂开一道长缝,从楼上掉下一个庞然大物。眼看就要砸在连建军头上,他身体往旁边一闪,做了个就地十八滚躲开致命一击。那庞然大物落在楼道里,晃晃悠悠站起身子登时吓得连建军一惊。原来这怪物有两丈来高,庞大的身躯一丝不挂,脖子上长着两个脑袋没有头发,睁着一双牛蛋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连建军。连建军仔细打量了这怪物的脸正是正副校长。他刚想说怎么是你们,只见那怪物挥舞着两只鹰爪模样的手横着向连建军抓来。连建军躲闪不及胸前被抓出三道血印重重摔在地上,见力敌不过捡起掉在地上的拐杖下楼梯就跑。刚下了半层,一堆学生模样的丧尸小妖堵住去路。连建军按拐杖上的绷簧,仓啷啷从棍中取出一把锋利的宝剑,左右开弓连斩数个丧尸闯下楼梯。越往下丧尸围过来数量越多,没办法连建军从半层楼道的窗户口跳了出去落到平地上,一瘸一拐地往学校外跑。 连建军跌跌撞撞冲出学校大门,从街边的马厩中牵出一匹老黑马直奔教育司。这黑马并不做脸,跑起来上下颠得厉害,速度也甩不开后面上千追赶的丧尸。连建军趴在马背上迷迷糊糊来到教育司,只见大门紧锁人影皆无。他从马背上摔落下来,想叩打门环进去暂避一时。就在这时,教育司外围墙的墙头上现出四个巨型丧尸,面目狰狞地瞅着连建军,发出阵阵阴笑。连建军此时再想上马逃走已然不及,可坐在地上正巧看见这匹黑马身下有一口下水道且没有篦子。他眼一闭心一横爬了数部钻到黑马身下,毅然决然跳进下水道。就在头没进地面的瞬间,黑马被丧尸砸得粉碎。连建军掉进下水道中,过了大约半分钟左右落在一个平地之上,周围仍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提鼻子一闻还有一股铜臭味。连建军扶着墙壁摸索着前进,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前面已到了下水道的尽头。有一把垂直向上的扶梯悬挂在墙壁上,他登上扶梯奋力向上爬去。 就在这时,梦中连接着另外一头远在江西南昌的白乃媛躺在床上忽然身体有了反应。她忽地想起自己的大学生活以及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可怜的玩物连建军,此时又心生恶念准备让他尝尝苦头。于是,白乃媛盘腿打坐二目微睁施展妖法。只见不多时,她头顶冒出紫光,灵魂出窍化作狐形直冲云霄,在空中俯身向下四外张望,瞄准顺天府腾飞而去。飞到京城护城河师夷中学上空,狐形魂魄停在了教学楼的正上方,发现连建军正趴在办公桌上熟睡且窗户大开,正是下手的好机会。此时天空打出数到闪电,乌云中雷声滚滚,狐形魂魄双手紧扣食指朝天,瞬间疾出红、黄、蓝、绿、粉五彩光柱直扑连建军。五彩妖光围成一个圆柱把连建军包在中间并不停地转动,随着狐形魂魄嘴中念念有词,从五彩妖光里不断发出女子的呻吟声,声音越来越大终于把连建军吵醒。连建军从梦中醒来睡眼惺忪仿佛着魔一般,行动意识已经完全不受自身控制。看着神奇美丽的光芒,连建军问道:“我是谁?我在哪?”光芒里发出空灵的女声:“你是建军呀,我的宝贝。你在自己的单位办公室呢,太累了你睡着了。”“是乃媛吗?乃媛?”连建军急促地问。“是我,亲爱的。看你工作这么累我真的很心疼,走,回家睡觉吧。”“哎好,我这就回家。”连建军就像木偶一样被狐形魂魄一直牵引到家中。连建军的家在崇文区的一条胡同里,不大的院落里装着四五户人家。他一个人回到家里倒头便睡。 放下连建军睡觉暂且不表,再说狐形魂魄。狐形魂魄知道连建军还有两个学生,一个叫嘎杂子一个叫琉璃球,一直和老师不对付。于是它想出一个借刀杀人之计:控制两个学生去连建军家放一把火,如果能烧死连建军当然就达到了目的,如果不能烧死连建军则让俩学生玩火自焚,造成他杀的假现场再嫁祸给连建军也可以达到目的。打定主意后,狐形魂魄很轻松的就找到了嘎杂子和琉璃球,并控制他们一路来找连建军家。因为大明朝实行宵禁政策,因此路上很顺利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到目的地以后,嘎杂子对琉璃球说:“嘿兄弟,就这连建军真他妈可恶,平时在学校哪个老师敢管咱爷们,唯独就他对咱们要求严格。”“是啊,今天晚上咱非得调理调理他。兄弟你说怎么办?”“嗯我看这样,咱学军课上不学过一实验么,火烧白磷能放出大量有毒气体,今天咱就给他尝尝!”“我这正好有酒精灯、火柴和白磷!”其实这些都是狐形魂魄给他们预备好的。俩学生兴高采烈地在连建军家门前按照实验步骤操作,一盏茶的时间果然白磷被点燃冒出了不少浓烟。正在俩人高兴之际,没想到琉璃球过于兴奋没站稳滑了一个跟头,嘎杂子上前搀扶不小心踢翻了酒精灯。酒精灯向一旁滚去正落在茅草堆旁边,这下可不得了,瞬间茅草堆被点燃像一座火山挡住了两人逃生的去路,接着一些大火苗撩到了住户的木质房间上,房子也跟着着了起来。狐形魂魄在空中看着眼前的场景满意地点点头,心满意足地飞回南昌。连建军摆脱了精神控制,闻到刺鼻的味道从梦中惊醒过来,只见窗外一片火光,有大人和小孩的叫喊声,一些男人好现在泼水救火。连建军来不及穿衣服,赶紧把家里的存水拿出来,一盆一盆地泼水救火,折腾了一个时辰这才把火势止住。这场意外灾祸让所有院里居住的人都十分惊慌,四下查点损失情况,有人眼尖发现地上躺着两个人:“喂,快来看!这有两个人应该是学生已经没气啦!”连建军对学生这个词特别敏感,就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妙。他赶紧过来辨认,不看则可这一看正是嘎杂子和琉璃球。两个人头对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边有一个酒精灯和一片粉末,手里还攥着一把火柴。连建军暗道不好,他不明白自己晚上明明是在学校,怎么忽然就回到家里来睡觉了。着火又是怎么回事,嘎杂子和琉璃球为什么会死在自己住的院子里,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是院里一个人说:“快封锁现场,明天报官报官!哎呦欸,老天爷啊,这是造什么孽呀……” 正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要知连建军是否会牵扯到此事中,且听下回分解。 第19章 连建军公堂对案 家校官联合绞杀 上文书说到嘎杂子和琉璃球在老师居住的院落里玩火自焚、作茧自缚。两具死尸被人发现,死亡现场看护起来。目击者都被要求不准离开,等明日官府来人查案要做个见证。连建军自知如果现在逃离避祸反而会让旁人认为是自己杀了这两个学生,倒不如留下来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解释清楚,本来人命案非我所为正要还个清白,于是留在家中待官府详查。 转过天来,有人去京兆府报案,京兆尹蔡大人下手谕火速命人出差,马快班头率领三班衙役到现场查案。目击者们纷纷向差人介绍昨天晚上事情发生的经过,因为事发在半夜三更,谁也没有看到完整的过程,通过只言片语很难做出结论。衙役们只好把尸体装殓上马车,连带着一干人证回到京兆府。京兆尹蔡大人得报立刻整理好官衣官帽从后院走到前庭问案:“升堂!”“威——威!武——武!”两班衙役戳打着手中的水火无情棍。“带人证上堂!”“遵命,带人证上堂呀!”时间不大连建军及邻居几人走上堂来倒身下拜,齐呼:“小民参见大人。”“起来答话。”“是。”“你们谁是院子里的院长啊。”“小人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答道。“哦,你把昨夜晚间所发之事如实讲来。”“回大人,昨夜大概亥时末,邻居连建军从院外回家,紧接着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有两个大学学生模样的人走近院中。当时小人起夜上厕所所以恰好听见动静,听声音判断这两个学生从没有见过绝不在本院居住。但小人知道邻居连建军是大学学军老师,以为这两个学生是连建军领来的,因此就没多问,哪知会发生这种事情,唉。”“那后来怎样?”“后来没过多久,只听见噗通噗通两声好像有人摔倒,哦对了,还有什么东西骨碌碌滚动的声音,之后瞬间就蔓起大火,我们出去救火时发现那两个学生已死。老爷您可得为小民做主啊,死人和我们无关啊。我们家房子也被烧坏了些,一定要揪出坏人让他赔偿我们的损失呀!”“本官定会秉公处置,这点你尽管放心。”下站者中,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用手指着连建军,对蔡大人说:“大人,这把火就是连建军放的!两个学生也是他烧死的!他认识那俩孩子。”连建军反驳道:“疯婆子休要胡言,说我杀人放火你有何凭据?当着大老爷的面竟敢信口雌黄,你是何居心?”“不必争吵!连建军,本官问你,两名死者你可认得?”“回大人的话,小民确实认识。我是护城河师夷中学的老师。这二人是我教的学生。”“好,那他们为什么到你家来?”“这点小人确实不知,之前这二人从未到过我家。我也从未告诉过他们我家的住址。”“你的意思是这二人不是你带来的喽?”“绝对不是。”“你们之间可有过结?”“回大人,过结确实有。这二人在学校时曾当面辱骂过我。他们品质恶劣在全校都是出了名的!”站在一旁的妇人赶紧插话道:“大人,那没跑儿了,因为他们之间有过结,所以连建军找机会昨天烧死了他们。就是他!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啊大人。”“住口!无知女子竟敢咆哮公堂,还不一旁站下!”蔡大人厉声喝斥道。“额是是。”那妇人哆哆嗦嗦退归一旁。这时仵作走上大堂说道:“启禀大人,经验尸来看死者身上并无明显外伤,骨质保存完好,因此断定绝非利器所伤。死者皮肤有大面积灼烧痕迹且面部发紫,内脏瘀血,血液呈暗红色,因此大致可以断定死者是窒息而死。最终结论请大人定夺。”“好,退在一旁。”蔡大人又问:“马快班头可在?”“小的在。”“在死亡现场可有发现?”“回禀大人,当时两名死者的位置离连建军的房间最近,死者手中确有引火之物,但很难判断是谁燃起的大火。”蔡大人听了各方的汇报未敢妄下决断,又看了看身边的杜师爷。二人耳语了几句后回身大声说道:“案件证据尚且不足,今日审案结束,证人回家听候传讯,退堂。” 连建军回到家中发现院内有衙役十二个时辰轮番站岗看管,所有人员不得出入,即使是上班也不能允许。护城河师夷中学领导发现连建军接连两日未来上班,以为新人有意堕怠、做事托大,下午怒气冲冲地来到他家。郑校长推开院门刚想往里走被门口两个守卫拦住:“站住,你是何人,竟敢擅闯禁地!”郑校长先是一愣往后退了半步,转头看看门牌,确定没有走错后满脸陪笑地说:“这位上差,我是护城河师夷中学的校长,今天来是找我们学校的一位老师叫连建军,他已经两天没有上工了。”“哦,有证件吗?”“啊有,”郑校长边说边掏出证件双手递过去,“给您。”“嗯,看来你还不太清楚这发生人命案了。”“啊!谁死了?”这差人把事情的经过对郑校长说了一遍。当校长听到死者是两名学生又和连建军有关系顿时慌了手脚,恳求再三终于被放进院内,哐哐哐地猛敲连建军家大门。连建军料到他会来,从容地开门请领导进屋,又把事情的原委交待了一遍。郑校长急得满头大汗,跳着脚用手点指骂道:“你个丧门星啊,知道这闯下多大祸吗,学校这下可算完了,孩子家长肯定会找上门来告状,届时学政、教育司还有十五衙门都掺和进来,那咱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就没好日子过了,都是因为你!”连建军反驳道:“这怎么是因为我呢?我当时正在家里睡觉,根本不清楚屋外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说这些家长会信吗,啊!”“那家长也得讲理啊!”“你——你什么都不懂!”说完摔门而去,走到门口处郑校长和差人笑嘻嘻的嘀咕了几句才匆匆离开。 又过了三日,京兆府尹蔡大人二次传讯证人问话。连建军跟着邻居们一起来到公堂,这次让他眼前一惊的是公堂上站满了人,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但都横眉立目盯着自己。蔡大人见人已到齐,把手中惊堂木一拍:“连建军可曾带到?”“小人在。”连建军跪拜施礼。“抬起头来,这些人你可认得?”蔡大人边说边指到,“这位是教育司学道贺大人,这位是学政委员长曲大人,这位就不必说了吧护城河师夷中学校长郑先生,这四位是死者学生的家属。你知罪吗?”连建军不知自己犯了何罪反问蔡大人,可他哪里知道就在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原来两个学生家长得知自己孩子死后,不问青红皂白直扑护城河师夷中学大闹校长室,要求揪出凶手并赔偿巨款。郑校长不想把事态扩大,跟家长解释的含糊其辞,使劲择除自己的责任。家长并不满意又去十五衙门投诉告状,要求教育司、学政和学校三方都要出面,得不到满意答复决不罢休。十五衙门也得罪不起家长,只好请来教育司学道贺大人、学政委员长曲大人和郑校长。几人了解了案发经过后,商量决定找出一个替罪羊,挑来挑去付出最小代价选中了无足轻重的连建军。接着这些领导来到京兆府求见蔡大人,说自己可以作为人证指认凶手。因此在大堂上,当府尹讯问连建军时,教育司学道贺大人立刻站出来说:“启禀蔡大人,此是我可作证。当天晚上我和曲大人正好路过此地,看见连建军先将两个学生打晕,然后放火烧死学生掩盖罪证。”学政委员长曲大人赶紧顺风接屁说道:“没错没错,贺大人所言句句属实。这连建军虽属卑职管辖范围,但对学政规定要求屡次藐视,平时多有怨言,这次杀害学生必定是挟私报复,还请大人明察!”蔡大人听完点点头说:“连建军,还不把你所犯之事从实招来?”“快讲快讲!”旁边几个领导补充道。连建军咬牙切齿说:“小人所说绝无虚言,他们这是诬陷!”蔡大人一拍惊堂木:“嘟,大胆刁民!人证物证俱在还敢巧言抵赖,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戟杖伺候!”话音刚落,身旁出现两个差人,把连建军按倒在地,抡起手中木板对准他的屁股就开始施刑。连建军是一文人哪里受得了这些,不到十下便皮开肉绽昏死过去。有人拎了一桶凉水泼在他脸上,这才苏醒过来。蔡大人接着说:“你招还是不招!”连建军自知挺刑不过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招,那天俩学生来我家想烧我的房子,我还击时失手将人杀死。”“好,签供画押收入监牢,退堂!”退堂后,蔡大人和师爷会到后院,心满意足地对十五衙门长官说:“事情总算解决了,犯人已经招供,现在问题是如何定罪。”“杀人偿命,直接判死。”“不可,现场证据不足还不能断定死者是连建军所杀,如果判死恐惹议论,那样对朝廷的形象没有好处。”“那怎么办老爷?”“我看可以采用折中的办法,死罪绕过活罪不免,没收其全部财产让他净身出户无家可归。”“这样也行,家长应该不会再有意见。” 转过天来乌云密布、阴雨沉沉,开堂审理时蔡大人当众宣判:连建军犯有过失杀人罪,没收其全部财产,住房充公。连建军不服还想上诉,被一干衙役乱棍打出京兆府。回到家院,大门已经贴上封条,有差人过来对连建军说:“你可以走了,这已经不是你家了!”“连建军一转头,身后的郑校长笑嘻嘻地说:“赵老师,明天你不用再来上班了,经过我们领导商榷,你被解除合同了,哈哈哈祝你前程似锦,回见回见。”连建军大脑翁的一片空白,大叫一声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连建军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身旁有两个人,正是李成危和泠寅道。连建军像变了一个人捏呆呆发愣,一句话也不说。李成危和泠寅道知道兄弟受了巨大打击精神有些受挫,只好好言宽慰,等连建军缓过一些来才问他下一步打算如何。连建军萎靡不振,口打哀声:“我对教育事业已经心灰意冷,再找工作也是徒劳无功。谁会要一个代罪之人,而且现在没了家产连生活都成问题。我真想自杀一了百了,可白乃媛这条狗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我死不瞑目!下一步我想离开京城云游四方归隐一段时间,二位兄长不必以我为念。”两人挽留不住,在风雨中看着连建军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街巷拐角处。 第20章 转正失败恨走雨田小学 派教平谷惊遇异性故人 诗曰: 刁蛮无理驱浩然,一身正气赴边关。 卧薪盼得东山起,桃花影落送深潭。 连建军带着无限的悲痛和愤恨辞别了李成危和泠寅道兄弟,云游四海归隐山林。李成危和泠寅道听了连建军讲述的自身经历,看着好朋友一去不返心里甚不是滋味儿,总感觉有一天自己也会遭遇同样的逆事。两人分别后放下泠寅道暂且不表,单说李成危。李成危被家长举报后行事愈发变得小心谨慎,能忍则忍能稳则稳,生怕出一点差错又被总制抓住把柄。即使如此总制也隔三岔五的找茬挑毛病,再加学生天天捣乱,李成危对教育事业极度失望,虽有心匡扶教育事业但无钱无权,什么学政、教育司跟自己更是遥不可及。再看看身边的同事,中老年教师自不必说,受年龄和政策的偏袒因此有属于他们独有的一套生存法则。青年教师里三十岁上下的女老师队伍中有不少已经因为工作原因导致重病缠身,每个公休日都要去医院看病,在医院看病的时间比在家休息的时间还要长。再说和李成危同一批来雨田小学工作的老师,两位体育老师受科目特点影响,工作还算顺心顺意。变化最大的要属肥龙,肥龙自上班以后变得越来越听话,对工作认真的态度几乎接近了生命能够承受的极限。有一次开教师集体会,肥龙听完校领导的发言后倍受震撼,对李成危说:“危哥,我觉得我和校领导的差距真的太大了。校长连续三天三夜工作不睡觉,我得六天六夜不睡觉才能向人家看起。”“那你身体怎么承受得了?”“嗨,身体无所谓,顶多血压再高一些,趁现在年轻多干,等上了岁数想玩命干都不行。”李成危不赞同肥龙的观点,多次劝阻无果。后来肥龙不仅教五个班的外语还主动承担一个班的班主任,每天未到辰时第一个来到学校上班,不吃早饭直接判作业;中午不吃午饭直接进班看学生饭班;晚上在任务多的情况下便不回家,住在学校熬一宿,要么判作业要么备课学习。学校领导见肥龙如此能干非常欣慰,又教给他更多的任务。伊东东同样也是学校里的红人,因为长得标致颇受领导喜欢,还给了个小头目当。由于伊东东和李成危不在同一个校区,渐渐联系也就少了。李成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也没有心思再关注伊东东,不过一个偶然的机会得知伊东东找了一个男朋友,但不清楚那人的长相和身份。李成危感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岌岌可危,于是将自己一年的工资全部拿出来准备给校长送礼来换取稳定的工作岗位,结果雨田小学校长心里忐忑严词拒收。 半个月后的六月中旬是所有新入职教师转正的日子。这天上午李成危看着肥龙、伊东东和两个体育老师纷纷签完了转正合同,唯独剩下自己没有办理转正手续。他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安,可能要有不祥之事发生。到了下午,正副校长叫李成危谈话。走进教室四人对坐,校长说道:“李成危,今天叫你来是要告诉你,经过我们校长和各个总制领导班子决定,你的转正不能通过。经过将近一年的时间考察,大家认为你没有达到我们的预期要求,带班和教学都不行,所以不能通过得去找下家学校,也希望你考虑一下自己的前途,是否适合继续干这个职业。”李成危听到这些顿觉怒火中烧,站起身来俯视二人说道:“既然话说到这个地步,我也有话要讲,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吧!我不明白您说的这个预期要求指的是什么?今天上午和我同来的四位老师都正常转正了,我看的一清二楚。五个人当中只有我既当班主任又带两个班的教学,不夸张地说在这些人里我的任务是最重的,干的活是最多的,为什么他们能转正,我却不能?要问这一年具体干了什么,首先从工作态度上看,我认为自己的工作态度是端正、上进的。从万历二十九年七月开始正式进入工作后,一直到现在万历三十年,在工作日当中我没有请过一次假,也没有一次倒休,工作时间全勤。虽然有时候身体会有一些不舒服,但是都没有影响我正常工作的时间。此外,我还积极接受其他老师和我调课,或者给有需要的老师代课,虽然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但帮助同事分担困难。身为年轻教师,我也主动承担假期值班任务,值守多次夜班,为学校分担工作。在办公室中,我也经常给大家打水,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服务。学校的班主任例会、全体会我也全部参加,并做好记录。身为班主任,首先要负责班级事务。在班级事务的处理中,我会听取老教师的意见并结合自己的一些想法来管理班级。因为每个学生的特点都有所不同。经过将近一年的时间与学生接触,我逐渐发现不同学生的特点,做到跟不同学生用不同的方法沟通交流。 这个班里有十个左右的孩子比较特殊,非常有个性,那我就用和他们相适应的方法有段来对他们进行教育,做到因材施教。在班级里我比较注重班级卫生。每次做值日,我都是和学生一起扫地、擦地,而不仅仅是向其他教师一样在一旁指挥。每天等学生放学,离开教室以后,无论是下午申时还是酉时,我都还会再进班做一次值日,把班级打扫干净,为学生创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在离开时,我还会检查关窗、关门情况,保障设施安全。学校每天的眼保健操时间、课间操时间,我都会检查学生是否按要求做,是否做到位。而且,我还非常注意学生的安全问题。因为这个班的学生和其他班的学生相比,明显要更调皮,更不好管理,尤其还有一些特殊学生的存在,如果老师稍不留神,就很可能出现意外情况。因此,为了应对这些问题,在课间时,我会在班级、楼道、男厕所这几个淘气学生经常出现的地方之间,来回不断的巡视,以免意外的发生。并且,我还让班里两个弱势的学生,只要一下课就围在我身边,目的就是保护他们的安全。不仅如此,有好几次学生与学生之间的矛盾爆发,即将出现严重的人身伤害时,我及时出手制止,才避免了危险的发生。这里面不仅有自己班的学生,还有其他班的学生和其他年级的学生。更值得一提的是,在弹性工作制实施以后,我选择了放弃弹性上下班的机会,每天坚持比学生来得早,比学生走得晚,就是为了保证学生的在校安全。在语文教学中,我坚持每天在学校判完头一天留的作业,做到今日事今日毕。每次的课后两小时,我都会找学生进行作业改错,答疑讲解直到下午酉时,班里最后一个同学离开校园。除此以外,我还和家长进行积极的沟通交流情况。在工作能力上,我认为自己是比较刻苦、卖力的,但是也存在一些不足。作为新教师我认真完成并提前完成手写教案任务,一学年我手抄六百四十页教案,上课前认真备课,做好学情分析和复备,而且是节节课写复备,难道这些你们看不见吗,啊?为了弥补经验上的不足,我一方面向师傅虚心求教,另一方面借鉴优秀教师的教学思路,保证第二天有条理的上课。上完课后,每节课我都会写教学反思,通过反思来提高自己的教学水平。上好课当然不能只靠自己,我经常去听师傅的课,学习师傅的教态、教法,发现精彩的教学思路和教学片段,给自己讲课带来启发。此外,我还积极参加西城的教研活动。准备转正课时,在师傅和校领导的指导和帮助下,我反复修改,反复试讲,把最好的状态展现出来。在班级管理上,我重点培养班干部的管理能力,发挥职位作用,其他同学也参与其中,基本上每个同学都负责一项任务,做班级的小主人。此外,我还设计评比表,让学生自己监督自己,同时也是学生之间互相监督,互相进步。对于班里学习能力较弱的学生,我经常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把讲过的课再给他们讲一遍加深理解。还有一些因为生病或者是居家学习的学生,我也会用我的休息时间给他们补课。您可以说我课教得不好,但不能污蔑我不认真!我不明白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得到认可!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带的这个班就是全校最差班,一二年级都他妈烂成什么样了,总制教也是年级倒数啊!让我带这班不就是因为没人愿意接吗?得罪不起他们,就欺负我这个新来的年轻人!你们是真对学生负责还是假对学生负责呀!教育司既然说减轻学生压力,不强调学生的具体分数,为什么要暗地里给老师带班的成绩排名来决定老师的去留!保成绩严格要求学生被举报是死,不严格要求成绩下滑也是死。既想当婊子,还要立牌坊!说了这么多我只想告诉您一点,我对得起学校里的所有人!别他妈欺人太甚!” 正副校长怎么也没有料到李成危敢据理力争说出这么多内容,为了给自己找台阶下只好说:“你讲的这些我们也有所了解,但是决策已定不能更改,合同到期不再聘用。西城这块地盘大家都是熟人,我想你也不好找。这样吧我们可以给你安排一所学校是平谷县的墨露小学,那是我们的兄弟学校,校长姓吴名涛,你可以凭借派教老师的身份去那上班,只是跨区会自动取消编制。你可愿意否?”“好,我同意。”李成危知道留在西城很可能会遭封杀,这一走大概率再也回不来京城,但目下也没有别的出路便答应下来。 一个学期结束,李成危收拾好行囊向平谷墨露小学进发,临走之前没有和任何亲戚朋友打招呼只是一人悄悄离去。最后一次去雨田小学报道时,李成危在办公桌上留诗一首: 《憾恨别》 志从贤善虑从纯,赤胆忠心只图存。 雀喳枝头争春立,桂落息声扫埋痕。 未晓恶乱强接苦,明知压榨不惜身。 自古忠良无好宿,如今往复轮新人。 平谷县乃是顺天府东北部远郊的小县城,最有名的特色当属平谷大桃,成片的桃园美不胜收,让人流连忘返。走在官道中央,李成危心里百感交集又悲又喜,悲的是自己一年的辛勤付出不仅得不到认可,反而遭到肆意地摸黑,当年自己一腔热血立誓报恩,现在回过头看仿佛笑话一般被人无情地践踏;喜的是自己总算逃离了王总制的魔爪,不用再受她的窝囊气,要是在新学校能有个让人心情相对舒畅的环境下工作也还可以承受。李成危边想边走,只见道路两旁绿树成荫、花草茂盛、香气扑鼻,明媚的日光从树叶间穿过洒在葱郁的空间里,诉说着夏日林中的静谧。喜鹊、黄鹂、布谷也来作伴,忽而歌声婉转,忽而叫声清脆,好像在吸引过往的行人驻足欣赏生活中片刻的美好。李成危倒也不忙着赶路,看日头向西才找人打挺路程远近:“请问这位老伯,从这到平谷县还有多远?”“啊,不远啦,顺着官道再走十几里路前面有一座山岭叫分水岭,翻过分水岭就能看见平谷县了。”“多谢多谢。”“年轻人看你是赶长途的可要小心呐,这段时间平谷县可不太平,有一伙蒙古商队经常在此地出没,他们不只做生意还抢一些年轻的精壮男子充当马夫,看见这些人可躲着点走。”“多谢老伯提醒,晚生记住了。”李成危辞别老伯继续赶路,过了半个多时辰前面果然出现一道分水岭,一条河流流经至此分为两支,一道向南一道向北。李成危走的干渴捧了几口河水就河,翻上分水岭又采了几朵漂亮的野花。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自由的快乐,今天终于感到生活还有一丝意义。走下分水岭眼前闪现出一座县城正是平谷县,正值下午,城里几条大街上有不少行人,买卖铺户一家挨着一家,人口不多但看起来颇有生气。李成危向路人打听墨露小学位置所在,有人告诉他就在县城中心,顺着马路左拐右拐就是。李成危顺着手指的方向寻找,很快就撞见一栋二层小楼。这栋小楼左右横向占地,一层大致有十间房舍,崭新的红砖构成楼外的墙面,正中央最上方挂着一行大牌子写着顺天府墨露小学;操场面积很大但坑洼不平,满地刚刚被修剪的荒草还没来得及清运,一些简单的运动器材已经锈迹斑斑。从外观看基础设施建设和四九城里的学校无法相提并论,但透着纯真、质朴的感觉。 李成危亮明身份叫开大门直奔校长室,这回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校长竟是一位不到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这男人穿着简朴满脸土气,笑起来面容和善,不端着架子,给人以亲切之感。吴校长十分欢迎李成危到来,没有因为他是年轻男老师或是转正失败的原因鄙视他,反而十分客气,说他是京城中人知识渊博,来到墨露小学是帮助学校发展的。李成危听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主动提出想承担重任,然而校长只给了他一个班主任和教一个班语文的工作。墨露小学学生极少,一个班只有十五人,不似雨田小学一个班三十多人,两下相比工作量减少了太多。李成危心中高兴,工钱虽然少了一些,但乐得生活过个逍遥自在,再也不愿意窝窝囊囊一辈子。公元一六零二万历三十年九月,李成危正是在墨露小学走马上任。开学以后他每天照常上课,工作兢兢业业一丝不苟,拿出自己的所有本事对待农村学生,时间一长也找到了归属感,不再回想雨田小学的点点滴滴。 因为工作量的减少,每到公休日李成危也有时间去县城和周边散心解闷,半年时间过去,生活过得比较舒心平静。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单说公元一六零三万历三十一年四月这天上午,李成危独自一人来到平谷县城东门外的一片桃花林欣赏美景。桃树一棵接着一棵,桃花一簇挨着一簇,游人们湮没在花海里相互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李成危赏着赏着忽听有几位女子嬉闹之声,其中一人说:“别跑,看我不抓住你。”另一人说:“来抓我呀,嘻嘻嘻。”还有一人在旁边打趣道:“快,穿过那片桃树,绕到后面去。”声音越来越近,忽然一说话女子从树另一侧穿了过来,迎面看见李成危。她看着面前男人嘿嘿一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赶紧藏到他身后说道:“快来,我在这呢!”李成危正在愣神的功夫,桃树另一侧又跑过来一女子抬着手臂说:“我看见你啦,嗨抓!”她哪知道自己看到的人影是李成危而不是她的伙伴,等反应过来再想躲闪已然不及,与李成危撞个满怀。李成危怕那女子受伤赶忙问:“姑娘你没事吧——飘飘?”那女子也是一愣:“成危?”“真的是你,柳飘飘!”那两个女子也感到很意外,问:“飘飘,这位是谁啊,怎么今天还遇到故人啦?”柳飘飘解释道:“这是我的大学同学叫李成危。”“哦,那你们聊,我们先回去啦。”说完那两个女子互相使了个眼色,说说笑笑走了。 桃花林里只剩这一男一女,李成危看着柳飘飘感觉还是和四年前一样美丽,在美丽的基础上又多了几分端庄。人如玉璧面赛桃花:桃花,它没有玫瑰那样妖娆的红,但却有可爱的粉;桃花,它没牡丹那样的高贵,但却有少女般的文雅;桃花,它没有夜来香那样的特别,但却是那样的迷人。李成危看了半晌竟瞠目结舌,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四年前那短暂的美好,因为美好永远值得回忆。最终还是柳飘飘打破尴尬腼腆地说:“成危你怎么到平谷县来了?”李成危缓过神来,把自己工作以后的经历大概介绍给柳飘飘,说明自己来平谷县派教的目的,之后又反问她的近况如何。柳飘飘大学毕业后回到家乡平谷县,在县城第一中学任教当生物老师,生活也可谓衣食无忧、顺风顺水,自两人分手以后她和李成危再未谋面而且也没有再谈恋爱,一直单身至今。今天两人桃花林中相遇,彼此既熟悉又陌生,放下往日情缘以朋友身份叙旧交流,在轻松的氛围中谈笑自若。 中午,柳飘飘请李成危吃饭。二人来到一家饭馆,挑了一张干净的桌案对坐下来。柳飘飘用期待的眼光问:“你在墨露小学上班是暂时性的还是永久的,以后还回京城吗?”“目下来看应该是不回去了,在这上班也挺好,我还挺喜欢墨露小学的。雨田小学太让我伤心。”“那你在这边怎么生活,是不是很多地方都不习惯?”“嗨,我一人还好不牵连旁人,住在学校宿舍,每天早中晚三顿饭学校都可提供,就是周围没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有什么事都要憋在心里,倒是让人郁闷。”“欸,那你以后可以常来找我呀,我家就住在县城里,咱俩单位离着也不愿,烦心的时候可以和我说说。”“这不太方便吧。”“有什么不方便的,咱们是朋友。”“那我将来去哪找你?”“吃完饭我把家和单位的地址留给你。只要不是上班时间随时可以来找我。”“哼哼,你上班的时候我也上班嘛,倒是可以隔街相望喽。”两人相视一笑。李成危接着说:“这几年你怎么也没找个伴侣过活呀?你条件这么好,想找肯定能找着。”“我不想找,那么早结婚干嘛?一个人生活不也挺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俩人还说了很多,分别时恋恋不舍。后来一段时间,彼此经常去找对方聊天吃酒,每次相聚都是兴高采烈、欢声笑语。渐渐地李成危重新焕发了生机和活力。 正是:远走难辨是吉凶,桃花美人送春风。 要知李成危今后能否一直这般无忧无虑地生活,且听下回分解。 第21章 骆足交访平谷县 成危夺魁韩家楼 诗曰: 蹉跎心底恨,证名欲翻身。 兄弟来相助,凭口胜无恩。 李成危和桃花美人素日往来频繁无话不谈,逐渐已把她当作异性知己,旧日的爱慕之情又重燃心头。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京城任职,打心眼里默认将在平谷县生活一辈子的事实。李成危有时与柳飘飘相见本想表达心意,但苦于眼下经济条件只好将一番话咽在肚里。柳飘飘明白他的想法也懂得他的为难之处,因此还和往常一样不急于表露。 又过半个多月,这天上班吴校长把李成危叫来:“五月底有一个四校杯赛。你从雨田小学来应该有所耳闻,和咱们有关的兄弟学校总共有四所,分别是雨田小学、荷塘小学、洼池小学和咱们墨露小学。每两年举办一次四校杯赛,规则是这样的:语文学科各学校出两人,总共八人分为两组,每组评分高的前两名出线后两名淘汰。晋级的四个人由甲组第一对乙组第二,甲组第二对乙组第一,胜者进决赛决出最终的冠军。”“那这四个学校里哪个学校的实力最强啊?”李成危问。“那肯定是雨田小学,雨田是咱们四校里的老大,毕竟城里教学水平高,前两年都是他们夺冠。另外两所小学和咱们旗鼓相当,都是平谷县的学校。本次比赛举办地在平谷县的韩家楼,我想派你去参加。这是一个给你也是给咱们学校争口气的机会,大家希望你能抓住。”李成危听完激动不已,报一箭之仇就在眼前。想到这他说:“请校长放心,我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重托!”“好,有志气!现在离比赛还有半个月左右,有充足的时间进行准备。我看这样,过两天会有几位来自大兴县的老师到荷塘小学交流访问,做一些学术方面的探讨。我打算让你到那去旁听学一点经验回来,也许对你的比赛有帮助。”李成危十分感谢。 两天后,李成危暗中跟着其他老师混进荷塘小学,来到大厅后排就坐准备听交访的老师上台汇报。课程内容其实讲的很一般,一个时辰后汇报结束,李成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就在这时,身后忽然有人叫道:“九哥?是九哥吗?”李成危觉得声音耳熟回头一看,不是旁人正是大学同学骆足。“骆哥!嗨,骆哥你怎么来啦!”二人迎面相见,四只大手紧紧握在一起。说到这我们还要介绍一下骆足是怎样来到平谷县城。由于骆足是定向生身份,大学毕业后直接分派到大兴科院小学工作。因为男老师的性别劣势和身体不佳等原因,在学校一直默默无闻。这次难得有一个交访的机会,骆足巴不得出去透口气,今天遇上李成危,不佳的心情好转了许多。二人到饭馆边吃边聊,谈话间李成危把自己到平谷县工作的经历告诉了骆哥。骆足也为朋友的境遇感到惋惜。他问:“九哥,那你以后还打算回京城工作吗?”“唉,我也不知道,走着看吧。平谷各方面条件是差了一些,可压力不大,我的心情好啊,回京城可又是进了虎狼窝。莫说咱爷们图个好的前程,恐怕连性命都要堪忧啊。世人皆以为有编制的教师是铁饭碗,可他们哪里知道铁的只是高层的饭碗罢了,什么时候有过让底层人安安稳稳的生活呢?”“九哥所言不无道理。现在教育界的风气就是如此,男老师没地位不受待见。”“我觉得倒也不是说男老师不受待见,是男人一样男老师不得烟抽。那些娘炮、无性别的男老师倒也混得风生水起,哼哼。”“哈哈哈哈哈哈精辟!欸九哥,那你今天怎么偷着跑到荷塘小学来了,是不是找漂亮姑娘的?”“嘿嘿嘿嘿哥哥我就好这口,可惜都没看上。”“嘿,眼光还挺高,来走一个。”插科打诨才是男人的快乐,“九哥,今天来交访我听说有一个四校杯赛是吧。”“对,我正想跟你说呢。这次四校杯赛我们墨露小学派我去参加。我今天来听你们汇报是学点儿经验。”“难怪呢,这是好事啊。那你准备好没有?”“还没,骆哥你来的巧,我正想请你帮忙呢。”“欸,咱们兄弟还谈什么帮不帮忙,说吧什么事?”“骆哥你要是有时间可否帮我参谋参谋教案?你水平高思路广,在大兴也学了一些名家的教法。”“没问题啊九哥,这比赛我助你一臂之力!” 骆足答应李成危的请求。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两人摽着膀子琢磨教案,从教学目标到环节设计每个步骤都精心打磨。 比赛的日子很快来临。这天韩家楼前车水马龙,来了不少的校长、评委和老师。李成危是第一次来韩家楼,不知道里面的情景。原来韩家楼的主人是一位风流公子名叫韩宝。此人也是教育界人士,年纪不大未满三十。他买下这座楼就是专门承办四校杯赛。李成危跟着人流来到楼内二层礼堂,堂内红灯高挂、彩旗飘扬甚是热闹。到场人员已经不少,四所学校人员各居一处柜台。李成危站到自己的点位一面等待参赛的同事,一面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别处都无特别唯独雨田小学的柜台引人注目,不仅来的人员多而且有一男子的穿着与众不同。那男人中等身材,头顶戴嵌玉小银冠,身穿月白缎青丝绣的敞口对花长袍,袖口银丝边流云纹罩腕,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带下配着一块无瑕美玉,手摇折扇悠然自得。李成危问身旁老师那人为谁。一人答道:“这你不知道?他就是这的地主韩宝啊!他可是雨田小学王彡鸱王总制的儿子也教语文,前两次都是他夺冠,今年又来参加比赛。我看冠军还是人家。”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李成危顿时来了精神,心里暗想输谁都不能输韩宝。 比赛开始后,李成危和韩宝分在了同一组。他知韩宝绝非酒囊饭袋,想要赢他需用巧计,于是用李代桃僵之策在小组赛时选择了准备相对普通的《守株待兔》。结果韩宝力压李成危夺得小组第一。李成危以小组第二名的身份出线。半决赛韩宝轻松获胜而李成危却惊险过关,最终两人会师决赛。决赛场上韩宝根本不把对手放在眼里,上台讲完后坐在场下撇着嘴等李成危出丑。李成危决赛选的课是《赵州桥》,这是他和骆足两人合力准备的内容。李成危意气勃发地走上舞台开始说课,内容如下: 1.回顾上节课内容,了解作者从历史、雄伟坚固、美观、历史文化遗产这些方面写赵州桥。 教师活动。师:上节课我们初步学习了赵州桥这篇课文,谁还记得作者是从哪几方面来写赵州桥的吗? 学生活动。预设:作者从历史、雄伟坚固、美观、这些方面写赵州桥。 板书:世界闻名、雄伟、美观 设计意图:回顾文章所写内容,为学习后文做准备。 2.回顾作者在介绍赵州桥历史时,提到了它的地理位置、设计者和建桥时间。 教师活动。师:作者在介绍赵州桥历史时提到了哪些内容? 学生活动。预设:作者在介绍赵州桥历史时提到了赵州桥位于河北省赵县的洨河上,设计者是隋朝石匠李春,建桥的时间大约在一千年前。 过渡。师:通过学习我们知道赵州桥确实是一座世界闻名的古桥,接下来我们一起走近赵州桥。 设计意图:回顾内容,作者从地理位置、设计者、建造时间几方面介绍了赵州桥,体现了世界闻名的特点,为之后学生当导游,用世界闻名这个词语为游客介绍赵州桥做准备。 教师活动。师:请大家默读,想一想从哪能感受到赵州桥的雄伟,请你用“ ”画出相关词句。教师巡视。(ppt) 学生活动: 1.学生默读 2.学生交流讨论 过渡。教师活动:下面我们找同学说说你从哪能感受到赵州桥的雄伟。 学生活动。预设: (1)“赵州桥桥长五十多米,有九米多宽,横跨在三十七米多宽的河面上。” 追问:为什么从这能感受到雄伟? 因为这些数字让我直观感受赵州桥又长又宽,很雄伟。 师:他抓住了桥长和宽的特点。50多米到底有多长呢? 生:体育课50米跑跑道的长度。从教学楼一端,到国旗杆一端,的确很长很雄伟。 师:9米有多宽?老师侧平举的宽度和我的身高大约相等,5个老师排成一排是九米多宽。给你怎样的感受? 生:赵州桥很宽很雄伟。 师:谁能从其他地方感受出桥的雄伟? (2)这座桥全部用石头砌成,显得很厚重、雄伟。 师:它的建筑材料让我们感受到赵州桥雄伟的特点。谁还能从其他地方感受出桥的雄伟? (3)赵州桥没有桥墩,一个拱形的大桥洞横跨河面,像一个巨人站在河面上。所以感觉很雄伟。 师:他的外形看起来很雄伟。 师评价:你运用了抓关键词句的学习方法。 师:我们再读这一自然段,感受赵州桥的雄伟。 设计意图:围绕赵州桥为什么雄伟这个问题展开讨论,抓关键词、联系上下文和联系生活来理解,为学习后文做准备。 过渡。师:作者写赵州桥的长度、宽度、建筑材料和形状特点,写清了赵州桥的雄伟。赵州桥的形状不仅很有特点,而且这种设计还是一个创举。 1.理解“创举”一词的意思 教师活动。师:自己读一读“这种设计,在建桥史上是一种创举。”这句话(ppt),你是怎么理解“创举”这个词的?(板书:创举) 预设:创举的意思是指从来没有过的重要行动或做法。 教师活动。追问:为什么说这种设计是一个创举? 学生活动。 预设1:因为这座桥这么长,下面还没有桥墩,只有一个拱形的大桥洞。 教师活动。评价:你运用了联系上下文的方法,很会学习。谁能从其他地方感受出这种设计是一个创举?(板书:联系上下文) 预设2:因为大桥洞顶上的左右两边,还各有两个拱形的小桥洞。 教师活动。追问:为什么有小桥洞是一个创举? 学生回答:因为在发大水的时候,河水可以从四个桥洞流过,既减轻了流水对桥身的冲击力,又节省了石料。 教师活动。追问:结合我们已经知道的对赵州桥的了解,建造这样一座桥容易吗? 预设3:(1)容易。 教师活动。追问:为什么? 学生活动。生:现在马路上有各种各样的桥,各种各样十分美观、实用,而且建一座桥不用花太长时间。 教师活动。师:放到现在来说,建造这样的桥比较容易,那要放在1000年前呢? (2)不容易。 教师活动。师:你说说为什么不容易呢? 学生活动。生:当时技术条件不好,这座桥没有桥墩,还是单拱的。现在技术条件好了,也很少造这种桥。 教师活动。师评价:你会联系生活实际去理解。(板书:联系生活实际) 过渡。师:这么长,这么宽,而且还是用石头砌成的桥。以当时的技术条件来说,建造这座桥是十分不容易的,况且赵州桥还是单拱的,就更加了不起。 小结。师:赵州桥没有桥墩,只有一个拱形大桥洞。洞顶左右两边各有小桥洞。发大水时,河水从小桥洞流过。既减轻冲击力,又节省石料。而且是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建造的一座石桥。可见这种设计是一个创举。难怪作者说赵州桥体现了劳动人民的智慧和才干,是我国宝贵的历史文化遗产。 2.小结方法 教师活动。师:我们用了什么方法学习这一部分,了解到作者围绕赵州桥非常雄伟这个意思,把这段话写清楚的? 预设: (1)抓关键词句 (2)联系生活实际 (3)联系上下文 设计意图:运用三种学习方法来让学生了解赵州桥的特点,并且明白为什么说赵州桥的设计是一个创举。 过渡。师:领略完赵州桥的雄伟,我们继续欣赏赵州桥的美。 1.理解过渡句的作用。 教师活动。师:自己读一读这句话,你发现赵州桥有哪两个特点? 学生活动。预设:前半句讲的课文前面的内容,后半句写的是下面的内容。 设计意图:确定这一段话是围绕那句话写的,为后面学习怎样具体写清楚的做铺垫。 2.回忆方法,感受美观 教师活动。师:作者是如何围绕美观这个意思写清楚的?接下来,我们运用学习这段的方法来学习下一段。 学习要求: 请大家默读,想一想从哪儿感受赵州桥的美观?请你用“ ”画出关键词句。 (1) 自学 师:自学完后,两人为一组,互相交流一下。 (2) 小组交流 (3) 集体交流 教师活动。师:作者是通过写什么,体现出赵州桥美观这个特点的? 预设:精美的图案。 教师活动。有哪些图案,请你抓关键词说说。 预设:相互缠绕、相互抵着、回首遥望、双龙戏珠。 教师活动。(呈现图片)这些图片对应着课文的哪句话? 学生活动。预设:对应的是有的刻着两条相互缠绕的龙,嘴里吐出美丽的水花;有的刻着两条飞龙,前爪相互抵着,各自回首遥望;还有的刻着双龙戏珠。这些图案雕刻的都很精细,而且千姿百态,动作各不相同,相栩如生,真像活了一样。 教师活动。师:这样精湛的雕刻,让赵州桥成了一件艺术品,让我们想象着这样的画面,自己先读一读,谁能通过读把你的感受表达出来?(自由读——1~2人指名读) 教师活动。师:这么多精美的图案还各有各的姿势,有的 学生活动。生:刻着两条相互缠绕的龙,嘴里吐出美丽的水花。 教师活动。师:有的 学生活动。生:刻着两条飞龙,前爪相互抵着,各自回首遥望。 教师活动。师:还有的 学生活动。生:刻着双龙戏珠。 教师活动。师:出示图片。谁说说还有什么样的? 学生活动。生:有的瞪着两只眼睛,露出凶狠的样子;有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好像在交流什么;还有的看着河面,若有所思。 小结:作者围绕赵州桥美观这个意思,通过列举桥栏板上的精美图案,把赵州桥美观写清楚的。那我们再读一读这个自然段,感受赵州桥的美观。 设计意图:为绕赵州桥为什么美观这个问题展开讨论,抓关键词、联系上下文和联系生活来理解。 过渡。师:这么雄伟、坚固、美观、世界闻名的赵州桥,想必无数的中外游客都愿意去看一看。 教师活动。师:现在你是小导游,你能用下面的词语向游客介绍赵州桥吗?自己先试一试,再给同学们来介绍介绍。 学生活动。小组汇报,其他同学评价。 要求: 1. 是否运用给定词语。(1—2星) 2. 语言表达是否通顺连贯。(1—2星) 3. 条理是否清楚。(1—2星) 4. 态度是否自然大方。(1—2星) 设计意图:培养学生重组信息能力,同时锻炼学生的口语表达能力,使其通过语言实践活动进一步感受中国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和才干,增强文化的自信心。 教师活动。范写“匠”。 教师活动。师:通过学习课文和同学们的介绍,让我们更深刻的了解了这座世界闻名、雄伟、坚固、美观的赵州桥。感受到赵州桥体现了劳动人民的智慧和才干,是我国宝贵的历史文化遗产。 教师活动。师:其实,我国宝贵的历史文化遗产还有很多,你还知道哪些?能简单给大家介绍一下吗? (1)试着用上“世界闻名”“雄伟”“创举”“美观”这四个词语,向你的家人介绍赵州桥。 (2)像赵州桥这样的,“我国宝贵的历史文化遗产”还有很多,课下查找相关资料多了解一些,和你的家人或小伙伴交流。 李成危讲完台下一片惊叹,传来山呼海啸般的掌声。评委一致打出全场最高分。韩宝没想到在自己的地盘上竟被他人抢走冠军,在台下气得破口大骂,带着随从人员愤愤离开现场。 颁奖仪式上骆足冲上舞台抱住李成危为兄弟高兴。李成危更是眉开眼笑、喜气洋洋。 正是:三尺冰霜一剑开,满塘春水向东流。 要知李成危能否因夺冠而时来运转,且听下回分解。 第22章 上下勾结乱点鸳鸯谱 成危单刀夜救牛八弟 诗曰: 一时仇得报,事后鬼缠身。 君子屈指数,世间多小人。 上文书讲到李成危夺魁韩家楼总算是扬眉吐气一回,心里的阴霾散去大半。回到学校以吴涛为首的领导们对他表示隆重祝贺。为学校增光添彩,他们自然高兴。李成危倒是不在乎学校的这些片儿汤话,胜者王侯败者贼。如果这次比赛没有夺冠,校领导大概会是另一副嘴脸。李成危对学校提供的机会十分感谢,当然也不会忘记骆足的帮助。兄弟如手足,在独生子的环境下兄弟之情就是手足之情。一有时间李成危就去找骆足聊天吃饭互相请客,同时也少不了教学上的交流。没过几天柳飘飘找到李成危,手捧花束表示祝贺。不知她那里得到的消息却是灵通的很。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韩宝回家后大骂李成危,扬言非要报仇不可。王彡鸱说:“你怎么会输给他那个废物!真没想到我已经把他贬到墨露小学竟然还不死心,甚是可恶。”“啊?他也在这工作过?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你们不在一个校区。”“嘿喔焯!当初为什么不把他直接开除,给他留一条后路真是后患无穷。在雨田小学工作这两年我跟这姓李的一直不在同一校区没见过他的实力,要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应该下狠手,真他妈焯!”韩宝叫骂着。“当时这李成危的确很囊就没把他当盘菜,事已至此也无办法。”“什么没办法!非要整死他方解我心头之恨!你不是有权力吗,整他呀!”“现在人家不在雨田小学了,天高皇帝远抅不到。”“我不管!我必须要看着李成危这狗东西一步步受折磨,操她妈的傻逼!”“你也是个笨蛋!没用的东西。”“妈,您可得帮我。四校杯赛输了。李成危不仅打我的脸也是打您的脸。您可没瞧见他内德行,夺冠以后激情怒吼,眼里没人了,这分明是对您的嘲讽!”“目前我也想不出好办法,晚上等你媳妇回来让她给你支招吧。”说完,王彡鸱悻悻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傍晚,韩宝的妻子回到家中。这女子非是旁人正是伊东东,只见她一身金银首饰,活脱变成了阔太。自从李成危被赶出雨田小学后,伊东东心里也觉得不踏实,同为新一批入职的老师说不定他今天的下场就是明天自己的结局。为求自保,伊东东主动讨好王总制,得知她儿尚未娶妻于是献出自己和韩宝结合,这样一来有了一个儿媳的身份自然是一家人,工作也就安全了。深夜时分,韩宝和伊东东夫妻二人躺在床上对话,谈起四校杯赛败北之事。韩宝问:“娘子,你给我出个主意,怎么才能整治李成危。”伊东东思考片刻答道:“我看此事不难,想整别人就得知道他的弱点。”“哦,他有什么弱点?”韩宝感兴趣地问。“我和他接触过一段时间发现他的弱点是女人。”“你是说他好色?”韩宝紧搂着伊东东问。“去,死鬼,竟说没正经的。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啊。”“好宝贝,快告诉我。”韩宝边问边亲了伊东东一口。“像李成危这种好男人最大的问题是不懂女人,他们的观点还是和过去一样:娶妻生子、成家立业,过安稳的生活。所以我建议咱妈可以用手中的权力让墨露小学的那个校长借四校杯赛的契机给李成危安排一门亲事。”“欸,那不是让他越过越好吗?不行不行。”“我还没说完呢,急什么。这样做的好处首先是让李成危永远地扎根在平谷县,再也甭想回京城发展。家和工作都在平谷县需要他全面照顾必然会分散精力,那么教学水平也很难再提高,将来必定不是你的对手。其次我听说墨露小学也想留住他,咱们算做个顺水人情。”“他会同意吗?”“肯定会,因为这是校长点鸳鸯。李成危考虑自己将来还在校长手下工作,不会驳吴涛的面子。”“嗯可以,可是万一他娶个贤内助岂不白费力气?”“你可真笨,既然是给他安排婚事那女方是谁还不是咱说了算?我听咱妈说吴涛好色,有一个多年的姘头就在平谷,可以把这个姘头下嫁给李成危。”“吴涛能舍得美人吗?”“他那姘头每月花销可不小,原来都是吴涛承担。现在要是嫁给李成危,姘头的花销让他担负合情合理,省去吴涛一大笔开支。而且吴涛可以趁李成危不在家的时候去找那姘头接着厮混,给他戴一顶大绿帽子,这不正是你想看的吗?吴涛既省钱,又不丢美人儿,还能留住李成危给他学校继续闯牌子,这一举多得的事他得怎么感谢咱们呀!” “哎呀呀,真想不到娘子你竟然这么聪明!这招真是绝了!我得怎么感谢你才好?”“那还用说,给我买包或者化妆品吧,再带我去吃大餐。”“可你刚才还说李成危是好男人,那我是坏男人喽?”“我顺口瞎说的嘛。好夫君答应我的要求吧。”“哼,他李成危倒是好男人,可好男人只知道工作不晓得怎么疼爱女人。今天晚上我就疼爱疼爱你!” 话分两头。这几天李成危一直沉浸在欢乐中,每天上班精神焕发。单说这日上午,校长吴涛叫李成危去办公室。李成危推门一看屋里两个人,一位是吴涛,另一位是陌生女子。这女子格外的引人注目:衣着裸露、花枝招展,人长得普普通通但打扮得十分妖艳。校长先说:“小李呀,前些天的四校联赛你可真是给咱们学校立了大功啊。我虽然给了你些赏赐,但总觉得还有所亏欠。后来我忽然想到你尚未成亲,男子汉大丈夫怎能没有妻室呢?于是我托人四下打听,找到了这位好姑娘。”吴涛甩手一指那女人,“这姑娘姓吕名姹,在平谷县的黄花大闺女里可算数一数二。而且你们年龄相仿、郎才女貌,真是天生的一对地配的一双!我来做媒人,找个良辰吉日让你们完婚。”李成危又仔细打量这吕姹:从外表上看怎么也不像好人家的姑娘,而且她看自己的眼神也很奇怪,带着一种不屑和讥讽,遂心里犹豫脸上露出不悦之色。吴涛见李成危迟疑不决,沉下脸来问:“成危,难道你不愿意,还是觉得人家姑娘配不上你?一个人在平谷县打拼困难重重,就不怕发生什么变故吗?”李成危知道这话里有话,迫不得已接受了这门婚事。那吕姹见状倒是来了脾气,双手搂着吴涛说:“老吴,我不要嘛,不要嫁给他。看他那穷酸样儿,还得住在我的房子里,将来没好日子过,我要幸福!”“欸,李成危可是好男人,不会亏待你的。将来他飞黄腾达,你也沾光啊。”“那好吧。” 就这样,双方挑个良辰吉日操办婚事。婚后,吕姹动不动就要求李成危掏钱给她买奢饰品还不允许他碰自己。李成危一但不答应她就无理取闹,搅扰得生活不得安宁。 没过几日,李成危实在受不了折磨跟校长告假,离家出走打算放松放松。他先来到柳飘飘家想把自己被迫成亲这件事和她说说,可是怎么叫门也没人搭理,接着又去找骆足吃酒聊天。幸好骆足的交访截至时间未到还在平谷县,两人谈天论地好不痛快。除此之外,李成危在平谷县城四处转悠,由于人缘好又好结交朋友,几天的时间便认识了一些三教九流的百姓。 公元一六零三年万历三十一年七月,单说这日上午李成危正在顺平路闲逛,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的一家客栈门口尘土飞扬,有不少马匹和车辆缓缓停住。顺平路直通河北承德,再往外就抵达蒙古地区。这条路往来有不少商队,今天这些车马客商明显有蒙古特征。李成危立刻联想到自己刚来平谷时那位老人说此地常有蒙古商队出现而且掳掠青年,想到这些马上转身想往回走。就在这时,一个身着游牧袍的男子从客栈里走出来看见李成危,大声呼唤:“大哥!是李大哥吗?”李成危听见声音耳熟,回头便看就是一惊:“牛御八弟!你怎么在这!”二人见面喜极而泣。 话说至此,还要补几句牛御的经历。自从李成危考入京师师范学馆,和制作黑火药的兄弟几人见面次数逐渐减少。后来,制作黑火药的作坊被明朝官府查封,兄弟几人大多都回了自己的老家谋求生路。八弟牛御祖籍河北承德,回到家乡后在当地做一些小买卖。有一次牛御当街摆摊被过路的蒙古商队砸了场子并遭绑架,从此一直跟着商队跑商,北至蒙古各地南到平谷县,干最重的活还经常挨打,几年的时间吃尽了苦头,中间也萌生过逃走的想法可都没机会实现。如今已经成年的牛御五短身材、面如生铁、皮肤粗糙,塞外摸爬滚打多年也是一把干活的好手。今天遇见已经四五年没有见面的兄弟真是悲中喜、喜中悲。李成危不知道这些内情想拉牛御到一旁好好叙旧,但被牛御拦住说:“大哥,我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被商队里的蒙古人监视着,一但远离他们的视线就会遭到搜捕。咱们就在这说吧。”“今天遇到哥哥,我得救你出去!”“这样太冒险了哥。”“不,现在不跑以后就更难有机会了。今夜我救你出去,被他们发现也不怕,那咱就奔县衙跑喊人。”“大哥那这样,今天晚上我请和我同屋的人的喝酒,只要屋里人喝醉了就好办得多,解决门口两个守卫就靠大哥您了。”“没问题,咱们丑时末动手!”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匆匆离别,只等深夜动手。很快到了丑时三刻,李成危从宿舍出发,带上一根铁棍和引火之物起身前往客栈。蹑足潜踪来到客栈前,李成危躲在门口的一棵树后果然看见有两个蒙古商队护卫看守着客栈。于是他从兜里掏出两颗石子往远处叭的一扔,吸引到两名护卫的注意。其中一人说:“哎,什么动静?”“不知道啊,你出去看看。”那人拎着弯刀小心翼翼地朝石子掉落的地方走去。李成危见支开了一人,又掏出一颗石子扔在自己身边。门口徘徊的护卫见后起了疑心,径直向石子走来。到了跟前,李成危见时机已现立刻从树后闪出,举起铁棍朝那人后脑砸去。这下来得突然,只听啪的一声那人应声栽倒不省人事。接着李成危摘下他的佩刀,趁另一看守尚未返回偷偷溜进客栈。客栈里灯火通明,四周的房舍里都有蒙语传出的说笑声。牛御趴在房门口留个小缝窥视外面的动静,见李成危得手进院赶忙提刀向外就跑。兄弟二人会合后转身刚要离去,迎面正遇上那被调开的看守,对视不到一秒都明白了各自用意。那看守刚喊出一声,兄弟两人唰唰两刀砍向此人面门。看守抽刀接架相还,但力不能抵被李成危刀里加脚踢翻在地。屋里的人听见外面有打斗声都抄家伙出来助战。兄弟两人见情况不妙不敢恋战抽身便走,可惜慌不择路怎么也找不到县衙。然而后面蒙古人追的紧,没办法只好往墨露小学跑。还没到学校门口,忽然斜刺里出现一人正是骆足。骆足急忙说:“学校大门关了,赶紧去你家暂避一时,快走!”三人又去吕姹家。 到了家门口,三人见后面没有人追赶才松口气。李成危刚要进院敲门,被骆足拦住:“九哥慢着,我有话跟你说。”“什么话?没事,这位是我的磕头把兄弟,都是自家人不用背着说。”“好,九哥,听完了你可别激动。这几天你让我在你家附近盯梢。那个校长吴涛几乎每天晚上都到你家来,直到第二天白天才走。他们肯定做了那种勾当,真想不到都不是好人。”李成危听罢真好像万丈高楼一脚蹬空,对生活抱有最后的一点美好幻想瞬间破灭。 正是:刀山火海接连至,不给生活幸福时。 要知三人下一步如何行动,且听下回分解。 第23章 捉奸上告遭反噬 诈狱仇杀配沧州 上文书讲到兄弟三人来到吕姹家门口,刚要进屋避难被骆足拦下。李成危从他口中得知吕姹和吴涛在自己离家这些天竟做下苟且之事。那吕氏刚过门不久,虽然平日好吃懒做、爱慕虚荣,但还未有劈腿迹象;吴涛是墨露小学校长——李成危的顶头上司。他怎么也不明白吴涛为什么既给自己保媒又要给自己戴绿帽?这对狗男女是什么关系,他们之间隐藏着什么秘密? 李成危心如刀绞情绪烦乱,现在顾不得许多只想推门看个究竟。可大门已经上锁,拿刀硬砍不一定能劈开大门,反而会惊醒屋中的奸夫淫妇让他们有所防备。没办法,三人只好来到窗户根儿下点破窗棂纸,把手探进屋内拨开插销,接着反推窗户纵身跳进屋中。此时已是寅时过半晨光熹微,三人借着微弱的亮光找到里间卧室。这狗男女真是在意的很,就连卧室门也紧闭。李成危和牛御抽出手中弯刀。骆足从厨房拿来两根麻绳,准备好后只听当的一脚一起踹门而入。 卧室内一男一女正赤身裸体躺在床上昏沉大睡,听见响动才从梦中惊醒,看见眼前怒发冲冠的李成危吓得哆嗦成一团。吕姹还想尖叫以求救援,却被李成危一刀压住脖子:“休要怪叫!否则要你脑袋!”牛御也往前紧跟一步,把刀架在吴涛肩膀上:“别动!”骆足见二人已被制住,快速掏出两根绳索分别把二人绑在两侧床角。李成危指着吴涛的鼻子:“姓吴的!你个人面兽心的畜生!自从我来到墨露小学本以为遇到了好领导,工作能有所转机,一心一意为小学出力报效。你为何这样对我!你和这臭娘们什么关系,为何要撮合我们结婚,为什么!今天说不明白,我一刀刀活剐了你!”吴涛毕竟是男人,在生死面前还能保持镇静:“成危成危听我解释,我有下情回禀啊!”“说!骆哥,拿笔和纸把他说的都记下来!”“我说我说!唉,我亦是迫于无奈呀,真正想害你的不是我乃是那王彡鸱。四校杯赛你击败韩宝夺得冠军,算是为我们墨露小学争了口气,可这却得罪了韩宝。韩宝心胸狭窄小肚鸡肠非要报复,和他母亲最终想出一条毒计:让我给你戴绿帽。这女子是我的一个姘头,平日浪荡成性生活毫无半点拮据,被王彡鸱选中要求许配给你,目的就是要搅扰得你工作生活俱不得安宁,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我迫于兄弟学校上下等级关系只好照做,否则校长职位不保。成危兄弟,看在咱们同事的份上放我一马吧。”吴涛边说边哈腰点头。吕姹这时也反应过来,忙说:“夫君夫君!我不知他们设计害你,只想和你真心实意过日子,饶我一次吧亲爱的,以后我天天都是你的!哦对,吴涛他平日里可是贪了不少钱财,就藏在这床下的木箱里,有上百两纹银呐!你们全拿走就当我赔罪了。”“呸!无耻贱人,还敢巧言令色!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只在乎那些臭铜板?除了用自己的烂逼换钱,你还会做什么!”李成危咬牙切齿瞪着吕姹。“大哥,还跟他们废什么话,把人一杀钱全部拿走就得了!”“九哥,我看不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绝非小事,以现在情况来看咱们人证物证俱在手中是占理一方,捉奸有双口供齐全,不如等卯时一到去官府打官司。这二人犯有通奸之罪必死无疑,届时我们则可获胜啊。如果现在杀人,虽说眼前痛快但定遭官府通缉,那冤屈便再无昭雪之日。”李成危把刀收入鞘中说道:“骆哥所言极是,卯时把这二人送到官府治罪。” 兄弟三人在卧室里呆了半个时辰,一面看着吴涛和吕姹,一面思索在公堂上如何陈述实情。那些蒙古商人见前面没了踪迹,又考虑是在大明的地盘上不敢撒野,只好原路返回作罢。卯时刚到,李成危三人绑缚着奸夫淫妇把他们扭送官府。 击鼓升堂后,李成危把吴涛、吕姹所犯之事对钱县令如实讲述一遍。骆足和牛御稍做补充,把事件的始末缘由娓娓道来。钱县令听完又命人呈上罪人口供仔细瞧看,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并属有落款姓名。他一拍惊堂木:“人证物证俱在,你二人知罪吗!”吴涛吓得抖衣而颤断断续续说道:“大人饶命!”幕刃吕姹自知抵赖不过但又不想凌迟受死,忽然心中闪现出一个念头,说道:“大人,民女有话要讲!”“你有何话讲?”“大人,我与吴涛通奸不假,那是因为李成危不爱我!平时我让他给我买东西都不给我买,特别小气!咱们大明朝不就是应该丈夫出钱让妻子欣欢吗?而且我们女人花男人的钱买东西,不仅能带动消费促进经济发展,还能让男人更加努力干活挣钱,为社会贡献出自身力量。这是一举两得之事啊!”吕姹咳嗽一声接着说,“哦对,揭发检举能够减轻罪行吧。李成危还有这二人今天凌晨冲进我家二话不说把我们绑在床上,然后威逼我们写下供词。这叫私设公堂,况且我们只有签字没有画押!最重要的是这牛御是蒙古奸细!大人您看,他穿的是游牧袍和游牧靴,是来和李成危接头的!”最后这句话就像炸弹一样,刺激到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通奸是个人恩怨,抓蒙古奸细可是国家大事。钱县令马上把吴涛和吕姹之事放到一旁,转过头乍问牛御:“大胆细作,竟敢刺探我大明国情,左右给我拿下!”牛御跟随蒙古商队多年又疏忽大意没换服装,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辩解。这下可让钱县令得着机会,抓一个蒙古奸细可是能得不少赏银。他激动地说:“给我打!你招也不招?”牛御被打的哭爹喊娘,最后有气无力地说:“我招。我假扮商人来大明做买卖,实则为蒙古间谍。”“好!说出同伙可免死罪。”“我的同伙是李成危。”李成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抓住牛御的前胸:“八弟你胡说些什么!”牛御看着李成危默不作声,面露一丝愧疚。钱县令在一旁拍手称快,命衙役把一干人全部拿下。李成危奋力挣脱喊道:“大人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啊,这不算证据!”“证据?你腰间佩戴的蒙古弯刀就是证据!你说他栽赃陷害,好啊,那这样:我给一天时间,让差人押着你在城里走上一圈,如果有人指认你不是蒙古奸细那我就重新审案。” 不等李成危再多做辩解,几名差人把他推出大堂打入木笼囚车,驾着囚车在城中游行示众。从东门到南门再到西门,转了大半个平谷县不管李成危如何辩白也无一人替他说话。虽然有一些人认识李成危,但看他身陷囹圄也不敢主动搭救怕惹祸上身。李成危见无人为自己证明,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柳飘飘身上。没过多时,前街的一个拐角处忽然转出一人,肩挎竹篮头扎蓝巾,不是旁人正是柳飘飘。李成危一眼便认出来,呼唤到:“飘飘,飘飘!我是成危啊,求你帮我作证我不是蒙古奸细。你是了解我的!”他呼救再三,然而柳飘飘就像没听见一样与之擦肩而过。 囚车再次转回县衙,钱县令看李成危双眼紧闭面如死灰,得意地问:“怎么样,绕城一圈也无一人为你辩白,还有何话讲?来人,先把他押入大牢,明日定罪!”“是!”在县衙旁的一间小院里,门口有一名卫所军士掌管牢房钥匙。打开牢门,李成危佩戴枷锁被人推推拥拥走入牢房。牢房一间挨着一间,但犯人却不多,有的让人拉到边防哨所修筑工事;有的被直接解入京师交予上级部门;还有的已经变成了牢内地面上的骸骨。李成危是政治嫌疑犯因此要单独关押,单间在牢房的最里面。他一边走一边向两旁看,不见吴涛、吕姹和骆足的身影,唯独见到牛御。原来吕姹因举报有功,从通奸凌迟变成徒刑三年。后来吴涛又给钱县令送上了几百两银子,买了一个两人回家闭门思过的惩罚,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骆足因为证据不足不能定罪,被轰出大堂。李成危用木枷猛磕牛御的牢门质问道:“我念在兄弟情谊上好心救你出来,为何要加害于我!”“哥,我也是没有办法。自打你把我救出来以后,我本想靠你帮我找个正经营生过常人的生活。谁承想咱们被那奸夫淫妇反噬,屈打成招。我要不揭发你就是死罪,拉上你也许还有条活路。吴涛和吕姹现已释放回家,看在我帮他们减轻罪责的份上也许会花钱把我打点出去。哥,你别怪我。”“你个脏心烂肺的鸟人!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居然把你认作兄弟……”李成危还想接着往下说,被看守一把推倒在地:“少废话,快走!”关进单间,两个解差转身离去留下狱卒看管。狱卒姓郝,五十左右岁的年纪,老实善良,因此别人都管他叫老好。郝狱卒在李成危被关进来之前便认识他关系也不错,这次知道李成危有冤情趁没人注意之时进屋跟他说:“小兄弟,我知道你冤沉海底纯属被人坑害。这年头当好人难呀,唉,有什么需要我帮你传达的消息尽管告诉我。”“多谢大伯美意,唉,想不到我李成危一心匡扶教育却落得如此下场,只恨朝廷奸臣当道,教育行业小人得志。倘若能重新来过,我绝不向这帮魑魅魍魉妥协誓要与他们斗到底,现在只希望教育界的兄弟们别走我的老路。”听了这番话,老郝也为之动容深受震撼。 半日无话,戌时初刻天色擦黑,骆足短衣襟小打扮牵着两匹驮马来到监狱门口,只见门外有两个卫所军士站岗,其中一人头戴红缨圆顶盔,身穿蓝绿色对襟护甲护臂,腰挂阔剑左右踱步。另一人身穿红色护臂棉钉甲,足蹬夹板护腿,手拿红缨枪一动不动。其他卫所军士在监狱一侧的班房内休息,划拳行令好不热闹。还没等骆足靠得太近,提刀的军士一声喝住:“站住!莫要前来,什么人!”另一人把红缨枪对准骆足做出战斗准备。骆足按照事先准备说道:“二位军爷别误会,我是来探监的。”“探监?这么晚才来?”“是这样,小人家远,得到消息后才匆匆赶来。”“那你要看谁呀?”“牛御嘿嘿。”骆足撒个慌,不敢报出真名怕被拦下。“哦,哦。”军士只是回应两声,没说能不能让他进去。骆足心里明白,掏出两块各五两的银子说道:“二位军爷忙一天了,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买包茶叶喝吧。”俩军士接过银子掂量掂量,觉得不会出意外便打开大门说道:“快去快回听见没有,一会儿我们要换班了,出来的时候敲下门。”“好嘞好嘞,多谢军爷。” 搜身后,骆足不敢耽搁走入地牢,四下张望寻找李成危。牢内还有四名狱卒,正围成一桌吃酒畅聊,看见有人来喊道:“什么人?”“几位爷,我是探监的,刚才门口查过了。”“行,老实点别惹事!”骆足不多言赶紧往里走,果然在最里间发现李成危,然而却不见牛御的身影。此时李成危还在和郝狱头借酒消愁。郝狱头看见有人来却没人和他汇报也是一惊:“你是谁?”骆足一笑说明自己来意。“探监的,那你进来吧。”铁门刚一打开,骆足噌的一下窜进房内,一把将郝狱头锁喉:“别动,动一下我宰了你!九哥快走。”事情来得突然,李成危也没反应过来。还是郝狱头先说到:“不必如此,我有话讲。”他口答唉声接着说,“我亦道成危兄弟有冤屈也想帮忙救他,可是碍于身份和家庭没法直接出手。今天这位小兄弟救你也是我的愿望。这样,我身上有一把短剑和一杆三眼神铳,你们把它拿走,能帮你们大忙。现在把我捆绑起来造成假象,快!”事到这步只好如此,兄弟二人接过武器,把郝狱头倒剪二臂并锁住铁门,来不及多谢就冲出牢房。那四名狱卒毫不知情还在吃酒说笑。此时兄弟二人悄悄从背后摸了上来,瞅准机会一个箭步冲上近前。李成危抡起铳柄啪的一下正打在背对自己这名狱卒的太阳穴上,扑通一声那人栽倒在地。另外三个刚要抽家伙,李成危抬起火铳对准他们:“谁不怕死!”三眼神铳是三连发,一旦扣动扳机,在这么近的距离内根本逃脱不了。三个狱卒吓得不敢乱动。骆足趁机缴了他们手里的明刀,说道:“老老实实呆着就能留住性命,都坐在地上!”接着从旁边摘下一条铁链把三人都绑在桌腿旁,又从身上扯下一段布条分成三段塞在他们嘴里。 解决了这头,下一步就是冲出地牢大门。门外卫所军士不同于狱卒,他们隶属国家军队,装备齐全训练有素,只可智取不能硬拼。“九哥,咱们怎么办?”“骆哥,你去敲门就说有狱卒发生争吵。把人引进牢内,我躲在墙角拐弯处准备偷袭。”“嗯,尽量别放枪。”“好,放心,把刀给我。”骆足按计划行事,果然把佩戴阔剑的军士领进来。就在拐弯的一瞬间,李成危伸出一腿正踢在那军士的迎面骨上,顺手一刀砍伤他的小腿肚。“啊!”军士惨叫一声躺在地上乱滚。门外另一军士听声音不对,提红缨枪闯进监牢,与兄弟两人打个照面。刀剑和长枪比攻击范围太短抅不到人家,眼看长枪向自己扎来,李成危没办法只好扣动扳机,当当两枪打中军士大腿。放完后自己也有些后悔怕声音传出去,但来不及多想把三眼神铳一扔,各提一把明刀冲出监狱小院飞身跨上驮马扬长而去。 跑出多时身后也无人追赶,原来明朝末期军队训练普遍松散,尤其是卫所军士更是素养低下,战斗力不高警惕性也弱。李成危虽然放了两枪,但班房里的人压根儿没听见,都在耍筛子赌博。骆足问:“九哥,你现在有何打算?”“冤各有头债各有主,如今已闹到这步田地,一不做二不休,搬不倒葫芦洒不了油。兄弟若不怕便随我去杀那奸夫淫妇!我不杀之妄称男子汉大丈夫!”“就是刀山火海也去得,走!”二人说话间就到了吕姹的家门口,见屋中亮灯肯定目标就在房内。这次不翻窗户硬走正门,李成危大步流星提刀在前,不顾是否上锁当的一脚把门踹开,插销掉落在地。抬眼看,吴涛、吕姹和牛御吓得目瞪口呆,不知往哪逃跑。“狗男女!作恶多端不思悔改反而搬弄是非害我进牢,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到了,纳命来!”说罢往前一纵身举刀就剁。牛御顺手抄起一个茶杯朝李成危砸来。李成危双臂合拢挡出茶杯,再看牛御已经夺窗而逃。吴涛吓得尿了裤子,躲在方桌后面动弹不得,颤抖地说:“李,李爷饶命!墨露小学校长给你当,我都听你的!”“饶你容易,还我清白!”李成危噔噔两步脚尖点住椅子跳上桌案,从上势下一刀正砍在吴涛脑瓜顶上,咔嚓一声脑袋被劈成两半。吕姹见势不好撒腿就跑,刚想从大门出去被骆足一巴掌扇晕在地。没等爬起,李成危从桌后蹿过来薅住吕姹前心。吕姹不服骂道:“这辈子你带绿帽,下辈子还是个活乌龟!”“小荡妇,平日里除了卖逼求荣净不做些人事,打着性解放的旗号祸祸老实人!我不杀你,天理难容!啊!”接着,李成危双手握刀刺穿贱人的小腹。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兄弟二人出门上马。骆足问:“九哥,现在咱们背着两条人命再回学校已然不能,逃吧!”“不,骆哥。我现在要快马回京城,还有事情没有了解。骆哥你与我不同:你并未获罪来去自由。我有一事还想请你帮忙。”“说吧,什么事?”“快去我家通知二老,让他们速速搬家逃走,若遇盘查就说已与我断绝关系可保性命。”话说到此,李成危眼角淌泪。骆足抱腕当胸:“好,我自会去。九哥保重啊。”兄弟二人跑出平谷县,在分水岭的岔路口洒泪分别。 骆足帮朋友办事暂且不表,单说李成危。他一路打马如飞,半个多时辰就进了顺天府。李成危目标很明确,两年来的怒火恨不得立刻烧死一直坑害他到这步田地的王彡鸱。碰碰运气,李成危直奔雨田小学。刚到校门口,天空飘起了雨滴,阴风吹在他衣服的血点上,一股血腥味萦绕周身。门卫见有人来访到面前相认,开始先是一愣,之后瞬间反应过来是李成危。李成危不等他开口便刀压脖项低声说道:“我只问你一句,如实讲来。王彡鸱可在学校值夜班?”“在,在。好汉饶命。”“委屈你了。”话音刚落,李成危一个脖切撂倒门卫。诗曰: 楼内灯影闪烁,楼外淫雨沉沉。杀神附体闹翻身,誓报新仇旧恨。 披靡长刀在手,专斩厉鬼阴魂。匡扶教育还正气,宁逝太平春。 熟悉的楼梯,熟悉的二层,熟悉的教导处。磨砂的窗户看不到人影,却看得透人心。一阵狂风吹过,“地狱”之门缓缓敞开。王彡鸱高傲地说了一声把门带上后恍然意识到不对,这个时间学校哪还有人,那门口站着的又是谁?抬头仔细瞧看慌得倒吸一口冷气:“怎,怎么是你!”这时只见咔嚓一道闪电,照得李成危脸色苍白。“老猪狗,你的末日到了!”“啊!不要如此,不要如此,饶我性命!”王彡鸱趴伏在地,磕头如捣蒜,“好汉爷爷,不是我要害你,都是我那儿媳伊东东给我儿子韩宝出的主意呀,爷爷饶命!”“哪个伊东东?”“就是你那同学。都是他们撺掇老身干的,不管我的事呀!”李成危血灌瞳仁,用刀点指王彡鸱说:“老猪狗,亏你说得出口,若不是当年你借职务之便屡屡栽赃陷害于我,在校长面前给我穿小鞋,岂能有今日!”“对不住呀李爷爷,我那也是为了教育呀!”“呸!你也配提教育二字?教育界就毁在你们这帮猪狗不如的鸟人手里!什么为学生的发展着想,放屁!学校出什么事故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终把责任推在最底层、最没有权力的老师身上,还不是为了保住你头上的乌纱帽!有胆识、敢作为的青年教师全被你这样的人给毁啦!学生现在被弄得最基本的是非廉耻都不懂!”“唉,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被一帮老毕登压榨、讽刺、精神控制,现在掌权了就想发泄排解,把自己当年受的气撒给年轻人,像我这样人别的学校领导中也有很多。求李爷体谅我吧,我保你在教育界当官可否?”“哼哼,你以为别人会像你一样自私无耻,不思考如何改变教育现状,而是把自身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你错了!我和我的很多兄弟、同学都在行业中遭受压迫。我们希望的是让所有的老师都能得到平等、公正的待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消灭剥削和压迫,让教师能够平平安安、开开心心、踏踏实实地教学。你这种卑鄙的人永远也不会改变,说,家在哪!”“我说我说,我家就在广德路北一巷第二间独栋小楼里,可要饶我性命啊!”“哼哼哼哼,你我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别人饶得,你却饶不得!纳命来!”说完斜肩铲背一刀削下王彡鸱的人头。“嗨!嗨!嗨!”李成危不解气,又在她身上连剁三刀。 李成危找块破布把王彡鸱的人头包裹好,在房间里还发现一把双管燧石发火手枪顺手揣在怀中,提着刀去广德路北一巷第二间独栋小楼。来到楼下,李成危上前敲门:“屋中可有人吗?”不一会儿,韩宝的声音传了出来:“谁啊,这么晚了还敲门。”“我是送肉的,前些时日您在我们柜上订了些肉。”“送肉?等会啊。”脚步声越来越近,李成危低着头,紧握刀把,头冒虚汗。吱呀呀一声门开了,韩宝穿上睡衣问:“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啊,是您母亲王氏买的。老板让我送到您家。”“哦,进来吧。”李成危低头进屋背对韩宝,等大门掩上后缓缓转过身子盯着他说:“姓韩的,你看看我是谁!”韩宝揉了揉眼睛:“啊,李成危!”“哼哼,肉给你!”说完李成危把人头包袱扔向韩宝。韩宝下意识接住打开一看:“母亲!你杀了她!”“我也送你上路!”噗的一刀扎进韩宝软肋鲜血崩流。韩宝惨叫一声死于非命。卧室里的伊东东听见声音不对,刚要裹好衣服下地,被李成危横刀堵在屋内。“啊,你。”“不错,是我。”“成危,”伊东东眼泪滴答滴答地掉,“小妹对不住你。当年我知道你喜欢小妹可我没答应,那是因为工作还没稳定,只好选择嫁给王彡鸱的儿子韩宝找个靠山过安稳生活。可我现在心里还有你。危哥若不嫌弃,我愿意跟你在一起……”“伊幕刃!贱人!像你这样的幕刃,在国蝻面前颐指气使,装出一副千金小姐的派头。无论人家对你怎样真心,你也看不上半点分毫。而在有权有势的人面前,就如同舔狗一般,为得到物质上的奢侈,千娇百媚主动献出贞洁,真是恬不知耻可恶之极!”“那我是为了自保呀。”“难道你设计害我也是为求自保!”“哥,你是个好人,杀了我吧。”李成危举起手枪对准伊东东,看着她绝望的脸庞头脑中又回忆起过去的点滴瞬间,迟楞片刻说道:“我杀的是幕刃,不是伊东东,下辈子别做幕刃。”说完砰的一枪打中心脏。 李成危干掉五个仇人心情久久不能平复,真是要解心头恨,拔剑斩仇人。刚退出房间来到街上,就听见梆梆梆三声锣响。伏兵四下杀出把李成危围困当中。原来在李成危和骆足逃离监狱之后,卫所军士换防时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发出警戒并上报官长派人查案。顺着血迹和马蹄印,官差很快就查到吕姹家,但来时已晚,只有两具尸体躺在屋内。众人依据档案资料分析后决定兵分三路,一队去墨露小学,二队去李成危家,三队搜查雨田小学。因此进京城的这队人马和李成危前后脚,顺着踪迹最终在广德路北一巷设下埋伏圈。李成危扔下刀枪未做反抗,仰天长叹一声被官差押解京兆府。京兆府府尹蔡大人连夜升堂问案,本欲判李成危死罪,但李成危在大堂上慷慨陈词,将自己两年工作中遇到的种种教育乱象以及杀人理由和盘托出。平谷县官差进言,李成危是被人抢了老婆为情杀人,之后才报仇雪恨,若判死罪恐惹不服。如今国蝻对男女之事的愤怒情绪空前高涨,最好不要把此事变为导火索,不如先判个充军发配去沧州修海防抵倭寇,等利用完没价值再由人处置,最终不死在咱们手里也图个清静。府尹思索再三没有宣判,暂时将李成危收监,同时和学政、教育司联系沟通。 第二天这起人命大案轰动京师,小道消息、流言蜚语传遍大街小巷。泠寅道、殿前香、施百年、伍三海还有一些中学同学和磕头兄弟大致了解情况后纷纷筹钱上下打点官府,希望能给李成危买个从轻发落。几天后,京师全城发榜通告:李成危因其妻与他人通奸,为情杀死奸夫淫妇,后不满上司压迫与之发生争执,失手将其及家属致死。经京兆府审定,判李成危充军发配河北沧州,旨到即行,不得延误。 午后,两名解差赶着李成危出发上路。道路两旁竟是看热闹的家长和学生,其中不少人用烂菜叶、臭鸡蛋砸向李成危发泄心中的不满。沐心冥、马拽坑、秋里予等人在道旁指指点点嬉笑怒骂。李成危不屑一顾。突然,曾经班里的一个优秀男生钻出人群来到李成危面前,忍俊不禁地问:“李老师,您后来还掀桌子吗?哈哈哈哈哈哈!”李成危瞠目结舌,随后摇摇头释怀一笑大步向前走去。 十几位兄弟一路护送李成危来到城外,有的送食物,有的送盘缠,说不尽的道别话,舍不得的无奈人。殿前香看四周人烟渐渐稀少,对解差说:“二位公人,我有话对我哥哥单独讲,行个方便吧。”说完顺手递过两支烟。解差看没什么危险也就默认同意了。殿前香把李成危拉到跟前,小声说:“危哥,你还真打算去沧州啊?干脆我把那两个小子收拾了,咱们就跑吧。”“不可,香哥你还有工作和家室,与我不同。”“什么狗屁工作,没一天顺心的!到不如咱们兄弟占山为王、落草为寇来得痛快。”李成危摇摇头:“现在落草还不是时候,我打算先去沧州看看情况,事情会有转机。香哥你留在京城,这样兄弟们之间也有个照应,遇到危险可以互相商量。如果通过我的事情能让教育界妥协,从而改变男教师悲惨的现状那也算值得。”殿前香看李成危执意不肯也不再强求:“好吧,那危哥我们等你早日归来。不管今后境遇如何,咱们永远是兄弟!一路保重!”“保重。”黄沙蔽日,长风啸天,兄弟众人洒泪分别。 正是:出关再无安稳日,前路多艰入何方。 其他兄弟在李成危走后生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4章 家长会苟巴娘大放厥词 新英赛泠寅道金榜题名 诗曰: 志承祖业品端行,教育为重命为轻。 文武兼备通天虎,正道难求斩棘荆。 泠寅道身为大唐军神李靖之后,励志光宗耀祖重振家族雄风,自打在朝式乙小学工作后,两年来无时无刻不兢兢业业,披星戴月地奔忙,废寝忘食地工作,作为班主任每天精心料理六年级学生的日常生活,答复着家长千奇百怪的刁难问题,以及参加学校每天都要召开全体教师会,接受分配的各种各样杂乱且无用的面子活儿。长时间下来,泠寅道身体逐渐羸弱,幸亏有功夫在身并未染疾。明朝末年,几乎所有底层从业者都能清晰地感到社会带来的压力。可绝大多数人为保住饭碗不敢向上司领导反映问题,但还要找到对象撒出自己胸中的恶气,最终发现教育界最不受保护的一线老师是合适的人选,因此总有家长故意刁难泠寅道。作为两个班的语文老师,泠寅道尽最大努力发挥着自己专业方面的特长,结合年轻有活力的特点把语文课变得生动有趣,为学生的发展着想。然而这些良苦用心不但被领导忽视,同时也被学生嘲讽,贴上年轻无经验、男师不称职的标签。 如今,李成危大闹教育界被判充军发配,此事很快就传播到周边各个省份引起轩然大波。无数外界人士这才知道原来教育界也是一趟浑水,存在着许许多多暗算阴谋。教育司为给自己洗白,向全国各地通报严厉痛斥李成危的罪行,称之为教师中的败类,定为反面教材,对内部又颁发三项条令,其目的是严厉管制中小学男教师: 一、全国中小学不再招聘任何具有男性性格特征的男教师,可以招聘具有女性人格特点的男教师。 二、全国在职男教师,尤其是青年男教师必须学习女性行为举止,放弃自身阳刚一面,以阴柔之姿教育学生。 三、全国男教师要从心里认可学生和学生家长是你的衣食父母,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虚心、耐心、诚心地接受学生及学生父母对你的一切批评指导。 三项条令对男老师可谓是当头一棒、雪上加霜,从身体到心理的双重致命打击。一些大龄男老师不堪其辱,选择辞职不干。像泠寅道这些年起男老师迫于生计只好忍辱求生,本以为通过自身的改变可以逐渐化解师生、家校间的矛盾,谁承想这样的改变更引来部分学生和家长的得寸进尺。 泠寅道所在的朝式乙小学位于崇文郊外,附近的住户都是些富商大贾、政府机要。这些家长不仅对子女的期望高,对老师的要求也特别严格。他们看泠寅道是大学刚毕业的老师心中颇为不满,两年来一直暗地中收集他的把柄,几次三番去学校找校长要求换老师,但因手中没有泠寅道犯错误的证据,讲不出令人信服的理由只好作罢。家长自己不能把泠寅道赶下台,只好撺掇孩子和老师唱反调,灌输李老师年轻的种种缺点。十一岁的学生倒也“天真烂漫”、不懂事理,对老师安排的值周、值日拒不执行,甚至是收发作业都无人主动承担。为了应对领导的检查,泠寅道只得自己一人大包大揽,光处理这些杂物就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上课时会有几个学生经常闭着眼突然开口胡说:“李老师你讲得不对,应该是另外一种讲法。你还是太年轻没经验。”其他同学哈哈大笑,逐渐老师的威望在学生面前越来越低。当然这些学生也不是任何时候都“天真烂漫”,每次到投票选举争夺奖项时都变得比猴还精,相互间拉帮结派、贿赂票选、背地说竞争对手坏话等等屡见不鲜。没有被选中的学生回家跟父母告状。家长们不问青红皂白又来找泠寅道的麻烦。就这样泠寅道尽力安抚各方,每天工作七八个时辰,眼看又要成功熬过一个学期。 事情哪有这般简单?单说这一天下午,期末考试前学校如期召开家长会。各班的学生家长纷纷来到学校,在班级中就坐等待老师开讲。泠寅道提前做好准备,时间一到便按部就班的展开工作。前半程说班级常规十分顺利,可到了后半部分语文教学时,班里一个叫苟巴的学生的母亲突然站起身来,指着泠寅道讥讽说:“罢了罢了,休要多言!李老师你好不自量力,讲台之下坐着这许多事业有成的家长,哪个不是人到中年经验丰富经历过大风大浪,哪个不是高学历高水平,哪个还不是教育自己子女多年?你年纪尚轻毫无半点教学阅历,而且没有带子女的体会,有什么资格堂而皇之站在三尺讲台之上,大言不惭地谈论教育,有什么资格当我们孩子的班主任,又有什么资格当老师!”其他家长看有人带头公然指责泠寅道,也纷纷效仿随声附和擂鼓助威。泠寅道见众人群起而攻之并未慌乱,辩驳道:“众位且听我一言!我虽年轻资历尚浅,但拍着良心讲,对待工作绝对是尽职尽责未出半点差错。其他老师均是按时上下班。我可是每天都多工作一个时辰,为了什么?不就是图让更多的学生找我答疑解惑,提高学习成绩吗!教龄短这不假,可谁不是从年轻一步步走过来,况且我是京师师范学馆毕业的学生,专业能力不次于旁人。”不等泠寅道继续往下说,苟巴娘抢话道:“大学学那点东西有什么用,实践起来浑然不是!”她从包里拿出一本书,“这本西洋的《初级教育教学论》你是否看过?我建议你好好读一读,学一学书中的理论,把自己的头脑武装起来,不要不学无术胡乱地教书!”说完欻的一下,似喂狗一般把书扔在讲台之上。泠寅道强压怒火说:“教无定法,教育理念也各有不同,我只是在寻找适合咱班学生的教育方法。”苟巴娘听到这话一拍桌案,噌的一下窜到讲台上揪住泠寅道的脖领,踮起脚尖怒视道:“放屁,放屁,放你娘的嘟噜屁!我们家孩子就要用我的教育理念,不容更改!你那是旁门左道,休要坑害我家公子!” 吵闹声很快吸引来校领导的注意,不一会儿,几位大头儿满脸陪笑走进教室,在家长面前一个劲的作揖赔礼道歉,这才平息了事态。家长会后,校领导又把泠寅道申斥一顿。泠寅道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处处为学生着想结果却倍遭羞辱,夜深人静时大哭一场。自信之人最受不得这个,换做别人早已辞职不干。泠寅道乃世之英雄,大丈夫能屈能伸,只等一良机为自己证明翻身。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很快机会出现在泠寅道面前。公元一六零四年万历三十二年,下学期刚开始,京师学政教巡处派遣一位教巡员到朝式乙小学及周边学校莅临指导。这位女教巡员姓蒋名秀芹,五十岁往上的年纪,行为怪癖、性情乖张,尤其是对年轻教师,强迫其按照自己的教育理念执教,若要不从则日日责骂。新官上任三把火,蒋秀芹上岗不久便传下通知,命令其辖下的小学派出工作未满五年的老师参加青年教师比赛。泠寅道大喜,认真准备数篇教案,反复模拟背诵,胸有成竹只等比赛到来。比赛当日,泠寅道不费吹灰之力连过数关,最终与同校同事瑰瑾会师决赛。言叙至此,还需补充几句瑰瑾的经历。瑰瑾在经论小学工作两年后,忽然有一天接到学政通知,命令她去朝式乙小学工作,通知落款写着教育司人事办副总胥吏郑竹姬。两人既是同学又是密友,后来郑竹姬找到瑰瑾说明工作调换用意,目的是为了监视泠寅道的一举一动,并想方设法打压他。这次泠寅道与瑰瑾会师决赛,双方都志在必得。瑰瑾本想使银子买通蒋秀芹,谁承想蒋秀芹竟是个吃生米的根本不理会这套。原因非别,赶巧她不知道瑰瑾和郑竹姬的关系。 决赛当日,泠寅道凭借一篇《牧场之国》一举夺魁,内容如下: 一、导入 同学们,上节课我们一起走进荷兰王国,初读了课文,解决了生字词,整体感知了课文描绘的从白天到傍晚再到夜里的几幅画面,在作者眼中,荷兰是水之国,是花之国,也是牧场之国。有位同学也特别想和大家分享他眼中的荷兰,有请某某同学为我们带来今天的精彩两分钟。 精彩两分钟 感谢某某同学带来的精彩两分钟,看来荷兰真是一个美丽的国家,世界上最长的海堤、五彩缤纷的郁金香,广阔的牧场,真堪称水之国、花之国、牧场之国呀!作者最想告诉我们,荷兰是什么之国? 预设:牧场之国 所以,他才在文中反复强调了一句话,你们还记得这句话是什么吗?知道的举起你的手,我看所有同学都举手了,李老师想给每一个人回答的机会,这样吧,你们一起告诉我,这句话是 预设:这就是真正的荷兰。 这就是真正的荷兰,真正的荷兰(板书:真正的荷兰)同学们,真正的荷兰里都有什么呀?(板书“?”) 二、精读分析:什么是真正的荷兰 作者笔下的真正的荷兰都有什么呢?(请学生回答,至少十个) 正因为有这些东西,荷兰才是……真正的荷兰。 但是,这些事物只有荷兰有吗?不是,那荷兰的这些事物有什么独特的地方吗?是的, 在上节课我们分析了“草”,请大家打开课本,迅速浏览,回忆有哪些描写草的句子。(请一位同学梳理文中描写草的句子) 请带着感情朗读这些句子。 说一说,荷兰的草有什么特点? 预设:柔软,茂盛,广阔,多,绿,安静 1.体会“这就是真正的荷兰。” 2.想一想:文中出现了几次“这就是真正的荷兰”这句话?第一次出现“这就是真正的荷兰”是在哪?想一想“这”指什么? (1)自读体会。 (2)交流探讨。 预设:“这”指的是牧场上牛群在专注地吃草。(板书“牛”) 师追问:这些牛吃草的时候都呈现出什么样子?给你怎样的感受? 预设1:牛群吃草时非常专注,有时一动不动,像是在思考什么。我感觉草原上特别宁静。 预设2:牛犊像贵妇人,仪态端庄;老牛像家长,无比威严,我从中能感受到牛群在牧场上特别安然。 师小结追问:牛群一条条运河间的草地上安然地吃着草,我们看到的就像是一幅静止不动的画面,你觉得此时作者想要表达的“真正的荷兰”是怎样的? 预设:宁静、安详、舒适 师追问:这段话中没有“宁静、安详、舒适”这些词,你是从哪里读出来的呢? 预设:我是从“专注”“站立不动”“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贵妇人”“仪态端庄”等词句中感受到牛吃草时非常安详,同时也感受到了草原的宁静。 (3)指导朗读。 点拨学生抓住关键词句,想象画面,读出那份安详、舒适与宁静。 师小结:作者把荷兰牧场上牛群专注吃草的样子描写得十分生动,让我们感受到荷兰牧场的那一份宁静与安详,原来这就是作者眼中真正的荷兰。 积累抄写 本篇文章在描写动物的时候充满了情趣,比如在描写牛群的时候。咱们再来读读这个句子,说一说你觉得这个句子的表达有什么特点? 出示例句。 预设:这个句子用了拟人的手法,把牛当作人来写,赋予了牛人的情感。 师小结:是的,在这篇文章中,作者为了表现动物的安逸与自由,用了拟人的写法,让我们感觉到这些动物是牧场真正的主人。请你把这句话工工整整地抄写在积累本上,课下请你再找找相似的句子,读一读,并摘抄下来。 2.学习体会“这就是真正的荷兰。” 师引导思考:默读思考:“这就是真正的荷兰”的“这”又分别指什么?你是从哪看出来的?请你默读批画。 (1)自读体会,在书上批注你的答案。 (2)小组交流探讨,小组汇报。 预设1:“这”在这里指的是骏马在辽阔的原野上自由驰骋,无拘无束生活的状态。我是从成群的骏马(板书“马”),匹匹肥体壮,辽阔的草原都归它们所有,它们是这里的主人和公爵看出来的。 预设2:“这”指的是羊、猪、鸡(板书“羊、猪、鸡”)等牲畜在草原上自由、安逸地生活着的样子。我是从“悠然自得”“见不到一个人影”“安闲地欣赏着这属于它们自己的王国”这些词句中感受到的。 追问:读了这两个自然段你觉得在作者眼中真正的荷兰除了宁静、舒适还是什么样的? 预设:自由、安闲、无拘无束。 师小结:荷兰的牧场宁静祥和,这里是动物的王国,它们才是这里的主人,它们在这里安闲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着,原来这就是作者眼中真正的荷兰。 (3)指导朗读 3.师引导:默读,结合具体词句说一说“真正的荷兰”又是一番怎样的景象,你从中感受到了什么? (1)自读体会。 (2)交流探讨。 预设1:傍晚,人们来挤牛奶不喊不吆喝,都是默默无言的,车船不停地来往运送牛奶,却不喧闹,我从中感受到了人与动物的和谐,也感受到了牧场的静。 预设2:夜间,整个天地都暗了下来,所有牲畜都沉睡了,我从中感受到了牧场的静谧。 (3)指导朗读。 师引导:傍晚,人的到来并没有打破牧场的那份宁静,他们和牛群是那么和谐,入夜后,牧场上更是静谧与祥和。 师追问:“这就是真正的荷兰”这句话在文中一共出现了多少次?为什么反复强调这句话? 预设:“这就是真正的荷兰”这句话在课文中反复出现了四次,表达了作者对荷兰牧场的赞美之情。 师总结提升:“这就是真正的荷兰”这句话反复出现,是作者看到眼前的景象后油然而生的赞叹,是作者情感最真切的流露,不仅表达了作者对荷兰牧场安宁、自由、和谐的赞美,还加深了我们对荷兰牧场的印象。 除了反复,本文运用什么写作手法展现出荷兰牧场的特点? 预设:动态描写和静态描写 四、作业布置。 完成阅读题。 泠寅道的胜利引来了各方态度的转变:瑰瑾从此对泠寅道怀恨在心,与郑竹姬站到了一队;从前看不起泠寅道的苟巴娘如今对他赞不绝口、刮目相看。 正是:人心随利倒,幕刃无真情。 要知泠寅道是否能一扫颓势,且听下回分解。 第25章 幕刃权害泠寅道 苟巴调戏李寅卿 泠寅道在青年教师赛中一展风采夺得桂冠。在颁奖时,蒋秀芹笑眯眯地抚摸着泠寅道的额头,轻柔地说:“小伙子,干得漂亮!我很欣赏你的教态教法,以后就跟着我吧,帮我写教案、做课题,肯定是我的得力助手!”泠寅道频频点头,恭敬地回笑几声。 回到朝式乙小学后,不少学生家长想拍马屁,还没到放学时间就提着两手的礼物站在校外,等着泠寅道带学生放学出来。刚见人影,十几位家长蜂拥而上挤在老师周围,净说些拜年的话。泠寅道一一答谢,礼物一概拒收,时刻不忘师德约束。几天之后,家长们见老师不收礼物只好不再上赶着巴结,行为举止也有所收敛,不像往常一样藐视老师。但唯独有一人好似狗皮膏药一般,不停粘着泠寅道,此人非别正是苟巴娘。 苟巴娘隔三岔五就要找泠寅道谈论她家孩子苟巴的事情,要么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要么就是陈芝麻烂谷子的老黄历,没一句有用的。然而这些都是苟巴娘的铺垫,有一次她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泠老师,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我这个儿子小巴呀太让我心烦,说什么他都不听。而且我跟他爹每天都很晚才下班,回家后也没精力指导他学习。所以我想,能不能把我们家孩子小巴送到你家里住一段时间,让他跟着你生活,也正好有个伴。”泠寅道听到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心里话说:我呸!他妈个批的,直娘贼甚是无礼。但嘴却不能说出来,只好回应道:“这不太合适吧,您的孩子当然要跟您住在一起,到我家谁也不放心。孩子肯定也住不习惯,而且也没有这样的先例。我家里人多,父母也都在。他们也不会同意。”苟巴娘听完竟不觉得脸红,腆着逼脸不以为然地说:“哎呀,你跟你妈商量商量,帮帮忙,把小巴送你家待一段时间吧,让你妈费费心。小巴他什么都吃,看他那么壮不挑食。昨天开家长会,小巴在家我也整不了,上蹿下跳的。本来想给他送到姥姥家,可是老人身体不好。你跟你妈说点好话,这孩子只要不在我家,到别人家可听话了!你认真考虑考虑啊,快帮帮我的忙。”泠寅道推说有急事便匆匆离开。 几天后苟巴娘依旧不依不饶、软磨硬泡,非要把苟巴送到泠寅道家中住些时日。泠寅道严词拒绝,渐渐地此事不再被提及。本以为躲过了她这蘑菇头,没想到苟巴娘把此事闹到了学政。学政不敢决定,又把此事踢给教育司,由教育司做最终裁决。 苟巴半傻不奸,把他娘去教育司告状的事讲给了同班同学。泠寅道从学生口中也听到了些风言风语,心情十分不悦,本想当面质问,但转念一想若不揭穿还可继续从学生口中探听消息,掌握对方下一步的动向,对自己更为有利,于是没有点破。 两天公休日时,泠寅道约好兄弟殿前香在茶馆吃饭,聊天中谈及苟巴娘和苟巴的事。殿前香听后把茶杯往桌上一撴,喷道:“他奶奶的,天下还有这等鸟人!要犯在我手里,一顿拳头定叫她屎尿横流!”说完意识到是在吃饭,赶紧用拳头堵住嘴,“呦,遮拦遮拦。嗨!这幕刃软的不行就来阴的,见咱是弱势群体逮住使劲欺负!这年头好人没好报,老实人没活路呀。她家孩子她不管让别人管,哪有这般道理!道哥你可千万别妥协,内逼崽子到你家没出事还自罢了,要是出事屎盆子都得扣你脑袋上!”“可就怕教育司强制让我接受苟巴。”“它敢!教育司怎的?你就不让苟巴进你家门,谁敢硬闯?他要敢进门那就犯了私闯民宅之罪,抓一招之错好好整治整治他……”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瑰瑾输掉比赛后一直苦思冥想如何能斗败泠寅道,最近几日她也听闻苟巴娘的事对此颇兴趣,抽空去找郑竹姬商量对策,见面后问:“好妹妹,你身居高位帮我出出主意,有什么办法能压制泠寅道?”“姐姐,机会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是说那家长让她孩子去泠寅道家住的事?”“正是,苟巴娘到教育司告状的事正好由我来受理。据我了解,苟巴这男孩不是个好东西,不仅学习成绩不行,品质还极其恶劣,虽然现在才六年级只有十二岁,但极其好色。泠寅道有一个亲妹妹叫李寅卿,今年刚上中学,十三四岁的年纪,正值青春靓丽。”“哦,我懂了!妹妹你用手中权力逼泠寅道接收苟巴,让他家里不得安生。高,实在是高!还得是妹妹你呀,冰雪聪明!过几天我给你送些人参补品来。你这身子骨真让我担心……” 四月中旬的一天,泠寅道接教育司批文,要求让其接收苟巴两个月的时间。泠寅道大为恼火,几次通过官方渠道上诉均被驳回,理由只有一个就是无条件服从家长请求,若不服从将被学校开除。没有办法,泠寅道只好接苟巴进家。 这苟巴虽然只有十二岁的年纪,身高却有八尺开外,再加上二百来斤的体重,好似没毛的大狗熊,走路晃晃荡荡。头如麦兜,眼赛钢铃,狮子鼻,鲶鱼嘴,元宝型的小耳朵,大胳臂、大手,大象腿、大脚丫,说话瓮声瓮气。来到老师家后,苟巴丝毫不见外,一股股坐在躺椅上,手把摇扇前后嘎悠个不停,见长辈过来也不问候自当没看见,对泠寅道更是指手画脚,要求老师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 两位老家儿白天都在外面上班,泠寅道每天下班时间也都在学生放学后,因此下午最先回到家中的是苟巴和泠寅道的妹妹李寅卿。时间长了一来二去,苟巴就盯上了李寅卿。他发现李寅卿真是个俊俏的姑娘:十三四岁的年纪甚是调皮、倔强,个儿不高,白白净净的小圆脸上镶着一个秀气的鼻子,两个短短的小辫扎着绿色的丝线,乌黑漆亮的眼睛和那纤巧的嘴角,含着天真的微笑,身着白绿相间的碎花格子的短外套,一条刚好过膝的淡绿色褶裙。在这早春季节,单看她的这身装束,就给人新鲜、健康的美感。每次下午放学后当两人独处时,苟巴的眼神就从姑娘身上移不开了,直勾勾地看着寅卿咧着大嘴傻笑,哈喇子从嘴角流出二尺长。寅卿想躲但又躲不开,只得尽量不搭理苟巴。有几次苟巴动手动脚想借机占个便宜,皮肤已经贴到一起。李寅卿发现后只是把苟巴推开,没有发火低着头回到自己房间。苟巴觉得姑娘没有反抗更想得寸进尺,渐渐地起了淫心。 单说五月初的一天,太阳像火球一样炙烤着大地,高温酷暑难耐。放学后,苟巴和李寅卿先后回到家中,都换上了单薄的短袖外衣,窗户和卧室的房门大敞四开。两人的卧室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但彼此说话声还能听到。苟巴在自己房间里写语文作业遇到不会的题正在发愁,忽然心生邪念,叫到:“寅卿姐姐,我有语文方面的题不会做,能教教我吗?”李寅卿本来不愿意,但转念一想:如果自己不帮忙,等到晚上也得麻烦哥哥再教他一边。哥哥工作一天那么累,哪还有精力再跟他制气?算了,还是我来吧。李寅卿不情愿地来到苟巴身边,俯下身子看题,胸口紧挨着苟巴的右耳朵。苟巴轻轻向右转头,看着她胸前的隆起,紧闭双唇咽着口水,闻着芬芳的体香,身体不自主的向李寅卿倾斜。李寅卿正在讲题忽然感觉到异样,赶紧抽身后退几步。苟巴刚要张开双手去抱寅卿的双腿,结果扑了个空,可他今天是打定主意非要调戏李寅卿不可,于是也从椅子上站起来堵住卧室门口,油腔滑调地说道:“小美人,我馋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下午时机正好,你就是我的人了,来吧!”说完,一个饿虎扑食直奔李寅卿。李寅卿吓得慌了神,没多利索被苟巴抱住。一个女孩毕竟弱小,奋力挣脱也挣脱不开。苟巴的双手在李寅卿后背上不停地划拉,臭嘴也不闲着找准脖子就是一通亲吻,一边搂着一边向前把李寅卿按倒在床上,接着就要压在她身上强行非礼。李寅卿大声呼救不见来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大门被猛地推开,只见一人像离弦之箭射到苟巴身后,左手薅住他的后脖领,使劲往怀中一带,右手举拳要打。此人非别,正是泠寅道。 正是:引狼入室得恶果,养虎为患误终生。 要知泠寅道如何处理苟巴,且听下回分解。 第26章 李寅卿不堪受辱坠河身亡 苟巴娘化敌为友愿身相许 诗曰: 坐怀不乱真君子,色胆包天淫欲人。 调戏民女致身死,杀人无罪藐苍天。 苟巴趁与李寅卿独处之时正欲强行非礼,恰巧泠寅道下班归来。他一个箭步冲进房中,拉开苟巴抡拳要打。拳头刚刚举过半空,苟巴自知理亏同时也被泠寅道的举动吓得不轻,于是嬉皮笑脸地转过身来半蹲着亮出蜷缩姿势,一边提裤子一边仰着脸,乐呵呵、贱嗖嗖地缓解着尴尬的气氛。 泠寅道早知道是苟巴,可拳头迟迟不肯落下。他心里清楚,一但落拳必将迎来一顿雷烟火炮、口诛笔伐:外界眼中没有不良的学生,只有不好的老师;小孩子哪有什么坏心思,都是天性纯良的;未成年人不懂事是正常的;大人怎么能和小孩一般见识;小孩做点出格的事那叫活泼可爱;大人不能严厉要求,要还给儿童天性……仅仅是这些吐沫星子就可以致人于死地,更何况一个未成年人做什么事都不犯法,而自己打学生不论因为什么瞬间从有理变得没理。敢举拳头把心中的怒火运到指尖,这是老实人最后的反抗。 泠寅道转头看妹妹衣服虽然有些凌乱,但扣子都还是系严的知道应该没有发生些什么,才缓缓地放下拳头,眼里带火盯着苟巴恨不得一口咬碎了他。李寅卿泪如雨下,哭着喊了一声:“哥,哥。”躲在泠寅道身后不敢抬头。 泠寅道安慰妹妹先回她的卧室,接着点手骂道:“苟巴你个畜牲!给我跪下!”苟巴看老师这次是真发火不敢不听,慢吞吞地半蹲着跪在泠寅道面前。“你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对我妹妹做了什么,讲!”“没,没做什么,我让寅卿姐姐给我讲题。我们都累了,就一块躺在床上歇会。”“扯他妈蛋!你是不是想强暴我妹妹,是不是!”无论泠寅道如何怒吼,苟巴死不承认自己的错误,摆出一副肉头阵。他很清楚老师对他毫无办法,除了吼两声也不敢有什么实际上的惩罚措施,慢慢壮起胆来挺直腰板做出一份混不吝的架势。泠寅道骂到最后,看着自己无能为力、窝窝囊囊的样子不禁放声痛哭。 当今五月初,苟巴还要住在老师家一个多月的时间。双方抬头不见低头见,关系还不能闹得太僵。因此,苟巴调戏李寅卿的事也渐渐作罢不再提及。泠寅道为防止危险再次发生,一面抽空教妹妹武艺能够防身自保;一面让妹妹放学后先不回家,等自己下班后去接她同行。 然而,人有失手马有漏蹄,泠寅道计划的再周密也赶不上事情的突然变化。时间来到六月初,区学政突然下令:本学期各个学校期末考试卷子由各校老师自行出题。如此一来可忙坏了老师们,两个公休日也不能闲着,白天都要聚到学校参与试卷设计直到很晚才回家,这下就给了苟巴可乘之机。 单说这天公休日下午,李寅卿复习完功课跟父母打声招呼独自一人出门,到离家不远处的河边散步。苟巴看泠寅道不在家,没人能震慑得住自己,一股淫欲又涌上心头,再加上有二十几天没有近距离接触李寅卿,更想报复性地大放情怀。于是随便找个借口溜出家门,尾随在李寅卿身后。李寅卿一开始在河堤上踱步,周围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游人让苟巴无从下手,后来越走离河面越近,最终顺着台阶往下径直走上一座搭建在岸边河面的小木桥。桥的外沿有一圈木桩和铁链,是为了保证游客不会失足跌落水中。这座小木桥本来是为游人观赏河水景色而建,但现在正值盛夏,木桥两侧和后面的河滩中的淤泥里能长出两丈来高的芦苇,完全没过人头顶挡住视线。木桥几乎整个隐藏在芦苇丛中,里面装上四五个人不成问题,不是附近常住居民很少知此情况。苟巴看李寅卿走入木桥深处心中狂喜,见时机已经成熟噔噔噔小跑几步,蹑足潜踪钻入芦苇丛中。李寅卿眺望河面,倒背双手吟诵着李煜的《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慨叹大明朝如今面临着内忧外患,自己身为汉家女子却不能为国效力。她精神入定、沉思良久,根本没意识到有人在后面跟踪,不经意间一个转头正看见苟巴在离她几步远的位置狞笑。 “你,你要干什么?”李寅卿往后退了几步不安地问。“干什么,哼,姐姐你怎还明知故问呀?我喜欢姐姐,梦里天天都是姐姐的影子,真恨不得每天都能紧紧搂着你、爱抚你。今天良辰美景,你我就在此欢愉如何,嗯?”苟巴用言语挑逗着李寅卿。“你个色狼,恶魔,畜生!再往前来我要喊人了!”“喊吧喊吧,附近人烟稀少,谁会多管闲事?我喜欢听姐姐的玉音。”李寅卿往四下看,这座木桥只有一个出口已经没有退路。李寅卿被苟巴逼至角落,横下心说:“你再若进前一步,我就跳河自杀!”苟巴先是一惊,然后放松地说:“别冲动美人儿,我可舍不得你呀。来来来,到我这来。”苟巴边说边往前蹭,突然伸手抓住李寅卿的胳臂,接着近身就要抱。李寅卿看安全逃生已然不能,为了不失贞洁绝望地身子向后一坠跌入水中。苟巴因为拽着李寅卿,顺着惯性往前趔趄几步,小腿被铁索绊住,身体前倾栽入河里。李寅卿本就不会水,又被苟巴从上往下一砸顿时神志不清。苟巴手刨脚蹬,抓住了桥下的木桩奋力爬上岸。等转身再托李寅卿时,李寅卿已经溺水绝气身亡。 可叹:香消玉殒恨魔手,一命呜呼有谁怜。 苟巴见自己杀了人不知是否要伏法偿命,把尸体抛在一旁只顾落荒而逃。泠寅道下班回家后问父母,妹妹和苟巴身在何处。父母答不上来,说女儿可能去河边遛弯怕是出了意外,忧心忡忡焦急如焚。泠寅道预感到事情不对,赶紧去河堤寻找,最终在小木桥上发现妹妹的尸身。 李寅卿僵直身体看起来真可怕。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发出一种幽灵的光辉。她长大那没有气息的嘴巴,似乎正在诉说死前的愤怒与哀怨。脸色苍白双眼微睁,眼角和嘴角有一道深深的泪沟,令人触目伤心。 泠寅道抱紧妹妹的尸体,发疯般地呼唤却不闻一声回应。他心里有痛,痛得是自己空有一身武艺却未能保护好妹妹,再也看不到她的音容笑貌;他心里有愧,愧得是自己一味地向上级妥协,任人摆布不敢反抗最终酿成悲剧;他心里有恨,恨得是苟巴、苟巴娘这些没有人性的豺狼虎豹、毒蛇猛兽,不能早日把它们肃清斩尽杀绝! 哭罢多时,泠寅道含泪将妹妹的尸体带回家中。二老见状当时背气晕厥。泠寅道苦劝,抹擦前心捶打后背,好不容易才把父母唤醒。二老苏醒过来,看见女儿尸体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不一会儿又晕倒过去。反复几次,泪中带血。 转过天来清晨,三人不舍地将李寅卿掩埋。在墓碑前,泠寅道发誓要为妹妹报仇雪恨。此刻,他心中已有计划,先抓住罪魁祸首苟巴和苟巴娘,再到案打官司。说时迟,那时快,泠寅道火急火燎来到学校。正是上课十分,他冲进教室想找苟巴,可是苟巴没来上学。接着他又来到苟巴家门口,看大门紧锁,院内没有动静。泠寅道不管不顾,抄起旁边的一根细木棍哐哐哐的砸门。旁边有不晓事的路人,以为泠寅道是土匪下山抢劫,撒脚如飞去官府报案。不多时,一堆官差堵住胡同口,要捉拿泠寅道回衙。泠寅道正要打官司,大步流星地跟随众人来到京兆府。 公堂之上,泠寅道声泪俱下陈述冤情。蔡大人听后皱皱眉说:“苟巴奸污令妹致死,证据不足啊。嫌疑人未能找到不能当面对质,又没有证人能为你作证,何况你当时并未在场,这让本官无从决断。而且你说苟巴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未成年人犯罪在本朝不允定罪只许说服教育。我看你这官司打不得,回家给你妹妹好好收敛吧。”“什么!杀人重罪大人竟然不管?未成年人犯罪不判,这不是纵容孩子犯法吗!那以后学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难道都不犯法?”“放肆!无知小民,你懂什么!汝身为老师竟说出这等荒谬之言,明明是你治教不严才引来此祸,不懂教育就不要乱讲!本官可以发下海捕公文押苟巴母子到案,届时问明原由再做定夺。你可愿意?”“多谢大人。” 泠寅道暂且不表,单说京兆府府尹蔡大人。蔡大人看这又是一起和教育有关的案子自然不敢怠慢,抽空来到教育司询问情况。接待他的不是旁人,正是郑竹姬。郑竹姬和蔡大人单独交谈半个时辰后,又客套了几句才不舍分别。蔡大人满面春风好像得知了案情的结果,显出胸有成竹的样子。又过几日,蔡大人升堂审案,判泠寅道所告不实不予追查,将其轰出大堂。 另一面,郑竹姬又与瑰瑾在高档饭馆商量对策。瑰瑾说:“姐姐真了不起,大功告成啦!”“不忙喜,现在泠寅道告状不成,断不会轻言放弃,就怕他豁出性命把教育界闹个地覆天翻。”“那有何对策能安抚其心?”“你还记得上次苟巴娘来教育司投诉时,留下的她两个家的地址么……”郑竹姬对瑰瑾耳语几句。瑰瑾拍手叫绝:“高!实在是高!这下泠寅道可是要中姐姐的连环计啦!” 六月中旬的一天下午,苟巴娘突然出现在门口,打扮得十分妖艳。等泠寅道带学生出来放完学后,苟巴娘立马上前像小姑娘一样牵起泠寅道的手说:“老公,还记得我吗?”泠寅道仔细一看是苟巴娘,恨不得当场撕碎了她。苟巴娘赶紧用纤纤玉指挡住泠寅道的嘴不让他出声,然后当众娇滴滴地说:“泠老师,我儿子苟巴不懂事害了你妹妹。我心里也很愧疚深表歉意,可是苟巴是未成年人不能判罪。孩子说他特别喜欢您,喜欢和您相处。因此为了补偿您的损失,我想把我嫁给你。寅道你知道嘛,我喜欢你好久了!你老实、善良、纯洁。自打离婚以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被爱情灼烧过了。和我结婚吧,苟巴就是你儿子。虽然我四十岁,你看我还是个仙女吗?” 泠寅道听了这番话恶心得直反胃,一把甩开苟巴娘的手,骂道:“你他妈给我滚,滚!老妖婆,我真想砍了你!焯你妈的!”苟巴娘如冤魂缠腿,死拉硬拽泠寅道不撒手。 周围有不少围观的家长,笑呵呵地对着二人指指点点、品头论足…… 正是:人为刀俎我为肉,连环计下又一劫。 要知泠寅道能否摆脱困局,且听下回分解。 第27章 泠寅道出走西城 隋便莱暧昧上司 诗曰: 上有三头六臂,下有奇招妙计。仙女绿茶闹分离,无非粉黑秘密。 内有勾心斗角,外结与共之敌。两派相争成鼎立,唯有国蝻烟蒂。 上文书讲到苟巴娘当街缠住泠寅道,引来围观群众一片嬉笑之声。泠寅道为防名声受损,狠狠一甩肩膀挣脱苟巴娘,磨身就往校门里走。苟巴娘也来了脾气,双手叉着腰嚷道:“姓李的我告诉你,要么娶我作为赔偿,要么什么都甭想得到!”话音刚落,又引来凑热闹的围观群众一片笑声。 讲到这里可能会有些疑问,泠寅道去苟巴家没有找到母子二人,为何今天突然现身?苟巴母亲一个半老徐娘,为何能当众说出这番丢人现眼的话? 原来那日郑竹姬与瑰瑾在饭馆商谈时讲道:苟巴娘有两个家,第一个是常住的,也就是泠寅道去砸门被捕的地方,第二个家不常住很少有人知道,包括泠寅道在内也不清楚。苟巴逼死李寅卿后先跑回第一个家,把所发之事对母亲陈述一遍。苟巴娘一听不敢让儿子再上学,连夜收拾行李搬到第二个家住。郑竹姬之前接待苟巴娘告状时就知道她有两个住址,于是两天后登门找到苟巴娘说:“如今你和泠寅道已结死梁,也不敢让苟巴冒生命风险再去学校上学,想了结此事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把泠寅道赶走。”“怎样才能将其赶走,还请大人明示。”“倒也不难,像泠寅道这样正直的人最在惜自身名节。我听说你还是个单亲母亲,现在大明朝离婚率高得离谱。你要如此这么办,让他名声扫地没法安稳地在学校立足。”“可他如果执意不走那该如何是好?”“那不是你考虑的事情,我自有妙计。事成之后,我可保苟巴改动学籍到优质小学去成才。我是在帮你,不要错打了算盘。”苟巴娘大气不敢吭:“一切全凭大人吩咐。”这才有了小学门口的这场闹剧。 后来一段时间,一传十,十传百,学校里的很多老师都听说了泠寅道和苟巴娘的事,相互咬耳朵越传越邪乎,说什么苟巴娘是泠寅道的情妇。男性男老师在学校本身就受排挤,再添上这种绯闻更是招来别人鄙视的目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捕风捉影、夸大其词,变着方的在学校里散播关于泠寅道的谣言,特别是借学生之口把信息传递给家长有意污蔑他。时间一长,不断有家长到学校告泠寅道的状,说他品行不端、歧视女性,要求换老师。学校迫于压力几次三番找泠寅道谈话,最终目的要求他土豆搬家——滚蛋。泠寅道一无路子、二无金银去哪里找下家?只好托词说自己妹妹的后事尚未处理完毕,做完这件事后就走。 本学期最后半个月,泠寅道每天愁眉苦脸的上班,不仅是因为工作没有了着落,而且家庭也闹出矛盾。二老把闺女李寅卿的死都归结在儿子身上,一气之下跟泠寅道断绝了亲子关系不让儿子进家门,因此泠寅道这段时间都住在学校没有回家。在这段相对冷清的日子里,泠寅道终于有空翻翻自己的俸禄账本,细看之下发现每月俸禄都在递减。这让他疑惑不解,拿着账本去问公司财务,财务推说全体老师都降薪便不再回答。 有一人一直在关注着泠寅道的境遇,此人非别正是同事瑰瑾。单说这一天,放学后瑰瑾来到泠寅道办公室安慰他,名为安慰实则是来探听虚实,开展下一步害人计划。瑰瑾说:“道哥,唉,人言可畏啊。他们不知实情,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看这所学校可能容不下你了,还是得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琦姐,哪有学校会接收我这种没教两年就换岗位的人?他们一看就知道是因为某种原因,学校不要才走的。”“姐给你介绍一个去处,不知你愿不愿意?”“嗯?哪所小学?”“一所西城的学校,叫复兴建明小学。”“那也得等投完简历再说吧。”“欸,要是那样还叫姐帮你吗?复兴建明小学有姐的熟人,我给你写封推荐信应该管用。你换个地方待一个学期散散心,等这阵风过了再回来。”“有劳姐姐了。”泠寅道知道瑰瑾是个幕刃,也没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瑰瑾补充道:“哦对了,复兴建明小学有咱们的大学同窗——隋便莱。听说她和施百年还是男女朋友关系,但隋便莱为了争权夺利向上攀爬不惜出卖身体与众多领导有染……”泠寅道听说自己的好朋友有可能被戴了绿帽,对此事也十分留意。 放暑假前的几天,泠寅道果真接到复兴建明小学给他寄来的一封邀请函,言辞非常客气请他到那执教。泠寅道既兴奋又惊讶,想不到瑰瑾真会给他帮忙,可他却不知这里另有隐情。暑假空闲下来,李成危提着礼物去找瑰瑾表达谢意。瑰瑾说这是郑竹姬想帮泠寅道渡过难关故而出此主意,她只是代为转达。“咱们都是同学,我和郑竹姬一直在暗中帮助你。不过说句实话,道哥你的带班水平和教学水平都有待提高啊,尤其是脾气要改一改,不要经常抱怨。你已经赶上好时候了,更应该全心全意地为教育事业付出自己的一切,甚至包括生命。我知道你是道德高尚的人,不是吗?”她接着打趣地说道,“疑辛心里可还有你哟,道哥。她可是个好女孩,道哥抓住机会赶紧上呀,别犹豫。”泠寅道脸一红,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心里对郑竹姬的爱死而复燃。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公元一六零四年万历三十二年,转眼间九月开学,泠寅道在复兴建明小学正式走马上任。伍三海、施百年和泠寅道见面聊天时经常劝他说:“道哥,朝式乙小学一点人性都没有,给你超课时的工作量,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可工资还是全校最低,而且还总是说你这不好那不好,不听你反映情况,对你一点都不尊重。算了,来新学校摆烂吧,别他妈还没混出头呢身体先垮了,等学校见你不中用将你扫地出门那就追悔莫及啦!”泠寅道思索再三拿不定主意,认为伍三海和施百年说的都在理,可是摆烂不是高尚人格能做出的事情,内心十分矛盾。 上课带班这些内容对泠寅道来说是轻车熟路,每天紧张有序、废寝忘食地进行工作,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得到领导认可,回到朝式乙小学再大干一番事业。工作之余,他唯独比较在意的就是老同学、新同事隋便莱。提起隋便莱这里还要稍做介绍。 隋便莱出生在顺天府城郊农村的一户人家里,因为家境贫寒以种地为生,从小就会一些撒种、施肥的技术。可她怎的也看不上乡下人每天干的脏活累活,觉得这样既是给上层官吏当工具人使唤,又是最没有地位、没有安全感的下等人。为了能够摆脱底层人民的悲惨命运得到梦寐以求的幸福,隋便莱决定走考学之路。隋便莱的父母虽然是庄稼人,但也并非本分守己,平时经常靠些歪门街道挣点小钱,最近听说女儿想上学,磕巴都没打就同意了,心想:凭借女儿的姿色,要是能再有些学问,可谓摇身一变装成富家千金,将来傍个有钱有势又好色的男人就可改换门庭,何乐而不为?隋便莱的确有些小聪明,在入学年龄比其他人晚不少的情况下,竟然连跳几级追赶上了同龄人。在学校隋便莱也不老实,中学期间就谈恋爱、抢男人,甚至和女同学大打出手。小聪明只能逞一时之能,隋便莱越往后学越吃力,幸亏最后科举考试时,她占了在乡下考监管松散的便宜,侥幸考中京师师范学馆。 进入大学后,由于不像中学那样管理严格,又仗着自己是成年人,幕刃绿茶的一面终于暴露出来,隋便莱每天都是吃喝玩乐,离不开一个浪字。可家里并不富裕,承担不起她巨大的开销。为了能得到物质上的享受,隋便莱只能在感情上使手段:在老实的男人面前装清纯,吊着他们进入自己的节奏,把他们当工具人一样使唤,给自己花钱出力成为长期的饭票;在花花公子面前,又变成另一副骚女的模样,在献出身体得到满足的同时,还能让男人带着自己到处吃喝玩乐享受生活,等两人都互相玩儿腻了,还能迅速分手再找下一位。经过大学几年的磨练,隋便莱完全可以做到无缝衔接地换男朋友,甚至是同时脚踏多条船,修炼成优秀的时间管理大师。 隋便莱能找上施百年是因为他既是明朝的下级军官,有稳定的收入和身份地位,将来让其接盘很合适,而且他还是一个重感情、善良的爱情小白,不会发现自己的很多秘密。施百年对隋便莱做的很多事情都不甚了解,还被蒙在鼓里。 更巧的是,隋便莱和郑竹姬、瑰瑾、拓拓元在同一宿舍。几个人的私事互相也都有所了解。作为上层人士的郑竹姬自然是看不上隋便莱这等底层荡妇,认为下面是粉色的当然比黑色的高贵。瑰瑾和隋便莱都在农村生长,虽然同情她的身世,但为了向上爬还是和郑竹姬站到了一队。隋便莱不想巴结同行权贵,只想用自己努力的方式在教育界打开一片天地,因此和郑竹姬面和心不和。表面上看大家亲如闺蜜,实则互相暗地算计,但在对国蝻的立场上又能一致对外。 大学毕业后,隋便莱专挑男校长的学校投简历。一开始尝试了几处都没有成功,可能是因为颜色不对,也能是因为大小不合手感,几经周转最后落在了复兴建明小学。工作的三年来,作为校长办公室出入次数最多的人,隋便莱在校内可谓红得发紫,赢得了不少个人奖项和荣誉。如今,已经尝到巨大甜头儿的隋便莱被酥麻的感觉冲昏了头脑,丝毫没有察觉泠寅道的来对她是一种危险,意外往往也就在此时发生。 正是:无巧不成书,无缘不相逢。 要知泠寅道和隋便莱之间会有何故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28章 泠寅道校内撞奸情 糠圈村收税引风波 上文书说到隋便莱与领导上司暧昧有染,通过权色交易努力向上攀爬,三年的时间已经小有成就,当上了学校的中层干部。泠寅道转投复兴建明小学的事,其中缘由隋便莱也略知一二。她从瑰瑾那里打听到泠寅道败名声、丧亲妹,如今就像一条丧家之犬、行尸走肉,对生活没有任何希望。隋便莱非常高兴,这样的泠寅道对自己来说没有半点竞争力,更不会察觉自己的糜烂私生活,只要井水不犯河水则可保平安无事。她哪里知道泠寅道已经知晓她给施百年戴绿帽子的事情,又怎么会知道泠寅道被郑竹姬当作工具人,来完成郑竹姬一石二鸟的计划。 单说这一天,下午第一节课,年级语文教研组全体老师要开教研会。泠寅道和隋便莱在同一教研组,组内除隋便莱外其他人已经全部到齐。开会时间过去十分钟,见隋便莱仍未现身几个老教师嘀嘀咕咕议论起来。泠寅道既年轻又是男老师,和大伙不熟悉根本插不上话,孤零零一个人坐在那低头不语。忽然,一个上了年纪的女老师问道:“隋老师怎么还没到?”“不知道啊,是不是在班里看学生呢?”另一老师回答道。“等这么半天了,不能一直等下去。嗯,那谁,泠寅道,你去找找隋老师,叫她赶紧来开会。” 泠寅道没想到这事会落到自己头上,本来不愿意与隋便莱多接触,但没办法,新来的人又年轻受人指使也再正常不过,只好起身前去寻找。泠寅道先去办公室搜寻一圈不见隋便莱踪迹,正在楼道徘徊忽闻一办公室内有异动,出于好奇凑了上去,发现办公室大门没关严留了一条缝隙,可以肯定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泠寅道紧贴墙壁闪目光往屋内瞧看,霎时大吃一惊:只见屋中一男一女迎面谄笑。这二人非别,一位是复兴建明小学校长,另一位便是隋便莱。泠寅道见此情景不敢冒然打扰,编了一套词推说隋便莱不在,悄悄转身回去复命。其他老师也猜到隋便莱又在秘密行事就不再深问。 公休日的一天,泠寅道放下手中碎活火急火燎地去燕郊北大营找好朋友施百年。施百年是大明朝低级军官,隶属京师兵马指挥司下的轻装骑兵队,现任一小队队长手下管着几十号人,平日里负责京城的防务四下巡逻,或者帮布政使手下人去周围的村庄收税。泠寅道把名帖递给营门口的卫士,并说明自己的来意。门卫答应一声进去通禀,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急得泠寅道团团打转。正在沉思之时,一串马挂銮玲之声由远及近,二十几名骑兵陆续离开营帐,领头的正是施百年。只见这二十几人各个顶盔贯甲、罩袍束带,腰系利刃,真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施百年看见泠寅道勒住坐骑,问道:“道哥,你今天怎么到军营来了?”“年弟,我有大事要告诉你!”“道哥,不巧我现在有公务在身,要出城一趟不能耽搁,等我回来再说吧。”“什么事情这么着急?”“我带着这些兄弟跟着布政司的官人去糠圈村收税,要不道哥你跟我一块去吧,多一个人多个帮手。”泠寅道不太明白帮什么忙,但也没多想就跟着施百年一块赶奔糠圈村。 路上两人彼此讲述了自己过往一段时间的经历。泠寅道这才明白糠圈村的百姓已经三个月没有交消费税。什么是消费税?原来自万里二十八年始,为了促进国民经济提升顺应资本主义萌芽发展,大明朝鼓励百姓消费。皇帝亲自制定并颁布了消费税政策。消费税主要针对消费能力不足的百姓,根据自家情况如果一年消费不足一定的数目则执行消费税制度,交钱充当消费额。这一措施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商业的发展拉动明朝经济,但可苦了底层的老百姓。底层百姓连一天三顿饭都难以为继,哪有多余的钱去高消费或叫消费税。糠圈村就是一个例子。施百年说道:“村里收税本来应该由村中地保负责。他手中有一支地方团练,专门防止有人抗税闹事。可这帮人真是废物,不仅钱收不上来连人都被穷老百姓绑了去当成人质。”泠寅道这才明白施百年为什么带这么多人全副武装地办事,心里甚不是滋味儿。 时间不大,一行人马就来到糠圈村门口。正是中午时分,却没有几家能冒出炊烟。在小路上行走的人不超过五个,三十岁往上,七十岁往下,面黄肌瘦脸色憔悴。路旁到处都是荒地,杂草之间还有一些破损的砖石块,一辆零件不全的独轮车靠在墙边锈迹斑斑。进村的出入口立着一个用竹子编制成的栅栏挡住道路。栅栏里面有一个头扎包巾,身穿麻甲的年轻人,手拿铜锣警戒敌情。由于村内地势高村外地势低,施百年率队刚一到就被村民发现。邦邦邦铜锣一响,各家各户的轻壮男丁有的拿锄头;有的拿铁锹;还有得拿擀面杖纷纷破门而出,聚在村口的栅栏后左右两扇雁叠翅排开。队伍正中间走出一名年纪在二十四五岁左右的小伙子,个子不高中等身材,面如重枣,眉分八彩,目若朗星,鼓鼻梁,方海口,短衣巾,小打扮,手拿一条镔铁棍,往那一站真是眼角眉梢千层的杀气,身前背后百步的威风!看得出来这是村里带头闹事的首领。 施百年不愿意带队强攻,问身边布政司的官人:“大人您看。”不等施百年说完,这狗使的奴才叫道:“这还用说,穷山饿水出刁民,强攻屠村!”话音未落,村长颤颤巍巍从人群中探出脖子,走上前来劝屠恩说:“小屠啊,你就别折腾啦。我看你也挺精明强干的,回家结婚要个孩子不好吗?”屠恩冷眼藐视他说:“结婚?跟明朝小仙女结婚?生孩子?让下一代再给官僚、资本家当牛做马!”“我求求你了,你要让全村人都跟你陪葬吗?”“少在这抢占制高点!我看是你要保不住村长的官位了吧。”“你!”村长手指屠恩,怒目而视。泠寅道进言:“大人,要不还是先跟他们谈谈吧,动起手死了人可不好收场啊。”这狗官从话里听出点危险的信号:“好吧,那我去问问。”这狗奴才提马前走两步,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唤道:“嗨!村中百姓听着,我们是来检查村中治安的,没有别的意思,挪开栅栏放我们进去吧。”那小伙子听后,冷笑几声道:“哈哈哈哈,咱们水贼过河,甭使狗刨!休想用诡计诓骗我们,当官的没他妈一个好东西!有种的你就攻上来,来呀!” 哎呦!这狗官觉得丢了面子,恼羞成怒,拔出手中宝剑:“兄弟们,冲进去!”可尴尬的是,没有一个士兵听他号令全都低头不语。这些当兵的也都是穷苦人出身,自然而然对村民有同情之心。“狗官看没人听他的,回身嚷道:“你们都怎了啦?卖不了的书该戳起来看呀!给我上,施百年你怎么带的兵?小心我回去参你一本!”施百年平时带兵有方爱兵如子,和大家处的跟亲兄弟一样。士兵们不愿意自己的主将受连累,纷纷拽出刀枪准备进攻。千钧一发之际,泠寅道大喊一声:“大人且慢,小民有一上策!”狗官掉转马头,翻着母狗眼看了看泠寅道说:“你是哪颗葱啊,猪鼻子插大蒜装什么象呀。”泠寅道为了不让百姓流血,也不计较这些垃圾话,接着说:“我看那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不但是首领,应该还会些武艺。我想跟他单挑赌输赢。若是我赢了,您就进村收税避免出人命。”“我这兄弟武艺高强,可以一试。”施百年应道。“好吧,尔要小心行事,不得有误!” 泠寅道上前搭话,提出单挑赌输赢。这小伙儿还真是茅房拉屎脸朝外的汉子,爽快地答应了。泠寅道施展燕子三抄水,轻功提纵术的本事,噌噌几下越过栅栏。小伙儿以为泠寅道也是官人,不等他站稳脚跟,抡起大棍上来就是搂头盖顶向下砸来。泠寅道没带兵器,但也不慌不忙,眼看大棍到了立马一个上步闪身躲开棍头。小伙儿见一击不中,接着又是一招横扫千军,奔泠寅道下盘打来。泠寅道纵身一跳,右手出拳使出一招通天炮。二人插招换式战在一处。打了五六个回合,泠寅道发现对面的小伙子不是自己的对手,只是占着手中兵器、力猛棍沉,武艺上还是短练,看谈吐应该算条好汉便不忍心下手,而且关键是不想让穷老百姓交消费税。 打着打着,泠寅道突然急中生智,跳出圈外说道:“此地甚窄,你我到村中广场交战如何?”“好啊,谁怕你!”说罢,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村中广场。泠寅道见此地已经看不到村口,这才转回身与小伙子二次交手。这次泠寅道可是用了真功夫,不出三回合,上面一晃对方的面门,底下一个扫堂腿,就将小伙儿撂倒在地。小伙子的确是个实诚人,说道:“我打败了,认栽,收钱吧。你们这帮当官的没一块好饼!”“你看我是官人吗?请问好汉尊姓大名。”“我叫屠恩,那你是干什么的?”“别问那么多了,我放你走,快逃吧!”“那其他人怎么办?”“我能救几个就救几个,你别管了。若死在阵前可惜了你这身武艺,快走!”屠恩趴在地上给泠寅道磕了个头,捡起大棍抱腕当胸:“多谢壮士救命之恩,青山不老,绿水长流,他年相见,后会有期!”说完,含泪从村后小路逃走。 泠寅道小跑几步会到村口。那狗官看见只有他一人回来,厉声问道:“人呢!”“逃跑了。”“啊?他奶奶的,给我开弓放箭!”士兵不敢不听,一波箭雨过后七八个村民中箭倒地。其他村民不敢坚守,纷纷退入村中。施百年立即率兵上前捣毁栅栏杀入村庄。一些百姓不愿束手就擒,转身和官军作战,不出两分钟,便已血肉横飞、尸横遍野。泠寅道躲在房梁上指挥群众逃跑,但只有少数得以生还。看着眼前一幕幕的惨状,泠寅道悲痛万分。狗官杀爽后看也的的确确收不上半个大子儿,这才命令全体撤退。 施百年于心不忍,请求单独留下来待一会。等大部队撤走后,在房屋拐角发现泠寅道。兄弟二人并驾回京,一路心情十分压抑。 在回京路上,泠寅道把隋便莱劈腿的事告诉了施百年。施百年开始不信:“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每次我们见面的时候,她都打扮得十分精致,像清纯的小公主!”“那很可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啊,在不同形态间来回切换。你们每次见面的时间都是谁来定?”“都是隋便莱定。”“那完了,老施你碰上时间管理大师了……”后来施百年听泠寅道介绍的如此详细,不由得怀疑起来,遂约定下次一同捉奸。 机会很快来临。有一次施百年告假,在复兴建明小学附近门口徘徊专程上门捉奸。功夫不负有心人,泠寅道正巧发现隋便莱正在和领导偷情,赶忙下楼招呼施百年。二人闯进校长室捉个正着,一气之下绑了狗男女,挟持到京兆府上诉。府尹蔡大人看又是一起和教师有关的情案,心里十分腻歪。施百年在大堂之上痛斥隋便莱不忠,说的有理有据,句句属实。隋便莱本要认罪伏法,忽然想到社会对女性有利,开口反驳道:“大人,小人虽然劈腿不假,但我们并没有登记结婚,依明朝法律这并不犯法。而且大人您也知道,现在咱大明缺孩子,将来万一打起大仗,没有年轻人怎么能行?我跟不同男人过性生活也是为了多要孩子,是为咱大明考虑着想啊,还请大人明察。”蔡大人正想找个理由将此事不了了之,听闻这些话觉得有理,说道:“隋便莱你们退下。施百年啊,她说的没错。你带了绿帽子是有些委屈,再找一个不就行了。你还有事业,要以事业为重啊,下殿去吧。”结果隋便莱被判无罪。施百年也被打发下堂。 本以为此事已经结束,谁想到屋内讲话隔壁有人听,路旁讲话草窠里有人听。没过几天,断案的结果不胫而走,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联合隋便莱,在学校和军营里散布消息,说泠寅道是借捉奸之名,有意让施百年出丑,又说施百年是无能的废物,故意挑拨兄弟感情。不出一月,兵马指挥司认为施百年给军队带来的影响十分恶劣,决定开除施百年。泠寅道也受到学校记过处分。 正是:积德行善无好报,作恶多端不典刑。 要知泠寅道、施百年后续境况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9章 施百年怒抢军火库 泠寅道善助蒋秀芹 诗曰: 马有垂缰之义,犬有湿草之恩,羊羔跪乳报母恩,猿偷仙果自奔。 蛛织罗网护体,鼠盗余粮防身,梅鹿见食等成群,无义之人可恨! 这首定场诗告诉我们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不要做忘恩负义的小人。闲言少叙,书归正传。 施百年义愤填膺回到军营顿足捶胸,总觉得出不来这口恶气,这件事失了面子还十分窝囊。正在发愁的这么会功夫,帐外卫兵来报:“报!启禀将军,郭将军派人来传讯,让您到中军帐议事。”“好,我知道了。”施百年眉头一皱,预感到不妙。卫兵所说的郭将军,姓郭名大猛,其貌头大如篼,眼似闪电,一部络腮胡须压哩压叉,人送外号“马背无敌镇幽燕”,现任燕郊北大营骑兵总指挥,官拜游击将军,正五品官职,四十左右岁的年纪,善使一把三尖两刃刀,功夫确实了得,与蒙古人交战屡立战功。施百年现在不过是一个从七品的武功郎,和郭大猛没法比。两人虽是上下级的关系,但平日里很少有机会见面。这次召见让施百年深感不安。 施百年奉诏令来到中军宝帐,掀帘一看:嚯!左右两排坐了不少将军,步军、马军、斥候军、火器营、器械营、后勤的总指挥、副总指挥都到齐了,哪一个都比自己的官职大。施百年赶紧分褟尾、撩战裙,单膝跪地道:“末将参见郭将军,参见众位将军。”郭大猛坐在正中帅案前,低头往下看了看施百年,没说话先开口笑了。其余众人看着帅笑也跟着笑了起来,只不过这笑声里带着讥讽。施百年不解其中缘由,也不敢问,只好跪在原地不动。渐渐笑声止住,郭大猛问道:“小施子,一段时间不见怎么出息啦,头上还混了顶绿帽回来,是不是想去草原作战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哎呦!施百年没想到郭大猛会当众拿自己的这件事来寻开心,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心里话说:身为主将竟如此无礼,也太欺负人了!但还不敢发火,接着听郭大猛说。郭大猛笑着笑着突然把桌案一拍:“嘟!胆大施百年,你可知罪!”“末将不知!”施百年脑门冒汗。“身为将官,生活作风糜乱有失检点,在军中造成不良影响,不配在我营中效力。此事我已奏明兵部,最终经我等商议,看在你从军多年累有军功的份上,免去刑法将你逐出军营!”施百年急忙解释道:“郭将军,此事我才是受害者呀!我何罪之有!”“不必多说,容你今晚再住一宿,明日一早卸甲归田,退了下去吧。”“将军!将军!”施百年还想解释,两旁的十几位将军起身将他轰出帐外。这下施百年彻底慌了手脚,心里又气又恨,不但免去官职还丢了工作,今后如何生存没有着落。 回到自己的营帐,好兄弟副将高凡看他气色不正,问道:“大哥,怎么了?”“唉。”施百年把刚才的经过讲述一遍。高凡听后也愤愤不平:“他奶奶的!这是什么破军队,你走了那咱们自家兄弟更得受气,可就算落在后娘手里了。哥,我看你离开军营也没地待,干脆咱们顺点东西反了就得了!”“嘘!小声!那可是掉头之罪!”“这年头就是富贵险中求,胆小难得将军做呀。”施百年沉思了一会儿:“好,就依兄弟,赶紧去把他们二十几人找来合计合计。”“不行,人多嘴杂,不知道跟咱们是不是一条心。”“嗯,我看毛阿六那一队可用。”“我看行,那我马上把他们找来。”“速去速回,注意安全。”“放心吧。”说完高凡转身离开。 毛阿六这一队五人到后,大家在帐中开始讨论方案。晚间时分,一共七人开始行动。单说高凡,高凡独自一人拿着火把来到粮草营门口,刚一靠近就被站岗的人发现了:“什么人?”“自己人,自己人。”高凡不慌不忙地靠近。“哦,原来是高将军啊,您有事?”“啊,是这样,我们轻骑营前几天不是去糠圈村收税么,又立了一次功。上峰嘉奖让我们多提一些口粮,我今天是来取粮的。”“是这么回事呀,好吧那您请进。”卫兵其实根本不知道高凡是奉了谁的命,心里不清楚有没有这回事。但明末军纪涣散,当兵的没心思多管,也就没再深问。高凡举着火把成功混进粮草营。粮草营里的粮草分别堆放在一个个像小房子的仓包里,高凡瞅准时机把火把扔进一个大仓包,没一会儿的功夫,熊熊烈火烧亮天空。高凡按照计划一边往外跑一边大喊:“粮仓着火啦,快来人救火呀!”附近的士兵看见粮仓着火赶紧跑来营救,现场乱作一团。 再说施百年、毛阿六等人早已牵着自己的战马埋伏在军火库周边,看大火已起纷纷跳出来招呼军火库的士兵去救火。本来军火库值班的士兵有十个,这么一来只有两人留在原地看守,其余人都去参与救火。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施百年等六人抽出腰刀一顿乱砍,把卫兵砍翻在地冲进军火库。库里的武器堆积如山,他们看什么都觉得好都想拿,但人手和时间都有限。施百年命令道:“只拿火器!”几人分工合作,划了又划,捡了又捡,最终挑了五十杆鸟枪,三十把五雷神机和二十颗轰天雷,把这些东西塞进麻包绑在马匹两侧。施百年这边刚收拾利落,高凡也正好赶到。兄弟七人逃出军营,连夜向西而去。 路上不敢耽搁,两天的时间,一行七人逃进了归化城。归化城,即呼和浩特旧城,是一座有四百三十年历史的塞外名城。它北枕巍峨起伏的阴山山脉大青山,可通北部丰美的草原;南临波涛滚滚的黄河水,与鄂尔多斯高原隔河相望;东连连绵起伏的蛮汗山;西连河套,为西进甘宁之门户。它坐落于黄河、大黑河冲积而成的平原上。这里土地肥沃,地形平坦,灌溉便利,地理上称为前套平原、土默川平原,史称敕勒川丰州滩。在明朝以前,塞外草原上还没有一座像样的城池。据《明史》记载,明隆庆六年,蒙古察哈尔部首领阿拉坦汗和三娘子开始共同主持修建一座名叫库库和屯的城池。有记载说,库库和屯城进入施工阶段后,三娘子是主要的主持者。万历三年,城池建成,明朝政府赐名为归化城。 在修建归化城时,阿拉坦汗已经进入老年,并且疾病缠身。因此,三娘子积极辅佐丈夫处理各种事务。万历九年,坷勒坦汗和三娘子再次扩建归化城,又修筑了一座规模宏伟的外城。 施百年几人进入归化城后,先找个旅店安顿下来,抽空和店小二打听打听城内的情况,这才知道老主阿拉坦汗驾崩不久。新主林丹汗继位,城内实行的政策也比较宽松。归化城是塞内外连接的重镇,商业非常发达,尤其是火器。因为蒙古缺少枪支弹药,在这里倒卖火器可以获利不少。施百年率队逃到这也是考虑到这一点。转过天来,施百年几人拿着劫获的鸟枪、五雷神机和轰天雷到武器市场上问价,可喜的是鸟枪、五雷神机都可以卖到一把三两白银,轰天雷更是可以卖到一颗五两白银。兄弟几人都十分高兴,通过卖武器暂时在归化城安定下来。 翻回头再说泠寅道。泠寅道回到复兴建明小学更没有好日子过,这次不仅得罪了校长,还捅了隋便莱这个马蜂窝,因此三天两头地挨领导批评。隋便莱为了报复泠寅道,经常在校长面前给他穿小鞋。 一个多月后,终于熬到一学期结束。泠寅道正发愁下学期如何度过,忽然接到一封学政的通知,让他下学期回朝式乙小学教书。原来这同样还是郑竹姬和瑰瑾定下的计策。泠寅道告发隋便莱通奸的结果完全符合郑竹姬的设想,但瑰瑾对此事不甚满意。郑竹姬一箭三雕,既想使泠寅道成为复兴建明小学领导的眼中钉肉中刺,内心深受打击;又能揭露隋便莱的丑事,打压潜在的竞争对手;顺带也许还能破坏一下泠寅道与施百年的兄弟感情。瑰瑾在对泠寅道和施百年的立场上与郑竹姬完全一致,但对隋便莱的态度有明显不同。她想借通奸之事先打击隋便莱使其入狱,再用金银把她赎出大牢,卖个人情拉拢隋便莱。瑰瑾和隋便莱都是穷苦人出身又是同乡,因此不想关系决裂。郑竹姬是上层贵族出身,与瑰瑾算是互相利用并非铁杆一条心。这次瑰瑾没能卖成人情颇感失望,只得把愤怒发泄在泠寅道身上。她和郑竹姬商量之后,决定对泠寅道进行身体上的打击。郑竹姬对瑰瑾讲:“我听说蒋秀芹那个老太太最近在搜集材料写文章,搜集材料可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她肯定要找人帮。”“你是说让泠寅道去?”瑰瑾问。“哼哼哼,工具人不用白不用。”“可是万一获奖了怎么办,泠寅道岂不是一举成名?”“哈哈哈哈,看来你还是不了解蒋秀芹啊,走着瞧。” 转过年来公元一六零五年三月份,泠寅道新学期回到朝式乙小学工作。没过几天,教巡员蒋秀芹找到泠寅道说:“小李呀,一年前你在青年教师比赛上的表现让我印象深刻。前两天听说你回来教学,我非常高兴。今天来找你是有个好事让你做,有意提拔于你。”“不知蒋老师说的是什么事?”“啊,我最近要写一本教育方面的书籍,正在搜集相关材料。我想让你帮我搜集材料,和我一同完成出书。放心,最后作者之中会写上你的名字,凭借这本权威书籍你就名声在外啦。”泠寅道本不想帮忙,只想缓缓精力好好歇一阵子,可看情形不帮也不成,没法驳蒋秀芹的面子只好答应下来。 接下来两个月,泠寅道白天在学校正常教课,晚上就开始搜集整理资料,有时会忙到丑时才睡觉,公休日也不休息,跟着蒋秀芹一起弄,每天都十分疲惫。泠寅道心想既然答应下别人的请求,就尽心竭力的办事。一天两天身体顶得住,可时间长了就是铜金刚铁罗汉也受不了,泠寅道仗着自己有功夫在身勉强支撑着。到了五月份,可算盼着书写成了,泠寅道也非常高兴,毕竟这里凝结着自己的心血。他赶紧去市场上找了一本瞧看,刚翻到扉页,顿时颜色更变,书里根本没提自己的名字。泠寅道买下一本立刻去找蒋秀芹问个明白。两人见面后,泠寅道开口质问。蒋秀芹不慌不忙地说:“我什么时候说书里要写你的名字了?有吗?没有啊!”想不到这老太太翻脸比翻书还快。泠寅道后悔当时没留下字据,空口无凭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件事儿又给泠寅道不小的打击,心里一窝火再加上之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逆事,越想越生气,没过几日一病不起。 正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要知泠寅道能否战胜病魔,且听下回分解。 第30章 瑰瑾云雨得彩鹿 寅道灰土落陷坑 定场语:泠寅道总是心存美好幻想没有防人之心,觉得只要自己对别人好,别人也会以诚相待。这种心态让泠寅道低声下气的讨好上司,面对同龄人的要求尽力满足,面对压迫不想反抗,觉得反抗了反而会惹恼对方。而到头来自己不仅身体受伤,精神上也更加黯然。 这瑰瑾在郑竹姬的提携下做了督监,送礼应酬自不必说。话说这日,瑰瑾与丈夫武马长在延庆寻欢作乐,男欢女爱。他们到山区玩花活野战,赶巧不巧看到一只黑白灰鹿。二人抬起满头大汗的脑袋,满面潮红的看着七色彩鹿。黑白灰鹿与之对视,仿佛明白人类繁衍后代的行为,便心有灵犀合为一体。 半个时辰后,这黑白灰鹿经历了洗礼竟浑身散发出七色光芒!瑰瑾夫妇倍感神奇,瑰瑾贴上彩鹿的角,抚摸道:“不如把她献给妄狐狸,她最迷信这些,又是个病秧子。我们就说这彩鹿是祥瑞,得到彩鹿必能步步高升,喝了此鹿之精血百病皆愈!”原来这瑰瑾并不真心待郑竹姬,故在背后称之为妄狐狸,言语十分不敬。 又是一番激战之后,瑰瑾睁开迷离的双眼,有气无力的支起双臂,边喘气边细声说道:“行了,别跑了神鹿,还要送给那小不死的狐狸呢。这狐狸格外爱惜自己的身体,为了修炼真经竟坚持不做我们女人都爱的合欢之事,真是可惜啊。”武马长边扶起瑰瑾边想:那女狐狸比这婆娘漂亮百倍竟还是处子,不知道谁有幸上了这只骚狐狸呢!焯,好想与她云雨啊!要不是为了解决升官及生理需求,我连瑰瑾这幕刃一起杀了,直接投靠妄狐狸岂不美哉! 瑰瑾看着武马长说:“你可不要想着投靠她,咱们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身边可不缺你这样的烂男人,哈哈哈哈哈哈。你就好好跟着老娘混吧!” 三日后,瑰瑾夫妇得到回信:郑竹姬让他们带着彩鹿到京师师范学馆见她。瑰瑾携武马长到京师师范学馆拜见郑竹姬。这京师师范学馆为郑竹姬最爱的办公地之一,此地守卫森严故郑竹姬在此约见瑰瑾夫妇。二人跪在京师师范学馆门口齐声喊道:“瑰瑾、武马长二人求见妄大人。”门口守卫斜瞟了二人一眼,便对传话人嘀咕了几句。传话人道:“先搜身。”十来个红衣金甲侍卫一涌而出将二人一鹿脱光检查。待确认没有可疑物品后,侍卫牵鹿进入。管家带二人前往郑竹姬的办公区。 二人在管家的引领下进入里里外外四五层机关大门,在三层见到了端坐在檀木书桌前的郑竹姬。这屋里还有一股茉莉香气,不自觉腿软了。二人正要拜,郑竹姬先起身道:“你我姐妹一般,何必多礼?快快坐下。谢谢你们的礼物,不过我今天见你们还有一件事,听闻泠寅道的事了吗?”提到泠寅道时,郑竹姬眉头皱了一下不似刚才那般从容,但这种表情也只闪过了一瞬间,毕竟从小在官场长大的她精于表情管理。“此人知道我的很多事情,哎,真乃心头之患呐。”说罢,郑竹姬眼中一丝杀气,看向瑰瑾夫妇。瑰瑾说:“这点事情我去处理,保证除掉您的心头大患!我与那泠寅道还有联络,据我所知他对您还心存希望,只要略施小计定能除掉他!”其实,郑竹姬这种工于心计的狠角色怎么会想不到处理泠寅道的方法,只不过她想借刀杀人不留痕迹罢了。她想让所有人都对她满意,甚至一个将死的人。她想让这些人到死都稀里糊涂,这俨然已经成为了她的一种恶趣味。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想为自己立一个完美女神的人设,以备将来登上高位争取民意。 说罢,瑰瑾思索片刻,便起身作揖道:“泠寅道涉猎广泛、武功高强,而又渴望治好您的病症。传说《遁甲天书·人盾》乃神人所受,汉末左慈修行之得道飞升。若人参透此书,即使不能羽化成仙,也百病皆除。然现此书上半部不知所踪,下半部在您本部档案馆的镇馆之宝。然世人皆不知您所收之书是上半部还是下半部,咱只要让泠寅道偶得此半部,再假意请他到档案馆与您手中之书合并治好您的病症,他定会来!到时候廊下埋伏好刀斧手,等他一进档案馆马上刀兵相向将其擒获,晾他插翅也难逃!”郑竹姬点头称赞道:“好,事不宜迟。”说罢招呼管家,在其耳边轻语两句。管家对瑰瑾二人道:“请随我来取书。” 郑竹姬心想:这书上半部是心法已经遗失,下半部是武艺与仙术。师傅所说,若无心法而练武艺,不但不能取得武艺上的进步反而有极大副作用,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况此书能治百病乃是谣传,不如借她一试,若除掉泠寅道这个心头之患岂不美哉! 话分两头,却说这泠寅道从殿前香处得到消息称蒙古鞑子又有进犯之意。这蒙古人一向如此,缺吃少穿便来顺天府城郊洗劫一番。泠寅道便勘探城郊地形以备不时之需。而瑰瑾借着耳目消息,掌握泠寅道行踪。 这日,瑰瑾让自己的父亲扮演落魄行者接近泠寅道。其父奄奄一息倒在路边。寅道救之,将其送往延庆医院。其父住院期间寅道恰好又在附近勘探,便时常来探望。其父感激涕零,二人相谈甚欢。其父自称河北人氏,由于鞑子屠村不得已而向南方逃去,不想路途中遭遇歹人,金银财宝被洗劫一空,幸好将家传神书藏于衣服夹层才没丢失。“恩公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啊!”说罢便要行礼。寅道赶紧搀起:“诶,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其父得知泠寅道颇懂武学后,将自己家传之武功与寅道分享。寅道也大为触动,竟以为找到一位忘年交! 有道是“遇人不淑,自讨苦吃”。行者伤好之后便要启程南方,临行前对寅道说:“我老了,不想这家传武学落于歹人之手。我看你是一位正直之士!这书交给你保管,我也算对得起左家的列祖列宗了。”一向涉猎广泛的泠寅道看到此书如获至宝,见老行者如此诚恳便收下此书。 寅道看此书只有后半部分,明知修炼有风险然不畏惧,一是在武学上有所裨益,二是也听闻此书可治百病,若自己修习成功定能帮助郑竹姬。寅道心知肚明这个女人一直在利用他,对他没有半点感情。然而,单纯的寅道就是这么蠢! 日夜修炼自不必说。有数次泠寅道都走火入魔,幸好凭借坚定的意志和先前家传心法才勉强度过此劫。半月后,瑰瑾借着与武马长订婚之喜事约泠寅道吃饭。席间,瑰瑾与武马长狂撒狗粮。泠寅道深觉不自在然又不好离席,这正是瑰瑾想要的效果!趁热打铁,瑰瑾道:“道哥,你也快点谈个对象吧。”“我无意于此。”“你是心里放不下郑竹姬吧?诶我可告诉你,上次聚会她又提到你了。”“她,近来可安好?”“她还是老样子,旧病缠身,近来又严重了。”“哦,我最近得到半部《遁甲天书》,据说此书可治愈百病。”“真的吗?太好了,疑辛那也有半部。你们两个合到一本,岂不是有希望治好她的病?”“我也是前一段时间偶然得到半部。我已经彻夜研读粗知其中奥妙,但能不能治疑辛同学的病难说啊。但,这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郑竹姬的档案馆也有半部《遁甲天书·人盾》,对此也深有研究。如果你二人能互通有无结合成一部,岂不美哉!说不定还能擦出爱情的火花呢!道哥,你得上啊!”“啊?我还有机会吗?疑辛同学心里还有我不成?”“实话告诉你吧,自从毕业以后,我们几个每次聚会她都提起你呢!她心里都是你啊!她家可有三千万的存款啊!这次你可不能错过啦!三日后上午十点,京师师范学馆本部档案所,我让她在哪等你!” 泠寅道被心中的爱冲昏了头脑,当他踏入京师师范学馆本部档案所才觉事有蹊跷。正要出去,只见乌压压一片红衣金甲侍卫持长枪涌入。泠寅道被闪亮的枪头抵住脖颈难以动弹,手中的半部天书也被以一身着锦衣卫服装的人夺取。“好你个毛贼!竟敢跑到档案所偷盗镇馆之宝《遁甲天书·人盾》!”寅道赶忙解释:“误会,我是受疑辛之约来此等缘由说与卫士长。”卫士长冷笑一声:“你的托词满是漏洞。你说受王大人所约,可府中上下均不知此事。你说手中是《遁甲天书·人盾》下半部来与上半部回合,可我们档案馆丢失的正是下半部!上半部一直不知所踪从未现身于江湖,你这谎话糊弄谁?人赃俱获给我带走,听候发落!” 泠寅道缓过神来,方知是计。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31章 瑰瑾害人命丧延庆 寅道救女血染海淀 泠寅道被关进延庆监狱。那几个狱卒受瑰瑾指使,先送了一套两百杀威棒,又对寅道的头拳脚相加。幸好泠寅道用气功护体,不然恐早一命呜呼随妹妹去了。泠寅道趴在地上勉强喘着气,虽自小习武,身体却并不好,尤其是当班主任这两年,胃病、颈椎病、腰病样样俱全,要不是《天书》神功续命,恐早已死在岗位上。想到自己对待工作兢兢业业,对待学生关爱有加,对待领导和家长恭恭敬敬,对待情感一心一意,如今却受这般凌辱不由得落下泪水。 “嘿嘿嘿嘿嘿,他妈个屁的,你泠寅道一个小b男老师,社会的底层,也敢觊觎疑辛公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穷逼男老师!没钱没权,你今天这下场真是活该,哈哈哈哈哈!大爷就看不惯你那股傲气!自恃清高,笃行正义,看不起我们这些为自己而活的小卒!今大爷就让你长长记性!”泠寅道抬起青一块紫一块的头,平静的看着小卒:“为自己而活没错,我看不惯的是你们为自己而活的同时伤害其他人。你们为了自己活得好,就不让别人好好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妈隔壁的倒是为人着想,谁特么为你想了?今儿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曹尼玛的!”说罢,狱卒又开始殴打泠寅道。狱卒打累了:“特码个屁的!爷累了,暂且放过你。不过你放心,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直到你被斩首示众那天,哈哈哈哈哈。” 两个时辰后,泠寅道正昏睡间忽听得一阵兵器碰撞声。不一会儿,十几个蒙面大汉冲入监牢,为首的手提一杆水磨禅杖,一禅杖砸将下来。那狱卒哇的一声,只见砸脑浆飞溅、眼珠乱蹦。另一蒙面者掏出狱卒腰间的钥匙打开牢门。泠寅道心有疑虑正待要问,却看那为首的蒙面大汉扔下禅杖。咣当一声,这禅杖可真沉,那地都砸出了一个坑。这汉子好大的力气!泠寅道刚想到这,见那大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哥哥!”大汉摘下面罩,诶呀呀,不是别人,正是殿前香。“明公!”泠寅道拖着伤痕累累的残躯将殿前香扶起来。“道哥,明某来迟,让哥哥受委屈了!”“哪里话!明公来的正是时候!”说到此,泠寅道早已涕泗交流。这些狱卒也是受瑰瑾指使并非出本意,不可滥杀!”殿前香怒言:“道哥还是这样善良!他们是瑰瑾的爪牙,明知你被诬陷还这般折磨于你。况且,不杀他们消息传出去,咱们还跑得了吗?哏,这里的狱卒早已被我斩杀殆尽了!”泠寅道点头说:“本以为命丧于此,没想到为兄弟所救。”二人相拥而泣。旁边蒙面男道:“二位稍后再续,咱们先离开此地。”二人道正是,赶紧起身。 原来,这殿前香早已看不惯教育系统的种种恶行,而今李成危泠寅道又先后惨遭陷害更让殿前香失望透顶,便心生去五台山出家的想法。殿前香儿时曾受佛家高人行云点化,认为他极有佛缘,将来仕途不顺看透红尘,可到五台山暂避一时。在去之前,殿前香让家人先行启程,自己到黑市花重金雇佣十三个高手,一同解救泠寅道。 眼下,雇佣兵皆已散去。殿前香问泠寅道做何打算。泠寅道让殿前香先去五台山,自己做了愧对父母的事情一定要与父母作别。况且自己浑身是伤,正好找个地方疗养。殿前香认同,临别前自是依依不舍,万般嘱托。 泠寅道没有告诉殿前香自己的复仇计划,因为计划太过凶险。殿前香知道定会一同前往。泠寅道知其有家有室,不愿其再为自己冒险,故只身前往延庆城。 泠寅道用围巾盖住口鼻,头帘挡住前额以免被人认出。他本想先去药店购置药品,但又恐消息传到瑰瑾处,等其多有防备那时候下手便难了,便按照《天书》中的治病之法简单自治。 当日晚,泠寅道手持朴刀,腰别腰刀,径直到延庆城中的瑰瑾府邸,就在外墙边潜伏。正看之间,只见呀地角门开,仆人提着个灯笼出来,里面便关了角门。泠寅道躲在黑影里,见那仆人挂起灯笼到保安室,脱了衣裳上床便睡。泠寅道来门边挨那门响。仆人喝道:“马勒戈壁的,哪来的动静!”泠寅道把朴刀倚在门边,掣出腰刀在手里,又呀呀地推门。那仆人哪里忍得住,便从床上赤条条地跳将起来拿了水火棍,却待开门被泠寅道就势推开去,抢入来把这仆人揪住。却待要叫,灯影下见明晃晃地一把刀在手里,先自惊得八分软了,口里只叫得一声:“饶命!”泠寅道问:“ 瑰瑾如今在哪里?”仆人道:“今日和武马长、蒋校长,他三个逛了一日青楼,如今在云雨楼上吃酒。”这蒋校长是瑰瑾小学的校长,也是郑竹姬的耳目。泠寅道问:“这话是实么?”仆人道:“小人说谎,天打五雷轰。”泠寅道不忍滥杀,把这仆人绑了,嘴紧紧地困住塞进柜子里,后把刀插入鞘里,将两扇门立在墙边,先去吹灭了灯火,却闪将出来,拿了朴刀,从门上一步步爬上墙来。此时却有些月光明亮。泠寅道从墙头上一跳,却跳在墙里,便先来开了角门。掇过了门扇,复翻身入来,虚掩上角门。泠寅道却望灯明处来,看时,正是厨房里。只见两个丫鬟,正在那汤罐边埋怨说道:“服侍了一整天,他们还不肯去睡,只是要酒喝要女人!”那两个客人不识羞耻,也下楼去歇息只说个没完没了。泠寅道心想,那仆人果然没说谎。说时迟,那时快,泠寅道闪将出来,一掌一个劈晕二人,皆绑了扔在一处。 泠寅道到云雨楼楼梯边来,蹑手蹑脚摸上楼来。此时亲随的人,都服侍得厌烦,远远地躲去了。只听得那瑰瑾、武马长、蒋校长三个说话。泠寅道在楼梯口听,只听得蒋校长口里称赞不了,只说:“多亏小张,帮王总除了祸患。”这瑰瑾道:“蒋校言重了,能为王总马首是瞻是我等的福分。我已叫人今日在狱中下手,那厮应该是死了。待那狱卒明早来报,便见分晓。”武马长道:“这十几个狱卒对付他一个,就算他有十条命也没了。” 泠寅道听了,心头那把无明业火高三千丈冲破青天。右手持刀,左手叉开五指抢入楼中,只见三五枝画烛荧煌,一两处月光射入,楼上甚是明朗,面前酒器皆不曾收。蒋校长坐在交椅上,见一人提刀立前,吃了一惊,把这心肝五脏都提在九霄云外。说时迟,那时快,蒋校长急要挣扎时,泠寅道早落一刀,劈脸剁着,和那交椅都砍翻了,登时便死了。旁边的武马长终是个体育老师出身,虽然酒醉还有些气力。见泠寅道剁翻了蒋校长料到跑不了,便提起一把交椅抡将来。泠寅道早接个住就势只一推,休说武马长酒后,便清醒白醒时也奈何不了泠寅道,扑地望后便倒了。泠寅道便转身回过刀来,那武马长方才伸得脚动,被泠寅道当时一刀,齐耳根连脖子砍着,扑地倒在楼板上。泠寅道赶入去,一刀先剁下头来。转身来,瑰瑾早已吓得瘫倒在地。支支吾吾半天,瑰瑾说:“道哥。”“谁是你哥?怪我泠寅道瞎了眼,误认你是自家妹子!瑰瑾,当初我们在朝阳入职,哪一次不是我帮你!对你,我可是有求必应,看我教案,看我做课,让我指导,你竟然如此忘恩负义!”瑰瑾自知解释不得,便解开衣襟,诱惑道:“道哥,只要你放过我,你要怎样都可以。我还可以帮你,我们一起扳倒疑辛……” 泠寅道眼中闪着泪花:“你看好了!”说罢,砍下了瑰瑾的双腿。瑰瑾哀嚎不止。泠寅道见桌子上有酒有肉,便不再管瑰瑾,先把武马长的头放在瑰瑾旁边,接着拿起酒钟子一饮而尽。连吃了三四钟,此时瑰瑾也没了动静。泠寅道在瑰瑾身上又插了几刀确定她已死,便在她身上割下一片衣襟,蘸着血去白墙壁上写下八个大字:杀人者,故人寅道也。却待下楼,只听得楼下夫人声音叫道:“楼上官人们都醉了,快着两个上去搀扶……”还没说完,早有两个人上楼来。泠寅道却闪在楼梯边,看时,却是两个蒋校长亲随人,便是前日拿捉泠寅道的。泠寅道在黑处让他过去,却拦住去路。两个入进楼中,见三个尸首横在血泊里,惊得面面相觑做声不得,正如“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桶冰雪水”。急待回身,泠寅道随在背后,手起刀落早剁翻了一个。那一个便跪下讨饶,泠寅道道:“你,饶不了!”揪住也砍了头。杀得血溅画楼,尸横灯影。泠寅道说:“一不做,二不休,害我的人还有瑰瑾父母,定要报仇雪恨!”提了刀,下楼来。 瑰瑾母亲问道:“楼上怎地大惊小怪?”泠寅道抢到房前。张母见条大汉入来,兀自问道:“是谁?”泠寅道的刀早飞起,劈面门剁着,倒在房前声唤。泠寅道按住,将去割时,刀切头不入。泠寅道心疑,就月光下看那刀时,已自都砍缺了。泠寅道说:“要不怎么砍不下来呢!”便抽身去后门外去拿取朴刀丢了缺刀,复翻身再入楼下来。只见灯明,前番那个骗泠寅道的老者,引着两个小厮,把灯照见夫人被杀死在地下,方才叫得一声:“啊!老伴,你怎么啦?”泠寅道握着朴刀,两个小的早已吓得瘫软在地。泠寅道揪住老者衣领:“亏我救你,原来是瑰瑾的人!”老者颤颤巍巍:“求爷爷饶命!”“你装作难民惹我相救,又假惺惺跟我做忘年交给我《遁甲天书》,原来都是为了害我!你们好歹毒!如今我已杀了你女儿和老婆,连你也一起上路吧!”说罢,泠寅道砍下张父的四肢,任其哀嚎,不多时便失血而死。 紧紧绑了张府上上下下三十余口皆扔在耳房,泠寅道看着他们:“你们不知道瑰瑾是如何发家的吗?为虎作伥本应一死,可我却不是滥杀之人,念在你们也是谁的儿子,谁的妻子,谁的丈夫,谁的母亲,谁的父亲,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这番话,泠寅道是一阵空虚,仔细搜索了张府竟然在地下室发现了众多武器火药,原来这瑰瑾早就想割据一方。搜罗完,泠寅道身心俱疲竟晕倒了,再醒来时已至天明。泠寅道细想郑竹姬顿时怒火中烧,只觉杀人不够便想直冲朝阳灭了“三千万”。此时,寅道听到张府附近有动静,便拿起血淋淋的朴刀在尸体上蹭去血迹轻声来到窗边。待要细看,忽听得马蹄哒哒,约莫二十人的蒙古小队前来洗劫。泠寅道心头一惊,这些鞑子装备精良,正规军的战斗力不是张府家丁能比的,此时凶多吉少。幸好他们是三三两两分头进入各家洗劫,泠寅道有了逐个击破的机会。 泠寅道藏到门后,待三个蒙古鞑子进入张府便冲出直砍三人:一人没反应过来便被砍断脖子,另外两人反应迅速,立马拉开距离掏出蒙古弯刀。寅道心想:不愧是正规军,这反应速度如同贪狼毒蛇一般。鞑子二人分站寅道两侧发起攻势。寅道左右兼顾略显吃力,如此被二人夹击不是办法,便抬腿蹬墙借力从二人头顶跳开鞑子合围假意逃走。一鞑子冲上前欲砍寅道,正中下怀!寅道回马金刀,只听噗的一声鞑子应身倒地。另一个鞑子转身要跑,寅道将手中朴刀猛然掷出,朴刀直贯鞑子胸膛。 寅道将三个鞑子头颅砍下掷于餐桌之上,与瑰瑾夫妇头颅摆作一处。将鞑子衣服武器取下自穿,然后把鞑子尸身剁成十来块分开摆在屋内。“其他十几个鞑子久不见同伴必来寻找,那时我若以一敌十必命丧于此。刚刚进张府地下室杀管家时见到许多烈性火药,这张家私藏的军火正为我所用。”寅道迅速将地下室火药取来洒在房子内壁四周藏于楼上,待鞑子进入便点燃,然后我藏于地下室躲过爆炸。那十七个鞑子久不见同伴,果然盯上了张府。领头鞑子命两人拍门,寅道自不会回应。鞑子命五人进去看。寅道心想:这鞑子还挺聪明,五人,用火药也不是,不用也不是!好生为难。其中两个鞑子看到同伴头颅后立马出去报告队长。队长大怒:“这个凶手定然没有逃出来,一定还在里面等着我们!”遂命十个鞑子围住张府放箭。寅道躲在安全处,弓箭无济于事,可那被绑的张家三十余口皆被箭矢射成了刺猬。射了千余支箭矢后,鞑子队长道:“我们得把兄弟的尸首救出来,再用火烧死这个凶手!”七个鞑子进屋搜索尸首。 寅道算准了鞑子会取出同伴尸体才用火烧,见到七个鞑子前来搜寻,便点燃了火药:“七个也好,先干掉再说!”寅道看张府被围难以逃脱,便在点燃火药后躲到地下室。只听轰隆隆数声巨响,张府轰然倒塌。寅道没有料到,因为外面的鞑子围住了张府,所以不仅屋内连屋外的鞑子也被爆炸波及而死。地下室的出口被堵住,一阵摸索竟然发现了张府的密道直通延庆城郊,寅道大难不死又别是一番感慨:“如此二十个鞑子便让我陷入此窘境,若去精英云集的王府岂不是自寻死路!哎,还是从长计议吧。” 泠寅道独自往南走去。行了两日,泠寅道来到海淀附近,忽听得一户人家有女孩啼哭声,看门外拴着三匹战马,心想:“定是鞑子在奸淫掳掠,但我现在不便暴露还是走为上策。然而泠寅道听得女孩声音越来越惨,还是忍不住推开了门。三个鞑子正在扒女孩衣服听到门声回头看,见寅道身着鞑子衣服还以为是同伴。为首的鞑子便说:“先来后到,这个花姑娘我们玩完再给你!”这时,那个满面涕泗的女孩哭喊:“不要啊……求求你,杀了我吧,爸爸、妈妈!啊……不要啊……”寅道注视着女孩,心头一惊!这不是潘缘心吗,可是我教了两年的学生啊!学生一边抽泣一边看他,好像没有认出着鞑子甲胄的泠寅道,可泠寅道却觉得她认出来了。寅道思忖:她只是盯着的眼睛,那哀怨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叛变鞑子了吗,我生不如死。泠寅道眼中湿润,对蒙古鞑子作揖后退走出大门,轻轻掩上靠在墙边,眼泪从两颊滑落,嘴角感受到一些咸咸的味道。 手握军刺,寅道透过门缝。当看到鞑子完全放松警惕准备撕扯少女最后一件上衣时,寅道夺门而出,三步强作两步直取三人。由于三人背对门墙,两人来不及反应便被寅道手中军刺刺穿脖子。第三人掏出腰刀横扫寅道,寅道侧身格挡,一个窝心脚正中鞑子心窝。这一脚连护心镜都踹碎了,被一脚踹开的鞑子已半死不活。寅道手起刀落,将其斩杀。收拾好三个鞑子的尸首,寅道连忙脱下自己的披风披在潘缘心的身上。潘缘心放声大哭,抓住寅道呜咽:“老师,老师……”。泠寅道眼里一酸,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妹妹,泪流满面,一手搂住缘心肩膀,一手抚摸潘缘心的头。“放心吧,他们已经死光了。”怀中的学生依旧喃喃:“老师,老师……”潘缘心父母皆被鞑子奸辱杀害。潘缘心藏在暗室躲过一劫,不想被第二波鞑子发现,正欲下毒手被泠寅道发现,也是不幸中的万幸。潘缘心说自己在北京的亲人都死光了,只有去南方投奔自己的舅舅。寅道带着学生,打算先前往怀柔与父母作别,再从密云、河北转到山东,由此南下谋生。潘缘心明白,如今只有靠这个老师才能活命。 泠寅道带着潘缘心。这是他最喜欢的学生,曾经对她的评价是“聪明伶俐、善解人意、八面玲珑”,不愿看其变为幕刃。如今她既然成为孤儿,自己便担负起教育的责任,直到将其送到她舅舅家。 第32章 寅道别亲断绝关系 缘心随师传承梦想 泠寅道带着潘缘心来到自己的家不禁潸然泪下,曾经的四口之家如今空空荡荡,妹妹的笑声仿佛还回荡在周围。泠寅道父亲用低沉而冷峻的声音说道:“真没想到你还敢回来,真是造化弄人啊。要是再晚一天,你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我们了。”泠寅道噗通跪倒在地,哽咽道:“父亲。”“你旁边的女孩是?”“我越狱逃出延庆,路过海淀时看到一群蒙古匪兵烧杀抢掠。她一家都被杀了,只救下了她。”泠寅道父亲冷冷地说:“你算办了件人事,不过。那孩子,跟着他似乎没什么好下场。他的妹妹就是因他而死的,他是一个连亲妹妹的保护不了的人。” 站在泠寅道身旁的潘缘心不知所措,腿一软也跟着跪在了旁边。泠寅道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皱着眉头抬起头:“我泠寅道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说罢转向潘缘心接着说:“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你有事。”此时泠寅道眼前的人似乎不再是潘缘心,而是李寅卿。潘缘心闪着泪光,看着眼前这个生存下去的唯一倚仗。 泠寅道看着父亲发双手说:“母亲还好吗?”“你母亲不想见你。我来和你说吧,虽然你妹妹死那天我们就去官府办理了断绝亲子关系的文件,但如今你又铸成大错。大明再难容下我等,我们准备投奔我在高丽的大哥。你大伯,哦,应该说是你曾经的大伯。”泠寅道茫然。“你已经被族谱除名了,从今以后,汝姓甚名谁都与我们李家无关。你爱姓什么姓什么,爱叫什么叫什么。我和你母亲,今后和你也再无瓜葛。”父亲说完便回屋。泠寅道最后也没能见到自己的母亲。在灯影中,他看到了以手拂面的母亲的剪影。 泠寅道脑海中走马灯一般的浮现出妹妹生前种种样貌。从生下来那一天起,李寅卿就是泠寅道一家最爱的孩子,聪慧、懂事、善良、美丽。父母和泠寅道的心总是被这个小妹妹牵绊着。李寅卿的喜怒哀乐是一家人最关心的。在幕刃当道、人心不古、世风日下、道德沦丧的情势下,李寅卿确是一个独立自强、正义善良、乐于奉献的女孩子。泠寅道还记得李寅卿上学府的那一天自己送妹妹到县学府大门口。要迈入校门的李寅卿忽然站定,转过头大声对哥哥说:“兄长,放心,我一定努力学习知识,自强自立。我学成了,咱们俩一起报效朝廷!”说罢,便挥手转身跑进了学府。泠寅道不自觉嘴角上扬深感欣慰,心中暗暗决心:一定,我们兄妹同心让家和国家都蒸蒸日上!在学府中,李寅卿次次考试第一,再加上乐于助人、心胸宽广,深得同学和老师的喜爱、赞美。每次兄妹相见,泠寅道都会把自己所学的先进知识、进步思想讲给妹妹。聪慧的李寅卿总是一听就会还能与泠寅道探讨,让泠寅道愈发为妹妹骄傲。李寅卿可谓全才,可惜女孩家小时候没有像哥哥一样学习武艺。泠寅道打算在妹妹学成后教她基本功夫防身用,谁知道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出事的那个晚上,泠寅道母亲一夜白头流尽了眼泪。一想到这悲剧是由自己引发,泠寅道便痛不欲生涕泗交流。他心中浮现三大恨,第一恨狗巴家残暴;第二恨肉食者不公;第三恨自己无能,没有保护好家人。泠寅道自言:“我恨狗巴一家,可以发誓杀了他们以报血海深仇。我恨肉食者不公、社会无道,可以发誓杀肉食者创造公平社会。我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妹妹,又能发什么誓言呢?” 学生欺辱,家长刁难,领导压迫,暗恋背刺,朋友陷害,丧妹之痛,含冤入狱,父母绝亲,天涯一别,泠寅道想了想这几年的经历不觉泪眼潸然,从今以后,无论从法理上还是情理上都是孑然一身了。“我泠寅道对天发誓,第一,杀狗巴一家;第二,改变这不公的世道;第三,保护好身边的人,然后去向寅卿赔罪!为了实现这誓言,我要成为这个世界的战力天花板!”说罢,泠寅道向天、地、父母都磕了九个头。“以后咱们的处境一样了,缘心”。泠寅道站起来扶起潘缘心。他到自己屋里收拾了衣服,让潘缘心换上自己小时候的男装,带着她投奔湖南的舅舅家,从北到南路途遥远,女子多有不便,故换男装以方便赶路。为避免旁人疑心,泠寅道让潘缘心叫自己父亲。在路上,泠寅道既教授潘缘心先进的思想知识又教授其武艺。“缘心,这乱世必须有自保之术,我的武艺一定会倾囊相授,路上你要用心学习。”“是,父亲。” 这天,父女二人路过县城正看到一群人围观,只听从中间发出“臭郭楠”三个字,接着便是一些不堪入耳的话。女子指责丈夫不努力,没钱买宝马买豪宅。自己的同学的丈夫现在什么都有啦,我当初怎么瞎了眼跟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男子哭着央求到:“求求你梦梦,不要离开我。我遵纪守法当牛做马七年还是给不了你想要的,不是我不努力啊!”女子接着说:“老娘今年才二十岁,出去有的是人要我。你要是不想失去我就把你家的祖产都给我买了,换城里的好房!” “那可是我老父亲老母亲的棺材本啊!”“你给还是不给?”“给!我给,老婆我爱你,别说是他们的棺材本,就是我的命你也可以随时拿走!”“呵呵呵,老公,命可不行,你的命还得给我留着挣钱呢!”那男子一说完便跑进旁边的房产交易所。所有围观的男女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薛老三,你老父母最后的钱也让你掏空啦!”他不回答,对柜里说:“卖房子,城南祖宅。”便排出一张地契。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让幕刃耍了!那幕刃拿了你的钱去偷人。”薛老三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她和王平人进了旅馆!”薛老三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我妻子不能算偷人……窃人!小公主的事,能算偷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郭楠固穷”,什么“专情”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气息。泠寅道叹了一口气,嘱托女儿道:“人要自立自强,我妹生前就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万不可沾染了这世俗的幕刃之气。”潘缘心点头。 这天的月亮格外的圆,潘缘心想起自己的父母,想起那个血腥的晚上,不禁流下汩汩泪珠。泠寅道拍了拍潘缘心:“我认为抚平伤痛的源头叫‘忘忘’,所以这个词叫‘遗忘’。我们都要遗忘这一切,遗忘才能缓解内心的痛苦。我经常说‘遗忘’这个词它有秘密,遗忘,忘了吗?遗忘嘛。它真忘了吗?遗忘。到底忘没忘,遗忘。为什么遗忘他真忘了吗,遗忘。你看看,忘没忘,遗忘。它很厉害,不是一个有形的。所以你读《庄子》‘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潘缘心低着头,从喉咙里挤出七个字——“真有盼头吗,活着?”,泠寅道愣了:活着还有盼头吗?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吗?潘缘心顿了顿,用冰冷的低沉的声音重复了问题。这一下把泠寅道问傻了,呦,泠寅道说——真有吗,一下就问傻了。泠寅道想想,那是个真理,真理是解释不了的,所以《道德经》里一句话叫“大象无形,道隐无名”,《南华经》“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而本无气。”那是个大道,你不能细想在这方面。它是个大道,所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但是潘缘心说非得明白。泠寅道也没想明白,因为它是不是自己这种人可以描述的。前面老子把这个事说了一句名言“行不言之教”,你没法说吗!所以才有了后来“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泠寅道指了指月亮:“你看,这月亮不只是圆的,还是新的。”“新的?月亮不是只有一个吗?”潘缘心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注视着“父亲”,“父亲”转过头:“是啊。”随后又看向月亮,“这就像我们的人生一样,表面上月亮还是月亮,我们还是我们。但经过每一轮阴晴圆缺的我们都是在成长的,所以此刻的我们也是崭新的。我的盼头就是不让其他人像我们一样经历残缺之月、血腥之月,希望所有人都能幸福快乐,这也是李寅卿的梦想,殿前香的梦想,施百年的梦想,李成危的梦想。我活着就是为了这些。我知道你经历的痛苦,但是过去的都无法改变,斯人已逝,生者如斯,希望你和你的名字一样,圆,新,获得新的开始,有你逝去的亲人希望看到的-你的圆满结局。”“缘心,圆,新,老师您可真会解释,哦,不,父亲您可真会解释。我的梦想就是您的梦想,我和您一起努力,老师,父亲!”不知多久没有听到别人叫自己老师了,泠寅道百感交集,心想:如果能实现梦想,自己一定接着做一名好老师,教书育人,教出更多李寅卿、潘缘心一样的孩子。 这一路坎坷不必赘述,且说到达湖南后,泠寅道四处打探终于打听到了潘缘心的舅舅仁世美。仁世美家大业大,富甲一方。泠寅道暗暗担忧其家风不正,但也不忍潘缘心接着跟着自己受罪。而且人家毕竟是一家人,自己是一个外人,想到这又不免回忆起李寅卿,心如刀绞。泠寅道嘱托潘缘心不要说出他的真名,只当他是泠老师顺路护送她。与舅舅见面会,舅甥二人千言万语。一路坎坷,潘缘心的舅舅听闻姐姐的遭遇悲痛万分。泠寅道戴罪在身不愿多与外人接触以免暴露,所以也就拒绝了仁府的宴请与资助。 第33章 世家学校排挤外来新人 老于死党败坏前香声誉 诗曰: 殿前香,殿前香!起身自平民。潜心为教育,明眼辨浊清。忽地一拳下去,有理也成无凭。扬善还需挥禅杖,原点归来念佛经。 自打劫牢反狱和泠寅道分手以后,殿前香回到家中跟父母、妻子商量,一致同意辞掉工作,去山西省五台山显通寺避一避风头。 两天的功夫全家人齐动手,带好金银细软又打了几个包袱,雇了三辆马车赶奔山西。一路无话,五天的时间就来到五台山。五台山位于山西省忻州市境内,是中国佛教四大名山之一。五台山由古老结晶岩构成,北部切割深峻,五峰耸立,峰顶平坦如台:东台望海峰、西台挂月峰、南台锦绣峰、北台叶斗峰、中台翠岩峰。五台山最低处海拔仅六百米,最高处北台顶海拔三千米,有“华北屋脊”之称。五台山内最着名的当属佛教寺院。自东汉时佛教传入五台山后,历朝历代不断对山中寺庙加以修建保护,致使僧侣众多、香烟缭绕。到了明代,佛教再兴,五台山重修和创建寺庙院庵多达百余处。 殿前香不是头一次到五台山,早在大学期间就曾徒步到五台山参拜,因此与显通寺的智真方丈比较熟悉。这次前来不仅是举家避祸,也是想再请教智真方丈指点一二。殿前香走进五台山内,放眼望去真是山连山、岭连岭,苍松翠柏,花草丰茂,环境不知道比学校要强多少,翻过一座山坳就来到显通寺前,净面洗手、整好着装迈步进寺。正巧此时智真方丈不忙,殿前香打过招呼进屋与他对坐。就见这方丈七十左右岁的年纪,正襟危坐,稳如泰山,慈眉善目,大耳垂轮,方海阔口,海下三绺须髯,手撵佛珠,身披袈裟,胖袜云鞋。 殿前香问候几句,接着话锋一转,把自己此来的原因和经历的往事对方丈讲述一遍。原来过去这四年,殿前香在学校也非常不好过,尤其是李成危被发配沧州后的两年更是受尽欺凌举步维艰。 殿前香所在的这所学校名叫培新小学。培新小学建校于万历新政时期,也是大明朝第一批建立起来的新式学校。其名培新意在为国家中兴培育新型人才成为国家栋梁。培新小学历史悠久,而且作为第一批成立的学校最受朝廷重视,可谓根红苗正靠山牢固。学校为保住自己尊贵的身份地位和纯正的“贵族血统”,因此在校的教师大多为世家相传。第一代教师的子女只要还当老师,就可以接替父母的工作,因此不是父女同在培新,就是母女同在培新。在这样的学校工作,外来的新老师生活就相当痛苦,尤其那些没有背景关系又不能靠卖屁股的男老师,更是彻底沦为底层工具人和撒气筒。 在培新小学中,最有势力的世家就是以于刺红为首的一家人。于刺红的父亲是培新小学副校长,母亲是德育总制,丈夫是学科带头人,自己是年级组组长外加主管人事,两个妹妹是学科组长帮办,弟弟是后勤总制,两个女儿是语文老师。一家九口人全在培新小学当老师,别人提起来这事戏称他们为培新九柱石。由于是亲属连带的关系,再加上老两口身居高位,这九个人在学校里飞扬跋扈的出奇,见谁都是七个不服、八个不愤,简直快容不下他们了。九个人中尤其是于刺红厉害的邪乎,五短身材,三角脑袋,大凸脑壳,细咪咪的眼睛,没有眉毛,塌鼻子,鲶鱼嘴,大下巴,肥鼓轮墩、压鼓轮墩、墩鼓轮墩,简直是没地方墩了,真是三分不像人,七分好似鬼,对新来的、非世家的、没后台没靠山的年轻老师非打即骂。于刺红不仅专横跋扈,而且带班讲课也是一塌糊涂,从来都是年纪倒数第一。 殿前香刚进学校工作时正好分配在于刺红的年级组,一开始他对于刺红的印象还不错,觉得她办事干练、德配此位,也很尊敬于刺红,可时间长了发现姓于的不是个好东西。于刺红呢,看殿前香一身块头就感到他不是好惹的主儿,打是不行了那就改成言语讽刺,让殿前香干本职工作外最苦最累的活还不给足俸禄。殿前香几次讨要,得到的答复先是全体降薪,后说是朝廷财政不足,教育司、学政无多余俸禄可发。 工作前两年,于刺红不仅在殿前香讲完课后挑刺,用言语威胁他说再讲不好就开除等等的话,还把学校每次要上交给学政的文件都让殿前香跑腿传递,这一来一回最少要在外奔波一个时辰。最操蛋的是于刺红命令殿前香每天收集学校旱厕内的粪便,并放到后院施肥。虽然殿前香只教一个班的课,但所有活都加在一起完全超出正常工作量。 有一次,于刺红想故意刁难殿前香。她刚让殿前香去厕所掏完大粪,就叫他立刻来办公室一趟。殿前香不知道是什么事,简单洗了把手,没来及换衣服就匆匆忙忙跑到办公室。刚推门往里一站,办公室其他几位老师纷纷把鼻子捂上,朝殿前香投来鄙视的目光。殿前香心想:这是于刺红让我干的,你们嫌味儿有本事找她算帐去,看我干什么,就没理会旁人。于刺红看众人脸上的表情,脸上露出一丝阴森森的笑容,说道:“欸,怎么这么臭啊!”殿前香昂首答道:“总制,这不是您刚刚让我去掏大粪了吗?”于刺红一排桌案:“嘟!大胆殿前香,什么叫我让你掏大粪啊!这难道不是你该干的吗?你捡完大粪也不换衣服就来办公室,是想熏死我们吗!事办得臭,跟讲课讲得一样臭!给我出去!”于刺红根本不给殿前香辩解的机会,一通输出后把殿前香赶出办公室,砰的一声撞上房门。“我呸!这个小崽子根不正苗不红,在咱这儿也就配捡大粪。”“没错,教书真是抬举他了,就得让他做下人的活。干脆咱这设置一个掏粪教师的岗位,把这光荣的名号安在他殿前香的头上吧,哈哈哈哈哈……”殿前香站在房门口,清清楚楚听到屋内众人对自己不停地讥笑和嘲讽,暗自攥起拳头。 转过年来还有一件事情让殿前香感到无比愤怒。有一天中午吃饭,食堂里坐着于刺红和她的两个妹妹以及同组的两个年轻女教师。不一会儿,殿前香下课后也来食堂吃饭,刚推门就看见于刺红坐在靠门口这桌咧开腮帮子,掂起大槽牙,如狼似虎地吞咽。他心里十分不痛快,想转身退出去几分钟后再来,又觉得不太合适只好一直往里走,独自坐在最里头的一张桌案前。培新小学教师食堂不大,好几张方桌横着拼接成一条大长桌。殿前香坐在最里面,和于刺红这几个人中间还隔着几张桌案,就是不想引起这帮人的主意,闷头吃完就走。 谁承想这于刺红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边吃边说:“妹妹你们发现没,咱们培新小学这些年是越做越大,按规模来看在这片地区里算是数一数二了。你们说能发展到今天这步是谁的功劳呀?”“那还用说,当然是咱们培新人的功劳呀!咱们血管里流的是最正统、最纯正、最高贵的培新血,功劳不是咱们的还能是谁的!”旁边两个非世家的年轻老师一个劲地打溜须:“是啊是啊,您们是学校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谁的功劳能和您们相提并论啊!我们俩就是小喽喽,干一辈子也不及您的十分之一呀,能跟在您们身边学习是我们最大的福气!”于刺红根本没拿正眼看这两个年轻人,接着说:“是啊,可是现在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一些人身体里流的是肮脏而又浑浊的污血,怎么配与我们共事?”那两个年轻女老师以为于刺红是在说她们,吓得颜色更变,手脚没地方放。其中反应快一个颤抖地说:“主人您让我们干什么活都行,就是当十个班的班主任,教十个班的课也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另一个说:“不要工资也没关系!”于刺红得意地一声冷笑:“我没说你们。你们慌什么,起来坐下。”说完转头瞄了一眼殿前香。 就见此时殿前香放下手中筷子,面色铁青,直勾勾地盯着碗里的鱼骨头,脑筋蹦起多高。于刺红接着说:“现在的年轻人跟我们真不一样,一点都不知道谦虚,总觉得自己很牛。咱们当年虽然没上过大学,但几十年积攒下来的经验够他们学一辈子的。新来的女老师吧还好点,有的懂事、有的洞好,不像有些男老师既没本事又很嚣张。”于刺红还想接着往下说,就听身后有人发言:“你是在说我吗?”“谁!”于刺红下的一激灵,扭回头看,正是殿前香。 殿前香听于刺红白呼得欢实,气得三魂神暴跳,五魄壳生烟,决定和于刺红说道说道,于是趁她不注意站在其身后。于刺红怒不可遏地说:“小殿你吓我一跳,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听你刚才说的话,我只想证明一下咱们流的血是不是一样。”“哼哼,我刚才说的不对吗?”“学校发展的好并不是你个人功绩,也不是你们世家的功劳,而是所有老师每天辛苦工作换来的成果!尤其是最基层的班主任与任课老师,他们哪个人不是每天超负荷地干活,哪个不是学校出事后冒风险替你们背锅!有好处时,你不想着他们,却都往自己脸上贴金,动不动就用手中那点肮脏的权力来威胁别人稳定的工作。你是多么的自私与无耻!想想自己带那班的成绩,还好意思自夸,你也配!刚才你说年轻男老师嚣张,难道我经常替你当邮差也叫嚣张!难道我每天去后院掏大粪也叫嚣张!” 殿前香从腰间抽出一把断刃:“于刺红,你平时也没少污蔑我吧,什么狂妄自大、不学无术、态度不端、移情别恋。大丈夫做事从来光明磊落,不似尔等蝇营狗苟之辈!”说到这,殿前香用断刃在自己手背上刺啦一划,“记住,我身体里淌的是赤红的鲜血!”说完转身离去。 往后一段时间于刺红没有找殿前香的麻烦,与殿前香的联系也减少了很多。殿前香以为于刺红反思自身问题准备改邪归正,等又过些日子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原来,于刺红因为年级组长这个职位正在和一个中年教师暗相较劲。这位中年男教师在当时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姓袁,名宏道,字中郎,号石公,湖北省公安县人。袁宏道在万历十九年中进士,在京师师范学馆当教授教书,后因思想离经叛道被学校解聘,故没能与殿前香等人在大学相识。袁宏道深受李贽离经叛道的思想影响,是文学界反对复古运动的主将,既反对前后七子摹拟秦汉古文,亦反对唐顺之、归有光摹拟唐宋古文,认为文章应与时代有密切关系,反对“文必秦汉,诗必盛唐”的风气,提出“独抒性灵,不拘格套”的性灵说,其主要作品有《满井游记》。袁宏道不仅教学水平远胜于刺红而且获奖无数,对教育事业尽心尽责,因此一直争取年级组长这个职位。于刺红知道自己没有竞争力只好借刀杀人,让袁宏道去带全年级最差的班。果然,在一个学期内十五衙门接到了这个班差生家长的多次举报。学校领导出于维稳考虑,最终撤掉袁宏道班主任的职务,将其停职一段时间后安排到其它年级,并警告全校教师以此为戒。这档子事结束,于刺红保住了年级组长的职务,而袁宏道在精神上备受打击。同事们知道背后内幕也不敢再和袁宏道有过多接触。袁宏道曾经在教学上无私帮助、提点过殿前香。殿前香得知真相后为他打抱不平,不管领导的监视依然时常看望袁宏道。袁宏道十分器重殿前香,认为殿前香的教育思想和自己经世致用的教育理念不谋而合,闲暇间对当今教育界高谈阔论给予殿前香不少启发。 为给恩师袁宏道出一口恶气,殿前香思来想去打定主意。培新小学里有很多师二代甚至师三代,因此论资排辈现象非常严重,很多新人给老人送礼打通关系争取晋升空间,老人再给领导送礼争取利益实惠,因此人际关系非常混乱复杂。殿前香对贿赂恨得牙根直痒痒但这次一反常态,特意买来一个礼盒装好礼物送给组长于刺红送去。于刺红也深感意外,抱着好奇的心态拆开瞧看,不看则可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原来礼盒里装着一打纸,纸上记录着于刺红班中学生期末考试的所有错题。于刺红教的班每回年级排名都倒数,此次也不例外。殿前香拿到卷子把她班学生的所有错题誊抄一边,订成一本当作礼物故意气于刺红。自此二人的矛盾不可调和。 正是:小人诬陷时常有,君子正刚最难得。 要知殿前香还会遇到哪些不平之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34章 坏学生作恶多端打死老师 殿前香仗义相助误杀劣种 诗曰: 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莫说人小不懂事,坏种趁机找借口。 上文书说到于刺红等人时不时排挤污蔑殿前香,一面压榨他的劳动力,一面打击他的自尊心,逼着殿前香在工作中犯错,可谓只让马儿跑,不给马儿草。不过殿前香在前三年内兢兢业业工作,踏踏实实教学,揪不出半点毛病。这让于刺红十分头疼,不敢正面对殿前香冷嘲热讽,绞尽脑汁想什么办法也要抓他一招之错,使其永世不得翻身。后来,于刺红想起借刀杀人之计,让殿前香当班主任利用家校矛盾打压他。果然,有一次殿前香外出学习,回来后方知班内有俩学生因小事起争执打架斗殴。事情重大,殿前香在放学时约谈双方家长汇报情况。然而家长并不知情,偏认为是班主任玩忽职守松散懈怠,不容殿前香解释又状告到校长处。校长最怕家长找事,于是痛批殿前香。殿前香不服,讲明自己没有分身之术,不可能时时刻刻不错眼珠盯着每一个学生。校长不管那些,只知道不能引发家校矛盾,让于刺红好生看管殿前香。 殿前香虽然知道自己可能不会得到机会在更大的舞台面前展示自己,但是执着教育事业的心一直没有改变,经常暗地之中观察别人讲课已及旁听公开课。长时间研究下来,殿前香发现被专家承认为优秀的公开课所讲的内容与常态课差异极大。公开课更倾向于课堂表演完美的呈现,而常态课更偏重实用性,解决学生的困惑。后来,殿前香旁听完公开课后经常暗访学生,获取感受最直接的一手资料。结果发现大多数学生不认为公开课有用,只是配合老师完成作秀工作罢了。他把这些情况如实反映给关系不错的老教师,想从中得到合理的解释。老教师劝他莫管闲事,免得被于刺红等人发现。殿前香不愿意放弃,有一次被于刺红抓个正着狠狠批了一通,并按上妄自非议的罪名。 转眼来到工作第四年,随着教育界的发展和一些严重事故的发生,教育司的领导也逐渐意识到如今的学生再也不像新政前那些私塾的学生,懂得敬畏老师、爱戴老师,而是只要老师的要求不符合他们的心意就敢公然辱骂老师,甚至是殴打致死,例如李成危在雨田小学带的那个烂班。李成危被分派到平谷县当老师后,这个班换了新班主任。结果不出一年的功夫,这个班的学生多次发生互相斗殴事件。终于有一次,在班主任没看住的情况下,十名学生分为两拨拿刀对砍,导致七死三伤。学校对此事无法交代,只好把责任全部甩给班主任。倒霉的班主任最终被判管理失职,交大理寺严加审讯,定罪斩立决。 教育司领导经过商议,最终草拟出一套学生公约: (1)热爱大明,热爱知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2)按时上学,不随便缺课。专心听讲,认真完成作业。 (3)坚持锻炼身体,强健体魄。 (4)讲究卫生,服装整洁,不随地吐痰。 (5)热爱劳动,自己能够做的事自己做。 (6)生活俭朴,爱惜粮食,不挑吃穿,不乱花钱。 (7)遵守学校纪律,遵守公共秩序。 (8)尊敬师长,团结同学,对人有礼貌,不骂人,不打架。 (9)关心集体,爱护公物,拾到东西要交公。 (10)诚实勇敢,不说谎话,有错就改。 一共十条,发放至各个学校加强管理。然而这十条全部是道德上的约束,并没有规定实质性的惩罚措施,所以相当于一纸空文,对学生根本起不到任何震慑作用。 别的暂且不提,单说培新小学。这一年学校领导让殿前香去一个六年级班当副班主任。班主任名叫宋包,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教师,中等身材、细腰窄背、慈眉善目、脾气娇弱,近乎于男身女态。殿前香跟宋包问明班级情况后得知,这个班是整个年级里最差的班。班里有六个学生人品十分恶劣,分别叫猫三、狗四、羊五、猪六、牛七、马八。这六个人平时竟欺负老实人了,打这个、踢那个,结成团体搞黑恶势力。 宋包接班以后,牢记新颁发的师规师德标准,对这六个人又管理又忍让,拿不出半点实际有效的措施,不敢越雷池半步。随着时间的推移,宋包从言谈举止到行为习惯逐渐开始模仿女性。而殿前香对这六个人强加看管,只要发现他们做出违规的事定然严惩不贷。殿前香抽时间就和宋包说:“宋老师,你在学校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得跟领导反映啊,必须让他们予以解决。”宋包晃了晃脑袋说:“要能解决早就解决了,算了吧,忍一忍就过去了,慢慢就会好的。” 这六个学生看钟老师如此严格,对他十分憎恨而又恐惧,大多数时间不敢当着殿前香的面炸翅,只好暗地里做一些小动作,有时趁老师不在偷偷在教师书本上画道子;有时趁老师没来班里之前,在教师座椅上撒些水;还有时偷两根老师的毛笔,总之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大多数时候殿前香都能够及时发现并一一化解,心里很清楚是谁干的下贱事,但找不出证据只得心照不宣。 冲突最激烈的一次是殿前香连续接到十五衙门反馈来的家长举报信。信上内容大致是说钟老师每天留语文作业太多,让学生没有充裕的时间去休息,导致精神不佳,学习状态差。殿前香一看信上内容,再和其他班语文作业对照,立刻就明白了根本就不是自己留的作业多,因为自己和同年级其他老师留的作业一模一样,肯定是猫三、狗四那几个小子回家告状搬弄是非,撺掇家长写的举报信。在谋划解决对策时,殿前香忽然记起当年李成危和兄弟众人分享过处理举报信的妙招,就是以家长的身份和口吻再写一封举报信投递给十五衙门,写信的内容与接收的举报信内容完全相反,就可以达到混淆视听、真假难辨的效果。他照此方法行事,果然很快就将事态平息。殿前香思虑再三,认为这种方法虽好,但不是长久之计,不能总是被动应付,而是要主动出击。当年李成危就曾以个人名义给教育司写信,反映教师不应该是社会中的弱势群体、教师行业中的种种歪风邪气、以及男教师在单位受到的不公待遇等问题,但每次写信结果都是石沉大海。如今李成危事发,可谓是给教育行业捅出一个大窟窿。教育司、学政的领导也更应该重视底层教师的声音。于是殿前香联名泠寅道、伍三海、骆足等男老师上书教育司,要求解决部分教育问题,可最终泥牛入海。殿前香不甘心失败,又以家长的口吻写信上书为老师说话,但结局还是杳无音信。 这六个人长时间下来发现自己的计谋没能得逞,心里十分懊恼。猫三把大伙聚在一起说道:“今年咱可都是六年级的学生了,还有不到一年就毕业滚蛋,再不干出点名堂到中学可怎么混啊?”狗四接言:“是啊,焯!他妈的了咧,咱们怎么如此晦气碰上殿前香这只老虎,看咱们跟看贼似的,有什么能耐都施展不了。”羊五猪六皱着眉头,想不出什么坏点子。牛七拍了拍马八的胳膊说:“哎我说兄弟,你平时坏水最多,今天怎么哑巴啦?”马八思索片刻回答说:“想出气倒也不难,咱收拾不了硬点子还欺负不了老实人吗?我有一计,不知道哥哥们敢不敢跟我干。”“说吧,什么妙招?”“你们知道吗,明朝法律白纸黑字写着,年不及十五岁者犯九罪而不罚,直白点说就是我们现在杀人不犯法。”牛七一听来了兴趣:“那既然咱们受法律保护,那干嘛不杀个人玩玩。你想杀谁?”“我看要杀殿前香实在是有些困难,听说他还会武艺。”“那就杀宋包!”猫三抢答说。“对,杀宋包,看他跟个娘们似的,应该好得手。”“我同意。我也同意!”六个人最终达成一致,要找个机会杀宋包老师。 接下来一段时间,这六个人在学校表现得出奇的好,像小猫一样完全听从老师的话。宋包和殿前香都发现他们明显的变化,既感到惊奇又觉得奇怪。宋包是个老实人,看到学生们有进步心里十分高兴,观察一段时间后信以为真,逐渐放下戒备之心。殿前香则坚持认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之前六个学生作恶多端,不可能突然间就改邪归正,此中定有蹊跷,因此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中监视。 宋包在学校解手有一个习惯,就是放学之前从来都是在课间上厕所,因为旱厕在教学楼外,课间时学生多,即使那六个学生进厕所对老师搞恶作剧、扒老师裤子,也会有其他学生进行劝阻或者去报告其他老师。如果是上课期间,赶上自己没有课时去上厕所,一旦碰上六个学生逃课,从班里溜出来把他堵在旱厕内,那么就算高声呼救也没人听得见。最近这几天,宋包放下戒心,也敢在没人的时候去上旱厕。 单说这一日,宋包一个人来上厕所,正尿在半截,忽然就看见门口闯进六个人,龇牙咧嘴朝宋包坏笑,手里各拿家伙事儿,有扳子、改锥、扫帚、簸萁、筷子、擀面杖。这六人非别,正是猫三、狗四、羊五、猪六、牛七、马八。宋包看是他们瞬间心头一紧,预感到大事不好。猫三率先开口:“宋老师,你这猫儿小的行货出水倒是挺流畅啊,知道我们干什么来了吗?嘿嘿,调理调理你。”狗四接着说:“姓宋的,看来你还是好对付,心眼实诚,不想那个殿前香粗中有细。不出我们兄弟所料,就表现好这几天,你果然上当呀。”马八说:“你可能还觉得很奇怪吧,我们兄弟是怎么知道你现在要上厕所的对吗?哈哈,实话告诉你,全校到处都有我们的眼线,用钱收买帮我们盯着你!有钱能使鬼推磨,别忘了我们都是家资巨富,不像你这个当老师的穷逼!” 宋包见状为了活命也顾不得什么师道尊严,噗通一声前腿打弯,跪在六个人面前苦苦哀求。牛七冷笑一声:“留着你这些话跟阎王说吧,今天就是你的末日到了!兄弟们,揍他!”话音刚落,六个人围住宋包一顿毒打。宋包怕违反师德不敢还手,只好捂住身体要害部位,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呼救。结果不出三分钟,宋包被打得七窍流血、绝气身亡。 就在六个人打宋包老师的时候,殿前香正好也没课,在办公室判作业。殿前香会武术,会武的人讲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宋包的呼救声虽然微弱且断断续续,但还是传到了殿前香的耳朵里。殿前香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来到厕所,刚一进门,正看见六个人在处理宋包的死尸,把尸体搬进坑位。殿前香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六人听见声音吓的一激灵,顿时手足无措。猫三比较沉稳,说道:“姓钟的,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们有未成年法保护,还有十五衙门做后台,谅你不敢造次!”“小兔崽子们,我就不信杀了人,法律还护着杀人犯!” 六人见势不可解,放下手中尸体不管,转身抄家伙朝殿前香打来。殿前香左躲右闪,瞅准机会冲进人群当中。羊五拿扫帚从上势下,来砸殿前香顶梁。殿前香撤步闪身让开扫帚苗,左手按住扫帚把往前一跟步,抬起右手顺势削了羊五一个嘴巴,打的羊五原地转了三圈。猪六从背后偷袭。殿前香没等猪六近身,抬起左腿猛蹬他的大腿根,把猪六踹出一溜滚。牛七和马八从左右两侧夹攻殿前香。殿前香夺过扫帚横劈牛七的脖子,借着牛七的力双脚一点地从他头上跨过,再转身照着他的屁股当地就是一脚。牛七站立不稳,往前栽出几步与马八撞个满怀。猫三、狗四一个朝殿前香扔扳子,另一个冲殿前香扔改锥。殿前香转动扫帚把拨打“雕翎”,这下也凑巧,扳子改变路线正敲在猪六的太阳穴上。猪六哼了一声当场咽气。 “不好啦!出人命啦!快来抓凶手啊!”猫三、狗四大喊着冲出厕所逃命。羊五、牛七和马八一瘸一踮地往外跑。殿前香不信猪六已死,赶紧用二拇指一摸他鼻子,确实没有了呼气。殿前香不禁激灵灵打一冷颤,意识到闯下大祸。他很清楚不论什么情况六年级学生杀死老师不犯法,反过来老师要是杀了孩子那是必死无疑。想到这,殿前香顾不上回办公室再收拾东西,迈大步仓皇逃出校园…… 正是:坏人难惩逍遥外,好人难做顾及多。 要知殿前香是否会在五台山显通寺出家修行,且听下回分解。 第35章 殿前香欲出家被劝尘缘未了 下五台救路人方知师傅真意 诗曰: 三年试水知深浅,达官总揽教育权。 实干惹恼乌纱帽,跪舔长留酒肉钱。 殿前香误杀学生后不敢再来学校,携带家眷逃至深山之中。没过多长时间殿前香从朋友处得知泠寅道被郑竹姬、瑰瑾等人暗算关进大牢,这才有了后面劫牢反狱的事情。 殿前香把以往的经过如实向智真方丈讲述一遍,并提出有意在显通寺出家,请求方丈指点迷津。智真方丈听后说道:“不从恶人的计谋,不站罪人的道路,不坐亵慢人的座位,为非作歹的被义人憎嫌,行事正直的被恶人憎恶。一花一世界,一佛一如来,每个人所见所遇到的都早有安排,一切都是缘。缘起缘灭,缘聚缘散,自有天意。处处皆是佛,众生人人皆是佛。你本是心地善良之人,应做积德行善之事,下五台山前往佛祖方向寻找你的内心去吧。” 殿前香听后似懂非懂,打辑手退出禅房,转身下了五台山。他心想:方丈所说佛祖方向应该是向西走,于是手提水磨禅杖顺着林荫小路向西而去。 山间土路人烟稀少,现在又正赶上中午饭点儿,走好几十米才能碰上一个人。如今正值夏季,土路两旁杂草丛生,长度都有半人来高。各色的野花争奇斗艳,有的像少女的脸红红的,缅腆地打着骨朵;有的像粉色的衣裙,几层褶皱间蕴含着弄弄诗意;还有的像橙黄色的云霞,诉说着夏天的喜悦。白、蓝、紫、青各色的花交织在一起,仿佛是一座无边无际的大花坛。 殿前香包裹在美景间,精神稍有放松,脑子里还在想刚才方丈的话,忽然之间就听前面山包上一串铜锣响起。“梆梆梆梆梆梆,杀呀,别让那小子跑喽!”殿前香吓得赶紧蹲在草窠之中,定睛一看才看清楚这帮人不是冲自己来的。原来是一伙山贼打劫一位在自己前面走的瘦高个。七八个山贼把瘦高个打了包围拦住去路,其余十几个人分立两厢站在山坡之上怒目而视。一个个歪戴帽子斜瞪眼,手里拿什么的都有,木棒居多刀剑较少。紧接着,领头的山贼发话:“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牙崩半个说不字,你来看,一刀下去管杀不管埋!”瘦高个没经历过这个局面,吓得哆哆嗦嗦话都说不清楚了:“大,大,大爷。饶命啊,大爷!我是一个穷书生,身上没什么钱,啊啊啊求求了,把我当个屁放了吧!”“没钱?没带钱你这是去哪啊?放你过去,我们吃什么呀?少他妈说废话,左右把他衣服给我扒了!”话音刚落,两个彪形大汉往上一闯,按住瘦高个的肩膀就要动粗。 殿前香心里十分着急,既想上前解救,又怕山贼众多不是对手。就在危难关头,忽见山贼后面杀声四起,树枝左右一分又蹿出二三十号人,手拿刀枪与山贼战在一起。短短两分钟内事情变化如此之大,令殿前香感到诧异,再仔细看,后上来的这帮人头系麻绳破衣拉撒,明显不像官军,倒很像是两拨土匪火并。双方一共五六十人打得激烈,没人能顾得上瘦高个。殿前香瞅准时机噌噌几步来到近前,左右插花乓乓砸倒两个,一把揪住瘦高个肩头:“快跟我走!” 两个人顺着山道跑出二里地,看后面没人追赶才止住脚步。殿前香仔细打量瘦高个:就见他背驼得十分厉害,青衣小帽,补丁摞着补丁,肩膀斜挎着个麻布破包,刚才跑路还跑掉了一只鞋,但龟裂的右手里还紧攥着一本《四书章句集注》。殿前香问瘦高个:“朋友你贵姓啊?”“山野草民,免贵姓梅,叫梅权,唉。”“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吧,怎么一人独自到此?”“唉,这就说来话长了。”两人边走边说,“我祖籍是四川的,后来因为战乱逃到陕西安家。我今年十八岁,这次是路过山西要到顺天府入学。”“哪所大学?”“京师师范学馆。唉他妈的,现在是什么世道啊!”梅权一边掉眼泪一边说,“穷人真是活不下去了,我还有一个孪生弟弟叫梅钱。家里是以种地为生,父母为了供我们兄弟俩上学读书,省吃俭用一把屎一把尿把我们拉扯大没少受罪。好不容易盼着长大了进大学读书,他妈的县令和地主说我和我弟弟都是劳动力,应该去地主家的田里当长工,欠了这十八年怎么还,穷棒子甭想翻身,不压榨他们压榨谁,结果强行把我弟弟扣押给地主当奴隶,还把我家剩的仨瓜俩枣全都抢走了。我们想反抗但又没钱没权斗不过他们,最后我父母连憋气带窝火,前不久都死了。” 殿前香抹擦抹擦梅权的后背,接着听他讲。“父母死之前管街坊四邻借了点钱,让我赶紧逃离虎狼之地,到京师师范学馆报道。国家对师范生有优惠政策,上京师师范学馆不用交学费,这倒是挺适合我们穷人。我就想踏踏实实当一名老师,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可是听说现在当老师越来越难,没钱没权的话在单位也遭排挤,甚至工作都不保,尤其男老师,还有明文规定把男老师当牲口用累死活该。我想教育口绝逼也是潭浑水,关系网盘根错节,全被有权有势的人占据高位了。我们没权没钱的将来当上老师也是干最苦最累的活,受最差最次的待遇。唉,穷人可怎么活呀!噢,前两年李成危那个案子可真是闹得沸沸扬扬,北六省几乎没有不知道的。布告上说他杀了学校领导和同事。要么他就是疯子,要么就是有冤情。我猜他肯定也是没钱没权,遭学校排挤过不下去了,没办法脑袋一热杀了人。我就希望别步这位前辈的后尘就阿弥陀佛了。” 殿前香瞅着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小伙子若有所思,仿佛已经看到五年后梅权和自己一般不二的结局,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说什么好,决定再安全护送梅权一程。他摸摸自己衣兜掏出五两银子,对梅权说:“江湖有难四海帮,我这有五两余钱,拿去留作路费吧。”梅权推辞不过把钱收下,对殿前香千恩万谢。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忽然身后传来喊杀之声。殿前香回头一看,分不清是刚才两拨中的那一拨山贼又冲上来了。两人没跑几步被人撵上,只得原地展开厮杀。殿前香忽前就后、忽左就右,三十二斤的禅杖舞动如风,打得山贼的刀枪到处乱飞,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再找梅权已经被山贼带走。殿前香气得一跺脚,埋怨自己救人半途而废。 就在这时,忽然从侧面杀出一队骑兵,一色的军服打扮,手提马刀对准山贼就砍,磨身的功夫二十几个山贼全部报销。梅权也看出是国家的军队,激动地颤抖双手作揖谢恩。六匹马把梅权围在当中,骑兵领头地说:“我们是惩奸义士猎杀者。你是干什么的?”“回军爷的话,小的是穷书生,去京师师范学馆办理入学手续,谢军爷救我性命!”“当老师啊,算了吧,你这没权没钱的人将来毕业指定找不着工作。把他带走送到雁门关去戍边,咱哥几个也换俩钱儿花,带走!”“是!”另五个惩奸义士猎杀者跳下马来,不容梅权分说,抹肩头拢二臂四马倒攒蹄把梅权绑在马背上,又在山贼的死尸衣兜里划拉半天,搜出几个大子儿后扬长而去。 殿前香躲在一棵树后,把刚才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眼睫毛都是空的。他明知惩奸义士猎杀者并不算朝廷的正规军,而是由地方招募组建小分队捕杀强盗飞贼归卫所管辖。他们的这通操作明摆着是坏人也杀、好人也抓,到时候把梅权押到雁门关说成是山贼还能再换两钱儿,可以说为了钱不顾一切。但是殿前香不敢贸然出击与这六个骑兵正面交锋,更关键的是不敢再轻易惹怒能代表朝廷的人,最后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梅权被带走。 殿前香若有所思地往回走,渐渐明白了智真长老话中之意:惩恶扬善乃我心本意,但无论是宋包还是梅权,救一人貌似可行,可最终为何都没能成功,因为以一己之力对抗庞大的恶势力如同以卵击石。宋包和和梅权只是两个穷苦百姓的代表人物,这世上还有千千万万和他们一样的人。我殿前香也是草民一个,看到这些人不忍心置之不理,那么就要找到组织团结起来为草民打天下。因此,离开显通寺去寻找组织才是我应尽之善事。 正是:逆事明照事中己,逆事点化雾中人。 要知殿前香下五台山能找到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36章 骆足回校直面盘查 老师换岗讽刺娘炮 诗曰: 未及事发思虑先,高瞻远瞩献良言。 文人气节今尚存,中兴之路任在肩。 自打泠寅道和殿前香双双被迫离开教育行业后,在兄弟当中还有骆足一直活跃在教育一线。 骆足和李成危在平谷县分手后,按照好朋友的嘱托,先来到李成危家跟二老说明来意,随后三人商量一路向西在太行山安家落户。骆足帮着二老收拾好重要物品又雇辆马车连夜启程,一路护送到太行山,找了一处安全的村落安置下来,看这一切都安排妥当才决定返程。二老对骆足千恩万谢,临别之时嘱咐他回京师注意安全,同时也为自己儿子担心。 骆足单人独骑回顺天府,路上往返耽搁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心想:交访的教师队伍肯定已经结束任务,再去平谷县寻找也是无益,幸好自己当时没有被定罪,也没人看见我参与劫牢反狱,现在是清白之身来去自由,不如谎称自己有病耽搁了些日子,继续回大兴科院小学上班。 拿定主意后,骆足不慌不忙地回学校报道,来到校门外下马叩打门环。刚一抬手,骆足颇感有些诧异:原来的木栅栏门变成了铁质大门,门顶端有一排长枪式铁尖,明显比之前又高又厚,仿佛如临大敌一样,气氛十分压抑恐怖。敲击几声后,门卫从铁门中间扒拉开一扇小窗,探出头问:“谁啊?”“哎师傅,不认识我了啦?”“骆老师!噢,你等会啊。”吧唧,小窗户一关把骆足晾在门口。 过去二十分钟的时间,就听吱扭扭一声响铁门缓缓打开,紧接着二十几名手拿大棒的保安分为左右两队从里面鱼贯而出。领头的那位来到骆足面前:“对不起骆老师,例行检查。来人,搜身!”命令一出,上来四五个精壮小伙子就要动手。骆足呵道:“且慢!请问这位师傅,一个多月前我去平谷县交访的时候还没有搜身这档事,这规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只搜我一人还是所有老师进入学校都要搜身!”“您的问题我无权答复。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一定要问的话可以找学校领导。他在办公室等你。搜!”骆足被四个人强行按住搜了遍身没发现可疑之物,这才允许骆足进入学校。 骆足感觉到这可能是学校领导对自己失踪一个月产生了怀疑,故此要试探一番。自己若显得唯唯诺诺则更会引起对方的猜疑,不如态度强硬摆出理直气壮的样子会更安全一些。 走进校长办公室,校长早已准备好专等骆足到来。“校长。”“骆老师,请坐。”“谢座。”“明人不说暗话,咱们开门见山吧。有人向学校反映,说你失踪了一个月,有这回事吗?”“我先不问有人的这个人是谁,失踪一个月是因为我病了,整整休息了一个月。”“哦,那你既然是病了,为什么不向教师交访组的领导汇报,而是私自休息养病呢?你又是在哪里休息的?”“我没有向教师交访组的领导汇报是因为当天我是在夜间生病的,晚上我在我一个家住平谷县的亲戚家中过夜。转过天来我因为病得很重无法下地,所以就没有去阻力报道。”“可我听说有人看见你离开平谷县,曾回过京城。”王路心里一惊,脸上没有带出丝毫的慌张:“可有证据?”“哼,我再问你,李成危的案子你知道吧。”“知道一些。”“好,李成危被定为蒙古奸细的时候你也在场,对吧。”“是的,当时我也在大堂上,后来因无罪释放。”“很好,那一天也是交访组老师最后一次见到你,也就是说你在那天晚上病了,对吗。”“是的。” 校长从位兜里掏出一摞纸接着问:“那日午时,你因证据不足被轰下大堂。未时你在哪?”骆足猜到校长会刨根问底,提前想好了一套词:“未时我去了平谷县最大的一家饭馆吃饭。”“哪家饭馆?”“常春香饭馆。”“吃饭用了多长时间?和谁一起吃的饭?”“我一个人吃了半个多时辰。”“为什么吃如此长的时间?”“我被吓得情绪低落,心情不好吃得慢。”“申时你在哪?”“申时我回到办公地点收拾东西。”“那天不是交访结束日期,你收拾东西做什么,准备逃走吗?”“我平时有爱收拾的习惯,不喜欢乱糟糟地摆一堆。不信您可以去我办公桌上看看,是不是摆放得很有条理。”“酉时你在哪?”“酉时我在我亲戚家吃饭。”“吃的什么还记得吗?”“记得。圆白菜炒西红柿、醋溜土豆丝和冬瓜汤。”“戌时,戌时你在哪!”“戌时我吃完饭在亲戚家休息,感到身体不适。”校长露出凶光:“不对吧,有人看见你在大街上骑马!一个身体不适的人会打马如飞吗?”呦!骆足没想到救李成危的那天晚上,自己的行踪会被熟人发现。今天冷不丁这么一问,手心冒出了冷汗。不过很快又镇定下来,平静地说:“哈哈哈,那天晚上我没有出门,当时我已经高烧三十九度。如果看见了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那肯定是我四叔去药铺抓药。他身高和我相仿,长着一张娃娃脸。”校长看骆足对答如流,内容没有丝毫破绽,态度稍有缓和。其实骆足根本没有四叔这家亲戚。 校长接着说:“骆老师现在是这样哈,由于你长期不在学校,以后所有的校会都不用参加,有事问同组老师。一会我们就要开一个全体会。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回办公室收拾一下东西,因为我们给你换工作岗位了。办公室也跟着一起换,一会儿会有人告诉你新办公室在哪。”说完,带着笔和本转身离去。 骆足心里十分不悦,知道学校对自己还是不放心,救兄弟和在单位好好工作并不矛盾,为什么非要牵扯在一起,再说李成危走到今天这步还不是因为被教育界乱象坑害所致!君子流而不盈,持中守正,绝不畏威而不怀德。 骆足边想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推门一看真是大吃一惊,就见自己的公位上坐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五官精致、一头秀发,面涂微妆、低垂粉颈。办公桌上已经没有自己的物品。往旁边一看,自己的东西都被杂乱地堆放在一张小课桌上,桌子上有不少尘土,高度摞得像座小山,感觉随时会摇摇欲坠。骆足没想到学校会这样对待自己,气就不打一处来,朝自己原有的公位紧走两步,站在“女”教师面前。“女”教师正在低头判作业,手速之快好像腕子都要折断了。“她”感觉面前有人,以为是班里学生找“她”有事,下意识用轻柔的语气说了一句:“宝贝儿,是找老师吗?”见对方没有回答,“女”老师抬头一看,面前站着的是一个青年男子,瞬间尖叫失声,脸涨得通红。骆足仔细辨认才看出对面这位原来是个男老师,刹时觉得恶心想吐。 “请问您是?”“我是新接班的老师嗫。您是哪位呀?”“我是原班主任骆足,现在拿走我的东西。”说罢顺手一指小课桌。“哎哎,好哆好哆。”说完扭扭捏捏站起来,双手重叠捂住小腹退到一旁。骆足也不跟这男身女态的老师多废话,知道这是如今招男老师的风气。标准在变,人心也在变,以个人去对抗整体不会有好结果。 男身女态的老师在一旁看出来骆足不愿意与他这种人为伍,心里也觉得不舒服,但脸上还带着笑容说:“骆老师您别误会啦,学校也有学校的难处嘛。现在思想开放了,学生越来越不好管,还是性子软一点的好,能安抚学生躁动的心。女老师在这方面有优势,不出事比什么都强啦。男老师不是不好,就是男子气概太冲,性子直、脾气大,不能受辱,有点跟不上时代喽。啊,对了,学校领导吩咐我转达您,您现在是科学老师了,办公室在顶楼科任组。” 骆足听到这愣住了,身体僵硬在原地,本以为换岗位是换班级,没想到竟是换学科,对自己的不信任已经到达极点。他隐隐感觉《水浒传》的人物经历也会在自己身上重演。迟楞片刻,骆足回过神来答了一句:“谢谢提醒。您是语文老师,我有一句话想赠与您。”“嗯哼,您说。”“五代时期花蕊夫人曾创作一首七言绝句,‘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什么!你竟敢把当今朝廷比作后蜀?还敢讽刺小鲜肉!”骆足冷笑几声,带着收拾好的东西出门上楼。 正是:为善遭疑志不萎,无才改性饭保全。 要知骆足还能否在大兴科院小学工作有起色,且听下回分解。 第37章 谈幕刃态度分二 论两性情感合一 诗曰: 国钕幕刃本一家,三句不离宫自夸。 吃喝玩乐引争议,是非细分有无她。 上文书说到骆足回到大兴科院小学被学校领导猜忌,改动工作岗位更换办公室。看着如今新工作的男老师大多男身女态,为了迎合学校的中意绞尽脑汁从仪容仪表到语言动作都像小鲜肉一般,把自己打造成无性别者,骆足深感失望,不知道真正的男老师还是否有出路。 提着一兜子书,骆足来到顶楼科任组办公室,推门一看,里面是六张办公桌,分为左右两排。每张办公桌都不大,和自己原来教语文时的办公桌相比小了一半。五个工位里都有老师,全部是女性,只有离房门最近的一桌没有人坐,是留给骆足的。房屋的窗户朝北开,今天虽然是大晴天,但从门口往里看,还是看不清五个人的脸。骆足进屋时正赶上有几个人在聊天说笑,但分不清谁和谁是开心的,谁是沉闷的,只见四张剪影前后晃动,一张剪影比其它的矮半截。 骆足主动向众人打过招呼,却没有收到回答。四个正在聊天的老师压根没把他当回事,头也不转接着聊天。坐在最前面正在判作业的老师听见声音后抬起头看看骆足,举手打了打招呼。骆足见此情景心里十分不快,想到之前自己教语文出类拔萃时别人对自己敬畏的态度,再与如今被学校猜忌,众人对自己冷漠相比较,感觉更不是滋味。他自言自语说:“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坐在工位上,骆足一边工作一边听四位女教师讲话。就听两个三十多岁的老师说:“你们家儿子今年九月该上学了吧?”“是啊,大宝儿一上学,哎呦我这心里立马紧张起来喽。现在光咱们学校里有多少新入学的孩子就适应不了学校生活,我怕大宝儿开学后也有同样的问题。我现在想着找一位家庭教师给孩子补课,唉可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听你这意思还有个二宝儿?”“是啊哎呦,咱大明朝万历新政不是鼓励生育嘛。我老公还有我婆婆非说要个小的,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家里要俩孩子互相有个伴儿不是。现在可真后悔了,带两个孩子可太难啦。关键还是俩男孩,男孩将来压力多大呀!我老公还属于那种带孩子不上心的,压力全都由我来担。有的时候我就跟他急,逼着他干才能干点活。”“嘿,我们家那位也是,一到孩子的事上就不愿意管,管也是弄得稀里糊涂。有的时候家里俩孩子打架,他都不知道怎么处理!孩子自己都说,在家里妈妈地位最高,爸爸地位最低,平时都不怎么听他爸的。我就跟我先生说,你在孩子面前一点威信都没有,哈哈哈哈。” 俩人正聊着,看前桌两个二十几岁的老师也在欢快地交谈,借着轻松的氛围把话茬一引:“哎,小巢,听说你要结婚了是吗?”巢老师眉飞色舞地说:“是啊,等秋天凉快一点的时候就结婚。”“你男朋友怎么样呀,是不是高富帅?”“我觉得一般吧,也就是趁几套房子,还有些古董文玩。”“嚯,这还一般呐,真可谓是家资巨富啊,嫁入豪门能幸福一辈子,嗯好福气!现在是和平年代,古董更值钱。”“我听说边关一直不太安宁?”“放心,不会打仗哒,只是局部摩擦而已。”“嗨,他要没有这些硬件,我还不嫁哩,之前谈过一个男朋友,人是挺好的,可家里经济实在不忍直视,吃了几顿饭后就分手了。”“对,咱小姑娘长得这么标致,就得眼光高一点,而且要嫁就得嫁有钱人,因为有钱人一般都懂女人会疼老婆,咱可不能吃亏。”“您说的对,穷人一般都老实,情爱这方面根本不懂,脑袋像榆木疙瘩一样,不是谈工作就是聊天下大事,纯粹杞人忧天、异想天开。”“哎,那你男朋友干活怎么样?”巢老师脸一红:“不错,挺满意的,干活干得舒服到位。”“将来打算要孩子吗?”“说实话真心不想要,一边上班一边带娃太难了,没精力管孩子,而且现在养一个孩子成本高得离谱,不是有人说吗,孩子好似吞金兽!” 了解了巢老师的情况,又轮到旁边的昌老师回答问题。“小昌,你这感情问题怎么样啊?”昌老师心不在焉地说:“我呀,还没想过结婚的事呢。男朋友换了一茬又一茬,可我一直觉得没有安全感,一开始感觉都还不错,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可时间一长就没新鲜劲了,不过这样也还行,有稳定的饭票实现了财富自由,将来再找个老实人一嫁,后半辈子生活安安稳稳。”“也行,现在年轻还可以多见见世面。”“我现在就想着赶紧下班,又可以找男朋友去浪了。今天吃提拉米苏、慕斯、甜甜圈,哦奶茶是我的最爱。正餐嘛可以吃牛排、披萨、沙拉、烤翅、涮锅、水煮鱼、牛蛙、螃蟹、麻辣烫、螺狮粉、咖喱虾、冬阴功汤。吃完了再逛一圈商场,买奥利恩的香水、迪奥的护面霜、香奈儿的粉底液、这克的服装、珍珠的项链、翡翠的镯子、钻石的戒指,还要买玩偶、猫粮、狗粮,最后再捧一大束鲜花!耶,太幸福啦!” 四人围成一圈又聊了会,觉得没有新鲜话题可言,于是把目光投向最前排的女老师。“月凌,你现在有没有对象啊?”常月凌放下手中红笔,转过身来看看四位女老师,又瞅瞅旁边的骆足,认真地说:“没有男朋友。我觉得一个人过也挺好,生活比较自由,想工作就工作,想休息就休息,没有那么多牵绊。我现在只想先把自己的生活过好,追求高品质的享受,靠自己的努力获得而不是让男朋友一直提供吃喝,这也是对另一半负责。谈恋爱还是要以结婚为目标,谈着玩我觉得对双方都是伤害。爱情吧,我认为应该是平等的,不能都逼着男方付出,女方也要出力,这里包括物质上的,更多应该放在思想上。物质上吧,我认为食宿是比较重要的,吃好住好都有利于健康,衣服吧我觉得够穿就行不用太多,奢饰品更没什么必要,把钱省下来旅游也行。” 常月凌的回答让发问的老师出乎意料,不知道怎么接话茬,现场的气氛有些尴尬。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骆足坐在一旁听的真真儿的,在所有人的观念、做法里,只有常月凌说的内容最让他惊讶和赞许。骆足此时脑中就像过电一样,没有想到常月凌和年轻的国钕不尽相同,和大学兄弟们达成共识的“幕刃”概念似乎既包含又不完全囊括常月凌这种年轻的大明朝女性。可以说常月凌是骆足认识的第一位另类年轻女性,这让他对“幕刃”的定义产生了新的想法。 不一会儿,下一节课上课铃响,巧的是坐在后面的四位女老师纷纷抱起书本走进班级,只有骆足和常月凌没课留在办公室。骆足感到现在是一个区分年轻女性和幕刃国钕的大好机会,如能辨别开来也许对以后会大有帮助,于是问常月凌:“常老师,刚才您和其他几位老师的谈话我都听得很清楚,而且感触颇深。我有个朋友一直秉持一个观点,就是现在咱大明朝的年轻女性都是国钕。对这个观点我有些疑惑,不知道是对还是不对,想请教您,听听您的高见。”常月凌微微一笑,心平气和地讲:“我也听到过社会中流传国钕的说法,这是一种成见,两性的成见,但这确实不能赖广大的男同胞。现代年轻女性中确实存在着很多很多像国钕这种拜金、自私、无情、奢侈、舔富欺穷、女权至上的人,但同时也有许多年轻女性不是这样的。她们依靠自身追求幸福生活,花自己的钱毫不吝啬,从不虚荣攀比;对待感情充满热忱而又专一理智、洁身自好;工作认真努力有上进心,而不是通过出卖自身色相来换取金钱和权力。我觉得这些做法是正确的,每个人都想把日子越过越好。很多男性认为年轻女性都是国钕,一方面是因为两种女性的特点有非常相似的部分,容易让人混淆产生误解,另一方面是因为国钕非常多,很多男性曾被不同国钕欺骗伤害,所以对女性一概而论、以偏概全。” 一番言论让骆足更是刮目看待常月凌,同时结合当下男老师的困顿处境,对两性的问题有了许多新思考。常月凌接着说:“男老师在学校工作真是不容易,尤其是中小学男老师数量实在太少。少数群体往往挨欺负。”骆足有意继续让常月凌发表见解,抛砖引玉地问:“那为什么一所学校不能招很多男老师?”“肯定不行!学校怕男老师抱团,结党营私冲击领导的权威。而且男老师有思想、洞察力强,容易发现学校里的弊端,一旦抓住把柄,对领导的身份地位是很大的威胁。”“可是很多男老师就是想干好本职工作,没想往上爬,对领导没有威胁啊。”“那也不行!如果不努力干活,学校领导觉得你没用,嫌弃并最终要开除你。如果你卖命干活,学校领导知道你是穷棒子没钱、没权、没有群带关系,假如有一天你因为能力强、光芒四射被提拔至高位,不但不能能给他们带来任何和好处,还有可能掌握他们的命运。所以领导会忌惮,最终还是开除你。李成危就是个典型案例,没有得到好下场。想要唯唯诺诺继续当老师,就得掌握好火候,不能太好也不能太坏,要禁得住被怀疑。”“那如此工作,教育还能出什么成绩?”“出什么成绩呀,能保住工作岗位就是万幸!” 常月凌的论述与骆足心中答案完全一致,两人越说越投机,越聊越有共鸣。在之后几次科任组老师的聚会中,常月凌言行如一,消费夸张却都是自己出钱,不攀比、不盲目。巢老师和昌老师则是和国钕幕刃一般不二,吃喝玩乐样样精通,说到工作、时政方面则是胸无点墨、才疏学浅。 过一段时间,常月凌发现骆足总是闷闷不乐,于是找理由请他吃饭。平日滴酒不沾的骆足这回破例连饮三杯,喝到兴起痛哭流涕:“嗯嘶,嗯嘶,我就不明白,学校它凭什么给我换岗!我是文科出身呐,文科呀!语文教不了去交科学,她妈我学了那么多有什么用!”骆足摇摇晃晃拄桌而起,闭目慨叹,“香冷金炉,梦回鸳帐余香嫩。更无人问。一枕江南恨。消瘦休文,顿觉春衫褪。清明近。杏花吹尽。薄暮东风紧。”常月凌听罢潸然泪下,扶着骆足双肩缓缓坐下:“别难过,别难过,天生我材必有用,总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我看教副科也没什么不好,相对轻松压力小,还能有时间思考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其实是金子到哪都能发光,你对学生平易近人不以辈分自傲,有活力、有激情,能和学生打成一片,知识面广、思想深邃,更能在副科上有自由发挥的空间来体现你的优势。在我看来无论主科还是副科都是平等的,没有贵贱之分。”“你真这样想?”“嗯。”骆足深受感动,回到学校后逐渐放平心态教书,通过教不同班认识到各种各样的学生,经常给学生讲些书本上没有的课外知识,和学生放开互动,从中重新感受到很多乐趣也能深切感受到好学生对老师的喜爱。后来在一次由学生投票选择我心中的好老师活动中,骆足出乎意料获得全校第一,统计票数发现不仅有他新教的学生给他投票,连过去教语文带班时的学生也给他投票。然而结果一直未面向全体教师公布,直到有一天三个学生兴奋地偷偷告诉骆足:“骆老师您还不知道吧,我们去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偷偷翻看了票数统计,结果您是第一名,一百二十九票!耶!”“众望所归,众望所归,跟我们想的一样。”听到这番话骆足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学生们对自己的认可,难过的是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统计结果迟迟不公布,因为这不是学校领导想要的结果。 往后的日子里骆足对待副科的工作不卑不亢,和常月凌在工作上互相帮助、合作共赢。虽然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展现得很明确,但大兴科院小学的领导对骆足始终不放心,怕他为底层教师争取利益。他们经过一番商讨,最终决定一步一步给骆足增加额外任务,但不涨工资,加量不加价,逼迫骆足发表怨言、做出反动行为,抓一招之错将其开除。此外,学校领导还得到骆足身体虚弱的情况,给他巨大的工作量就是要让他承受不住累到生病,一旦生病就会给出苛刻的康复期限,如果超出期限回归岗位就要开除。 在巨大的工作压力面前,骆足为了对学生负责,上好每一堂课,判好每一份作业,坚持每日早出晚归,苦撑一年后还是卧床不起,而且这场大病没有个一年半载不可能完全康复。学校只给了骆足半年的假期,而且还要求他居家办公。常月凌看学校领导实在是欺人太甚,主动提出接过骆足的工作任务让他安心养病。然而,学校中其他一些无权无势的老师却没有那么幸运,为了保住工作岗位赚取微薄的工资,即使身患重病仍然继续高强度工作。 在居家休养这段时间,骆足也没少了解学校的动态。他发现各个学校都喜欢搞一些规模宏大的活动,有学习精神、奉献爱心、拓展视野、发展品牌。举办这些活动时,校长们往往会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乐此不疲地施展上中下三路的祖传功夫引来位高权重的达官显贵,在一通轰轰烈烈的活动结束后,只有校长和嘉宾其乐融融,而老师们大多闷闷不乐。在教学上,骆足发现很多刚入职不久的年轻教师干劲十足。这种干劲并不是独立的探索,而是在老教师划好的道路上一个劲地钻研,结果往往有独立思考的教师被排挤冷落,听话跟着走的老师春风得意。骆足联想兄弟们的遭遇渐渐明白:学校只要听话的老师,不要有思想的老师。由于教全年级所有班的科学,他偶尔回学校办事时能够进每个班采访学生,发现他们对什么方式讲课都不感冒,即使再正统、再眉飞色舞、激情四射也没用,甚至感到烦躁。因为学生知道最后都离不开分数,离不开内卷,离不开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对知识毫无兴趣只是被迫接受罢了,反而是科学等副科更受欢迎。如此一来,骆足隐隐感到当代教育人在教育研究上本末倒置,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本应去解决的问题恰恰没有人关注。 正是:庙堂尊卑男最低,幸得女中有同志。 要知骆足能否在半年后恢复健康,且听下回分解。 第38章 领导变动暗示站队 大会批李明摆轰人 诗曰: 一朝天子一朝臣,左右两队学问深。 心如明镜独善己,双重孤立扫出门。 上文书说到骆足被压榨,身体难以承受生了一场大病,幸得常月凌帮忙才能在家安心养病。半年的时间,骆足听闻泠寅道、殿前香等人也都工作不顺,躺在病榻上回忆起当年大学毕业时,兄弟们信誓旦旦要为教育事业做出功绩,满腔热血只讲付出、不求回报。如今兄弟们当了几年老师,不但曾经的憧憬没有实现,反而各个都在困苦中迷茫挣扎,看不到光明的未来,更不知前进到路在何方。 时间转瞬即逝,眼看康复期限就要来临,此时骆足身体情况虽然大有好转,但要立马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还不太现实。正在骆足犹豫不决,忽然接到常月凌传信,说新学期伊始大兴科院小学已更换领导,原来的老校长被调至其他学校,新来了两个校长一男一女,名为正副之分,实则二元共治。骆足顿感眼前是个机会,可以先回学校探探口风,把自己的情况跟新领导说明,兴许病假还能再请些时日。 公元一六零五年万历三十三年三月,也就是泠寅道和殿前香在六月双双逃离教育界同年,骆足结束病假返回大兴科院小学。大兴科院小学新来的两个校长一男一女,都在四十五岁上下。骆足跟领导表明再想请段假期结果遭到拒绝,不过被同意剪掉部分工作量。骆足合计合计认为还能承受,就留在学校教课上班。这次回来让他最意想不到的是学校里病倒了一半老师,本以为是传染病,打听之下才得知都是因为劳累过度积劳成疾,有的天天跑医院;有的抓药的药包比书本还沉;还有的住院割瘤子。老师数量如此紧张而学校却不多给名额扩招,总是让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还把新生儿少当借口减少工作岗位。 时间来到四月,学校两位校长忽然连续召开全体会,会议内容与教学没有多大关系,基本上都是关乎学校发展道路的问题。很多老师都觉得大会很异样,似乎校长话里有话。 单说有一次,学校广播通知所有教师到操场集合。骆足也属其中之一,跟随人群来到科任组的位置。就见操场主席台上,横摆这一长溜桌子,桌子上放着人名牌牌。两位校长坐在正中间,左右两侧分别是各个学科的总制。男校长率先起立讲话:“各位老师大家下午好,今天把大家集中起来到操场开会就是要和全校所有老师一起,共同商量大兴科院小学未来五年的发展计划……”他照着手中的稿件讲话十分钟后意外发生了,就看男校长忽然身子往前一挺,手中稿件哗啦啦散落一地,接着身子往后倒下,仰面朝天、四仰八叉瘫坐在太师椅上,先是嘴里吐出白沫,接着全身颤抖失去意识。台下的很多老师都心不在焉,没注意现场情况变化,有人问:“欸,校长呢?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人群一片骚动。骆足一直聚精会神地看,隐隐感到这件事中定有蹊跷。 主席台上众人也乱作一团,坐在男校长一侧的人各个急得满头大汉,有的抹擦前心、捶打后背;有的大声呼唤;还有的准备掐人中急救。坐在女校长一侧的人基本上没有任何反应,顶多欠欠屁股。 就在大家手忙脚乱之时,男校长忽然滕的一下站起身子,推开左右同事,身体僵直翻着白眼说:“呜呜啊啊啊,众人听着!我是下凡文曲星,刚才听校长发言我认为非常正确,只有跟着校长走,紧紧围绕在他的周围,学校才能有前景,大家才会有希望!”“文曲星”一边说一边从桌子下面取出两个大箩筐,“尔等听着,箩筐中分别是柳条和杏核,一会儿男女老师排队上台,如果你愿意跟随男校长的步伐,男老师就折断一根柳条,女老师就拿走一枚杏核,如果不愿意跟随男校长的步伐,就请自便。呜呜呜啊啊啊啊!” 随着一声怪叫结束,男校长又瘫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地盯着两个箩筐。当时迷信的人很多,不少老师真的认为是文曲星下界指点迷津,噌噌噌窜上主席台,该折柳条的折柳条,该拿杏核的拿杏核。不太迷信的人也随大流上了主席台,总的来说照着做的人多,反着做的人少,以女校长为首的一拨人就没有照着做。 骆足在台下看得一清二楚,眼睫毛都是空的,知道这明摆着是站队分拨。两个校长各有一方势力,要通过这次战队分清楚谁是自己人谁是敌人。折柳条如同折箭簇,表示两个人立誓结盟、永不背叛;杏核表示女性的生殖器,也就是说女老师要用贞洁作为担保,决心追随男校长。很快就轮到科任组上台做抉择,巢老师和昌老师都取走了属于自己的杏核。骆足站在两个箩筐面前思考片刻后,出人意料地拿走了一枚杏核。这一瞬间,男女校长均是眉头一皱,而后马上恢复平静。下一位常月凌也不按常理出牌,抽出一根柳条将其折断,随后走下主席台。回到办公室,常月凌单独问骆足:“骆老师,您刚才的选择是什么意思呢?”骆足哈哈一笑:“常老师您的选择就是我心中的答案。”二人彼此明白对方的心意:认为凭借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在学校立足,既不想站在男校长一方,也不愿意站在女校长一方,不卑不亢,平平安安。 一月之后,男校长又召开一次全体大会,这回与前次不同,没有整冥场面,而是非常严肃、开门见山地对老师进行批评,先是指桑骂槐针对性痛批没有站在他一队的老师,接着开始转述教育司学道贺大人给校长开会时批评李成危的原话:“下面,我要批评的就是李成危这种老师。李成危大家都不陌生吧,雨田小学杀人案的始作俑者。两年前他的事迹被教育司发榜文揭露过,提醒每一位老师要规章制度办事。有老师会问为什么要翻出旧黄历,原因很简单,虽然李成危这个教师中的败类滚出了神圣的教育事业,但是现在各个学校中仍有不少他的影子!咱们学校就有!首先,作为年轻老师,你最需要承受的就是要服从安排。无论学校给你什么样的艰巨任务,你都要高高兴兴接受,不要像李成危一样常有怨言、表达不满。年轻人就应该多干活、多锻炼自己,只讲付出不求回报,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之中。你要明白这是学校对你的鞭策、对你的信任、对你的爱,怎么能好心当成驴肝肺呢?其次,年轻人要承认自己的渺小和无知,不要以为自己上过几年大学,懂得知识多点就了不得。记住!你年轻人在学校里是最渺小、最无知的。等到我这个年纪,你才有可能赶上我们这些经验丰富老教师的步伐。第三,有些年轻老师像李成危一样怀疑学校的制度,甚至是反对学政、教育司的政策。请问是谁给你们的胆量?是谁给你们的权力?是谁给你们的自由?思想太放肆,意识太淡薄,行为太乖张!如果让我发现咱们老师有不服从上级命令的情况,我会毫不犹豫地开除你……” 会后,骆足回到办公室反复琢磨男校长的讲话内容,从中清晰地感觉到他话中所指对象就是自己这样没有站队,以及站错队的年轻教师。很有可能近一段时间,男校长要对自己下手,解除合同开除校籍还算是好,要是他心狠手辣在教育界恶意宣传、封杀自己,那将会十分被动,再找老师这份工作难上加难。常月凌也察觉到危机四伏,和骆足交换意见后,二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一条出路:主动提出支教。支教往往是三年为一期,身份保留在原学校,可以用支教的时间来换取更长的合同期。 拿定主意后,骆足和常月凌给校长递上支教申请。男校长有意开除二人,但未能料到他们率先发难,若驳回请求再执意开除恐惹人非议,只好同意二人请求:“好吧,支教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但生活条件十分艰苦,可要想好啊。”“我二人主意已定,请校长成全。”“目前有三所学校可供两位选择,天津蓟州、河北沧州和山东聊城。”骆足一听有河北沧州,心里非常高兴,爽快地回答:“河北沧州。”常月凌觉得三地没有差别,也就同意和骆足一起去。离开校长室,常月凌问骆足:“三地之中为何首选河北沧州?”“我兄弟李成危在此,焉能不去?一别又两年,若他还健康地生存下来,定会给我们大大的惊喜。” 距离出行还有些时日,骆足利用这段空窗期仔细回顾这几年身边所有男教师的经历,思考为什么新教师尤其是年轻男教师的职业生涯越来越悲惨。是内卷,是女尊男卑,还是年轻就是原罪,他辗转反侧心乱如麻。期间,骆足找到尚在京师当学究生的伍三海,并将自己的困惑一五一十对其倾诉。“老伍你说为什么学校领导给年轻老师评课永远是这几条,什么评价语没有针对性,反馈不到位;没有给学生足够的表现机会,完全是你的一言堂,没有突出学生的主体性;只有小部分同学在回答问题,覆盖面不够,无法保证每个孩子都会了,没有课堂时效性;一节课学生没有任何收获,讲和没讲没区别;教态不好;板书字迹不好看。年轻老师没经验是正常的啊,成长需要多少年的历练才有可能成功,可学校根本不会给你时间成长,夸张地说如果毕业出来不是特级教师就找不到工作或被学校以种种理由解聘,这不是违反自然规律吗?还有就是学校把大半精力放在举办各种各样活动上,分散教师精力不利于学科专业发展,百害而无一利为何还要这么做呢?还有我认为教师的评定应该由学生来做判断,学生与教师接触的时间远比校领导要多,而且感受最直接最持久。如果学生喜欢这位老师,老师就应该留下;如果学生反感这位老师,老师就应该滚蛋,而不是由校领导来掌握一线教师的命运。”伍三海神色凝重:“我也说不出这其中的缘由,只是觉得一切都因为个人利益的追求而改变……”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准备好随身用品,骆足套辆车和常月凌一起顺官道赶奔河北沧州。出发前,骆足在自己办公桌上留下一张纸条,上面用正楷工工整整写着一首诗: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七月望日正午,二人行至离沧州府五十里外的一片树林。这片树林格外茂密,高大的杨树一棵挨着一棵遮住了半边日光,往来没有行人更显幽静、偏僻。一路上两人看到的景象触目惊心,赤地千里、人烟断绝、易子相食,活着就是一种奢望。骆足跟常月凌说:“现在大明朝匪盗四起,官府腐败无能,对这些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看此处山高林密,正是适合匪盗经常出没之所,你我提高警惕小心为妙。”话音刚落,就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人从树后转出身形,横双钩拦住二人去路:“哎哎哎嘿,吁~,别走啦!”骆足赶紧把马勒住,仔细打量面前男人,就见这小伙子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蓬头垢面、破衣拉撒,隔老远就能闻着身上的酸臭味,估摸是穷困潦倒的光身汉来劫道,于是说:“这位朋友,你有何贵干啊?”“朋友?谁和你是朋友啊?是朋友我还不劫呢。”“你我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为何要劫我呀?”“嘿嘿,穷人我不劫,专劫富人。我看你穿着得体,戴个眼镜文质彬彬的,应该是过路行商。”“哈哈哈,就算我给你钱,你也没法拿呀!你看你穿的衣服这叫一个破,二十个铜板都兜不住。”“这你甭管,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啊?我把裤头脱下来当包袱用都行。”“哈哈哈哈,我不是行商,我是教师。”“教师?我不信,俺也有一个教师朋友,和你的装扮、气质都不一样。”“哦?此人为谁,愿闻其详。”“你可在马上坐稳了。我这个教师朋友可谓性行淑均、侠肝义胆,站起来顶破天,坐下来压塌地,横推八马倒,倒掖九牛回,姓李名成危!”哎呦,骆足真没想到,差点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悬着的心也放松下来。“敢问壮士尊姓大名?”“怎么滴,还要到官府告我去呀?去我也不怕,大丈夫站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游善存是也!”哦!骆足一听,更错不了了。当年在大学时,李成危和自己说过,他有一个绿林朋友叫游善存,住在延庆一带,没想到今日在此偶遇。 骆足跳下马车,躬身施礼:“善存兄弟,你方才所说李成危可是京师师范学馆的李成危吗?”“那还能有假,天下也没第二个李成危呀。欸,你怎么知道他?”“哈哈哈哈,我们是大学同学,我叫骆足。”“骆足?哦哦哦,我想起来了,对,有你这么一号。还有泠寅道、殿前香、伍三海等等,我都听危哥说过。你没说谎吧,可不兴骗我啊。”“大丈夫言出如山、绝无虚言。”“那行嘞,李成危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老游我刚才多有得罪,这厢赔礼了,不嫌弃我这个土匪坯子吧?”说完,四只大手紧紧握在一起。 常月凌看事态化险为夷,双方从敌人变为一家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三人同坐马车继续驶向沧州府,游善存长叹一声:“唉,小孩没娘,说起来话长。”原来,游善存回到山寨以后照旧劫富济贫,杀赃官、除恶霸,即使是在顺天府生活的洋人欺负中国老百姓也照打不误,做了许多群众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深受百姓称颂并送其“公道大王”的尊名。由于游善存作的案子越来越多引起朝廷重视,近两年时间直隶地区加强平山灭寨力度。尤其是前年,燕郊北大营派重兵轮番进攻游善存的山寨,前两次官军的冲锋都被游善存打退。官府得到败北的消息急红了眼,立刻决定走马换将组织第三次进攻,并且让每一名士兵都立下军令状,不成功则成仁。游善存说道:“他妈的了咧,前两回官军的指挥官都是酒囊饭袋,排兵布阵漏洞百出,可第三次率队进攻的官军将领还真是个行家。他不跟我们在大山里周旋,直接带主力军攻打聚义分赃厅,速度那叫一个快,再加上人家有虎蹲炮、震天雷这些武器,根本无力抵抗。老巢被人家连锅端,我是边跑边集结被打散的弟兄。官军追着屁股跑直到把我们撵到平坦地区,结果进了人家早已埋伏好的包围圈,骑兵四面杀出,一磨身的工夫全报销了。我仗着水性好,跳进河中憋了三天三夜才躲过一劫。后来我派人探查得知,官军将领叫施百年。这个‘金马刀’,我早晚得会会他!我死里逃生一路南下,流落至此才遇见你们,往后怎么办?”骆足长叹一声:“唉,满腔热血不敌真金白银,一身正气难图复兴之路,日月同辉恐成泡影。我和常姑娘来沧州支教,一来是为了保住工作,二来是为了探看李成危。”“危哥在沧州?”“正是,我看善存兄弟不如和我们一同住下,到沧州探看危哥,兄弟间也好有个照应。”“行嘞,就听你的!” 正是:怀才不遇眼前遇,壮志难酬未来酬。 要知骆足、游善存和常月凌三人能否在沧州与李成危相会,且听下回分解。 第39章 一别数载重相聚 片刻安宁再发配 诗曰: 教学路尽启新篇,身在穷途心校园。 理想不灭求真理,浴火重生血漫天。 上文书说到骆足和常月凌在沧州郊外偶遇游善存,三人商议决定进城先打听李成危的下落。来到北城门外,就见一座高大巍峨的城墙立于眼前,青砖灰石冰凉梆硬,红楼绿瓦庄严可畏,垛口处弓上弦、刀出鞘,如临大敌。骆足感到城中似有变故,再加上游善存的特殊身份,因此提醒大家小心行事。进入城中,三人先找个小店宿下。 第二天清晨,骆足出门打听沧州牢城的所在,按照路人指点顺利来到牢城营门外。从卫兵口中得知倭寇日盛,屡屡扫荡渤海湾沿岸村庄小镇。朝廷卫所兵人数少战斗力差,几次与倭寇交锋均以失败告终。后来被逼无奈,卫所兵征调沧州牢城犯人上战场抵挡倭寇枪弹,无论是死刑还是徒刑犯一概充当炮灰。李成危等四百囚徒前两日刚被派往黄骅港参战,战况尚未可知。骆足听后不敢耽搁,马上和游善存、常月凌商量动身。游善存一拍大腿:“快去黄骅港救人啊,再不走黄花菜都凉了!” 三人备好随身之物,打马如飞不到半日就抵达战场,离黄骅港两里地外就闻硝烟弥漫、枪声大作,登高坡远眺,清晰可见明军排兵布阵。此时,明军第一道防线已被倭寇突破,卫所军节节败退。骆足见状自言自语道:“当年戚家军的鸳鸯阵对抗倭寇屡试不爽,为何此地士兵不能将阵法加以运用。”“嗨,南北方环境不同,鸳鸯阵中的狼筅是用大毛竹制成,南方常见而北方稀少故不能用。哎呀,没工夫扯这淡了,赶快下去救危哥啊。”游善存拍马舞双钩就要冲下山坡,被骆足一把拦住:“兄弟莫急!你看眼前阵仗,双方兵力加一起绝对不下三千人。你我三人贸然参战绝非上策,不但救不了危哥,自己也得送命。”“那你说怎办?”“牢城营卫兵说犯人当炮灰,所以我想危哥必在双方交战最前线。看!”骆足顺手一指,“左侧有一片树林,我等先在树林中观察埋伏、再见机行事,准备救危哥脱险。“好,走!” 三人钻入林中伏于草间,寻找李成危的身影。四百囚徒被安排在最前端,身穿罪衣罪裙,披头散发手戴镣铐,腿脚可以活动但只能向前冲,身后有明军督战队不错眼珠地监察。此时四百囚徒已死伤大半,两军近身肉搏混战一团,头颅满地滚,四肢无主人。就在这时,忽然有十几个囚徒跳出战壕,拼了命地往丛林里钻。“回来!给我回来!再逃跑就开枪啦!”这十几个人根本不听,磕磕绊绊埋头接着跑。“举枪,放!”一队明军端起鸟铳瞄准他们,啪啪啪啪一轮排枪过后,七八个囚徒应声栽倒。队长见还有五个人没死气得冲冲大怒,照着一个士卒的小腹当就一脚:“废物!都他妈怎么瞄的准!回去以后如何向长官交代!”话音未落就听铁炮嗖嗖作响,这一小队明军全部死在倭寇足轻军枪下。 骆足三人躲在草窠中看得真切,发现五名囚徒向自己的方向跑来,最前面的那人面相、身材眼熟。距离不到二十米时看得清清楚楚,没错,就是李成危!李成危身后还有一个男人,穿着同样的军装号坎,满脸是灰风尘仆仆。“危哥,九哥,到这来!”李成危听见有人叫自己而且声音非常熟悉,低头往前方看不禁惊喜万分:“骆哥!善存兄弟!”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在沧州这块人生地不熟的城市能遇到亲人,重逢一面已是两年多。“自己人!”李成危示意大家别误会,把身后那人拉在身边。难中见面由不得叙旧,骆足和游善存把李成危扶上坐骑,五个人三匹马迅速逃离战场。另外三个囚徒看李成危被同伙救走,瞬间失去主心骨,顿作鸟兽散。 跑出不知几里来到一处僻静之所,见身后无有追兵,五人这才下马稍事休息。常月凌先向李成危做了自我介绍,之后骆足、游善存把近两年的事情告诉李成危。李成危迫不及待地打听泠寅道、殿前香、伍三海、施百年、连建军等人的近况,得知大家境遇大多不顺不禁长叹:“唉,天下之大,竟无年轻男教师出头之日,气煞我也!”随后,李成危又把自己到沧州两年的经历讲述一遍。 原来,自打发配之后,李成危在牢城营里每日受苦受累,吃不饱穿不暖,时不时挨顿鞭子。最近一年,倭寇在渤海湾屡次登岸,骚扰沿海村庄。沧州布政使决定调囚徒去海岸边修筑海防炮,李成危也在名单之中。李成危与其他囚徒不同,由于会制作火药,凭借这门手艺很快就接触到建铸海防炮的核心工艺,在建铸的同时他还暗中观察学习火炮的原理和使用方法。在一次和倭寇的遭遇战中,李成危在监督之下亲自操炮一发命中敌船,这让他备受鼓舞,在做苦工的同时更有信心学习火炮的使用技术。当时的海防炮一般是红夷大炮,这种重型火炮的威力十分惊人,即使是面对十八九世纪西方的战舰也有一定威胁。鉴于它巨大的威力,在明清之际十分重视这种火炮,并大量制造和使用。乃至到了清中期,清朝的军队还在使用类似的火炮作战。今天李成危能虎口脱险实属万幸。上午到达指定位置后,双方刚一交火李成危就看出此战明军必败。首先阵型杂乱无章。明军以囚徒为第一排,虽然能够保护后方精锐部队,但因双手被捆,不能持刀与敌近身肉搏,完全被动挨打,所以士气极易崩溃。四百囚徒若大面积溃退后撤必然动摇军心。二排是长枪手,虽然擅于正面克制骑兵,但倭寇沿海登陆几乎没有骑兵,因此长枪手发挥不出优势。前排囚徒溃退之时,长枪手若戳死囚徒,可能造成临阵倒戈,若放囚徒过去,阵型就会松散。长枪固而发威,动则无力,阵型松散意味自乱阵脚。倭寇多轻足铁炮、强弓硬弩,可远程攻击,长枪却无法还击。三排是鸟铳手,虽然威力较强亦可见缝插针,但受前排影响,射击范围和射击视野受限较大,战斗力大打折扣。最后一排有一门明军抬来的佛郎机炮,但由于地形较为平坦,火炮不敢轻易发射,怕误伤自己人。其次士兵战斗力差、贪生怕死,即使人数稍占优势,也不敢与敌死战。再次军队将领指挥不当,导致分工混乱、号令不明。反观倭寇一方,因为以劫掠为生,各个嗷嗷怪叫、杀人不眨眼。 “来,我给你们介绍位朋友。”李成危把那人拉至近前,“这位兄弟是我的狱友,姓徐名鸿儒,山东钜野人,是闻香教的教徒,因与官府纠纷打伤人命被发配充军。徐兄弟对当今朝廷颇为不满,胸怀大志早晚做出一番事业。”游善存不拘小节:“嘿嘿行啊,只要反抗这昏庸无道的朝廷就是一家人!”骆足态度谨慎,但也以礼相待。 徐鸿儒何许人也?他比李成危等人年长五岁,本是山东钜野一农民。徐鸿儒年轻时正处于万历末年,土地兼并日益严重﹐赋税徭役不断增加﹐社会矛盾日趋激化。当时,白莲教在民间正秘密流传。白莲教又名“闻香教”,在京东滦州知庄一带,建立秘密宗教中心。滦州皮工王森自称“闻香教”主,徐鸿儒就是王森的弟子。白莲教遍及河北、山东、山西、河南、四川省等,迅速发展,很快成为当时全国最大的秘密宗教组织之一。万历二十四年也就是一五九六年,王森因弟子背叛入狱而死。秘密宗教分为两支,一支由徐鸿儒领导,在山东一带活动,另一支王森的儿子王好贤和他的另一名弟子于弘志领导,在河北开邑、景州一带活动。李成危被发配到沧州牢城之前,徐鸿儒就已经因在郓城暴动失败被捕入狱。两人于牢中相识共论天下大事,虽然思想上有所差异但相互欣赏信任,伺机准备一同逃跑。 徐鸿儒说:“诸位皆是教师令在下羡慕不已,徐某平生最仰慕文人。敢问各位先生,闻香教将来能否推翻这昏庸无道的朝廷呢?”骆足思索片刻:“徐先生,恕在下直言,余以为以宗教得天下不可行。”“愿闻其详。”“我中华自古以来并非宗教国家,佛道儒三家并行为民所用。以宗教聚民起事虽能快速建成规模,但时间长久如何维持,是让百姓全部入教,还是政教合一统治中华?百姓为生活所计,实用主义远大于教派之争。”徐鸿儒若有所思:“先生言之有理,那以文人视角又当如何救国救民呢?”骆足道:“实不相瞒,我等身从一线教学工作,胸怀教育理想却凭一己之力不能实现,看遍内部乱象结果屡遭排挤,过去立志将毕生致力于教育改革,但如今从京师到河北一路看来才知道教育乱象不过冰山一角,百姓民生才是国家的病根所在。作为文人,只有化笔墨为武器批判朝廷的黑暗。如果文人学者能够联合起来,我想改革终将实现。至于是否要推翻明朝,我认为现在还不是时候。境外势力虎视眈眈,一旦国内动乱恐怕将有一场更大的危机。” 徐鸿儒与骆足等人一番交流颇有感触,但毕竟自己还有组织要带,于是匆匆与众人告辞。“下一步你们有何打算?”李成危问。“我们还得回沧洲城工作当老师。”常月凌答道。“是啊九哥,不如这样,你和善存兄弟身份特殊不宜进城,可以在沧州郊区找一村落安置下来,钱粮我们给你运。”李成危摇摇头说:“我看不可。此次明军把附近几个卫所的士兵全拉去黄骅港参战,战败后倭寇见明军搬出家底仍然羸弱,必定气焰更加嚣张。你们对这一带地理不熟,黄骅港距沧州不过二百里。倭寇从战场缴获些军马,再从附近村庄劫掠些骡马车,收拢之前打散流落的残部,恐怕先头部队明日拂晓就能兵围沧州,到那时你们再想突围难如登天。现在城内守备部队数量不足,一旦城破你们性命难保。”“那可如何是好?”“我看这样,沧州郊外东北方向有一村庄,名为八里庄村,交通闭塞、人烟稀少,是很好的藏身之所。一会儿分手后,我和游善存先去村里打前站。骆哥你和常老师快马加鞭回城收拾东西,然后连夜出城,去八里庄村与我们会合。我想倭寇占领沧州城不出两天,河间府、泊头县、青县、南皮县等援军都会赶到解救。等明军收复失地,你们再走马上任不迟。” 大家一致同意李成危的见解,于是分头行动。李成危和游善存去八里庄村找空房间借宿暂且不提,单说骆足和常月凌。二人快马加鞭回到沧州已是深夜,此时眼看城门就要关闭,顾不得许多先冲进城内。来到客房,常月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早闻李成危大名,在教育界里敢公然为底层一线教师维权的他是头一份,今日相见感觉与常人相貌无二。”“哈哈哈,怎么,你们年轻女人看小鲜肉看多了,就觉得天下英雄豪杰都应该是半男不女的才对,不符合你们心目中帅的标准就不行?恰恰相反,风云人物哪个不是英气十足,哪个不是威风凛凛,哪个不是铁骨铮铮。我看咱们国人的审美是出问题了,要好好改改。” 简单包裹后,二人结了房钱走出小店。三更过后,街道上寂静无声,几乎没有人家点灯熬油。晚风吹来几分困意,一轮残月照得人人心中凄凉。骆足带着常月凌绕城转上一周,发现四门均已关闭,这下可有些慌了手脚不知所措。常月凌问:“哎,你说李成危他能说准吗,外一要是倭寇不来围城呢?咱不如今晚就在城里歇息。”“你不了解李成危,他在军事上很有造诣。当年京师师范学馆学生军大破女真兵的事你可知晓,那就是危哥和我们并肩作战的。而且他现在亲身经历和倭寇作战,必然比我们更加了解敌人,必须想办法出城!” 骆足想找找有没有哪间房屋离城墙较近,先爬到屋顶再借助直梯或绳索爬上城头,可想法很快被否决,因为条件不符且城墙上士兵众多轮番值守,很容易被发现。常月凌沉思良久,忽然心生一计:“我有个办法!你看我们年轻女人都好吃。我知道有一家店叫七世依,是全国连锁而且二十四小时不打烊。如果沧州也有的话,咱们破费一点给守城士兵送些美食,这样堂堂正正可以登上城墙。他们日夜操劳正愁吃喝,看我们又是两个普通百姓定然不会起疑。我们提前备好绳索,届时见机行事翻墙逃走。”“嗯,甚好!没想到吃吃喝喝也能生计。”“哼嗯,你可别小瞧年轻女人。” 打定主意后,二人先来到七世依买了不少馒头、圆白菜、新鲜的鸡肉和黄酒,又赶奔支教小学,亮明自己身份后进入教学楼寻找结实的绳子。常月凌心细,怕官军搜身会搜出绳子前功尽弃,于是想个办法用绳子拴住放食物和酒的箩筐,制成扁担挑在肩上。忙活了一个多时辰,二人按照计划登上北城城墙。刚迈上台阶两步就被守城兵士拦住:“停止前进,干什么的!”卫兵把红缨枪十字插花横在骆足和常月凌面前。常月凌腼腆含笑露出银牙:“军爷,我们是城中百姓。这段时间听说附近不太平,大家每天都心惊胆颤啊,就希望咱们大明军队能守住城池。百姓知道咱们当兵不容易呀,血里滚三滚,脑袋别裤腰带上过日子,所以特意买了些荤素食物慰劳将士们。”卫兵一听是劳军的百姓,这才少了些敌意:“二位老乡,你们稍等片刻,我去通报一声。”说完,其中一个转身走了,另一个继续监视。不一会儿,一个少官式的中年男人顺台阶走下城墙来到二人面前,问了番同样的话,又命人搜查一遍食物中是否藏有夹带,见一切正常后这才放心。少官往常月凌脸上看看,呦,没想到这年轻姑娘长得还不错嘿,嘴角不由自主地挤出两声痴笑,双手扣扣索索痒痒的不得了。常月凌赶紧接着说:“那长官,我们可以上去了吗?”“啊,啊,请随我来。” 常月凌和骆足顺利登上城墙,给士兵们分发食物。士兵三五成群围在一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有的小子想拉住常月凌陪席被骆足伸手拦住。不大的功夫,北城门的士兵几乎都来要吃喝,当头的也不例外,站岗放哨的人越来越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常月凌和骆足放下所有箩筐和酒坛,偷摸离开人群,找准一处位置在垛口系个结扣,顺绳子刺啦几下逃出沧州城。逃至城外二人不敢停留,按照李成危事先给他们画的图,按图索骥终于找到八里庄村。四人相见后来到一座空房间休息,骆足给李成危换了一套平民百姓的衣服,脱下原来的罪衣罪裙。这一天每个人都是奔波劳碌,实在是累坏了,很快都进入了梦乡。 两个时辰后,忽地听见沧洲城方向杀声四起。四人纷纷从梦中惊醒,扶着墙门到院中观看,就见火光冲天烧着了不少建筑物。大概一个辰时左右,枪炮声停止,紧接着隐约传来人喊马嘶的杂乱声。李成危说:“估计倭寇已经进城了,正在劫掠城中百姓。我等在此宁耐一时,等明军来后再做打算。”游善存长叹一声:“唉,他奶奶的!眼睁睁看着百姓遭殃竟伸不上手,我等有心为国出力报效,却反被朝廷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四人又整整等了一天,到第二日凌晨忽然炮声隆隆,震得大地晃三晃摇三摇。李成危说:“嗯,听火力肯定是明军来了,大家精神精神小心有乱军出现。”话音刚落,就听院子外面一阵大乱,不少人唔哩哇啦不知说些什么。四个人同时反映过来,不好,是倭寇!果不其然,一个头戴斗笠盔,身穿腹当,手拿火绳枪的足轻兵破门而入,随后其余七个同伴也闯入院中。李成危见敌众我寡,硬拼不是上策,于是招呼大家不要轻举妄动。八名倭寇端着不同的枪指着李成危四人,嘴里说个不停,神色非常紧张。李成危看阵势明白了个大概,这伙倭寇是溃军,想劫持人质逃之夭夭。正当两拨人僵持不下之际,倭寇阵中有一人说出标准汉语:“不要乱动,不要乱动!我们不想杀害你们,只要你们跟着我们走,可保性命无忧。”没有更好的选择,四人只能束手就擒,被倭寇绑得结结实实,连推带搡走在乡村土路上。倭寇们拎起四人的包袱,紧随其后。倭寇说不想害人性命完全是谎言,房屋墙下、道路两旁躺着不少村民的死尸,有的尸首分离;有的开膛破肚;还有的赤身裸体。李成危他们是最后生还的一户,所以被绑为人质。常月凌看着眼前的惨状痛哭失声,王、游二人也不忍再看。 就在四人都认为自己早晚必死无疑之时,突然身后一阵枪响,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李成危以为是倭寇变卦,向自己等人开枪,心想:完了,这条命算彻底交代。可枪声过后,李成危感觉自己没有受伤,睁开眼向左右看看,骆足、游善存和常月凌都好好地站在那。 四人一齐转回头瞧看,就见七个倭寇躺在地上血流不止绝气身亡。十米之外站定一人,穿着足轻兵的服装,手里拿着一把三眼铳,地上还扔着两把三眼铳。四人惊讶不已,李成危问:“你是谁!”就看那人摘下斗笠盔,甩甩头发说:“哥,还认识我吗?”李成危仔细瞧看,呀!牛御,牛老八!“怎么是你?”骆足也是一惊,因为他认识牛御,知道牛御是李成危的结拜兄弟,但不是个好东西。当年就是他在公堂上反咬一口导致李成危含冤入狱,才一直走到今天这步。牛御哈哈一笑:“说来话长,自从两年多前你我分手后,我也不敢再随蒙古商队赚钱了。造化弄人呐,由于我多年跑商会些日语,一个机缘巧合的机会,我加入了日本倭寇,这两年东抢西夺捞了不少好处。”“可这次你们被连锅端了是吗?”李成危冷冷地问。“不错,昨天凌晨我们用抓住的俘虏做诱饵,骗开城门夺取城池。可领头的被连续的胜利冲昏头脑,非要把城内百姓劫掠一空再撤退,结果就在刚才被数倍的明军围困城中。幸好我有先见之明,带着几个弟兄提前逃出沧州,到附近村庄抓些人质保命撤退,没想到在八里庄村会遇见哥哥你。”“跟日本倭寇称兄道弟,你可真是中华的败类。为什么杀死他们?”李成危目视地上倭寇尸体。“我估计他们带着人质走不了多远就会被明军的骑兵追上。明军可不会顾及臭老百姓的死活,到那时同归于尽、玉石俱焚可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所以我杀了他们救了你们,从此牛御再度浪迹天涯。”“那还不给我们松绑!”“哈哈哈哈哈哈,我本来是要救你们的,可是它让我改变了主意。”牛御说着,从四人的包袱里取出一件罪衣罪裙,“黄骅港那场战斗我参加了,明军最前排是四百沧州牢城营囚徒,他们穿的衣服和这件一模一样。再看看你们四个人,谁披头散发,谁面熏烟尘,只有你——李成危!你是战场下来的逃犯,他们是从犯!我拿着你们到官府治罪,再换些银两回来岂不美哉?我本是汉人,再换成汉人服装,谁会相信我是倭寇呢,哈哈哈哈哈哈!” 一个时辰后战斗结束,明军收复沧州城。牛御押送李成危等四人来到衙门公堂。县令和官营商议后,从档案里取出两年前的判决书,上面写得清楚李成危发配沧州是为做苦役、修炮台而来,海防炮建好后可令其二次发配。县令拿定主意后宣布:“李成危临阵脱逃妄图越狱身犯死罪,但念其服刑两年表现尚佳,卓判决李成危二次发配至湖北襄阳府,最终审判结果由襄阳府监察司定夺。骆足、游善存、常月凌因私藏罪犯,故随李成危一同发配至湖北襄阳府听后判决。李成危你挺走运啊,襄阳府监察司司长是全国唯一一个女判官,人长得漂亮,岁数也年轻。你死在她手下,也算风流一次啦!哈哈哈哈哈哈!” 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要知李成危命运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40章 故旧出手救三人了结兄弟恩怨 铁笼难破困孤身回首同窗绵情 上文书说到李成危被判二次发配,骆足、游善存和常月凌也一道随行。虽然最终判决由襄阳府监察司定夺,但四人心里都明白,枷锁紧扣的一刻恐怕是在劫难逃。沧州县令了解情况后,深知四人不是杀人重犯就是与教育司和学政积怨重重,得罪了朝廷机构、官人,所以不能按普通罪犯标准对待,必须严加看管,保证安全押送至襄阳府。平常都是两名公差押送一名犯人,这次县令从步军都司调出一百刀牌手负责武装押运任务,把骆足、游善存和常月凌分别装进三辆木笼囚车,李成危装进一辆铁笼囚车,并再三叮嘱晚行早宿,只走官道莫靠深山。 牛御站在一旁忽然倒身下拜,脊椎弯如弓背:“大老爷在上,小民有话要讲!”“讲。”“小人请大老爷收回对小人的赏赐。”“哦?为何?”“小的身为大明子民,理应为朝廷出力报效,今日抓住一干罪犯,乃托大人洪福也。大人您有所不知,这些人甚是奸狡多诈、刁钻顽劣,对付这帮人不能光来明的也得有暗的。一百刀牌手在明处起到震慑作用,让有可能想劫囚车的人不敢靠近,但还需有人在暗中保护观察放哨,这样前后照应以防不测。”县令听后深感有理:“嗯好,想不到你一介布衣还有这般见识,就依你说的办。现在我任命你为官府帮办主事,从衙内拨二十名捕快归你节制任你调遣,紧随刀牌手之后保护四辆囚车安全。奖励已发不必推辞,此事办成还有重赏。”“谢大老爷恩典!”牛御眉飞色舞退出公堂。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次日天明,李成危等四人被装入囚车。木笼囚车不大,里面只能容纳一人,四周由二十几根粗木围成,底端是硬木板,焊死周围立柱,顶端数根硬木十字插花封住天顶,最中间掏出一块圆形。犯人在里面只能站着,脑袋从圆形孔中伸出去。最难受的是每根粗木几乎都有倒刺,稍不留神就能扎破皮肤。铁笼囚车与木笼囚车结构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更结实稳固。县令十分了解李成危的过往经历,认为他有一定影响力和号召力,几次急中生智、绝处逢生绝非等闲之辈,出于畏葸有志平民的心理,特意在铁笼囚车里安放一个小马扎。看似能坐下休息实则比站着还难受,因为里面空间小,只能双腿蜷缩双手抱膝,才能勉强呆定。一百刀斧手到位后,解运大军按事先规划好的路线准时出发。牛御率二十名捕快紧随,与前军遥相呼应。 路上无话,这一日上午百人队伍南下进驻大名府。此城自后汉始改为大名府,宋仁宗庆历二年公元一零四二年建陪都史称“顺天府”是宋朝的陪都,人口达百余万。此座宋城完整地保留在四米之下的黄河河沙之中。金朝时期曰大名府路,元曰大名路,明仍为大名府。如今大名府虽不及宋朝时繁华,但依然是人口众多的大城。百人解运队伍和牛御的捕快们为防止四辆囚车引起百姓围观注意,白天特意在城外驻扎,直到掌灯时分才悄悄入城寻找合适住所。残阳笼罩下的大街在棕黑色的背景中传来一声叹息,百姓三三两两匆匆而过低头不语,面无表情目光呆滞,见有大队官军经过,纷纷躲闪一旁不敢靠近,唯独有两个人躲在远处伸着脖子观瞧,对囚车很感兴趣。 大名府的客栈虽有不少,但能容下百人以上的并不多,有三五家符合条件的全在城中闹市区。刀牌手们怕跑了犯人不敢分店住,迫不得已趁着夜色在中央大街包下一座平安客栈。掌柜的看是官军不敢得罪,跟店里的房客苦苦哀求,终于劝退清场。平安客栈占地面积相当之大,里面前后院共五栋二层客房。一百刀牌手和四名囚犯住满其中四座,剩余一座留给后到的牛御等人。出于安全考虑,李成危、骆足、游善存和常月凌被安排在楼上二层,一人一间分开看押,防止串通勾结。一个犯人由十名刀牌手在屋中不错眼珠地监视,楼道里站岗巡逻三班倒。其余军士住在楼下一层,院中也有人站岗执勤。 子时将至,寻常百姓早已熄灯入睡。平安客栈却灯火通明照如白昼,轮班休息的士兵划拳行令大说大笑。忽然,平安客栈客房房顶飞来一蒙面侠,身穿夜行衣,背背单刀,周身上下紧衬利落,在屋顶间窜纵跳跃。此人顺声音寻找,先来到单门独院的二层客房房顶,双脚挂住房檐瓦片,大头朝下,使一招“珍珠倒卷帘,夜叉探海式”观察屋内动向,不看不要紧,这一看真是吃惊非小。“怎么会是老兄弟?”正值初秋,夜间气温凉爽舒适,窗户大敞四开只留一层薄纱。再仔细观瞧,发现牛御和六七个捕快在一起喝酒吃肉谈笑风生。牛御穿便服,其余人穿工服,工服背后写捕,胸前写沧。“八弟怎么会和官面的人混在一起?河北沧州,那不是大哥被关押的地方吗,难道傍晚时和四弟看到的囚车里?” 话说至此,想必这人身份已不难猜,夜行黑衣人便是王朝义。王朝义是怎么来到大名府的呢?原来,自打和结义兄弟在顺天府分别后,王朝义只身一人回山东菏泽老家。明末人口剧增,就业压力大,失业率不断提高。王朝义为求生存混碗饭吃,先是在一户富商家中当武术教师。虽然每月俸禄还算合理,但府里人多嘴杂、勾心斗角,让他很不舒服。后来王朝义辞去这份工作,改行在镖局里当趟子手,给镖师当小跟班。按能力来说,十个镖师捆一起也不是王朝义一个人的对手,有几次护镖遇见流民山贼,领头的镖师战不到三回合就被刺于马下,王朝义奋力拼杀逃脱生还。保护不了商品的安全,导致镖局生意越来越差,最后只能拖欠员工薪水。王朝义一气之下大闹镖局,值钱的东西劫掠一空,不值钱的东西付之一炬。最后,王朝义用自己的家底开办了一座武馆,招收徒弟传授武艺。武馆招生条件明确,学习慢、悟性差的都没关系,品行不端的你再聪明、交再多的钱也坚决拒收。 在武馆教徒的这段时间里,王朝义听说李成危因恶意杀人被发配到沧州牢城营。他不太相信本本分分的教书匠会杀人,怀疑可能有冤情,于是抽时间亲自赶往沧州要查个水落石出,经过一番上下打点,了解到李成危跟学校、学政、教育司之间的种种矛盾,发配到此后只做苦役未判死刑,但不清楚牛御在本案中扮演的角色。王朝印本想救李成危逃走可难度实在太大,又考虑到大哥刑满释放后可能还回顺天府找工作当老师,若仓皇出逃一生将成为通缉犯,于是打消救人的念头,临走之前又给管营送些银两,让其不要虐待李成危。 回到家乡,王朝义继续在武馆传授武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过着平淡的生活。但这个人好动不好静,想到结拜兄弟多年不见心里甚是想念。前段时间,王朝义给徒弟们放个长假,带好随身之物独自启程看望四弟金占虎。金占虎是河北邯郸人,邯郸距菏泽很近不到三百公里,骑马走上四五天就可抵达。这次见面很顺利,金占虎就在家中没想到二哥能来。两人都很激动,搂脖子抱腰亲热的不得了。往后几天,金占虎带着王朝义在邯郸县内游玩,期间从二哥口中得知李成危的近况。本来他对大哥犯案的事将信将疑,现在得到确切消息后更为恼火。 在邯郸县游玩几天后,两人都觉得没什么意思。金占虎提议说:“邯郸县太小没什么可转的,要不咱们去大名府玩玩?那地方人文古迹挺多,四季游人如织,而且离咱们这也不远,二百里地的距离一两天就能到,怎么样?”“行啊,听你的。”二人并驾齐驱在囚车到达两天前就进入大名府。白天逛街观景,到了晚上接着东转西转。囚车进城的那天傍晚正好被王朝义和金占虎撞见,王朝义好奇地问:“这么多人的押运队伍,看来犯人绝非一般。你说犯人会是谁呢?”“你问我我哪知道呀。”“咱俩打个赌你看怎么样?”“什么赌?”“如果这个犯人认识咱们,我输你一两银子,如果犯人不认识咱们,你输我一两银子。”“啊?你这也太不公平了,咱们去哪认识囚犯啊?”“哎呀走吧,跟上他们!”两人尾随囚车跟到平安客栈摸清众人落脚点,王朝义计划先回住处取夜行衣,之后利用轻功去平安客栈打探情况。金占虎取镔铁压油锤,到客栈外围做接应。 王朝义离开小院二层客房后,又把其余几栋客房勘察一遍,但由于护卫森严没能看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他合计合计,转身返回小院飞上房檐,掀开几片瓦准备见机行事“救”出牛御,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就在这时,王朝义忽然感觉身后有人照着他脖子吹气,因怕被人发现下意识回头观看却未见异常。“耶,难道是我多心了?别疑神疑鬼吓唬自己啊。”他小声嘀咕着继续观察屋内情况,刚把头转过去,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拍了他左肩一下。“谁?”王朝义激灵打一冷颤,“肯定是个人,哎呀呵跟我玩捉迷藏。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难道说跟我是同一个目的?”正在琢磨的功夫,王朝义就意识到有人用胳臂夹住自己的脖子,用另一只手托住自己的双腿,然后像一阵风一样裹挟着自己跳出客栈院墙外。来到外面,那人像甩包袱似的把王朝义扔出去。王朝义在空中后腰一使劲来个云里翻,站定身躯定睛瞧看,本来刚才生一肚子火像泄了气的皮球扑哧没了。“师傅?怎么是您老人家!”此人非别,正是石敬岩石老英雄,说老不算老,今年五十挂零。老头面沉似水,举起手中拐杖照着王朝义的脑袋啪嗒轻轻打了一下:“跪下!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做事情还是如此毛躁,真枉费我对你的一片教诲。你知道客栈里有多少官兵就敢下去救人?时隔多年你知道你要救的人是什么身份?若不是我出手焉有你的命在?”“师傅教训的是,那您是来帮我的?”“非也,我途经此地要去西北拜访一位朋友,正好看见你和一名同伴准备动手救人。你们结拜兄弟和官府的事我都不想掺乎,但你是我徒弟为师要告戒你几句,做事切忌莽撞三思而后行,惩恶扬善乃习武之本。”“徒儿谨记。”“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不过你有需要之时为师自会出现。”石敬岩说着把自己的拐杖递给王朝义,“你艺成之时我未送你礼物,今天把它补上。这把子母拐随我多年甚爱惜之,望你加以利用闯荡一番事业。”子母拐长约三尺,拐柄和拐棍衔接处有一机关,按机关可以弹射出外层拐棍,露出里层一尺半长的匕首,交战时若处不利局面,可弹射拐棍分散敌人注意力,再用匕首近身攻击。除一尺半内藏匕首外,其余部分都是用精钢实心打造。王朝义接过子母拐欣喜若狂,还想再向师傅请教几招,等抬头说话时已经不见石敬岩踪迹。 “神龙见首不见尾,真高人也!”王朝义边回味刚才经过边寻找金占虎,见面后把遇到恩师的事讲述一遍。金占虎琢磨琢磨也认为从客栈救人太操之过急,于是商量继续跟踪囚车队伍,等半路荒郊野地时再下手。 第二天清晨,王、金二人尾随大队出发,走一段路程后发现牛御这帮人始终与囚车保持一段距离,而且两拨队伍没有互相派人传讯。行至中午,牛御的二十名捕快钻入一片密林。王朝义看天赐良机,跟金占虎商量好对策后,从包袱里取出一块大花布飞身爬上树梢在树叶间奔跑,赶在牛御他们前方的一棵树上停下。再说牛御这边,二十一个人分为三排形成方阵稳步前进。突然,在队形的正中央从天而降掉下一块东西,吓得众人一惊。牛御问道:“什么东西啊?”十名捕快上前围住东西仔细端详:“头,是块花布包袱,上面还挂着几片树叶,没事。”话音未落,包袱猛地被打开,王朝义从里面弹地而起,手握子母拐的匕首使一招旋转杀割破十名捕快的小腿。其余人听见惨叫声才发现事情不对,抽出腰刀来战王朝义。王朝义左手挥短刃,右手舞拐棍,左右开弓与敌人战成一团。就在事态焦灼之时,背后忽然有人大喝一声:“兔崽子们,着爷爷的锤!”金占虎加入战团后,捕快们明显招架不住。 牛御见势不好撒腿要跑,被王朝义抽身赶上擒个正着。金占虎把受伤的捕快一个不剩全部拍死,随后来到牛御旁边。牛御看着身旁两位蒙面汉,吓得魂飞天外,没认出两个人是谁。王朝义好诙谐,明明是救八弟牛御,却故意放粗嗓音问:“所有问题我只问一遍,若有半句虚言定斩不饶。姓名?”“牛御。”“职业?”“官府帮办主事。”“胡说!砍了!”“好汉好汉,我真没胡说呀,我确实是官府帮办主事。”王朝义听到这有些发懵,感觉事情有些不对:“那你们跟前面的囚车队伍有什么关系?”“我们在暗中保护囚车,防止有人劫夺犯人。”“囚车里是谁?”“骆足、游善存、常月凌和李成危。”“你和李成危是什么关系!”牛御不敢隐瞒,把从平谷县到沧州城的故事完整讲述一遍。此话一出,王朝义和金占虎都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盯着牛御。二人缓缓摘下面罩,跟牛御面对面。牛御这才看清楚眼前竟是自己的结拜哥哥,嘴长多大不知道说什么好。金占虎缓过神来,伸出大手对准牛御的脸蛋啪就是一巴掌:“牛御!牛老八!你他妈还是个人吗?大哥从蒙古商队中救你出来,你不但不报恩还反咬一口;为了官府能许给你好处,又把好不容易从前线逃生的大哥再次推上绝路。我他妈锤死你!”说完就要抡锤动手。王朝义赶紧制止:“四弟四弟,冷静!现在当务之急是救大哥,我们还有很多细节不了解。带上牛御,最后让大哥处置他吧。” 两人带上牛御继续前进。囚车队伍紧赶慢赶,在两天后的傍晚进入开封府,又在一家客栈宿下。王朝义在这几天里准备了不少熏香蒙汗药,就等着在夜间发挥作用。子夜时分,王朝义夜探客栈,摸到一百刀牌手的住所,点破窗棂纸,嘴刁药管插入房内,轻轻把蒙汗药吹入房中。由于房间太多,一间一间吹得花很长功夫,吹完三间房后刚来到第四间房外正要动手,忽然拐角处冒出一队巡逻兵。“嗯?谁?站住!”王朝义看自己行踪暴露不敢再下药,心里十分懊恼,只得飞身上房逃回住所。 转过天来,王朝义和金占虎继续跟踪囚车队伍,出乎意料的是押运的刀牌手只剩下三十人,这三十人赶着囚车飞跑,人不睡觉马不停蹄。王朝义心想:自己那天迷倒的不可能有七十个人那么多,而且他们为什么不等同伴醒来再走呢? 又过三日,囚车队伍来到河南南阳县郊外。王朝义心想:过了南阳前面就是新野县,再往南就到了襄阳城。南阳距襄阳最多两日路程,再不动手恐怕来不及救人。金占虎也同意现在就动手救人,虽然知道刀牌手战斗力非捕快可比,但硬着头皮也得做。二人商量好后把牛御绑在一棵树后做上记号,催马扑到囚车队伍面前横住去路。三十名刀牌手看有人要劫囚车不慌不忙停住脚步,似乎提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呔!对面官军听着,快把犯人放出来还自罢了,否则尔等性命休矣!”官军首领也不答话,挥动战刀命令手下人冲锋。王朝义和金占虎被围在当中,舞动兵器与敌鏖战,根本抽不出身去砸囚车劈木笼。 就在这时,忽然见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包上出现一人一马。只见那人红脸膛、瓜子脸,柳叶眉、杏核眼,细鼻亮目,朱唇皓齿,英姿飒爽,盛气凌人。身穿两铜镜明光甲带红披风,头顶尖翅红铜大将盔,足蹬铁护腿,单手倒提梅花棍,胯下一匹桃红马。看不多时,那人催马举棍飞速冲下高坡直奔一辆木笼囚车。眨眼间来到囚车近前,这员女将柳眉倒竖、杏眼圆翻,人借马力马助人威,大吼一声:“开!”咔嚓嚓!囚车一侧三根木柱被拦腰打断。女将掉转马头攒足力气唰唰两棍,击碎另外两辆木笼囚车。三十个刀牌手无论如何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脑袋一溜号被王朝义和金占虎打得满地找牙、哭爹叫娘。 金占虎越杀越开心,想抬头感谢助阵的朋友,等仔细一看:“嗯耶?火妹妹!”王朝义也认出是义妹,兄妹三人团圆相聚。那火妹妹是怎么恰巧出现的呢?原来自与大家在顺天府分别后,火妹妹回到家乡镇平县务农为生。由于明末匪盗四起,她利用农闲时间,在镇平县附近的几个村落组建起一支乡勇保安团,训练村民庄户守卫家园。镇平县在南阳县的西北方向,两地相隔才七十多里。火妹妹想把乡勇保安团扩展到南阳县附近,于是近段时间在经常来此地做宣传。今天火妹妹来到南阳县以北地区招募乡勇,此时正在高岗上休息,忽然听到岗下有打斗声。她起身观看发现王朝义和牛御被困当中,于是决定围魏救赵下岗救人。 骆足、游善存和常月凌从囚车中一瘸一拐走出来,与兄妹三人彼此见过,并说明铁笼囚车里是李成危。王朝义抓住官军首领逼问说:“嘿嘿嘿嘿,邪不压正,邪不压正啊,听着!把铁笼囚车的钥匙交出来!”官军首领哈哈一笑:“小子,你被蒙在鼓里尚且不知。”“什么意思?”“你真以为那里面是李成危?哈哈哈实话告诉你,早在开封府的时候,我们就偷梁换柱啦!那晚有人想夜救罪犯,用熏香蒙汗药麻晕了三十个人,结果被我们的人发现行踪后仓皇而逃。在沧州时县令有所嘱托,若遇歹徒袭击,宁可丢掉其他囚犯甚至是有人牺牲也要把李成危安全押到襄阳府。我们猜测你们这帮贼匪在开封府没能得手绝不会善罢甘休,于是决定兵分两路,一路是我们三十名刀牌手押送骆足等三人,白天飞速前进做出害怕有人追赶的样子特意吸引你们的注意。另一路是七十名刀牌手单独押运李成危连夜出发,走另一条路赶奔襄阳府。可笑你们上当受骗却浑然不知,哈哈哈哈!”“那现在铁笼囚车里的是谁?”“哼哼,是一名士卒穿上李成危的囚服假扮的。”“什么?”王朝义赶紧来到铁笼囚车边用子母拐拨开那人的垂发,仔细辨认确实不是李成危。“哎呀呀呀,糟糕糟糕真糟糕,常年打雁让雁把眼啄了,这亏吃的叫一个暴啊!”王朝义直嘬牙花子,知道是自己夜探不成打草惊蛇,气得又羞又恼,一拐杖敲死囚中人。金占虎听完明白过味儿大骂道:“当官的没他妈一个好东西!我去你妈的!”说罢,抡起双锤双风贯耳正拍在官军头领的太阳穴上,啪的一声把头颅打碎,接着像发疯一般把其余兵士锤成齑粉。 众人又把牛御提到跟前,王朝义和金占虎恨不得扑上去咬他几口,但碍于结拜兄弟发下的誓言下不去手。火妹妹不管那些,气得银牙紧咬:“结义兄弟同生死、共患难,女流尚且知晓。当初真是瞎了眼,没看出你是狼心狗肺之人,若不是你从中作梗,危哥岂会徒增这许多磨难?我送你下地狱!”说完一棍打死牛御。光杀人救不了李成危,六人商量合计决定赶奔襄阳府,在城市里做最后一搏。 这六人暂且不提,再说李成危一边。公元一六零五年八月,李成危连同七十名刀牌手进入襄阳府。洪武初年,襄阳属湖广行中书省襄阳府,九年,属湖广承宣布政使司襄阳府。襄阳府辖七州县,分别是襄阳、南漳、宜城、谷城、光化、枣阳和保康七县。襄阳府自古便是重镇,人口高达百万,士农工商、五行八作热闹非凡,北面、东面有汉水围绕,形成天然屏障。 押运队伍进城后没有直接去襄阳府监察司标名挂号,而是先派人去襄阳王府送了一封信。此时襄阳有一位世袭王公贵族,乃襄王朱翊铭是也,万历二十九年即位,今年刚刚三十出头,是一位年轻的风流王爷。这个人有一大爱好,就是喜欢亲手斩杀死刑犯。很多知府知县了解他的爱好,特意把自己治下的死刑犯发配到襄阳,博取王爷开心好换些银两,甚至能升官发大财。朱翊铭接到信使的信件后大喜:“嗯嗯不错,先把李成危关押到我爱妃那里审讯一番。我最近有些事忙不过来,过段时间再杀他。这些银两是给你们县太爷的,那些是给你们的跑腿费,拿去吧。”信使高高兴兴带着襄王的口谕回归本队,押运李成危到襄阳府监察司。 这个监察司门帘相当气派,红墙绿瓦明灯高挂,越往里走越能显出阴森恐怖,让人不寒而栗。伴随一句升堂,李成危肩扛枷锁、手镣脚铐站在正中央。“见监察司司长大人还不下跪!跪下!跪下!”左右的小鬼儿嗷嗷乱叫。李成危知道这次必死无疑,挺直身板立而不跪。旁边过来两三个当差的,一顿拳打脚踢把他按在地上。“不必如此,左右退下。犯人抬起头来。”李成危知道司长是位女性,但听声音耳熟,抬头一看真是大吃一惊。司长不是旁人,正是当年李成危的同窗好友文晓云。文晓云也没想到时隔多年,两个人竟以这样的形式见面,见面亦是永别。她坐在那眼神发直看着李成危,勾起无限的回忆。 第41章 齐赵军沙洋县扯旗造反 众英雄赤土坡兴师起义 诗曰: 荆襄自古兵家争,年过二百幻风云。 一声令下众怒起,苍天不愿苦黎民。 上文书说到文晓云开堂审案,虽然提前知道犯人名叫李成危,但始终不愿相信就是自己的六年同窗。两人彼此心知肚明,在朋友的关系之上,还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薄纱一直没有捅破,从小到大牵绊着彼此。 目光对视,干戈寥落,此时文晓云在李成危冰冷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温柔,仿佛一瞬间岁月停滞、时空倒转,宇宙的平行线随着花开花落回到八年前的夏夜,在手牵手之间只剩半尺距离。“春山烟欲收,天澹星稀小。残月脸边明,别泪临清晓”。那夜春山上的烟雾开始收敛,孤寂的几颗晨星也慢慢黯淡下去。一串串伤别的泪珠不断地流落,西斜的残月照亮二人脸庞。“语已多,情未了,回首犹重道: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道不尽的离别倾诉,剪不断的儿女情长,回过头来再说一句记住我穿的绿罗裙吧,以后即便看到绿草也要想到我。千里之外总有人念着你,危哥你怜爱它时,晓云就在你身边。 目光对视,摧眉折腰,此时李成危在文晓云湿润的眼眶中看到了很多不解,仿佛一瞬间岁月停滞、时空倒转,宇宙的平行线随着策马扬鞭回到十四年前的街巷,在一穷一富之间只剩三尺距离。“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一个郊外的穷困书生进城考试,撞上了一个同去入学的富家千金,过程是美丽的,结果是伤心的。他回来时泪流满面,因为在城市中看到全身穿着丝绸衣服的人,根本没有自己这样辛苦劳动的庶民草芥。感情跨不过阶层的鸿沟,从前你拉住我,我追逐你;现在我还是我,你还是你。你不懂我,我理解你;你变不成我,我也不会变成你。 文晓云努力克制住情绪,按照流程问一遍姓字名谁、哪里人氏、所犯何罪……漫长的问答结束后,李成危被暂时收监入狱。回到王府后文晓云百感交集、坐卧不宁,若按律执法李成危论罪当斩,讲情理又想放他一条生路。自己身为监察司司长虽然可以活动笔杆,灵便处理案子,可李成危身份、来历特殊,一旦被王爷知晓,不仅官位难保,而且全家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用自己换来的幸福恐怕也将荡然无存。 文晓云举棋不定暂时不提,且说襄阳王朱翊铭。朱翊铭昨日说最近案牍劳形、焚膏继晷确实不假。近五年时间,荆襄一带天灾人祸连连发生,不是大旱就是大涝。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以乞讨为生。反观王公贵族,每日花天酒地、骄奢淫逸、醉生梦死。朝廷奸臣当道,几次拨发赈灾救济被层层盘剥。更有甚者联合土豪劣绅瞅准时机加大力度压榨百姓,征收巨额赋税,表面说上缴国家,实际全部揣进自己腰包。明末资产阶级萌芽诞生,不少富商大贾买下金矿、银矿,然后雇佣矿工进行开采。这些资本家无情地吸取工人的血汗,大赚剩余价值,延长劳动时间,降低劳动成本,致使大量矿工病累而死。尤其近两年,出现大量逃户流民,官府屡禁不止,越绞人越多。为了保住乌纱帽,荆襄大小官员一致对上级瞒报实情,并严厉禁止百姓在私下议论,防止事态扩大化。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公元一六零五年四月,以齐鑫为首的一帮人在湖北沙洋县联兴村起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义军队伍发展至两千余人,周围十几个村落纷纷响应,不断有各行各业的年轻人加入,以农民为首,矿工、手工业者、不第书生次之。 齐鑫是何许人也?说来还有一段往事,齐鑫的祖父名叫齐彦明。齐彦明是明代中叶中原地区农民起义首领之一。正德六年公元一五一一年被陷在安肃狱中,为刘六、刘七等救出,同举义旗,转战南北各地,史称刘六刘七起义。刘六、刘七、齐彦明和杨虎、刘惠、赵燧等人最初是劫富济贫,被称为“响马盗”,他们于正德五年十月,在霸州发动起义,数千农民响应。次年,起义军由河北攻入山东,以后又由山东回攻京畿。起义前后持续三年,转战南北直隶、山东、河南、湖广等广大地区。正德七年正月,此时,刘惠、赵燧一支转战于安徽、河南等地。他们推举刘惠为奉天征国大元帅,赵燧为副元帅,立五军,列二十八营,委署都督、指挥等官,拥有步骑十三万众,打出“直捣幽燕之地”,“重开混沌之天”的旗帜,还申明军纪,不妄杀平民。起义军在河南连下不少州县,并于泌阳火烧伙同刘瑾作恶多端的前阁臣焦芳之家,兵锋直抵湖广襄阳等府县。七年二月,明政府加派右都御史彭泽提督军务,增调大同等处边兵和湖广士兵,采取四面堵截,督兵跟进的战术,追击河南起义军。五月,刘惠在南召同明军接战之际中箭牺牲,赵燧也在武昌被俘,后被处死于京城。在刘惠、赵燧牺牲前,义军感到危在旦夕,因此在湖北沙洋县一带留下了大半家眷,改装为平民化整为零。进逼京城的刘六、刘七起义军,见京师难以强攻,便由文安南下,入江苏,后又转入山东。明陆完集兵十万于山东登、莱地区,围剿义军。起义军奋力突围,与明军周旋于京师以南各州县。随着河南起义军的受挫,这支起义军渐向南方转移。闰五月,南至湖北黄州,由团风镇夺舟入江,刘六因舟覆牺牲,刘七等自武昌而下,驾舟师转战于上起九江、下抵苏松的大江上下。这路义军经过沙洋县附近时留下齐彦明等人的家眷,因此齐鑫出生在联兴村。 齐鑫以务农为生,幼年时便继承祖志,等待时机准备打出先祖旗号,准备东山再起。成年后,齐鑫总结当年起义失败的经验教训,认识到两支较大的起义军独立作战,缺乏配合,更没有和当时在四川的农民起义军取得联系共同抗敌,致使明政府便于集中兵力,各个击破。因此,齐鑫常常游走于各村之间,联络曾经两支义军的后裔,在此期间结识到一位得力助手,名为赵谏。赵谏是当年义军首领赵燧的后裔,身为矿工,与齐鑫志同道合。二人东奔西走广泛宣传,终于在四月揭竿而起。 同年五月,齐鑫、赵谏率领两千义军顺汉江而下,在沙洋县以北的闸口登陆大造声势。沙洋县东侧紧邻汉江,知县没把义军放在眼里,点守城兵将一千五百出北门,联合周围卫所军士决定与义军决战。齐鑫、赵谏看调虎离山之计奏效,命两百人留下拖住明军主力,其余一千百八人迅速乘船顺流而下,偃旗息鼓绕至沙洋县东南方向登陆,猛攻南门。进攻来得突然,知县毫无思想准备,再想调兵守城已然不及。不到半个时辰,义军登上城头占领沙洋县。县令知自己即使逃生也难辞其咎,哭哭啼啼最终横剑自杀。长官一死,手下人便不再抵抗全部投降,城市被义军完全掌控,人心初定后马上开仓放粮,宣传义军政策积极招兵。 短短休整几天后,义军人马涨至五千人。齐鑫、赵谏等首领商议不能死守沙洋县这块弹丸之地,要选择合适方向打运动战。大伙众说纷纭,有人提议向东南转移被第一个否定。东南江淮中下游地区是富庶区,人口众多城市广布,明军把守极其森严,不能再走先祖的老路。有人提议向西南入川也被否定。川渝地区虽有零星义军与之遥相呼应,但山高路险易守难攻,且不乏名将镇守,尤其是女将秦良玉麾下的白杆兵,威震两川不宜厮杀。最后,大家一致同意北上攻打襄阳,若攻不下来便绕城而走进驻河南再图良策。 荆州知州得报自己治下有人起义大为恼火,立刻命令潜江、天门、京山、钟祥、荆门、当阳诸县同时出兵,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联合围剿起义军。钟祥军看齐鑫、赵谏率军北上朝自己防区而来,于是加快行军速度,要在其他地方军到达前抢夺头功。 六月初,五千义军乘船在马林口与钟祥军迎面遭遇。齐鑫、赵谏观察地形后发现,此处汉江水域呈口袋型,马林口在“口袋”壁上。钟祥军全是马步弓组成,此时准备在马林口内侧排开阵势,等待义军登陆半渡而击。齐鑫、赵谏惊喜发现官军虽然装备精良战斗力高,但人数明显少于义军,且已钻入“口袋”中,三面环江西面开口,只有少数兵马作为预备队驻扎开口处的保堤村和杨家塆,于是决定让赵谏领一半义军在马林口登陆佯攻官军。齐鑫带一半义军乘船沿江绕至“口袋”另一侧,在杨垴、万家岭一带快速登陆,之后奇袭抢占保堤村和杨家塆左右高地。官军毫无察觉未加防备,不到一刻钟两地官军全体覆没。随后,齐鑫发出信号弹提示另一半义军。赵谏看到信号后命令义军停止佯攻,转而向西与齐鑫等人汇合封死官军归路,将其围困在“口袋”中。钟祥军见势不好只得奋力突围,结果死伤大半,被俘虏者百余人,只有少数杀出血路回城报信。 义军稍作调整打扫战场,乘胜追击继续北上,同时发动汉江两岸村民补充兵员。六月中旬,义军兵困钟祥县。钟祥墙高城深,且有护城河环绕保卫。义军两次强攻未能得手损失不小,于是改变策略假意撤退,让部分义军弟兄穿上俘虏的衣服,扮成官军残兵赚开城门,午夜时分里应外合,终于在六月底攻取沙洋县,缴获不少枪刀器皿,尤其是几十杆火铳最为珍贵。 这场胜利让义军影响力大增,在城内休整半个月,人马总数已破万人。钟祥沦陷的消息很快传至襄阳。襄阳王闻之以拳击案:“反啦!都她妈反啦!臭种地的、臭挖矿的不老老实实干活,也敢造反?点兵!点兵!”副将关恩代一旁提醒道:“王爷息怒,如今贼军势大不易强取,若冒然出兵恐有闪失。况且钟祥县不在襄阳府管辖范围内,出兵似乎不合规矩。我听闻南方多县已经出兵追赶贼军,不如让他们先打,王爷您坐收渔翁之利。”“不必!我是一国亲王,哪块地盘不能去?内地多年未遇战争苦无扬名机会,这次让天下人都知道本王的厉害!”副将关恩代劝说无效,只得按命令在大校场点兵两万。 次日天亮,朱翊铭率队亲征水陆并进,七月初兵困钟祥县。朱翊铭指挥官军轮番攻城,遭到义军顽强抵抗,双方互有伤亡。齐鑫、赵谏认为长期拉锯战不是义军的优势,应该及时突围转移,并寻找有利地势痛击官军。七月十五日夜,义军携带部分船只从南门突围,来到三里外的静月湖边,分东西两侧沿湖摸黑南撤,留一小队人携带干柴乘船在湖中慢速南撤,在湖中心停住,多燃火把高挑大旗杀声震天,有意吸引官军注意。朱翊铭见状大喜,命手下迅速追击,来到湖边登台眺望,认为义军主力在湖中逃跑迷失了方向又是一阵狂喜,命全体官兵登船追赶,务必全歼义军于湖中。等接近义军船只后,朱翊铭发现情况不对,下令掉转船头撤退,士兵开弓放箭作为掩护。船上义军看官军中计,随即向空中放出三支火箭并点燃船上干柴,划船撞向官船造成一定杀伤。义军作战勇敢、不顾性命,船上几百人最终全部牺牲。齐鑫、赵谏率人并未撤远,见信号后立刻杀个回马枪,紧紧围住静月湖,困官军于湖上。朱翊铭这才意识到义军的厉害心里暗自叫苦,命全体官兵朝一个方向猛攻,最终连战数日率一万残兵败将一路逃回襄阳。义军打了个漂亮的大胜仗重新占领钟祥县。 八月初,李成危被押送到襄阳府。此时,朱翊铭正在火急火燎地调兵遣将,准备二次进攻义军,因此没来及斩杀李成危。副将关恩代劝说朱翊铭:“王爷不必动怒,兵家胜败乃是常事。前日钟祥一战虽然我军兵马折损过半,但贼寇也损失不小。咱们兵多将广,而他们则是人越打越少。只要加紧剿灭力度,他们撑不了多长时间。王爷英明神武,再战必胜。”朱翊铭心里不服气,既想要胜利还打算赢得漂亮,让别人称颂他为战神,于是点兵一万五千,在八月中旬二度南下。 义军这边占领钟祥县后,本可以乘胜追击继续北进,结果内部因路线问题发生分歧。赵谏直言应趁官军新败、人心不稳之际迅速出湖北、入河南跳出包围圈,顺白河、唐河流域到南阳发展,遭到手下一些义军头领反对。他们认为义军缺乏后勤补给不宜长途跋涉,应该在家乡附近发展依托县城与官军周旋。齐鑫最怕内部不团结,反复开会探讨逐个解释安抚,经过近二十天时间才一致同意北上的计划。 八月中旬,朱翊铭的一万五千人官军与八千义军在宜城县南郊遭遇。副将关恩代对朱翊铭说:“王爷,宜城县在我们手中,不如全军进驻城市静观其变免得流血牺牲,把难题留给敌方。”朱翊铭摇摇头自负地笑笑:“这群流寇我视之如草芥,况且一万五对八千,优势在我!”遂下令夜间偷袭义军大营,结果又中齐、赵之计,兵退宜城县。义军迅速包围宜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朱翊铭此时手下兵将仍然比义军多,但两战皆败吓得他魂飞天外不敢突围。齐鑫、赵谏估计攻坚战没有把握于是写降书射进城内,要求朱翊铭下令襄阳府及附近诸县不得出兵干扰,打开要塞封锁安全护送义军北渡汉江。 朱翊铭见信后气得火冒三丈,集合手下将领商议对策,最终决定让关恩代率部分兵马突围搬兵求救。关恩代拼死冲杀,身受重伤逃回襄阳。慌忙进王府找正妃娘娘汇报。正妃娘娘听完吓得抖衣而颤:“这可如何是好?啊快,快去请侧妃文娘娘!”时间不大,文晓云快步来到客厅,又详细询问一遍情况,皱起眉头在房中踱步。“妹妹,你倒是拿个主意啊!”“姐姐你别着急,现在刨去守城士兵不能动,能调度的可以凑齐五六千人。但流寇势大不可小觑,还需再增些兵马。”“何处可增?”“先派人去南漳、保康、枣阳、随州四县求救。远水不解近渴,我打算效仿秦末骊山囚徒故事放监察司中罪犯编队成册,作为先锋攻打流寇。”众人听完皆称善,一切安排由文晓云统一指示。 散会后,文晓云遣人把李成危提至王府。李成危被卸下手铐脚镣换上便服来到王府,心里纳闷不知对方是何用意。迈过几道门槛,绕过几条回廊,李成危来到后堂,上台阶挑帘栊目视前方这么一看真是大吃一惊:就见文晓云头戴珠翠九翟冠,一对金簪别顶,身上穿丝质四合如意云纹大红衫,金绣云凤联珠纹青霞帔,金钑云凤帔坠,金绣团凤纹桃红褙子,金绣团凤胸背青鞠衣,手执玉谷圭黄锦套端坐宝座上。 文晓云屏退左右,让李成危入座。李成危不坐,刻意与她保持距离:“你是什么身份?”“何必拘谨呢,我现在是襄阳王朱翊铭的侧王妃。”“呕吼?没想到多年不见你成了皇亲国戚,恭喜恭喜呀,哼哼,是用美貌和金钱换的吧?”“这些年发生了太多变化,你不清楚。”“不,我很清楚,政治联姻权色交易罢了。”“我不明白,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放着好好的教师不当,为什么非要杀人呢?”“哼,哼哼,哈哈哈哈你当然不明白,而且永远也不会明白,因为你是养尊处优的王妃,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吸着底层百姓的血,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听着下层官员每日报送的喜歌儿,当然体会不到劳苦大众水深火热的生活。要问为什么杀人,惩恶扬善天经地义,我只恨杀其少,不能斩尽世间恶人恶鬼!”“你不觉得自己说这些很幼稚吗?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是亘古不变的法则。”“对于你这种既得利益者来说,我的所思所想当然显得幼稚可笑。但早晚有一天无产者会联合起来,那将是你们的末日!我们本不是同一阶级,早应该想到会有今天的下场。假如我也有一个批,恐怕生活比你还好。废话少说,杀剐自便!” 文晓云把火压了压说:“我今天找你来不是要责问你,而是想请你帮忙。”“帮忙?笑话,我没听说过王妃找死刑犯帮忙的,除非是要满足她的性欲。”“如今宜城县冒出大量流寇,王爷被困城中。我想让你率领襄阳城中的两千囚徒前去解围,救襄阳王朱翊铭逃出生天平安回到我身边。救他也是救你自己,立功赎罪的机会可要想好。”“流寇?是农民和工人吧,让我打工农的队伍,底层人斗底层人让你们权贵获利?做梦!”文晓云气急败坏地从身后拽出明晃晃的宝剑,架在李成危肩上高声喝道:“王爷活不了,你们都得陪葬!”“怎么,靠山倒了你也活不下去?”“别逼我杀人!”李成危在狱中对齐鑫、赵谏的起义有所耳闻,本不想答应文晓云的请求决定慷慨赴死,可忽然转念一想,脑中浮现出一个新的计划。“好,我答应你,不过我有三个条件。”“说吧,什么条件?”“第一,囚徒出征的人员由我来做决定。”“可以。”“第二,囚徒作战必须由我指挥。”“可以,但需决策通过官军将领审议才可行动。”“第三,囚徒要人手有兵器。”“那是自然。”“好,我答应参战,何时动身?”“你即刻准备,明日卯时出发,不要让我失望。” 离开王府,李成危立刻前往监察司,先调出所有囚犯的档案资料翻阅一遍,然后把两千人聚集到大校场逐个询问入狱原因,品行恶劣的不要,身份上层的不要、体弱多病的不要,冤假错案的留下,被逼无奈的留下,底层百工的留下,最后点齐五百人配给刀枪火药蓄势待发。李成危在牢中这些天一直没闲着,积极了解周围班房狱友的情况。由于这些囚犯绝大多数没文化,李成危还教他们知识,讲天下形势。因此,大家相处的都不错,在人群中李成危威望很高。登台点兵发话时,台下有一小撮人不服不忿,李成危想起大学时泠寅道曾教他射箭,于是抬来标靶、张弓搭箭,在五十步远立定瞄准,嗖的一下射中靶心,引来众人一阵掌声。文晓云有些担心,质问为何不多带人。李成危坚持己见,就带五百人便可取胜。文晓云没办法,只好把另外一千五百人分别交给偏将狐假虎、狐假威管理。二人各用五百本部人马监视囚徒。 次日卯时,总共七千多人的队伍由副将苟仗人、苟仗势统领,浩浩荡荡从襄阳南门出发赶奔宜城县解围。从襄阳至宜城不过九十里路,两个时辰内就可到达。官军增援的消息很快被义军得知,齐鑫、赵谏留四千人继续围城加大力度鼓噪声势,带剩下四千人去宜城西侧抢占高地并构筑两条防线。第一条防线从北面红山头、太平岗至南面余家岭、碾子桥成犄角之势;第二条防线在阮家坡、枣树林、金鸡冢一带成品字形防御阵势。官军赶来时看义军已提前占领高地不敢轻易进攻,退至五里外下寨。 李成危部五百人被顶在最前端住在周家湾,周家湾左右两边是任家湾和胡家洼子。狐假虎和狐假威分驻两村各领一队,时刻观察和监视情况动向。李成危命令手下人不准扰民。大家席地而坐警戒待命,忽然有一哨探来报:“李头领,村外有六人求见,说是您的朋友。”“朋友?请他们进来。”时间不大,就见六个人头戴草帽,低着头依次来到李成危跟前。等他们仰起脸来,李成危真是喜出望外、激动万分。六人非别,正是王朝义、金占虎、火妹妹、骆足、游善存和常月凌。王朝义让大家抑制住兴奋,压低声音把以往的经过讲述一遍。说道牛御恶贯满盈被就地正法时,李成危又恨又悲。骆足从包袱里取出一只布虎递给李成危:“九哥,这是伯父伯母托我带给你的,说他能保佑你平安。我们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没想到苍天有眼,能在这里重逢。”李成危接过来细细端详,它还是像二十七年前一样,面露笑容、自信阳光。“是啊,它不光会保佑我,还会保佑我们所有人,该到拨云见日的时候了。”“哥,你不会真想去拼义军吧?”火妹妹问。“哥哪有那么傻,我是在找一条生路。”“什么生路?”金占虎说。“齐鑫、赵谏不是给我们做了很好的表率吗?”游善存一拍大腿:“哎对喽!他奶奶的,朝廷不让咱活,咱就反他娘的!”他扒拉一下常月凌,“哎妹子,你怎么办想好了吗?”常月凌目光坚毅微微点头:“我想通啦,就算能回河北支教,早晚工作也得丢。如今教育界都烂到这般地步,我也不干了,以后就跟着你们,况且还认了个好姐妹!”说完拉住火妹妹的手。 李成危对自己人毫不隐瞒,把战局形势、兵力部署、作战计划详细讲述一遍。骆足说:“如果直接去找齐鑫、赵谏说明情况恐怕不行,毕竟双方刚刚接触建立不起信任。”“那临阵倒戈直接起义行不行?”金占虎问。“不可,大哥手下才五百兵士,跟官军比实力悬殊。而且就算打起来,齐鑫、赵谏他们不明情况也不一定会帮我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应该怎么办?”游善存急切地问。李成危思索片刻说:“义军人少,但士气正盛;官军人多,但士气低迷。我看咱们不如给官军设陷阱,暗中帮助义军大量杀伤官军给他们减轻压力。待时机成熟咱们再单独敲打一次义军,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和良苦用心,只有双方平等才能更好合作。”见大家一致赞同,李成危接着讲:“计划总共分为三步。第一步,让义军在周家湾痛击官军。周家湾地势低洼,小河沟多而杂,是打歼灭战的好地点。从地图上看,任家湾和胡家洼子到周家湾距离大致相等,我们同时派人去通知狐假虎和狐假威,就说得知义军要攻打周家湾,让他们迅速支援,注意是在夜里并要定好准确时间。朝义你轻功一绝,提前去义军营中不漏身份地把计划告诉齐鑫、赵谏,让他们在约定时间见周家湾火光四起、人声嘈杂后迅速出击,趁狐假虎、狐假威立足未稳时吃掉他们。咱们要在官军动身增援的同时快速绕路而行避开他们,退到胡家洼子西面的屈家营静候佳音。义军得手不会恋战追赶。等他们退走后,我们进驻胡家洼子。这样即使大队官军赶来增援质问,我们就说换防便可无事。第二步,鲤鱼湖半渡而击。官军受挫,更不敢正面强攻高地。我们应抓住时机,利用先头部队职责,建议官军绕路东南迂回进攻。宜城县西南有一片湖泊,名叫鲤鱼湖。湖水从城里一直通到欧家坡、任子碑一带,是宜城天然的屏障。我们让官军从黄宪集、梁家垱处过河,把消息提前告诉义军,让他们沿河设伏并告诉齐鑫、赵谏撤出碾子桥和余家岭的驻军,为第三步做准备。第三步,围歼金鸡冢。官军渡河失败不敢继续向前,只得北返退至欧家坡、任子碑。此时义军已从碾子桥、余家岭撤军故意留给官军,退到二道防线设伏。官军探查碾子桥和余家岭没有义军把守,以为他们还在沿鲤鱼湖布防必定快速前进,等钻入包围圈,枣树林、阮家坡、金鸡冢三面同时进攻围歼官军。战事打响后,让红山头和太平岗的义军南下截断官军归路,收拾逃跑的残兵败将。通知义军的工作都由朝义负责,务必让他们相信计划的真实性。”“放心吧大哥,包在小弟身上!” 接下来十天,战事完全按照李成危的设想进行。王朝义三次夜探义军营寨,使用装神弄鬼的方法传递信息。那时人们普遍迷信,齐鑫、赵谏拍手称快:“天上掉不了馅饼,但能掉锦囊妙计嘿!”王朝义躲在暗处偷听,自觉好笑。 苟仗人、苟仗势率残部三千人后撤三十里,在拉河口稳住阵脚。狐假虎和狐假威也没心思监视李成危的五百人,一路逃命跟大部队汇合。流星探马来报,齐鑫、赵谏率领的四千人还剩不到三千,另外四千人还在围困宜城县。众人查看地图位置认为接下来不能和齐鑫、赵谏硬碰硬,不如迂回至围城义军身后偷袭一下,于是在荷花堰、观音堂两处发动攻击抓获了几百义军,收缴武器后又把他们放走。齐鑫、赵谏得知还有小股力量出现在自己身后,以为是官军,立刻率人回援追击。李成危率众横趟鲤鱼湖,继续南下躲避追赶。行至罗家坡处,众人登高望远。“看,下面有两片水域,我们可以利用一下!”金占虎激动地说。李成危仔细观察:两片水域一左一右,中间有几百米宽可以通过,但地质松软像沼泽。“好,就在这会会他们!朝义你带一百人埋伏在罗家坡,放义军部队过去,等双方交战时鼓噪声势,截断他们的归路。”“放心,交给我了。”“老游你带五十人去侧面郭家岗埋伏见机行事,能活捉齐鑫、赵谏当属首功一件,要是放他们过去定斩不饶!”“哎不是,危哥你这不公平啊,这么点人怎么活捉他们?再说他们能来吗,就给我下军令状?”骆足拍拍游善存说:“哈哈哈,你是福将,有福之人不用忙。”李成危接着说:“其余三百五十人随我到沼泽对面迎接义军,此战关乎所有人的生死存亡,只许胜,不许败!”“是!” 不到半个时辰,齐鑫赵谏率两千人赶来,由于杀敌心切几乎全部陷进两片水域间的沼泽地。就在这时,金占虎和火妹妹一左一右带队冲向义军,尽量抓俘虏不伤性命。齐鑫、赵谏见势不好,带队向回撤退。突然,罗家坡上杀声四起尘土飞扬,王朝义率人在高处拦住去路。义军只好转向,从郭家岗撤退。 游善存等得心焦连连抱怨,忽然听有马蹄声靠近。“欸嘿他妈的,危哥算得真神嘿,看我的喽!”游善存搬鞍认镫飞身上马,手持鹰嘴双钩精神饱满出现在道路中央。齐鑫、赵谏没想到这也有人拦截,心中暗道不好,脑门冒出虚汗。“呔!两位头领还不下马受缚吗?”“你是何人!”“嘿嘿,是谁不重要啦,纳命来!”赵谏硬着头皮拍马舞刀来战游善存。游善存见刀劈来不躲不闪,双手钩横扫对方太阳穴:“第一招钩地主!”赵谏收刀封堵,左右插花。游善存不等兵器碰撞,立刻抬手腕钩奔上走:“第二招挑乌纱!”赵谏赶紧身子后仰,使用金刚铁板桥躲过钩尖,心想:这招都什么名字呀。等赵谏刚坐起身,游善存手腕一翻,双钩朝下拍来,而且钩尖在赵谏脑后,还要连打带拉往回拽:“第三招脑割命!”赵谏实在躲不开了,撒手仍兵器滚鞍落马。齐鑫看兄弟被捉双眼冒火,拍马舞槊直取游善存。游善存还是用这三招将齐鑫活捉。 战斗很快结束,这场仗打得干脆利落。游善存拴着齐鑫、赵谏来到沼泽地后面的莲花寺报捷。李成危等人早已在莲花寺设营恭候多时,见游善存迈大步而进,满脸笑容合不拢嘴。“齐赵二人是否擒到?”“危哥你真行,说我是福将一点都不假,看!”李成危顺手指方向望去,看齐鑫、赵谏被捆进来立刻给他们松绑。齐鑫、赵谏开始不解,后来经李成危讲述才明白能顺利击败官军原来是一直有人暗中相助。这伙人和我们一样也是底层劳苦大众,被官府逼得活不下去才要造反,想要和我们联合,这叫不打不相识,于是转忧为喜,愿意同李成危合作,并提议尊李成危为总头领。李成危推辞不允,给其他被俘的义军全部松绑,提出让围城义军撤出来到莲花寺集合。齐鑫问:“襄阳王朱翊铭就被困在宜城县内,为何不趁现在杀进城去活捉朱翊铭?”“不可!我们的目的是赶在敌人合围前迅速转移,而不是抓一个无能之辈。据可靠情报,潜江、天门、京山、钟祥、荆门、当阳诸县的增援军队已经陈集在襄阳府和荆州府的交界处停留了一段时间。之所以他们不敢越界就是因为朱翊铭还活着,畏惧他的权威只得静观事态发展。可一旦朱翊铭死或被活捉,他们肯定跨界追赶救援,那时再想转移势比登天。荆州府的援军离我们最近的一支驻扎在畈田和黄泥村,距莲花寺不足二十里,不能再犹豫了快让义军撤围,放朱翊铭滚回襄阳!”齐赵二人觉得有理挑大指称赞,命人去宜城送信。 信使离开不久,就听莲花寺西侧咚咚咚三声炮响,震得大地颤三颤、摇三摇。警戒的义卒慌忙进寺报告:“启禀各位头领大事不好,西侧蛮河上出现大量官军人数不知,距我们只有一里远,旌旗上大写两个字——南漳,请头领决断!”蛮河的上游是南漳县,下游经过宜城县境内,最终流入汉江。当时,文晓云派人去南漳县求援。县令知道功高莫过救驾积极答应,稍作准备后立刻点水路军三千顺蛮河而下,今日在莲花寺河段撞见义军。 义军人少不敢恋战,李成危等人率众边打边退,又向南撤出四里路,来到一处高坡,名为赤土坡。南漳军咬住不放一路追杀,让义军损失不小。李成危让大家据坡为守开弓放箭阻击南漳军,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忽然在南漳军背后的桃园沟方向斜刺里杀出一彪人马。李成危等人心头一凉:完啦,肯定不是那四千围城义军,他们不可能那么快就赶来。除了他们肯定是官军的队伍,彻底没救了。然而事实并未如李成危等人所想,就见南漳军后队乱作一团,哭爹叫娘短兵相接。李成危心里纳闷,等再扒开尘土抬头仔细辨认,顿时眼睛烁烁放光:“哎呀,是他们,大伙有救啦!弟兄们,冲啊!”新来的这彪人马大致三千人左右,服装与官军完全不同,身着百姓服装。为首的有两员大将,上垂首这位头戴亮银盔,身穿亮银甲,手持亮银枪,胯下青鬃马,背后帅旗上斗大一个泠字;下垂首这位头戴乌金盔、身披乌金甲、手持水磨禅杖、胯下黄骠马,背后帅旗上斗大一个殿字。来着非别,正是泠寅道和殿前香。泠寅道逃离顺天府后,一路南下来到湖北神农架占山为王,后来殿前香也投奔泠寅道,二人招兵买马等待时机。最近听说李成危到了湖北襄阳又参与到解救朱翊铭的战事当中,不知是真是假于是率众下山打探,今日正遇到南漳军攻打义军。就看泠寅道和殿前香血灌瞳仁、各挥兵器,纵马向前飞驰如入无人之境,官军碰上死、挨上亡,眨眼之间倒下死尸无数。二十多名南漳军士卒围住两匹战马,想要困死二人。泠寅道、殿前香各拽丝缰,跃马跳出包围圈。两员南漳军主将看拦不住泠寅道和殿前香,纷纷拍马舞刀,一对一敌住二人。殿前香铆足全身力气,从上势下一宝杖砸折铁刀,接着用月牙铲铲掉主将头颅。泠寅道不等对方催马到跟前直接张弓搭箭,前把推泰山、后把拉弓弦,一箭正中另一名主将哽嗓咽喉。南漳军看将领毙命,不敢恋战纷纷败逃。泠寅道和殿前香又率众追杀一阵官军后,回到赤土坡与李成危等人汇合。大家见面紧紧拥抱在一起,激动万分喜极而泣。不到半个时辰,就见远处尘土飞扬,浩浩荡荡开来一队人马,正是围困宜城县的四千义军。 赤土坡上红尘滚滚、彩旗飘扬,万人的队伍从此要拉开一段传奇大幕。 正是:生生死死人间路,起起伏伏血泪天。 要知万人义军向何处转移,且听下回分解。 第42章 攻宜城一意孤行 解重围回心转意 诗曰: 赤土高坡起惊雷,庶民用命为锋摧。 团结一致破遗臭,无往不胜立丰碑。 公元一六零五年九月一日,万历三十三年秋,湖北襄阳府宜城县赤土高坡上红尘滚滚、人声鼎沸、锣鼓喧天。村落周围、蛮河两岸,无数老百姓前来围观。一把把刀剑林立;一杆杆火枪齐明;一张张沧桑的面孔露出久违的笑容。 李成危、泠寅道、殿前香、骆足、王朝义、金占虎、游善存、火妹妹、常月凌、齐鑫、赵谏依次登上坡顶高台。眺望远方,近万人的队伍虽然军装不一,但无边无沿声势浩大。台上众人让大家安静并自我介绍一遍,之后轮到李成危发言。李成危经历这些年后日日思夜夜盼,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出现眼前这番场景,谁承想今日得以实现,自己也成为了历史洪流中的重要一员。他情不自禁潸然泪下,挥手示意讲道:“父老乡亲们,兄弟姐妹们!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我们能相聚在此必是上天的旨意!大家来自五湖四海,身份各不相同,有农民、有工人、有知识分子、还有手工业者和服务人员,就是没有地主、没有官僚、没有资本家!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有人不让我们这些底层百姓过上好的生活,不给我们生存的出路,只想让我们当牛做马!那他们是谁呢?这些恶魔、畜生不是别人,就是地主、官僚和资本家!也许有人会问,看呐,我们身边死去的乡亲、工友同胞们还不多,还能勉勉强强地活着,可是请农民兄弟们想一想,一年年辛辛苦苦耕作,靠自己双手得到的粮食都去了哪里?家里剩下的余粮还有多少?够吃多长时间!再请工人兄弟和手工服务业的兄弟们想一想,一天天勤勤恳恳劳动,靠自己双手创造的成果最终却归谁所有?每天的工钱是多少,每天的工作量和工作时长又是多少?我们用攒一辈子的钱能买得起一套六十平米的房子吗!自己和身边工友们的身体状况又如何?他们超负荷工作折损阳寿换来的吃喝值吗?得大病看的起吗?有被平等对待,受到过尊重吗!再请知识分子们想一想,一辈辈上报国家、下安黎民的理想信念得到过实现吗?是谁逼着你们了结独立的思想,又是谁坏事做尽让你们对大明痛心疾首呢?没错,地主的压榨剥削让我们冻死饿死;资本家的压榨剥削让我们累死病死;官僚的压榨剥削让我们抑郁而死!过去的死往往摆在明处让我们知道自己因何死去,而现在的死大多换了一种形式潜藏起来,让我们神不知、鬼不觉认识不到是受压榨剥削而死去。那些变相奴役我们的人更可恶!” “打倒地主!”“打倒地主!”“打倒官僚!”“打倒官僚!”“打倒资本家!”“打倒资本家!”金占虎、游善存等人带头喊一句,群众高呼一句,群情激愤、声震长空。 李成危继续说:“走到今天这步,我们被逼无奈别无选择,然而从此刻起,命运将掌握在自己手中!我们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革命,直到最终完全胜利!还有另外一条路那就是死亡,死亡不属于劳苦大众!请大家记住:贫穷苦不死我们;压迫吓不倒我们;一切困难都压不垮我们!”话音未落,台下又爆发出阵阵掌声。 齐鑫、赵谏各自向前走出一步,大声呼道:“父老乡亲、荆襄子弟们,今天我们正式起义啦,革命万岁!”泠寅道在和众人商讨后,作为代表挥手示意说:“从即日起,我们的军队是正规的人民军队啦!义军也有了新的名称——赤黎军!我们在赤土坡起义,赤是红色的意思,赤色代表着我们的兴盛!我们有血有肉,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心都是红色的。黎是众多、黎明的意思,我们是人民的军队,代表大多数劳动者的利益,为了劳苦大众就会有黎明!”殿前香高举单臂紧握拳头补充道:“对!为穷老百姓打天下就是我们的旗帜,天下穷人是一家呀!”火妹妹从地上捧起一把沉甸甸的红土,注目凝视许下心愿后,将其抛向天空:“赤黎军万岁!”台下又是一阵呼声。 围观的百姓越聚越多,都想看看赤黎军的风采和领军的诸位头领。有的百姓指指点点神采奕奕,探着脖子往高处看;有的百姓欢呼跳跃呐喊助威,堆满皱纹的脸上泛起红润的笑颜,仿佛自己也是赤黎军的一员;还有的百姓情不自禁放声抽泣,一边用龟裂的双手抹拭湿润的眼角,一边喃喃说道:“终于有救了,终于有救了。”军队的小伙子们无不被热烈的氛围所感染,各个身姿挺拔,胖大的威武,瘦小的精神。李成危等人看群众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若立即带兵离开恐怕伤了百姓的心,于是纷纷走下高坡,与群众一一握手致意。 就在人民群众热烈欢呼时,忽然坡下有岗哨来报:“启禀各位头领,赤土坡东南方向两里外有马蹄声未见烟尘,速度较慢时走时停不知是何处人马。”众人从来者方位判断,应该不是之前被打散的义军小部队。泠寅道率先说:“从描述来看不像大股部队,似乎是官军的侦察骑兵,不管他们是哪路人马,我带五十骑先去探查一番稍作回禀。”骆足紧跟提醒:“小心谨慎,见机行事。”“放心。”说罢,泠寅道提枪上马,背背镖囊带队出发。 李成危和众位兄弟怎么打扫战场、疏散群众暂且不提,单说泠寅道。泠寅道打马如飞单人独骑冲在最前面,一会的功夫在王家岗下勒住青鬃马。他往左右两边瞧瞧,发现只有些许树木花草,不足以潜藏埋伏,于是又眺望岗上。此时正午时分却不见百姓炊烟,再仔细看能发现住户院墙外有换洗晾晒的衣服。泠寅道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待后面五十骑至此令其中三十沿左路小径紧贴树丛绕至一里外的三分场待命。自己和剩余二十名弟兄跳下战马背背梭镖席地而坐,大声交谈态度放松,好像附近没有敌军搜查骚扰。大约过去一刻钟,忽见王家岗上闪出四排斥候骑兵,约有一百人各个盔明甲亮、手执兵器。一声呼哨后,四排骑兵保持队形从岗上飞速冲下,直奔泠寅道众人而来。泠寅道心里早有准备,立刻让二十名弟兄起身拔出背后梭镖,成排投向官军骑兵。在神农架山寨时,泠寅道专门给手下弟兄们训练过投梭镖,特别之处在于投掷目的并非是击杀敌人,而是成排投掷三十米左右让梭镖深扎于地,变成简易拒马拦截敌方骑兵前进。二十名赤黎军战士速掷三次,在骑兵冲下山岗前制成一道长二十米、宽三米的简易拒马。敌军骑兵毫不在意继续猛冲,结果没想到是两头带尖的梭镖,提马刚跳过第一排,前蹄正踩在镖杆上,身躯保持不了平衡被第一排梭镖的后尖划伤皮肤。战马受惊把士兵甩到地上,横冲直撞造成不小混乱。泠寅道瞧准时机飞身上马,单手擎镖冲向敌阵,人借马力、马助人威,瞄准敌军骑兵小队军官顺势一掷,正好戳穿敌将哽嗓咽喉。五个不怕死的抡兵器围住泠寅道,结果被一枪一个戳死马下。泠寅道高举亮银枪代替军令,二十名赤黎军战士催马向前奋力冲杀。斥候骑兵见力敌不过拨转马头向回跑,忽然看见岗上出现三十名赤黎军骑兵拦住归路,这三十人正是被派往三分场的队伍。等官军斥候骑转过身子后,泠寅道仔细观察他们护背旗上的文字——荆门,于是招呼手下弟兄大喊:“活捉朱翊铭!别让他跑喽呀!”追赶一段后带队返回赤土坡。 回到赤土坡,泠寅道把经过讲述一遍。游善存不解地问:“道哥,你怎么知道敌人一定在王家岗村庄里?”“此事不难,正午饭点村庄内应有炊烟。我等到时却不见一丝动静,且高地周围不见敌人侦察,必是因为敌人已经提前占领村庄可从上视下,怕村民做饭吵吵嚷嚷引起咱们的注意,才强行把村民关进屋子不让做饭,这也符合他们一向对百姓颐指气使的作风。”成危甚喜,见寅道果有帅才。“他们是哪部分的?”火妹妹问。“荆门的援军。我们追赶时故意说要活捉朱翊铭,把这个酒囊饭袋没死的消息透露给他们,让其不敢轻易串地盘。”“做的好!”李成危搂搂泠寅道的肩膀。“唉,唯一可惜的是王家岗有几个村民被荆门官军杀害。”“道哥怎么处理的?”殿前香迫切地问。“我们帮着死难者家属掩埋了尸体,带的钱不多留下二两银子。”李成危深沉地点点头:“我们是人民的军队,打天下闹革命是为了劳苦大众,因此对待他们要像对待亲人一样。” 时间紧迫不敢耽搁,赤黎军打扫完战场后开始向北开拔。围观的百姓舍不得赤黎军走,一路相随也要跟着向北前进,不少老幼妇孺拎着小篮子赶上李成危等人,非要把大家伙好不容易凑来的一点礼物送给赤黎军。李成危接过来看看,有的里面装着几颗鸡蛋,有的里面铺着一薄层高粱谷子。大家知道百姓自己生活都很困难,于是坚决拒收一切财物。火妹妹和常月凌发挥女性优势,苦口婆心劝说大家不必相送,留着这些粮食维持生活等待赤黎军革命成功再打回来。百姓们没见过对群众秋毫无犯的军队,见实在挽留不住只好作罢,纷纷挥手告别:“赤黎军万岁!可要早日再回来呐,等你们回来!”定在原地目送赤黎军逐渐消失的背影,久久不忍离去。 过桃园沟到莲花寺,李成危、泠寅道、殿前香、骆足、王朝义、金占虎、游善存、火妹妹、常月凌和齐鑫、赵谏进寺内找一安静场所,商量下一步赤黎军行动方案。齐鑫第一个发言:“依我之见应先攻宜城。宜城已被我军围困数日,昨天夜间方撤围。朱翊铭逃向襄阳必会带走部分兵马。趁敌人城内空虚,我军一战可破。”赵谏补充说:“进城补给后跨过汉江继续北上,与我们原先制定的计划一致。从地图上看,对我们更为有利的是过宜城一直向北都不会受到汉江的影响。整条汉江主干都将在行军路线的左侧,切割开赤黎军与襄阳府的陆地连接。军队用较小损失抵达唐白河后,可分两路进入河南。河南穷人多,适于扩军建设。”泠寅道提出反对意见:“我认为不可。目前我军首要目的应该是快速转移,寻找适合的落脚之处建立根据地。若攻打宜城不但会损兵折将,而且必然会耽误转移时间。如今官军已经从四面八方赶来,欲绞杀赤黎军于襁褓之内。我等更不可与敌鏖战。”殿前香接着说:“宜城遭围数日,城内官军肯定已做好防御准备,恐不易攻克。我建议不如西进。南漳军在桃花沟新败,丢盔卸甲败逃回县。若赤黎军紧随其后,趁敌立足未稳可一举拿下南漳,之后再图良策。”泠寅道点头表示同意。“是啊,攻宜城绝非上策。”王朝义吊着小尖嗓:“我三次到城外观察看得清楚,光引汉江而置的护城河就不好过啊。汉江流量大且冬季几乎不结冰,因此护城河水宽而深。”游善存晃着蓝靛颏儿的大脑袋说:“我也不同意北上河南。我们从直隶沧州一路被押到襄阳,如今尽皆逃生。皇帝老儿得知消息一定会问责于北方。那时北省再出兵围剿,咱都得玩儿完。”火妹妹继续说:“我在河南诸地招募乡勇,发现豫中地区以平原为主,山地丘陵少而平不便藏兵。” 双方各执一词难以达成一致,李成危赞同西进方略但并未表态。齐鑫、赵谏借说有事退出寺内,于是会议只得暂停。骆足绕到李成危身旁,附耳轻声说:“刚才会议上,我见齐鑫、赵谏二位将军面色凝重,似有不悦之色,看来还要再做思想工作啊,千万不能因异见而生二志。”“是啊,我再去和他们谈谈。” 众人散去回到军中从事,留骆足和李成危在莲花寺内继续商讨劝说齐、赵二人转变思想的话语。过不多时,就见一军卒慌慌张张进寺禀报。骆足感觉似有不祥之事发生,急问:“何事惊慌?”“王头领、李头领大事不好,齐鑫、赵谏两位头领带其部六千兵马未打招呼快速脱离全军开拔啦!”“向哪个方向去了?”“东北方向。”李成危以拳击掌:“不好!他们要攻宜城,计划乱矣!快去叫其他头领来!”泠寅道等人接到消息匆匆赶来,围坐一起商量对策面对突发情况。游善存吵吵的比谁都凶:“混蛋!混蛋加三级!哪有这么做事的,还没最终决定好就私自行动,根本就没把咱放眼里!”“是啊,每一步都关乎赤黎军的生死存亡岂能当儿戏!”金占虎也愤愤不平。王朝义抱着肩膀,嘬嘬牙花子:“哎呀呀,可别耗子动刀窝里反呐。”火妹妹不顾别的,起身直言:“危哥,我看此事不能坐视不管,毕竟我们现在同是赤黎军,再者说攻取宜城可做补给,届时再向西转移也不迟。”殿前香也支持先与齐、赵二人汇合攻宜城,再做西进打算。李成危怕攻坚战伤亡太大迟疑不决,侧眼看向泠寅道。泠寅道抱腕当胸目光坚毅,说道:“危哥放心,我率人马出战,明日清晨必破此城!”“好,传我将令,兵发宜城!” 众英雄领四千人马赶来与齐鑫、赵谏会师时。天已全黑,月明星稀寒光肃然。李成危拢目光遥望前方,就看宜城西门外灯球火把、亮子油松照如白昼,一阵阵焦糊味漂出多远。赤黎军的弟兄各举刀枪站成方队,等待攻城号令。忽然,三通鼓响,鼓槌敲击鼓面的频率越来越快。仔细瞧看,原来是赵谏亲自擂鼓督战。赤黎军的弟兄二十人为一组,抬起云梯高呼冲杀很快来到护城河前。此时,护城河的水已被染成红色,河面上还架了些许云梯,有的完好无损,上面趴伏着牺牲的战士;有的已经残破不堪,一半掉入水中。河堤上有很多堆积的尸体,倚着、抵着、靠着,身上带火死状惨烈。赤黎军将士人人奋勇、个个争先,顶着战友的尸体迈过护城河。刚到城墙下立起云梯,城头守军探出上半身开始还击,灰瓶炮子、滚木礌石,矢如雨发。赤黎军训练不足经验欠缺,分分钟的功夫尸体成排倒下,血肉飞溅挂在城墙表面。 赤黎军里有眼尖的弟兄发现援军开到,赶紧来找李成危等人汇报情况,目下已经是第三次攻城,死了六七百人仍然没有进展。泠寅道听完长叹一声:“唉,诸位,我去叫他们撤回来。”说罢,催马擎枪直扑护城河岸,到岸边单手勒住缰绳。青鬃马两条前腿抬起悬于半空,吸溜溜一声爆叫,使两军将士无不惊骇。泠寅道大吼一声:“全军退下!”攻城士兵见是李头领发话不敢不听,快速掩护后撤,在宜城西门外安营扎寨。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黎明降至,泠寅道单人独骑来到护城河边,用大枪点指城上:“众官军听着,有胆量可与你家李将军交战!”守城官军一夜未眠,听下面有人高喊,纷纷强打精神扶垛口四下寻找,不看则可观之皆惊。就看泠寅道银盔银甲素罗袍,横枪立马巍然不动,真有如三国赵子龙转世,好似大唐薛仁贵重生。城上官军不敢出战,只好开弓放箭欲射退此人。泠寅道转动大枪,上护其身下护其马拨打雕翎。官军看箭射无效又叫增援,对准此人双倍放矢。泠寅道见计划已成一半,遂驳转马头沿西门护城河左右两端来回纵马飞奔,与此同时,从走兽壶、玄天袋中弯弓搭箭,拽出一支鸣镝,一抿朱红搭弦扣,前把推泰山,后把掖弓弦,弓开如满月,箭走似流星,啪的一下正穿敌兵额头。一连四十余支箭无虚发,官军士卒应声倒地不断。 守军越聚越多,皆被泠寅道所吸引。忽然城内火起喊杀连天,官军不知发生何事,惊慌失措难以首尾兼顾。很快,西门城头出现大批赤黎军,为首者身穿黑色夜行衣,蹿纵跳越拐杖乱杀,乃王朝义也。双方刀枪并举短兵相接。李成危大喜,拔剑挥鞭号令手下步军:“冲!”。五百囚徒兵争在最前,二目烁烁放光率先攀梯越墙。战不多时,赤黎军控制住西门城头随即斩关落锁,大队一拥而入。 官军见城门已失无心恋战,放下刀枪举手投降。天光放亮,城内战斗近乎结束,李成危等头领马上来到县衙准备活捉知县。“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不必忙不必忙,嘿嘿嘿嘿。”话到人至,王朝义和泠寅道绑缚一人推入大堂,“狗官在此!”接着,王朝义把夜间之事讲述一遍。原来泠寅道以自己为诱饵在西门吸引官军注意,同时以王朝义率三百手脚灵活之士,趁敌人不备用飞爪套索突袭南门。王朝义带人进城找富家大户放火,再杀奔南门里应外合。李成危全然不顾县令,先来到泠寅道和王朝义身边,周身上下打量一遍,见二人面熏黢黑征衣不整,臂中箭矢背累刀伤,不禁眼眶湿润,紧握其手曰:“宜城得之不足喜,失之不足忧,为一小县险折二公,我心甚痛矣!”泠寅道曰:“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若牺牲一人能换全军得胜,吾愿从之。”“是啊,道哥所言亦是我心所表,前路多艰道阻且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在场众人闻言除县令外无不感动落泪。 金占虎抢步跻身走到近前,一把揪住县令前心:“狗官!让你在我锤下化为齑粉!”金占虎举锤刚要砸,被殿前香伸手拦住:“且慢,不如押他到街市路口,让百姓观之尽数其罪后再斩他不迟,借机可宣扬我军威名。”众人觉得有理于是照办,刚出公堂行至大街,围观百姓接踵而至,胆大者投掷烂菜叶于知县顶梁,一片骂声不断。殿前香从民众间选一勇者登上高台,亲自报刀将县令人头砍下,引得台下一片欢呼。问勇者姓名,此人名曰锻锐,是城中铁匠善于锻造兵器。锻锐有一胞弟名曰锻坚,亦是铁匠善于锻造铠甲。兄弟年龄二十有六皆是过日子的老实人。两家妻子看丈夫不善吃喝玩乐,刚过门一年便背着丈夫与城中富人厮混,被捉奸后提出离婚,临走时还卷去一半家产。二老看家门不幸气堵咽喉,不到半年一命呜呼。李成危见两兄弟无依无靠又会手艺,便将他们收入军中。办完此事,李成危本欲去找齐鑫、赵谏问个清楚,却接到报告称二人卧病在床不能见客。 斩杀县令后,众位英雄各领任务:王朝义和游善存二人带兵搜捕城内剩余的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和资本家;骆足、常月凌二人带兵出榜安民,打开仓库分发钱粮给百姓;金占虎带兵检查城防治安,严禁士兵扰民,违者必重处;火妹妹在城内负责宣传赤黎军政策并招募新兵;李成危、泠寅道、殿前香三人带兵抓捕城内年轻幕刃和品质恶劣的学生。出于对齐、赵二人身体状况的考虑,众人商议决定在城中休整三天。三天内当属法场砍头最受百姓关注,每日都有百人被抄斩,其中以幕刃为最多。李成危、泠寅道亲自刀劈犯人人头,刀刃上的怒火不停飞舞砍得尸体血肉横飞,心里传来阵阵释放的快乐。殿前香发动群众,让大家互相检举幕刃收效颇丰。幕刃临死之前,大多数说的最后一句话都是“下辈子还要当仙女”。然而,众人工作当众也受到一些阻力。部分舔狗国蝻明明被幕刃当工具人利用,却不愿意清醒头脑面对现实,特意给幕刃提供避难。这些人也被称为沸羊羊。一些品质恶劣学生的家长在城中搞破坏蓄意报复赤黎军,被抓住后尽皆处死。 三日过后,赤黎军准备出发转移。李成危等人来探望齐鑫、赵谏却仍被拒之门外。王朝义感觉事有蹊跷,只身一人施展轻功蹿上房顶到园中查看。过不多时,就见大门开放,王朝义提着一个卫兵的后脖领子走出来,摇摇头说:“完了完了,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啊。昨天夜里齐鑫、赵谏率本部五千兵马化装改扮成老百姓的模样,从北门分三批出城啦!”金占虎闻之脸腾一下就红了,说明自己城防检查没做好。有人埋怨金占虎,被火妹妹止住:“这也不能全怪虎哥,这几天招的新兵多,收的俘虏也不少,走出五千人感觉变化不明显。要怪就怪齐鑫和赵谏!这不是搞分裂吗?甭理他们,咱们走咱们的!”大多数人认为应该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而殿前香坚持认为要追齐、赵二人回来。李成危稳了稳情绪对众人说:“怪我思虑不周,未能料到由此变化。不管怎么说齐鑫、赵谏是我们的朋友啊,那五千人都是自己的力量。赤黎军刚刚新建,如果此时搞分裂、结派别,那正中了朝廷的下怀。他们巴不得我们内部不和,才好各个击破。一旦赤黎军分离成两部分,那士兵们会怎么想?百姓们又会怎么想?革命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还会长久吗?不出数日便会土崩瓦解。”殿前香抱腕当胸:“五根手指纂成拳头才有力量,什么也别说了。危哥,我和道哥率骑兵速去追他们回来!” 赤黎军骑兵数量极其有限,泠寅道和殿前香挑了又挑,选了又选,拔了又拔,捡了又捡,最终点足一千骑兵,又命两千步兵紧随其后直出北门。路上无话,未时、申时左右,一千骑兵先后追回第三和第二批出发的赤黎军,并让自己的两千步兵带领他们返回宜城。酉时三刻,一千骑兵马不停蹄向前追赶,隐约听到北面有喊杀之声。殿前香叫来向导官:“此处是何地界?”“回头领,此地名为兔儿岗,再往前五里有一大片山区,名曰鹿门山。”“道哥,你说他们会不会被困山上?”“很有可能,我等还要小心行事。”泠寅道命全体将士摘下马的威武铃,悄悄向前摸索。又往前行进三里这次看得清楚,山脚下已经被官军层层包围。很快,就听有官军向山上喊话:“喂!众贼寇听着,不要再做无畏抵抗啦!你们不过千人,是冲不出我们上万人包围的,快快下山投降可饶尔等不死,否则冲上山去鸡犬不留!”不一会儿,山上有人答话:“你们这帮狗官,平时就会欺负老百姓,有种去打荷兰、二牙洋鬼子,把失地收回来啊!没他妈一个好东西,想让我们投降,做梦!”泠寅道一听是赵谏的声音知道他们还活着,命令大家弓上弦、刀出鞘做好战斗准备。又过去一刻钟左右,围山官兵开始偷偷进攻。山上有人大喊:“大明朝我焯你姥姥!赤黎军万岁!工农兄弟们冲啊!”殿前香知道不能再等了,双腿一夹马的三岔骨,手擎水磨禅杖当先杀向官军后队。泠寅道命一千骑兵雁叠翅排开,瞄准实力最弱的轻装步兵发起冲锋。赤黎军将士为救战友拼死砍杀官军,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终于闯出个缺口。泠寅道、殿前香挡在最前如虎入羊群一般,左搠右搠辟出一条血胡同直抵出山口接应齐鑫、赵谏。齐赵二人没想到赤黎军的弟兄回来救援,心里既高兴又惭愧。其余被困人员看到生还希望顿时勇气大增,杀到山脚下与一千骑兵汇合。泠寅道和殿前香保护着被困残兵驳马向回冲杀,好不容易才突出重围,等再一清点人数还剩不到一千。齐鑫、赵谏无颜面对惨状,拽出腰刀欲自刎谢罪,被旁边军士抱胳臂拦住。回宜城途中,赤黎军又遇官军拦截,幸有泠寅道和殿前香二人以一敌百连战几阵,终于在次日天明进入宜城。 李成危等得闻深入的孤军已经返回,立即升坐大堂等候。齐鑫,赵谏知道罪责难逃追悔莫及,于是自缚上殿来到众英雄当中双膝跪地。“我二人两次不听统一号令,未经商议一意孤行,致使损兵折将延误转移战机,今日上殿别无他求甘愿请死!”说完低头不语。李成危看着二人三分钟没有说话,随后起身离座来到齐鑫、赵谏身前,双手相掺解开绑绳:“自古道人心齐,泰山移。我们同是赤黎军成员,出身于劳苦大众,不应该分派别走二路,唯有团结一致才是取胜之道。我们共同的敌人是贪官污吏,是土豪劣绅,是资本大恶。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若二位将军今后愿意留在人民的队伍里,那请继续指挥赤黎军。若不愿意,也请二位继续在民间组织兵马,与我们共举义旗讨伐朝廷。待到成功之日,我们同饮庆功酒。”齐鑫、赵谏听完双双跪倒,哭拜于地:“众位英雄对我二人恩深义重,岂可再执迷不悟。我等自知才疏学浅难堪重任,愿意留在军中充一马前卒,为革命抛头颅洒热血,任凭驱使绝无怨言若有二心天诛地灭!”“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就能战胜一切困难!”众英雄上前扶起齐赵二人,共同入座亲如一家。 正是:一分为二难成器,合二为一心自齐。 要知赤黎军欲下何往,且听下回分解。 第43章 赤黎军实取南漳 李成危虚攻襄阳 诗曰: 声东击西计有方,虚虚实实妙无常。 诱敌重任危自领,三关神助过安详。 且说齐鑫、赵谏自缚领罪诚心悔改受到众人宽恕,重归于好团结一心亲如一家。李成危让大家坐下继续商议军机:“近几日我赤黎军与官军多次交锋,不同地形的野战和城市攻坚战都已体验过,谁说说官军的战斗力到底如何?”金占虎第一个说:“我看官军没什么可怕的,各个贪生怕死胆小如鼠,早不是刚建国那会的军队了。就拿攻宜城来说,咱们夺下城门杀进城后敢抵抗者寥寥无几,大多数是缴枪投降跪地受缚,均是打胜不打败之辈。火妹妹接过话来:“不可一概而论,在莲花寺时南漳军顺蛮河而来,趁我等不备发动突袭,力战不敌才败走赤土坡。”“是啊,我二人率军攻城三次而不可,皆因官军装备精良,冷热兵器厚甲利刃,不可谓不强。”齐鑫出言,赵谏应之。“我看是你们吓!”游善存刚说到吓字,被李成危伸手止住。王朝义眨么眨么眼睛,呲牙一笑:“别激动别激动,要我说啊,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我们赤黎军目前才一万多人,士兵装备差战斗力也不算高。全国官军加一块足有百万,有火枪火炮且毕竟受过正规训练。俗话说神仙还难躲一溜烟呢,因此不能硬碰硬,要用咱们擅长的方法才能击败敌人,柿子得找软的捏。”泠寅道闻之言曰:“朝义兄弟所言不差。官军的优势很明显,但缺点也暴露无遗,比方说士气不高、指挥调度不统一、各地方派系林立,为守好自己疆土照顾彼此关系,可能出工不出力。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来自群众,亦可发动群众,人民的力量是无限的。” 李成危点点头说:“道哥所言极是。近两天我和兴路一直在考虑一件事,那就是我们赤黎军要有明确的旗号,找准出发点,有旗号方叫出师有名。回想咱们过去几年的经历,又结合众位所言我已有想法。”“什么想法?”殿前香关切地问。“‘清君侧,屠佞恶;贵民生,共太平。’过去咱们认为在体制内努力工作往上爬就可以掌握实权,从而进行彻底的教育改革。然而事实是残酷的,我们没人脉、没路子根本不可能上到更高阶层。现在发现社会中各行各业大多数人都和我们一样,有心改变现状却报国无门,结果反遭奸人所害。所以只有拿起武器,用武装斗争的方式获取权力实现改革理想。如今朝廷羸弱内忧外患,若我们以改朝换代另立新主为目标,那有可能会使外族有可乘之机。我们清君侧、屠佞恶等于站在正义的立场上,既保留明朝及万历的合法性又直指国家弊病,还能让百姓比较容易接纳赤黎军的存在。”大家围绕旗号又讨论一番,最终认为可行。 散会后,锻锐来找李成危和泠寅道:“两位头领,兵器已经制成,快去看看吧。”李成危和泠寅道闻之大喜,跟锻坚来到铁匠铺。原来,三日前李成危跟锻坚说让他给自己打造一条兵器,钢口要好但分量不要太重。泠寅道的亮银枪已经是件宝兵器,但他认为枪尖还不够锋利想再改造一番,于是把兵器留在铁匠铺请锻锐帮忙。李成危和泠寅道来到房内,就看木架上已摆好两件兵器。左边这个是一口长刀,刀苗三尺三,刀杆六尺半。刀背宽,刀刃薄使用精钢打造,重量在二十四斤上下,虽称不上削铁如泥,但也锋利无比,是兵器中的上品。右边这个是亮银枪,与之前不同之处有二,一是从枪尖沿两棱到和枪杆的连接处刻出两条血槽。血槽为红色而并非银色,这是由于在回火时,锻锐用幕刃之血在槽内走了一遍。二是在原先枪杆和枪苗连接处的虎头装饰上动了手脚。之前的虎头装饰为银黑色,虎头怒目圆睁,大嘴张开咬住枪苗。回火时,锻锐用幕刃之血在虎牙上涂刷一遍,最后把虎眼点成红色,虎头后有红色枪穗作为点缀。大枪长九尺,重五十四斤,外观霸气内涵锋利。李成危给刀起名为赤黎刀,从此用其指挥三军。泠寅道给枪起名为虎头讨幕亮银枪,立誓诛尽天下幕刃。 赤黎军在城内又休整一日,备好粮草弹药准备第二天出发。一夜无话,到第二日卯时,众位头领刚要去校场点队,就听宜城东门方向好似开锅一般,人喊马嘶万炮齐鸣,震得大地抖三抖、摇三摇。大伙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骑马奔到东门查看,抬头往上观瞧就见城墙上的一座箭楼已经被打穿一面,碎砖不停地往下掉。这时,一个守城的小头目赶紧来报:“各位头领大事不好,官军攻城了!”“啊,你待怎讲?”众人随小头目登上城楼,李成危接过一支单筒望远镜望向前方,不禁心头一沉暗道不好。此时,离东门两里外的汉江江面上停靠着五艘大帆船,旗幡招展秀带飘扬,红底金字上写枣阳。每艘船的一侧船舷上都有四门红衣大炮,口径能有瓷碗大小。官军士兵不断往里装弹,不一会儿就有实心弹打在城墙上。再往地面上看,已经有近千人的马步军跳下船来组成方队往前推进,而且后面还在陆陆续续增加人数不知道来了多少。“危哥,城上危险还是下去吧。”“不!我要在城上指挥战斗,和将士们共存亡!”话音未落,一发炮弹正打中十米外的门楼,碎木渣滓崩伤了两名战士。李成危高喊:“大家稳住!注意隐蔽!”他转身又问:“咱们也有城防炮,为何不用?”“士兵没受过训练不会使用。”“我来!”李成危带着泠寅道、殿前香和骆足小跑来到一门火炮前,因为四人在大学自办的水路军讲武堂里跟毕懋康教官学习过使用火炮。殿前香搬起实心弹送进炮口。接着,泠寅道用擦膛棍伸进炮口推稳炮弹。李成危举起左手大拇指,用木匠单吊线的方式瞄准城下敌人:“点火!”骆足用火把点燃引线,伴随呲呲啦啦的火星儿烧进炮膛内,就听砰的一声,一发实心弹瞬间打在官军方队里。再看这个方队出现一条裂缝,七八个官军躺在地上鬼哭狼嚎,腿断胳臂折血洒一片。 又过一刻钟,枣阳军火枪手在护城河对岸排成一排,射击掩护步兵架云梯攻城。赤黎军在城上开弓放箭刀砍枪戳,拼死抵抗不让官军登城。从上午战至黄昏,双方损失无不惨重。枣阳军看久攻不克,终于在夕阳西下前鸣金收兵。 天黑以后众位英雄查点伤亡情况,一天下来赤黎军死伤将近一千五百人,其中还包括齐鑫的两个族叔也不幸中弹身亡。齐鑫痛哭流涕咬牙切齿,想出城门和敌人拼命。大家苦苦相劝,同时眉头紧锁深感忧虑,围坐一起商量应敌之策。金占虎呼哧带喘从城楼下跑上来,身后还有人抬着一副担架。“刚才在城门外打扫时发现官军里还有带活气的,是个小头目赶紧抬来问问情况。”他转头问俘虏,“你们指挥官是谁?”“回将军,我们指挥官是艾媚上和艾欺下两位裨将。”“军马多少?弹药粮草几何?”“军马五千,火炮二十门,炮弹五百发,粮草半月有余。”李成危一摆手让人把这位抬下去疗伤:“如今弃城而走绝非上策,头次交战官军不知我方虚实,他攻城不利气势大减。若我方疾走等于告诉敌人赤黎军已成强弩之末,占据守城优势仍不敢战。那时枣阳军追来与其他地方军前后夹击,我等危矣。泠寅道说:“今天从城中百姓口中得知,艾媚上和艾欺下是靠溜须拍马成功上位没有领兵之才,按时间推算他们在六月就应该接到朱翊铭的调兵令,为何时至九月才姗姗来迟?我想必然是二人既想讨好上司,又怕家底损失太大没了本钱因此兵无战心,否则凭借装备优势今天就能攻破城墙。方才听俘虏所说官军炮弹有五百发,下午炮声与上午相比明显稀疏,恐怕所剩数量已然不多。若我们能让城墙再坚持一天不被轰出缺口,敌人必定军心浮动,届时我等杀将出去可解此围。”骆足点点头:“计谋虽好可怎样才能不让城墙倒塌呢?”“发动群众,必须发动群众!”殿前香坚定地说。游善存眼睛一亮:“哎我有一点子,死马当活马医哈。当年我占山为王的时候,手里最多的存货就是毛毡,能不能借老百姓的毛毡挂在墙外抵挡炮弹?”火妹妹灵机一动:“是个好主意,还有我们女人常编的茅草帘子也可以呀!对,还有我们从富家大户姨太太手里搜到的奢饰品也可以用,名牌包包可以剪成布片使,护肤品、美白乳、遮瑕膏、粉底液等等含油性的都可以涂在城墙表面上减小冲击力。” 大家集思广益说干就干连夜动手准备材料,在天亮之前把它们一个挨一个的挂抹在城墙上。天明时分官军发动炮击,威力果然不如昨日,架云梯攻城又被赤黎军打退。到了夜间,又有百姓献策说城内有一地道可直通东门外汉江边,因多年不用已经废弃,但重新清理开凿并非难事。众人闻之大喜,亲自带五百兵士配合城内工人挖掘地道,并把百斤炸药埋藏在地道出口。 黎明时分,李成危升坐帅案分兵派将。“诸位,今日战败枣阳军后便是我等突围转移之时。我们兵分两路,目标在谷城县汇合,会合后再图西进。”泠寅道觉得分兵前进似有不妥,刚要说话被李成危止住。“金占虎、火妹妹听令!”“末将在!”“即日起你二人拜为擒敌将军,明日引爆炸药后率一千人杀出东门,坐城内小船追过汉江二里立刻返回宜城,再北进与我会合。记住,追击时一定要大张旗鼓,让敌人相信我们要东进。”“得令!”“泠寅道、殿前香、齐鑫、赵谏、王朝义听令!”“末将在!”“即日起泠寅道、殿前香拜为西进大将军。齐鑫、赵谏拜为西进副将军。王朝义拜为灵机将军,率七千主力军过南漳、走保康,继而北转谷城。”“得令!”“骆足、游善存、常月凌听令!”“末将在!”“拜骆足为监察军师。常月凌为参军。你三人随我带两千兵马向北佯攻襄阳,作为诱饵吸引官军主力,声东击西掩护七千主力西进。”“得令!” “不可!”泠寅道急喊一声,“万万不可危哥,你是赤黎军的主心骨怎么能去当诱饵?若有闪失那将如何?要去我替你去,你随主力军走!”李成危一笑:“别争了好兄弟,我们赤黎军从成立那天起就秉持人人平等、官兵平等原则,谁去做诱饵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人民、为劳苦大众流血牺牲。道哥你是帅才,夺取南漳和保康的补给还得靠你们呢。顺利的话最迟一月可到谷城,若是不顺我向南撤退再走南漳。道哥可佯攻谷城,实则复回保康接应。”殿前香、王朝义等人也劝,李成危坚持预定计划不改。齐鑫、赵谏心想:我等之前犯了大错不但既往不咎,还让我们随大部队走将自己置于险地,真是好人呐!二人感动的无可无不可。 回到住处,金占虎和火妹妹向骆足请教如何才能使官军相信赤黎军东进之意。骆足一笑答曰:“可用反间计。”随后附耳细语,男女二将闻之称善。 天光见亮一轮红日东升,朵朵粉云好像展开笑脸,在笑容里流露出希望。官军今日攻城以云梯为先,攻城塔为后。金占虎和火妹妹放过敌人先头部队,待攻城塔进入爆战范围内,遂命手下点燃炸药。就听嘭的几声巨响,攻城塔被炸散了架,推塔前进的官军也被炸飞一百多人。见时机已熟,男女二将率兵杀出东门。官兵始料未及溃不成军,丢盔弃甲如潮水般撤退。追过汉江二里,金占虎杀得兴起还要再追,被火妹妹提醒拦住,于是提俘虏来训曰:“放尔等回去报信,让艾媚上、艾欺下引颈就戮。我等早晚必取枣阳、随州!滚!” 此时泠寅道等人已点好七千主力,浩浩荡荡出西门直奔蛮河北岸的界碑头村,穿过界碑头村就进入南漳县境内。大军正在前进,探马蓝旗回报再过五里就到达县界,界旁林中有一卫所却不见官军。殿前香率一百小队带足弓矢火箭前去勘察,行至卫所周围见树枝有新砍伐痕迹,土墙上贴有官府标语字迹清晰,院中篝火堆旁有成捆干柴未燃,于是命人用火箭射卫所内茅草屋顶。不一会儿,有十三名卫所兵缴械出降。其中一代表说:“前些日南漳军从赤土坡大败而回,途经此地留下一百人严密监视贵军动向。大家知是送死都想脱岗逃走,那八十几人家里多少有点门路,不出几天全调走了,因此卫所就剩我们十三人。”殿前香听大家对朝廷、权贵多有怨言,遂争取他们加入赤黎军。十三人同意并献出院内存粮、器械,最有价值的是一张南漳县地图。 七千大军继续向前,泠寅道接过地图对其他几位将军说:“看,我们左手边是蛮河,正前方有一蛮河支流在南漳境内,贯穿全县南北是天然屏障,我想此地必有敌人把守。依地图所示南漳东面、支流西侧有两座山,名为舞旗山和马梢岭;南漳东南面有一岗,名为望城岗紧挨蛮河。若我军走直线最短距离就要通过干流与支流的中间地,且穿过山与岗之间的狭长地带。《孙子兵法》中言‘视生处高,战隆无登,此处山之军也。欲战者,无附于水而迎客,视生处高,无迎水流,此处水上之军也’,因此我军应当绕行。”殿前香手指地图:“沿支流北上,绕过山岭避开干流。”齐鑫、赵谏点头称善。王朝义插手施礼:“我带五百飞行军先去探查。”五百飞行军由原来三百攻宜城先登死士组成,归王朝义直接统领。 很快,赤黎军到达支流岸边,沿河北上侦察敌情并寻找跨河桥梁。令泠寅道诧异的是,从易家山根到吴家台沿途七里,除了拿下两个明军卫所外,没有遇到一个正规军,每隔一段都会遇到百姓在河里洗衣服,只不过水位比正常情况低了不少露出两岸青石,水流断断续续。泠寅道和殿前香纵马在河堤慢行,仔细观察发现洗衣服的百姓当中男人居多女人占少数。男人从十几岁到六七十岁的都有,盆里装着不少女性衣服,而男性衣服就一两件。女人几乎都是六十岁往上。正当看时,一个年轻小伙子和一个五十左右岁的男人洗衣服聊天,衣衫褴褛唉声叹气满脸愁容,发现身后有两位骑马的将军吓得赶紧收起马扎准备离开。殿前香一笑:“两位老乡不必害怕,我们是赤黎军。”“啊?”俩人睁大眼睛面面相觑,感到又害怕又意外。小伙子壮壮胆问:“你们是赤黎军?”“哈哈正是。”“不像啊,听官府县衙宣传说赤黎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殿前香哈哈大笑说:“那都是朝廷的诬蔑之词,不必当真。站着怪累的,大家都坐。”殿前香找张硬牛皮纸铺在地上,又搀扶老伯坐下。“那你们为什么造反啊?”“嘿他奶奶的,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我们是穷人的队伍,专门给底层百姓打天下,不仅要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还要众生平等,让劳动者安全地工作、健康地工作、有尊严地工作,消灭一切剥削!”“天下还能有这么好的队伍?”“不信您看。”殿前香用手一指正在前行的赤黎军。二人手搭凉棚放眼望去,就见赤黎军行伍整齐,个个精神抖擞神采飞扬,遇百姓田地绕路而行、秋毫无犯。有的战士手举标语“清君侧,屠佞恶;贵民生,共太平”。“了不起,了不起啊!”中年男人接着问道:“听说赤黎军领袖里有叫泠寅道和殿前香的?”“哈哈是啊,我们两个就是。”“啊?不敢相信,一点官架子都没有还这么年轻。还有一位叫李什么危的,听说你们都是小学教员,老师的工作还可以吧?有寒暑假,又受人尊敬。”泠寅道长叹一声:“老人家,您是局外人不清楚业内情况,事实哪有对外宣传的那么好,那只不过是朝廷为了维稳才故意宣传的。我们一天也工作十三四个小时,下班回家继续工作。各个学校男老师都被无情压榨,有不少刚三十岁就累死在讲台上,而且经常受家长和学生的欺凌,根本无处伸冤。用李成危的一句诗说‘赤诚心,遭冷眼。登门拜,惹唾嫌!履尝试,难成一日教员’呐。哎老乡,您岁数也不小了,为何还亲自洗衣啊?”“嗨,现在老龄化严重,在村里我这年纪不算老的。子女又不在身边,让老伴洗吧每次都得因为这事打架,还不如我来洗呢。”“那怎么不见年轻女子洗啊?”“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吧。”小伙子接过话茬,“现在年轻女人里有几个会干家务活的啊,双手涂着指甲油那还是劳动人民的手吗?都认为自己是公主仙女不能干脏活累活,躺在家里指挥男人干。我女朋友就是这样,连她妈也是这样!”“那你还不分手等什么呢?”殿前香不解地问。“不敢分啊,这已经都第四个了还是被有钱人玩剩下的,再找只会更次。家里老人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忍着吧。”泠寅道深感无奈,接着问:“河流的水为什么这么少?”“不清楚啊,南漳军败回来以后就这样,之前啥事没有。”“上游可有堤坝?”“没有,只是张家咀那有大片湖泊,河道较宽。”殿前香沉思一会说:“道哥,官军会不会在张家咀填土垒坝想用水淹咱们,否则怎么下游地区一个官兵都没有?”“香哥与我所想一致,恐怕不只是淹,没准想放咱们越过支流再开闸放水截断我军归路。” 泠寅道和殿前香跟洗衣百姓说明上游可能发洪水,劝他们近两日不要靠河太近,之后率队迅速行进九里突袭张家咀,趁夜色歼灭五百守军。泠寅道等将军和士兵一起挥锹舞铲,把堰塞湖扒开多个缺口疏通河道,不让河水冲毁农家田地,完成抢修后安营扎寨。此时,王朝义带飞行军高高兴兴回营禀报:“好消息,马梢岭和舞旗山根本没有官军驻扎,真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第二日,赤黎军从水流平缓处度过支流直抵南漳县东门。守将谭乌金和谈乌银硬着头皮点队出战,一对一挡住泠寅道和殿前香,结果不出一合被二将打飞兵器,只得带兵退回城内。赤黎军在后紧追,未等南漳军拉起吊桥已经冲过护城河攻破城门。谭乌金和谈乌银不得已带着亲兵卫队穿城而过逃向保康县。赤黎军用极小代价夺取南漳,进城后受到城中百姓夹道欢迎。人群中,泠寅道和殿前香发现了河边相见的一老一小,原来是乡亲们特意赶来答谢,没有让洪水冲毁他们的田地。赤黎军一边休整一边宣传政策,准备下一步行动。 再说另一路。等泠寅道率领的主力军离开宜城后,李成危点齐剩下的两千多人从北门而出徐徐前进。一路上游善存喋喋不休,反对用小部队吸引襄阳军主力的冒险行为。其他人装作没听见,继续纵马向前。行至桑家营道路分为两条,一条奔东北方向汉江边的小河镇,另一条奔西北方向的九集镇。李成危对大家说:“咱们即为诱饵,就要在襄阳附近多运动,为主力攻占南漳、保康争取更多时间。八月份我带五百囚徒军随官军南下救援时就仔细观察过这一带情况:九集镇、小河镇、欧庙镇为三角之势相互应援。走九集镇这条路是离转移目的地最近,但是敌人也必然会派重兵把守防止我们顺利通过。况且九集镇东北方向十里外有一大片湖泊,方圆下足有五里。湖泊到九集镇之间必有水潭、斤泽拦阻我军。《孙子兵法》曰‘绝斥泽,惟亟去无留;若交军于斥泽之中,必依水草而背众树,此处斥泽之军也’。可这一带村落众多、树木稀少不宜与敌交战。”“九哥你有什么打算?”“小河镇虽为交界处但仍属宜城境内,即使有襄阳援军提前占领人数也不会很多。依我之见应抢攻小河镇,之后度过拉河口继续北上,出其不意逼近襄阳府的欧庙镇!他朱翊铭怎么也想不到我们敢沿汉江前进,在他眼皮子底下活动。那时他若派大兵前来,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我同意九哥所言,老游你呢?”游善存撅着嘴不答话。常月凌点头表示赞同。 桑家营至小河镇只有六里,不一会儿赤黎军卷土而来。骆足见小河镇背后有一条汉江支流宽五十米左右,于是让赤黎军分为两部分围住小镇的西面和南面,留北面给官军。此时小河镇的确已有襄阳军驻扎但人数不超五百,为首一员将领正是狐假虎。狐假虎站在小河镇城头往下了望,见人数劣势不敢出战。李成危坚决不让强攻城池,只好暂时安营扎寨并唤游善存前来商议。游善存刚进中军大帐,就看骆足已经拿起一支令箭:“老游,给你一支将领,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让狐假虎出战。”“不是军师,我……”“不必多说,速去准备!” 游善存只好领令退下,离开大帐后心里很是不舒服,晃着蓝大脑袋自言自语道:“这个骆足嘿,平时竟说我是福将用话甜呼我,到危难关头又派我冲锋陷阵。你们都没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他边说边带着五百人来到小镇城下。游善存瞅瞅城上的狐假虎,又低头看看自己的军队:“咱们这谁是原来襄阳的囚徒?”有三十几人举手。“你们谁知道狐假虎这小子的脾气?”一个士兵答道:“姓狐的没什么本事,脾气还挺暴躁,那会儿竟虐待我们了。”老游听完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骂!大家一起骂他祖宗!”士兵遵命照办。狐假虎听得真切,攥紧拳头强忍怒火闭门不出。游善存见不起作用,摆手让大家住嘴:“姓狐的你聋啦?嘿嘿,我跟你说你就是一废物点心。八月份你和你弟弟狐假威管理一千五百囚徒,还监督李成危的五百人。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被我危哥玩的团团转牵着鼻子走啊?赤黎军能发展到今天也有你的功劳呦。龟孙子!速速出城跪在你游爷爷面前好言求饶!”狐假虎听游善存如此讽刺挖苦自己,实在受不了:“开城门!”官军们不敢不听,吱扭扭打开城门。狐假虎拍马舞叉,一骑当先直取游善存。老游看狐假虎出来迎战乐得合不拢嘴,咯噔一下从鸟翅环上摘下鹰嘴双钩。见狐假虎的叉尖奔自己面门而来,游善存也不躲不闪,双手钩横扫对方太阳穴:“第一招钩地主!”狐假虎不愿同归于尽,左右插花收叉封堵。游善存不等兵器碰撞,立刻抬手腕钩奔上走:“第二招挑乌纱!”狐假虎赶紧身子后仰,使用金刚铁板桥躲过钩尖,心想:这招都什么名字呀。等他刚坐起身,游善存手腕一翻,双钩朝下拍来,而且钩尖在狐假虎脑后,还要连打带拉往回拽:“第三招脑割命!”狐假虎猛地低下头将将躲过。游善存看三招没胜对手心中发慌,最后急中生智把双钩又反推回去:“再送你半招——破天荒!”狐假虎躲闪不及,只听“咔嚓”一声,盔缨被游善存勾掉。他没想到游善存如此厉害,赶紧驳转马头带兵逃跑,结果慌不择路没有进城而是直接向北面退却。李成危看时机已熟举起赤黎刀号令三军追杀,在拉河口痛击官军。狐假虎只带少数兵马涉水渡河逃回欧庙镇。 常月凌安排一百赤黎军在小河镇城内缴获钱粮后,迅速度过拉河口与李成危汇合。两千赤黎军马不停蹄快速逼近欧庙镇。 正是:料敌于先避险阻,出其不意攻薄弱。 要知李成危能否吸引住襄阳军主力,且听下回分解。 第44章 欧庙镇老游使诈 保康县寅道设计 且说李成危率两千赤黎军逼近欧庙镇,在三里外的胡河村下寨。未过多时流星探马来报,欧庙镇守军在两千左右,守城将领正是狐假虎的弟弟狐假威。李成危、骆足、游善存和常月凌四人以及其他几个小头目在营帐中商议,要么攻城要么围而不攻,讨论多时不能决断。李成危说:“我军劳师袭远兵微将寡,而官军凭坚而守早有准备,因此攻城绝非上策。”骆足道:“既然是牵制敌军,我看可以敌住我扰。据探马得知,欧庙镇的一部分存粮放在城内,另一部分存粮放在以北八里外的余家湖。若能捣毁粮库,敌人不战自乱,不过操作难度很大。”众人闻之有理。“哪位将军愿接此重任?”骆足扫视一圈看大家都低头不语,最终把目光锁定在游善存身上。老游见骆足目光中有杀气,不禁汗毛根儿发炸,咧着大嘴傻乐:“呵呵呵呵军师,你别老看我呀。我刚立完一功,身体有些疲惫。”骆足也不搭言,直接说:“游善存听令!”老游心里一翻个:完了,看见没,又得让我去干这九死一生的活。他心里想着,同时迈步到中央施礼:“在呢。”“游善存,我给你三天时间,必须完成捣毁官军粮仓的任务,否则军法从事。”老游一听把嘴撅多高:“不是,三天?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完成?你这不管姑子要孩子吗?哦,我明白了,在宜城的时候你们都封了官,就没给我官职,现在反过来官大一级压死人呐?嘿嘿我不干!”“你别耍小孩子脾气,这两天我和危哥商量好了就封你为常胜将军。”“那我也不去。”“真不去?”“不去。”“好!游善存违抗军令论罪当斩,左右把他推出去砍了!”游善存一看来真格的,吓得直冒汗:“等等等等,我去还不行吗?咱们都在一个锅里搅马勺,何必呢?危哥,我可走了啊再也回不来了,到明年别忘给我烧俩纸钱。”说完哭丧着脸退出帐外。等游善存走后,李成危问:“军师,刚才的要求有点太苛刻了吧?”骆足一笑:“危哥你放心。从沧州我和游善存一路走到现在,他这个人什么特点我已经摸清了,胆大心细、热心肠、脸皮厚,是个福将。你不逼他,他就不给你玩活儿。有的事情咱们完不成,但他准保能完成。”李成危将信将疑。 单说游善存这边,第一天待在营帐里苦思冥想,晚上没睡好觉也没想出对策。到了第二天,游善存骑着他这匹马,名叫卷毛兽大肚子蝈蝈红,是从宜城缴获得来,顺着一条小路迷迷糊糊地往前走。一开始道路两旁都是树林,不知道走出多远树林渐渐稀疏,眼前出现一片大湖。离湖不远有一座营寨,寨门前有明军把守。游善存看见有官军立刻就不困了,甩镫离鞍手牵马匹躲在林中观瞧。他心想:他妈的,不会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眼前就是余家湖粮库?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有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子,手提小皮包脚踩高跟鞋,婀娜多姿款款向营寨走来。站在门前被卫兵拦住,简单交流几句当兵的转身进营寨报信。游善存觉得事情新鲜,于是把马拴在一棵树上,自己又往前凑合凑合。很快,一个军官形象的人捧着一束鲜花小跑迎出城门,一手把花递给女子,另一只手要去搂她的腰。女子猛地向后一闪身,愤愤地说:“别碰我!”军官看献花不好使,扑通一下双膝跪地,磕膝盖当脚走,噔噔噔往前爬几步:“香儿啊好宝贝,对不起我错了。昨天是你的生日,我没有想起来也没有给你买礼物。因为这两天实在是太忙了,我看守粮库脱不开身。听说赤贼已经打过来,所以我工作压力更大。今天我托人把礼物给买好了,晚上我正好倒班休息。咱们回襄阳在宾馆开一间房,好好享受享受怎么样哈?”“去你的,这么重要的日子你都能忘,还不舍得花钱给我买好东西,又想占我的身子?我看你心里就没我,给不了我安全感,分手!”“哎呦诶宝贝,我的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的每月俸禄几乎都给你买礼物了,别分手啊,怎么补救都行。”军官苦苦哀求。游善存躲在树林里偷听,心想:真他妈是贱骨头!女子又在营寨门口数落男人半天,最后说:“以我的相貌找什么样的帅哥富豪不行啊,就是当小三也比跟着你这穷光蛋强!咱也别多废话了,我一会回涂沟村,太阳落山前你要是不能把礼物置办齐送到我家里,那咱们就分手!”说完一甩袖子扭着细腰离开营寨。卫兵听女子讽刺挖苦穷人,用眼睛狠狠盯着她。 游善存看得真切、听得清楚,一开始没太当回事,后来转念一想这恰恰是个好机会,于是牵着马匹悄悄跟在女子身后尾随来到涂沟村。涂沟村比较偏僻,正中间一条土路,路两旁是大小不一的民房。时髦女子左拐右拐,推门进入一间院落。游善存在村里等了半个时辰也牵马到门口,随后迈步走入院内。院落不大,听声音只有那女子一人居住。游善存蹑足潜踪,敲响女子居住的房门。那女人正在屋中描眉打鬓看着风月小说,听声音以为是男友前来道歉,立马装出一副盛气凌人的玉女样,期待着令人欣喜的礼物,三步并作两步到门口开门。左右两扇缓缓打开,女人抬头观看就见一个二百斤的汉子上拄天下拄地立在门口,晃着蓝靛颏的脑袋嘿嘿直乐。“我滴妈呦,你是谁!”女人吓得转身就往屋内跑。游善存不等她走,伸出蒲扇大的手嘭地一把抓住女人的脖子,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扔到里屋床上。“你是谁,想干什么?”女人缩成一团哆哆嗦嗦地问。“干什么?一个被富人玩剩下的奀手货,执迷于消费主义、享乐主义、拜金主义的国钕幕刃,还在这立什么贞节牌坊啊!”女子一听男人可能想劫色瞬间缓和态度,用娇羞的语音说:“大爷您喜欢我是我的荣幸。包养我吧,我就是您的人了!”老游听完差点没恶心得吐出来:“哕,真尼玛恶心!想不到国钕幕刃竟烂到这般地步,我真替那个当兵的感到羞耻。”接着,游善存把树林里看到的一幕讲述一遍,又详细地盘问女子和军官之间的故事,最后把这个叫梅香的女人绑在里屋床上,并用布堵住她的嘴。 游善存合计合计,打开梅香的衣柜挑了几件宽大的衣服出来,穿在自己身上试试,没想到看这家里不富裕,衣服倒是有二百多件、鞋十好几双,化妆品、奢饰品摆的满桌子都是。最后试了半天,游善存找出一件最肥的大衣穿好,又戴上一顶女人用的能遮住脸的宽沿花帽,全身喷上点香水,然后在外屋椅子上静坐一言不发。 等到太阳快落山时,军官果然来到涂沟村找梅香,因为不是头一次来,所以轻车熟路进入院中。来到院里,他发现有一匹红马从来没见过感到甚是诧异,但也没多想直接敲门。“香儿在吗,在吗宝贝,是我啊。”屋里没有动静。“在吗,我脱岗来找你,进来了啊。”他推门而入见椅子上坐着一人:“宝贝,你怎么不说话呀。”刚要伸手去抓,就看游善存猛然站起身子,大喝一声:“谁是你宝贝!”抬手啪的一下给军官个嘴巴,底下同时一记扫堂腿将其撂倒在地。没等军官明白是怎么回事,游善存已经五花大绑把他捆起来押入里屋。锁住里间门,三人坐在一起。老游指着军官鼻子骂:“你小子真他娘是个熊包!瞧白天你那德行,还给国钕幕刃下跪跟一条舔狗没什么区别,真给男人丢脸!下午你这女朋友都跟我交代了,她就是只鸡啊!鸡让你给她买东西你也买,愿意当接盘侠?”军官听完羞愧地低下头:“我也不愿意,可是现在全国都这风气,各个都是小仙女,没办法呀。本来说好快要结婚,她临时跟我说让我买房、买马车,还要出高额彩礼。我付出了这么多也舍不得分手,不分手吧又掏不起钱,只能希望通过买小礼物来打动她,免去那些高额要求。”“亏你想得出来,幕刃能上你的当?你一个军官找什么样的老婆不行,就算全天下女的都是幕刃大不了打光棍不娶呗,娶她能有什么幸福?小子,知道我是谁吗?实话告诉你,我就是赤黎军的常胜无敌将游善存!”“你就是打败狐假虎将军的游善存?”“对啊!方才我听你说你是脱岗而来,那回军营是甭想了。我不会放你走,给你两条路,想活还是想死?”“想活想活,我叫小昏子。”“想活可以,你得帮我个忙,要是干得好我给你找个媳妇。”“游将军您请吩咐。”“你能不能给我整几挂鞭炮来?”“有,她家里就有,是我买的一开始打算结婚用。”小昏子边说边找出三挂鞭。老游看看觉得可用,又耳语跟小五子交代几句。 三更时分,游善存把三挂长鞭拴在大肚子蝈蝈红的马尾巴上,带着小昏子一同赶奔余家湖粮库。来到树林前,老游让小昏子先去和卫兵搭话。俩卫兵见是长官回来了吃惊非小,上前就问:“昏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这次可麻烦了被咱们总头知道正在里面大发雷霆呢,说要逮捕你,快跑吧。欸,你军装呢?”“你们俩凑近来,我有话对你们讲。”俩人刚往前凑合,被小昏子一个脖切撂倒。接着,小昏子赶紧把寨门前的鹿角丫杈搬开,扫清所有障碍物。老游看小昏子得手,立刻点燃三挂鞭炮,穿着一身明军军装,手摇火把催马冲进营寨,一边高呼赤黎军杀来了,一边把火把投进一个存粮粮仓。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夜色掩护下官军眼目不得劲看不清楚以为是放炮劫营顿时慌乱成一团。游善存趁乱又捡来几根火把点燃五个粮仓,这才调转马头杀出营寨。小昏子也骑上战马,二人一路飞奔回胡河村寻找赤黎军。 过不多时,李成危等人发现余家湖方向火光冲天,不知有何变故。几人正在商谈,就听帐外有人噔噔噔大步流星走来,洋洋得意地说:“嘿嘿!危哥,关键时候还得看我老游吧!”说完帘栊一挑,大圆肚子先进来了。众人见过,游善存把这三天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大家这才明白其中缘故,纷纷竖起大拇指夸赞老游。骆足打趣地对游善存说:“我说你是福将不假吧。” 李成危审时度势立即拔营起寨,运用攻其必救原则带两千人在欧庙镇和余家湖之间设伏,果然伏击五百欧庙镇援军。之后,赤黎军离开欧庙镇,转而向西跨过支流,打算从罗家洲子突破九集镇的官军封锁,结果未料到官军在金牛山和仙女山留有余兵截断去路。骆足进言既然不能强行西进,不如南下去攻九集镇。九集镇知欧庙镇被围必派援军前去解救,此时城内守军应该不多可以一战。李成危听而从之,顺利攻取九集镇。骆足复进言曰:“救援欧庙镇的九集军未见我等身影,必然疾速返回。我们可在敌人回师途中半路设伏。”果不出所料,赤黎军在伍家湾伏击官军。官军见势不好准备调头回转欧庙镇,就在此时,背后忽然杀出一彪人马,为首两元将领正是金占虎和火妹妹。赤黎军合兵一处前后夹击大败官军,抓捕部分俘虏故意透露九集镇已失,放其回欧庙镇报信。欧庙镇守将狐假威得到消息又派兵欲夺回九集镇,结果再遭三千赤黎军半路埋伏。狐假威不敢回欧庙镇据守,只得带着狐假虎和残兵败将退往尹集乡。三千赤黎军占领欧庙镇后稍作休整,之后继续向北直逼尹集乡。由于探马回报消息不准确,赤黎军在尹集乡遇到朱翊铭亲率的两万主力增援官军。李成危不敢与朱翊铭打遭遇战,只得下令全体后撤退回欧庙镇,负责垫后的两个小头目壮烈牺牲。三日后,李成危见官军没有攻打欧庙镇,派出流星探马四处打探,这才知道朱翊铭把两万人马在尹集乡和九集镇之间布成一字长蛇阵,织成一张大网拦住西进道路。李成危料敌人在尹集乡防守空虚,力排众议决定出其不意再攻尹集乡。果然此处守将苟仗人和狗仗势未曾防备,率一千人弃城而逃败回襄阳府。两千五百赤黎军乘胜追击,在九月三十日这天逼近襄阳府西南屏障——虎头山。此时,襄阳府守军不多,大小官员闻之变色。 再说七千主力这边,占领南漳后休整三日继续出发。殿前香自领先锋,命王朝义为副先锋,率两千兵马先行,逢山开道遇水搭桥。一昼夜时间,殿前香连克李庙镇、长坪镇、黄堡镇,又破沿路八个卫所,兵锋直抵保康县城下,真不亚于当年尉迟敬德日抢三关、夜夺八寨。等泠寅道率中军赶来汇合,七千人马兵困保康县。此时城内守将总共有四位,分别是贾正能、贾正量和败逃而来的谭乌金、谈乌银。四人知赤黎军要来保康县,因此提前做好准备,强弓硬弩立于城头,刀光剑影等待厮杀。次日平明,泠寅道派人去城下叫阵,可无论怎么骂怎么羞辱,明军就是不出城应战。泠寅道擎枪上马亲自出寨讨敌骂阵,刚靠近护城河就被乱箭射退。没有办法,众人只得回到营中再做商议。泠寅道问:“上兵伐谋,最次攻城,各位将军可有破敌之策?”王朝义眯起小眼,手摸后脑勺说道:“要知心腹事,单听背后言。我看莫不如进城打探一番敌人动静,之后再作区处。”众人闻之有理于是泠寅道下令赤黎军撤围,退回二十里到黄堡镇驻扎。 又过三日,探马回报说保康县百姓已经可以自由出入城门。泠寅道命齐鑫、赵谏留下总督兵马守卫黄堡镇,自己和前香、朝义二人化妆改扮入城。出发当天,泠寅道和殿前香各带一把佩剑,身着便服内藏软甲。王朝义手拄子母拐,携带夜行衣。 入城第一天,三人一无所获。转过天来,兄弟三人绕城侦查,巳时左右来到县中心广场,离着还有半里远就见前面人山人海、沸沸扬扬。等离近了看,广场高台上站着四位将军正在对台下众人讲话。高台四周站着一圈官军,手持兵器横眉立目。百姓分为两组,一组是头戴对花员外巾,身穿对花员外敞的土豪劣绅,另一组是身着布衣的平头白丁。三人好奇,排在人群后面仔细听,台上有两个人认识,就听谭乌金和谈乌银说:“各位父老乡亲,现在有一伙名曰赤黎军的贼匪流寇十分猖獗,由于他们会蛊惑人心,因此杀官夺府,已经占领宜城、南漳等地,如今兵锋直指保康。各位可要知道,赤贼各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如果杀进城来咱们都得死,包括妻子儿女谁也活不成!所以各位,为了保全性命,我希望大家有钱的出钱,有力的使力,千万不要吝惜。”等两人说完,再看台下百姓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面露难色。有胆子大的就问:“我倒是爱咱们的大明,可他妈谁爱我呀?朝廷有难需要百姓出力的时候想起我们来了,平时上班九九六、零零七的时候怎么没人替老百姓撑腰啊!”其他人也随声附和。贾正能和贾正量见民怨很大,赶紧说:“静一静,静一静,大家不要再传递负能量啦!满腹牢骚解决不了问题,这是幼稚的表现。越是处境困难越要牺牲个人利益迎难而上,那才是成熟的表现。另一个小伙子问:“我听说赤黎军不像您宣传的那样吧。人家打出的旗号是‘清君侧,屠佞恶;贵民生,共太平’,进城之后打土豪、分田地,缩小贫富差距,让底层人有尊严、健康地工作,还打击女拳,这不挺好的吗?比咱大明的官强出百倍。”贾正能和贾正量闻言大怒:“你竟敢为贼寇辩护,这是犯通敌之罪!来人,把他押赴刑场砍了!”手下人不容分说,过来两个当差的抹肩头拢二背,驷马倒攒蹄被抬赴法场。殿前香看不过欲拔剑救人,被泠寅道强行按住这才作罢。 百姓们看有人被杀,吓得呼啦超跪倒一片,领头的米员外磕头如捣蒜:“小民等愿意出钱供养军队保卫家园,还请四位军爷赏脸到小民家中一叙,商谈具体事宜。”“正有此意,请!”布衣百姓陆续散去,土豪劣绅拥护着四位将军到米员外家,泠寅道三人也紧随其后。王朝义走高楼越大厦如履平地,于是独自一人进米府暗探。泠寅道和殿前香在米府外的茶棚内监视。王朝义翻过头层院,来到会客厅房顶偷听屋中人讲话。就听谭乌金和谈乌银讲:“各位,对你们来说捐点钱算个什么呢,从穷棒子、泥腿子身上再抠回来不就得了,怎么搜刮民脂民膏不用我们教了吧。”土豪劣绅们纷纷应和,点头称善。吃过午饭,四位将军离开米府回到军营。土豪劣绅们聚在一起垂头丧气,像热锅上的蚂蚁、麻了爪的鸡。就听米员外说:“大家应该都听明白了,给军队捐款这事是否可做?”有一人说:“看架势不捐不行啊,可问题是官府拿了咱们的钱,真的会全力抗击赤黎军吗,别骗走钱再撒丫子颠儿了。”别人也有所怀疑,因此拿不定主意。最后米员外对大家说:“钱是咱们的命根子,没钱咱狗屁不是。我看不如连夜携款外逃吧,给朝廷卖命什么也换不来!”众人全部赞同,于是决定次日深夜分批携款出城,向北逃窜去谷城县。王朝义把所探得消息汇报给泠寅道和殿前香。三人分析后认为机会已经出现,于是快马加鞭返回黄堡镇分兵派将。 一夜无话,次日天黑以后,米员外等十几位土豪劣绅用马队驮着金银财宝悄悄从保康县北门出城。行至十里外的白峪沟,就听一声炮响山谷两侧伏兵四起,火光之下红旗飘摆,旗上红底金字大写——赤黎。旗角之下一员大将拦住去路,红铜盔,蓝札甲,胯下大黑马,手持镔铁刀,来着非别正是齐鑫。米员外手下家丁不敢与一千赤黎军交战,乖乖扔了兵器下跪投降。齐鑫下令俘虏众人,金银财宝全部被没收。再说此时城里,王朝义扮作米府家奴来到军营找贾正能和贾正量,禀明自家老爷不愿给官军捐款,已经携带金银财宝逃出北门。二将闻之大怒,找来谭乌金和谈乌银商议。谭乌金阴险一笑:“这不失为一件好事,他们既然逃走,那所携带的财宝就属赃物。他们欲往谷城去,但脚力不足不会走出太远。我们现在点兵追赶必能追回,那些财宝就可以没收归为己有,岂不美哉!”贾氏兄弟闻之有理,于是二将引一千人马出北门追赶,留谭乌金和谈乌银守城。二将不悦欲争辩,又想自己是寄人篱下,不得不听之任之。一千官军行至白峪沟再遭赤黎军埋伏。赤黎军也不恋战打完就走,带上米员外等人和金银财宝继续向北前行。官军在身后紧追,可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就在此时,忽然身后有人来报贾氏兄弟,说保康县被赵谏率领的三千人马围困,随时可能会失守。贾氏兄弟听后吓得不敢再向北追逐财宝,急率八百官军返回保康,结果又在白峪沟迎面撞见一路人马,仔细辨认发现是城中守将谭乌金和谈乌银带来的一千官军,询问下得知有人扮成官军模样对谭乌金和谈乌银说贾氏兄弟遭遇埋伏,需要速去救援。四人核对消息后暗道不好,知道已经上当。突然,白峪沟山谷两侧炮号连天,泠寅道和殿前香引三千兵马拦住官军归路。经殊死一战,官军几乎全军覆没。四将领二百残兵突出重围回到保康县北门,抬头向城上喊话要求放下吊桥,不料城头忽然亮起灯球火把,赤黎军的红色大旗随风飘扬,两员将领闪出身影屹立在城头中央,手捻须髯哈哈大笑,二者非别正是王朝义和赵谏。原来等守城四将走后,王朝义发动底层百姓在城内起事,配合赵谏里应外合攻取保康县。官军四将知道中计,无奈只得走小路向北遁逃谷城县。 天明以后,保康百姓敲锣打鼓欢迎赤黎军进驻县城。齐鑫押送米员外等人至中心广场,让围观百姓尽数其罪,之后将一众土豪劣绅斩首,头颅悬挂东门,又把金银财宝分给底层百姓。众将士无不赞扬泠寅道用兵如神,赤黎军上下生龙活虎、斗志高昂,准备前往谷城县与李成危汇合。 正是:利而诱之引蛇出洞,调虎离山一战成功。 要知两股赤黎军能否顺利会师,且听下回分解。 第45章 虎头山布虎显灵救主 隆中村亮基出谋划策 诗曰: 神灵相助未崩殂,隆中巧遇觅前途。 白寅一体双救难,仙人渡口死地出。 上文书说到赤黎军主力攻取保康县,杀脏官除恶霸,打土豪分田地,组建工会保障工人权益。大军短暂休整后点队出发,沿南河向东北方向挺进。泠寅道没有让大军直接围攻谷城县,而是突袭谷城县东南三十里外的庙滩镇,在李成危三千人的必经之路做接应。 按下泠寅道不讲,再说李成危的三千人马。三千赤黎军在公元一六零五年十月一日抵达虎头山下,排开阵势准备攻占山头官军营寨,翻越襄阳府西南屏障。上午攻击并不顺利,狐假虎和狐假威率五百官军扼住山间通道,拼死抵抗阻击赤黎军前进。李成危见未能得手,只得下令暂停进攻准备下午再战。有人劝说不如放弃攻打虎头山,再寻它路转移。李成危强烈反对,认为只有拿下虎头山,对襄阳府构成严重威胁,才能使朱翊铭的两万人动起来收兵回援,那时便有机会撕开“网口”向西转进。与此同时,苟仗人和苟仗势回襄阳王府找王妃文晓云禀报战况。王府上下听说赤黎军要趁城中虚弱攻打襄阳,无不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冰凉。唯有文晓云屏气凝神,沉思片刻后说:“目下城中守军不足两千,水军在汉江巡检,远水难解近渴。一旦赤黎军突破虎头山,那么襄阳必将不保。我看不如主动出击,到虎头山营寨与狐氏兄弟汇合。听方才苟仗人所言,我忽然想起一事。朱王爷继位时,曾在虎头山设一万兽园供贵族游赏。园中收养各国大型猛兽,以虎豹为主,犀牛大象等次之。依我之见不如放猛兽出笼,代替士兵攻击赤黎军。敌人不备必然大败,我等趁势掩杀可获全胜。”众人佩服文晓云胆识,又畏她王妃身份,因此全部听从指挥。 当天下午,文晓云引一千五百官军赶到虎头山与狐氏兄弟会合。官军人数大增信心倍涨,于是开寨门在营前列队。李成危也亮出全队与明军对峙,遥望对面是文晓云亲自督阵,气得一股邪火直冲顶梁。苟仗人从官军队列中走出来到最前,用手点指赤黎军进行百般羞辱。李成危为鼓舞全军将士,命弓弩手分列两侧压住阵脚,自己二话不说咯噔一下从鸟翅环、得胜钩上摘下赤黎大刀,双脚一点飞虎韂,小肚子一碰铁过梁,拍马舞刀直取苟仗人。二人马打盘旋战不到十回合,苟仗人驳马便跑,官军也随之败退寨内。李成危看官军气势已衰,立即号令全军在后追杀。死囚营作战十分勇猛冲在最前,金占虎、火妹妹、游善存紧随李成危,跟在死囚营身后。眼看离营门不到五十米,明军全部撤回营内,寨墙上弓箭手频频向下开弓放箭。李成危不甘心失去机会,一边拨打雕翎一边指挥赤黎军搭云梯攻寨墙。 就在双方激战正酣时,营寨门忽然打开。可这次从里面杀出的不是官军,而是五只斑斓猛虎、五只金钱花豹和十只豺狼!二十头猛兽似乎饥肠辘辘,看着眼前上千的活人直流口水。只听身后饲养员一声令下,虎豹豺狼向赤黎军战士发起无差别攻击,横冲直撞狂撕猛咬。赤黎军将士从未见过这般阵仗,哭爹喊娘像潮水般后撤。众位将领的坐骑全部受惊,不听使唤地向回跑。李成危执鞭猛抽马的后胯,可无论如何用力就是带不住丝缰。文晓云看这招得手,命众军再次打开营门兜着屁股追杀。李成危急得热汗直流,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片倒下的赤黎军。他心里一翻个:完了,想不到兴师起义才将将一月就要中道崩殂,可惜三千将士要全部葬身于此。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忽见从李成危坐骑背拴的布袋里放出一道虹光。光芒直刺天空,明媚的下午瞬间阴沉下来,电闪雷鸣、狂风怒号。战场被异象笼罩,两军将士无不惊骇。很快,就闻天空中传来一声虎吼,声音之大震耳欲聋。令人惊奇的是,地上二十头猛兽听过吼声像着魔一般,立即调转身躯冲击明军阵营。明军猝不及防顿时慌了手脚不知所措,只顾扔刀撇枪闷头往营寨内跑。李成危见局势反转,号令将士复杀奔官军。文晓云看二十头猛兽完全不受控制,不得已让弓箭手射杀。由于战场极为混乱,人头攒动虎豹急行,弓箭手难以瞄准射出箭支无一命中。等猛兽扑至近前,吓得弓箭手拉不动弓,纷纷不听号令趁乱溃逃。激战多时,官军抵挡不住只得保护文晓云撤出虎头山,退归至襄阳府。赤黎军占领虎头山后,发现二十头猛兽已经全部回归万兽园。此时天光逐渐放亮,乌云散去雷声止歇,日落西山残阳如血。骆足等人检查全军伤亡情况,见有千八百弟兄倒在血泊之中不禁扼腕叹息。李成危不解神迹从何而来,于是翻看马背布袋这才想起袋中是布虎。布虎一动不动状如从前,只不过面露愁容体态虚弱,似乎眼角挂泪。成危愕然,追忆自己二十七年来视布虎如蜜友,赋之生命以相待。莫非今日布虎在冥冥之中保佑,显灵给自己带来好运? 赤黎军打扫战场以毕,重整旗鼓等待出发。众位将领商议后认为调朱翊铭回援的目的已经实现,此时需寻找突破口向谷城方向转移,与主力军汇合,如攻占襄阳必会失去水陆归途,等于自投罗网。金占虎以拳击掌义愤填膺:“唉!眼看襄阳城唾手可得却不能攻取,甚惜哉!我若占领襄阳誓要将官僚地主、资本家和幕刃斩尽杀绝!”游善存拍拍金占虎后背:“是啊老施,我老游也想和你一样把那帮狗杂种杀得一干二净,可现在不是时候。大哥、军师看得明白,敌强我弱走为上策啊。成大事者不计较一时得失,贪图小利难成大丈夫!快走吧。”大伙遥望襄阳府多时,带着些许遗憾背上行囊走下虎头山。 探马蓝旗来报,朱翊铭的两万主力由网状合拢收缩在尹集乡集结,时刻可能向虎头山进发。李成危鼓舞全军将士要牵着官军的鼻子走,一千八百将士不顾辛劳径直向西开拔。等朱翊铭来到虎头山下,未靠近营寨便听闻金鼓之声。官军不敢轻进,与空寨对峙半个时辰才摸进营中。朱翊铭顺声音方向寻找,原来是赤黎军下山前,把万兽园内众多动物放置鼓面之上以绳拴之,通过动物不停地踩动发出声响吸引官军。朱翊铭见状大发雷霆,懊恼自己竟被畜生迷惑,遂下令屠杀园中万兽来泄愤。 时至深夜,皓月当空,微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赤黎军西行十五里来到隆中村。李成危让金占虎和火妹妹带上常月凌引兵先行,绕过隆中村不得扰民,自己和骆足、游善存骑马欲进村徐行。路上有说有笑,游善存碎嘴唠叨,不停地调侃骆足。骆足不答其言,偶尔回怼好不欢乐。唯有李成危眉头紧锁、面色凝重,显得心事重重。来到隆中村东口前,李成危甩镫离鞍跳下马来,向前跟进三步,面朝村口方向行三叩九拜之礼,王、游不解亦会共情,跳下马来将李成危搀扶起身。 三人并辔穿林进村四下打量,见灯影绰绰、语声歇歇,怪在近乎都是老人而不见年轻者。李成危看一老翁倚靠茅草屋土坯墙而坐,右手吸烟左手端茶,于是上前询问:“老人家,天色已晚寒风拂面,为何不进屋歇息?”“屋里闷,出来坐坐。年轻人,你们是从外地来吧?”“正是。”“难怪啊,现在村里哪还有什么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了,几年也回不来一两次。”游善存知空巢老人生活难过,掏出二两碎银递给老翁。老翁推辞不要,把钱还给游善存。李成危继续问:“请问老人家,当年诸葛孔明先生所住茅庐在何处地界?”老人手拉三人出家门,往前一指:“看,沿小径走出一里有座小木桥,过桥顺小溪下行百步有一草庐便是。”李成危称谢,带三人转身上马离开老翁家舍。刚走上小径,就听身后老翁诵道:“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三人回头观望却不见老人踪影。李成危暗自称奇:真高人也。 一里地眨眼就到,兄弟三人行至茅庐不见人迹,只发现篱笆松散木栅紧闭一片漆黑。李成危深感遗憾,驻足片刻便要离开。此时,忽闻小溪对岸响起悠扬的琴声。声音婉转动听,时而高亢激昂,时而如泣如诉。骆足进言此曲名为《迎客聊生曲》,非心胸豁达、阅历丰富、意境高远者不可弹奏。李成危粗通音律,遂引二人顺声音寻找。曲径通幽来到一处草堂前,借灯光看只见草堂四周树木环抱,郁郁葱葱植被茂盛,微风拂过碧水荡起点点波纹。草堂正门一丈二高,匾额上印仰俯天地四个大字,两侧对联上写三分天下诸葛亮,下对一统江山刘伯温。大门敞开,李成危猜有高人在此居住,于是携手兄弟轻声迈步进院。 院内清静自然,流觞曲水茂林修竹,青石锃亮玉座洁白。正侧殿共三间,门帘下垂幔帐虚掩,荧光穿透窗户洒在院中,与皎洁月光遥相呼应。李成危有感而发,自言自语道:“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骄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院户主人者耳。”话音刚落,就听屋中琴声止住,有人谈嗖一声说道:“头戴青巾一字飘,迎风大袖衬轻绡。麻鞋足下生云雾,宝剑光华透九霄。葫芦里面长生术,胸内玄机隐六韬。跨虎登山随地是,三山五岳任逍遥。”随后帘栊一挑,门下映出一人。李成危见此人仙风道骨,威风凛凛。头带九梁道冠,当中安一块无暇的美玉,面似银盆,目若朗星,通贯鼻梁,方海阔口,海下三绺须髯,身披酱紫色道袍,上绣阴阳鱼,乾侃艮震巽里坤兑,手拿拂尘,腰中佩剑,胖袜云履,年纪在五十岁上下。兄弟三人拱手施礼,骆足说:“未经主人允许擅自入内多有冒昧,打扰先生抚琴还请见谅。”道士哈哈一笑:“无量天尊,我已知今日有贵客到访,故而弹奏《迎客聊生曲》以待诸位,岁至寒秋阴盛阳衰,还请诸位帐中一叙。” 三人谢过,分宾主落座。成危见架上满堆书卷,横琴于石桌之上,清气飘然。道士先言:“三位不说我亦知晓,中间这位便是李成危李将军吧。”“成危不才,叨扰先生。敢问先生尊姓大名?”“免贵,我乃武当修行之人,道号亮基,因慕隆中宝地特来此居住,今得遇赤黎军主帅实属三生有幸。”“不敢当,不敢当。危才轻德薄势单力孤,今见我大明山河破碎民生凋敝,百姓愁生计不得而死,忧奔波劳累而亡,形势危如累卵,大厦风雨飘摇,故而挺身走险,举大计、兴义兵,救黎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然今赤黎军转战多地前途未卜,近日作战不利屡有新败,不知将来能否革命成功。危闻先生道号,喜知大贤之士近在眼前,可堪比孔明、伯温,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还望先生不吝赐教。”亮基一甩拂尘:“敢问将军畏难乎?若真力不从心,不如卸甲归田隐姓埋名,待风声过后亦可当私塾先生养家糊口。”“先生此言差矣!我非为不得教育工作而反,而是为天下底层穷苦百姓争取利益。古人云,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立鸿鹄之志,上报国家、下安黎民,才算不枉活一生。今革命已起、赤黎已兴,某必将全力以赴、矢志不移,纵使流血牺牲也绝不反悔!”李成危插手再拜。“无量天尊,快快免礼,方才贫道所言不过试探耳,见将军一片真心,亮基感佩之至。予尝闻时势造英雄,英雄亦适时也。公欲成大事必先有自信,自信者长风破浪、直济沧海、无往不胜。然赤黎军新日受阻非战不利,乃因情报不通之故也。探马蓝旗虽可近查,但不能知远,难以应对大规模行军作战,想要长远发展必须建立情报机构。正所谓要知心腹事,单听背后言。“敢问道长如何才能建立情报机构?”“此事不难,今赤黎军之敌仅湖北一地,将来转战南北声势浩大,必促明军联合行动听命于皇帝。皇帝居京师,若公能在顺天府布设眼线,了解高层核心机密,则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天赐将军洪福,今有伍三海、邢工冲留于顺天府担任要职,又有郑凯祥、黎锦强出入闹市通达南北,只要将军善用便可。” 李成危闻言,避席拱手谢曰:“先生之言,茅塞顿开,使危如拨云雾而见青天。但赤黎军至今仍未有立足之地,何以与京师取得联络?” 亮基一晃拂尘:“呵呵呵呵无量天尊,贫道所闻古之成大事者取天下,条件无非有三,天时,地利,人和。今朝廷昏庸、奸臣当道,流民四起、饿殍满地。将军趁此时起义可谓直击病源,旗号响亮立场鲜明,追随拥护者遍于天下,因此天时已得。将军学士出身,年少一战成名,周围高朋满座、胜友如云,此乃人才辈出、精英荟萃之幸也。今赤黎军中能事者极多:骆足知人善任、亮辅良弼;游善存福将之身,可称保险;常月凌虽为女流,但见地不在男人之下,宜咨诹善道,察纳雅言;泠寅道、殿前香、金占虎、火妹妹等皆万人敌;王朝义本领特殊,可称百灵之士;若能再招施百年前来汇合,那可谓如鱼得水、如虎添翼。但令贫道唯一担心之人乃连建军也,此人志向高远、精通韬略,绝不郁郁久居人下。自连建军与公分别后,漂泊江南惨淡经营,如今官至朝廷牙将。一旦将来他官运亨通,恐旧日友情难抵利益之重,彼此知根知底最具威胁,综上所述人和已得一半。公借前人势力在湖北起义,赤土坡虽为龙兴之地,但绝非根据地也。将军率队西行寻找根据地实乃上策,然前路有二,易有分歧,一为南下入川渝,一为北上入甘陕,举棋不定如之奈何?川渝地广人丰,然朝廷亦有重兵把守。秦良玉当世名将;白杆兵威震四海,取之实属不易。且西川盆地四面环山,与外界沟通不畅,偏安一隅不足以建设根据地。黄土高原地贫人穷,但民意基础甚好,尚武精神犹在。且此地居高临下,东接中原,南通川蜀,西北攘夷,得中国之心,知四海之事。大秦因之而定天下,将军无意于此乎?寸积铢累,蓄势待发,待时机成熟,赤黎军以雷霆万钧之势摧枯拉朽,便可定鼎中原,一统华夏!” 成危闻言,拜请亮基曰:“先生未出茅庐,已料几十年后,真万古之人不及也。大丈夫抱经天纬地之才,岂可空老于林泉之下?愿先生不弃鄙浅,出山相助,危与众位英雄当拱听明诲。”亮基曰:“贫道乃化外之人,久乐清闲,懒于应世,不能奉命。”成危泣曰:“先生不出,如苍生何!”言毕,泪沾袍袖,衣襟尽湿。亮基见状慌忙双手搀扶成危:“这是何意快快请起,将军一片诚意我已心领。贫道并非有意推辞,实在是修行之人不争世间是非,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骆足、游善存也恳求亮基出山,但亮基执意不肯,说道:“公为天下苍生谋幸福,倡平等、讲自由;保健康、灭剥削,这与道家思想有异曲同工之妙。公若不弃,贫道愿云游四海,为赤黎军宣传正义,并联络伍三海等组建情报机构传递消息,也算行道家之善。”成危大喜,随即答应,顿首再谢。茶罢搁盏,兄弟三人与亮基不舍分别,拍马离开隆中村追赶大队。 行至隆中村西口外,月升高处。游善存不解问道:“大哥神算,怎知今夜能遇此高人?”李成危浩气长舒:“贤弟此言差矣。我非神祗,怎会事先预料,不过是知深山藏虎豹,田野埋麒麟。隆中村人杰地灵屡出大贤,故而碰碰运气。谁承想苍天保佑,革命必将成功!” 向前又行两日来到茨河镇,赤黎军受到明军顽强阻击,耽误数日。好不容易突破防线,所剩一千两百人又行进十几里来到庙岗村。忽然天降暴雨倾盆而下,电闪雷鸣狂风不止。斥候回报,前方五里有一条汉江支流,由于水位急速上升冲毁两岸河堤,横断拦住赤黎军道路。李成危听罢惴惴不安,于是再派斥候打探可有安全通道。就在此时,忽听正面传来一声炮响,地动山摇杀声震天。旌旗在雾中飘摆,隐约能看到三个大字——襄阳王。人喊马嘶卷地而来,不知有多少官军。原来,朱翊铭带两万主力回襄阳救援后,又从王妃文晓云之计,将士兵分为水旱两路,绕至赤黎军必经之路前截杀。水路由苟仗人、苟仗势统领五千步兵,旱路由朱翊铭引五千骑兵先行,狐假虎、狐假威引五千步兵跟进,誓在赤黎军赶到谷城前将其消灭。可想而知,一场血战近在眼前! 正是:刚出龙潭入虎穴,避开拦阻又遭围。 要知赤黎军能否死地后生,且听下回分解。 第46章 虎神升天兄弟重聚 建军援助十堰奠基 且说天降大雨倾盆而下,赤黎军人困马乏欲待歇息。襄阳王朱翊名自提五千骑兵拦住赤黎军去路,拍摆阵势等待厮杀。李成危欲转兵后撤,隐约听闻身后一声炮响。原来是狐氏兄弟引五千步兵赶来,对赤黎军已成前后夹击之势。骆足即刻建议说:“官军多我十倍,鏖战必定不利,只可从一端拼死杀出。”常月凌道:“如今只有奋力向前才有一线生机,若后撤恐再无汇合之日。等官军形成合围,赤黎军将全军覆没。”骆足复言:“看,前方右手边有一高山,不如兵分两路翻山过河,保住一路突破封锁便是胜利。” 李成危不等别人自荐,先曰:“金占虎和火妹妹保护骆足和常月凌,领一千军马,拿一面军旗,走平地渡河。我和老游带二百卫队上山,手执剩余全部军旗,吸引官军追赶。”“万万不可!九哥,诱敌重任非同一般,若有闪失如之奈何?你身为主帅不能倒下,否则谁来领导革命?”李成危淡然一笑:“骑兵上山威力大减,又遇极端天气,我等未必不能脱身。我们吸引的敌人越多,就越能给你们创造突围的机会。赤黎军是穷苦人的军队,没有贵贱之分。大伙都是革命领袖,危不过其中一员而已,能为革命大业、为翻身解放、为平等自由而死,幸也。情况紧急不得犹豫,快把军旗给我!”金占虎、常月凌劝阻,李成危不听。火妹妹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抱住李成危胳膊不放手,被他一掌推开。“听着!一会儿我和游善存引二百卫队先行,全军务必鼓噪呐喊以壮胆气。官军见我等上山,必然分骑兵上山追赶。雨天雾大官军不敢轻进,因此尔等一定要沉住气,等官军骑兵上山追赶后再一击突围。记住!目标只有一个,必须活着与主力汇合。告辞!”说罢提刀上马,背插帅旗,带队出发。 朱翊铭看赤黎军阵型变动,模模糊糊见军旗集中往左转移,问手下曰:“我们左侧是何地界?”“回王爷,左侧临江有一山,名为白虎山。”“通往何处?”“通往谷城县庙滩镇。”朱翊铭激灵打一冷颤:“不好!他们要翻山逃走。众将士,今日我军已将这股流民叛党合围,绝不能再放走一个!杀死他们就再也没人敢替穷棒子讲话啦,崽子们给我冲!”说罢,朱翊铭自提三千骑兵冲向山口。 按下骆足他们暂且不表,单说李成危。两百赤黎军在前猛跑,三千明军在后紧追,相距不过一里。雨天路滑加之山路崎岖蜿蜒,不时有人马摔倒滚落山涧。又过一段时间,两军相隔已经很近,能够清晰听到官军呐喊:“休教走了李成危!”下坡路时,李成危让士兵往树林里钻向泥泞处跑。上坡路时,游善存指挥全军转身向回冲杀一阵,用军旗当长枪戳击明军骑兵。山路狭窄铁骑不得施展,左右拥堵自相践踏。朱翊铭恼羞成怒命弓骑兵箭射,霎时不断有人应弦栽倒。朱翊铭挥舞宝剑砍杀地上死尸,泄愤以示淫威,手下军士无不奋力向前追赶。行约数里,转过一道山环李成危勒马回头观看,只见身边还剩不到五十人,不免感到一阵惊骇。游善存断后归来报曰:“大哥莫慌,我们已甩开官军一段距离。前方有一岔路口,我们做下标记迷惑敌人,再从一路走。”李成危点头称善,规整队伍迤逦而行。至岔路口前,忽然间旗罗伞盖,火把通明,山头左侧林中大呼曰:“赤贼休走,放箭!”一声令下箭如雨发,原来水路追兵已到,苟仗人率一彪人马在此埋伏。赤黎军不明情况丝毫没有察觉,急忙拨打雕翎躲避箭矢,结果又阵亡不少将士。李成危肩头中一箭,游善存大腿中一箭,但都未伤及要害。明军截杀一阵,逼赤黎军逃入右侧岔路。 此时,只剩李成危和游善存一前一后纵马飞驰,转过几道山坳,雨越下越大,土路越走越窄。二人盔歪甲斜、带朗袍松,浑身湿透,睁不开眼,只听右手边有哗哗的流水声。李成危趴伏马鞍桥,抹把脸偷眼观瞧,登时大吃一惊。原来此地道宽不过两丈,右侧已无树木遮挡,山崖陡峭直上直下足有几十丈高。顺势往下眺望,滔滔汉江滚滚东流让人不寒而栗。李成危暗想:莫非今日将要葬身于此乎?二人不敢沿崖急行,于是拨马钻入树林。林中树枝多有折落,阻拦战马脚步。二人下马清理障碍,累得筋疲力尽。 清理完毕正要赶路,忽闻林中前方传来三声炮响,震得树叶乱颤,花鸟皆恐。声到人至,一彪人马闪出截住去路。为首一员大将,盔明甲亮,战马嘶鸣,此人非别正是苟仗势。苟仗势用枪点指对面:“呔!李成危、游善存还往哪里走!今天尔等插翅难逃,还不下马受缚更待何时!”李成危三魂神暴跳,五魄壳生烟:“为何此处又有官军?生路何在!”游善存气得哇呀呀暴叫:“管他娘的官军是谁?腰里别冲牌,逮谁跟谁来,看我杀他个片甲不留!”游善存双脚一蹬飞虎韂,摘下鹰嘴钩直取苟仗势。苟仗势命左右五员偏将围斗游善存,战不几合就见游善存催马跳出圈外,大喊一声:“危哥还不快跑!”说罢钻入树林。李成危再想逃走已然不及,四周被明军团团围住。苟仗势大笑一声:“哈哈,姓李的,这回你可成光杆司令了。别让我们费力,快快下马投降,或许仍不失封侯之位!”其他官兵随声附和。李成危破口大骂:“直娘贼,腌泼才!你们这帮天杀的恶棍,平时作威作福,欺压良善,震慑百姓,甘愿给官僚地主资本家当走狗,一遇到外国鬼子入侵欺负中国人,跑得比他妈兔子还快,真是枉披了这张人皮!今天就是死也决不投降!看刀!”言毕,举赤黎刀直扑明军。“哼哼,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斩首李成危者赏银五万两;活捉李成危者,赏银十万两!”话音未落众军齐出,困毙李成危。李成危豁出性命,上下翻飞舞动赤黎刀,把平生所学全部发挥出来。虽然他武艺平平,但两膀一晃也有四百斤的力量,再加之后来跟泠寅道、殿前香学习武艺,渐渐也能独挡一阵。交战不到十回合,官军六将六把大刀齐刷刷力劈华山砍向李成危。李成危铆足全身力气,用举火烧天式顶住敌将大刀。“开!”就听嘡啷啷一声,兵器碰在一起火星四溅,震得李成危虎口破裂、膀臂发麻,一口鲜血涌上胸膛。 眼看就要顶不住劲儿,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忽见从李成危坐骑背拴的布袋里放出一道虹光。光芒直刺天空,划破灰蒙蒙的乌云,阳光显现,骤雨停歇。正当所有人瞠目结舌时,在李成危身边突然出现一头碧眼金睛斑斓猛虎!这头虎大平常两倍,上拄天下拄地,昂首挺胸二目如电,张着血盆大口吐出一条血红色的舌头,舔舔尖刀般的牙齿,翘翘钢针似的白胡须,全身抖两抖,后腿一蹬前腿一扑,横扫铁棍般的尾巴,霎时围攻李成危的六员将全部毙命。老虎在李成危周围左转右转东挡西杀、南扑北咬,好似保护主人一般拼命战斗。苟仗势刚开始吓得尿了裤子,过一会儿想起自己手下人多,干脆拿人往上垫。老虎冒着刀枪,义无反顾冲向敌阵,与官兵厮打在一起,一会儿用虎爪拍击人头,一会儿用尖牙撕咬马匹,一会儿又用身体砸倒成排的官军。苟仗势见势不好,慌忙命弓箭手组成横阵,对准老虎放箭掩护自己撤退。猛虎迎面箭矢扑向苟仗势。官军一阵大乱,兵败溃逃。 这场战斗异常激烈,人虎大战血流成河。李成危骑马站在原地百感交集不知如何是好,看着老虎追出官军一段路后,又一瘸一点返回来到自己对面,前腿撑地直而坐。李成危这才空下时间仔细打量老虎,只见它长得和自己的布虎一模一样,不过已经浑身是伤血流不止。李成危欠身问:“你是?”“主人,是我。”李成危跳下马来向前紧跑两步,双手抱住老虎的前胸。老虎眼角垂泪开口讲道:“有些事情你不清楚,我放不下。我本是天庭虎神,一日接到玉帝旨意,说大明朝百姓如今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天庭已选出诸子即将出生人间,作为救民水火之人,但需派神下凡不露声色长期监督考察暗中保护,一旦暴露身份必须马上返回天庭。我变为布虎在你出生前来到家中,一直见证你的成长。让我欣慰的是,你不仅正气凛然、智计过人,而且视布虎为朋友、赋布虎于生命,倾心相交,仁民爱物,因此我相信主人将来必能与兄弟姊妹一同领导革命成功。今日主人身陷绝地,我不得已显出原型,只可惜再也不能伴随主人驰骋天下了。我走以后,主人切莫与我为念,千万保重身体直到最终胜利。再见了主人,请别眨眼,嗷呜,白——虎——山。”说罢,身形渐渐消失。“不!别走!别走!”李成危双臂抱拢想紧紧搂住老虎,结果却只剩自己瘫坐在地上。“呀!”他猛地想起包袱还有布虎,急忙擦把眼泪爬起身来冲向包袱,打开一看果然还有。李成危悲喜交加,把布虎托在手心舍不得收起来。然而不到一分钟,布虎恍然间化为无数金粒融入尘埃。李成危大叫一声,恸哭不绝:“为何思念尽不予我!”以头抢地顿足捶胸。 哭罢多时,李成危止住悲声,堆土为墓以祭之,之后欲找走散的游善存。骤然,身后土路上杀声四起,高喊:“活捉李成危!活捉李成危!”“他在哪呢?”“就前边的树林里。”李成危听出是朱翊铭和苟仗人、苟仗势的声音,赶紧强忍疼痛飞身上马继续向前逃命。又逃出不到一里,李成危与身后官军相距不到五十步,彼此都能看得十分清晰。明军又喊:“站住!再跑就开弓放箭啦!活捉者加官进爵!”李成危继续催马急行,忽然坐骑中一箭。他翻身从马背栽倒,重重摔在地上。未等站起身子,朱翊铭一骑当先近至李成危身旁大笑:“你们这些穷棒子、泥腿子也想成事?放着好好的奴才不当,给教育司、校领导、学生、家长舔屁股还能凑活混口饭吃,非要在教育界掀起点风浪来?结果只能是自取灭亡!此处就是你的葬身之地,给我在这吧!”说完手起刀落,攒力劈来。李成危自知无法脱身,向天大呼曰:“天何使我受此窘极耶!” 正当危难关头,忽然从西方射来三箭,全部命中朱翊铭胯下坐骑。朱翊铭应弦落马,撒手扔刀。士卒看王爷危险,赶忙上前护驾。西方又射来五箭,无不命中目标,护驾士卒纷纷倒地而死。李成危见事有变化,拢目光观瞧顿时大喜,见二马蹚翻像离弦之箭冲自己跑来。上垂手这位银盔银甲素罗袍,手握虎头讨幕亮银枪,胯下乘骑青鬃马。下垂首这位头戴乌金盔,身穿乌金甲,外罩黑皂袍,手拿水磨禅杖,胯下乘骑黄骠马。“道哥,香哥,快来救我!”李成危打起精神,从地上捡起赤黎刀砍杀官军。泠寅道跃马挺枪直冲敌阵,寒光到处必有伤亡。官军骑兵先是自乱之后稳定下来,十马并出来斗泠寅道。泠寅道枪招快如闪电,时而金鸡点头,时而白蛇吐信,时而怪蟒翻身,杀得官军人仰马翻。苟仗人、苟仗势迎面而来左右夹攻泠寅道,大刀平推横扫千军。泠寅道身体后仰,使用金刚贴板桥的本领,同时枪交单手,拈出神臂宝雕弓,手拉弓弦,脚踹弓背,不用瞄准直接放箭,又射杀对面一将。殿前香打马来到李成危近前,探膀背伸右手一把将李成危拽上马背。二人同乘一马,跟在泠寅道身后奋力厮杀。殿前香舞动宝杖高接低挡,打折敌人兵器无数。还有一些痴傻的官军硬往上顶,被宝杖拍碎头颅。二将如虎入羊群一般,搅得官军队形大乱。朱翊铭最为胆小,顺来路单马逃生,裹挟着全军一同溃退。二将看明军败走也不再追赶,保护着李成危向西狼狈而奔离开白虎山。 到山脚下,李成危伤痛难忍几度昏迷,幸亏被殿前香及时唤醒。他见自己已到支流西侧平安脱险,身边还有上百名战士,又想起骆足、火妹妹她们不知能否突围,情绪上涌掩面啜泣。寅道宽慰说:“危哥勿忧。主力占领庙滩镇后打土豪、分田地,屠杀官僚地主、资产大恶,让当地百姓人人平等。群众感恩戴德,自发在支流上架起浮桥做好接应准备。闻金鼓声起,我和香哥带兵上白虎山查看,正好救你不死。齐鑫、赵谏他们留在浮桥处见机行事,不出意外的话已经带兵过河接应去了。”话音未落,就见西南方向旌旗飘摆闪出大队人马,正是合兵一处的赤黎军主力。来到近前,大家握手言欢转忧为喜,齐、赵二人把经过讲述一遍。原来金占虎、火妹妹率领一千赤黎军同样也遭到两千明军骑兵包围。幸亏主力走浮桥渡河从背后杀散明军,救骆足这队人马脱险。全军过河后烧毁浮桥,断绝了明军追击路线。李成危清点人数,发现一千两百人此时还剩不到五百,好在主要人物都还活着,只有游善存不明下落。骆足知王朝义是精明强干之人,于是决定让他留下,在白虎山寻找游善存下落,其余人等引全部七千人趁明军暂时无法追赶,迅速抢占谷城县。 赤黎军在庙滩镇休整一天,次日平明点炮出征向西北方向行进,当天夜间,行至谷城县南门外四里的大冲脑、闵家堰一带安营扎寨。李成危、泠寅道、殿前香等人纵马登上旁边的系家山,遥望探勘谷城县动静。李成危看罢多时,挥鞭点指问曰:“不料谷城南面竟有这般宽河作为屏障,我等如何渡之?”泠寅道答曰:“此水名南河,贯通东西流入汉江。前些时日,我等从保康县出发就是沿南河北上到此。据当地土人讲,南河谷城段河道交错、港汊纵横,宽处约一里,窄处也有百米左右。今官军知我来此,必定已拆毁浮桥,渡之不易,不如从窄处绕行放弃攻城。”众人一致同意,于是命将士连夜装土成袋,准备从浅处填河铺路而过。 再说城里情况,谭乌金和谈乌银二将得报赤黎军朝谷城而来,人数远超城内守军,顿时吓得颜色更变,问下人:“泠寅道是否前来?”“在敌营中。”二人面面相觑,急找贾正能、贾正亮商议对策。四人见面无好脸色,贾正亮埋怨谭乌金、谈乌银害得自己和兄长丢失城池。谈乌银不服气,话里话外讽刺贾氏兄弟想独吞米员外等众人家产。双方越说越激动,吵吵的脸红脖子粗。贾正能在四人中头脑最聪慧冷静,拍案怒斥道:“休要多言!今贼兵将至,尔等不思退敌之策,反在此内斗成何体统!”说罢掌掴其弟。谭、谈低头不语,暗自较劲。贾正能手捻须髯说道:“赤贼远道而来身心俱疲,我军以逸待劳城坚粮足,因此贼兵大概率会绕城而走。我们绝不能再让贼兵西行,否则无法向王爷交代。”谭乌金曰:“南河天险可以拒之。”“浮桥虽断,但尚有浅处。”贾正亮补充说。贾正能沉思片刻言曰:“不如借仙人渡地利之杂诱贼上钩。”遂附耳与三将密谋。 次日平明,全军向前移寨。金占虎、火妹妹正在南河岸边巡视,忽见对面谷城东门大开,军卒分四队而出各执一姓将旗,队形凌乱径直向东碎步前进。二将见状,速回禀中军。殿前香急问:“东面是何去处?”向导官回答:“东面汉江有一渡口,名为仙人渡。”李成危闻言拍案而起:“官军欲弃城而逃,东渡汉水。我等趁其涉半,掩杀后队可获全胜。追!”“不可!”常月凌起身阻止,“明军异动,难料虚实。我虽女流,但随军转战多日亦知未查情况不可轻进之理。”李成危不屑一顾:“幕刃焉知兵事?”常月凌愕然。其余众将近乎全部反对她的观点。泠寅道曰:“明军人少势弱,且连丢两县士气大减,纵有阴谋也无力施展,趁机渡河时为上策。”骆足打圆场道:“宜须小心行事,不如兵分两路。一路围城,一路追击,互为犄角。”众人称善。成危曰:“我看赤黎军中谁敢藐视中国男儿!”遂下令进攻。 行至南河岸边,众人惊喜发现有一浮桥尚且保留八成,于是全体快速通过。泠寅道分两千人去围谷城。金占虎、火妹妹为前锋,引两千人率先追赶明军。李成危自提三千人马为中军,在前锋身后渡河。一千明军看赤黎军追来并未惊慌,加速从仙人渡浮桥通过。下浮桥是一大片沙洲,明军继续向前再过汉江浮桥,又来到一大片沙洲上保持急行,直到江边全部登上数条久候多时的水军飞虎舟才止住脚步。赤黎军不明地形,见浮桥未被烧毁只管闷头追赶。贾正能扶甲板观看,见赤黎军前队和中队被分割在两片沙洲之上,立刻挥动手中z字旗。霎时间,从仙人渡上游冲下二十几艘飞虎舟,顺汉江三道分岔割围两片沙洲。众人见四面都是明军兵船才意识到上当中计,可再想原路返回势比登天。明军兵船撞断浮桥截除归路。甲板上弓箭手、火枪手瞄准赤黎军轮番齐射,逼得众军退向沙洲中心。贾正能手扒船帮抚掌大笑:“尔等不熟地形果来送死,殊不知本将军已派老河口水军在此埋伏多时了!仙人渡就是尔等葬身之地,快快投降!”骆足举盾牌俯身凑近李成危:“九哥,仙人渡原来是三岔夹两洲的地形,现在如何是好?”“不要慌乱,命大家就地结阵放箭还击!”赤黎军法度严明、令行禁止,立刻遵从指挥与官军交战,但效果甚微。 正当危难关头,仙人渡下游忽来三十几艘艨艟。船上未插旗号,但布有头炮、弦炮和尾炮。船员具是绿林打扮,身穿铠甲,外罩黑袍,头扎麻巾,蒙面涂眉。眨眼间船队抵近仙人渡三岔口,分两列直取明军两翼后阵飞虎舟。艨艟打横,弦炮齐明,实心弹迅速击穿几条飞虎舟护甲。侧弦漏水船体倾斜,明水军站立不稳滑倒摔伤者众多。贾正能拉开单筒望远镜观察,疑问:“彼军何来战船?”手下将士均不知,见对船未插旗号断定不是己方误伤。此时官船全部停泊在三道分岔,再想集中布阵已然不及,只得打旗语让其弟放弃包围,撤离战场向上游退却。 众人见官军败走喜出望外,但不知救援者为谁,遂在原地保持警惕观望动态。艨艟翻身号牵头缓缓开进洲间水道,收起炮口后在一侧靠岸。为首之人命士卒搭好扶梯,准备下船登陆。李成危看此人虽蒙面,但身影极为眼熟,于是招手大叫曰:“来者莫非建军乎?”“危——哥——!”船上应答。“是他,真是他!”众人看是自家人,随即欢呼雀跃。李成危扔下盾牌,拉上骆足等首领奔向岸边。连建军摘下面罩,三步并作两步跳上沙洲与大家紧紧相拥。众人无不喜极而泣。李成危说:“分别三年杳无音信,兄弟今日堪称从天而降。你若晚来一步,赤黎军休矣!”骆足也问:“兄弟从何处来,怎知我等受困?”连建军口打唉声解释道:“说来话长,自打离京后我漂泊江南难求生路,屡次想要自杀却不甘心一身本领就此埋没,后在南昌府幸得白乃媛资助考取鄱阳水军讲武堂,因成绩优异现官居牙将。任上我屡立战功,而朝廷却不给我提拔官职实属有眼无珠。前些时日,我听说众位兄弟起兵造反内心十分激动。后又传言赤黎军西进转移,我恐诸位不善水战,遂带自建水军逆流而上寻找大家,于路打听终在此相会。”成危执连之手:“贤弟不必再返,与众英雄共图大业岂不快哉!”连建军摇头曰:“某有官职在身,恐露马脚不能久留,且白乃媛已许我位及广威将军便可与之婚配。我发誓凭本事升官,故恕难从命。天各一方,心心相印,若有用我之时,某绝不推辞。”成危不忍相离,一面让殿前香携三千人速回谷城合兵泠寅道,一面送别连建军一程又一程,情到浓时泪如雨下。连建军亦涕泣而别。成危立马于沙洲凝泪而望,看艨艟远去化入天际,憾曰:“建军去矣,吾将奈何?”骆足曰:“去不足悲,只怕将来应亮基之言。若真官至四品,难免势同水火。白乃媛这等幕刃能与连建军结合甚奇。” 再说泠寅道刚围城不久,听探马来报赤黎军被困沙洲方寸大乱,不得已下令撤围欲赶至江边支援。忽闻城上炮响,金银兄弟引三千兵马杀出城内与赤黎军混战。泠寅道无心恋战,却被牢牢缠住不得脱身。鏖战正酣之时,明军后队一阵大乱,有人高喊曰:“恩公勿惊,屠恩来也!”泠寅道见是自己当年在糠圈村救下的小伙子,其后还有两百马队,信心倍增。恰巧殿前香带主力回援,三军并立杀得明军大败。泠寅道拍马追上金银兄弟分心便刺,两枪将二将挑于马下。明军看主将已死,撇刀扔枪跪地请降。赤黎军一举攻占谷城县。 全军在谷城县短暂休整。期间,泠寅道向大家介绍屠恩。屠恩逃离家乡落草为寇,听赤黎军威名特来投奔。众人经商议让屠恩当泠寅道贴身侍卫,并职掌一支禁军卫队。出发当天,谷城百姓介绍说,若继续沿汉江西进必会经过老河口、丹江口。丹江口港汊众多、沼泽堆积不宜行军,不如翻武当山进十堰。众英雄分析后认为方案可行。十月二十二日,七千人马出西门转移。金占虎、火妹妹率前锋部队先克土关垭镇,打开进十堰府通道,后连克浪河镇、丁家营镇,一路上对百姓秋毫无犯,宣传革命思想受到万众拥护。十月二十九行至武当山前,赤黎军在山谷中前进。李成危登高了望,见武当山风光旖旎、清秀雅致,不禁想起在隆中时偶遇亮基道士,深感上天安排妙不可言。 十月三十一日,赤黎军开到十堰府东门外,奇怪的是城门大开,不见明军把守;城上白旗高挑不见人影。泠寅道怕官军用空城计,不敢让士兵轻进。未过多时,忽然城头出现许多布衣军卒,把白旗一色换成鲜艳的红旗。接着,从东门里走出两列民乐队,吹吹打打好不欢快。在民乐队身后,并排走出四匹马。马上端坐四员大将,顶盔掼甲,罩袍束带,系甲拦裙,十分威武。中间两位一胖一瘦;一个胯下乘骑大肚子蝈蝈红,一个背背子母拐。左右两位中等身材,一个红脸膛,扫帚眉,大豹子眼,方海阔口,额下一部黑渣渣的络腮胡须;另一个蜡黄脸,一字眉,眼睛不大,鼻直口方,面皮干净整洁。四人身后紧随着成千上万的百姓,欢呼雀跃比过年还热闹。李成危立马观瞧一下子就认出了游善存和王朝义,旁边两人虽不认识,但感觉并非歹人。其他人也认出是自家兄弟遂不再拘束,让全军一拥而上和百姓打成一片。游善存和王朝义见到众位兄弟乐得合不拢嘴,尤其是老游,腆胸叠肚美得鼻涕泡都快冒出来了。大伙见面诉说彼此经过。原来,王朝义留在白虎山寻找游善存下落,头天没有任何发现,到第二日晌午终于在一条瀑布下的水潭中找到站立休息的大肚子蝈蝈红。老游为躲避追击,急中生智连人带马跳进水潭,仗着水性好憋了一天一宿。二人见面商量一番,趁夜色逃下白虎山。游善存合计赤黎军转移路线和时间,料定其必经十堰府,于是对王朝义提议说要在人前显圣、傲里夺尊——赶在大军开到前就他们俩人攻取十堰府。王朝义是精细之人,但也是气死小辣椒,不让独头蒜的主,开始以为游善存说大话吹牛,后来一看不像假的,仔细琢磨琢磨也并非不可,于是同意舍命陪君子。二人先到武当山上烧香许愿,后来到十堰府周围,发现城内百姓发生大规模暴动。王朝义用轻功进城打探,见明军已然镇压不住。游善存冒坏水,出主意去西门外树林中埋伏,结果果真遇到出逃的十堰府府尹——朱翊刻。游善存催马出战,先是一番吓唬,后用他的老三招活捉朱翊刻。老游介绍完一遍,众人皆挑大指称赞。“嘿嘿,我老游是福将死不了,而且还能立头功!知道朱翊刻是谁吗?他是襄阳王朱翊铭的亲弟,这回捞了条大鱼!”众人听完更是鼓掌喝彩。王朝义把另外两员将拉到众人近前:“这两位是城内暴动领袖,红脸的兄弟叫马元利,碳工出身。黄脸的兄弟叫王之爵,木工出身。”众人见过亲如一家,从此二将加入赤黎军。十一月一日,赤黎军进驻十堰府,将此处设为根据地,并派两路人去联系施百年和伍三海。 正是:转移西进终胜利,十堰建设启新章。 要知赤黎军能否在十堰稳住阵脚,且听下回分解。 第47章 十堰府赤黎军建设 归化城施百年谋生 诗曰: 生身本人杰,金银不愁携。 奈何淋风雨,济世怎少爷。 且说赤黎军进驻十堰府,见东南有武当山、神农架为屏,北面有汉江为障,西面背靠牛头山、堵河,地理条件天然优势,且民众基础好,遂决定在此建设根据地。建设事项繁多,方方面面都待解决。为理出头绪,公元一六零五年十一月五日,赤黎军在朱翊刻的亲王府召开隆重的第一次中央全体扩大会议,参会人员有李成危、泠寅道、殿前香、骆足、王朝义、金占虎、火妹妹、游善存、常月凌、齐鑫、赵谏、锻尖、锻锐、屠恩、王之爵、马元利,以及各营营官五十多人参加会议。会场桌椅拼成圆形共有十个大组,表示人人平等、发言自由。常月凌做会议记录官,位于亲王宝座执笔,代表众人的思想智慧结晶至高无上。所有参会人员全都精神饱满、斗志昂扬,仿佛在无边的黑夜中看到些许曙光。泠寅道和殿前香点燃久违的纸烟,猛吸一口畅快无比。李成危说:“憋坏了吧,二位?”“那可不!两个月没抽了,忙得想不起来。来一根,危哥?”李成危没有抽烟习惯,也接过一根叼在嘴里:“嗯,好,痛快!” 该会议首先总结了从九月一日赤土坡起义,到定居十堰这两个月来的得失。经讨论,优点概括共六条。其一,政治站位明确,以民生为核心符合平民百姓利益。其二,发扬民主群策群力,从人民中来到人民中去。其三,打土豪、分田地,集体办厂、消灭剥削,严格限制工作时长,保证健康生活,一系列措施十分奏效。其四,军事路线正确,军事指挥得当。其五,革命队伍纯洁,官兵平等,同吃同住,不搞特殊化,对百姓秋毫无犯。其六,积极宣传革命思想,广开民智。不足概括共五条。其一,决策商定后要严格执行,不得随意更改。其二,革命队伍军事素养不高。其三,武器装备落后。其四,应把难理解的革命思想,用通俗易懂的语言介绍给百姓。其五,与外界没有连通,应建立情报机构。其六,整顿教育。常月凌单独提出要再细分国钕幕刃和其他大明年轻女性的区别,但未受到重视。 总结得失后,大会商讨后续重点工作,在保持优良传统的同时,改进各方面不足。其一,积极宣传并细化革命政策,坚持严格落实,保证劳苦大众受益,严惩地主官僚、资本大恶、国钕幕刃,绝不姑息。其二,加强根据地防卫建设,并以朱翊刻为人质换取十堰府下辖的郧县、丹江口、房县、竹山、竹溪、白河共六县。如此一来,不但扩大根据地面积,还能完全控制汉江十堰段流域,在水上横江置网,阻止明军水路进攻。其三,招兵买马,积草屯粮,聚贤纳士,并派专人负责,以此加强赤黎军实力,做好长期斗争准备。其四,派两路人去联络施百年和伍三海。众人商议后,考虑王朝义不仅本领高强、行动方便,而且能留在伍三海身边暗中保护,遂让其去往顺天府。大伙不知施百年下落,难以决定遣何人去找。忽然,殿中站起一人主动请缨,问其名曰司马旧冠,顺义人,曾在军中服役,与施百年有一面之缘。施百年逃至漠南蒙古归化城后,此人通过他人口中得知消息,遂自荐前往。大伙同意。 会议结束,众人先到刑部大堂提出朱翊刻,并告知用他换城池的意思,并让其写降书顺表,再派人送至各知县手中,逼下层官员就范。朱翊刻硬充好汉立而不跪,破口大骂拒不投降。王朝义咯咯一乐,对众人说:“哥哥兄弟,你们甭跟他怄气,把他交给我,看我怎么调理他。”众人答应退至两侧落座,准备看一蹲,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嘟!姓朱哒,降书顺表写还是不写?我劝你乖乖写喽,免得皮肉受苦。”朱翊刻梗着脖子说:“不写!不写!就是不写!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好好好好,哎呀都说人是木雕,不打不招;人是苦虫,不打不成,大刑伺候!”说罢,有人把夹棍、竹排、烙铁、金箍几样刑具往朱翊刻面前一扔。王朝义一指:“选一个吧。”朱翊刻还是骂个不停。左右两人把朱翊刻按倒在地,给他十个手指套上竹排。另外两人上来各拽竹排一端麻绳,同时用力。只听咯吱吱一响,朱翊刻疼得吱哇乱叫。十个手指被夹得通红,感觉骨头都要裂了。“停停停!歇会让他缓缓。”施刑人员松手等候。“写还是不写?”“不写!”“再来!”朱翊刻是武将出身,有点硬骨头,施刑反复一次还是不写。游善存在一旁撇着大嘴乐,对王朝义说:“我看你这‘干吧鸡’也不咋地呀,没什么高明之处。”“你别着急呀,我还没审完呢。”王朝义转过头对朱翊刻说:“看来我得给你来点非刑。”大家不明白什么是非刑,静静地瞧。王朝义从兜里掏出两根筷子,绕到朱翊刻身后,左手托住他的下巴颏,右手拿筷子头轻轻推到他的鼻孔里,转着圈地蹭痒痒。朱翊刻没想到会来这招,想说话说不出来,因为太痒痒憋不住笑个不停。众人见状也跟着乐。蹭罢多时,朱翊刻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别,别,我写,我写!”王朝义这才停手。有人拿过笔墨纸砚,还给朱翊刻搬了把板凳。朱翊刻心里暗骂:这‘干巴鸡’真损呐!“快写!不写咱还接着玩。”王朝义嘴里说着十分得意。众人观之,对王朝义也是心服,口服,外带佩服。 十几日后,招贤馆在十堰府建成,李成危等人一有时间就亲自至此翘首以盼。很快,先有二人来投赤黎军,一人乃大学水陆军讲武堂旧友,姓毕名懋康字孟侯,当年在顺天府与众人相识后,于一五九八年考中进士,授中书舍人,后遭宦官魏忠贤排挤、御史王际逵弹劾,遂被削籍特来投奔。众人以师礼待之。另一人姓贺名盛瑞字凤山,新乡获嘉人,曾任工部屯田司主事,擅长建筑管理,后弃官归乡,今与其友毕懋康共投赤黎军。危大悦:“从此武器、工事无忧矣!”贺盛瑞曰:“我与懋康有一密友,此人姓黄名公辅字振玺,广州新会人,博学多才却屡试不第,近日听闻他在武当修行。”危曰:“险些擦肩而过。”遂遣人于山中寻问,访得他在道观读书。黄公辅来见众人大喜,谓毕、贺二人曰:“某孤陋寡闻,不足当荐。二公知否当今有一贤士,姓王名思任字季重,浙江山阴人,文采斐然又兼策论,何不罗而至之?”康猛省曰:“吾几忘却。”遂启危征聘王思任到十堰,共论天下大事。又有一人,携大批书籍来到招贤馆,自报门号,姓汪名可受字以虚,湖北黄梅人,长李成危等人二十岁,久历宦海守操自律,后拜李贽为师,深信其变革思想。泠寅道早闻李贽大名,对其崇敬有加,问汪可受:“尊师之名轰雷贯耳,几次欲拜访他老人家都未曾得见,不知身体可好?”汪可受口打唉声:“恩师已故三年。三年前,朝廷以‘敢倡乱道,惑世诬民’的罪名在通州被捕,并焚毁他的着作。恩师入狱后坦然写下一首绝命诗‘名山大壑登临遍,独此垣中未入门。病间始知身在系,几回白日几黄昏。’后不堪受辱自杀身亡。”众人听罢惆怅伤感。汪可受继续说:“安葬恩师后,我辞官不做回归故里,今听说赤黎军在湖北兴师起义,故来献书以效犬马之劳。车中书卷有我手抄版的《焚书》、《藏书》等。”受又荐自己两位同门师弟,一个姓梅名掌科,一个姓苏名侍御。寅道亦派人聘请二人为从事。不久,骆足、殿前香的家人也相继来投。 骆足见贤士纷纷而来,与大伙商量如何把赤黎军的政策变成白话语言讲给百姓。在黄公辅、王思任、汪可受等人的出谋划策下,最终把宣传政策内容定为一段顺口溜: “赤黎军布告:赤黎军政府令,告我百姓知知。凡我义军到处,尔等不必猜疑。我为救民而起,并非贪公自私。人民从前受苦,甚于苦海迷途。只因特权专制,待民不如牲畜。更有资本大恶,图钱草菅人命。我今革命造反,专为民权民生,提倡自由平等,消灭剥削压迫。虽有贪官民贼,势必一律铲除。哪怕幕刃舔狗,坚定净化屠屠。均是炎黄子孙,岂受内外其辱。保障健康生活,解决衣食行住。一切归劳动者,市民当家作主。士农工商学界,风清气正廉洁。大家携手共进,才有无穷幸福。赤黎纪律严明,军民同甘共苦,胆敢欺压良善,定从军法惩处。愿吾大明同胞,一一听我叮嘱。”布告出台以后发往十堰府下辖各县,并以朱翊刻为质。六县不费一兵一卒顺利接手,军民无不兴奋。仅过一月,赤黎军新增万人。自此,赤黎军文有谋臣,武有猛将,威震湖北。 王朝义领令去顺天府后收拾随身行囊,唯有子母拐让其不甚满意。拐内虽暗藏匕首以备不时之需,但杀伤力小且招法单一。毕懋康是火器专家,得知王朝义有难处主动帮忙设计图纸,在原基础上进行加工,把匕首两面各挖一槽,槽内装弹丸式小型轰天雷。利用摩擦生热原理,当按绷簧时,拐棍部分飞出摩擦轰天雷并引燃,再通过抖动匕首甩出轰天雷炸向敌方。铸造大师锻锐按图纸打造,最终成功改装。王朝义对二人深表感谢,给子母拐重新命名为子母电光拐,高高兴兴带齐应用之物前往顺天府。 放下十堰府建设暂且不提,再说亡命天涯的施百年众人。自打施百年逃至归化城便隐姓埋名,在城内外做起倒卖军火的生意,除了留下少部分分发众人作为防身武器,其余全部卖出净赚三百两。燃眉之急已解,但想长期生存还得想个赚钱的法子。一天晌午,施百年正在大街上转悠,忽然见东门外来一大号商队,足有百十来人,看长相具是汉人模样。商队进城一拐弯,直奔商榷市场标名挂号,随后占摊位做生意。施百年来到摊位前仔细打量商品,发现也有大量火枪、鸟铳等武器。他感到十分奇怪,不知汉人商队从哪弄来这批货,因为大明朝严禁私人购买、贩卖火器,违者重罪论处。施百年好奇,于是询问商队伙计枪支价格。伙计看他也是个汉人,不知是何身份,以为是二道贩子,因此顺口一说:“五两一支。”施百年一听心里一颤,暗想:能卖这么贵?那我岂不是赚少了?看伙计爱答不理,施百年从兜里掏出一两银子塞给他,请他借一步说话。来到背人处,施百年禀明自己身份,说是归化城中常驻百姓不是商人。伙计这才实言相告:“老兄,刚才多有得罪,其实我们的定价是三两一支。刚才对你撒个慌,因为我们东家说了,这世道全他妈是向钱看,僧多粥少资源有限,不留神就分不着一杯羹。尤其要提防汉人,汉人最精于算计,削尖脑袋想法子挣钱而且毫无底线,想各种歪门邪道不择手段。”施百年不怪,又拿出一两银子塞到伙计手中,让他帮忙把东家请出来有话说。 时间不大,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来到施百年面前,头戴瓜皮帽,身穿百花袍,长衫裹腿,腰系玉佩,拱手施礼:“敢问是尊家找我?”施百年还礼,简单寒暄几句随后话锋一转谈到火器上。他对火器并不外行,说的头头是道。商人东家听完哈哈一笑:“看兄弟言谈举止绝非等闲之辈,应是个茅房拉屎脸朝外的汉子,有话讲请明处。”“好,那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想批发您的火器,不知可否?”“兄弟不知我姓名,就敢与陌生人合作?”施百年太过心急又无行商经验,脸红不语。商人又说:“兄弟可曾听过晋商?”“当然,晋商、微商闻名天下,当今晋商共有八大家。”“不错,我就是范家范永斗。”施百年一惊,早闻其名。范永斗祖籍山西介休,是明末晋商代表人物。斗曰:“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能遇乡人更是运气。兄弟想买货当然可以,我也是交朋友的人。我以每支二两五钱的价格卖你,你再以三两价格买到市面上,如何?我商队经常跑蒙古塞外线,兄弟若愿意可以长期合作。”施百年大喜随即答应,请范永斗吃饭。斗见施百年手下众人皆挺拔彪壮之士,频频点头赞许。 散后,伙计问东家:“与此人合作岂不利少?”斗曰:“商机商机,因时而变。自林丹汗登基后,漠南蒙古励精图治欲有作为,早晚与大明有一战。我等经常在两地间跑商,时有危险不期而至。刚才我见施百年等人身材魁梧、气宇轩昂,必是大明游散军人。我保他小赚,他保我安全,互利共赢有何不可?况且,他不知我们从明军手中走私火器,一支枪才一两,不会影响货源供应。 往后每次范永斗带商队路过归化城,施百年都和他按照约定做生意,关系越走越近。虽然有了稳定的财源,但毕竟净赚不多,施百年等人在城里有时干点零工添些外快。到了次年农历六月初四,为期五天的蒙古族“那达慕”盛会如期而至。“那达慕”,蒙语的意思是娱乐或游戏。“那达慕”大会上有惊险刺激的赛马、摔跤,令人赞赏的射箭;有争强斗胜的棋艺,引人入胜的歌舞。赛马也是大会上重要的活动之一。比赛开始,骑手们一字排开,个个扎着彩色腰带,头缠彩巾,洋溢着青春的活力。赛马的起点和终点插着各种鲜艳的彩旗,只等号角长鸣,骑手们便纷纷飞身上鞍扬鞭策马,一时红巾飞舞如箭矢齐发。射箭、摔跤等比赛也吸引着众多牧民。 这年“那达慕”较为特殊允许汉人参加,而且在各个奖项上设置高额奖金。施百年本是骑兵军官出身,对骑马射箭再熟悉不过,为得高额奖金也来参加“那达慕”盛会。走进竞技场,施百年把自己的化名填写在名单之中。只听裁判喊道:“刘忠堂入场!”施百年头戴覆面盔,身穿锁子甲,手拿木剑,高台阔步走入场内飞身上马。第一个项目是马术,就看施百年第七个出场,气定神闲泰然自若,时而镫里藏身,时而顺风扯旗,时而倒挂金钟。人马合一动作轻巧,博得观众一片喝彩。马术项目结束后,裁判给所有参赛人员打分,毫无疑问施百年摘得头名,十两白银到手。第二个项目是马上劈砍,场内立三十根木杆摆放错落有致。每根木杆有一人来高,顶端绑一个鼓起的气球。参赛者骑马至球边,用木剑将其砍爆算得一分,在规定时间内按得分多少完成,如果得分一致,再按耗时多少排名。施百年纵马持剑左劈右砍无一失手最后又轻松排名第一,十两纹银到手。第三个项目是格斗,这里参赛者最多,足有上千。六十四人为一批,分两队或四队,混斗乱杀。一声哨响比赛开始。施百年催马向前,来到对方近前仔细打量:只见马上端坐一人,年纪与自己相仿,中等身材,虎背熊腰,体态魁梧,给人感觉不寒而栗;浓眉大眼,右眼皮下有一道刀伤疤痕,阔面重颐,狮子鼻,大嘴叉,络腮胡须又浓又密;头戴凤翅盔,身穿护心甲,左手持筝型盾,右手持木剑。年问:“对面英雄可留姓名?”那人还礼曰:“不敢当,在下宣府人氏,蒙古族,满桂是也,目下在察哈尔本部中军万户贵英恰大人手下做‘那可儿’,就是门户奴隶。”施百年自报化名刘忠堂,归化城常驻汉人。言罢,二人马打盘旋,尘土飞扬战在一处,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各使看家本领寻到对方弱点,五十回合不分胜负。场下观众纷纷瞪大眼睛关注比赛情况,被如此精彩打斗吸引得目不转睛。施百年边打边想:满桂是领主私兵,若赢他使之难堪恐对我将来生活不利;若败给他,眼看唾手可得的第一名五十两赏银将化为泡影。他犹豫不决,刀招加紧,想逼迫满桂体力不支主动退却。又过二十回合,忽见满桂勒丝缰跳出圈外,拱手说道:“刘英雄武艺了得在下佩服,第一名是你的!”施百年抱腕还礼:“承让,承让。满将军剑法精湛,在下获胜实属侥幸。公若不弃,愿结为兄弟。”“好啊!我正有此意。”于是二人下马,借来一支弓箭,手各执一半单膝跪地,以蒙古之礼结为“安答”。观众不明白胜负是如何分晓。其实施百年为了能获胜又不伤满桂颜面,在二马一错镫之际,探左手抓了一下他的袢甲丝绦。满桂身为武将知道施百年没使劲,是点到为止给自己留台阶,抓这一下等于已经败了,于是主动认输。走出竞技场,施百年开开心心领取五十两赏银,又与满桂分别。满桂去往何处暂且不提。 有过些时日,施百年等人正在城中逛市场,忽然见前方聚集了不少百姓,吵吵嚷嚷不知说些什么。出于好奇,几人也凑到近前仔细打量。原来墙面粘贴了不少告示,内容中说归化城布政使的女儿被强盗拐走,如有英雄能救小女不死则赏银两千两,请揭榜到布政司面议。施百年一看真是眼前一亮。 正是:革命里程新气象,生活步步是维艰。 要知施百年是否会揭榜救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48章 揭榜上位救官女 推婚下乡教农奴 上文书说到施百年等人发现布政司告示张贴在商榷墙上,内容写着解救小女赏银两千。高凡、毛阿六等均不同意揭榜,认为赏赐虽厚但风险极大。施百年思索片刻拨开众人,走上前揭下榜文。百姓一片哗然。张榜士卒见有人应了差事,便领众人去见布政使。路上高凡小声问:“大哥可有把握完成任务?”“成功细中取,富贵险中求。你我在他国生存过活极难,两千两赏银岂能不取?即使不成大不了再逃,找范永斗跑商亦非不可。若能成功完成,不但获利还可与官宦搭上关系,那样一来生活便有转机。” 说话间,众人已来到布政司。此时,早已有人提前报告布政使,就见这位茂巴思大人在门口迎候,还没等施百年众人迈下大门台阶就主动小跑出迎,遥见几位具是英雄相貌,抚掌大笑携手共入。茂巴思先拜于地。年慌扶起,曰:“公乃官员,吾乃布衣,何谦恭如此?”茂巴思听声音是汉人,面露疑惑:“敢问诸位在何处高就?”年曰:“我等曾在军中服役,后退伍归乡经商为生。”言毕,又报通化名。“家住何处?”施百年如实相告。思曰:“小女今年年方二九,生性顽皮活泼好动。家里从小管教甚严,成年之前一直都是清纯、贤惠、保守、可爱,后来不知怎得经常不着家,有时还夜不归宿。我和她母亲对此事看法不同,意见不同经常吵架。这回也甭吵了,前些天小女出门就没回家。后来,劫匪寄一封信说是绑票,要用一千五百两换人命,谈判代表最多带十人,地点是在卓资县西面的白石头沟。我派五人与你同去。”他边说边让下人呈上一个托盘,掀开红布一看是明晃晃的雪花白银,“刘壮士,这是两千两,其中一千五百两作为交换筹码,另外五百两留给各位,算是鄙人的一片心意。”施百年照收。 走出布政司,毛阿六啐口粘痰:“他妈的,什么东西!家财万贯就出一千五百两换自己女儿,是亲生的吗?还有说好的两千两赏银,原来里面还带弯弯绕儿,焯!”高凡摆手曰:“罢了罢了,当官的都一个德行。”施百年对众人说:“咱为赚钱不假,但得先把事情办成。从茂巴思的话里不难听出一些信息。首先,这伙劫匪只要钱,应该能说明他们的身份就是没权没势平民百姓,而且从一千五百两这个数目看也能证明他们没见过世面,对富人的家产根本没概念。其次,劫匪人数不多,否则他不会限定我们最多带十人。《孙子兵法》讲‘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我估计最多也就五十人左右的农民。但要注意的是,地处偏僻山高路险。我等远道而来,敌人早有准备,务必小心谨慎。” 公元一六零五年六月,施百年带领共十人的队伍向卓资县进发。每人内藏软甲,腰系利刃,以防不测。一百里的距离走上三天,终于来到白石头沟。白石头沟其实是一座大山,山峰突兀,植被稀少,不少巨型的青石裸露在半山腰,好像随时可能摇摇欲坠。山谷有一条小溪,流速极缓,清澈见底,溪面上露出大小各异的鹅卵石。施百年等人顺小溪向前走出一段仍不见人影,心里不免有些焦急。拐过一道弯,高凡手指右前方:“看,有座凉亭。”大伙放眼望去,果有一亭。亭中大约有十几人,各拿刀枪翘首以盼,见施百年等人纵马前来,立刻逃走边跑边看,向山后去了。“站住!”高凡催马紧追,追出一里不见那伙人踪迹。回马又来到凉亭,施百年小心翼翼打头进去探查未遇任何危险:“故弄玄虚尔,一帮土人能有何能耐?”高凡在梁柱里发现一间暗格,打开看有封信,信中写着下一个交接地点。 如此反复两回,众人最后来到丰镇县以东四十里的黑土台。赶到前,施百年特意叮嘱大家小心行事,因为此地到大同府不远,常有明军骑巡出没。黑土台位于一片高地,台上平坦突兀,四周树木林立。施百年十人抬着银箱登上黑土台。此刻,劫匪们早已久候多时,四十几人围成一圈,放十人进入包围圈。圈外有劫匪的几匹马。施百年边走边打量一众匪徒:各个面黄肌瘦、灰头土脸,好像三年没吃过饭一样,饿得前心贴后心,衣服破破烂烂、长短不齐,补丁摞着补丁,有的穿草鞋,有的光着脚,跟叫花子队没什么两样,再看武器什么样的都有,小片刀、红缨枪、锹镐、锄头、擀面杖等等。施百年看完做到心里有数,知道这些人就是一帮穷老百姓,因为没饭吃才铤而走险。匪首问:“钱带齐了吗?”“请看。”高凡让手下人打开几个银箱。小匪上前点查后,汇报结果一文不差。匪首满意点头曰:“真是大户人家,出手就是爽快,带上来。”一声令下,几个人推推拥拥带上一女子。施百年看此女披头散发、衣装不整,明显遭了不少罪,但穿的是倭国的这克,脑袋上戴着一双猫耳朵装饰,足穿黑丝红底高跟鞋,从骨子里散发着一股气息——骚。令人疑惑是此女小腹微微隆起,与苗条身材正相反差。双方完成交接后各取其利,正当劫匪们准备逐步退出黑土台时,施百年大喝一声:“呔,走不了啦!”匪首回身问:“想干什么?”“哼哼,一千五百两挣得太容易了吧?把钱留下!”“怎么,要吃生米儿?”“今天还就吃定了!”“哎呀呵,兄弟们上,剁碎他们!”言罢,四十八匪一拥而上。施百年等人早有准备,纷纷掏出一颗震天雷,点燃引信齐掷对面,只听“轰隆隆”几声巨响,劫匪被成片炸死,胳膊腿乱飞一地。穷老百姓没见过带火的武器吓得抱头鼠窜,领头的几人解开马匹落荒而逃,余者无一幸免。 一千五百两重新到手,大伙都十分高兴,守好富家千金启程回返。走出不到一里,忽然背后杀出一支人马,五十左右的骑兵小队,旗号飘扬大写明字。施百年暗道不好,此时再想躲避已然不及,一旦遭遇盘查必将暴露自己身份,只得下令众人加紧向前。明军紧随其后,有人高喊:“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再不停下就要开弓放箭啦!小心他们携有火器。”众人不听,只管打马飞奔。随后弓弦声响,三名茂巴思派来的卫士翻身落马。又有人喊:“休要放箭,休要放箭!前者莫非施百年、高凡两位兄弟乎?”二人闻声音耳熟扭头观看大吃一惊,来人非别,正是当年同营的好兄弟——祖天寿。祖天寿一五七九年出世,与施百年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之前又同在燕郊北大营服役,所以关系非同一般。后来,祖天寿听说施百年因不堪受辱反出军营心里不是滋味,几次派人打听也一无所获,没想到三人今日在此相聚。“二位稍停,吾不捉汝!”施百年、高凡勒住坐骑,抬手高呼:“天寿兄弟!”祖天寿命手下军士收起兵器,跳下马来与二友执手相见:“二位不远遁他乡,来此何故?”施百年把以往经历讲述一遍。寿长叹一声:“唉,当今世道不太平,人人自危朝不保夕,生存下来已属万幸。我本欲和二位同甘共苦共创大业,可惜天不遂人愿。往后二位要多加小心,切莫再遇明军。假使将来我们在战场相对,吾亦绝不与朋友为敌!保重。”“保重。” 相见时难别亦难,祖天寿收兵回大同府驻守。施百年领人返回归化城。途中,被救小姐说自己名叫乌膜烧杯,在乌兰察布附近被抢。施百年看地图发现乌兰察布周围是察哈尔部,据满桂所说,察哈尔部是贵英恰的封地。高凡从旁低声提醒说:“刚才与祖天寿会面已经暴露我等之前身份,别忘了这还有两个监军。”施百年点头,早已考虑到此事,于是命高凡借说带小姐上厕所把她支开,自己悄悄转到茂巴思派来的二人身后用匕首将其干掉。 且说乌膜烧杯回见父亲后,把自己被俘一月和被救的经历讲述一遍,但没有一句夸赞施百年等人的话,也没有要抚恤死者之意,好像救她生还是理所应当之事。父亲好言宽慰,忽见女儿小腹隆起感到十分惊讶,担心女儿被劫匪糟蹋破处便问及此事。乌膜烧杯否定回答,甩脸回闺房。茂巴思对施百年十分赞赏,欲再送礼物。施百年执意不收。 转眼过些时日,乌膜烧杯耐不住寂寞又一个人偷偷离家出走,来到乌兰察布城,摸黑转至府邸敲角门而入。在会客厅约等片刻,就见一贵族男子面露谄笑出迎,身高过丈,头大如篼,脸上全是臊皮疙瘩,大胳臂、大手、大腿、大脚丫,要是脱了这身华丽的外衣,活脱一只没毛大狗熊。就听他用粗嗓音说道:“哎呦我的小美人,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来呀,把我都快想死了!”乌膜烧杯邪魅一笑,站起身双手搭在贵英恰肩膀上,搂住他脖子说:“怎么,没有我,在床上就不舒服嘛?”“那还用问,来吧我的小美人!”贵英恰边说边抱起乌膜烧杯,往里屋床边走。二人滚到床上,扒开衣服正要办事,贵英恰猛地注意到乌膜烧杯的肚子:“嗯?等等。”他提起裤子,“你肚子怎么了?”烧杯支支吾吾不做正面回答,再三逼问,终于把被绑架的经历讲述一遍。贵英恰闻言大怒:“原来你被别人给捅了,脏逼还敢再来找我?滚!”烧杯哭闹不走,被府内亲兵像拖死狗一样扔出官邸。烧杯见哭闹无用,不得已又返回归化城。 到家见父亲,这回茂巴思大发雷霆,逼女儿说出实情。乌膜烧杯道出始末缘由。原来,在一年前的贵族竞技大会上,烧杯看贵英恰勇冠三军心生爱慕于是主动勾引,当时就与贵英恰发生关系。体验到女性快感后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背着父母经常跑到察哈尔部找他做爱。一个月前,在途中被流民所劫,后面才有施百年救人之事。茂巴思痛斥女儿放荡下贱。烧杯回怼说自己这么做也是为了能傍上大款寻着靠山,为了家庭长久幸福嫁入豪门,不过贵英恰误以为我跟劫匪有染怀了身孕才弃我不顾。茂巴思盘算时间,如果跟劫匪有染不可能一个月就搞大肚子,肯定还是贵英恰播的种,想去找他理论又怕他官高位重得罪不起,最后一拍脑门:“女儿啊,要不把你嫁给刘忠堂吧。这小伙子精明强干,又是你的救命恩人。一个汉人身居他乡是无职的平民,正需要我们帮助。”“不!我不同意!我的穴就是让达官显贵睡烂了,也不能便宜没钱没权的臭老百姓!”“我给他安排个职事不就行了?” 茂巴思做主,叫来施百年商谈婚配之事,并许诺向林丹汗推荐封官。施百年虽想当官但不愿答应婚事,灵机一动推说自己认识贵英恰,要去给他帮忙替他去农村收税。茂巴思不辨真假,闻名则惧,不敢再多吱唔。施百年等人退出布政司,高凡问:“年哥何以撒谎?”“权宜之计罢了,我们既不能驳了茂巴思的面子,更不能答应结婚。小肚子背后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如今社会哪个年轻富男不睡逼,哪个年轻国钕不破处。我们虽然不认识贵英恰,但是可以去找满桂,不怕有人跟踪。”众人听罢点头称善,佩服施百年思虑周全。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七月中旬,施百年等五人向东行进,来到察哈尔部的查干苏木镇。查干苏木镇位于乌兰察布城北二十里,天色已晚,五人在村中宿下。次日天明,施百年正在收拾行囊准备向城内进发,忽然村北一阵大乱,人喊马嘶不知何事。高凡从外面慌慌张张跑进来,大叫:“不好,有蒙古官军进村了,气势汹汹不知何意,快走!”五人搬鞍认镫飞身上马,从西口逃出一里地,站在高岗上往村下观望。只见五十人的步兵小队把村中百姓集体哄至北门外空地上,然后把百姓团团围住。空地上三百骑兵大队久候多时,看农民出来领头的上前问话,隔老远听不清楚,但应该是发生了争执。不一会儿,蒙军用绳子把男性栓成一串,像拉奴隶一般挥鞭子抽打回乌兰察布城。年轻女人被兵痞扛在肩上跟着队伍返程。老人小孩哭喊成片,被押回村庄。高凡想去救人,但实力过于悬殊,不得已打消念头。施百年不忍再看率队离开查干苏木,向东行十五里到黄家乡,所到之处人迹罕至土地荒凉。再行十里至弓沟,此处正有一队人马在村口徘徊。施百年生疑伏于草间观察,细看之下领军者正是满桂。满桂在原地转上三圈,犹豫不决难下判断,最后带人空手而归。高凡劝施百年:“何不去找满桂攀关系?”施百年怕生枝节未敢惊动满桂,等他们走后悄悄摸进村庄。 未及村口就问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血腥中混合着腐烂的味道。大家预感不妙,探头往里看果然伏尸满地惨不忍睹。“满桂,嗜血之人也。”施百年边自语边寻找村内活口,忽然面前闪出一人,持镐欲刺施百年。高凡眼疾手快,一脚踢中那人胳臂,铁镐撒手飞出二丈。施百年稳住心神定睛瞧看,不禁大吃一惊,那行刺男人好生熟悉,破衣拉撒、满身污垢,正是月前绑架乌膜烧杯的匪首。匪首还想近身肉搏,被高凡等人按住。施百年见他身上已有多处伤痕,命众人松手退开。匪首见无伤己之意,蹲坐在地上放声痛哭,哭罢多时这才说:“生活他妈怎么就那么难呐,逼着好人没出路。我叫二木,是弓沟村的农民。我们农民生活本来就苦,自打新皇帝登基后,日子更是没发过。那个林丹汗说要重塑蒙元霸业,大搞工程,厉兵秣马,这些事哪个不得需要钱?他妈了逼的皇族、贵族自己不省吃俭用给国家贡献银子,就会喀嗤底层老百姓。最近两年徭役赋税越来越重,很多人交不起都逃难了。我带着村里其他一些弟兄也逃门在外当起山贼,两个月前偶然抓住了一个贵族小姐,用它作人质换些银子花,后来就遇见您几位。回家后没几天,官府派兵轮番到村里收税,不能交者非打即骂,最后居然杀人、强奸。我钻到地窖里躲过几劫,活着的人已经没多少了。”施百年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绑架来的女孩被你们睡过吗?”“当然没有,破处了那就不值钱,女色当不了饭吃啊!”正说话间,二木背后又颤颤巍巍晃出几个年轻小伙,饿得皮包骨头,手拄木头拐杖喘着半口气。高凡把施百年拉到一旁耳语说:“哥哥何不趁此时将他们一网捞尽,抓活的送到茂巴思面前?他一高兴又能赏咱们不少银子。”施百年摇头不语。 俄而二木领身后一帮人呼啦超跪在施百年等人面前,眼含热泪说道:“求几位英雄给口饭吃!”施百年挨个把众人扶起,语重心长地讲:“我们身上有银子,也可以给大家。但是下次蒙军又来,尔等连性命都不能保全,要银钱何用?我有一策,大家不如拿起武器自慰。”“我等皆不会,有谁可教?”“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往后一段时间,施百年五人留在村中教农民武艺,并让二木去召集附近村庄流浪的年轻男女,幸运的是蒙军也没再来骚扰弓沟村。两月有余,期间只有范永斗带领商队找到过施百年,除做生意外还谈起不少天下大事。忽然一日正午,弓沟村口来一信使径直寻找施百年。施百年看是茂巴思手下侍从,不敢怠慢请其到屋中一叙。侍从说贵族近日要举办盛大的宴会,茂巴思大人请施百年一同去参加。 正是:庙堂风光无限好,江湖生活犯人愁。 要知施百年是否会去参加贵族盛会,且听下回分解。 第49章 宴会大赛崭露头角 军中练兵险象环生 却说侍从带话给施百年,转达茂巴思邀请他参加贵族宴会之意。施百年慨然答应,让侍从先回归化城复命,自己和高凡等人把弓沟村的事情安排妥当。二木等一干农民舍不得施百年离开,知道无法挽留,集酒为众人饯行。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十月中秋,归化城热闹非凡,有钱人家张灯结彩,街上买卖铺户做月饼、烧桂花酒。当天晚上,茂巴思带施百年来到皇宫府邸,表面看建筑四四方方十分宏伟气派,琉璃瓦金碧辉煌,木头窗框擦得干净整洁,丝毫不逊于顺天府的紫禁城。走进里面,施百年更是赞叹不已,就看穹顶高有数丈,由九根大柱支撑,图案好似日月星辰;四周油漆彩绘栩栩如生,雕栏玉砌数不胜数。步入舞厅,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主动上前接待茂巴思。茂巴思先施一礼,随后向施百年介绍,此女子乃林丹汗亲姐姐,名叫兀良哈,是漠南蒙古大公主。男女有别,施百年施礼后退在一旁,没再多看一眼公主。然而,兀良哈的眼神却离不开施百年,在他身上目不转睛扫来扫去,好像对这名年轻的汉人特别好奇。茂巴思在舞池当中跳了两支舞后退到座位处休息,对施百年说:“刘恩公不仅胆大心细,而且还有一身好武艺。我实为钦佩。”年谦恭含笑。茂巴思又说:“今日带恩公来参加宴会,还有一事相求。”“大人请讲。”“宴会为期五天,后两日会有贵族间的会赛。会赛设有高额奖金,可不是竞技场的百十两银子,而是好几千两白银!我希望刘恩公能代表我去摘得桂冠。”施百年暗自盘算后欣然答应。 次日晌午,比赛场大门开放,围观群众不下数万人,都想瞧瞧热闹。各个贵族、官员手下最勇武的战士披坚执锐迈阔步而入。勇士们气势汹汹,为荣誉而战。上层老爷们摩拳擦掌,为能拿到鲜血换来的金钱而呐喊。施百年赛前从茂巴思那借来一套最坚固的盔甲。即使如此,他观察周围人的穿戴和自己相比还是强出不少。年早有打算,自己不是茂巴思的私兵没必要为他肝脑涂地,能赢则赢,借机发笔小财,攀上点关系,赢不了也不必冒生命危险强求。五百参赛选手分成十队,团战厮杀,最后十个小组的头名再捉对厮杀。经过两天的鏖战,施百年脱颖而出闯入决赛。他发现这些蒙古勇士早就不复当年蒙元之勇,久疏战阵斗志全无。 决赛在第二日下午进行,惠风和煦,晴空万里。归化城人声鼎沸,一浪高过一浪热闹至极点,赛场四周的看台上聚满了百姓,有的掏出一块银子开始下注,想碰碰运气发笔小财。看台的南面单独支起一座规格华丽的观赛厅,里面坐的都是一些王公贵族和高级文武官员。第一排正中央就坐者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头戴皇冠,身披龙袍,此人正是林丹汗。贵英恰坐在林丹汗不远处,手捻须髯凝视赛场显得心事重重。未时初刻,各就各位。临上场前,茂巴思再三叮嘱说:“恩公知晓,这次我可是下了三千两赌注!若取胜,你我共赚三倍;若获败,你我共赔两倍,输不起啊!”年点头称善,暗骂:“你愿下注凭何让我赔钱,真吝啬小人也!”茂巴思怕施百年出现闪失,要求他内藏暗器以防不测。年断然拒绝,坚持不行小人之为。未时二刻,施百年身穿链甲,头戴铜盔,提刀上马,双脚点镫来到场地中央,山呼海啸之声不绝于耳。然而过去十分钟,仍不见对手出场,所有人都按捺不住,窃窃私语左顾右盼。 再说观赛厅上,贵英恰身后站定一人,头戴蒙古式覆面盔,链甲罩住面孔,只露两只眼睛,身穿全身板甲,护臂、护腿一应俱全,捂得严严实实。手拿军用大剑,背背库吉特弓,戳立而侍。贵英恰见场内施百年,轻蔑一笑,对侍者耳语几句后赐他一束弓箭。此人犹豫再三最终接箭在手走下观赛厅,骑一匹高头大马缓缓进入场内。施百年见对手来,便问其姓名。那人不答,但从眼光中能感受到一种不安与无奈。既不答言,二人只得各自拉开阵势。一声呼哨响,两将同时开始对冲,刀剑并举战在一处。人和人斗,马和马斗,五十回合未分胜负。四周观众一开始摇旗呐喊,到最后全都瞪大眼睛张着嘴,一声也不吭地看呆了。施百年越打越发现对面这人的招法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他偷眼瞧观赛厅,就见贵英恰拳搓掌心,拔着脖子使劲往下瞅,所有人里就数他最心切。施百年忽然灵机一闪:莫非眼前之人是他?脑袋溜号,手脚也跟着不听使唤。施百年这刀本来想往下劈,结果胳臂没用上力,刀悬在半空中。对手不明情况,攒足力气持剑往上去兜,就听嘡啷一声,刀撒手飞出多远掉落在地。“还不动手,更待何时!”贵英恰大喊。那人本来剑举空中不知如何是好,听后面主人命令不敢不从,故意把剑抬高举过脑后做出泰山压顶之势。施百年趁空隙用一招千斤坠,自动滚鞍落马。他刚落地,那人持大剑刷地一下劈下来正砍在马的后背上。马吸溜一声暴叫,卧倒在地痛苦嘶鸣,好在没有砸到施百年。“你个废物,还不快放箭射死他!”那人听贵英恰又喊,拈弓搭箭瞄准施百年但迟迟不肯松手。“混蛋,快放箭!”那人手腕一抖,“嗖啪”,弓箭离弦。施百年距他不过三米,想躲已然不及咬牙闭眼等死,耳轮中就听砰的一声,箭扎在他身旁的马腿上。施百年吓出一身冷汗深感万幸,正要起身忽然坐骑口吐白沫抽搐而死。在场众人见状一片哗然,议论纷纷。不知是谁大嚷:“箭上有毒!违规!”有武士赶紧闯入场内按住那人,打掉其头盔。施百年这时仔细辨认心头一紧:“满桂安答!”满桂臊得脸红脖子粗低头不语,被武士押出场外。 事态平息,裁判宣布:“此次演武大会冠军是——刘忠堂!”全体鼓掌喝彩,尤其是观赛的汉人更是激动不已。林丹汗转忧为喜离座而起,向前走上几步召唤冠军觐见。施百年收刀入鞘整理盔甲,迈步登上观赛厅,给林丹汗施礼。“英雄虽为汉人,但刀法、马术皆不输蒙古勇士。孤家十分钦佩,来人,赏!”“且慢!回陛下,草民斗胆请求赦免刚才那人无罪。”“哦,为何?”“他叫满桂。我二人早已相识,且在数月前结为安答。”“既是安答,竟为一点小惠而起杀心,实属可恶,该杀!”“方才比武时,他动作迟缓下手偏颇,明显有意放我生路并无杀心,恐怕是有人……”未等施百年说完,贵英恰窜过来插话道:“住口!姓刘的,你个无职的草民怎敢在大汗面前烂言造次,分明是藐视我等!蒙人的事还轮不到你汉人来管!左右,给我拖出去!”“住手。”林丹汗伸手拦住,“刘壮士你放心,我们可以从宽处理满桂。”“陛下恕罪,小民不姓刘。”林丹汗疑惑不解。施百年就把逃出燕郊北大营的事讲述一遍。兀良哈对林丹汗耳语几句。林丹汗听完不但没生气,反而抚掌大笑:“难怪有如此高的武艺,即是英雄当有用武之地,孤家愿聘你为骑兵教官,可否愿意?”“臣领旨谢恩,万岁万岁万万岁!”林丹汗大喜,赐施百年财宝无数。茂巴思因举荐有功,也一并被封赏。散场后,林丹汗起驾回宫。贵英恰问:“大汗,骑兵教官怎能让汉人任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大蒙古想要复兴图强首在用人,至于是哪国人并不重要,但凡肯为我所用,我必用之。施百年是明朝叛将,不敢再有回心转意,而且此人熟悉明军实力。我蒙古早晚与大明会有一仗。当然提防也不可少,我已有主意。满桂是你部下?”“正是。”“不要难为他,放其回乡便是。”“遵命。” 回到乌兰察布府邸,贵英恰大发雷霆。管家不解问道:“老爷何必同一个汉人这般计较呢?”“你懂什么!我与施百年不共戴天!几个月前,满桂在竞技场屈居第二,当时对我说遇到了叫刘忠堂的高手。后来,乌膜烧杯那个骚货遭绑架,是被施百年给救回来的。那夜我见乌膜烧杯小腹隆起,猜测肯定是和姓金的睡过。劫匪只要钱,不会做那种事。他竟敢抢我的女人!今日本想让满桂在比武场结果施百年的性命,没料到他二人竟是安答。我说怎么他剑砍不稳、弓射不准,妈的,硬的不行就来软的;男人杀不死他,就用女人杀死他!你去给施百年送封请帖,就说我摆下酒宴恭祝他入朝为官。” 施百年接到请帖欣然答应,款待来使后送其返回。高凡进言曰:“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大哥不可轻去。”毛阿六等也一致反对。年坦然曰:“比武场上明显是贵英恰指使满桂杀我,但不知我与其有何深仇大恨,此去正好打探,此一也。满桂在其帐下拘押生死未卜,虽获赦免,但恐节外生枝。我等前去正好救其虎口脱险,此二也。鸿门宴无非摔杯、下毒、囚禁几种方式。我们多带人手不足为惧,防下毒有一种办法可行。”“是何办法?”未等揭晓答案,门外有人进屋禀报:“报将军,范永斗求见。”“哦?说曹操,曹操到,请!”众人见面谈笑风生,范永斗特来给施百年贺喜。施百年道出自己真姓名,引得范永斗哈哈大笑。他其实早有预感,夸赞施百年做事谨慎、思虑周全。席间,施百年谈到赴宴之事,并提出花费三千两向范永斗购买数套银质餐具。斗知其意,痛快答应。 五日后,施百年一干人来到乌兰察布。贵英恰热情招待,暗自派人调查施百年带有多少人马。不多时,有人回报曰随行者不下二百。贵英恰命刀斧手不可擅自妄动。酒菜端上,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猴头燕窝鲨鱼翅,熊掌干贝鹿尾尖,可谓丰盛至极,问题就出在坛装的陈年老酒里。斟酒前,施百年拿出准备好的银质餐具,分发给在座众人以助兴致。此举大出贵英恰所料,慌忙客套制止。二人推来换去,争执不下。忽然,后院起火,房屋烧塌几处,焦糊味弥漫四溢。贵英恰不得已放下酒杯,亲自去勘察火情。施百年趁此机会推说不便打扰,下次回礼请客,离开府邸按事先计划路线退回至预定地点。此时,范永斗率百十号人扶一伤者交集等候,见施百年来大喜:“满桂已救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甚妙!”随后一起返回归化城。贵英恰自知上当追悔莫及,但无凭无据,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满桂逃出生天,发誓再不为蒙古服务。高凡提议既然彼此救过对方姓名,不如二次结为安答,关系再进一步。施百年、满桂也都有此意,在大伙见证下二次结拜。同年十一月,施百年和手下人商议,最终把练兵地点选在包头。经过批准,在次年公元一六零六年二月,骑兵大校场正式建成,方圆十几里规模相当宏大。施百年担任骑兵教官,高凡任副教官,操练蒙古骑兵五千人。此外,施百年暗地之中让满桂去周边府县再秘密招募五千汉人骑兵。这一万骑兵的兵源标准必须是家庭条件差的穷苦百姓,保证队伍干净纯洁。四月春暖花开之际正是训练骑兵的好时节,此刻兵员、器械、道具、生活物品都已齐备。施百年白天训练蒙古骑兵,夜晚训练汉人骑兵。总共一万人被划分十队,每队各一千人,分别是蒙汉弓骑兵、蒙汉轻骑兵、蒙汉枪骑兵、蒙古怯薛军、汉人金刀重骑兵、火铳骑兵和掷弹骑兵。其中,火铳骑兵和掷弹骑兵作为最精锐的部队,严格选拔骁勇善战者,由蒙汉两族人共同组成。训练内容结合蒙汉两族骑兵优点,沿袭制定方案,包括劈砍、穿刺、移动打靶、投掷等。队形训练上也有设计,包括方阵、半月阵、锥形阵、走马圆环阵的集合疏散、墙式推进、集体冲锋、阵型转换、协同作战等。骑兵装备上,施百年也下了大量功夫去研究,盔甲既要坚固又要轻便,武器既要实用又要灵活,寻找两者之间最合适的平衡点,除朝廷拨发的装备外,又向范永斗购买了大量装备补充实力。弓骑兵头戴草原金面护盔,身穿蒙古精锐甲,手戴护腕,足蹬链甲靴,背背圆盾,斜挎库吉特弓,走兽壶玄天袋别于腰间,手拿弯刀。轻骑兵头戴红毡帽,身穿绿衣扎甲,足蹬皮靴,背背标枪,右手持刀,左手持盾。枪骑兵头戴战盔,身穿铁鳞护甲,手戴鱼鳞护腕,足蹬夹板式皮护腿,背背圆盾,手持骑枪,胯下战马皮甲。怯薛军头戴金鳞护面盔,身穿护面织甲,手戴鱼鳞甲护腕,足蹬夹板式护腿,手持重型骑枪,腰挂双手弯刀,战马皮甲。金刀重骑兵头戴铁胄盔,身穿铁鳞甲,足蹬链甲护腿,手持长朴刀,腰系精锐配剑,战马披甲。火铳骑兵头戴骑兵盔,身穿鱼鳞甲,手戴护腕,足蹬板甲靴,手拿三眼铳,斜挎穿甲弹药,鸟翅环得胜钩挂长戟,胯下披甲战马。掷弹骑兵头戴红缨盔,身穿板甲,手戴护腕,足蹬铁护腿,手持长戟,袋装震天雷,胯下披甲战马。思想上,施百年弱化满汉之间的矛盾,提出统一中华的观点,要求士兵无条件服从将领,崇拜指挥官,把万人队伍逐渐改造成金家军。满桂深知施百年胸怀大志,腹有良策,暗挑大指称赞:“大人办大事,大笔写大字。”施百年为使骑兵军更加团结,自己创作了一首骑兵军歌,词曲、乐器既有蒙古特点,又有汉族特色,歌曰: 云兮,变化无边无际;风兮,吹散夜空星雨;水兮,蜿蜒九转孕生命;山兮,包藏我的胸心。花开,四季氤氲弥漫;草原,岁月不停运转;日月,宇宙无垠浩瀚;骏马,带我腾飞向前。看那身后是家乡啊,还有苍老的爹娘呦,亲人送我上战场,建功立业耀荣光。王侯将相兮,宁有种乎强欺我?谁敢藐视平民弱,中华男儿赤血热!搬鞍认镫兮拔刀上马,只等施元帅一声令下;劈砍灵活兮左右交叉,长枪冲刺兮瞄准猛扎。风驰电掣兮雷霆万发,卷地突击兮烟似红霞;走南闯北兮山河遍踏,纵横四海兮无敌天下。杀!杀!杀! 施百年在包头大展宏图,前三月效果显着,骑兵战斗力突飞猛进。再说贵英恰一边,鸿门宴计划失败,不但没有杀死施百年还让满桂得以逃脱,心中大为恼火。他担心满桂会越级上诉去找林丹汗告状,因此半年的时间里行为有所收敛,不敢再找施百年练兵的麻烦。风声过去,贵英恰见无事发生,又不甘心就此放过施百年,于是一面在林丹汗面前进谗言,说施百年素有反心不可重用,必须减少物资供给不能使其做大;另一面秘密写信给乌膜烧杯,甜言蜜语拉拢关系,说只要能帮自己做一件事,就可以重谈婚事。乌膜烧杯此时已经打胎,当然不会错过机会嫁入豪门,答应贵英恰的要求,按计划潜伏到包头骑兵大校场附近,时刻监视施百年动向。六月,乌膜烧杯发现,到了夜晚骑兵大校场内依然灯火通明,马蹄声、喊杀声不断,由于无法靠近,看不到练兵场内具体情况。然而至七月,乌膜烧杯发现到了夜晚骑兵大校场内一片黑暗而且十分寂静。其实正是因为林丹汗削减施百年练兵的军费物资,导致不得不先停止汉人骑兵的训练,让这五千人回家种地等形势好转再重新集结。 一日夜,施百年正在营中发愁,忽然帐外有人来报:“报将军,帐外有人来见。”“不见!”“他说是要事相商,比湖北还大,比汉江还长。”“不见,就是不见!欸等等!”他忽然想起近日听闻大明朝内中原地区有人造反,声势浩大足有万人之众。明军围剿不利已成气候,“快请帐中一叙。”时间不大帘栊一挑,一位农民打扮的男子走进大帐,自报姓名司马旧冠,随后掏出一封书信递给施百年。年拆开观看,不禁喜极而泣。信中说: 自毕业一别,吾等与公已有五年未见。后闻寅道言,公不满朝廷裁决,愤然反出顺天府不知去向,此举真英雄所为也。然吾等亦担心公之安全,夙夜忧叹、辗转反侧,每当回忆起当年大学同吃同宿、共拒强敌、谈笑风生之情景,不禁潸然泪下。今吾等已起兵造反,抗击暴明,扶民生于危困,还社稷于太平,占十堰,兴赤黎,革命形势一片大好,曙光浮现近在眼前,只愿公能不弃鄙贱,远来相助,重叙旧日友情,共创千秋伟业。若公已寻上好归宿,则不必再入烽火乱世,千里相隔,心系如故。今遣司马旧冠传达心意,吾等朝思暮想敬候佳音。 落款写有泠寅道、李成危、殿前香、骆足等人的姓名。施百年看完拉住司马旧冠之手,频频点头不知所云。司马旧冠先把自己半年旅途经历讲述一遍,按理说早应该到漠南蒙古,但在榆林和鄂尔多斯遇到战乱耽搁了不少时间,后来恰巧遇到范永斗的商队,打听下这才得知施百年的住址。接着,他又把赤黎军的情况对施百年讲述一遍。年曰:“我何尝不想念众位兄弟,也派出很多人去打探情况,早打算有机会与你们汇合,但是现在启程还不是时候。我手下虽有一万骑兵,这股力量可保我们过关斩将,但是目前训练尚未完成战斗力不强,况且汉骑五千前不久刚被化整为零,重聚需要些时日。最近有口风说林丹汗要来检阅骑兵部队,仓促离去恐怕凶多吉少,不如你先住在此处见机行事。高凡命手下人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为司马旧冠接风洗尘。三人彻夜长谈,欢声笑语。 九月,林丹汗果然要率文武大臣来包头骑兵大校场检阅部队。贵英恰自告奋勇,带一波随从打前站先来到军营了解情况。表面了解情况,实则欲抓施百年把柄致其于死地。贵英恰深入到蒙古骑兵之间问东问西,好在满汉不在一起训练,没有人真正见过汉人骑兵,所以夜训之事仍然保密。唯一能算说辞的只有骑兵歌里的一句话“只等施元帅一声令下”。这句有独揽军权、改旗易帜之意,而且没有人封其为元帅,但不足以说明施百年有反心。贵英恰十分懊恼,又去向乌膜烧杯问明情况。乌膜烧杯说七月前夜晚肯定有异动,可惜没有亲眼所见,不过画了数十张图来体现夜晚烟尘四起、灯火通明的景象。贵英恰接过图片仔细端详,看完后哈哈大笑:“汝死期至矣!” 几天后,林丹汗驾到,其姐兀良哈也一同随行至此。施百年已经让五千骑兵彩排多次,因此正式检阅时非常顺利未出半点差错。林丹汗大喜,称赞施百年练兵有方,早晚能够光复草原骑兵雄风,又赐赏银千两。施百年谢恩。兀良哈进言曰:“皇弟何不给他加官进爵,这样名正言顺,将来带兵打仗更有说服力。”林丹汗点头称善,正要开口加封。忽然贵英恰大喊一声:“且慢!”众人惊愕视之。施百年忐忑不安。“施百年不可封官,把画呈上来!”有人呈上乌膜烧杯的几十张画。“启禀大汗,这是我请人在包头骑兵大校场外画的夜景图。按我们蒙人的规矩,骑兵训练都是在白天进行。可是图中烟尘四起,必是有大量骑兵跑动造成。听那人讲,夜间常有马蹄声和喊杀声。我敢断定,施百年在夜间也训练一些不为人知的骑兵!还有他的骑兵军歌,分明有篡逆之心!”林丹汗眉头紧皱,问施百年:“可有此事?”“那是在加练,训练多流汗,战场少流血。”“歌词是怎么回事?”施百年故作姿态,扭扭捏捏,似乎有难言之隐。“说!”“额,那是翻译的问题,汉语的金字就是蒙语里最高统领的意思。”“真的?”“的确是,陛下。”高凡掩护道。“这没有你说话的份!”贵英恰咆哮说。 现场气氛有些凝重,兀良哈打圆场说:“皇弟不必动怒,我想施百年是明朝叛将,不会有二心。这样吧,蒙古女人都是骑射高手,皇族也不应例外。我留在施百年军中锻炼本领如何?”贵英恰关切地问:“不可不可,那岂不是羊入虎口?”兀良哈没用正眼夹他。林丹汗同意,并拨给兀良哈一千卫队保护其安全。阅兵结束后,施百年回到营中闷闷不乐,知道自己已被蒙人监视起来,南下寻找赤黎军感觉遥遥无期。转眼临近公元一六零七年正月,每逢春节,施百年必定亲自下厨给全体将士烧菜做饭,深入到大伙当中,吃同样的食物,聊家长里短的琐事,有说有笑亲如一家。平时也不搞特殊化,因此他在士兵心中威望极高。 忽然有朝廷信使来找施百年,说喀尔喀蒙古土谢图汗元帅衮布亲领一万人马从库伦杀来;努尔哈赤领三千兵马从侧翼杀来。林丹汗要求他出兵支援。施百年闻言大吃一惊。 正是:异国寒灯独不眠,客心何事转凄然。 要知施百年是否会出兵支援,且听下回分解。 第50章 施百年遭围死里逃生 伍三海归国转危为安 诗曰: 左右目明双耳聪,博学多才中外通。 润如油膏藏敌后,净化传书立大功。 上文书说到施百年接到紧急军情,说喀尔喀蒙古的衮布元帅联合建州女真首领努尔哈赤,共出兵一万三千人马进犯漠南蒙古,要求施百年尽出五千骑兵支援。施百年请使臣先返,随后召集手下众人商议对策。高凡、满桂等人皆反对出兵相救,认为不如就此趁乱南下,与赤黎军汇合。司马旧冠曰:“若去救援凶多吉少,不如就此南下,如鸟出牢笼,鱼入大海,再不受羁绊矣!”年犹豫再三,否定众人建议,认为五千汉骑未到,且有人监视难逃虎口,时机尚未成熟,最后决定出兵但不能唯命是从。兀良哈知开战消息后来找施百年,目光温柔和蔼,言曰:“公既出兵,吾愿同去,以便照顾将军起居。”施百年推辞不过,转念一想,对曰:“长公主随行也好,我军士气大振必能一战而胜,只不过目下只有三千骑兵可用,另外两千尚未练成。”兀良哈默许。事不宜迟,第二天清晨,施百年把满桂留在骑兵大校场,继续训练怯薛军和蒙古掷弹骑兵,密告其趁监视之人不在迅速召集汉族骑兵为起事做准备,又命司马旧冠从旁辅助。号角响后,三千骑兵正要开拔,忽然不见兀良哈踪迹。施百年问值夜士兵,说是长公主在天亮前骑马离开军营不知去向。众人哗然,担心她发生意外。不一会,兀良哈打马如飞回入大营,气喘吁吁面带紧张之色。众人问其故,她以闲话岔之。年没多想,点队出发。 正月十三日晌午,兵马行至阿尔班道劳苏木,忽见前方有三五成群的败兵向后撤退。高凡拦住几人问明缘故,才得知昨天下午贵英恰主力一万五千人在锡林郭勒盟同敌军混战,结果损兵折将大败而回。施百年闻言大吃一惊,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后队变前队调头回返。他让有经验的老兵走一段路就趴在草地上听听动静。未出五里,一老兵报:“启禀将军,东北方向有骑兵追来,从声音判断人数应该不多。”众人四下张望,平静如初不见异动。施百年下马趴伏于地细听,重新确认一遍果然不假,遂下令曰:“众位将士,今日乃我骑兵军首战,头仗胜,仗仗胜!来着敌军不足百人,拿出勇气,列阵迎敌!” 施百年把一千弓骑兵分成二十排,每排五十人,顶在正中央最前面,轻骑兵和枪骑兵被布在左右两翼斜后方,严阵以待准备厮杀。过不多时,果然有一队骑兵出现在东北方向,打着喀尔喀蒙古的旗号,黑压压一片卷地而来。施百年见三军战马马蹄后捯,催动坐骑坐镇弓骑兵营,稳住阵脚安定军心。敌人见骑兵分为三队,加在一起横排面只有一百五十人,以为是在虚张声势,直接全速冲阵。施百年让全体将士沉住气,等敌人靠近后下令弓骑按排依次放箭,同时向后撤退,以敌人为圆点,一路向左画圆弧,一路向右画圆弧。敌人越往前冲发现弓骑兵越多,再往左右观瞧已被两面夹攻,这才意识到自己中计,对面重叠骑兵是为了隐藏示弱不得已调头回返,见来路入口处尚未被弓骑合围遂加鞭驱使。此时,上千支箭数轮齐射,矢如雨下,敌人死伤大半。剩余骑兵刚冲至出口,迎面正撞两千刀枪。原来正当合围之时,施百年命轻骑、枪骑绕外侧截断敌军归路。敌兵见状吓得心惊胆裂,只顾夺路而逃。一声令下,高凡、毛阿六各引一队与敌短兵相接,杀得昏天黑地。不到半个时辰,喊声渐歇战斗结束,施百年点查死伤情况后命记事官如实记录,谓全军曰:“将士们,此战我们歼灭敌军五百人,未损一兵一卒!”“将军威武!将军威武!”三千人一齐高呼,响彻云霄。高凡让士兵打扫战场,看身旁无人谓施百年曰:“大哥战前动员时说敌人不过一百,结果与现实差距不小,莫非有意隐瞒?”年会心一笑曰:“我军大多是新兵组成,首次作战贵在胆气,若报实情恐士气难振,但往后不可再称谎言,否则难以服众。”高凡点头暗自佩服。简单清理完毕,俘虏被尽数处死。三军将士有序撤退行二百里,第二日夜回到康保县下寨。施百年派人四下打听,仍不见贵英恰主力踪迹,盘算下来可能已从另一方向败走,最终肯定回到乌兰察布休整,于是号令全体次日直奔乌兰察布与主力汇合。 再说敌人一方,几个时辰不见五百侦察骑兵返回,猜测可能发生意外,只好亲自领兵小心前行。掌灯时分,衮布来到战场发现成片尸体,细认之下看死者皆是己方军士不禁大吃一惊。努尔哈赤从旁曰:“能歼灭五百骑兵绝非易事,我想林丹汗在此路派有主力增援。我军劳师袭远粮草不济贵在速战,不可与敌消耗僵持。贵英恰首战失利军心涣散,且其本人胆小如鼠领兵无妨,虽仍有七千余众,但具是酒囊饭袋之辈。我军可分一支小队去牵制敌人增援主力,不让他与贵英恰汇合,其余继续追击贵英恰到乌兰察布,然后挥师东返,前后夹击敌增援部队可大获全胜!”“妙,妙!”衮布拍手称赞,遂令努尔哈赤引本部两千五百人马牵制袭扰施百年所部,自己率八千兵马死咬贵英恰不放。次日平明,衮布在翁贡乌拉苏木大败贵英恰,晌午又在哈音海尔瓦苏木二次取胜,日落前在乌兰哈达苏木第三次获胜。贵英恰带残兵败将四千多人退归乌兰察布城,立即派出人手寻找施百年援军请求救援。 却说施百年领兵于拂晓时分开拔,浩浩荡荡缓缓向乌兰察布撤退。高凡问:“大哥何不疾行,否则身后追兵难以甩远。”“不可,敌人未知我军虚实因此才派小队试探,一旦疾行被对方发现反而暴露自身弱点。”“蒙人在后,即使发现也不一定能追上我等。”“非也,努尔哈赤目前身为龙虎将军,正二品官衔,隶属明朝管辖。因此他出兵助阵喀尔喀绝对是明朝授意指示,只不过万历帝既想打压漠南蒙古又不想与之正面交锋,还要保持一团和气。所以我料明军在张家口、大同边境布有重兵伺机而动,更不能让他们发现我军混乱。” 三千骑兵行至化德县外与努尔哈赤的两千兵马相遇,双方摆开阵势就地厮杀。施百年从鸟翅环、得胜钩上摘下回火重型弯刀催马出战来到两军阵前。迎面一员敌将头戴高顶的钵型盔,盔顶缨管安插盔枪,盔前铁质帽檐下垂护额,后部缀有后颈护项,两侧缀有防头护耳。铠甲是布面甲结构,内外皆有布面,甲片用铆钉钉在两层布中间,胯下乘骑狮吼麒麟兽,手托雁翎刀,正是努尔哈赤。二人战不几合,努尔哈赤拨马便走引军后撤数里。施百年也不追赶,让全军继续向乌兰察布挺进。走出不远,努尔哈赤又来追击袭扰。施百年不得已翻身再战,来回数次三军俱疲。又行数十里,贵英恰的信使来见施百年,急令其回援否则论罪当斩。 行至商都县以东的小海子镇,忽听前方传来数支鸣镝的响声。施百年预感不妙,紧勒坐骑向四周观望,在远处高坡上出现黑压压一道平线,正是绕后的衮布军马在此截住归路。一声呼麦响,喀尔喀骑兵像潮水般扑向施百年,大地乱颤,烟尘四起,声势骇人。年拔刀高呼:“不惧死者方可生!弟兄们,跟我冲!”三千人豁出性命与敌军对冲,鲜血在绿绿草原的仰望上播洒,刀枪在蓝蓝天空的俯视下飞舞,一番恶战下来死伤大半。此时,努尔哈赤正在一旁观望动静,见局势对自己有利,率建州骑兵加入战团。施百年不敢再战,带不到一千人杀出重围夺路南逃,途中对信使说:“快让贵将军带兵出城前来支援!现在敌人全在我这一侧,对乌兰察布形不成威胁,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不能见死不救!”信使带口信回报,见贵英恰如实讲明情况。贵英恰轻蔑一笑:“死守城池不可出战,让姓金的当诱饵去吧。”同时再派人联络林丹汗请求派兵支援。 施百年带千人逃至兴和县南白家营子,问向导官所在方位。向导官对曰:“再往前走不到四十里就要进入大同地界,东面四十里是张家口辖区,乌兰察布在我们西北方向二百里远,恐怕贵英恰不会来了,现在只有西面可走。”“匹夫安敢如此!快走!” 刚走出没几百米远,就听东南两个方向炮号连天,震天动地。紧接着马挂銮铃之声由远及近,从两面各杀出一支人马直奔施百年而来。东面这队高挑一面帅旗,红底金边上绣一个大字——孙。南面这队高挑一面帅旗,金底红边上绣一个大字——熊。施百年定睛瞧看,麾盖之下持枪立马者都是老熟人,一位是兵部尚书孙承宗,另一位是直隶经略使熊廷弼。两人都曾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打过几次交道。熊廷弼高呼:“停下!尔等已被包围,快快放下武器皆可免死!小施子,当年你反出顺天府另有原因,我等已经查明。回头是岸吧,孙大帅已赦你无罪!”孙承宗也开口劝降。施百年命全军向西挪动,答曰:“感谢二位大人美意,恕晚辈不能从命。如今朝廷是何样貌,二公心知肚明。国家外强中干,皇帝昏庸无能,官吏贪赃枉法,致使政令不通,百姓生活苦不堪言。朝堂之上虽有忠臣直谏,但最终免不了被排挤罢职的结果;江湖之远亦有良民陈情,但最终逃不过被禁言追杀的下场。风气败坏、道德沦丧,贫富天差地别,善恶人鬼难分,如此道貌岸然、行将就木的朝廷保它作甚!我看二公都是明白人,因此实言相告,不如顺应民心起兵叛明!”熊廷弼听罢大怒,挥师杀向施百年。孙承宗也从侧翼杀来。 施百年带兵边打边退,向西行八十里眼前出现一座高台。“此地这般熟悉,莫不是黑土台。”“大哥好眼力,当时救乌膜烧杯,巧遇祖天寿兄弟。”“唉,希望这次不要碰到他。”话音未落,就听咚咚咚三声炮响,一彪明军挡住施百年去路。为首一员大将,顶盔掼甲,罩袍束带,系甲拦群,正是祖天寿。三军皆惊,面露恐慌之色。“大哥,怎么办?”“实在没有法,彼时勒个八,待我上前搭话。”二将出阵,马打对头。祖天寿曰:“兄长别来无恙。”“祖兄要杀要剐请自便。”说罢,施百年扔刀在地。“古人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曾许诺在战场绝不与兄刀兵相见,快从我这突围!”“那你如何向上级交代?”“甭管了,快走!”施百年坦言曰:“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大将保明主,俊鸟登高枝,不如跟我走吧。”祖天寿摇头不允。年长叹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青山不老,绿水长流,他年相见,咱们后会有期。”说罢,招呼手下残兵迅速从祖天寿防区通过。祖天寿让手下士兵擂鼓吹号做出追击假象,放施百年众人离去。 过了这道坎,前方再无阻拦,施百年一口气跑回包头,点查手下骑兵仅剩五百勇士,不禁黯然神伤,于是把这五百人编为卫队。半月后,林丹汗与衮布达成停战协议,随后又给施百年发来敕令,严厉批评他作战不利、临阵脱逃,有辱部族尊严,从此不再为练兵供给物资。施百年颇为恼火,对林丹汗大失所望,更加迫切准备南下,让满桂加紧召汉骑回归。 二月下旬,包头骑兵大校场外,从西北方向驶来几辆马车行至营前停下。车中走出一人欲进军营。把门士兵进帐通报:“报!启禀施元帅,营外有一人说是您故交想见您。”“可留姓名?”“说姓伍。”“嗯?快请!”有士兵把那人领进大帐,两下见面喜出望外紧紧相拥,来者非别,正是伍三海。他乡遇故知确是人间一大喜事,二人促膝对坐。施百年愁云顿消,问起伍三海从何而来。伍三海感慨长叹聊起往事。 原来,公元一六零四年,沙皇俄国派出使臣来访大明,表奏希望建交之意,并组建学者互相访学。万历帝同意,让国子监祭酒朱国祯担任使团团长。同年,伍三海教育系学究生毕业,被导师朱国祯选中参加大明朝官派游学团,前往沙皇俄国国都莫斯科。公元一六零四年六月,导师朱国祯带领伍三海、温体仁、钱谦益、唐赐、荣同光、阮承志、侯从霜、甄任真、丁青等门生,连带随从总共五十人的队伍启程,历时半年之久终于在次年一月到达莫斯科郊外。 正值寒冬,天气异常寒冷,即使是白天也将近零下十度。伍三海一行人半年来经历无数磨难,缺衣少穿还遭遇几次打劫,此时人困马乏精疲力竭又渴又饿,连走路的力气都快没了。众人瘫坐在林间小路休憩一会儿,朱国祯让伍三海和温体仁去附近村庄找点水喝。静静的村庄飘着白雪,阴霾的天空下鸽子飞翔,白桦林傲然屹立在寒风中,注视着遥遥的远方。二人挨家挨户求帮,但所获少得可怜。当时东西方联系甚少,虽然两人都会俄语,百姓对相貌不同的人仍怀有敌意。温体仁唉声叹气,咒骂夷人无礼。润不搭言。忽然,从西面飞来一趟马队,足有百人之多皆是军人打扮。为首一人五十岁挂零,大高个,体态魁梧,相貌凶恶,眉骨突出,眼窝深陷,鼓鼻梁,蓝眼睛,八字胡,海下一部络腮胡须,脖上挂十字架,身穿板甲,腰悬配剑。眨眼间军队来到二人近前,再想躲已然不及。温体仁见这些俄国人全副武装,以为是来抓自己吓得双腿发软,跪在地上含含糊糊用俄语求饶。那首领端坐马上冷眼观瞧温体仁,从表情判断能体会出他感到既奇怪又好笑。伍三海见俄国人没有敌意,从容不迫站到那人马前先施一礼,然后流利地把自己及明、俄两国互派游学团的事讲述一遍。首领听完豁然开朗,暗自佩服眼前这位大明青年的胆识,于是让士兵拿来一些大列巴和伏特加送给伍三海,并请二人带路去见明朝代表朱国祯。 时间不大,两相见面。朱国祯把伍三海的话重述一遍。那首领也作了自我介绍,名叫瓦西里·舒伊斯基,是大贵族杜马成员,任诺夫哥罗德督军一职。他答应帮忙引荐沙皇鲍里斯·戈东诺夫,并热情邀请使团到他府邸下榻。朱国祯开始有些犹豫,后来转念一想:听人劝,吃饱饭,不靠人家确实条件太艰苦,因此答应下来。三日后,沙皇鲍里斯·戈东诺夫果然接见了朱国祯一行人,并让他们参观莫斯科城内的学院,探讨有关学术问题。从一月到三月,伍三海生活无忧,专心观察俄国学校的教育方式,研读俄国学者的教育着作。他发现俄国由于人口少的原因,老师、学生、家长的压力都不算大,毕业找工作不卷。人们把精力都放在学术研究上,而不是互相勾心斗角、媚上欺下。课堂比较开放,学生敢于提出自身见解。对于品质恶劣的学生,沙俄政府采取的态度是净化消除,不让他们接受正常的教育,浪费教育资源污染教育环境,直接将他们的户籍定为奴隶。教师职业在全国的地位很高,工资待遇也很优厚,尤其是男老师更受百姓的追捧。因此,教师们不用为随时被开除、失业而提心吊胆,全心全意把精力放在教学上,知道是在为国家培养人才而不仅仅是把教师职业当作一种谋生的手段。在这段时间里,伍三海对教育的认识提升到新的高度,引发了对大明朝教育方式的新思考。 四月一日,瓦西里·舒伊斯基在府邸盛宴款待大明使团。自从朱国祯等人到府后,可谓是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和舒伊斯基处得很近,因此照常参加宴会。美食齐备,歌舞升平,气氛轻松活跃,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可伍三海细心发现府邸卫兵增加了数倍,守卫十分森严。正当大家尽兴之时,忽然从会厅外面冲进无数士兵包围会场,四周大门全部禁闭。大明使团众人无不惊骇,朱国祯壮着胆子问:“大人这是何意?”舒伊斯基严肃说道:“贵使们不要惊慌,我需要大家帮我完成一件事,只恐众位不从。”“不知您有何吩咐?” 舒伊斯基道出实情,原来近些年沙俄皇室内部并不太平。早在一五八五年至一五八七年,舒伊斯基在斯摩棱斯克担任督军期间就与鲍里斯·戈东诺夫争夺过政治利益,结果失败被流放到加利奇。四年后,戈东诺夫认为舒伊斯基已经彻底放弃了政治斗争,允许舒伊斯基回莫斯科定居。回到莫斯科,舒伊斯基多次表示要臣服戈东诺夫,获得了戈东诺夫的信任。一五九一年,舒伊斯基受戈东诺夫委托,负责调查伊凡雷帝幼子季米特里的死因。在戈东诺夫的严密监视下,舒伊斯基得出了一个正式结论:沙皇幼子季米特里死于偶然事故并非他杀。戈东诺夫对舒伊斯基的调查结果表示满意,下诏将他任命为大贵族杜马成员,此后再次被任命为诺夫哥罗德督军。一六零四年,传来消息说伊凡雷帝早已身亡的幼子季米特里竟然还活着,已经从立陶宛领兵前来进攻俄罗斯。这个自称季米特里的人原来是早年戈东诺夫的家仆,后被送到修道院。他熟知戈东诺夫家族情况,又在修道院听说了被流放到乌格里奇的德米特里的情况,故而产生了一个大胆计划:自称季米特里,争夺俄罗斯皇位。历史上称其为“伪季米特里一世”。这一年十月,伪季米特里在波兰军队的保护下,率兵进入俄罗斯境内。对戈东诺夫不满的大贵族们纷纷倒戈,向伪德米特里宣誓效忠,大量流亡农民也加入了他的队伍。一六零五年一月,戈东诺夫派遣多勃雷尼奇率军征讨伪季米特里率领的波兰军队,任命舒伊斯基担任多勃雷尼奇的副将。起初舒伊斯基率军击退了伪季米特里,但他希望借助伪季米特里推翻戈东诺夫,没有对伪季米特里继续进行打击,而是命令军队给伪季米特里让出一条路。这场战斗正好发生在舒伊斯基遇到大明使团之前,后来他想一面派人去联络伪季米特里继续发兵牵制帝国主力部队,一面借机进宫毒杀鲍里斯·戈东诺夫,抢先一步登基称帝。舒伊斯基认为大明使团队伍五十人既可以见到沙皇,又不会引起众人怀疑可以利用,因此才把他们请到府中。 “四月十三日,沙皇会再次接见大家,讨论教育方面的事宜。届时大家需配合我行动,毒杀沙皇陛下。”听舒伊斯基摊牌后,朱国祯众人这才明白已经被卷入一场皇权斗争之中。参与这种篡逆之事凶多吉少,何况又是在外国,不少人吓得脸色苍白,不想参与又不敢说不同意。现场沉默足有三分钟,双方谁都不说话。伍三海看架势不可能隔岸观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准备劝说导师答应照办。突然,有一个同门师兄弟叫史对头拔腿就往外跑,眼看就要被卫兵抓住。千钧一发之际,伍三海眼疾手快从朱国祯腰间抽出簧轮手枪,瞄准史对头后背扣动扳机。就听啪的一声,史对头挺直栽倒当场毙命。伍三海对全体使团成员大呼:“谁不同意参加,咱们都得完蛋!”朱国祯跟温体仁、钱谦益等商量利弊,最终答应舒伊斯基的要求。舒伊斯基大喜,对伍三海更是刮目相看。 有卫兵把大明使团乘员带下去休息,其实就是监视起来。舒伊斯基单独把伍三海留下,大加赞赏他胆识过人,决定交给他重要任务:作为间谍前往斯摩棱斯克给伪季米特里传达消息,接头人就在城中的咖啡馆里。他知伍三海没有接受过间谍训练,于是安排府上专业人员传授伍三海侦察、暗语、化妆、跟踪、刺杀、爆破等技能。 经过一周的短暂突击训练,伍三海准备启程。临行前,舒伊斯基再三叮嘱说:“你的代号就叫捏尔任斯基,接头暗号是你说‘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他答‘是啊,伏特加浇洒在三色堇的花瓣上清香扑鼻’,记住了吗?”伍三海重复一遍正确无误,收拾好行囊于四月八日前往斯摩棱斯克。 正是:前有虎口脱险,后有扑朔迷离。 要知伍三海能否完成任务,且听下回分解。 第51章 助沙皇登基称帝 访名流探讨教育 舒伊斯基让伍三海前往斯摩棱斯克找线人传递情报。伍三海不敢耽搁,快马加鞭于四月八日启程。途中,伍三海暗想自己不能以东亚面孔示人否则容易引起别人怀疑,即使是接头之人恐也难以相信。于是,他在脸上粘上浓密的八字胡和络腮胡,服装穿上长及膝盖的套头衬衫和细腿裤,结合自身人高马大、结实壮硕的特点,从外形上看和俄国人差别不大。 两天后四月十日上午,伍三海抵达斯摩棱斯克城。这座城堡位于第聂伯河上游,不仅是一座大型的城市,而且还是坚固耐用的军事堡垒。斯摩棱斯克城堡规模宏大、建筑雄伟,四面有又宽又深的护城河围绕,正面中央是城堡入口,吊桥由绳索牵引,平铺在河面上。外围墙每隔一段都会有一座防御塔楼,呈圆柱体形状,表面有方形孔。每个圆柱体塔楼的上方还有用木架撑起的哥特式圆锥形尖顶棚,棚下有卫兵站岗放哨。左右两面有城门侧翼塔楼,同样作为防御建筑。城内最高建筑是主塔楼,离主塔楼不远有一座华丽的教堂。 伍三海行至城外仔细观察,发现守城士兵仍然是朝廷的军队,来往巡逻不断,密布岗哨如临大敌。他小心翼翼经过盘查来到城中,看过往行人神色匆匆低头不语,市集店铺门可罗雀,猜出伪季米特里的俄、波联军应该就在斯摩棱斯克附近,打听几家商铺老板,顺手指方向来到一座咖啡屋。咖啡屋内光线昏暗,小悬窗半开半闭,几面木墙上都挂着栩栩如生的油画。伍三海推门迈步进去,受到老板热情接待。他不敢说找人,要了一杯咖啡坐在靠里且面朝大门的位置,假装一个人静静细品,实则盯着进进出出的每一个人。小木屋不大,但人多嘈杂,中年大叔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边喝边吹牛皮,吵吵嚷嚷嘎嘎大笑。伍三海扫视四周,发现有一位戴着能遮住半张脸的帽子的男人,单人单桌欣赏着四壁上的油画,坐了将近半个时辰仍未离开。他不敢笃定此人就是接头者,心里打鼓走到他身旁:“请问这位先生,我可以坐这吗?”那人看看伍三海,平静地说:“可以。”两人面对面简单寒暄几句,话锋一转聊到天气话题上。伍三海瞅准一个自然的时机说道:“春回大地,万物复苏。”那人先是一顿,随后说:“是啊,伏特加浇洒在三色堇的花瓣上清香扑鼻。”海大喜,小声说明自己身份。那人让他先离开到城西门外等候,自己稍后就到以免被盯梢盘查,就这样前后脚顺利的离开斯摩棱斯克。伍三海把口信转达完毕,转身准备回返。那人把他拦住,说虽然已经完成任务,但伪季米特里要见信使,得跟自己走一趟。伍三海没多想也就同意前往。 时间不大,伍三海来到斯摩棱斯克城郊二十里外的军营见到伪季米特里。伪季米特里问伍三海:“下毒时间是哪一天?”“四月十三日上午。”“也就是说舒伊斯基让我明日起兵逼近莫斯科牵制朝廷主力,他自己好趁机上位是吗?”伍三海听话风不对,心想不管他们谁能篡位也不能把自己卷入其中,只好回答说自己是如实送信,其他一概不知。“你叫什么名字?”“捏尔任斯基。”“哪里人氏?”“家住莫斯科。”“你不用回去复命了,来人把他带下去好生看管,不准难为他。”“慢着,我只是跑腿送信的,不干我的事!”无论伍三海怎样辩驳也无济于事,被人请到一间小屋休息,其实就是软禁起来。伪季米特里想用他做筹码,在后续和舒伊斯基争权谈判时掌握主动权。 伍三海失去人身自由,每天盼着能听闻一些外部消息。几天后,从士兵口中得知四月十三日,戈东诺夫在宫中设午宴款待外国使节。午宴过后,戈东诺夫走上阳台观赏莫斯科城市风光,就在走上阳台的时候突然七窍流血昏迷过去,未等宫中御医赶来已气绝身亡。然而继位者并非舒伊斯基,而是鲍里斯·戈东诺夫的儿子费奥多尔·戈东诺夫。又过一些时日,听说贵族不满新沙皇的统治,纷纷倒戈投奔伪季米特里。伪季米特里兵不血刃拿下斯摩棱斯克,打出整顿朝纲的旗号向莫斯科进发。 五月十五日,伍三海随伪季米特里的俄波联军行至莫斯科以西一百里外的兹韦尼格罗德镇,迎面正遇一支朝廷派出抵抗的军队,将领正是舒伊斯基。两军对峙良久并未急战,且遣使者来往。伍三海得知消息后猜测舒伊斯基绝对不会真心投靠新沙皇费奥多尔·戈东诺夫,不过是表态掩人耳目,出兵也不会和伪季米特里恶战,很可能想借此见面解决纠纷,商讨谁进城登基的问题。他想:对自己来说,决不能让舒伊斯基认为自己叛变投至伪季米特里麾下,否则将失去作为人质的价值,随时会有生命危险,而且大明使团众人也性命难保,因此必须要把目前处境告知舒伊斯基。用什么办法呢?伍三海看自己被监禁在小镇上的一家面包房里,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他以饥饿为由,让看守管店主要来几个大列巴,趁人不注意把大列巴摆成“大明”字样放在窗台上。五日后的一个夜晚,舒伊斯基发动突袭击退伪季米特里,占领了兹韦尼哥罗德镇。然而他并未乘胜追击,而是带兵返回莫斯科。 六月二十日,伪季米特里在莫斯科贵族、教会和民众拥戴下,风风光光地骑着白马进了莫斯科,入主克里姆林宫登基称帝。在伊凡雷帝灵柩前,伪季米特里抚棺恸哭,令周围的王公大臣无不动容,对他的身份更是疑云顿消。伍三海随军队进入莫斯科后,趁乱打伤看守士兵逃向舒伊斯基官邸。至府门前,因背中一箭疼痛难忍摔倒在地人事不省。卫兵及时发现将其抬入府中。经过一番调养,伍三海渐渐苏醒过来。舒伊斯基对其说:“没想到戈东诺夫父子势力太大,不靠伪季米特里的军队不可能将其推翻。因此在小镇上我虽然看到你留下的标记,但没有乘胜追击救你逃生。当然,即使你不能自救,我也会去找他要人。现在第一步已经完成,准备实行第二步,向群众曝光真相打倒伪季米特里。你受伤了不必参与,安心静养吧。” 七月初噩耗传来,舒伊斯基让大明使团在夜间上街张贴反对伪季米特里的标语。不料温体仁疏忽大意被官兵发现当场活捉,严刑拷打之下供出同谋,但未说出朱国祯和舒伊斯基的名字。唐赐、荣同光、阮承志、丁青等人也一并被抓。拥戴伪季米特里的大臣们联合起来,以舒伊斯基窝藏罪犯之名将其逮捕并判处死刑。伪季米特里在登位之初不想杀人立威,而希望用宽厚执政广得民心,示好大贵族和教会,因而下令赦免了舒伊斯基。但是唐赐、荣同光、阮承志、丁青等二十几名使团成员被尽皆处死。温体仁因举报有功,两边拍马屁将功折罪获释。伍三海因用化名捏尔任斯基,所以躲过一劫。他躺在病榻之上,听闻后差点疼昏过去。 这件事后,舒伊斯基闭门谢客深居简出,近一年时间风平浪静。伍三海也利用这段时间继续考察沙俄的教育情况,其余时间继续锻炼间谍本领。直到公元一六零六年五月九日,舒伊斯基突然找到伍三海说:“机会来了!”伍三海放下手中的《教育论》静听。“前段时间伪季米特里和玛丽娜·姆尼舍克举行大婚典礼的事你有所耳闻吧,这个女人是一位波兰督军的女儿。为了宴会上迎接两千名波兰王公大臣,伪季米特里下令把克里姆林宫附近俄罗斯大贵族和富商们的宅邸腾出来供客人们居住。波兰来的贵族们在宴会上狂欢,醉酒之后在莫斯科城内大肆胡作非为,对俄罗斯的大贵族非常无理。现在他们怨声载道,已经联合起来准备暴动。”“需要我做什么?”“你的任务是五月十七凌晨三点,准时让城内各处教堂钟声齐鸣,作为暴动开始的信号。非常时期更要小心行事,一旦成功你将是开国元勋。”伍三海同意,第二天带上侯从霜、甄任真,各别一把簧轮手枪开始行动。 头几天三人侦查了城内八座小教堂没有遇到任何障碍,把消息准确传递给舒伊斯基。十五日上午,三人准备打探离克里姆林宫最近的一座大教堂——瓦西里升天教堂。该建筑曾受伊凡大帝之命主修,中央塔高六十五米,共有九个彩色洋葱头状的教堂顶。三人在白天混入祷告人群进入内部详查,发现此处吊钟位置极高,而且守卫较为森严。到十六日夜,伍三海还是没想出好办法接近吊钟,只好在关门前隐藏在教堂内的一处阴暗角落。甄任真沉不住气地问:“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发信号,怎么办?”“再等等。”丑时过半,巡逻教堂的官军仍不撤走。伍三海下定决心硬抢吊钟,和侯从霜、甄任真沿着旋转楼梯弯腰靠墙摸上顶层。台阶尽头果然有两人站在楼板上,各持火绳枪对视站岗。伍三海掏出匕首敲两下栏杆,引起卫兵注意。其中一人顺声音小心翼翼寻找,刚迈下三格台阶,被侯从霜、甄任真拽住脚脖子摔倒在楼梯间。伍三海一匕首将其刺死。另一人刚喊一句怎么回事,伍三海一个箭步冲到近前,左手掐住那人喉咙,右手匕首将其攮死。同一层卫兵听声音不对,纷纷向这边赶来。“别让他们跑了!”有一人边喊边要吹哨集结。伍三海看不开枪不行,啪,啪啪,啪啪,顿时枪声四起,在走廊里打得激烈。“不能在这逗留,我掩护,你们快走!”甄任真继续开枪射击,掩护二人从侧门绕出去到控制吊钟的小塔楼。啪,啪,啪啪啪,啪。一阵枪响,伍三海又撂倒几个卫兵,顺梯子爬向时钟旁。“小心身后!”侯从霜用身体挡住伍三海,开枪射击打倒一个。旁边又冒出一俄国兵,手拿燧发枪向伍三海射击。第一枪未打中,但填弹时间极短,没等侯从霜装好簧轮枪又打来第二枪。侯从霜看来不及还击,眼一闭,心一横,张开双臂遮住伍三海,砰的一声栽倒在楼板上。伍三海登在梯子上回头看见情况不好,一手扶栏杆,一手拔枪半转身射击打死俄国兵。“兄弟,兄弟!”润跳下扶梯,跪在侯从霜身旁,见他已经血流不止奄奄一息。“快,时,时间,钟,敲钟!”说罢,侯从霜绝气身亡。伍三海顾不上悲痛,拿出怀表核对时间,还差五分钟报时。他赶紧爬上露天塔顶,又遇到两名士兵。此时簧轮手枪打光了所有子弹,伍三海豁出性命和其中一人扭打在一起。眼看另一人要拿刺刀戳伍三海后背,忽然斜刺里冲出一位直扑拿刺刀的士兵,大喊:“再见啦兄弟,下辈子还是一条好汉!”话音未落,两人抱成一团从塔顶滚落教堂。“任真兄弟!”伍三海掐死敌人,来到墙沿边俯视,见甄任真摔得血流满地一命呜呼。 三点已到,各处教堂钟声齐鸣,参加暴动的人群冲上红场。舒伊斯基策马当先,一手持剑,一手拿着十字,带着部将冲进克里姆林宫。沙皇近侍试图杀退暴动人群,但寡不敌众。伪季米特里从大约十米有余的窗户一跃而下,重重地摔在地面,腰、腿和头部都受了伤。昏迷过去的伪季米特里被暴动人群抓住,最后被处死。 五月十九日,在部将的拥戴下,舒伊斯基成为俄罗斯沙皇瓦西里四世。明朝使团因功受赏,其中死者尸体大多被找到,以皇族之礼厚葬。伍三海看半数同门客死他乡,心里不是滋味。 又住了两个月,朱国祯向新沙皇提出回国请求。瓦西里四世没有强留,送别当日率文武百官出城到十里长亭的白桦林。临别之际,瓦西里四世拉住伍三海的手道不尽珍重之词,最后相赠一把精美的双管燧石发火手枪作为纪念。七月的天气出奇反常:天空依然阴霾,依然有鸽子在飞翔;雪依然在下,村庄依然安静。年轻的大明使团消失在白桦林。 施百年听伍三海讲述完过往经历感慨不已,想到自己当下也身处他国,一阵心酸涌上心头。两人又畅谈一会儿就此别过,放下施百年不提,单说伍三海。 一六零七年三月底,留学使团回到顺天府,受到万历皇帝亲自接见。朱国祯被加封为礼部侍郎兼国子监祭酒,受正四品衔。伍三海被皇帝钦点到教育司协调署当署长,受正六品衔。走马上任后,伍三海也一直没有忘记导师朱国祯对自己的恩情,每逢节日必去探望。单说四月底一天,伍三海到朱国祯府上拜会老师。席间闲谈时就聊到东西方教育的问题。祯曰:“你现在是朝廷命官,应该交往一些致力教育方面的大臣。”海问:“我不明白皇帝为何不让我在您门下任职?”“国子监和教育司虽然都是教育司门,但国子监更偏向于以科举制为核心的传统教育,而教育司更倾向于新式教育的改革创新。皇帝派使团访学沙皇俄国,本意就是想让你们这些年轻人开拓眼界,对西式教育取其精华、兼容并包。因此你和温体仁、钱谦益他们都在教育司任职,可不要辜负皇上的一番苦心啊。”“可一个月看下来,教育司的官根本不像皇帝想的那样。教育司学道贺大人、京师学政委员长曲大人,还有那个教育司复监察使郑竹姬都他妈是什么东西!身居高位,作威作福,不下基层到一线教师中间了解情况,只知道躺在上面吃空编。政策朝令夕改,想起一出是一出。教材内容改的乱七八糟,怎么好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怕学生、怕家长,和各学校领导勾搭连环,对一线教师层层加码,留各种和教学无关的任务。这不都是他们干的好事!”“小声!隔墙有耳。那些人得罪不得,都是你顶头上司。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焯,人家西方的教育着作中都提出人人平等的思想了,我们大明怎么还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伍三海骂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人家做得高官享有特权,也是年轻努力换来的。”“无数寒门学子谁不努力,结果却怎么样?”朱国祯看伍三海情绪激动,摆手道:“好了,我们换个话题。刚才提到西方教育,我在顺天府有一个好朋友是西洋传教士,也在朝中做官。他对教育、科技、几何学、地理学等颇有建树,你可以和他聊一聊。”伍三海眼前一亮:“莫非您说的是利玛窦?”“哦?你们认识?”“早闻其名,未见其面。”“嗯嗯,下次我给你引荐。” 四月初,朱国祯在家中和伍三海闲谈时果然请来利玛窦。就见此人五十四五岁的年纪,须发皆白,高高的身材,细细的腰身,面似淡金,高颧骨,深眼窝,鹰钩鼻子,菱角嘴,脸上皱纹堆积,但精力充沛。头戴四棱方状巾,飘带垂于脑后,身穿大红色斜领袍,玉带沙腰,手拿折扇,虽然是一个意大利人,看起来已经完全融入明朝生活。利玛窦身后还伴随三人,一位是礼部侍郎大科学家徐光启,年纪在四十五岁上下;一位是监察御史杨廷筠,五十岁挂零;还有一位是翰林学士大科学家李之藻,年纪在四十二三岁左右。这三人与利玛窦交情非同一般,可算是他的学生和助手,帮利玛窦完成了不少工作,并在两年前开始信奉天主教。 众人见面施礼,分宾主落座。伍三海问利玛窦:“先生在华传教二十几载,想必对大明的文化、教育有深刻了解。请问先生,我朝可以向西方学习那些经验?”“学习谈不上,依在下看来东西方国情环境不同,不能直接照搬某种方法。与其比较教育水平高低,不如先看看东西方教育差异。”“请试言之。”“我以为东西方教育统共有七点差异。第一,教育理念不同。东方培养人才选拔考试,为的是稳固统治阶级。西方文艺复兴开始,教育从为统治阶级服务逐渐变成认识你自己。第二,教育目的不同。东方读书人十年寒窗苦,只为一朝金榜题名。民间常说学好文武艺,货卖帝王家;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证明读书的目的是升官发财;西方人读书,为权为钱者有之,但高端人才重在研究。第三,教育政策不同。朝廷教育政策虽然与时俱进,但是始终摆脱不了‘卷’的情况,而且愈演愈烈。读书人历经十年搏杀拼个你死我活,结果只能培养出自私、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一切向钱看,冷漠、不团结。第四,教育内容不同。东方以传承经验为主,农业技术世界领先。西方如今以理论为主,在最具代表性的博洛尼亚大学,但丁的《神曲》、哥白尼的‘日心说’、彼特拉克的《十四行诗》、丢勒的《启示录》等都成为经典教材。第五,教育结果不同。西方受教育者成为富人的有,但压力小,贫富差距不大;在东方学历决定贫富差距,而且有知识而无人脉者亦不能飞升。压力大,贫富差距大,将军枯骨无人问,戏子琐事天下知。第六,教育对象不同。东方青年人只有读书一条路,认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考不上好学校就等于必死无疑,将来没工作没地位;西方青年人不善于学习的也能有工作,蓝领工不会被瞧不起。第七,教育师资不同。东方因少子化导致老师没有实权管理学生,地位严重下降,尊师重教的理念渐行渐远,而且带编合同制导致工作不稳定,时常担心被十五衙门举报,为保住工作经常一人干多人的活儿以求自保,论资排辈现象严重,男教师视同牛马;西方教师不会为因害怕随时丢失工作而发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教学上,男女教师地位平等。造成以上七大不同,最根本原因在于人口多寡,但说不上孰好孰坏。” 徐光启等利玛窦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曰:“这本书名叫《几何原本》,是古希腊数学家欧几里得创作的一部数学着作,成书于公元前三百年左右。利玛窦老师把此书带到东方,我和李之藻协助老师完成了翻译工作。从书中能看出西方善用固定公理法建立数学体系,而不单单是停留在经验传承上。”伍三海接过书翻看几页大受震撼。徐光启接着说:“数学知识看似停留在书本上,实则对生活大有裨益。葡萄牙、西班牙、荷兰等国之所以能够占领我国南部沿海,靠的是船坚炮利。枪炮的制造和数学、物理等知识联系十分紧密。相比之下,我《农政全书》中的内容还是不够精准。”李之藻从皮箱里拿出一轴画,打开来看:“这是利玛窦老师绘制的《坤舆万国全图》,由我完成译着。从图中不难看出,西方人对世界的认识已经远超我们。” 伍三海感慨不已:“唉,我们早已不是什么天朝上国,可大多数人仍然自以为是。我们的教育依然在搞内斗、内卷,前途何在啊!”朱国祯说:“你现在位卑权轻,凭一己之力纠正教育风气势比登天,不如借教育司协调署署长的身份到中小学去走一走,让一线教师勇敢说出自己的心声,尤其是男老师,他们怀揣梦想、眼界开阔、不贪图生活上的安逸,是能推动教育改革的主力军。”伍三海点头称善。 正是:今日开眼看世界,明天教育论改革。 要知伍三海到基层了解情况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52章 集会抨击教育弊病 组队刺杀败类教师 上文书说道伍三海听取导师朱国桢的建议,准备下基层联络一线男教师,让他们大胆提出自己的不满和对教育改革的想法。四月中旬,伍三海到京师各区的中小学踩点走访,利用听课的机会与一线男老师交流探讨,很快就与群众打成一片。再加上教师队伍里大多毕业于京师师范学馆,校友之间无话不谈。从言语中,伍三海还知道了不少有关赤黎军的情况,由于朝廷要求封锁消息十分严格,不让官方透露,所以很多内容都是头一次听说。 一个月下来,伍三海收集到男教师的感想建议不下万份。为了能让大家的观点分享给彼此,他忽然想到夜校上课的办法,把思想进步的男老师聚集在一起。经过严格的筛选,伍三海从一线男老师中挑出五十位没有成家的单身小伙儿,再加上自己的一些同门师兄弟,总共六十几人在每个公休日的第一天戌时到京师师范学馆的地下室举行会议。不管会议能来多少人,哪次都群情激愤十分激烈。 单说五月下旬一天晚上,这天全员到齐参加会议。每个人都揣着一个小本,里面写满了近日发掘的怪象。戌时已到,伍三海主持宣布开始。钾钙钠第一个拍案而起:“哎我焯,妈了比的现在教育界越来越得儿!就这个政策能把老师累死,说是减负,实则呢?减学生负担,减家长负担,把他们的责任一股脑全押在老师身上!家长是孩子监护人,不管自己孩子学习,就知道上班、挣钱、操逼,还要求老师必须把你家孩子教得名列前茅,怎么可能呢?你家长有没有点责任心!只生不育算什嘛东西!好多学生都跟我说,在家里父母根本管不了他。你自己家一个孩子都管不好,三四十个学生让老师怎么管!傻逼学政、傻逼学校不让深讲知识还不让多留作业,只靠课堂三四十分钟就出成绩怎么可能!学校假装说成绩不排名,其实暗地里用成绩来考量老师,又当又立怕举报,一门心思保全自己乌纱帽,完全不顾一线教师感受,既不给马儿草,还得让马儿跑,焯!”“还不止这些。”林蓝站起身来到场地中央:“学校判断学生、要求成绩全是一刀切,根本不承认有的学生就是笨、就是傻。现在先天有病的学生越来越多,可学校要求这些人成绩必须提高简直异想天开。成绩上不去还不行,学校就拿合同来压制你,说你不干有得是人干!”旁边一人问:“为什么如今有病的学生越来越多啊?”角落里有人答道:“那还用说,现在年轻国钕为了金钱根本不懂自尊自爱,下边的羊肠小道早就车水马龙了。不同人的残留精子在卵巢里打架,产生的毒素会破坏基因,所以很多小孩先天有病。”大家听完发出一阵轻松的欢笑。林蓝示意大家安静,继续说:“有责任心的老师肯定严格管理学生,结果不但不落好还被别有用心的家长举报。国家缺孩子不敢得罪家长,只能拿老师当挡箭牌。危哥、道哥、香哥、骆哥被逼上绝路多少都跟这有关系。”水国杀等林蓝讲完接着说:“老师工作量的分配不合理。不增加编制,让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工资却越来越少。尤其是班主任,从早干到晚就没一分钟闲着,下班回家还得联系家长传达各种通知,忙完学校的事才能判自己学科的作业。在学校就得不错眼珠的看着学生,一出事不管因为什么全是班主任的责任,这完全不合理。老师在学校没尊严,被学生骂不敢还口,打不敢还手。男老师在学校没有一点尊严,不仅被学生欺负,还被一些同事、领导欺负。总一些老毕登装腔作势在咱们面前指指点点,以传授经验为名实则屁都不懂,就知道摆官架子装逼,用那些条条框框把年轻老师限制住,不让你有创造性想法,只能按部就班的顺从,这样永远不会超过他们。如果你不听他们给你画的道就联合其他人排挤你,找茬穿小鞋直到你待不下去为止。哼,自私无耻,其心可诛!” 钾钙钠、林蓝和水国杀代表一线男教师说完,所有老师感同身受、义愤填膺,吵吵嚷嚷快把房盖给掀开了。伍三海让大家平复心情,请人继续发言。钱谦益代表教育司发表看法:“我经常和一帮老教巡员下到学校听课,感觉他们就像钦差大臣一样把自己架得高高在上作威作福。学校被听课的年轻老师就像三孙子似的,低头哈腰只有挨呲儿的份儿。老毕登子抱着自己的一套理论强迫年轻老师接受他们的观点,按照他们的要求做。如果年轻老师不按要求,老毕登子就不让他们晋升。如此一来,讲课千篇一律,永远没有变革。学校里年轻幕刃老师多如牛毛,利用裙带关系媚上欺下,排挤更年轻老师的事情屡见不鲜。”钱谦益说完,又一教育司年轻干事起立说道:“各位同仁,我叫徐霞客,是伍三海的同事。过去几年,我走遍了大明各地的学校,发现最严重的问题就是精神内耗。如果每一个老师都能心无旁骛地教学,不担心人际关系,不担心被人背后捅刀子,不担心被领导找茬,教育质量早他妈就上去了。一会儿鸡汤会,一会牛马会,有什么用?真实情况是有多少人在那勾心斗角,争当人上人,到了下班时间还不走,做一堆超出任务要求的工作,在领导前买好,逼迫别人也跟着一起内卷。外国人都清楚,我们汉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窝里斗!”徐霞客说完,全场年轻男老师热烈高呼,表示赞同。 随后,又有老师接连发言,把现场气氛推至高潮。其间,温体仁从门外进来,解释迟到的原因,加入激烈的讨论中。伍三海知道温体仁这个人是个奸诈小人,本不打算让他加入,但考虑其有思想先进性还是同意其参会。伍三海最后总结说:“目前,我们一线教师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保住工作已是万幸,不知道努力教学还有什么意义,根本看不到希望。如今,我们教育界的问题数不胜数。其一,做什么工作都要留痕,做什么事都要登记,各种承诺书要求承诺工作中发生错误自己愿意承担责任等等。其二,没有适当的容错和奖励机制,但有密不透风的传播网和严厉的惩罚措施。其三,上级领导太多,经常遇到一刀切的规定,难以适从。你不努力,说你工作不积极;太努力,说你纯傻干没有方式方法。其四,加班是应该的,饭碗是恩赐的,请假要登记备案写理由,加班登记却只字未提。其五,今天发文明天要,超短时间上报材料。其六,鞭打快牛,谁好吩咐,好拿捏,就继续坑谁。其七,没人敢在单位说真话,发表自己的观点或提出需求。其八,只要是检查、督导、暗访,就必须查出问题,没有问题也得有,才体现上层明察秋毫。国人以吃苦耐劳为美德,殊不知这恰恰成为产生剥削的温床。问题很多,情况不容乐观,但不管这些问题多么积重难返,我们年轻男老师也必须给它改变!读书不是为了成为人上人,而是再也没有人上人!”伍三海讲完,会场掌声经久不息。 散会后,伍三海把钾钙钠、林蓝、水国杀、钱谦益、徐霞客留下,秘密说道:“咱们开了近一个月的集体会,看出大家热情高涨、怒火中烧。如果只开会而没有实际行动,那大家就会渐渐失去信心。”“不错,我们必须得整点动静。”钾钙钠回应道。水国杀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要不我们搞一次暗杀如何?”“杀谁?”大家异口同声地问。“整理出一份名单,再做具体行动布置吧。”海笑曰:“我早有此意。”说罢,拿出开列好的人名单。众人仔细瞧看,发现刺杀对象被分为三类。第一类是以隋便莱为首的年轻幕刃国钕老师;第二类是以蒋秀芹为首的教巡员;第三类是以郑竹姬为首的教育司官员或校长等,加在一起足有好几百人。大伙看罢既惊又喜,佩服伍三海料事在先。钾钙钠问:“这么多人先杀谁?”海曰:“这些教育界的败类早晚都得屠掉,不如从容易的下手,成功率高且能获得经验。”经商议,第一个目标锁定大兴科院小学的昌老师。 昌老师全名叫昌寄,就是骆足以前的同事。往后几天时间,伍三海几人谁有时间谁就去大兴科院小学对面的茶棚蹲守,总结昌寄的行踪规律。七天过去,六人在京师师范学馆地下室碰面,各抒己见决定刺杀地点。一番激烈讨论,伍三海定出两套方案。一种是在申时初刻放学时,混在家长当中靠近昌寄身边完成枪杀;另一种是酉时初刻下班时,赶在昌寄坐上她男朋友接她的马车前将其杀死。两个方案各有利弊,但有一个共性的问题就是刺杀地点很容易让旁人认为死因和教育有关,从而会引起教育司的重视,那样一来得不偿失。 正当犹豫不决之时,忽然一支梭镖“嗖啪”钉在木门上,吓得屋中六人一惊。伍三海看不见人影,起身来到门前摘下梭镖,发现镖尖上扎着一张纸条。打开来看,里面写道: 明后两天公休日下午,昌寄和巢溢菁二人会在商市购物,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几人传阅看过疑惑不解,担心决策之士泄露。伍三海对大家说:“从纸条内容判断,说明有人完全掌握我们的行动。如果此人是官府中人,为何不直接逮捕我们?如果他有意帮咱,信息是否可靠?”“水国杀问:“巢溢菁是谁?”“也是大兴科院小学的老师,和昌寄是闺蜜。”钱谦益补充说。徐霞客曰:“这样吧,明天我一个人先去实地验证真伪,要是真的话后天也可以下手。” 一夜无话,第二天下午,徐霞客乔装改扮在商市里徘徊,果然发现了昌寄和巢溢菁。晚上回来禀报,大家这才相信有人暗中相助。在商市刺杀比在学校门前刺杀要好得多,众人一致决定次日下午行动。 转过天来,一行六人乔装改扮事先来到商市埋伏,重点观察奢饰品区及周围环境。下午申时,昌寄和巢溢菁果然到商市逛街。不一会儿,两人有说有笑来到一处珠宝柜台。掌柜的看有客人,急忙热情招待,介绍物品并帮忙挑选。兄弟六人瞅准时机即刻下手,分成三组行动。钱谦益留在过道望风。林蓝、水国杀、钾钙钠转到柜台里面。一人用匕首抵住掌柜的后腰,另外两人各找一个伙计,把他们拉到一边假装询问买珠宝之事。伍三海和徐霞客掏出匕首悄声站到俩幕刃身后,伸左手捂住她们的嘴,右手利刃对准幕刃的软肋,噗的一下馕进肉里。昌寄和巢溢菁吭都没吭一声,眼睛往上一翻当场毙命。伍三海以免别人注意,嘻嘻哈哈说:“老婆想要什么,我给你买。”任务完成,伍三海和徐霞客把死尸拖进店铺。六人押着老板和俩伙计走出商市,这才放开人质夺路而走。 这趟活儿完成的干脆利索,官军发现情况再追查也找不到任何线索只得不了了之。兄弟几人避过风头,又接连刺杀数位幕刃老师收获颇丰。一个月后,伍三海提出刺杀底层一线教师还不足以引起恐慌,需要刺杀一位位高权重的老毕登,让教育界感到害怕,从而能增加将来要求教育司改革的筹码。众人一一筛选,最终把目标锁定蒋秀芹。两日后,正当六人商量刺杀方案时,忽然屋外又打进一支梭镖,钉在木门上。伍三海知道又是那人在暗中相助,赶紧取下镖上纸条,打开与众人相看。纸中写道: 蒋秀芹一向傲慢无礼、目中无人,不满足教巡员职位,屡次巴结郑竹姬请求职位再升一级,但至今未能如愿。若以升职为由请她单独谈话,则易得手。 众人又惊又喜,好奇暗中相助者是何身份,既能跟踪幕刃动向,又能掌握教育界内部隐情,虽有疑惑,但对其传递内容深信不疑,随即着手准备。 这天工作日,伍三海联系蒋秀芹等教巡员同下学校听课。在食堂吃饭闲聊时,润言语中暗示芹说只要去完成一项任务,回来就能晋升职位。芹大喜,第二日上午提重礼到伍三海办公处,推门一看见润仰头靠在太师椅上闭目休息。芹听旁人说伍三海颈椎不好,有外号叫“捏脖儿”,于是把礼物放在办公桌上,然后壮着胆子站到他身后给其捏肩按摩。润心中好笑没有打断蒋秀芹,继续眯眼观察是否还有他人跟随而来。十几分钟不见来人,伍三海让蒋秀芹退到一旁,对其说:“郑竹姬对你如何?”“哼,这个小贱人!年纪轻轻靠家世、美貌身居高位,一心钻营只准自己吃肉,不带别人喝汤。您都不知道这个贱人心有多狠,去年她活活毒死了自己的丈夫,不到一个月又重新嫁人,嫁给谁了您猜猜!”“谁啊?”蒋秀芹看左右无人,压低声音说:“魏忠贤!就是朝廷里的那个大太监!王幕刃为了权、钱简直下流无耻至极,连女人的快乐都可以舍弃,嘻嘻嘻嘻。我还听说王幕刃加入了锦衣卫,暗中监视一线教师的一举一动。”伍三海听此消息吃惊非小,但脸上依然平静,追问:“幕刃是什么意思?”“嗷,学校里有些男老师讽刺这帮小仙女,就用‘幕刃’这个词代表。”“她原来对你如何?”“原来挺好的,曾经一起设计谋害过泠寅道。她负责让泠寅道精神崩溃,我负责让泠寅道身体透支。”“嗯嗯,想活想死?”“啊?您说什么?”“想活想死?”“啊,您,活得挺好的,呵呵呵呵。”“你活的是不错,可有多少年轻教师毁在你手里,今天是该清算了!”蒋秀芹假装淡定地讲:“您开玩笑,咱们无冤无仇清算什么?”“哈哈,我这个人记仇,朋友的仇我也记!你欠泠寅道的债得用命来还!”说罢掏出匕首,把蒋秀芹按翻在地。“别,别!我不想死。我有事要说!”“说!”“听说泠寅道是赤黎军首领之一,你也是赤黎军?我知道一个秘密可以告诉你,但要饶我性命。”“说!”“我有一个闺蜜叫汪艳青也是教巡员。她和郑竹姬走得很近,还加入了锦衣卫。有一次我听她说魏忠贤告诉郑竹姬一个消息,大致意思是朝廷要在下半年对赤贼发动一次大规模围剿,但具体时间、多少兵力她没跟我说。”“汪艳青住哪!”“平时住城里交道口胡同,公休日住昌平西关别墅九号楼。饶我性命啊,杀了我锦衣卫就会介入!”“哼哼,就是万历来了你也得死!对付你们这种货就得屠!屠!屠!”说罢,伍三海举起匕首卯足力气狠狠戳进蒋秀芹的心脏。蒋秀芹断气前还说一句:“我没活够——哕。” 到了晚上,伍三海与另外五人碰面,把刺杀蒋秀芹的事情讲述一遍。钱谦益担心地说:“真想不到教育界会把锦衣卫牵扯进来,这给我们的行动大大增加难度。”“狭路相逢勇者胜,强将手下无弱兵,没什么可怕的,跟锦衣卫干!”“对,跟他们干!”钾钙钠、林蓝等义愤填膺。伍三海对众人讲:“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李成危他们在湖北起事,占据十堰府立稳脚跟。我们可以在京师做地下工作,搜取情报传递消息。教育司能和锦衣卫搭上关系,恰巧给我们创造了获取情报的来源。赤黎军打得越猛就越说明教育界罪恶滔天、罄竹难书,教育改革更加必要。我打算以工作为依托建立一个间谍组织,名字就叫‘净化司’。咱们六人是核心成员,可以发展下线,但要注意必须是单线联系。傻逼教育司,傻逼何稽陂,教育问题一个都解决不了,政策屁用没有,早晚把丫祖坟给刨了!”往后一个月,伍三海给五人培训,练习侦察、刺杀、射击、爆破等项目。 七月第一个公休日,六人各穿夜行衣,手拿火枪和匕首两种兵器来到昌平西关别墅区。夜色渐深,六人在九号楼对面的草丛里埋伏观察。就见九号别墅是二层小楼,楼前是大花园,整个别墅院落十分豪华。房间灯火通明,一层门前有人站岗,大院门前也有两人值守。仔细听能够清晰听到门卫谈话内容,其中一人说:“这他妈汪艳青老毕登,自己往上爬当舔狗,拍领导马屁,对下属根本不把人当人!一天到晚不是安排这活儿,就是安排那活儿,根本就不给咱们休息时间。活儿没少干,一到发钱的时候那叫一个墨迹。焯他妈的,谁不骂她呀!”按照计划,六人分两拨行动。伍三海趴在草丛中,连续向外扔出烟球吸引门卫注意力,这招果然奏效。其中一个门卫顺烟雾寻找,径直来到草丛前。徐霞客猛地从地面弹起身躯,挥舞匕首刺中门卫咽喉。另外一门卫听这边声音不对,刚准备走近查看。假装过路的林蓝和水国杀从背后扑上来,捂住门卫的嘴同时将其咽喉割断撂倒在地。接着,六人蹑足潜踪溜进大门四下观察,发现从此处到上一层的台阶大约有五十步远,这之间的小径全是用碎石子铺成,并非横竖排列的棋盘形而是曲曲弯弯,被四周大大小小花坛遮住视线不知通向哪里如迷宫一般。六人小心翼翼猫着腰向前摸索,听声音判断尽量避开巡逻的脚步声。左绕右绕转过几座花坛,抬头看距上一层的台阶还有一半距离。忽然前面十步远出现一队五人巡逻的锦衣卫,仔细看连鞋号大小都看得清清楚楚。六人赶紧闪身蹲下,躲到花坛后。等这队人过去,六人继续穿草坪前进。突然,有人提高警惕喊:“不好!有人闯进别墅了,注意!”随后只听一声哨响,三个巡逻队手提火铳加快脚步四下搜寻起来。伍三海知道门口死尸已被敌人发现,下令众人抢先开火。啪,啪啪啪,啪,啪!一轮枪响,离六人最近的一个小队全部报销。两拨人以花坛为掩体,在夜色下激烈交火。伍三海手拿双管燧石发火手枪,快速填充瞄准敌人弹无虚发。激战约十分钟,枪声渐小,钱谦益、钾钙钠纷纷受伤。六人不敢恋战,边打边冲向一层大门,走上台阶一看发现两个卫兵已经死亡不知是谁杀的。大伙没工夫多想,直接冲入房内,意外的是房中地板、楼梯横躺竖卧着数具尸体,没有遇到任何抵抗,走上二楼只发现一个中年女人被捆在椅子上。伍三海朝她走去,刀压脖项问:“你是什么人!”中年女子哆哆嗦嗦答道:“我,我叫汪艳青。”“嘿嘿,他妈的找的就是你!说,你知道哪些官军要围剿赤黎军的情况!”汪艳青也分不清这六个人是谁,为了活命只好如实讲来:“我说,我说。朝廷要在九月份由襄阳王朱翊铭率两湖士兵围剿赤贼,万历皇帝已经批准。”“总共出动多少人马?”“具体不知,大约十万。魏忠贤对皇帝说匪患不足为虑,至今占据一县,人不过万,出十万兵足矣。”伍三海又问了一些其他内容,确保她把所有内容全交代出来,哈哈一笑:“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坏事做尽,咎由自取!”说罢,手腕一使劲把汪艳青人头摘下。 此时院内一片寂静,等六人退出别墅发现所有锦衣卫全部被杀死灭口。情报已经到手,下一步就是传递情报。新的问题让众人又陷入沉思。 正是:金风未动蝉先响,暗算无常死不知。 要知情报能否传递成功帮助赤黎军大破反围剿,且听下回分解。 第53章 十堰府焕然一新 赤黎军大破围剿 六人成功刺杀汪艳青获取重要情报,回到京师师范学馆地下室商量如何传递消息。徐霞客说自己熟知地理,亲自前往湖北送信最为妥当。伍三海不允,因大家全有职务在身,谁长时间请假离开顺天府都容易遭怀疑。一番讨论后,伍三海灵机一动,把情报写在信纸上用信封装好放在自己的抽屉里,然后在信封的里面塞一支梭镖,表面再压一支梭镖。等第二天再来看,信封踪迹不见。 钱谦益、钾钙钠怎么疗伤暂且不提,单说密信下落。没过两天,有人将密信交到蹴鞠班班主黎锦强的手中,并嘱咐他事不宜迟赶快行动。黎锦强领蹴鞠班走南闯北表演挣钱,早知道大哥李成危、四哥金占虎等人在湖北造反起义,但一直没去过湖北。他怕地理不熟不敢耽搁,一边卖艺一边赶路,冲过各地府县层层盘查,终于在八月初进入丹江口。丹江口在赤黎军管辖范围内,黎锦强到这发现此处气象与一路经过的直隶、河南等地完全不同。明统区百姓大多行色匆匆道路以目,面色憔悴苦大仇深,因工作劳累疾病缠身,买不起房子买不起地,居无定所勉强度日,生活看不到希望。年轻男人结不起婚断子绝孙,年轻女人吃喝玩乐傍大款;老年人有钱看不起病,小孩稀有被捧上天;穷人家还剩仨锅俩枣,富人家日日热闹非凡;还有不少百姓携家带口逃荒逃难,死在道旁的尸骨全让野狗分餐。反观赤黎区百姓虽然人口有限,但大多喜开笑颜。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争着参军入伍,街头巷尾讨论的都是平均地权。有钱有势的土豪劣绅人人喊打抄没家产,有厂有矿的富商老板和工人同等工资不敢有嚣张气焰。工作没有加班加点,谁也不敢轻易越过四时辰红线。单身小伙各个精神抖擞发誓不当逼奴,单身女子省吃俭用全部自己花钱。教师认真负责手握实权,淘汰品质劣种严把入学关。医疗免费看得起病,发展平缓但是人民健康平安。 又过两日,黎锦强终于赶到十堰来王府前标名挂号。赤黎军军政府办事机构就设立在原朱翊刻的王府内,各项工作开展的井井有条。此时李成危身体不适已有数月,三军统帅之位让与泠寅道代管。自己在府内卧床休息,身边留火妹妹陪护照料,其余众人各忙军政要务。李成危听说七弟远道而来兴奋不已,迫切从病榻上下来。火妹妹帮李成危穿戴整齐,搀扶他来见黎锦强。两人见面搂脖子抱腰亲热的不得了,别看分别数年感情不减当年。随后黎锦强与火妹妹相见,不是外人自然有说有笑。黎锦强多年在外闯荡,眼睫毛都是空的,有意调侃说:“妹妹你是一心照顾大哥啊,还是另有所图啊?”火妹妹脸一红:“去你的,别瞎说。”三人说说笑笑回到屋中叙谈,黎锦强先把过往经历讲述一遍。原来自打关帝庙分别后,黎锦强在顺天府为混口饭吃没少给地主家当长工受了不少气。后来实在忍受不了一个人到天桥踢蹴鞠卖艺,因为球踢得好挣了点小钱,往后又组建了蹴鞠班游走全国。黎锦强看李成危时不常咳嗽一声,问:“大哥你身体不适?”“嗨,好长时间了,目前已有所好转,现在要考虑的事多如牛毛太累,也可能是水土不服。”“想必赤黎军呕心沥血励精图治,才能换来今天这副局面。我看十堰府几个县的情况和外界完全不同。”“嘿嘿,那是当然,这全是人民的功劳。两年来,我们把工作重点放在民生上。老百姓平田土、均贫富,人人平等差距不大,有班上、有地种,不内卷、有房住,生活自然会有奔头。对穷人我们的态度要温暖,把富人的钱平分给穷人;对富人我们就要下狠手,官官相护、官商勾结没一个好东西,还有幕刃之流全部杀掉!有些小资产者我们没有杀,只是拿走了他们的部分钱。有老百姓帮忙举报查证,十堰府内就杀了有数万人,这才显出风清气正的社会环境。”黎锦强点头同意。“贤弟你怎么有空到这来?”“哥我先问你,现在赤黎军最缺什么?”“情报,莫非你来送情报?”“嘿嘿,说的一点不错,”黎锦强掏出信封递给李成危,“这是王朝义让我带了的。他在京师一直暗中联络保护伍三海。”接着,黎锦强把王朝义对他讲的话又重复一遍。李成危听黎锦强能说出自己派王朝义去顺天府找伍三海如此机密之事,彻底相信兄弟绝非朝廷卧底。战乱年代不得不让人多留个心眼,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火妹妹看信后冷笑说:“十万明军不过草芥尔,攒鸡毛凑掸子竟敢围剿赤黎军,真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如今我军不下七万,破之不难。”黎锦强惊诧不已,问曰:“十堰府人口有限,百姓如何养得下七万之众?”火妹妹得意地说:“嘻嘻,我们当然不会让老百姓交粮纳税来养活军队,而是用赃官们贪污的巨款来供给赤黎军。当年抄朱翊刻家就挖出上百万两白银,粮食更是多得足够全军吃三年,后来用朱翊刻又换出几十万两白银。”黎锦强恍然大悟。李成危看罢密信内容,对净化司工作相当满意,排摆酒宴给七弟接风洗尘,同时传令各首领从十堰府各县回来议事。 两日后,泠寅道、殿前香、骆足等二十余人全部到齐。大伙挨个传阅一遍,李成危先说:“我身体一直没好利落,道哥现在是三军统帅,先说说看法吧。”泠寅道沉稳讲到:“信中说明军出兵十万可谓来势汹汹,但只用两湖军队且由朱翊铭统帅,说明他十分藐视我等。彼军轻敌对我军十分有利。”黎锦强补充说:“来时路过襄阳府遇到一位道人,他说明军必从东乘兴而来,从南败兴而归,不知是何用意。”众人移步地图前仔细瞧看,泠寅道赞曰:“亮基先生所言完全契合实际。我已有破敌之策:明军人数多、武器精良,但是由于朝廷欠饷严重,且地方官吏、地主豪绅不愿出钱资助,气势十分低落。因此,我们可以把敌人引入绝地,致其兵无战心,如此必定大获全胜。从地图看,十堰府占据山区位于湖北省西部,东至丹江口,南接神农架。两湖明军从东面来只有三条路可进山区,第一是坐船走汉江水路逆流而上直通十堰府。汉江丹江口段港汊交错纵横,多如牛毛极易迷路,因此只需把敌人引入迷魂阵中,再沿岸设伏防止其登陆即可。齐鑫、赵谏两位将军的八千水师携凉水河镇、龙山镇守军足以胜任。第二是走寺坪镇到房县,再转而向北到十堰府。这条路距离最长且两侧是高山,中间有一条宽五十米左右的南河贯穿寺坪镇至房县,行军不便易守难攻。咱们兵工厂里生产的毕懋康先生设计的火枪可以大显神威。第三是走土关垭镇穿武当山奔十堰府。这条路相对平坦开阔可容大军前进,不过我们在地势较高处按照贺盛瑞先生设计的图纸修了三座堡垒,周围布设陷阱、地雷加强防御,外加大小营寨十余座,可以消耗拖住明军。明军突破三座堡垒后,面前有浪河挡路。此地地形复杂,是决战最佳地点。击溃明军后,我们断其归路,逼他向南翻山越岭逃窜,一路在山林设伏,直到他们陷入神农架死地!”骆足补充说:“西北两方向也不可不防,依托有利地形地物展开防御。”在场诸将一一发表意见,最终确定详细作战计划。 一六零七年九月一日,朱翊铭一改往日零星进攻策略,集结两湖十万兵马分三路向十堰府杀来。左路由贾正能、贾正量率重装步兵五千、弓弩营两千、迅雷铳卫一千、鸟枪军健一千、骑兵一千、卫所军一万共两万人攻寺坪镇。右路由狐假虎、狐假威率大小战船五十只、水军一万、卫所军一万共两万人攻丹江口。中路由朱翊铭亲自坐镇,关恩代、艾媚上、艾欺下、苟仗人、苟仗势诸将跟随,率重装步兵一万、弓弩营五千、迅雷铳卫五千、鸟枪军健五千、震天营两千、骑兵三千、卫所军三万、佛郎机炮五十门共六万人攻土关垭镇。 赤黎军这边由泠寅道为三军统帅,集结五万人分三路抵御明军。临行前,李成危想让火妹妹跟泠寅道上前线作战。火妹妹拒绝说一定守在危哥边。寅道听话听音,遵从火妹妹意见。左右两路不提单说中军,泠寅道引兵三万布设四道防线,在老百姓配合下挖战壕、堆掩体、埋鹿角、捆草垛,专侯敌人到来。 九月十日上午,朱翊铭引中军六万浩浩荡荡开至土关垭镇外,排开阵势准备厮杀。人上一万无边无沿,人上十万彻地连天,绮罗伞盖仪仗华丽。铭得意曰:“匪徒顶天不过两万,我军发挥优势速战速决,也好在皇帝面前请功。”两军相隔一里左右,明军把五十门佛郎机炮车推至最前端,装好弹药调准炮口。朱翊铭立马炮阵之后,挥鞭下令:“开炮。”“放!”士官一声令下,就听“咚咚咚咚,轰隆,嘣,啪”,如猛兽咆哮般,霎时山摇地动,石土乱飞。“趴下!避炮!”金占虎指挥五千人躲进战壕抵挡炮火攻击,第一道防线阵地就设在镇前高坡上。炮弹不间断落向阵地,每隔一会儿就能听见撕心裂肺地嚎叫。一个时辰后隆隆的炮声逐渐散去,随后传来潮水似的喊杀声。一万卫所军手拿刀枪、盾牌、弓箭组成方阵朝赤黎军阵地推进。“都稳住,不要乱!没有命令不准还击!”金占虎趴在壕边静静观察。两军相隔还差一百米时,就听砰的一声巨响,埋在阵前的数颗地雷被明军踩响,一个百人的步兵方阵直接被炸得血肉横飞。其他卫所军惊惶失措向两旁躲闪,瞬间两侧地雷也被踩爆,“嘣,嘣嘣啪,嘣,嘣嗒”如天崩地裂一样。一万卫所军被困在地雷阵中哭爹叫娘死伤无数。原来,当初泠寅道要求把地雷埋成马蹄形目的就是陷官军于阵里。金占虎看时机成熟大喝一声:“弟兄们冲啊!”三千刀牌手跃出战壕,个个像小老虎一样与卫所军短兵相接。劈哧,咕唒,噗,啊,刚一接触卫所军就被打花了,本身战斗力就差再加上得不到军饷谁玩命啊,没几分钟抹头就往回跑。金占虎不愧一员猛将,抡动双锤碰上死挨上亡。朱翊铭见势不好,派增援部队远程攻击。三千人赶紧撤回战壕,弓弩手开弓放箭,火铳手放枪还击。如此恶战五日,明军未能前进一步。 十五日下午,传令兵来找金占虎:“虎将军,大帅有令,撤至首座堡垒布防。”金占虎没杀过瘾不愿意走,但军令如山且兄弟死伤过半,于是带剩下两千五百人离开阵地。朱翊铭看赤黎军撤走,撒野大呼:“进攻屠镇!”等明军进驻土关垭镇,却不见一个百姓。朱翊铭让士兵挨家挨户搜刮钱财,除了些桌椅板凳没有任何值钱物品。其实泠寅道早有预料,已提前将百姓转移。夜间十分,从犄角旮旯钻出十几名细作,点燃镇中数十个草垛。大火弥漫,部分粮草辎重受损。朱翊铭从梦中惊醒,赶紧组织灭火直到天亮。 转过天来,明军陆续进山。炮车笨重不便推行,只好由士兵手抬佛郎机炮步行前进。首座堡垒有王之爵率两千人镇守,再加金占虎援军共四千五百人。堡垒设在上行山道旁,当道有营寨拦截。明军行至寨前一里放炮轰寨,但是山道蜿蜒盘旋树木丛生,徒增声势实效不佳。数轮炮击过后,明军发起冲锋。离寨门几十步远,上百号人掉进翻板、暗板、连环板、脏坑、净坑、梅花坑。明军再往前冲,忽然草丛、树林冒出成排火枪手从多角度向明军射击。明军接连倒下,死尸堆积成片。金占虎、王之爵在堡垒中指挥三军以高视下奋力还击。明军也不白给:三眼铳、五雷神机“嗒嗒嗒嗒”枪声林立;震天雷一组一组投到营寨中炸开了花。四日后,赤黎军有序撤到二座堡垒与两千守军汇合,展开阵势抗击明军。三日后,赤黎军撤到三座堡垒与一千守军汇合继续就地还击。朱翊铭拿单筒望远镜观察战情,对副将关恩代说:“匪寇人数越打越少,抵抗天数也越来越短,明显快撑不住了。你速命前军突破营寨打通道路,不要与堡垒守军纠缠,直取十堰活捉李成危!”“得令!”明军加强攻势,终于在二十五日上午突破封锁来到浪河边。朱翊铭点查人数后十分不满:“掉底子,信鸟你滴邪!十五天我们才推进二十里,死伤两万多弟兄。五日后必须给我彻底剿灭他们!” 正说话间,“叨叨叨”三声炮响,一队赤黎军雁翅形排开和明军对阵,旌旗招展迎风飘扬。旗角之下一员大将,银盔银甲素罗袍,胯下青鬃马,倒背虎头讨幕亮银枪。左右两侧各有一人,上垂手这位青衣小帽文人打扮,手拿折扇,胯下逍遥马,五绺长髯飘洒前心。下垂手这位铜盔铜甲皂罗袍,胯下马掌中枪,白面小伙精神抖擞。朱翊铭立马观瞧:“匪不过千竟敢背水而战,实无才也。”说罢催马阵前问话,“赤匪势单力穷,何不早降?”泠寅道答曰:“败军之将还敢来犯,岂有脸乎?赤黎军清君侧、屠佞恶,贵民生、还太平,替天行道匡扶社稷,乃正义之师。尔等皇亲国戚、世家大族贪污腐败、为祸百姓、蒙蔽圣聪,才是真大盗也!”朱翊铭火撞顶梁,问曰:“此何人?”“泠寅道是也。”襄王正要出战,旁边一员偏将曰:“杀鸡焉用宰牛刀,有事末将服其劳,待我擒他!”言毕拍马舞槊出战。屠恩跃马挺枪来敌明将,不出十合将其挑于马下。泠寅道在后观战满意点头。屠恩这两年一直跟随寅道左右,得起枪法真传进步神速。明军头阵失利士气衰减,朱翊铭大怒。副将关恩代欲在人前显圣、鳌里夺尊,拍马舞镗直取屠恩。泠寅道怕屠恩有失唤其回阵,亲自出马迎敌。眼看镗从上势下力劈华山,泠寅道不慌不忙挺枪拨开镗尖,随即撤枪头献枪纂,打关恩代面门。关恩代急忙抽镗横担,仰身躲避枪纂。泠寅道不等兵器相碰,直接压枪纂挑枪尖,在镗下面扎关恩代哽嗓咽喉。枪招变化快如闪电,关恩代始料未及,咬牙闭眼甩头躲闪。泠寅道看没扎着,左右横扫关恩代双手。关恩代撒手扔镗,武器被大枪挑飞。等关恩代立起身子,在二马一错镫之际,泠寅道枪交左手,伸右手嘭一把抓住关恩代袢甲绦,单膀一较力擒置马鞍鞒,催马回阵往地上一摔:“绑!”有士卒过来抹肩头拢二臂,五花大绑使劲勒住关恩代。朱翊铭看副将被擒又羞又恼,派苟仗人、苟仗势出战。两人举大刀左右夹攻泠寅道,边砍边喊:“可惜当时只死了李寅卿!”泠寅道闪身躲开,驳转马头质问:“汝等怎知吾妹姓名?”苟仗人狞笑曰:“实话告诉你,我二人是苟巴的亲叔叔。”“啊!”寅道想起小妹当年被苟巴玷污,不堪受辱自杀而死,至今尚未报仇雪恨,不禁血灌瞳仁,大吼一声直取二将。苟仗人接架相迎,不想刀刃正劈入枪头的虎嘴里。泠寅道一翻腕子,就听嘎巴一声,刀头被虎口咬折,然后以枪当棒横扫苟仗人软肋。啪的一下,苟仗人落马吐血而死。“哎呀哥哥!”苟仗势提刀来战。“还我妹妹命来!”泠寅道一枪刺入苟仗势前心,高高挑起攒力甩动将其抛入浪河喂王八。 泠寅道连胜三将,使明军无不惊骇。铭曰:“咱们人多,给我一起上!”“杀啊!”士卒如潮水涌来。在后观战的骆足怕泠寅道怒不可遏失去理智,即令鸣金收兵。一千赤黎军按计划后退到河对岸,半途在几座浮桥中段留大量金银。明军至桥中发下地上有财宝,纷纷不听号令只顾埋头去抢。此时,埋伏在河对岸的一万五千人全部现身,拉弓放箭、举枪开火射杀敌人。明军倒下大片不敢贪财继续向前,但桥窄人多拥挤落水者无数。等明军先头部队过桥登岸,泠寅道高举大枪:“随我冲!”双方混战一处,明军人多、武器先进,但阵型散乱难以施展。赤黎军人少,但各个舍生忘死、以一当十。兵对兵、将对将,打得势均力敌、难解难分。泠寅道策马持枪直取艾媚上,不等他有所反应,枪尖将其扎个透膛。艾欺下挺矛来战。泠寅道抽弓搭箭,咯吱吱吱,嗖啪,射穿艾欺下头颅。忽然,远处朱翊铭放冷箭朝泠寅道射来正中青鬃马。战马受惊,尥蹶子乱蹦。泠寅道被甩下马背,悬在空中时快速认扣添弦,一箭射中朱翊铭肩头。朱翊铭大叫一声滚鞍落马,旁边几个亲兵赶紧把襄王拖走。骆足站在高处观战,见时机成熟摇动红旗发号。霎时间斜刺里杀出一支人马直冲明军后队,为首一员大将头戴乌金盔,身披乌金甲,胯下黄骠马,手擎水磨禅杖,左拍右搠杀出一条血胡同,此人正是殿前香。明军碰上死挨上亡,哭爹叫娘毫无还手之力。殿前香看泠寅道落马,单骑来救。泠寅道换马再战,愈战愈勇。 明军看又有三千赤黎军前来增援加之背水作战,逐渐军心涣散斗志全无,撇刀扔枪四散奔逃。朱翊铭见大势已去只得率人突围,原路返回怕金占虎、王之爵的堡垒守军阻拦,不得已向南撤退。这场战斗从上午战至下午,杀得昏天黑地、人仰马翻。泠寅道整顿军马紧追朱翊铭,一路俘获明军上千人。途中斥候来报,说齐鑫、赵谏已经击退明军。明军内部哗变,投诚者活捉了狐假虎和狐假威前来请降。 正是:排兵布阵有妙计,能征惯战显神威! 要知赤黎军能否活捉朱翊铭,且听下回分解。 第54章 大胜班师处理善后 登程南投冲破险阻 诗曰: 创业难,创业难,创成事业如登山。 登山易知高百丈,创业飘忽到哪天? 泠寅道率军驱赶明军向南逃窜,三日后追至房县以东二十里白鹤镇。白鹤镇四周全是赤黎军军营,按照战前部署,此处有一万人马阻挡明军左路进攻。泠寅道、骆足领亲兵卫队入营查看,刚到大帐前就听有人大呼大叫。“嘿嘿!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看看俺老游抓的这条大鱼!”说话间帐帘一挑,游善存乐呵呵当头出迎,后面跟两名亲兵绑缚一人,单三扣,双三扣,哪扣不紧用脚蹬——嘿,捆了个结结实实。两厢见过,游善存用蒲扇大的手拉住二人:“大帅、军师果然神算。一个时辰前朱翊铭引军至此,正中我军包围圈。我一个冲锋给明军打得屁滚尿流啊,看,还活捉了朱翊铭!”游善存有的也说没有的也说,吹得唔丢唔丢的。大伙齐看被缚之人,见他金盔金甲,面涂烟灰。兴路问:“老游,你敢确定此人就是朱翊铭?”“那还有假,我什么时候失手过?”骆足问那人明军部署如何、武器多少。那人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游善存见事有蹊跷,一把揪住他前心:“你到底是谁?”逼问之下道出实情,原来朱翊铭被围困时与手下牙将互换服装,迷惑赤黎军仓皇逃生。“嗨!常年大雁让雁把眼啄了。”游善存顿足捶胸,啪啪扇自己俩嘴巴。泠寅道没有责怪游善存,猜到襄王不可能轻易捉到,问:“不必自责,冢中枯骨放归有利,此路明军攻势如何?”“已把他们困在白鹤、青峰二镇之间的南河谷地。”“嗯,估计此时两路明军已经相遇,迅速出击将其一网打尽!”“得令!”简短截说,赤黎军兜着屁股追上明军。朱翊铭留贾正能和贾正量及部分人马垫后,自己率大队继续南逃。贾氏兄弟鼓舞士兵说:“愈是困难就愈是体现意志的时候,我们保康兵应首当其冲给兄弟部队起模范带头作用,坚决完成襄王交给我们光荣而艰巨的使命!”士兵们越听越来气,平时发饷的时候不积极,让卖命的时候毫不客气,还用嘴甜乎人,装什么大瓣儿蒜啊,拜拜了您内,随即脚底下抹油溜之乎。等泠寅道率军杀至近前,明军抱头鼠窜四散奔逃,真是王八撵西瓜——滚的滚,爬的爬。贾正能、贾正量看自己成了光杆司令,干脆也别逞英雄了,扔掉兵器下马投降。 泠寅道引兵继续南追四十里来到野人谷,拿出地图观察周围情况后勒住坐骑:“此地再往前十里就是神农架林区,地势险恶常有野兽出没不宜再追。留三千人马在此安扎,若朱翊铭回返便就地消灭,让他们在神农架里转磨磨吧。”朱翊铭在神农架里兜兜转转七八天,终于逃到宜昌府兴山县,点查残兵败将加一块不足三万,羞愧不已返回襄阳。 历时一月的战役结束,赤黎军敲着得胜鼓,唱着得胜歌返回十堰。老百姓听说赤黎军打了胜仗,纷纷涌上街头夹道欢迎,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赤黎军军规严令不许白拿老百姓的任何财物,所以每名士兵只领心意,把礼物一一退还。相比蝗虫般每到一处必定搜刮一遍的明军,百姓不敢相信能亲眼目睹纪律如此严明的军队。不少群众感动落泪。 此时李成危、火妹妹、常月凌等人在家中一面备好功劳簿,一面排摆酒宴。说是宴席,其实不过是一些素菜、米酒,荤菜每人最多能分一口。战争年月能吃饱饭都成问题,谁也不会铺张浪费。席间,泠寅道说:“这次战役是赤黎军成立以来打得规模最大的一次战役。我军出兵五万死伤一万挂零,歼敌七万左右,俘虏一万有余,其中不乏精兵三千,火枪、火铳五千余支,震天雷五百余颗,佛郎机炮十门,大刀长矛不计其数,可以说是一次辉煌的胜利。”成危曰:“好哇,火枪火炮可以大大增加我们的实力。俘虏不要虐待,毕竟大多都是穷苦人出身,给他们宣传革命思想,愿意留下的欢迎,不愿意当兵的发放路费送其下山,能回家替咱们说一句好话也值嘛。”骆足曰:“我们能取得如此成绩,离不开群策群力正确指导,离不开三军将士沙场效命,更离不开老百姓的无私帮助。”成危赞曰:“是啊,我们的胜利依靠人民,离不开人民的支持,这是赤黎军能够长远发展的关键。这场仗老百姓可牺牲不小啊,听说土关垭镇、寺坪镇的房屋都被明军拆毁了。咱们一定要出钱给老百姓重新翻修整盖,不能让人民寒心。”打开功劳簿,有人负责给大伙记录。按理说大帅泠寅道应属头功,但泠寅道不争不抢,把军功让给了旁人。 正说话间,游善存突然冒出一句:“哎我说危哥,你这衣服怎么还这么多补丁啊?火妹妹在这没给你做身新哒?”殿前香看游善存嘴有点没把门的,知道李成危不愿意当众提及此事,拉住他胳膊说:“老游,老游,喝高了吧,走,咱到那桌跟他们划拳去。”“这才到哪啊就喝高了?”李成危看大家都往自己这看不能不说话:“衣服有补丁好啊,大家都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哪一个没有补丁?”众人看看自己,又瞅瞅彼此,都不自觉地笑了。李成危继续说:“保持艰苦朴素的革命作风是保持思想不变质的关键,从古至今有多少次农民起义失败都是因为后期生活腐化堕落导致,前车之鉴犹在眼前,万不可走失败的老路。” 谈笑间,有人给李成危盛肉一碗。他毫不犹豫把碗推到一旁:“把肉给伤病员送去。”卫兵从命,端碗转身下去。李成危离席而走,跟随卫兵到医馆探望,挨个向大夫询问伤情。大夫说目前军中缺医少药,外界又遭明军封锁,想把草药运到十堰府极为困难。李成危面露愁容。泠寅道、殿前香、骆足等人也放下碗筷,让人把一些菜分给战士们。宴席撤下,大伙来到俘虏营把赤黎军的思想、政策对俘虏讲述一遍。俘虏们深受感动,三分之二的俘虏都愿意留下来参加赤黎军,剩下三分之一发放路费护送下山。一些有经验、会使火枪火炮的明军士兵被选拔出来担任教官负责训练战事。火枪、火炮被送到锻坚、锻锐兄弟手中,研究制作结构,想办法靠自己的兵工厂也能生产出来。 最后,赤黎军士兵把关恩代、狐假虎、狐假威、贾正能、贾正量等一百号明军将官押至十堰人民广场跪成一排,请老百姓前来围观。游善存负责监斩,一把揪住关恩代发髻:“小子,一辈当官不够,还想辈辈都当官传承n代剥削百姓?他妈的了咧,今天就让你见阎王!”游善存别出心裁,召唤台下百姓:“要解心头恨,拔剑斩仇人!哪位父老乡亲想亲自砍下狗官的人头,就请上台出气!”老百姓对官员恨得牙根儿都痒痒,但出于基因里民畏官的思想,都在底下看没人敢上台。老游喊了能有五分钟,还是没人敢尝试,不免有些泄气。突然,西北角有人高喊一声:“我来!”游善存甩头观看,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剑眉倒竖、虎目圆睁,噔噔噔迈大步走上高台,从士兵手里接过鬼头刀,对着关恩代一顿乱砍剁成肉泥。游善存暗挑大指称赞:“英雄出少年呐,好汉留下姓名。”小伙子没回答,径直走下高台湮没人群当中。老百姓看有人亲自动手平安无事,霎时一拥而上,把一百号人乱刃分尸欢呼雀跃。台下也有一小部分人掩面哭泣。 十月中旬,黎锦强领蹴鞠班下山回京。临行前,骆足拜托他想办法搞些草药,下次再来时送到山上。黎锦强谨记。 放下赤黎军帮助老百姓重建家园暂且不提,翻回头再说施百年。十一月初,赤黎军反围剿胜利的消息传至漠南蒙古。施百年激动不已,召集高凡、满桂、司马旧冠商量南奔之策。满桂曰:“林丹汗停止补给已有一年,军中存余物资见底,恐怕撑不到腊月。我虽然是蒙古人,但是肯定跟你老施生在一处,不用考虑我。”高凡曰:“七千骑兵随时可走,只是军中有兀良哈这个大雷,一直盯着咱们的一举一动。你说这个兀良哈也是奇怪,明明是监军居然还在他弟弟面前替咱说了不少好话,否则军权早收回了。年哥,我见她每次看你的眼神、说话的语气跟别人都不一样,不会是看上你了吧?”“别瞎说,咱大不了把兀良哈做掉,岂能被一女子困阻。”司马旧冠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年哥,你还记得我来时对你说鄂尔多斯之事吗?”施百年眼睛一亮:“你是说,可是长城又该如何翻越?”“可请他来帮忙。” 三日后,施百年上书请命攻打鄂尔多斯,帮助林丹汗统一漠南蒙古最后一块版图。兀良哈派人传书上奏。林丹汗恩准。施百年率两千蒙古骑兵打漠南蒙古旗号先行,满桂带五千汉人骑兵保持距离在后跟随。至鄂尔多斯城下,施百年下令后撤十里围而不攻。连续五日闭门不战,副将高凡请求兀良哈向归化城催粮。兀良哈同意但也留个心眼,自领亲兵离开军营十里后又悄悄返回暗中观察动静。次日凌晨,高凡、司马旧冠到中军大帐领命,准备绕城而走。散后,施百年独自一人在帐中收拾行李,突然帐帘一挑走入一人。他听声音不对扭头观看,不禁大吃一惊,来者非别正是乌膜烧杯。对视良久,乌膜烧杯狞笑曰:“恩公记得我否?”施百年手握刀鞘,厉声曰:“害我之人莫非是你?”“救人救到底,当初你若娶我就不会有后续发生,可你不要我,贵英恰也不想要我,嫁入豪门的梦想几近破灭。长话短说,你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想就此摆脱林丹汗的控制是也不是?哼,你不敢杀我。我若死,朝廷不会放过你。听人劝,吃饱饭,待天一亮立即攻城,否则我马上回报贵英恰!”乌膜烧杯还想用大话唬人,就看施百年“嚓当啷”拽出宝剑往前跟步,一道寒光直刺面门:“幕刃!今儿就给我在这吧!”噗的一声扎穿小腹。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施百年砍下乌膜烧杯人头,怕还有旁人跟踪决定立即拔营起寨。 毛阿六领命去传唤满桂,告诉他不必隐藏汉骑踪迹,加速赶上先头部队汇合同行。向南走出五十里天光渐亮,忽然有一小队骑兵挡住去路。施百年勒马瞧看暗道不好。高凡进言曰:“长公主兀良哈阻拦,不如将其生擒作为人质,量边关守军不敢造次。”年摇头示意,催马到兀良哈面前抱腕当胸:“长公主不去催粮来此作甚?”兀良哈长叹一声,谓年曰:“我本以为你叛明来投,必定忠心辅佐林丹汗成其大业。宴会大赛夺冠,是谁保举你担任骑兵教官?夜练骑兵遭贵英恰怀疑,又是谁替你说好话解围?难道这些你都忘记不成?如今为何背信反蒙?”施百年抬眼高望:“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长公主对我有恩,年终生不忘,然去意已决,还请公主成全。”说罢拱手施礼。兀良哈仍用言语动之:“我到你军中锤炼一是要监视这不假,可更多是因为喜欢你呀,难道你真不明白?现在跟我回去,保准你当驸马。”“富贵非吾愿,但求华夏宁,恕难从命。某不想伤害公主,请速离开!”兀良哈看苦劝无果,含泪说道:“你早晚会后悔的!”言罢驳转马头向北而走。 七千人继续南行四十里至长城脚下,年策马观望,只见西北方向影影绰绰驶来一支商队。离近看,五百匹骆驼驮着大麻袋、小皮箱满满当当,一百来人骑马在左右护送,镖旗上写明字。哎呦,真来了!眨眼间商队头领来到施百年面前:“数月不见一向可好,愚兄这厢有礼了。”“不敢当,不敢当,范先生前来相助,小弟感激不尽。”“前几日接贤弟飞鸽传书,我已有对策,看!”范永斗手指自己的商队。施百年疑惑问道:“你是说——”“把这些货物平分在七千人的战马上,三军将士下马步行扮作商队混入关内。我常年出入有通关文牒且与守将熟识,领你们进关准保无事。”施百年恍然大悟,再次拜谢范永斗。范永斗作为商人为何要冒生命危险帮助施百年,一是有交情,二是施百年这几年没少照顾范永斗的生意。五千汉骑的装备不敢向林丹汗要,大多是通过范永斗贸易走私购买而来。一番装卸之后,范永斗打点守关明军,领着七千人的“商队”不费一兵一卒混入关内。 来到大明朝的地盘施百年不敢大意,下令快速行军,利用机动优势避免和明军正面冲突。正南方二百多里是榆林府,施百年只好率兵绕行东面迂回而过。一路上,遍地都是逃荒饥民,携家带口乞讨要饭。有的人死在半路上直接被包裹包裹往道旁一扔,活着的没粮食吃,一开始吃树皮、吃草根,后来改吃观音土,最后易子相食,惨不忍睹。有时经常能碰上卫所逃兵沿途抢老百姓,施百年看不过,一般走到一处就端掉一个卫所。 单说这天,七千人马从神木县和府谷县之间穿过,就听前面一处大寨内喊杀连天。这种寨都是某一片有钱的大地主怕官军、土匪抢劫,联合起来修建寨墙,并组织武装团练看家护院。施百年清楚自己军中粮饷吃紧,决定等寨里两拨人斗得你死我活之时,再将其团团围住,这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很快寨内战斗结束,七千骑兵四面围定。忽然,寨墙上站起五百名身穿明边军服装,手拿刀枪的士兵。施百年猜测这帮人是逃兵,为口吃的冒死抢粮,若强行攻寨得不偿失,于是发言劝降,献出粮食可饶其性命。五百人中当头的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听施百年发言不像明军来围剿,便反问身份。谎曰:“我乃赤黎军是也。”“哦,赤黎——谁?你再说一遍?”年复言一次。“不对吧,我听说赤黎军在湖北十堰啊,什么时候打到陕西来了?”年本不愿如实相告,但看小伙逼问得紧,告之是去投赤黎军。小伙抱腕当胸自报家门,名曰王嘉胤,如今已扯起大旗率众造反,杀官平寨劫富济贫。施百年没想到此人也是起义军首领,劝他合伙投奔。王嘉胤委婉拒绝,说将来南北呼应必成大器。施百年劝说无果不再强求。临走时,王嘉胤送二百石粮食给全军。年称谢接收。 再往前行,施百年路过一处村庄便以赤黎军自称。百姓闻之夹道欢迎,虽在千里之外,但对赤黎军仨字早已轰雷贯耳。这一天,七千人马来到榆林府米脂县怀远堡李继迁寨,受到当地百姓热烈欢迎。一位名叫李守忠的中年男人,作为家族代表邀请大军进寨休整。施百年不敢在路上耽搁,又怕是计诱自己中埋伏,作罢好言谢绝。分别时,施百年看李守忠身后妻子怀抱一婴儿,年纪在一岁多,生得骨骼精奇非同凡响,就问孩子姓名。守忠曰:“犬子姓李,名鸿基,小字黄来儿。孩子出生时,我梦见一个黄衣人进入土窑,于是小名叫黄来儿。”“原来如此。”这李鸿基非是旁人,就是多年以后叱咤风云的义军首领,惊天动地的英雄——闯王李自成。到后文书才有一段李自成出世——单骑闯连营,解救赤黎军。 离开米脂县不到两日,七千人马在延安府洛川县外迎面正遇上一支明军。明朝廷当然不是吃素的,很快就发现境内反常情况,上报给镇守延绥的署都督佥事杜松将军。杜松推测施百年行军路线,率五千兵马在洛川县外等候拦截。两军对垒难免一场厮杀,施百年不明敌情,下令全军徐徐后撤,把弓骑兵放在阵尾以作掩护,防止明军靠近。杜松外号“杜黑子”,交锋时掳起两臂,乌黑如漆,持金刀乱砍,勇武过人。他一声令下,率队紧追施百年。施百年边战边退,一个时辰后终于甩开追击的明军,点查人数还好损失不大。此后,施百年引兵哪偏走哪,哪穷走哪,翻山越岭赶奔湖北十堰。 正是:万水千山任险阻,一心会师志不移。 要知施百年能否抵达目的地,且看下文分解。 第55章 连建军怀才不遇 净化司刺杀涉险 赤黎军大败明军的消息迅速传遍南七省,上至达官显贵,下到饥民乞丐无不热议此事。 单说十一月中旬这天,鄱阳湖上明军大小艨艟战舰三十余艘遵从旗语来来往往正在操练,一会儿是阵型变换,一会儿是放炮打靶,一会儿又是接弦近战。翻身号船头甲板上站定一人,手拿单筒望远镜注视训练场满意地点点头。忽然身后一名副官急匆匆来报:“连将军,监察御史左大人来了。”“哦?现在何处?”“将军府内等候,有阎应元和朱大典伺候着。”“走,回府。” 会客厅内,江西道监察御史左光斗正坐在侧座品茶。“遗直兄,哪阵香风把你出来啦?”左光斗放下茶碗:“建军贤弟,多日不见气色越来越好哇!”二人分宾主落座,寒暄一阵言归正传。斗曰:“兄弟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襄王兵败的事你知道吧?我百思不得其解,十万人有枪有炮竟然拿不下一个小小的十堰府,问题到底出在何处?贤弟你是军事上的行家里手,帮我分析分析。”近几天连建军没少私下兵棋推演前方战局,心中对攻防两端排兵布阵早有韬略,欲说出出自己见解,但又犹豫不决支支吾吾。左光斗看连建军不肯说,知道他骨子里是气死小辣椒,不让独头蒜的傲气,于是拣好听的夸赞,要么是雄才大略,要么是气贯长虹,激他道出原委。连建军怀才不遇对朝廷颇有不满,恨一身才华不能被赏识,听左光斗如此吹拍自己感到心满意足,说道:“起初听闻襄王大败而回的消息也震惊不已,但当料其详情后,以为兵败是必然。走,咱们到里屋说。” 二人到里间一张沙盘前:“这两日,我和大典、应元用兵棋推演出数套进攻战术,全部是我胜而敌败。我军想要进攻十堰府可分为上中下三策。十堰府貌似易守难攻是因为陆地可以依托地形防守,水上可以控制汉江中游。然汉江将十堰府分割为南北两地,若我军从北面进攻控制郧阳,那汉江北岸亦尽在我手,彼再横置拦江网又有何用?只要水路打通战船驶入,十堰府便唾手可得,此上册也。十堰府西面是安康,两地之间地势相对平缓。若我军步步为营,堵住各个关隘要道,敌将插翅难逃,此中策也。十堰府东南两面高山林立、道窄路险,以低打高当然吃亏,非拿人垫不可取胜,此下策也。可惜襄王人马士气低迷,无人敢效死命,最后功亏一篑也在情理之中。” 左光斗闻言茅塞顿开:“贤弟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真帅才也!若能莅临前线疆场厮杀,定能大展宏图飞黄腾达。我这就把贤弟妙计上报兵部侍郎袁应泰大人,恳请他为你加官进爵。哎对,能不能把从北面进攻之事再讲得细致些?”连建军三次想开口,但最终还是推说未曾想好。 左光斗高高兴兴把奏章亲自送到府上,毕恭毕敬站在一旁呈给袁应泰过目。他本以为连建军会受到大加赞赏,没想到袁应泰把奏章内容扫视一边,欻啦一声扔在地上:“一个小小的从六品牙将也敢妄谈军机、烂言造次,真不知天高地厚!念其一片忠心的份上,转告他限期三个月造出十条楼船,为前线交战做好准备,倘若有失军法伺候!” 左光斗信心满满前来,结果弄成个烧鸡大窝脖,没精打采回到鄱阳县牙将府。连建军听左光斗讲述一篇,气得火冒三丈咣咣直放屁,有心违抗上级命令,但一想到白乃媛对自己许下的诺言,只好哑巴吃黄连遵命照办。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叫官大一级压死人。 翻回头再说顺天府一面,万历皇帝听闻襄王战败的消息龙颜大怒,下令在适时发动二次围剿。魏忠贤在万历身旁侍候着,吓得抖衣而颤又装作镇定,恐怕汪艳青的死和泄露消息有关,再牵连到自己身上。此时魏忠贤的官职还是惜薪司,不用经常陪伴皇帝左右。等到夜深人静时,他回到自己屋质问郑竹姬:“贱人,是不是你说漏了嘴?”郑竹姬大惊,以为魏忠贤知道自己和他大哥魏钊偷情之事,慌忙回答:“看你急的,也不说清楚所指何事?”“哎呀,前不久我跟你提起过我哥哥魏钊是锦衣卫千户,掌握围剿赤贼的核心机密。你是不是把这事跟别人说了?”郑竹姬看魏忠贤不知道偷情之事,放下心来平静回忆回忆,猛然想起自己和汪艳青谈论过此事。汪艳青被杀可能消息也随之泄露。郑竹姬编个瞎话,说自己没把消息透露给任何人。魏忠贤提醒她把这事咽在肚子里,不管谁问都不要说。郑竹姬答应,俩人熄灯就寝。 魏忠贤是有名的大太监,那郑竹姬怎么会嫁给他呢?说出来其实很明白,就是为一个“权”字。郑竹姬看出魏忠贤早晚飞黄腾达掌握实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能够架空皇帝。到那时自己也将声名显赫,借着魏忠贤的权势迟早能掌管教育司顶替贺稽陂。至于男女之事,有人说魏忠贤阉割不净仍有性功能。即使性功能弱也没关系,郑竹姬频繁背着魏忠贤去和他哥哥魏钊偷欢满足淫欲,同时还能掌握锦衣卫的不少情况,可谓野心不小。魏忠贤要郑竹姬身体。郑竹姬贪魏忠贤权力,各取所需。 第二天,郑竹姬到教育司上班。贺稽陂正坐在办公室里等她来接受任务,两人见面,贺稽陂曰:“一个学期临近尾声,咱们一年一度的各省教工大会要如期举行,京师会场地址你可选好?”“回大人,下面人已经选好,就安排在教育胡同的园丁礼堂。”“可以。”“大人,最近京师的几位教师、教巡员离奇死亡想必您已知晓,我想其中定有蹊跷。”“说说看。”“死者皆是女性,集中在京师,而且行凶准确率极高,恐怕是京师教育界内部有针对性地谋杀。”“你是说又有鼓吹男师的人在作祟?难道是李匪余孽?”“目前尚不确定,不过以我的直觉猜测,凶手绝不会就此停止行动。”“呕吼,看来你已有对策。”“卑职斗胆谏言,我们可以这么这么办……”贺稽陂听后满意点点头:“想不到你还有这番能耐,好,就按计划行事。” 几天后的夜晚,京师师范学馆地下室净化司里,伍三海、钱谦益、徐霞客、钾钙钠、林蓝、水国杀六人聚在一起心情无比激动,想到赤黎军依靠准确的情报打了个大胜仗;想到每个人都能为革命做出自己的贡献;想到“清君侧,屠佞恶;贵民生,共太平”的最高理想终将能够实现,心里感觉更加自豪倍受鼓舞。伍三海曰:“古代起义造反往往伴有童谣,童谣传唱,百姓反响。我建议咱们赤黎军也应该有一首革命歌曲,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是为底层穷人打天下。”“对,有道理,精神的力量不可小觑。”众人应和道。“前些日我一直在考虑此事,今天带来一小段歌词内容,大伙帮我参谋参谋。”“好!”众人反复斟酌,最终修改了个别字。歌曰: 起兮生活窘迫之奴隶,起兮不愿被鱼肉之民,怒火中烧已身不由己,为真理斗争志不移。旧王朝打个落花流水,直至改天换地,莫要妄自菲薄任宰割,昏天黑地只待吾辈破。此乃最后之斗争,团结一致盼明朝,贵民生共太平,阳光华夏普照。 伍三海附和节奏轻唱一遍,使在场众人无不动容。林蓝建议下次再给湖北传递消息时把歌词顺便带去。 交谈多时话锋一转,润曰:“刺杀昌寄、巢溢菁、蒋秀芹和汪艳青都很成功,积累了一些行动经验,同时还掌握到教育司副学道郑竹姬和锦衣卫有关联。我想我们可以进一步搞个大规模刺杀,或者是跟踪郑竹姬获取更多情报。”“大规模?在学校动手?”钾钙钠问。“恐怕不好,一所学校的老师并非都是国钕幕刃或者是贪污腐败、以权谋私、欺压基层的家伙,误伤太多适得其反。郑竹姬行踪飘忽不定,想要接近她并非易事。”钱谦益疑惑否定。水国杀灵机一动:“欸,我有一计,昨日肥龙对我讲京师学政会在年底举办一场盛大的教职工大会,地点就选在教育胡同的园丁礼堂,他作为模范个人要上台发言。这个大会名义上是所有一线教师都能参加,其实有资格参与的都是一些在学校有背景、有后台、能钻营、能拍马屁的牛鬼蛇神,当然也不乏一些听话的工具人。他们臭味相投总结压榨基层的经验做法,为第二年继续加码做准备。我想可以在大会现场动手。”“对,阿淳说得对!”徐霞客拍案而起,“早应该把这帮教育界的蛀虫一网打尽,听说贺稽陂、郑竹姬也会到场,此时不杀更待何时?”润点头称赞曰:“英雄所见略同,天赐良机今若不取悔之晚矣。离年底还有些时日,我们商量个精细计划,确保行动万无一失。” 五日后,郑竹姬接手下人消息,说园丁礼堂部分设施过于老旧以至损坏,建议更换场地举办,地点已经选好定于吉祥街幸福礼堂。郑竹姬眉头紧锁心情不悦,但也只好审批通过。晚上,净化司六人开会。林蓝先发言:“你们知道么,大会地址变了。”“是啊,事情变化如此突然,让人捉摸不透。”伍三海低头沉思。徐霞客看大伙都不说话有点着急:“咱可不能因这一个变化就乱了方寸,没有三把神沙,不敢倒返西岐,我看还是按计划进行!”“谦益,把幸福礼堂的平面图画出来。”“好嘞。”等平面图盛放在桌上,大家围拢观看。润曰:“虽然事发突然,但是幸福礼堂比园丁礼堂更适合下手。讲台幕布后可以下手;一、二层拐弯处卫生间可以透过窗户枪杀;舞台上的吊顶也可以利用;会场外围的转圈走廊也可以安放炸药。吉祥街人流密集,得手后我等可以从五个门撤出,钻入人群之中全身而退。”接着,几人又做了具体部署。 十二月三十日辰时,京师中小学教职工大会正式在幸福礼堂召开。伍三海等六人头天晚上已经乔装改扮,内穿软甲,腰悬利刃,潜伏在礼堂内部。水国杀扮作服务生,观察会场内部动向。钱谦益充当保洁,在会场外部走廊里注意警戒。钾钙钠、林蓝一个藏在二层后排角落用手枪瞄准,一个藏在男厕窗台下埋伏等候长枪射击。徐霞客躲在舞台幕布之后,执匕首见机刺杀。伍三海蹲在提前埋好的炸药旁,随时准备点燃炸药。 在场教师足有几百人,就坐前排的代表一一讲话。肥龙上台先把自己六年多玩命工作的经历讲述一遍。讲到尽兴时,肥龙激动曰:“当年校长说她连续三天三夜工作不睡觉,让我敬佩不已。为了能追上前辈的脚步,我后来一直坚持连续六天六夜不睡觉地工作,混到今天也算小有成就,成为了京师最年轻的男性教巡员。我希望在座的各位趁年轻不惜身体也要干,生命不息,奋斗不止。虽然眼下自己已经患有三高,但是我很荣幸,因为三高代表着我工作业绩上的荣誉奖章。我的成功秘诀还有一点要与大家分享,男性教师们尤其要注意,在工作当中千万不要把自己当成男性,要多用女性化的思维方式、行为习惯去温暖学生,少一些批评,多一些温柔。每一个孩子都是一块美玉,我们教师要相信石头早晚会发光,谢谢大家。”话音未落,台下爆发阵阵雷鸣般的掌声。隋便莱、郑竹姬也纷纷上台演讲。身穿缎面的贺稽陂上台做最后总结道:“刚才听一线教师们的发言,我心里非常感动。我发现咱们的教师队伍在逐年升级,在逐渐地做大、做强。老师们,能生活在当今的大明朝你们就偷着乐吧。教师地位不断提高,薪资水平不低于官吏,家长尊敬老师,学生爱戴老师,我们的教育事业正在蒸蒸日上!” 台下群师刚要鼓掌,突然从一层座位上站起一男,用手点指贺稽陂:“姓贺的,我操你姥姥!”众人无不惊骇,用质疑的眼光看向男子。贺稽陂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曰:“请问你是哪位家长?”“你们这帮狗官只会贪污腐败、顺风接屁,装聋作哑从不睁眼看看基层现状,有多少敢干事业的老师都被迫害在你们手里。老子今天跟你们拼了!”说罢,掏出一颗震天雷,点燃引信冲上讲台。“他不是家长,拦住他!”“一起死,都甭玩!”“砰”一声巨响,硝烟带走了高尚与肮脏的灵魂。短短十几秒钟事情发生巨变,现场乱成一团。场内的徐霞客、钾钙钠、林蓝、水国杀大吃一惊,不敢继续刺杀,按撤退路线离开会场。 伍三海听场内大乱以为刺杀得手,刚要点燃炸药炸塌礼堂,突然礼堂大门冲入无数锦衣卫,无论男女见人就抓。走在最前带队者两人,一个是郑竹姬,另一个是贺稽陂。伍三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脑飞速判断如何处理局面,不容分说起身就跑。“那有一个,抓住他!”两名锦衣卫三步并作两步冲向伍三海举刀就劈。伍三海一个急劲抽出腰刀横架相迎。锦衣卫抬腿“当”就一脚,正蹬在伍三海小腹上。润撒手扔刀,在地上打出一溜滚。锦衣卫向前跟步,二次举刀要剁。伍三海心里一翻个:完了,这条命算交代。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半空中打出两颗火球。 正是:世事难料皆无常,一朝生死两茫茫。 要知伍三海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56章 净化司调整策略 十堰府发掘顽疾 上文书说到伍三海被踢翻在地,眼看就要命丧刀口,忽然空中飞出两颗火球打向锦衣卫,随即在人群中爆炸。紧接着“唰啦”一道寒光闪过,离伍三海最近的两名锦衣卫被割断咽喉。“快走!”伍三海还未定神,就被一黑衣人夹在腋下跑出礼堂。伍三海感觉两耳生风,不知过多久来到一处空地。见四下无人,黑衣男停住脚步,把人平稳地放在地上摘下面罩。 伍三海先谢壮士救命之恩,随后上下打量此人:“莫非您一直在暗中相助?”黑衣男咯咯一笑:“兮乎间轻生丧命,打新春两世为人,嘿嘿嘿嘿,今天是该见面的时候啦。”“偶吼吼吼。”海再施一礼。“不必,不必,”黑衣男双手相掺,“论年龄你还是我哥呐。”“哦?壮士知我年龄?”“哈哈哈当然,你长危哥一岁,自然是我哥呀。”接着,王朝义把李成危派他来顺天府暗中保护伍三海的事讲述一遍。伍三海听完这才知道自己和李成危的观点不谋而合,都想到要建立一个情报组织。 王朝义问伍三海:“今日之事着实奇怪,会场里竟有除你们之外的另一股势力要刺杀假贺稽陂。难道是他们自导自演,想引蛇出洞?”“我看不然。敌人事先做好防御准备可以理解,但怎么会预知我们今日动手刺杀?如果失算岂不是大费周章,很可能是巧遇忍无可忍的男老师大闹会场,可惜啊。朝义,那两支镖都是你的吧。”“是的。”“那两次纸条上的情报内容也肯定都是你实地勘察后判断的结果。”“非也,我正要说这怪事。第一次确实是我先到商市跟踪昌寄和巢溢菁,发现她们每次都会在珠宝店前停留。第二次你们说要刺杀教育司内一位位高权重的老毕登,没有说明具体是谁。因为教育界一个大佬我都不认识,所以没法帮你们探路,只好连续几天在教育司大楼里挨个观察。巧的是一天在某人办公桌抽屉里发现一封写着寄给伍三海的信。”“给我的信?”“正是。信中说可以利用蒋秀芹急于升迁来达到目的,就是我在纸条上写的内容。”“可曾看到那间办公室的主人?”“没有。”“屋里可带有其姓名之物?”“亦没有。”“怪哉,难道教育司里还有人在暗中帮助我们,并且知道许多高级机密,以及我协调署署长的职责,可我并未收到任何信件。那教育大会突然改变地址,说园丁礼堂部分设施过于老旧以至损坏,是你做的手脚?”“不是,改变地址前我到园丁礼堂看过,当时里面设施完好无损,但受场地限制并不适合完成一次高效的刺杀,而且不易撤退。我怕破坏设施后教育司停止集会,失去刺杀良机所以没有动手。” 伍三海沉思良久,仍然推测不出是谁在暗中相助。“先不说此事,朝义,你在京师可有熟人?”“有两个结义兄弟在京师,一个叫荣磊,是天牢的狱卒,还一个叫郑凯祥,是京师大梨园的名角兼任园长。”“哦?说说梨园的情况。”“现在这个梨园生意异常火爆,达官显贵经常出入,宫里的太监也时有现身。”“嗯嗯,这次刺杀失败说明贺稽陂、郑竹姬等人已有充分准备,再想硬碰硬恐怕会自投罗网。逢强智取,遇弱活擒,目前必须改变策略,我想郑凯祥兄弟的这个梨园可以利用。”伍三海对王朝义分享了自己的新计划。“这是不是太冒险了,把希望寄托在敌人身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看值得一试。” 几日后,伍三海身穿棕红色羊皮大衣,肩披羊毛,头带棉帽,腿搭棉衬,足蹬羊皮靴,鼻子下面嘴的上面贴上假的卷胡须,和王朝义假扮沙俄主仆商人来到梨园。王朝义和小伙计简单耳语两句,二人被让到贵宾室。不一会,一个面容俊秀的奶油小生走进贵宾房,先和客人打过招呼,再分宾主落座。等闲杂人都出去,屋里只剩他仨,王朝义拉住郑凯祥,用外国人说中文的语音问:“还认识我吗伙计?”郑凯祥定睛仔细辨认:“贵客见谅,鄙人见客太多,实在想不起来您是哪一位。”伍三海听完心里高兴,说明自己的化妆效果和给王朝义画的妆容十分成功,完全可以以假乱真。王朝义哈哈一下,用正常语气说:“你再仔细看看。”郑凯祥心想:这人有病吧,但又不好拒绝。“欸,你是,你是,你是王朝——”“嘘!”王朝义起身趴在门前,从门缝向外看无人监听,这才坐回来说:“兄弟欸,多年未见你越来越精神了!”“真的是哥哥你!那这位是?”郑凯祥手指伍三海问。“哦,他是我的俄国朋友,名叫捏尔任斯基。” 俩人寒暄一阵话锋调转说到正题上。“什么?不行不行,那我的梨园不赔进去了,生命安全谁来保障?”王朝义死说活劝都不管用,一把薅住郑凯祥前心:“听着!你做的事情不是解决个人恩怨,是为了民族教育事业重回正轨,是为了你的子女能够和王子公主接受同样的教育而不当耗材,更是为了重洗这个腐败的朝廷!别告诉我你登上脚蹬板,立刻变心眼。”郑凯祥思索再三终于答应:“好吧,找美女的事我来负责,还需要我做什么?”“找美女必须要快,五天选出来,五天试效果,选那种能歌善舞的,一定要让魏忠贤每次来都乐不思蜀。”“好,我尽力。”“不是尽力,是必须!”郑凯祥点头同意。“听说你和一个叫隋便莱的女人关系不错?”“你怎么知道?”“我几次到这夜探亲眼所见。”“嗯,她是教育界的老师,很喜欢听戏,经常到我这来。”“能把她约来吗?”“可以。”“十日后在这里见面。” 简短截说,十日后夜晚,隋便莱如期而至。伍三海掏出一锭金摆在隋便莱面前:“小姐,我们可不可以做笔交易。”“愿闻其详。”“魏忠贤是个色魔,到此听完戏后必会从我们的美女招待队里挑一个人陪他玩乐。我打算让魏忠贤选中你。你安插到魏忠贤身边为我提供情报。” 隋便莱直视伍三海,半晌一言不发。“你叫什么名字?”“捏尔任斯基。”“俄国人?”“对。”“我的好处是什么?”“荣华富贵是你想要的,跟定魏忠贤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在教育界跟郑竹姬较量,把她永远踩在脚下不得翻身更是你想要的,接近魏忠贤就等于接近郑竹姬,往后怎么做看你自己。”“好,我同意。什么时候行动?”“上元节。”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十堰府这边正在加紧练兵,赤黎军兵戎整齐,威武雄壮。刻王府内,李成危刚写满一张纸递给骆足:“骆哥,你看写得如何?”骆足接信在手,看纸上所写是一首军歌,名曰《赤黎军军歌》,歌曰: 天下大乱九州烽火起,风雨飘摇山河破碎矣。哀鸿遍野民生亦凋敝,全怪朝廷罪责难逃避。我们革命一切为人民,民贵君轻天下共太平。平均平等绝非空穴风,风清气正革命必成功。赤黎军纪立中华新标,脱胎换骨前人比不了。重在思想变革化甘露,严于律己个个品质高。第一作战行动听指挥,闻鼓则进鸣金要撤退。第二战场缴获要归公,不准私藏不许搞不同。第三赤黎莫把民骚扰,一针一线皆是民脂膏。第四说话态度要和好,尊重群众不要耍骄傲。第五同袍相处要团结,简化纠纷切莫相争吵。第六严查严禁黄赌毒,军令如山触犯不轻饶。第七内务小事别嫌轻,远离疾病干净又卫生。第八后勤处处要留心,粮草辎重价值堪金银。第九军事素质要过硬,冷热兵器术业有专精。第十敌我界限要分明,应屠尽屠举手不留情。 李成危和着节奏轻唱一遍。“好,好啊,合辙押韵、易学易唱,关键是强调三军军规,对树立赤黎军浩然正气的形象大有裨益。危哥,你是不是看出军中一些问题了?”“知我者,骆足也。最近军中一些指战员因为打了一次大胜仗就得意忘形、心浮气躁,视军规于无物,这样发展下去要出大乱子。前些日,我让香哥去各县巡视,就是要查一查谁的军营里问题多。骆哥,你担任咱们赤黎人民小学校长也有段时间了,说说学校的情况。”“危哥,说实话我有些担心,不是担心老师,而是担心学生和家长的质量。咱们之前的政策对有钱有势的人大杀特杀,而这些家庭一般知识水平高,孩子学习好。生活条件差的家庭,孩子也不善学习,也就是说知识和金钱挂钩。”“那就更需要我们提升教师的教育水平,从一穷二白做起。”“还有一个问题是我们杀了太多的国钕幕刃,导致适婚人口、结婚人数、新生人口大幅下降,受教育的人也越来越少,同时空巢老人在快速增多。”“幕刃必须杀!举个例子说,去年蛋糕店推出一款糕点,名曰身价糕。幕刃拿男朋友的钱争先恐后去买,一小块要十两白银啊!今年蛋糕店又推出一款糕点,名曰身价节节糕。幕刃又拿男朋友的钱争先恐后去买,一小块要十五两白银!幕刃就是想把自己卖出个好价钱,最后也未必就嫁给为她花钱的冤大头男友,比妓女还操蛋!幕刃想用绝后来威胁咱们,咱就跟她们斗到底!有多少学生就教好多少学生,养老可由政府拨款赡养。” 骆足眉头紧锁,沉吟不语。“听说江北不太平,时有幕刃聚众闹事反对赤黎军政策。一些年轻男人也被蛊惑替幕刃撑腰说话,不知可有此事?”“确有此事,泠寅道已领命去江北巡检,想春节之前就能有结果。” 此时,泠寅道带着贴身保镖屠恩正在郧西县城内外走访。俩人穿着朴素扮作平民,把盔甲装进包袱里,各骑一匹马挨家挨户打听情况,遇到过活不下去的还会送些粮食。山里百姓以为是菩萨降世,纷纷跪地给泠寅道磕头。附近村落越来越多的人听说世上有活菩萨,半信半疑赶来看热闹。其中有人认出是统帅泠寅道不禁惊呼。百姓虽知赤黎军对穷人好,但从没想过能亲眼见到这么大的官,立即对泠寅道毕恭毕敬,准备后退下跪施礼。泠寅道一个一个掺起大伙,说赤黎政府管辖内的人没有贵贱之分,这才又和百姓打成一片。 有老人说郧西县正北方向十五里外的金丝峡有一伙年轻男女纠结滋事。泠寅道二人辞别村庄前往金丝峡,中途路过郧西边境哨所,见守卫不慎森严十分担心,便亮明身份加以提点。出隘口就是大明朝商南县境内,主仆二人不敢掉以轻心。山道之中荒无人烟,左右两边均是山连山岭连岭,草木横生怪石嶙峋。“歇会吧。”泠寅道看正是冬日中午,找个阳光开阔处下马歇脚。屠恩担心有明朝骑巡经过,独自又向前钻入林中侦察一段路。 正当泠寅道休息时,忽然从上坡路窜出一匹高头大马,停在自己面前。此马吸溜溜一声暴叫,像虎吼一般与众不同,立刻引起泠寅道注意。往马身上看,通体雪白没有半根杂毛,前裆宽,后裆窄,牙齿整齐,鬃毛干净,比别的马大出一号,看样子是富人家养的宠物。泠寅道身为大将十分喜好战马也是相马的行家,好奇为何不见此马主人。突然从林中又窜出一个年轻小伙,双脚一纵噌的一下从马屁股后面跳上马背。“嘿,没伤着你吧?”“哈哈没有,真是匹好马呀!”“哦?你懂吗?”“略知一二,这马是你的?”“额,额。” 泠寅道看他有难言之隐,更加仔细打量此人:小伙年纪在十七八岁左右,高人一头,乍人一背,黄脸堂,浓眉大眼,英气十足,头戴白巾,身穿白袍,短衣巾,小打扮,腰纱板儿带,手执马鞭。“罢了,真是英雄出少年!”泠寅道暗挑大指称赞。小伙看泠寅道一直瞅他,感觉浑身不自然,抱腕当胸问道:“这位大哥,请问尊姓大名?”“在下泠寅道是也。”“哦,泠寅道。谁?你再说一遍?”泠寅道看小伙一惊一乍的样子十分搞笑,答曰:“泠寅道。”“哎哟。”小伙甩镫离鞍倒身便拜:“大英雄在上,请受小人一拜!”“哎,壮士请起请起。”两人旁边落座,小伙把泠寅道大败明军的事讲得神乎其神,佩服得五体投地,真是人的名树的影。 泠寅道心情高兴,问道:“说了半天还不知壮士姓名。”“哦,乡下人不讲究这,只知自己姓高。别人看我长得人高马大,就叫我如岳,三年前从家乡安塞逃难至此。”“如岳这个名字不错,我再给你起个大名吧。嗯你我未曾谋面先见良马,是祥瑞之兆也。我看就叫高迎祥怎么样?”“高迎祥,好,我以后就叫高迎祥!谢将军赐名。”这高迎祥非是旁人,正是将来的农民军领袖第一代闯王。泠寅道和高迎祥十分投缘,继续问:“既然逃难至此,何不投赤黎军?”“嗨,不是不想投,前次报名时说我年龄小不许参军。后来我还去过十堰,亲自上台砍下了一颗明朝将军的脑袋。赤黎军将领当时问我姓名,我没回答转身就走了。”“啊原来如此,迎祥,那你以后跟着我可愿意?”“真哒?”“绝无戏言。”“太好了!”高迎祥倒身又拜。“起来起来,我们赤黎军官兵平等亲如兄弟,不兴明朝那套。我给你写张纸条,凭此物就可入我军营报到。”泠寅道刷刷点点写完交给高迎祥。“好,那我先回去收拾一下临时的破家,随后就去十堰府。哦对了,这匹白马是我从前面金丝峡土匪窝里刚偷出来的,的确是匹宝马,送给大哥你了。”泠寅道虽爱马,但未夺人所爱,与高迎祥匆匆告别,继续赶路寻找匪窝,向前走出一段始终没有发现屠恩的身影,不免心里起急。 正是: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要知屠恩去了何处,且听下回分解。 第57章 泠寅道身陷囹圄送地图 隋便莱色艺双施诱完吾 泠寅道辞别高迎祥,朝金丝峡方向前进,寻找打头探路的屠恩,绕过几道山坳也没发现屠恩的身影。眼瞅天色已晚,泠寅道只得先找地宿下,第二天再想办法寻人,料屠恩有武艺在身不会出事。纵马骑上高坡,发现坡下有座年久失修的古庙,泠寅道想此庙废弃已久无人居住,正好临时过夜。一夜无话,泠寅道紧闭庙门,把马匹拴在后院,在正殿里依靠柴堆旁闭目养神。 四更时分,忽然庙门前有人叽叽喳喳说话。听一女人讲:“你们两个死鬼,想不想要啊?你们不想要,老娘还想咧!”一个男人回答说:“想,想,寨里规定严不是不敢嘛。”“别听她内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来,进庙,咱们做。”习武之人即使休息,耳朵依然听得清楚,稍微有点异动就能发觉。泠寅道听话音感觉不像好人,翻身坐起灭掉柴火,跳上神台躲到神像后面偷听。女人继续讲:“昨天抓了一个男的,没想到是赤贼的将领。他妈的自打赤贼来了咱就没过过好日子:以谈恋爱为名白嫖男人的钱,让他们当饭票是不可能了;以男人就应该对女人百依百顺、传宗接代为理由pua他们也不行了;甚至用逼来和他们兜里的钱交换都不行,结婚也不敢提房子、车子、彩礼等要求,除非女方也得提供同等的条件,没钱也没地方买奢饰品,出轨被抓到直接杀!”“是啊,我听说好多赤贼的士兵都不结婚,宁可跟逼婚的父母反目,顶着断子绝孙的压力也不向国女低头。我就不明白他们怎么能忍住不性爱?”泠寅道藏在后面听得清清楚楚,立刻明白这三个人就是金丝峡的土匪。屠恩就在他们手中。正当两男一女宽衣解带时,泠寅道一个垫步跳下神像台。“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鸟人纳命来!”话音未落,噗噗两剑解决男人,顺势将剑顶住女人哽嗓咽喉。“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姓字名谁,报通上来!”“我叫翠花,是金丝寨的土匪。寨主叫薛储贝,是个女的,诨号两只船。你是赤黎军?爷爷饶我性命,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说着翠花鼓起胆量要脱去自己内衣色诱泠寅道。泠寅道一把薅住翠花脖领:“少他妈废话,带路!” 走出正殿,泠寅道飞身上马把翠花按在马鞍鞒上,生擒带至山寨门口。“什么人?站住!”“吁。”“下马,放下武器!”“告诉你们薛寨主,我有话和她谈。”站岗的看泠寅道气场非凡不敢多问,转身回去通报。时间不大,又来到寨前:“打开寨门!”泠寅道镇定自若纵马进寨,同时暗中观察地形地物。山寨周围全是悬崖峭壁,果然是道天险。迈步到分赃大厅,就看正前方金交椅上端坐一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如花似玉,身穿貂绒大衣,头戴狐皮帽,腰悬配剑,正是薛储贝。“你抓了我的人,还敢来闯山寨?”“交出屠恩,我随时走。”“哈哈哈哈,你很蠢,选择了自投罗网。”“这正是我要做的,不是吗?别忘了,我手里也有你们的人。”“呵呵,你觉得我会在乎他的性命?”“这样吧,我们来做笔交易。你放走屠恩。我来替代他。”“为什么我要听你的?”“说出吾名你会答应。”“哦?洗耳恭听。”“泠寅道。”“嘶——”薛储贝倒吸一口凉气,“好可以,但我有个条件,以一个月为期让赤贼拿五十万两白银来交换你,否则我会把你杀掉。”“好吧,但我不能确定政府会不会照做。”“你是大人物,他们舍不得你死。来人,把那小子带过来。”一会的功夫,屠恩被五花大绑押进大厅。“给他松绑,你可以滚了!”屠恩紧盯着薛储贝,又扭头瞅瞅旁边:“李将军?”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泠寅道面前:“将军您怎么到这来了?”泠寅道没有回答屠恩,继续问薛储贝:“有纸笔吗,我把条件写下来,让屠恩带回去。”“笔墨伺候。”泠寅道边写边小声对屠恩说:“纸的背面有山寨平面图,回去交给危哥,他们会有办法的。”写好后,屠恩带着亲笔信匆匆离开山寨。 “请吧,牢房现在是你的。”“我能有几个问题问你吗?”“什么问题?”“你年纪轻轻,为何不靠自己的知识和双手创造财富,过正常人的生活?”“哼哼,大明朝也这么说。”“可赤黎军不一样,十堰府现在人人平等,有饭吃、有地种、有房住、上班不受气。”“够了!换汤不换药的事就不要再显摆了!在明朝这片土地上,有权就是法,有钱就是爷!过去明朝管辖时,我们年轻女性还可以通过出卖自己来换取富足生活。现在你们掌权,堵死了我们女人最后的生路,辛勤劳作只会越来越穷。”“你错了,明朝统治时是因为地主、资本家剥削劳动人民的劳动成果才让我们所有人越努力越穷,现在剥削阶级已经被赤黎军屠戮殆尽了。”“你想搞策反是吗?押下去!” 泠寅道和翠花被关进牢房暂且不提,再说十堰府。李成危和骆足一边处理公务一边闲谈。骆足问:“危哥,你跟火妹妹的事该操持了吧,她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呐。”李成危摇头叹息曰:“万万不行。”“为什么?”“我们对国钕幕刃高压严打,如果我和火妹妹结婚,知道的人不会说什么,可不知道的人一定会借机造谣生事,说我们表里不一、干部腐化等等,那样革命进程必将受阻。”“唉,危哥你的影响力太大,不好办呐。”“既然我们选择了革命道路,就要为革命奉献一切,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不过骆哥,我觉得你和常月凌情投意合的很,婚事应该提上日程喽。”骆足没想到李成危反将一军,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再说,再说哈哈。” 正当二人谈话时,忽然门外噔噔噔跑进一人,没看见门槛噗通一声栽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喊道:“危,危哥,大事不好了。”就这一声吓得李成危激灵打一冷颤,赶紧把人扶起:“屠恩!你怎么伤成这样?道哥呢?”骆足给屠恩端了碗水,搀他坐下慢慢说。屠恩强打精神,把自己被捕受刑以及泠寅道深入虎穴争取时间传递山寨情况的事一五一十讲述一遍。“地图我看。”李成危接过地图,上面清晰画着山寨的防御部署、地形地势。“以我观察,他们大约有二百人。土匪头子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要快啊。”“嗯嗯,你伤势太重,莫要再担心此事。来人,送屠恩下去好生医治。” 等屠恩走后,骆足曰:“想不到土匪得寸进尺,凭人质狮子大开口,五十万两白银根本凑不出来。一个月以后是春节期间,得赶紧想个对策。”“幕刃该杀!”李成危以拳击案。“派大部队进山围剿恐怕不行,可以训练一支小分队突袭金丝寨。”“欸,当年王朝义训练了一支三百人的特殊小队,名曰百灵队,擅长登高爬锁,后来一直搁置未用。我看再加以强化可堪重用。” 放下十堰府这边怎么商量营救泠寅道暂且不提,翻回头再说顺天府。腊月以后,魏忠贤三天两头到郑凯祥的梨园听曲儿。按照计划,每到曲中过场时,郑凯祥就会把一批姑娘带到魏忠贤面前供其挑选,里面就包括打扮最妖艳的隋便莱。奇怪的是魏忠贤突然不近女色,一个姑娘也不上,顶多摸摸隋便莱的身子,听完戏转身就走。藏在暗处观察的伍三海心急如焚,背地鼓励隋便莱不要气馁,再想方设法征服魏忠贤。隋便莱何尝不急,为了个人利益也是绞尽脑汁思谋良策。伍三海曰:“想办法用酒灌他。”“不行,魏忠贤身边保镖看护十分严密,根本不允许外人主动和这个阉人接触。老东西怕别人给他下毒。”“欸,酒虽不行,那粥行不行?”“粥?”“对,粥。两天后是腊八节,你主动给他送腊八粥,在粥里下药。他应该不会起疑。”“能行吗?”“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试试看吧。啊还有,魏忠贤好像对性感并不感冒,换个清纯风格再试试。” 腊八节晚上,魏忠贤照常又来听戏。中场休息时,郑凯祥手牵红丝线拴上一串姑娘。“九千岁,你看看这批怎么样?”魏忠贤抬眼皮一撩:呦,这妞与众不同。皮肤洁净,眉清目秀,皓齿红唇,深棕长发披肩,身穿镂空白色花边连衣裙,胸前缀晶莹剔透的珍珠项链,肉色丝袜裹腿,脚穿白银亮面镶钻闪光高跟鞋,给人一种干净,持家、贤惠、纯洁、内向、腼腆、踏实、保守、自爱、可爱,没有传染病的感觉。魏忠贤一摆手叫其他女子退下,一把将隋便莱揽入怀中。隋便莱顺势坐在魏忠贤腿上,双手搂住他脖子,两腿一飘挂在魏忠贤胸口,轻轻在其指尖滑蹭,抿嘴笑曰:“千岁爷,今晚我陪您好吗?”“好,好,甚好,甚好!”魏忠贤单手轻拍隋便莱肩膀,目不转睛色迷迷地扫描她的玉体,笑得合不拢嘴。“良宵之夜又遇腊八佳节,我为千岁一舞如何?”“好,好。”郑凯祥见事情进展顺利,弯腰鞠躬告退。八个保镖怕误了主子兴致,纷纷转过身去背对隋便莱。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隋便莱翩翩起舞,在做最有一个动作转身跪卧在魏忠贤面前时,就像变戏法般端出一碗事先早已准备好的热气腾腾的腊八粥。“千岁爷,这是奴家亲手为您做的腊八粥,望您笑纳。”说着,隋便莱举起粥碗递给魏忠贤。魏忠贤猥琐笑曰:“你喂我如何?”“遵命。”隋便莱崴起一勺先放到自己嘴前轻轻吹拂,再慢慢送到魏忠贤嘴边。保镖闻罢想出手阻止,刚回过头,只听吸溜一声,一口粥以咽入肚中。“嗯,好喝,宝贝再来一口。” 三口下肚,魏忠贤迫不及待拉起隋便莱,摇摇晃晃往后院包间走。保镖不敢跟随,各回各自房间待命。走进屋中,魏忠贤将门反锁,转身把隋便莱扑倒在床:“好热啊,宽衣,宽衣!”云雨过后,魏忠贤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有些神志不清。隋便莱拐弯抹角问起朝廷对赤黎军的对策。“十五万,十五万,围三阙一,四省联动,春节无备,必胜无疑。”不管隋便莱再怎么问,魏忠贤反反复复就这几句话。突然,房间窗户大敞四开,从外面射进一人,正是王朝义。“嘘,是我。他说了什么?”“他说十五万,十五万,围三阙一,四省联动,春节无备,必胜无疑,就这些。”“你敢肯定他没说其他内容?”“绝对肯定。”“看好他。”眨眼功夫,王朝义踪迹不见。往后几日,伍三海跟隋便莱反复核对情况,确保情报无误让王朝义尽快联系黎锦强,快马加鞭把消息传至十堰府。 腊月二十三日清晨,李成危、骆足正在校场检阅百灵队训练情况,忽然有人匆忙来报:“大帅、军师,京师来人了。”“快请!”眨眼间,从辕门外提带撩袍疾走行来一人:“大哥一向可好,小弟来也!”“七弟!”许久未见格外亲热,黎锦强把如何从魏忠贤嘴里套话的事讲述一遍。危赞曰:“伍爷足智多谋、变幻莫测真英雄也。”路问:“润哥可曾解释此话含义?”“没有。隋便莱说魏忠贤反反复复就这一句。”路思索片刻谓危曰:“我想十五万的意思是朝廷要派十五万人围剿我们。围三阙一应该是明军要从三个方向进攻,网开一面达到动摇赤黎军军心的目的。四省联动是说朝廷要从四个省抽调兵马,同时进攻十堰府。最后一句春节无备必胜无疑,因该是说他们要在过春节的时候趁我们防守懈怠突袭进攻。”“与我所想一致,十五万敌军是近我们的三倍,从三个方向进攻是哪三个方向?现在距春节不到十天,防御部署还要迅速调整,这些都是问题。”“道哥还要救,时间节点也是春节。”“出什么事了?”黎锦强惊恐地问。“七弟一路劳顿去休息吧,晚上我再找你聊。”黎锦强不太满意,心想大哥还有事瞒自己,但考虑到事态复杂也不便多问,只好权且退下。 等黎锦强走后,骆足问:“锦强不是外人,何必瞒他?”“如今外有强敌压境,内有寅道遭擒,百灵队又有待训练,不能贸然进攻山寨,两件事来不及兼顾,目下解决办法只有一个。”“什么办法?”“用我去换泠寅道。”“为什么?不能身寄虎吻呐。”“现在当务之急是反围剿,其他都是次要。山寨的国钕幕刃认钱不认人,对她们来说用我作人质可比用泠寅道作人质换的钱更多。我管她们要两到三个月为期限,为赤黎军专心反围剿争取更多时间。赤黎军排兵布阵冲锋杀敌都离不开泠寅道,反围剿胜利后再来救我。我若当面告诉黎锦强,他必不同意。”“不可不可,此乃下策,这太冒险了危哥,我也不同意!”“骆足!记住,时刻要以大局为重,集体利益高于一切。我个人安危算不了什么,事不宜迟即刻动身!”正当二人争执时,辕门外又来一人。“危哥、骆哥,我回来啦!”话落人至,殿前香风尘仆仆站在二人近前。“香哥,你来的正好,快帮我劝劝危哥。”骆足把泠寅道被困山寨以及李成危要去替换的事对殿前香详细说清。殿前香听完听完吓了一跳,也反对他孤身犯险,但终是拗不过。李成危说:“先别说我的事,香哥,巡视结果如何?”“整体情况不错,赤黎军军歌已经在士兵口中传唱,各地军纪十分严明,只是,只是——”“只是什么?”“只是金占虎的兵纪律比较散漫。有两名校尉因不满部队伙食,私自到百姓家里偷果子吃。百姓到军营告状,不料金占虎避之不见,有意包庇手下。我携带中央指令与其辩理,它却装作不知。”成危听罢大发雷霆,随即写下一封亲笔信让殿前香立刻启程交到金占虎手中。 事情安排妥当,李成危打马来到金丝寨,提出要求顺利走进分赃大厅。 正是:内忧外患真棘手,多事之秋使人愁。 要知李成危能否顺利换出泠寅道,且听下回分解。 第58章 泠寅道主持高估过算 施百年天降扭转战局 诗曰: 创业难,创业难,创成事业如登山。 登山易知高百丈,创业难料至何年。 薛储贝听完李成危所述之条件与要求喜出望外,对曰:“真不明白你们赤黎军都是怎么想的,个个不怕牺牲、舍己为人。你的条件我可以答应,从今天开始两个月为期,支付一百万两白银赎金还自罢了,否则休怪我无情。”“无情哈拉少。”“你说什么?”“把泠寅道放了。”“那是自然,放人!”一声令下,泠寅道被松开绑绳,带到李成危面前。“危哥你怎么一个人来,这不自投死地吗?”危低声说:“刚才我对薛储贝并未道出实情,那样咱们谁都走不了。此地并非讲话之所,速回十堰找骆足,他会对你说明一切,快走!” 李成危和翠花被关入同一监牢暂且不提,翻回头再说泠寅道。泠寅道马不停蹄赶回十堰府,正看见火妹妹、黎锦强怒气冲冲管骆足要人。“都住口!”寅道上前分开众人了解详情,不禁大吃一惊,“竟然是这样,唉。”足曰:“是啊,危哥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倘若有失后果不堪设想。他临行前嘱咐说一定要牢记四字。”“哪四个字?”“依靠人民。目前各地主将已被召回只等你主持工作,帅印在此,赶快接印。” 泠寅道废寝忘食,把魏忠贤口中情报研究一夜,第二日卯时披挂整齐,登上点将台擂鼓聚将。骆足从旁陪坐。众将官精神抖擞分列两厢,期望头支令能给到自己。全场肃静,泠寅道高声曰:“朝廷灭我之心不死,从四省又调十五万大军围剿十堰府。我受危哥重托二次挂帅,希望与诸位同心戮力共破强敌!”“一切全凭大帅吩咐!”寅道环视四周,抄起头支令箭:“殿前香听令!”“末将在!”“明军首次围剿从东面进攻失利,这回很可能采取声东击西战术。西面地势平坦开阔,陕西明军大致会从安康、旬阳、岚皋等地进攻白河、竹溪地区。我给你两万人马务必守住领土,可以运动作战灵活应对,不得有误。”“得令!嘶,就我一人带队?”“我让王之爵做你副手。”“得嘞。”殿前香接令在手,和王之爵退在一旁。“金占虎、火妹妹听令!”二将齐出:“末将在!”“我给你二人一万把守东面,借助防御工事阻击湖北明军。金占虎常年驻守此地经验丰富,但急躁易怒,有事一定要和火妹妹商量。”“得令!”“游善存、马元利、锻坚、锻锐听令!”“末将在!”“我给你四人五千兵马守南面。南面有神农架天然屏障,不会是敌人主攻方向。我料湖南明军会派少量兵马佯攻,策应其他几路。五千人不多,要头脑聪明,依托有利地形和敌人周旋。”“放心吧您嘞,有我老游在没啥不放心的!”“务必小心从事。”“得令额!”四人撤身归列。“高迎祥听令!”“小将在!”“你留守十堰,组建一支童子军,年龄要求在十五到十八岁之间。童子军早晚派上用场,等战役结束,我要亲自检查。”高迎祥听罢,嘴撅多高失望问道:“啊,大帅,不让我上阵杀敌呀?”寅道怒拍桌案:“放肆!军令如山,岂容讨价还价!”高迎祥看寅道真发火,吓得一哆嗦不知说什么好。骆足赶紧打圆场:“小将军,训练士兵可是重任一件呐,不比冲锋陷阵轻呦。”高迎祥转忧为喜:“是,嗯那我能胜任吗?”寅道曰:“我最欣赏的就是你身上的闯劲。你既然能独闯金丝寨抢夺宝马良驹,就一定能够训练好士兵。”“遵命!”高迎祥接令在手,好奇地端详令箭外观,随后高高兴兴离开将台,逗得在场众将开怀大笑。泠寅道继续说:“齐鑫、赵谏听令!”“末将在!”“水军战力如何?”“大帅放心,一万水军枕戈待旦只等下令!”“好,记住,这次东西两侧都要兼顾,担子不轻啊。”“如若不胜,请斩我头。”“我只要胜利。”“得令!”“屠恩听令!”“末将在!”“你随我引兵三万守江北。江北是重中之重,很可能受到陕西、河南两路明军夹攻,千万谨慎。”“得令!”“军师。”“在。”“军师和汪可受、梅掌科、苏侍御几位先生,率两千人做预备队随时准备接应。”“是。”“毕老师。”毕懋康迟楞一下没想到会点自己:“在。”“老师,您和贺盛瑞、黄公辅、王思任几位先生负责点查兵器火药、粮草辎重。”“是。”泠寅道环视四周曰:“诸位,我赤黎军自建制以来攻无不取、战无不克,所向披靡的法宝就在于紧紧依靠人民群众。军民齐鑫,破敌必胜。当下危哥在土匪手中作人质,为反围剿胜利争取时间。若我等战败,则危哥性命难保。请大家务必全力以赴,共克时艰,革命到底,守卫十堰!”“遵令!” 李成危困在山寨,好像与世隔绝般打听不到外面的消息。看着与自己同被关押的并急于下山抢包包、抢奢饰品露出贪婪神情的翠花,猛然想起黎锦强来十堰送情报时还带了伍三海写的一首革命歌曲。“有纸笔吗?”李成危抓住牢门问看守。“干什么?”“创作。”“创作?你还是想想能不能凑齐一百万两白银救你出去吧,还创作真是。”“创作是为了救你,就和你一样千千万万不知姓名的底层人民。你要是在大明有一份四个时辰健康的工作不被权贵欺负,还会上山当土匪吗?”“大明朝是不怎么滴,结不起婚、生不起孩子、看不起病,但起码内仨锅俩枣还够自己一个人出去吃喝玩乐嫖女人。你赤贼政府倒是没剥削,可经济发展完蛋操啊,生活物质条件艰苦,穷棒子辛勤劳动成光荣了。”“我问你,是经济发展重要,还是平等平均重要?”“当然钱重要啊,这年头谁不一切向钱看?大明朝也好,北鞑子也罢,谁能给我钱我就跟谁,现实一点有奶就是娘。醒醒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亘古不变的道理。”“哼哼,钱不是你的钱,命还是你的命。” 正当二人争论时,匪首薛储贝路过。“怎么了?”“哦,寨主,这姓李的说要纸笔创作。您看?”“哼,给他,能掀起什么风浪?”李成危拿到纸笔,回忆一遍歌词内容,作出两段新词补充,最后将此曲命名为《革命歌》。歌曰: “起兮生活窘迫之奴隶,起兮不愿被鱼肉之民。怒火中烧已身不由己,为真理斗争志不移!旧王朝打个落花流水,直至改天换地,莫要妄自菲薄任宰割,昏天黑地只待吾辈破!此乃最后之斗争,团结一致盼明朝。贵民生,共太平,阳光华夏普照!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求权贵护庇。要创造万民之幸福,全靠我们自己!我们要保持清醒头脑,让思想冲破牢笼。政策路线坚持不放松,民主革命才能成功!此乃最后之斗争,团结一致盼明朝。贵民生,共太平,阳光华夏普照! 是谁让中华地大物博?是我们劳动群众。一切归功劳动者所有,哪能容得寄生虫!贪官污吏地主资本家最可恨,还有那渣男幕刃。势必把它们屠杀干净,平等平均将梦想成真!此乃最后之斗争,团结一致盼明朝。贵民生,共太平,阳光华夏普照!” 公元一六零八年除夕夜,淮王朱翊巨在江西饶州王府盛排宴宴款待治下大小文臣武将。连建军受邀参加,坐在一处角落里自斟自饮。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朱翊巨举杯邀曰:“列位臣公,如今朝廷四路大军齐出,兵临城下将至壕边,顷刻之间就可将十堰府夷为平地。我江西是大省,太祖爷兴隆之地。不能光看别人冲锋陷阵,咱们在远处摇旗呐喊,有肉得一起吃,有汤得一起喝。”“对,王爷说得对,有好事不能少了咱爷们,是不是啊兄弟们?”群臣迎合道。朱翊巨让大家停杯投箸,继续说道:“现在,我正式宣布咱们江西省出兵计划。”连建军知道自己没给朱翊巨送过礼断然不会受重用,而且也不希望与大学同窗刀兵相见,于是继续喝酒夹菜。“袁应泰听令。”“臣在。”“此次出征委你为三军统帅,引兵马五千与襄王汇合攻打东面。”“遵命。”“毛文龙、袁崇焕听令。”“臣在。”“任毛文龙为前部先锋,袁崇焕为副先锋,引兵马两千逢山开道遇水搭桥,配合中军行动。”“得令。”袁崇焕斜眼瞟了一眼毛文龙,面露不服之色。“连建军、朱大典、阎应元、阮大铖、黄道周、刘宗周。”连建军听淮王点自己名字先是一惊,然后赶紧出列单腿打千儿:“卑职在。”“你六人率鄱阳水师出战,用大炮给我轰。”“遵令。”“吴医师。”“在。”吴有性出席见礼。“吴医师跟随大军一同出发,做好医治伤员准备。”“是。”“诸位,此次出征有一原则,就是要保存实力,等赤贼消耗殆尽再上阵抢头功!”众曰:“谨遵钧令!” 正月初五,江西兵马拔营起寨,浩浩荡荡开奔十堰府。连建军率船队顺汉江而上,刚到老河口就听到隐隐的枪炮声。“停船。”朱大典不解问曰:“连兄,为何下令停船?”“淮王有令,命我等保存实力,汝忘却乎?”“并非忘却,只是老河口距前线尚有六十里,现在停船恐惹人非议,若被扣上消极避战之名,将来回去在淮王面前不好交代。我听说襄王朱翊铭、王妃文晓云都亲临前线,是不是——”“我鄱阳水师平时不受重视,战船老旧不过三十艘。你有把握能彻底消灭赤黎水师?还有你看这天气,大雨滂沱积云遮天,一旦船只逆水翻覆,谁来负责?不必多说,传我命令全体停船!”“是。”黄道周、刘宗周二人凑到连建军身旁说:“大帅信义为本,心念旧恩,可钦可敬。”连建军长叹一声:“唉,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鱼情看水情吧。” 泠寅道率军到江北驻扎,连续三天不见明军身影。直到第四日才有一千人进攻郧西县北面四十里的余家凹,被屠恩一个冲锋打得落花流水,可接敌以后才发现对面全是老弱病残。又过两日,三千明军从荆紫关出发进攻白浪镇。泠寅道采用增兵减灶之计,诱敌至流水沟、黄家沟、崖屋沟一带,未损一兵一卒将其彻底消灭,等打扫战场时发现又全是老弱病残。哩哩啦啦又过去三五日,明军分批从西照川镇、十里坪镇发起几次小规模进攻,全被泠寅道率军剿灭。奇怪的是明军全部是老弱病残,几乎没有战斗力。从俘虏口中得知陕、豫两军并未联合作战,尤其是河南兵马毫无斗志,进攻十堰府只是走走样子。“烟。”屠恩点好纸烟递给泠寅道,疑惑地问:“大帅,近日天气异常阴雨连绵,会不会是明军受天气影响有意暂缓进军?”“不会,既是缓进为何又派老弱前来接战?朝廷十五万大军同时进攻,若是北面暂停,为何东面有枪炮之声?莫非判断有误,高估了明军的战略部署?等斥候回报再做定夺。”话音刚落,斥候来报:“启禀大帅得知,两日前八万湘军突然杀出神农架翻过野人谷攻打房县。游将军不敢死守县城,已率军退入山区避其锋芒。”“八万!你敢肯定?”“游将军亲口所说。”“报!”又一斥候飞马前来,“大帅,西线情况吃紧!”“什么?细细讲来!”“钟将军在竹溪县东北方向水坪镇、秦古镇、大庙乡、双丰镇一带沿山水构建防御工事,成功阻挡陕军进攻步伐。但近日天降暴雨河水猛涨,外加部分路段滑坡泥石流,防御工事严重损毁。钟将军不得已下令后撤,现情况不明。”“陕军兵力多少?”“大约五万左右。”“嘶。”泠寅道这才明白,朝廷并未重点攻击防御最为薄弱的江北,而是全力进攻地势最为凶险的南面,不知是误打误撞还是神来之笔。屠恩谓寅道曰:“大帅,救援吧。”泠寅道迅速分析判断形势,调整部署:“屠恩,我留三千人马给你继续防守北面,其余军士随我马上驰援西面!”“是!” 此时,西路赤黎军顶风冒雨全线后撤。殿前香把爱驹让给伤员骑乘,自己牵马在泥泞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步行。树枝被打落在上时不时剐蹭着战士受伤的腿,带出一丝丝鲜血染红了土地。王之爵打着油纸伞来找殿前香:“香哥!香哥,探马回报说由于雨势迅猛,堵河水位上涨导致溃堤,黄龙镇、叶大乡、安羊沟、姚坪乡、一直到竹山县的战壕大半积水无法进驻,这可如何是好!”殿前香静静听完沉重地说:“背水一战。火速通知全军到鲍峡镇、双台乡、楼台乡一线布防,那之前有一道完备的防御工事,务必守住!”“是!” 殿前香引中军到双台乡阵地,发现战壕缺口要填充修补,部分掩体需要进行加固,还有不少通道被淤泥堵塞需要重新挖通。很多士兵见状,就像咬败的鹌鹑斗败的鸡,垂头丧气拄着长矛痛苦。有名伍长一拳垂在壕边泥土上,哭喊道:“板马日的,大冬天上哪找木板去啊!”殿前香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话音未落,先头部队一名尉官连滚带爬跑到殿前香身前,急切地说:“钟将军,您快去看看吧,有一小队士兵为找掩体私自拆了老乡家的门板。”前香听罢怒目圆睁:“你没跟他们说这是违反赤黎军军纪么!”“说了,但他们根本不听!”“卫兵!”“有!”“把那些人给我带来!”“是!”时间不大,卫兵押来七个人。附近士兵知道要出事,纷纷放下手中活聚集近千人。殿前香登上阵地高处大呼:“弟兄们,现实情况何其凶险不用我多说,很多困难确实出乎预料。有人怕了,为求苟活不惜违反军纪骚扰百姓,以门板作掩体抵挡敌人的子弹。可是大家想一想,革命是为了什么?如果没有严明的军纪、没有百姓的支持,我们岂能活到今天!军令如山,违令者斩!我不希望任何一个士兵死在自己人手中,战死沙场才是真英雄!行刑!”手起刀落,尸首两分。“一会把门板给老乡送回去并且要按好,按不好的就要照价赔钱,还有赔礼道歉。”在场士兵眼不眨一下看着殿前香,任意雨水肆意拍打。前香继续说:“《赤黎军军歌》弟兄们都会唱,请大家记住什么是军魂。我来起头。天下大乱九州烽火起。一!二!”“天下大乱九州烽火起,风雨飘摇山河破碎矣。哀鸿遍野民生亦凋敝,全怪朝廷罪责难逃避。我们革命一切为人民,民贵君轻天下共太平。平均平等绝非空穴风,风清气正革命必成功。赤黎军纪立中华新标,脱胎换骨前人比不了。重在思想变革化甘露,严于律己个个品质高……”歌声嘹亮传阅百里防线。唱罢,殿前香撇去雨披拿过铁铲,说道:“天气凉,咱们大伙一起热热身子!”他一个箭步跳进战壕挥锹挖土。王之爵应道:“来,大伙一起干!”战士们前两日吃了陕军虎蹲炮的亏,找不到木板封住战壕顶部,就挖猫耳洞来代替。 陕军统帅杜松看西路赤黎军全线后撤,命先锋官马林,副先锋赵率教引骑兵一万在前紧追殿前香部。二将在烟雨大雾中视线受阻,以为赤黎军溃退毫无还手之力,下令发起冲锋。等骑兵靠近撞上刚刚安插好的拒马时,赤黎军将士从战壕中闪出身形,一顿弓矢射退骑兵。骑兵返回途中又遭草坡尖、马槽寨、堰沟顶几处伏兵拦截损失惨重。第二日杜松主力亲至,先是用佛郎机炮、虎蹲炮轰击赤黎军阵地,随后由鸟枪手、火铳手列队推进掩护步兵冲锋。殿前香登上人头岩了望指挥,打退陕军十轮进攻,又守住阵地一天一夜。夜深人静,殿前香大致点查人数,尚能作战者还剩一万左右,内心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安。 杜松见久攻不下气急败坏,把马林、赵率教召回营帐痛斥一番:“这两日天气不佳,火器威力没有彻底发挥。我们硬冲损失不小,但殿前香的损失也同样很大。傍晚我看雨势渐小,总攻的时候到了。听着!明日五更,中军主力两万人继续正面猛攻。马林带五千人向右绕道突袭枇杷山。赵率教带五千人向右绕道突袭和尚帽高地,打开通往双台乡的门户!”“得令!” 次日五更,陕军发起进攻。殿前香没料到敌军敢在地面湿滑的情况下强行攻山,激战一个多时辰两山失手。“赶快收缩防线,火速支援!”殿前香下令让楼台乡守军北上与双台乡守军汇合。天光放亮,杜松洋洋得意率中军浩浩荡荡穿过两山之间的大小村庄,发号曰:“弟兄们!消灭殿前香部后,这些村庄打家劫舍你们随便来!”“呕吼——”士兵们欢呼雀跃继续前进。 赵率教提醒说:“大帅,此地平坦开阔地势低洼,左右身后三面群山环绕,不可久留啊。”“欸,方圆十里平地都是我军驻扎,怕他何来?”话音刚落,就听身后方向由远及近传来阵阵歌声:“搬鞍认镫兮拔刀上马,只等施元帅一声令下……”伴随歌声传来,马蹄声隆隆作响,震得沙石滚落、地动山摇。杜松惊惶失措,问曰:“哪来的骑兵?”眨眼间,数千铁骑如洪流一般从铺安岩上倾泻而下,成雁翅形冲入陕军后队。陕军没有丝毫准备,碰上死,挨上亡,被刀劈、箭射、马踩者不计其数。这支骑兵杀穿十里,扑到杜松面前停住。为首一员大将,身上披锁子大叶儿黄金甲,外罩着半披半挂的大红征袍。往脸上看,面似淡金,一双浓眉斜插天苍,一对廓目炯炯有神,鼻直口方,大耳朝怀,三柳墨髯随风飘摆。前后有护心宝镜,大如冰盘亮如秋水,双勒十字袢,巴掌宽狮蛮宝带刹腰,单别倒挂鱼字尾,吞天兽口叼金环。一部征裙能分左右,上护其身下护其马,一双五彩战靴紧扣金镫之内。胯下乌骓宝马摇头摆尾,吸溜溜一声爆叫。手持大号鎏金长朴刀,一会儿左劈右砍,一会儿拨打雕翎,上下翻飞舞似刀山。来将非别,正是施百年。施百年抬头观看,面前明将穿着与众不同,猜出他是位主将。年也不搭言,刀交左手顺势从腰间拔出遂发手枪,瞄准杜松扣下扳机,当的一枪正打中右肩。杜松哎呦一声,撒手扔刀驳马便跑。施百年正要追赶,两名偏将拍马舞枪拦住去路。施百年大吼一声,使一招反背插花将二人劈于马下。明军仗着人多,长矛手列成方阵向施百年刺来。施百年大喝一声:“投弹!”身旁掷弹骑兵拿出震天雷,点燃引信掷向明军。震天雷轰隆隆成片巨响,炸得长矛方阵支离破碎、血肉横飞。施百年单手一提丝缰,高举朴刀:“冲!” 正是:两肋插刀助危困,雪中送炭解燃眉。 要知赤黎军能否反围剿胜利,且听下回分解。 第59章 赤黎军二破围剿 李成危被救回归 明军见这股骑兵势不可挡,只得收缩队形组成方阵,分割为数块向身边高地徐徐撤退。施百年把骑兵军团一分为二,一队由自己和高凡率领,另一队由满桂和司马旧冠率领,同时沿南北两侧山麓行进包抄变成钳形攻势合围明军。 “怎么回事?明军为何忽然自乱?”王之爵问。殿前香用单筒望远镜仔细观察:“欸,年哥!是自己人救援来啦,是自己人救援来啦!弟兄们,冲出战壕杀呀!”赤黎军战士人人奋勇、个个争先与明军近身肉搏。殿前香一骑当先拍马杀来,挥舞水磨禅杖直取中军。赵率教催马挺槊拦住去路,与殿前香马打盘旋斗在一处。兵器相碰叮当作响火星四溅,二十回合未分胜负。殿前香心想必须得借助这股势头把陕军彻底压垮,否则局势焦灼胜负难料,干脆给他来个一力降十会。打定主意他纵马跳出圈外,然后再次驳转马头加速冲向赵率教,高举禅杖攒足力气依上势下重重拍来。人借马力,马助人威,加之宝兵器切金断玉、削铁如泥的能耐,耳轮中只听咔嚓一声,长槊被砸为两截。赵率教折了兵器败阵逃走,好在亲兵卫队拼死抵抗才杀出一条血路。 杜松看赤黎军气势高涨,自己则三面被围,立刻调整策略命手下打旗语使全军变成四门兜底阵,以防御姿态迎战。明军被打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但人数仍然占优。施百年和殿前香都不敢让士兵冒然冲阵,只得命弓弩手、火枪手就地远程射杀敌人。明军仗着有虎蹲炮的优势,把火炮布置在阵型中心。虎蹲炮首尾二尺长,周身加了七道铁箍,炮头由两只铁爪架起,另有铁绊,全重三十六斤,看起来虎虎势势,煞是威风,发射之前须用大铁钉将炮身固定于地面,每次发射可装填五钱重的小铅子或小石子百枚,上面用一个重三十两的大铅弹或大石弹压顶,发射时大小子弹齐飞出去,轰声如雷。虎蹲炮是以曲射为主的早期迫击炮,杀伤力很大,辐射范围在一里左右,特别适用于野战。“放!”杜松一声令下,数十门虎蹲炮一齐发出怒吼,“咚咚咚咚咚咚”在赤黎军里炸开了花。杜松见火炮杀伤奏效,激昂叫曰:“瞄准殿前香的步军,给我狠狠地打!”殿前香的步军杀出战壕没有掩体保护,被火炮打个正着,不得已又后撤避炮。 正当焦灼之时,从东北方突然杀出一支人马。为首大将身披白袍,胯下乘骑青鬃马,手擎虎头讨幕亮银枪率先冲向明军,高声喊道:“冲入四角,直插阵心!”来者非别,正是泠寅道。转瞬间,上万人鱼贯而入杀进阵内。杜松见状再打旗语。阵中三层士兵互相穿插变成五虎群羊阵,分割包围并共同扑向赤黎军。赤黎军卡在一二层之间动弹不得,随时有被全部吞掉的可能。千钧一发之际,寅道大喝一声:“入生门!上合天盘丙奇,下临地盘丁奇!”赤黎军按照指示顺利攻破第二层来到第三层面前,不及站稳脚跟被先锋官马林横住去路。马林用枪点指:“呔,对面贼将报通名姓!”“大丈夫站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泠寅道是也。”“哼哼,野鸡没名,草鞋没号,敢跟老夫比试比试吗?”“我枪下不死无名之鬼。”“好大的口气,我乃马太师之子马林是也!”“马太师?莫非令尊就是嘉靖年间被人称颂神勇无敌的马芳马将军?”“不错,无名小辈还不过来受死!”泠寅道看马林如此傲慢,颤大枪直刺对方面门,使一招金鸡乱点头,一条枪杆抖出八个枪尖。马林横枪往外招架。泠寅道虚晃马林面门,抽枪奔马林下盘扎来。马林立枪当棒,横扫泠寅道挽手。交战十余回合,马林体力不支,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毕竟年近六旬,人老不讲筋骨为能。电光火石间,泠寅道趁二马错镫使一招枯树盘根:“着打!”只听啪的一声,枪杆结结实实拍在马林后背上,震得老头抱鞍吐血败阵逃走。第三层被打开豁口,泠寅道戳枪直冲炮兵阵地,像串糖葫芦一样把炮手搠翻在地。 阵心大乱,明军调度失灵,外层士兵纷纷转向往里冲杀合围泠寅道兵马。施百年、殿前香见时机成熟,高呼:“敌军已乱,里应外合,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雪恨,冲啊!”施百年率铁骑背冲明军,瞬间斩杀无数使敌人士气崩溃。杜松知大势已去,心想没必要赔上老本,引残兵败将向西疯狂败逃。施百年利用骑兵优势在后紧追,一路砍杀百余里歼敌数千,直至旬阳城下方才收兵。 明军西路进攻被彻底粉碎,战场终于平静下来。殿前香、施百年、泠寅道等人见面格外亲热。殿前香兴奋地搥了施百年一拳:“我说老施,你这骑兵真可谓从天而降啊,嘿嘿来得正是时候!”寅道曰:“是啊,自从复兴建明小学一别有三年多没见了吧,快说说这些年经历!”施百年挑重点详细叙述一遍,全军进入陕西腹地与敌交战后,不得已走小路顶风雪翻越秦岭避开朝廷主力,因此耽搁时间现在才赶到十堰府。司马旧冠从旁加以补充:“李将军,卑职不辱使命。”“嗯做的好,等这次会战结束必受嘉奖。”施百年又向泠寅道、殿前香介绍满桂。赤黎军又添一员战将,大伙无不高兴。施百年谓寅道曰:“四门兜底阵好生厉害,道哥你如何破之?”“《遁甲天书》中有前人总结破阵之法,故而取胜不难。”寅道继续说,“西路危机已除,但全局形势依然不容乐观,诸位说说下一步应当如何?”有人建议先就近支援南路,与敌军主力决战。也有人建议先支援东路,形成局部优势争取吃掉敌军。最后,众人一致决定采取围魏救赵之计,全力攻击东面击退鄂军,然后南下威胁兴山、巴东两县截断湘军归路,逼迫其主动撤退。由于从西到东路线较长,寅道决定让施百年引本部五千骑兵先行,自己随后将至,留殿前香继续坚守西面防御敌人偷袭。施百年问:“地图所示东面乃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陡峭隘口,虽然居高临下但不宜骑兵冲锋,这如何是好?”寅道笑曰:“以正合,以奇胜,陆路不通就走水路。”“水路?”“汉江既在我手中,骑兵可坐船到丹江口登陆,直插鄂军要害。”“可赤黎水军都派出作战,哪有空船可用?”“之前战士们一直帮助郧阳区百姓共同开垦种粮,大力宣传革命思想,当地革命热情十分高涨。你可到柳陂镇借用百姓民船,渡骑兵上岸作战。”“能行吗?从古至今从未有民船渡骑兵的先例。”“放心,依靠群众准行。今夜看我放信炮为号,发动突袭。” 施百年执赤黎军旗率五千骑兵马不停蹄赶到柳陂镇,通知镇长召集辖下各村百姓到镇中心集合。一个时辰不到,周围二三里远的村民百姓陆陆续续赶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熙熙攘攘猜测要发生什么大事。施百年看聚集能有近千人,走到场地中央把借船之事对百姓说明。话音刚落,百姓交头接耳窸窸窣窣,脸色各不相同。就听一对老两口争吵说:“老婆子,咱家里那条小渔船闲着也是闲着,借给他们吧。赤黎军是好人呐,没有人家咱能翻身做主吗?他们在战场上拼的是命,咱拱条船算什么呀?大不了船被打毁了,还可以找政府要赔偿。”“不借。”“为何?”“你想想咱女儿!”“咱女儿咋了?”“嘿你个糟老头子什么都不懂!赤贼来之前咱女儿过的生活那是何等逍遥自在,依靠年轻貌美换了四五个小白脸当提款机,衣服、包包、化妆品要什么有什么。赤贼来之后呢,搞什么谈恋爱要各花各钱,送礼物讲实惠不买贵,严令取消彩礼、嫁妆,婚房平均支付,婚后勤俭持家,工资必须分开,平平淡淡才是真。现在逼不值钱了,咱闺女找不着大冤种,生活质量一落千丈,想浪都没地浪去。本来说等她玩够了再找个老实人一嫁还能大赚一笔,如今卖不上价全是赤贼的锅!你儿子老大不小还不想结婚,说什么结婚不能被另一半剥削,等找到条件完全平等的人再结。这种思想还不是赤贼宣传的?等着断子绝孙吧!”“可咱儿子起码儿比以前活得像个人啦,活得有尊严、有意义。不用再给资本家当牛做马,也不用再当逼奴。”“不借,不借,就是不借!都死了才好呢。”“家里的,你这还抱橛子拉屎——蹬上劲了!借!滴水之恩得当涌泉相报!”施百年见绝大多数家庭都有相似争论,站在年轻女方立场的不愿借,站在男方立场的愿意借船,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有人撒脚如飞从土路跑到人群当中,大喊:“通哥来啦!”众人闪目光向外瞧看,就见影影绰绰来了一帮人,大都上二十岁往上、三十岁往下的精壮小伙儿,为首两个人一男一女,头戴扎巾,身穿箭袖,短衣巾小打扮风尘仆仆。满桂以为百姓要闹事,仓当啷拽出佩剑,手下士兵也要拉家伙。“干什么!都把兵器收起来。”施百年以目示意军士要保持冷静。通哥和她身旁女人走到场地中央,对乡亲抱腕施礼:“十里八乡的老少爷们,别的话我不想多说,赤黎军对咱穷人怎么样大家心里都有数。今天人家求到咱头上,不帮忙就是忘恩负义!不少乡亲说自家绝了香火是因为赤黎军主张男女平等,男性不再跪舔女性导致娶不上媳妇,大错特错!不结婚的真正原因都是因为明朝廷捧杀幕刃,让咱穷汉子结不起婚!”旁边女人说:“老少娘们儿们,咱女人可不能光认钱,得把良心摆中间啊!当海王、找备胎,你身体就那么不值钱?想想是包养你的人尊重女性,还是赤黎军尊重女性?在富人眼里女性不过是玩物,穷人才真正在乎咱们。我们家的船,借了!”有这两个人挑头,台下德高望重的老者领着乡亲纷纷表态同意借船。施百年大喜,接见两位年轻人表示感谢,了解得知小伙叫孙通,姑娘叫秋菊,是刚成亲不久的一对新人。二人平时在镇里乐善好施、见义勇为因此威望极高,办事喀嚓利索,属于水萝卜就酒——嘎嘣脆。 五千骑兵跟着老百姓到各个村登船,折腾好一阵子发现船只数量还远远不够。施百年不敢让士兵分批到丹江口,怕被明军发现逐个击破。孙通提议干脆用竹排代替船只,不妨趁冬季河流流速缓慢且是顺流而下大胆尝试。削好的圆筒长竹村里有的是,军民齐动手把竹排捆结实顺到水里,放眼望去江面上数千的竹排连成一片煞是壮观。五千骑兵站在竹排上在夜色掩护下划向下游,至丹江口三官殿镇成功登陆未损一兵一卒。后来“竹排渡骑兵,军民一家亲”也传成一段佳话。 朱翊铭的鄂军在上次围剿中损失惨重,尤其是水军遭遇重创,所以此次把重心全部放在陆路正面进攻。王妃文晓云亲临前线指挥,命炮兵抬着三门红衣大炮到入山口猛轰赤黎军头道堡垒。三门红衣大炮从葡萄牙人手中购得,威力大、射程远,花了朱翊铭血本。炮击攻坚果然奏效,头道堡垒石墙被轰塌。赤黎军被迫撤入二道堡垒展开防御。朱翊铭让士兵冲到寨下埋地雷,结果被顽强击退。文晓云见状命士兵投放“神火飞鸦”。明代史书上记载军用火箭“神火飞鸦”外型如乌鸦,用细竹或芦苇编成,内部填充火药,鸦身两侧各装两支“起火”,“起火”的药筒底部和鸦身内的火药用药线相连。作战时,用“起火”的推力将飞鸦射至一百丈开外,落地时内部装的火药被点燃爆炸。“神火飞鸦”直接飞入堡垒里面引发爆炸,同时引燃周围大片树林触发熊熊烈火。赤黎军损失极大,撤入最后一道堡垒。明军继续推进,把抬枪架在离堡垒一百五十步远的位置点火射击掩护步兵冲锋。赤黎军将士舍生忘死无一退缩,用自己兵工厂制作的五雷神机、拐子铳与明军对射,等子弹打光就近身拼杀。文晓云在远处见金占虎、火妹妹和手下士卒杀得像血葫芦一样还在与明军白刃肉搏,致使明军进攻受阻,不禁大为震撼。 这时,有人禀报襄王说从江西赶来一支两千人援军,但停在距土关垭镇三十里外的石花镇扎下营盘不再前进。文晓云十分清楚朝廷高层之间互相利用、勾心斗角这一套,猜出他们不是真心帮忙,而是静观其变伺机而动。她和襄王商议后决定亲自去石花镇请援军出兵进攻。掌灯时分,文晓云和亲兵赶到石花镇会见毛文龙的先锋部队,走入中军大帐正撞见毛文龙和袁崇焕激烈争吵。二将意见相左互相不服,但见王妃驾到都有所收敛。文晓云苦劝二人即刻发兵助阵,可一举攻破赤黎军防线。二将言语推辞犹豫不决,最后袁崇焕一气之下中途退场返回副先锋营。副先锋营在北面五里外靠近冷集镇,大约驻守八百人。文晓云见袁崇焕与毛文龙离心离德,只能期望一人尽快出兵。 忽然,土关垭镇方向放出三声信炮,“嗯?怎么回事?”文晓云问。“不知道啊。”亲兵面面相觑。正在众人疑惑之时,就听汉江边一阵大乱,像沸水开锅般杀声震天。施百年早已等得焦急如焚,看信号发出迫不及待率全军从三宫殿方向飞速冲往石花镇。欲到石花镇必先经过冷集镇,正碰上袁崇焕的副先锋营拦住去路。“搬障碍!”施百年一声令下,十名轻骑兵抛出套马绳拴住营前的鹿角丫杈,向左右两侧分别拖拽扫清障碍。“射刁斗!”轻骑兵齐出,对准高处观察哨开弓放箭,瘫痪军营报警系统。“摧营门!”掷弹骑兵点燃震天雷投向营门及旁边木制寨墙。轰隆隆几声巨响,军营被炸开缺口。施百年手提丝缰,举刀令曰:“弟兄们,千里远征,功在今日,跟我冲!”五千骑兵冲进敌营大开杀戒,劈哧,咕唒,噗,啊,明军乱作一团自相踩踏死伤无数。袁崇焕正往回走,忽见寨内营帐翻滚、火光冲天,霎时头脑嗡嗡作响、又惊又怕,打马如飞从南门驶进查看,没走两步面前横住一人正是施百年。“呔!还往哪走?报上名来!”“哎呀呀贼人猖狂,今日让你死在我袁崇焕的鞭下!”说罢挥动虎眼竹节鞭直取施百年。施百年对袁崇焕早有耳闻,其人比自己小五岁却年少成名,在军中效力以计谋超群而颇受上官赏识,一对虎眼竹节鞭勇冠三军,因此交手时多加了几分小心。两人大战二十回合不分胜负。袁崇焕边打边偷眼观看周围情景,发现到处都是施百年的骑兵。他深知八百人绝非敌手,耽搁久了必被全歼,由于分地驻扎想求援毛文龙已然不及,干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无心恋战虚晃一鞭跳出圈外,驳马落荒而逃。主将逃走军心大乱,八百人丢盔卸甲磨身就跑,只恨爹妈给自己少生两条腿。骑兵追杀逃兵如同砍瓜切菜,短暂的功夫便把八百人吃干抹净。 攻破冷集镇来到石花镇前,毛文龙已把一千两百人排成二龙出水阵做好战斗准备。此时文晓云怕赤黎军抄了鄂军后路,带三十名亲兵匆匆返回土关垭镇前线通知襄王赶快撤退回援。毛文龙骑在马上上下打量施百年,暗挑大指称赞:罢了,果然英雄气概。他手提合扇板门刀点指施百年:“来将通名。”“在下施百年是也,汝是何人!”“你可识钱塘毛文龙?”施百年曾作朝廷将官,对毛文龙有所耳闻。此人长自己三岁,擅使一把合扇板门刀,虽郁郁不得志但实力不可小觑。二人话不投机当场动手,大战十五回合毛文龙渐渐刀招散乱力不能支。他心想:自己本身是前来助战,没必要把命搭在湖北,更恨袁崇焕不听自己号令非要分兵驻守导致惨败,回去非在淮王面前参他一本,于是拉个败式指挥三军弃寨而走。施百年率队追杀一阵停住脚步,按计划返回土关垭镇冲击鄂军后队,配合泠寅道正面进攻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什么?哪里集结的部队?”襄王听文晓云说赤黎军已经绕到自己身后不禁大吃一惊,立刻下令三军撤回襄阳府。泠寅道抓住时机,率兵将顺势掩杀大败鄂军。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泠寅道跃马挺枪紧追朱翊铭。朱翊铭盔歪甲斜、带朗袍松,趴在马背上抱着马脖子,紧闭双眼吓得大气不敢出。眼看马头碰马尾,忽然斜刺里扎出一枪直刺泠寅道。做大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泠寅道欻啦一闪身躲过枪尖,随即与这员敌将缠斗一处。此将姓熊名文灿,是朱翊铭刚提拔的副将,接替关恩代之职。他哪里是泠寅道的对手,不出五回合,被泠寅道翻手一枪正扎中大腿。只听噗的一声,枪尖扎进肉里三寸多深,疼得熊文灿撒手扔枪败阵而走,要不是追朱翊铭心急,这条命非交代不可。等泠寅道再想追朱翊铭,已不见其踪迹,正当有些失望,忽然眼前横穿一女子,衣着打扮与众不同。“嘶,难道是她?”寅道大喊一声,“那是襄王妃,抓活的!”火妹妹听那女人是文晓云,柳眉倒竖,杏眼圆翻,双脚一点飞虎韂冲在最前。文晓云想骑马钻树林,但没有火妹妹的桃红马快,被挡住去路。“地主婆,你就给我在这吧!”说罢举棍就砸。泠寅道在后面急喊:“妹妹,要活嘀!”火妹妹不敢违令只好移动手腕,把梅花棍砸向文晓云的坐骑。由于力量太大,马头被梅花棍拍碎,文晓云滚鞍坠地。几名战士上前将文晓云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火妹妹谓泠寅道曰:“大帅,要依着我早把她宰了!留她何用?”“妹妹真是急性人,押她回去交给危哥处置吧。”寅道不便说明。“哼!”火妹妹猜出八九,气呼呼驳马离开继续追杀残敌。 袁应泰引中军刚至襄阳,就见袁崇焕和毛文龙相继败逃回来,于是直接打道回府,临走前给连建军发射信号命其撤退。南路明军总兵刘綎将军听说东、西、北三路人马均已战败,不敢冒险孤军深入,引八万湘军全身而退。至此,从二月初到三月中旬的反围剿战役彻底结束。 赤黎军来不及欢呼胜利,一面打扫战场押送俘虏,一面派出整训完毕的百灵队由泠寅道亲自统领赶奔金丝寨营救李成危。简短截说,百灵队各个身手矫健,轻似狸猫快如闪电,用飞爪、挠钩、套索三下五除二摸进寨中干掉岗哨直扑分赃大厅。薛储贝以为赤黎军刚刚经历大战没有心思围剿山寨,因此警戒松弛很快被生擒活拿,然而找遍整个山寨也没发现李成危的身影。正当大伙着急之时,有队员撒脚来报泠寅道说在后山半山腰发现俩人,一个是身穿道袍的陌生白胡子老头,另一个就是李元帅。大家赶紧跑到后山,看见李成危和一位道士促膝对坐相谈甚欢。“无量天尊,教君,他们来接你了,方才贫道所言之事事关赤黎军前途命运,还望教君三思。”道士一甩拂尘身形不见。李成危顺土坡下来与众人相见,平安重聚又惊又喜。泠寅道把二破围剿的经过对李成危讲述一边。“哦?年哥来了?”“是啊,带来五千骑兵,要是没有这支人马恐怕胜负难料。”“损失大不大?”“实事求是地说损失相当惨重,死伤近三分之一。”“根据地的医药条件很有限啊。”“听施百年说大败毛文龙时活捉了一名军医,此人姓吴名有性,据说医术颇高。”“难道是擅理瘟疫的那位吴先生?”“应该是。”“嗯,一定要好生款待吴医师,尽全力把他留在赤黎军中。”寅道问:“危哥,你怎么会没被关押来到后山?”成危笑曰:“刚才那位道士你可识得?他就是我曾对你提起的亮基道人。”“哦,是他?”“亮基先生是化外高人。他已料到你们近日会来,因此提前到金丝寨侦察,为防止薛储贝鱼死网破取我性命,在百灵队与土匪激战之时偷偷将我救出带到后山。”“原来如此,我看他刚才一直和你交流。”“他讲了对赤黎军下一步该如何进行斗争的看法,一两句难以说清,我们先回去。”临行前,李成危让泠寅道下令将以薛储贝为首的一干俘虏尽皆处死。寅道见百十号人手无寸铁引颈就戮心有不忍,尤其薛储贝还是女匪首。最后由李成危亲自主刀,和百灵队一起将薛储贝等人全部斩杀火烧山寨。 回十堰前正好路过柳陂镇,李成危听说当地百姓为此次胜利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尤其孙通、秋菊夫妇带头援军,起到模范表率作用,亲自会见父老乡亲,看到小伙子们精神饱满、斗志昂扬,敢于向歪风邪气发起挑战,不再忍气吞声、委曲求全,感到十分欣慰并提笔赞曰: 试看国男觉醒,打个天地翻覆。 正是:鞭敲金镫响,齐奏凯歌还。 要知赤黎军如何处理战后事宜,且听下回分解。 第60章 访学堂探讨建设难事 整军纪棍下打得人心 诗曰: 信仰难留情,金银易动心。 暗中彼此探,同窗起刀兵。 回到十堰,李成危命手下人传唤各大将两日后上午巳时到金占虎驻守的丁家营镇集合开会,利用出发前的短暂时间先从俘虏中接见医生吴有性,苦劝他留下来在赤黎军中做军医。吴有性二十六七岁的年龄也是血气方刚的汉子,通过这段时间观察发现赤黎区的人民生活状态比朝廷治下强百倍,留在这里工作生活正是自己梦中向往的激情燃烧的岁月,于是慨然答应。他对成危说:“将军知道我所擅长乃是阻断瘟疫、调理身体机能,但对跌打损伤、骨断筋折并不精通。我在淮王朱翊巨手下当门客时结识了一位神医,此人与我同岁,姓尚名炯字子明,对外科手术极为擅长,有使残疾为健全之能。将军若有求贤之意,我可亲自前去邀他来投,不出半月必返。”“甚好,有劳先生。”吴有性整理行囊带好盘缠,只身一人离开十堰。有谋士谓成危曰:“此人恐有逃走之嫌。”危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相信吴医生不会食言。” 吴有性离开十堰自不必提,寅道又引成危来见文晓云,穿庭过院来到一处单间,门前有二人把守,一个是黎锦强,另一个是火妹妹。泠寅道说:“危哥,你自己进去吧,我们暂且告退。”火妹妹拦话道:“慢!我和危哥一起进去,小心那地主婆伤人。”李成危思虑片刻说:“大家都不必走,在门外稍等片刻。我一人进去说几句话马上出来。”“欸,你!”火妹妹也要跟着往里走被黎锦强拽住:“回来妹妹,这是做什么。”李成危心事重重转过屏风,抬头一看见文晓云静静站在客厅当间背对自己一言不发。“呼——你还好吗?”文晓云听见声音猛然转身,四目相对不禁忆起数载春秋往事,忽而座上客,忽而阶下囚,唯一未变的则是去时水中月,来时镜中花,心里五味杂陈不知如何面对彼此。“你是来看我的,对吗?”“我不知道。”“不知道什么?”“也许,也许这是你我最后一次相见。”文晓云点点头:“明白了,我希望你能亲自送我一程。”李成危长叹一声:“你走吧。”“走?”“如果下次在战场相见,我会毫不犹豫向你开枪。”说完,李成危转身要走。“等等!记着,无论什么时候,我永远不会对你开枪。”成危愕然,迈步离去。 走出房门,李成危不见泠寅道和火妹妹踪影,问曰:“七弟,道哥和火妹妹呢?”“李将军说他去方便一下还没回来。火妹妹她,她这个。”黎锦强吞吞吐吐支支吾吾。“七弟,你见过文晓云吗?”“从来没有。”我有一件重任要交给你。”“大哥吩咐便是。”李成危对黎锦强耳语几句:“记住了吗?”“哦,原来是这样,好,我一会儿回去收拾收拾即刻动身。”说话间,泠寅道方便回来。这时,从远处走近一人,招手呼道:“诸位,你们怎么在这聚齐呢?”“噢,军师来了。”众人相互见礼。骆足看大家脸色不正,问:“出什么事了?我刚才看火妹妹委屈巴巴哭着跑出去。”见众人不回答,骆足往三人身后看看那间小屋明白个八九不离十,谓成危曰:“危哥,可不要寒了自家妹子的心啊。”危曰:“甭管她,她就那个脾气,从小被惯坏了,奔三十的人还像个孩子。对了骆哥,我正要找你,今天有空咱们一起去学校看看。”“好啊,请。” 骆足、李成危、泠寅道赶奔十堰府第一学堂,离校门老远就听闻朗朗的读书声。十堰府第一学堂包括从小学至初中九个年级,由骆足创办,常月凌任校长。正是下午上课时分,三人悄悄在小学部楼道里巡视各班上课情况,不时扒后门往里瞅瞅,仿佛又重现刚入职那冰冷初秋的影子,不过屋内情形与当年大相径庭:教师男多女少,无论威严还是幽默,都一手捧书一手拿戒尺;学生无论年纪大小,全部腰杆挺直全神贯注,没有人把自己当宝贝做出格之事,更不敢顶撞戏弄、辱骂殴打老师。唯一寒酸的就是没有一张完好无缺的桌椅。由于三人身穿便服十分朴素,没有引起任何人察觉。骆足说:“咱们学校男女老师参半,同事地位平等不偏不倚不讲论资排辈,教学水平欠佳者开除辞退,教学必须严格猛留作业,聘用合同直接签四十年。学生人数不多展开小班教学,入学时严把品质关,三年级后道德仍然败坏者直接开除,从十二岁起开始承担刑事责任。咱们也有类似十五衙门的承诉机构,但家长举报内容限于教师是否贪污受贿、猥亵学生等品质问题,如果敢举报老师留作业多、教育手段凶狠,则家长受政府处分。三年来没有一起家校矛盾。”“不错嘛。”成危说道,“比咱当年强多喽,风清气正尊师重教,教师把心思扑在教学上,学生把精力放在学习上,一个有权放胆教,一个懂事认真学。咱们的教育理想总算见曙光啦。”骆足继续说:“朝廷教育毁就毁在怕新生儿少从而以减压为由无限制的迁就学生打压老师,导致天生坏种抓住政策漏洞在学校里肆意妄为破坏良好的教育环境。老师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能守住饭碗就是万幸,怕家长学生举报根本不敢放胆管理、放胆教学。常言道严师出高徒,既不让留足够的作业练习还想要出好成绩,简直就是不给马儿草还让马儿跑,纯属天方夜谭。”“没错,跪下的老师不可能教出站直的学生!”成危满意点点头。“欸,你们看,”泠寅道招呼二人说,“这个班班规有些意思。”骆足、李成危凑近观瞧,只见二年级一班后黑板上写:来一遭翻天覆地,这辈子不做奴隶。再往台前看,一位男老师身穿灰布长衫,激情四射高声朗诵:“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寅道称赞曰:“若天下男老师皆有此阳刚之气,教育界复兴指日可待。” 下课铃响,骆足、李成危上楼梯走进校长室。常月凌抱书本从班里出来回到校长室,抬头一看:“呦,大帅、军师,你们怎么来了?”三人热情相见,谈话间又了解学校日常详情。常月凌担忧说:“相比朝廷来说,咱们赤黎政府的学校确实出类拔萃,但是同样存在致命问题。”成危问:“哦,说说看。”“咱们根据地的适龄学生人数太少,尤其近三年更甚,一岁至三岁的儿童人数比往年减少一半,而且很多还是私生子。至于原因么,这个。”“但说无妨。”骆足补充说:“说吧,都是自家人,有困难一起想办法。”常月凌继续讲:“原因在于结婚率低导致生育率持续走低,也就是说我们对幕刃高压严打的政策未能奏效。”骆足皱起眉头说:“危哥你一直主抓战事,对这件事不太了解。我们刚进城的时候对符合幕刃标准的年轻国钕严厉清除,惊讶发现百分之九十的女性都得杀,后来不得已将情节较轻者留下性命并集中思想改造,希望通过再教育来转变她们的观念,从此不做小仙女,嫁人成亲回归家庭,过平淡的三口生活。可结果事与愿违,改造后的幕刃依然生活奢侈,找不到大冤种当提款机就个个变成月光族,宁可单身致死也不嫁给老实本分的工人、农民,所以结婚率、生育率十分堪忧。”李成危听罢暴跳如雷,骂道:“烂了!全他妈烂了!”常月凌沉思片刻,说道:“我有一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说吧!”成危气呼呼应答。“我们可以降低判定幕刃的标准,比如追求物质享受但只花自己钱买东西,结婚后只要不花丈夫钱想怎么造就怎么造的年轻女性不算做幕刃,这样能够先缓和一下对立的矛盾……”“够了!”李成危拍案而起,“说的倒轻巧看似没有占男人的便宜,可你想没想过年轻女人结婚前在物质上放荡成性,婚后怎么可能受得了柴米油盐这些生活琐事?夫妻有了孩子谁该出钱养孩子?如果养孩子掏钱各掏一半的话,幕刃会为了孩子降低自己个人的生活质量吗?向幕刃低头,休想!有多少学生,我们就教好多少学生!”常月凌没想到李成危发这么大火,一点不给自己留面子,委屈得满脸通红泪珠打转。骆足先给常月凌使个眼色,赶紧调和说:“哎呀,都是自家人何必生气呢,来来来,坐坐坐。月凌思虑不周,不过还是为根据地建设着想嘛。算了咱们不谈这个,走,今天改善伙食在学校食堂吃饭!”危曰:“还是回部队吃吧,学校食堂的饭是根据地里最好的得留给孩子们,等将来革命胜利了需要他们去建设国家,让中华民族复兴强盛。”接着,他从兜里掏出五十两纹银放在桌上,对常月凌说,“带的钱不多,再给孩子们置办些教具吧。”“使不得,使不得,这可是您半年多的俸禄啊!”“拿去!”常月凌推辞不过只好收下。骆足也拿出五十两交给常月凌:“那我们先回去了,下次再来可还要检查工作哟。欸,道哥去哪了?”月凌答道:“刚才我见他往中学部走,可能是看女儿去了。”“女儿?哦,潘缘心。” 当年泠寅道带潘缘心逃难至湖北,与殿前香汇合落草为寇。他见潘缘心这孩子聪明伶俐、懂事可爱,就把她收为义女。建立根据地后,泠寅道把潘缘心送到十堰府第一学堂继续深造。潘缘心成绩优异,在班里名列前茅,让泠寅道非常欣慰。今天寅道独自来到班外,透过窗户观察爱女学习。下课铃响,寅道让出班活动的孩子帮忙叫一下潘缘心。“谁啊?”“不知道,长得文绉绉的,像个教书先生。”潘缘心跟着报信的同学来到外面,抬头一看不禁眼光放亮喜出望外:“父亲!您怎么来啦?”她激动地抱住泠寅道。“好孩子,为父甚是想你啊!”父女之间无话不谈,泠寅道先是询问了潘缘心的学业情况,然后又了解她的思想水平。潘缘心说:“父亲您放心,学习刻苦、生活简朴、作风端正,尤其是作为领导的孩子更要给别人起表率作用,这些我一直牢记着呢。”“记着就好,记着就好。”泠寅道轻轻拍着潘缘心的肩膀,露出满意的微笑。 话分两头,再说文晓云。文晓云被放出十堰府正往襄阳走,忽然从身后跑来五个人,身穿赤黎军军服,手拿短刀,喊道:“前面那女的是襄王妃文晓云,抓住她,咱哥们能大赚一笔!”文晓云见情况不妙拼命向前跑,但那里跑得过五个军人。眼看就要被抓,突然从道旁树林里蹿出一人,大喝一声:“姑娘休慌,我来救你!”说罢抽单刀与五名赤黎军战在一处,几个回合把他们纷纷打退。文晓云死中得活,对此人千恩万谢,问曰:“敢问恩公尊姓大名、仙乡何处?”“免贵,在下黎锦强,闲游路过偶遇姑娘被人追杀,这才出手相助。现在世道不太平,姑娘一人独行危险的很。”文晓云说明自己身份,请黎锦强做保镖护送自己至襄阳,并许他一官半职留在王府工作。黎锦强欣然应允。 转过天来,李成危、泠寅道、骆足三人上午来到丁家营镇开会。按照李成危事先吩咐,有人在镇中心搭了一座点将台。说是点将台其实更像刑场,正中央地面上铺着一张木板,木板旁边有士兵手握鬼头刀,还有士兵手执军棍,气氛非常严肃。三人到此见各大将均已到齐,盔明甲亮分立两厢。将台周围聚集三五千百姓,交头接耳不知说些什么。泠寅道归还帅印退至一旁。 李成危接印在手落座帅案,巡视一周沉脸点到:“金占虎何在!”金占虎腿肚子转筋暗道不好,横跨一步抱腕当胸:“末将在。”“你可知罪!”“末将知罪。”“知罪便好,两个月前我派钟将军到各营巡查,结果发现你营中有有两名校尉因不满部队伙食,私自到百姓家里偷果子吃。百姓到军营告状,不料你避之不见。我本应当时亲自前往处置,谁承想中间经历反围剿大战这才拖至今日。受害百姓是否请来?”“赵老汉已经请来。”“带他上台答话。”有人搀扶赵老汉上台。老汉从老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哆哆嗦嗦不知迈哪条腿好,走到帅案近前刚想下跪回禀被士兵搀助,方才想起赤黎政府人人平等。成危问:“老人家,两名士兵到你家偷果子确有此事?”“回大人,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他们刚摘下俩苹果就被我儿发现了。二人丢下苹果撒腿就跑,什么也没带走。小老儿没有损失。将士们出生入死不容易,您看就别罚他们了吧。” 台下百姓好奇地看着台上如何判决。危曰:“好,请法典!”赤黎军建立根据地后三年来总结治理经验,由骆足主修了一部法典,名为《赤黎法典》。四名亲兵用软床抬进《赤黎法典》,放在帅案之上。危曰:“法典有言:凡士兵擅闯民宅行窃盗之举,无论是否得手,斩!把罪犯押上来!”台下百姓一阵骚动,有人说:“看嘿,要动真格的了。”在场众人等了一阵不见动静,占虎曰:“大帅,那二人在与鄂军交战时均战死沙场。”百姓听罢唏嘘不已:“死了死了,一死百了,看来今天这案子是审到头了。”危又曰:“法典有言:兵有罪,将亦有责。金占虎治军不严纵容包庇罪责难逃,拖下去军棍二十!”台下百姓听闻无不惊骇:“什么什么,当官的还能挨打?”“哥哥兄弟嘿,明朝廷绝不可能有这种事,看看是不是真打。”赵老汉为金占虎求情被李成危拒绝。几名亲兵走上前把金占虎盔缨打掉,按住肩头押到正中央木板处。金占虎趴在木板上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打!”一声令下,两名亲兵一左一右举棍行刑,啪,啪,啪,啪,每一下都结结实实毫不留情。两旁众将不忍直视,大多低头不语。计数官看二十棍已闭下令停手,再看金占虎的屁股青一道紫一道鲜血迸流。金占虎从木板上爬起来,手捂大腿根儿一瘸一踮站在帅案前。危曰:“今日之过望你谨记,如若再犯决不轻饶!”“是。”金占虎满脸羞愧退在一旁。围观百姓连连赞颂:“赤黎军和朝廷官军真不一样,军纪严明不徇私情,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了不起。” 百姓看棍刑结束,纷纷准备离场。李成危走下帅案站到台前,伸手喝住:“慢!古人云:上梁不正下梁歪,基层有错高层坏。我既为赤黎主帅,不能明朝秋毫细致入微,导致赤黎军名誉受损,百姓蒙受惊恐之忧,罪责更甚!今日我当父老乡亲之面自领军棍四十以示赔罪!”说罢摘盔卸甲趴在木板上,“打!”此情此景出乎所有人预料,百姓怎么也想不到领袖也能和普通人一样有功受赏、有罪受罚,心潮澎湃激动万分。李成危下完命令,看掌刑士兵不敢动手站在原地手足无措,问道:“为何不打!”士兵无言以对。骆足见状赶紧走到成危身边:“大帅,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呀,三年来赤黎军为守护一方百姓不受朝廷剥削欺辱,流血牺牲千千万万,难道还不能功过相抵吗?”“是啊是啊,虽然有过但过不至此啊,还请大帅三思。”泠寅道、施百年、殿前香、游善存、火妹妹、齐鑫、赵谏等诸将全都凑上前来解围。李成危把眼一瞪:“汝等具不遵军纪乎!少废话,打!打!打!”赵老汉强步跻身扑通一声跪在李成危面前,含泪说道:“大人!大人!您这是何必呐,我怎忍心让您为我这贱民受苦啊,请大人收回成命吧。”金占虎也跪在李成危面前:“大帅,要打就打我吧!我甘愿再领四十军棍!”台下围观百姓呼啦超全体跪倒:“请大人收回成命!”骆足赶紧搀起赵老汉,对台下说:“大家请起,快快请起!”士兵们把百姓一一相扶。 李成危扫视一周,点道:“殿前香。”“在。”“本帅命你掌刑,其他人退在一旁。”殿前香瞪大眼睛,喃喃说道:“我。”他犹豫再三,最终从士兵手中接过军棍。火妹妹见状提战裙要冲向殿前香,被骆足伸手拦住。“一,二,三,四,五……”计数官一板一眼不敢怠慢,越喊声音越弱。再看殿前香横眉立目、咬牙切齿,却双手颤抖、眼含热泪。“三十八,三十九,四十。”李成危皮开肉绽无力起身,被士兵用软床抬下将台。围观百姓哭声一片、涕泪横流。 红轮西坠,风吹芦苇,岸泊孤舟。骆足独自一人站在浪河边望江亭中,手捻须髯对日沉思。“军师可有心事?”话落人至,泠寅道走进亭中。“哦,道哥,猜猜看。”“昨日我听说危哥和常月凌因幕刃问题意见相左发生争执,说实话对幕刃的态度应该考虑考虑是否要重新审视。军师执掌内政,定然听闻近段时间幕刃破环革命成果之事。”“此言不差,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幕刃问题不可谓不重。道哥,你非为谈此事而来吧。”“唉,是啊,想不到危哥竟对自己下狠手,整顿军纪固然重要,但如此做法是否欠妥?”“常言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想让赤黎军光荣神圣的形象屹立不倒,那就必须付出双倍代价弥补错误。危哥用皮肉之苦换来人心所向,利弊不言而喻。”“那为何非让香哥掌刑呢?”“要体现真心悔改就得让身边最亲近之人来行艰难之举,因此只能从京师同来的老兄弟中选择。金占虎自身有罪,无权责人。火妹妹性情刚烈,重情义轻事理,且对危哥有爱慕之心,不但不能惩处反而会火上浇油。游善存外粗心细,若让他来肯定虚打假罚棍下留情,被旁人看出端倪将适得其反。施百年初来乍到,贸然掌刑恐惹众人不服。我乃一文人,如若行刑会让人感到此事如同儿戏。你宅心仁厚,断然不会领命。香哥心胸开阔不拘小礼,且一心向善爱憎分明,是不二人选。”“危哥用心良苦啊。”夕阳西下,波光粼粼,如诗如画。 转过天,骆足邀请游善存和施百年到自己屋中谈话。游善存办完手中事晃晃悠悠朝骆足的住所走来,还没进屋就在回廊里喊:“挨着金銮殿,准长灵芝草;挨着臭茅房,准长狗尿苔。军师你是灵芝草,还是狗尿苔啊?”他一边戏谑,一边美滋滋迈步进屋。刚跨过门槛抬头瞧看,游善存不禁大吃一惊,就看正前方靠墙端坐一人:头带九梁道冠,当中安一块无暇的美玉,身披酱紫色道袍,上绣阴阳鱼,乾侃艮震巽里坤兑,二目微睁,手拿拂尘,腰中佩剑,胖袜云履,背后粘贴一张八卦阴阳鱼。游善存看楞两秒给看笑了:“嘢?诶嘿真他妈邪门嘿,我说骆哥,你这又是整哪一出啊,怎么还装起牛鼻子老道了,是不是特别崇拜亮基道人想学的皮毛?”骆足谈嗖一声,严肃说道:“无量天尊,来者可是游善存吗?”游善存气得一拍大腿:“这不废话么,不是我还能是谁?啥事快说!”他又凑近摸了摸骆足的胡子,“莫不是烧糊涂了吧?”骆足知道他是个活宝便不与他计较,继续说:“贫道一双慧眼可参透天地知晓未来,汝信否?”“噗!你可拉倒吧,要没事我可走了啊,没工夫逗咳嗽。”骆足赶紧说:“我意料定今日你有一桩豁达之事,信也不信?”“不信,不信,一百个不信!得了,我走了。” 就在此时忽然有人叫喊一声:“游将军且慢。”游善存觉得声音耳熟转身瞧看,就见墙后转出一人,身着便衣站在自己面前躬身施礼。未等游善存说话,那人先言:“在下施百年,曾与将军有水火之交,当年身在宫门行不由己还请见谅。”游善存这才反映过闷来:“哦——哦,还真是你呀,我说昨天聚将之时看你如此面熟。”骆足哈哈一笑:“无量天尊,老游啊,其实施将军和九哥他们在大学时就是挚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从今往后咱们都是一家人。”游善存吃软不吃硬,看施百年没有敌意又说话客气,于是回应道:“嗨!你怎么不早说呢?老游我虽是个大老粗但并非不识好歹,既然咱们都在军中效力,往后就是兄弟!年哥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小弟佩服!怪就怪这个牛鼻子老道在这故弄玄虚,当年逃难之时对我隐瞒真相,要早知年哥还有这层关系,何必等到今天呢?哈哈哈哈哈哈!”三人开怀大笑,亲如一家。 连建军率船队全身而退返回鄱阳湖,一路上心情沉闷,想到此役战败升官美梦恐成泡影,不禁怅然若失。走进将军府,就听隔壁屋里有两名千总嘻哈谈论。一人说:“赤贼中有一员将,身穿白袍,手拿长枪,摔下马来还能腾空而起,都让人给传神了,你知道现在大伙都叫他什么吗?”“不知道,你说说。”“嘿,绰号——集结神王!”“为啥起这名?”“赤贼人数不占优势,但是他指挥兵马神出鬼没,让官军感觉进了十堰府到处都是集结的敌人,所以就叫他集结神王。”连建军在屋外听罢哈哈大笑。 正是:水可载舟亦覆舟,得民心者得天下。 要知集结神王所谓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61章 贿赂谋略双管齐下 升官掌权步步高升 连建军听闻官军惧怕一员赤黎军战将竟将其称之为集结神王,不禁哈哈大笑挑帘栊走进里屋。他讥笑二人说:“二位,怎么几日不见英雄胆小了一圈儿呀?”那二将听话音不对,假笑问道:“哦,连将军,您在战场上可谓英明神武勇冠三军呐,怎么到现在也没见到一个敌军的首级啊?哈哈哈哈。”“哼哼,官军各个贪生怕死、畏刀避剑、胆小如鼠、指挥无方,焉能不败!自己无能还鼓吹什么集结神王,真令人可发一笑。”“我二人不才,但一直保护袁大人左右。要没有袁大人发信号,你那三十条破船早就沉舟侧畔啦!充什么英雄好汉,装什么大半蒜啊。“你!”。连建军火冒三丈气血上涌。“姓连的我还告诉你,被称为集结神王的名叫泠寅道,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是你同学吧?”连建军听完激灵灵打一冷颤,心想从没跟任何人说过自己和赤黎军那帮人的关系,他怎么会知道,莫非……那二将看连建军面露惊惧之色,轻蔑曰:“听说过东厂么?”“嘶,你们是东厂的人?”“连建军,你今日这番言论要是传扬出去,恐怕得个什么后果你心里清楚。咱们同袍一场,劝你好自为之、好好反思,不要再犯今天的错误。” 这时打门外又走进一人,未谋面先施礼:“二位息怒,二位息怒,刚打败仗谁心情都不顺,言语失当之处还请二位海涵。”说完拉着连建军来到院外。“集之,你拦我作甚?他东厂有何惧哉!”“将军小声,小声!”阮大铖四下看无人偷听,对建军说:“祸从口出,言多语失。东厂的人咱惹不起,那二人神出鬼没,到现在连其姓名咱尚且不知,更何况背后靠山位高权重。”“他妈的对外缩头乌龟,对内耀武扬威,什么东西!”阮大铖请客,二人到饭馆边吃边聊,说着说着就谈到前两日战后赏罚之事。连建军严肃问道:“集之,听说因为咱们水师在此役中是唯一没有受损的队伍,淮王给你、朱大典、阎应元、黄道周、刘宗周官职各加一级,可有此事?”阮大铖点点头。“欺人太甚!我是水师主帅,为何单独不给我加官进爵!”“哎呀连哥,你想想平时自己哪步没做好?”“你是说送银子?”“对呀,我们五人平时花钱花海了,能得此官都是拿钱喂出来的。大伙没少劝你送礼,唉。”“我连建军眼里揉不得沙子!” 良宵佳夜,白乃媛正依偎在淮王朱翊巨怀里卿卿我我。朱翊巨问:“宝贝,你为什么一定要让连建军升官掌管兵权呢?”白乃媛把脸贴在朱翊巨胸脯上说:“连建军这个人我非常了解,领兵打仗水平绝不在赤黎军那帮人之下,而且行为完全被感情支配容易控制,可以说是个极品工具人。他若能统帅三军剿匪成功,那对王爷您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呀。将来那帝位宝座——”“小美人嗯啊哈哈哈哈,可是他不愿使银子让本王情何以堪呐。”“此事不难,看我的。” 一番云雨过后,白乃媛吸收精气开始做法。正在鄱阳县将军府睡觉的连建军忽然感到头部一阵剧痛,梦中仿佛听见白乃媛说:你忘了要当上四品武将后娶我的誓言?如今你身居六品,何时才能升官发财,何时才能置办齐房、车、彩礼?赶快行贿,赶快行贿!他从梦中惊醒,发现通身是汗、心跳加速。 往后三天,连建军以生病为由在家中闭门谢客辗转反侧,终于在第四天头上让下人用车马载上八彩厚礼来找好友左光斗。左光斗热情款待,寒暄过后话锋一转直奔主题。他问:“老连,你这大行李小箱子都装的什么呀,莫不是要搬家?”“你自己打开看看。”左光斗好奇,挑出一个精致的小匣子嘎巴一声打开锁头,霎时间金光闪闪耀眼夺目。“我滴妈呀,老连,你哪整着许多金条?”他又打开一个大皮箱,里面装的是成色十足的雪花白银。连建军怨恨地说:“除金银外,那几箱是珍珠玛瑙、翡翠钻石、丝绸绢匹,这几箱是百年古董、名人字画,还有西洋的香料果品。”左光斗震惊地问:“啥意思啊老连,我感觉你不对劲。”“这些是我当官以来积攒的全部家底,今天拿出来求你给我办件事。”接着,连建军把自己想让左光斗帮忙上下打点的事对他讲明。左光斗噗嗤一笑:“老连,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呀。”“哼,什么风格不风格,有钱能使鬼推磨,老子今天首充了!若此事办成,你拿走其中两份。袁应泰拿走其中三份,朱翊巨拿走其中五份!”“好,痛快!你请好吧。” 往后半个月,连建军在左光斗安排下既请袁应泰吃饭又请朱翊巨入席。啪啪啪一番打点吏部回文道,旨意说连建军为国事操劳鞠躬尽瘁,擢晋升为正五品鄱阳水师防御守备。连建军接旨喜出望外,第一次尝到行贿的甜头,可是想到离正四品还有差距不禁眉头紧锁。 正当连建军发愁之际,忽然袁应泰府的管家送来一封请帖请他到袁府做客。连建军不敢怠慢,身穿官服手提礼物登门答谢袁应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袁应泰问:“连公,你还想升官吗?”连建军心里暗自高兴,这些天正思虑此事,没想到今天运气就来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袁大人,您的意思是?”“你若能帮我做成一件事,我便保举你管制四品。”“嘶,大人请讲。”“你知我是何许人?”连建军默不作声。袁应泰用手指在桌布上写出三个字——东林党。连建军吃惊非小:“您是东边的人?”“嘘,小声。你知道东林党和阉党是水火不同炉,近来双方尔虞我诈明争暗斗愈演愈烈。我想让你去趟京师刺杀魏忠贤,你可有胆量?”袁应泰眼眉倒竖紧盯连建军。连建军听罢感觉后脖颈直冒凉气,斜眼往侧边一瞟,隐隐察觉墙外暗藏刀斧手。“谢大人信赖,下官从命!”“好,痛快,干!” 书说简短,连建军把水师要务交给朱大典、阮大铖等人,自己带好随身之物独自一人前往京师。故地重游思绪万千,连建军走进正阳门不禁想起当年自己被冤告诬陷惨遭教育司无情开除的往事,心头怒火中烧义愤填膺。想刺杀魏忠贤比登天还难,哧吧楞登一个月的工夫,连建军在紫禁城周围蹲点也不见魏忠贤踪影。“算了,干脆回去复命吧。”他自言自语,刚抬屁股要走忽然萌生一个念头:得去教育司说道说道。 连建军凭借正五品的官印顺利进入教育司,问人打听一路走上二层来到学道办公室门前。正好贺稽陂在靠在办公桌前太师椅上喝茶,忽然有人敲门。“进来。”连建军推门进屋。“有什么事,呃,你,你是谁?”他下意识放下茶杯,从抽屉里掏出一把簧轮手枪。连建军站在离他两米远的位置不躲不闪,问道:“狗杂种,你还认识我吗?”贺稽陂稳住心神仔细辨认感觉面向眼熟,但因为身着将服腰悬配剑不敢断定,问曰:“好像见过你,请问阁下有事吗?”连建军牙关紧咬伸出六根手指:“六年,六年来我始终忘不了那天。贺稽陂老杂毛!没想到我还能活着回来找你算账是吧。”贺稽陂故意放大音量说:“啊,是你!你想怎样?你是赤贼?”“不,我是朝廷正五品鄱阳水师防御守备,今天来就是要跟你讨个说法!” 二人谈话的声音飘出门外,斜对面副学道办公室里郑竹姬听闻感觉情况不对,悄悄溜出来贴在贺稽陂门前偷听也不禁大吃一惊,随后让人召集守卫教育司的全体官兵准备擒拿连建军。郑竹姬从声音判断贺稽陂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于是让官兵先不要冲入屋内,想罢多时心生一计,自己一人推门进屋。连建军与郑竹姬并不算陌生,当年和泠寅道谈论时曾不止一次提起过这个女人。郑竹姬淡定地对连建军说:“既然是校友先请坐,咱们有话慢慢谈。”她拉把椅子坐下,目光示意贺稽陂别紧张。连建军冷言冷语问道:“你就是让道哥憎恨一生的女人?”“不要那么大火气嘛,看得出你现在的身份是朝廷官员而不是赤贼。咱们同殿为臣,有难处可以随时提出来互相帮衬照应,至于之前的事我替贺大人给你赔个不是。连大人宽宏大量多多包涵,往后咱们多亲多近多亲多近,呵呵呵呵。”说罢,郑竹姬从怀中取出一根金条递给连建军,“一点见面礼不成敬意,还请笑纳。”连建军吃软不吃硬,态度渐渐缓和下来。 郑竹姬说:“连大人既为外值武官,想必此次是奉旨入京,若遇到难处还请直言。咱们都是老朋友,有用我等之处一定效劳。”贺稽陂补充说:“对,建军老弟,有什么难事哥哥替你做主。”“真的?”贺稽陂料定连建军很可能有事相求,豪迈地说:“我以人格担保,不信可以立字据。实在不行我今天就当你的人质,知道事情办成为止。”连建军看前戏铺垫的差不多,就把袁应泰委托他来刺杀魏忠贤的事讲述一遍:“阉党势大,刺杀极难得手,我想不如将此事告发给魏魏忠贤。他一高兴也许还能在皇帝面前保举我,那样加官进爵的目的也能同样达到,但又苦于无人能够引荐。”郑竹姬听完心里暗自高兴,说:“连哥高见!正所谓人不狠,站不稳;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连哥诚有此意,觐见魏公公的事就包在我身上。”贺稽陂问连建军:“反告袁应泰可有他留的凭据?”郑竹姬插言道:“没关系,阉党与东林党素来有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况且还有人证。” 晚上,郑竹姬把白天所发之事一五一十转告给魏忠贤,并提出利用连建军与赤黎军中主要人物非同寻常的关系来传递假情报的计策。第二天魏忠贤与连建军会面达成协议,退朝后将其带入后宫来找万历皇帝。连建军把真实情况稍加修改对万历皇帝说,袁应泰欲意派人加害魏忠贤,自己听闻得知前来送信救人。魏忠贤又在万历面前编出种种袁应泰的不是,同时大家赞颂连建军在二次围剿中率领水师与敌英勇作战的表现。万历帝对连建军刮目相看,当即加封他为正四品明威将军鄱阳水师都司,并担任第三次围剿赤黎军大元帅。连建军磕头谢恩,询问围剿具体时间。万历侧眼看了一下魏忠贤欲言又止,只说时日未定先去准备,并让他与徐光启、李之藻两位大人带圣旨去澳门找葡萄牙督办马士加路也购买西洋枪炮。连建军头次面见皇帝说话不知轻重,问曰:“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这些西洋人占我疆土以达数十载,朝廷为何不派兵剿灭?他们与赤贼还不相同,不管怎么说赤贼和大明都是华夏子孙,可西洋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臣愿领兵先征讨洋妖再平赤剿匪。”万历唰啦脸色更变:“洋人船坚炮利胜于我朝火器,强攻绝非上策,且洋人不过是租界香山、澳门、台湾等地,与我朝进行贸易往来并无野心,对西洋客人要以礼相待,体现我天朝上国之风度。记住,宁可给洋人割地赔款,也不能让穷棒子插旗造反。”“这。”“好了,连爱卿下殿去吧。”“是。” 离开后宫,魏忠贤把连建军拉到没人地方小声说:“皇上金口玉言,方才没有具体说清第三次围剿时间,但我估计应该在两个月后,所以连大人要赶紧去澳门把事情办成。明天兵部把清单开出来,你带好播发银两就可上路。”连建军心里一怔:两个月转瞬即逝,赤黎军能做好应对准备吗?连建军留在京师等待一天,请魏忠贤吃饭。第二天连建军从兵部接过召旨,临行前又请魏忠贤、贺稽陂、郑竹姬到聚仙楼吃饭表示答谢。席间,连建军屡次尝试套话得知围剿的具体时间,但三人支支吾吾好像知道些眉目但不肯说。连建军借说解手退到包间外,贴在门边偷听。魏忠贤说:“这个小连子,他要是得知具体时间很有可能会泄密给赤黎军的那帮同学,所以昨天我跟他说两个月以后发兵是为了让赤黎军倍感压力军心浮动,实则围剿时间应该在一年以后。朝廷连遭重创,想调集大兵也需要时间……”连建军在门外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心中狂喜,原来这才是真话,正是要知心腹事单听背后言。 连建军返回鄱阳将军府,先派心腹人乔装改扮把自己如何得知机密消息的经过传达到十堰,然后稍作停顿休整汇合徐光启、李之藻两位朝臣,领连家水师顺江而下抵达澳门。十六世纪初,中国还处在封建社会的后期,而西欧一些国家已进入资本主义时代。新航路的开辟和地理大发现,沟通了欧、非、亚洲之间的海上交通,促进了商业和航海业的发展,葡萄牙由此迈开了征服东方的步伐。明嘉靖三十二年,葡萄牙商人借口遭遇风浪,贡物被水渍,请求借澳门晾晒。他们用财物收买海道副使汪柏,获得登岸居住的权利。不过,葡萄牙人并不满足仅在澳门贸易的现状,他们企图将澳门占为己有的面目便愈发显露出来。明隆庆三年,盘踞在澳门的葡萄牙殖民者竟然在澳“筑室建城,雄踞海畔,若一国然”。明朝政府立即采取“建城设官而县治之”的办法,于明万历元年在澳门与香山县交界的地方建城立关设官防守,由香山县主管澳门,并责令居留澳门的葡萄牙人每年向香山县缴纳地租金五百两白银。由此,葡萄牙人开始租住澳门。租居澳门的葡萄牙人一直极力谋求自治,企图永久盘踞下去。万历十一年,居澳葡人组织议事局。万历十四年,葡印总督无视中国主权,将澳门视为葡国海外领地,授予澳门议事局自治权,使他们将租居地变为自治城市。 连建军的水师使团受到澳门督办马士加路也热情接见。马士加路也先领连建军众人参观卜加劳铸炮厂。葡萄牙人在澳门留居后,为了安全防卫,陆续在澳门各险要点建筑炮台,扩大对火炮一类武器的需求。一五五七年明嘉靖三十六年,葡萄牙铸炮专家伯多禄·卜加劳在西望洋山麓竹仔室村尾选择地点开设铸炮厂,由卜加劳亲任经理。炮厂制造的火炮均是欧洲在十六世纪发明的长身管、纺锤形结构的火炮,被中国称为红夷大炮。红夷大炮在设计上与当时明朝本土拥有的火炮相比有很多优点,炮管长,管壁厚,口径大,整体形状从炮口到炮尾逐渐加粗,符合火药燃烧时膛压由高到低的原理。在炮身的重心处两侧有圆柱型的炮耳,火炮以此为轴可以调节射角,配合火药用量改变射程;设有准星和照门,依照抛物线来计算弹道,精度很高。多数的红夷大炮长在三米左右,口径一百一十至一百三十毫米,重量在一吨以上。 参观完炮厂,众人又观摩了殖民者练兵方式。连建军敏锐发现葡萄牙步兵用的都是带刺刀的长杆燧发枪,比朝廷火枪营、神机营用的鸟枪、鲁密铳射程远、精度高、威力大,而且运用的是三段击的线列战术,能最大程度发挥火器优势,不禁大受震撼。由于徐光启和李之藻是天主教徒的身份又会葡萄牙语,所以很顺利和葡萄牙人签订合同,以高价额订购五十门红夷大炮。马士加路也早听说明朝内部横空出世了一支赤黎军,于是向连建军提出派遣五百名葡萄牙火枪手帮助明朝围剿的请求来换取一些好处,遭连建军断然拒绝。 使团在澳门停留近一个月,终于等葡萄牙人制造完毕。徐光启、李之藻携带五十门炮回京交旨。连建军率水师返回南昌,置办房、车、彩礼,正式向白乃媛求婚。白乃媛感动落泪欣然答应。五月,在淮王朱翊巨亲自主持下,连建军与白乃媛举办婚礼结为夫妻,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正是:终身了却今圆满,官运亨通明启航。 要知朝廷何时真正开启第三次围剿赤黎军,且听下回分解。 第62章 真真假假计中计 虚虚实实谍中谍 连建军在江西练兵暂且不提,翻回头再说坐落京师的教育司。自赤黎军二次反围剿胜利后,净化司备受鼓舞频频出手,又暗杀教育司内贪官污吏、各学校一线败类教师十余人,致使京师教育界人心惶惶笼罩在阴云之中。不少有良知的一线教师猜测人命案肯定是千千万万被屈含冤、深受压迫教师的报复之举,于是联名集体上书要求教育司痛下决心进行教育改革。内容包括取消教师教书本职工作以外的其他任何闲杂工作,恢复教师原有的惩戒权,班主任工作与教课工作分开二选一,多招年轻老师分担工作任务从而减轻每个人身上的担子,严查上级领导吃空编现象,改正论资排辈风气,男女教师地位平等,合同最短三年一签不得校领导随意修改,严查教师中的渣男国钕等提议。这些议案像雪片一样纷纷落在学道贺稽陂的办公桌上,愁得他像热锅上的蚂蚁。 贺稽陂叫郑竹姬到自己办公室帮忙一块想注意,对她说:“原来偶尔也有一线奴才上告,不过事单力孤给他开除便是。现在四五十人集体上告,要都开除恐影响不好。”郑竹姬眼露凶光厉声说道:“这帮牛马有口稀饭吃还不满足,想动咱们的利益,没门!不让他们见点血就不知道厉害!我建议把领头的杀掉,其余人置之不理。”“嗯,杀一儆百。”“这四五十人肯定是借暗杀风波趁机闹事,关键问题是得查出来到底是什么人胆大包天屡次对教育界实行刺杀。”“说说看。”“我想这个刺杀组织很可能就是教育界内部的人,或者在教育界内部有眼线,大概率和赤黎军那帮人相识。”“我也有此怀疑。”“您还记得幸福礼堂那次刺杀活动吗?”“当然。”“当时我们冲入礼堂见人就抓,现场喊叫声此起彼伏一片大乱。然而走廊中有一名保洁异常冷静,有意遮挡面目裹挟在人群之中趁乱逃走,从身形来看我觉得是。”郑竹姬贴在贺稽陂耳边轻声说出人名。“是他?你有什么想法?”“坐以待毙被动调查追捕不如主动出击,我有一个引蛇出洞、顺藤摸瓜之计,只是需要您挂点彩。”郑竹姬对贺稽陂耳语几句讲清计划。贺稽陂沉思一阵,赞曰:“好,就依计行事。” 下班后郑竹姬回家,见魏忠贤仍然未归心中不悦。一连数天魏忠贤直到子时左右才回家就寝,不免引起郑竹姬怀疑。今日也不例外,等魏忠贤到家郑竹姬讥问:“相公勤于王事殚精竭虑真让人敬佩呀。”“侍君如侍父,岂敢怠慢?”“哼哼,恐怕是有美色迷住了夫君吧。”“哦,你在吃醋?”“美色诱人必有图谋,如今赤黎乱党猖狂日甚,万不可使其有可趁之机啊。”“哈哈哈哈,汝在自评乎?没有凭据妄加揣测,真真岂有此理!”魏忠贤欻啦一甩袍袖进里屋休息。郑竹姬又羞又恼,以第六感判断魏忠贤近日身边必有女人缠绕,而且此人很可能与赤黎军有关。 四月,雨田小学老校长退休。教育司学道贺稽陂让教育司协调署署长伍三海选出所有符合当选校长条件的教师,准备接任雨田小学校长。伍三海不敢隐瞒遗漏,把人名单如实上报给贺稽陂。贺稽陂从候选人中挑出年轻男教师牛大门接任雨田小学校长。牛大门上任后拉拢校内干部阶层,对基层老师进一步压榨,工作量远超规定上线同时克扣教师工资,致使雨田小学内矛盾重重内讧迭起,终于在五月初被人斗杀在校长室。衙门查案未果,将此事暂且搁置。 伍三海很快听闻此事深感疑惑,单独联系王朝义询问他是不是下手除去了牛大门。王朝义对牛大门一无所知,没有动手杀人。王朝义托腮帮问伍三海:“好长时间没有联系他们,可能是净化司里有人单独行动没有通知你。”伍三海点头曰:“近日找时间和他们碰头,但还是先隐藏你的身份不要公开露面。”“正合我意,在暗中保护你们。” 公休日夜晚,伍三海联络钱谦益、徐霞客、钾钙钠、林蓝、水国杀到京师师范学馆地下密室碰头开会。约定时间已过,只有林蓝和水国杀没有到场,其余众人相互了解情况都没有刺杀牛大门。伍三海曰:“牛大门罪大恶极死有余辜,只是他身为校长下班后周围有锦衣卫保护,刺杀他难度极大。”钾钙钠曰:“很有可能是雨田小学的老师趁其不备将他杀死在学校之内。”正谈话间,林蓝和水国杀匆匆忙忙赶来。二人入座后,林蓝说:“诸位都甭猜了,杀死牛大门者乃肥龙是也!”众人大惊。林蓝继续说:“肥龙难以忍受牛大门灭绝人性高强度压榨,设计在校长室制住了牛大门,让他派人请贺稽陂来雨田小学谈教育工作问题,计划将二人一并除掉。等贺稽陂走进校长室时,肥龙突然从办公桌下持刀窜出,可惜只是刺伤了贺稽陂的右臂没有将其致死。贺稽陂惊惶失措,认为肥龙是赤黎军的一员就跪在他面前苦苦求饶,说出朝廷要在七月份围剿十堰府,想以此为条件求肥龙放他一马。趁肥龙思索踌躇,贺稽陂逃出办公室喊保安抓人。肥龙情急之下先杀死牛大门,然后脱身逃走。”钱谦益问:“这些你是如何知晓?”水国杀补充说:“肥龙逃走不敢回家知道自己定遭通缉,于是来到我家中说明来意,请求看在老同学的份上许他躲藏一时。我又联系林蓝一同商量,现在把他安排在郊外的一间小屋中。”“难怪我这几天在教育司发现贺稽陂右臂一直保持一个姿势不动,交给他文件也是让秘书代其签字。”钱谦益恍然大悟。徐霞客问杨、刘二人:“没跟他说你们的身份吧?”“当然没有。” 伍三海听罢摘下眼镜轻轻擦拭:“现在事情变得越发复杂了,大学同窗刺杀校长还得知了军事绝密。此事有两种可能,如果是真的那咱们就应该把围剿时间赶紧送到十堰赤黎军手中;如果是假的那说明刺杀牛大门、刺伤贺稽陂以及故意透露围剿时间都是他们自编自导的一场假戏,目的是让肥龙接近咱们打入净化司内部。世间真正巧合的事并不多,往往内部存在必然的因果关系。诸位说说你们的看法。”徐霞客说:“肯定是假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肥龙都能甘愿连续工作六天六夜不休息,而且在幸福礼堂的教职工大会上慷慨激昂地发言,怎么可能突然又反对压榨教师呢?”钱谦益说:“我觉得也是苦肉计。前段时间连建军来过一次教育司。”伍三海点点头:“这事我也听说了。”钱谦益继续说:“那天润哥和霞客都去小学听课了不在教育司,我当时在办公室审阅公文正亲历此事。连建军先跟贺稽陂和郑竹姬交谈一阵,不久魏忠贤这个阉人也来了,四人一起关在屋里不知说些什么。再之后魏忠贤带着连建军离开教育司,肯定是入宫见皇上,听说万历加封他正四品明威将军鄱阳水师都司,并担任第三次围剿大元帅。李成危来信说连建军是人在曹营心在汉,战场上出工不出力,所以这次当上围剿元帅也不会真心对抗赤黎军。第二天连建军离京前到教育司答谢贺稽陂和郑竹姬,我暗中观察发现他脸上带笑,很可能是得知朝廷不会在短时间内围剿十堰府,也就是说与肥龙得知的短时间内围剿的消息真相反。” 伍三海沉吟说:“不过这些都仅限于分析没有真凭实据,咱六人分为两组,钱谦益、徐霞客和我暗中调查贺稽陂,林蓝、水国杀和钾钙钠暗中调查郑竹姬。既然这二人都与魏忠贤相识就有可能得知机密,探查清楚再核对消息。” 放下这两拨人不提,单说王朝义。王朝义听伍三海讲述探查计划,心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干脆直捣黄龙夜探皇宫,运气好兴许还能亲耳听万历这个老小子说出实情。五更天,王朝义收拾行装准备出发:头戴六棱抽口硬壮巾,顶梁门倒拉三尖慈姑叶,鬓插英雄球,寸排骨头扭,十字判大带刹腰,骑马岔蹲裆滚裤,脚穿抓地虎快靴,斜跨百宝囊,手拿子母电光拐,周身上下紧陈利落直奔紫禁城。 紫禁城不管是白天黑夜都有御林军和宫廷侍卫严加把守,暗处还藏有大内高手以防不测。王朝义深知皇宫戒备森严,不可能像大臣上朝一样翻承天门进午门一层层往里推进,于是顺南池子大街先溜进社稷坛。社稷坛与紫禁城仅有一墙之隔,墙下是一片草坪。草坪上隔几米远种着一棵松树,草坪旁边是大道,定时有巡逻队经过。王朝义横穿五色土、转过拜殿,蹑足潜踪在墙根下来回走上一趟,听墙内头没有动静,然后选择在避光处捡起一块石头扔到皇宫里。等一分钟听墙内头还是没有反应,王朝义观察周围没有巡逻队,掏出飞爪向上一抛钩住琉璃瓦,双手一扽两脚踹墙借力提纵跳进皇宫。 来到紫禁城里王朝义有点傻眼,往左右两侧看根本看不到夹道的尽头。紫禁城太大上哪找皇上去呀,而且到处都可能有机关埋伏,一步走错万劫不复。正在他犹豫之时,忽然从斜前方两座屋子之间走出一人,手提灯笼佝偻着腰哼唱小曲迎面而来。呦!王朝义再想躲很容易暴露,冷静蹲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听来人掐着个嗓子唱:“天无太平日月不明,地无太平花草不胜,国无太平山水不清,家无太平鸡犬不宁。耶?那什么玩意那是!”没等小太监揉眼看,王朝义蹭一下窜过来捏住他脖子,厉声说:“别动,动我就掐死你!说,万历老儿在哪?”小太监吓得魂儿都飞了,哆哆嗦嗦说:“在在在乾清宫后边养心殿。”“有多少人守卫?”“近千号人都守在后三宫。”“前三殿呢?”“夜里前三殿只有个把人值班。”“行,小爷今天心情好,给你松松骨按摩按摩。”王朝义指尖使劲前后一错,哎咔,把小太监喉咙捏折将死尸拖到墙根下。他琢磨此来目的并非刺杀皇帝,若皇帝突然驾崩那么觊觎帝位者必定相互攻伐,百姓又遭刀兵之苦。当今大明已经是内忧外患,一旦引发内乱外族必定入侵,而且刺杀难度太大,偷鸡不成蚀把米反为不美,不如去太和殿龙书案也许能找到些机密。 王朝义窜上屋顶,飞檐走壁穿屋过瓦来到太和殿。万历二十五年一五九七年紫禁城大火,焚毁前三殿至今未能完全重建。王朝义从屋檐下的墙壁破损之处钻进殿内,使一招珍珠倒卷帘、夜叉探海式,也叫天鹅下蛋,双腿一飘空中云里翻身平稳落地。殿内漆黑一片,王朝义知道殿门外就有站岗卫兵,因此不敢擦亮火折子,仅靠一点五的视力摸上龙书案。桌案上东西不多,一颗玉玺、一杆御笔、几份奏折。王朝义打开奏折借月光仔细辨认,没发现一份和赤黎军有关的内容,都是赈灾、治河、拨饷等信息。“时也,命也,运也!看来我今天来得不是时候,不过贼不走空。”他发现大殿侧面有间暗室,门虚掩着没有上锁,于是溜到里面。暗室里堆积不少杂物但都不太值钱,唯有一顶纯金龙冕引起注意,金冠由前屋、后山、角三部分组成。金冠通高八寸,后山高七寸,冠高四寸,冠口径六寸厘米,重一斤半。由五百一十八根细金丝手工编织而成,花纹空挡均匀,疏密一致。龙鳞就有八千四百片。而且每一片都焊接上去,这不仅仅要花费巨大的精力,而且要求工匠必须有超高的技艺才能完成。王朝义高高兴兴把龙冕揣进百宝囊,临走前在龙书案宣纸上写下十二的大字——清君侧,屠佞恶;贵民生,共太平,并用玉玺在宣纸上扣个戳。 干完这些,王朝义满意离开飞身上房,刚踩在瓦片上就听身后有人说:“小娃娃,既然来了还能走么!”呀,被大内高手发现了。王朝义心里砰砰直跳,转过身行嘿嘿一笑:“小爷我夜里失眠,到这来溜达溜达。阁下也睡不着觉?”话音未落,他从百宝囊里掏出两颗墨玉飞蝗石一抖手腕:“着法宝!”对面这位早有防备,唰啦一闪身躲过暗器举刀就砍。王朝义转身就跑,二人在房顶追逐。眼看前面是空地,王朝义纵身一跳正落入包围圈。三名大内高手早在此等候,纷纷拉家伙挡住去路。“杀不尽的毛贼草寇,还不放下兵器束手就擒!”王朝义急得直嘬牙花子:“哎呀呀呀,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看来我老人家今天要归位!”不得已拽出子母电光拐与四名大内斗在一处。听嘡听嘡三四十个回合过去,王朝义累得通身是汗,还是仅仅被围在当中找不到缺口。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眼看要顶不住劲儿,王朝义突然按绷簧拔出拐杆甩动拐头:“炸!”两颗电光球被擦燃飞向两名大内瞬间爆炸开来。神仙难躲一溜烟,两名大内被炸伤倒地。王朝义同时用藏在拐杆中的匕首回身一划又刺伤一名大内,借机飞身上房逃之夭夭。 正是:真假实情难分辨,明暗争斗奸诈多。 要知净化司能否查清官军围剿时间,且听下回分解。 第63章 泠寅道大战刘綎 连建军突破江北 净化司分两拨人跟踪暗访贺稽陂与郑竹姬,调查十天返回秘密据点核对情况。期间,肥龙一再询问林蓝和水国杀,自己从贺稽陂口中得知的围剿时间信息是否送往十堰府。林蓝和水国杀只好推说还需斟酌判断,暂时搪塞过去。肥龙眼珠一转心中暗喜,趁白天杨、刘不在时离开住所不知去向。 六人到齐共享情报,从探查到的只言片语中分析出朝廷第三次围剿时间应该在年底左右,并不像肥龙所说的三个月之后。徐霞客曰:“难道肥龙是奸细,故意放出假时间让我们给赤黎军传递错误情报?”钱谦益摇摇头:“不对,肥龙怎么会知道咱们净化司的身份?他不过是因为和杨兄、刘兄同班同学的关系才找到他们避难。”林蓝曰:“诸位放心,我和阿淳没有给肥龙透露净化司的半点消息。”水国杀点头称是。钾钙钠曰:“肥龙虽然支持当今的教育政策,对教育界的赃官污吏百依百顺,但性情憨厚、朴实无华,没有当卧底的资质。”伍三海综合大家所说,发言:“现在有一点可以肯定,贺稽陂和郑竹姬确实与魏忠贤相识,而且关系十分密切。贺稽陂城府极深,在被肥龙逼迫威胁生命的情况下,很可能脱口而出一个假时间来博取肥龙的信任,趁其放松警惕之时脱身逃走。肥龙在不查之下将消息告诉咱们,至于他是否为朝廷卧底证据不足,下结论为时尚早,先让其避难再观察一阵。 第二天,教育司下发文书调徐霞客到西北一带出差,支援边关贫困地区筹建学校,同时教育司内一半官员也被外调公干。此时黎锦强尚未回京,伍三海问王朝义见无人可用,只得派心腹钱谦益向教育司请假,亲自将朝廷年底出兵的情报送往十堰府。 简短截说,钱谦益不辱使命来到十堰将消息告知李成危。李成危召集众人探讨消息是否可靠。泠寅道曰:“如果说连建军给我们传来的消息有可能是假,利用同窗之情方便朝廷做事,使官军趁我等不备偷袭十堰府,那我们自己净化司得到的情报与连建军的情报完全吻合,就说明信息准确无误。”其余众将一致认为情报可靠,而肥龙很有可能是朝廷的卧底。骆足提醒不可掉以轻心,应加强根据地守备。 钱谦益在十堰府休息十日原路返回。赤黎军在这段空闲期内努力撮合骆足与常月凌成亲,最终由钟夫人唐氏主持二人的婚礼。婚事举办不久又有喜讯传来,施百年的夫人及家眷二十余口投奔根据地,亲人久别重逢喜极而泣。 公元一六零八年六月,这天上午连建军正一个人站在自家后院金鱼池岸边手撕馒头渣喂鱼,面色凝重沉思不语。忽然管家急匆匆跑来说:“老爷,宫中力士前来传旨。”“哦?现在何处?”“已在正堂等候。”“快走。”连建军来到正堂与力士见礼随后跪倒接旨,当听到圣旨中皇帝说命其七月领赣军与鄂、湘、皖、渝、陕、豫六省官兵共二十万围剿赤黎军时,当即脸色铁青、呆若木鸡。连建军这才明白已经上当受骗,魏忠贤、贺稽陂、郑竹姬三人猜到自己和赤黎军众人非同一般的关系一定会给他们传信。因此他们当面对自己说的时间是真,而背地说的时间是假。自己以为偷听到的一定是实话,果然把假情报告诉给赤黎军,这正中了朝廷的诡计。 连建军领旨谢恩百感交集,如今再想派人去十堰府告知真相已然不及,而且府外必有锦衣卫日夜不停监视,若抗旨不尊定遭杀身之祸。他一连十天居于家中踌躇不定,晚上,夫人白乃媛突然发难,质问曰:“连建军,汝是否要徇私情而废王事?”建军一怔:“夫人这是何意?”“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上次围剿时你保船不战,分明是有意避免和赤黎军发生正面冲突!如今圣旨已到,你却迁延时日消极怠工,恐怕是另有隐情吧。别忘了你穷困潦倒在南昌街头要饭时,是谁仗义出手救尔不死。现在你兴旺发达了,衣食无忧、成家立业。可是如果我把你暗通贼匪的事告知淮王上达天庭,那你将失去一切死无葬身之地!”“啊,这。”“不要错打了算盘。” 连建军思来想去,料到赤黎军得知消息是假定然不会轻饶自己,到那时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最终决定勤劳王事率兵出征。他双腿发软,跪在白乃媛面前:“颠沛流离的日子我再也不想过了,只想安安稳稳的生活。夫人莫要责怪,我即刻整兵备战!”白乃媛十分满意,第二天带连建军到淮王府,让他在朱翊巨面前发誓竭尽全力围剿赤匪。连建军真心效命,感谢淮王栽培。朱翊巨大喜,问曰:“连将军,孤王听闻你与赤贼一干匪首曾是大学同窗,不知论兵事孰高孰低?”“不瞒王爷,早年间我与李成危就是因兵棋相识。闲暇之余,我二人常常兵棋推演各扮一方,总体来说水平在伯仲之间。论陆战,彼略胜于己;论海战,己略胜于彼。后来,我在大学创办水陆军讲武堂,像泠寅道、殿前香、施百年都是难得的将帅之才。”朱翊巨哈哈一笑:“建军太谦了,《孙子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对贼匪了解颇深,战而胜之不成问题。况且我大明雄师百万,战将千员,剿灭赤贼易如反掌如同探囊取物。今日本王已在府中备下酒宴,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谢千岁!” 七月十五日,连建军率水陆兵马五万开拔出征,准备会同一万鄂军、八万湘军、一万皖军、一万渝军、两万陕军、两万豫军共二十万人马合围十堰府。连建军站在甲板之上郁郁寡欢,沉吟道:“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汉江苦水陈鲜血,多少无奈多少遭。”军师黄道周、刘宗周站在连建军身后,说道:“大帅深陷两难,为江山社稷而捐弃友谊可谓大意之举。我二人也曾在讲武堂学习,能够体会大帅的心境。”“唉,一切自有天意吧。” 二十日上午,水师开至襄阳城外停船靠岸。探马蓝旗回报,说陕军与豫军尚未抵达指定地点。连建军质问:“本帅命杜总兵和杨总兵在二十日之前完成合围,他俩路兵马为何不到!”“回大帅,杜总兵和杨总兵说,说。”“说什么?”“说大帅您年纪轻轻资质尚浅没有资格指挥他们,还说您是臭教书的懂什么行军打仗,肯定是靠特殊手段谋夺官职得不配位。”连建军听罢火冒三丈,一掌拍在船梆围栏上:“嘿!岂有此理!”偏副将在旁边赶紧解劝。连建军冷静冷静说:“也好,都不来倒让朝廷看看我连某的实力!阎应元。”“末将在!”“你速去南路联络刘綎老将军,让他明日拂晓率兵冲出神农架,大张旗鼓杀进十堰府,同时放出风去,就说上次没能与集结神王大战三百回合实属可惜,这次定要扫他一世英名!”“得令!”“阮大铖。”“末将在!”“你持我帅令在襄阳城外等候毛文龙与袁崇焕二位将军,让他们就地扎营不许轻举妄动。”“是!”“黄道周、刘宗周。”“在。”“你二人速去安排,让水师全体官兵撤下淮字旗换成鄂字旗。”“遵令。”“朱大典。”“末将在!”“往后十天你让水师所有船只在襄阳与谷城县之间来回往返行驶,让兵士大喊报仇雪耻,声音越洪亮越好。”“得令!”“哼哼,这次我要给他来个声南击北!” 二十一日凌晨,刘綎的八万湘军与赤黎军在野人谷激烈交火。消息很快传到十堰,众人听闻吃惊非小。骆足问:“其他方向可有官军动静?”斥候曰:“目前只有东面有鄂军船只来往调动的迹象,船上敌兵说要报仇雪恨。”“下去吧。”“是。”“大家怎么看?”施百年问:“会不会是朝廷又派兵来围剿?”殿前香说:“我看不像,围剿应该四面都有敌人,现在更像是各自为战的复仇。”游善存问:“不会是咱们之前的情报有误吧!”大伙众说纷纭意见不一。最后泠寅道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刘綎点我出战,若是不去倒显得怕了他。现在可调之兵不多而且四面都需要把守,我只带五千飞虎军前去迎敌。”五千飞虎军是泠寅道三年来从士兵中挑选的精锐中的精锐,由他单独掌管操练。大唐战神李靖就曾是飞虎军统帅,泠寅道仿照祖先再创飞虎军,与旧时不同之处在于新飞虎军由步、骑、弓多兵种混合而成,铠甲为黄黑相间两色视同虎皮,骑兵背后插有羽翼,意为如虎添翼。 泠寅道引兵在野人谷镇东面的清溪沟与刘綎狭路相逢,两军排开阵势准备厮杀。刘綎见赤黎军身穿虎皮,大笑曰:“整这些花里胡哨的有何用处?”说罢催马提刀出战,唤泠寅道阵前答话。泠寅道手提虎头讨幕亮银枪,胯下乘骑呼雷豹来到阵前。上次围剿中青鬃马中箭而死,大将无马如折双腿,高迎祥见状就把从金丝寨抢来的白马送给泠寅道。他这回没有推辞,将白马命名为呼雷豹。刘綎看泠寅道温文尔雅面若书生不禁感到意外,问曰:“对面娃娃可是集结神王?”“正是在下,对面可是被称为第一猛将的黑虎将军么?”刘綎甚是得意,继续说:“听闻你的先祖乃是大唐战神李靖李药师,他在民间传说中和托塔天王李靖合二为一,如今后代又出了个集结神王,好事全让你李家门占了。老夫今日就要扫你一世英名!”寅道撇嘴冷笑:“刘老将军已是五旬之人。我先让你三招免得后人说我欺负老弱,请吧!”“呀呀呸!老夫我要连你祖宗一块儿打!”说罢,刘綎拍马舞刀直取泠寅道。泠寅道纵马挺枪接架相还。二人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是斗在一处。刘綎是江西新建人,祖籍南昌高田龚村。明朝杰出的抗倭将领、军事家,大都督刘显的儿子,有“晚明第一猛将”之称。万历年间,刘綎考中武状元随父讨伐九丝蛮,凭借军功出任南京小教场坐营。万历十年,刘綎抗击缅甸有功,升任云南副总兵因事去职。万历十三年,他又平定罗雄之乱。万历二十年和万历二十五年,刘綎抗倭援朝大败日军。万历二十八年,他参加播州之役,平定杨应龙之乱,授临洮总兵官,可以说是战功赫赫、威震八方。刘綎所用镔铁刀重达一百二十斤,在马上轮动如飞,使用六十四路春秋刀法,一招紧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步步紧逼泠寅道。泠寅道也不示弱,使用独创的李家枪法上下翻飞变化无穷。早年间,泠寅道练功时结合了赵家枪、罗家枪、高家枪、杨家枪和岳家枪的优点,提取精华之处独创李家枪法。后来听说明军送他集结神王的称号,就将李家枪法命名为集结神枪。两人大战五十回合未分胜负,刘綎暗挑大指称赞:罢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尘世上一辈新人换旧人啊。我刘綎闯荡江湖几十年打遍天下无敌手,没想到今日碰上如此劲敌,划拿崩把压,窝挑盖打扎,真是招招精彩!泠寅道知自己兵少利在速战,否则军心涣散房县不保,于是虚晃一招跳出圈外,单手紧抓白马的鬃毛。呼雷豹疼痛难忍,心想:主人你这心可够狠的,我生气啦!瞬间两条前腿高高抬起近乎直立,吸溜溜一声爆叫声如虎吼哮传山林。再看明军战马一个个好像抽风般四肢无力瘫软在地,屎尿横流哀鸣哭嚎。泠寅道高举大枪:“飞虎军跟我冲!” 明军后撤十里寻找有利地形停住脚步。刘綎把车军排在最前端,每数十辆大车围成一个封闭圆环,车身上下载有沙袋充当掩体,火枪部队藏在车阵之中射击防御。泠寅道看强攻不利只得与明军对峙,一连十天毫无进展。屠恩进言:“明军打着复仇的旗号而且人数是我数倍之多,为何打打停停摆出防御姿态?莫非其中有诈?”“我也有同感,这样,你速回一趟十堰让中央不要派援兵前来,多注意其他方向动静以防有诈。”“是。” 七月三十日,连建军率水师到老河口市停船靠岸,自己引水师陆战队两万弃舟登北岸,悄悄转过丹江风景名胜区到盛湾镇和仓房镇驻扎。两地距十堰府管辖范围不足十里,交界处是成片的山峰土岭。夜间,连建军先派从京师借调的五军营上山端掉赤黎军的哨所,然后让炮队把从澳门购得、兵部配发的三十门红夷大炮抬上双头岭、大黑尖、青塘岭高处。阮大铖曰:“大帅,火炮布阵已毕,打吧。”连建军对偏副将说:“山下就是石鼓镇、蒿坪镇和刁家店镇,鸡鸣时分让炮队向村镇轰击一刻钟,然后对村民喊话劝降。孙子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我们剿灭赤贼不等于屠城,上天有好生之德,少一些流血牺牲吧。”阎应元问:“听说赤贼善于蛊惑百姓,万一他们誓死不降负隅顽抗如之奈何?”连建军得意一笑:“我们手中有法宝,不怕她们不降。”“哦,愿闻其详。”“还记得出征前我向淮王索要何物?”阎应元、阮大铖面面相觑。黄道周说:“嘶,您说的莫非是那十万只包包,二十万盒化妆品和三十万件新衣?”“哈哈哈哈哈哈,知我者,幼玄也。赤贼虽然和穷苦百姓如胶似漆,但是对国钕幕刃恨之入骨,很多政策让她们失去了以往光鲜亮丽的生活和高高在上的地位。国钕幕刃不满赤黎政府,早就想趁机摆脱束缚。如今,我们用包、衣服、化妆品这些奢饰品诱惑国钕幕刃。她们肯定携家带口投靠朝廷,造成赤黎政府内部混乱,效果远胜于强攻硬打。女人的消费能力大于孩子、大于老人、大于宠物、大于男人。资本与女人是站在一起的。我们抓住了女人,资本就会帮助我们。”“不战而屈人之兵,大帅高见!” 鸡鸣三声,天光见亮,百姓从睡梦中渐渐醒来。突然,隆隆炮声如猛兽咆哮惊天动地,三省各村纷纷遭遇炮击。炮弹击穿茅屋砸塌牛棚,打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一刻钟后炮击停止,百姓趴在废墟之上痛哭流涕。有人眼见看远处山头旌旗林立,大呼:“官军来啦,官军来啦!”人们大惊失色惶恐不安。连建军让兵士在山头敞亮处铺上一层布毯,把包包拎出几千只放在上面,对山下村庄百姓喊话:“大明子民们,帅哥美女们,回归朝廷吧,这些包包就是你们的!”一开始百姓不知真假谁也不敢动,后来有胆子大的国钕幕刃登上山头索要包包,连建军让她们随便挑一个拿回去。国钕幕刃得到实惠兴奋不已,回到村中向村民宣传展示。于是越来越多的村民放下武器,要求村长解除村里的防御装置,开始找官军要包包,并引领官军避开陷阱攻打乡镇。一天的时间,石鼓、蒿坪、刁家店三镇全部失守。 驻守郧阳与丹江口之间的是马元利率领的五千人马。听说三镇失守,马元利大吃一惊:“朝廷有多少人马?怎会突然从北面而来?”手下将官全都蒙在鼓里无人答言。蒿坪镇与习家店镇相距较近,且两处更靠近十堰府腹地。马元利分析形势决定先救援石鼓镇,截断官军后路关门打狗,结果正中连建军下怀。五千人进入石鼓镇发现镇内空无一人,正当犹豫之时,忽然北、西、南三面杀声震天。原来连建军已经让阮大铖埋伏在北面张坡,命阎应元埋伏在南面上王庄,自己则亲率一支人马埋伏在西面的九龙桥。马元利见势不妙只得血战从东面突围,沿丹江风景名胜区退向凉水河镇。连建军也不追赶立刻发兵向西,连下安阳、谭山、梅铺三镇,兵锋直指郧阳区。一旦郧阳告破则汉江以北大半失守,十堰危在旦夕。 正是:妙计得天下,高招抵万兵。 要知赤黎军能否保全根据地,且听下回分解。 第64章 连建军计夺江北消灭水师 赤黎军调虎离山转移长征 诗曰: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明军迅速推进扩大战果,把红夷大炮架设在郧阳县城下。连建军下令分兵两路,一支由自己带领包围郧阳县,另一支由阮大铖带领向北移动攻打白桑关。他心里非常清楚,只要能拿下其中一地就可以引兵突破屏障贯穿东西三百里,汇合豫、陕两路明军收复郧西县。届时汉江以北地区全部回归王化之下,赤黎军水师直接暴露在明军面前无处遁藏,消灭赤黎水师之后就可以跨过汉江浮桥登陆南岸,直插赤黎军心脏——十堰城。 郧阳县守将金占虎手扶垛口向下张望,见明军铺天盖地而来包围城池大吃一惊,下令全城士兵死守待援不得出击浪战。连建军派人骂阵,看激将法未能奏效,挥动帅字军旗:“攻城!”“冲啊!杀呀!”三通鼓响,轻步兵架云梯跨过护城河。“放!”城头上灰瓶炮子、滚木雷石嗖嗖嗖矢如雨下。霎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墙根下尸体横躺竖卧。第二批先登死士爬上云梯,双方在墙头展开混战。一个时辰过去,城墙表面血肉模糊,烧死、砍死、断四肢、毁容貌者不计其数,明军三轮进攻均被打退。阎应元不解疑问:“守城敌军不多,何不让五军营精锐打头阵,一鼓作气拿下郧西县?”连建军手举单筒望远镜:“你知道精锐部队应当如何使用吗?”“大帅请讲。”“优势局面不必用,劣势局面不强用,唯有两军焦灼之时,排山倒海而出力求一击制胜。精锐之师以一当十,好钢得用在刀刃上!一支部队只要精锐存则战力存,精锐丧则战力丧。赤贼占据守城优势又刚开始与我军交火,即使派五军营强攻同样会遭受最顽强的抵抗,损失惨重得不偿失。人数有限,省着些用吧。”“大帅英明,末将惭愧。” 金占虎死战不退,超乎连建军想象。郧阳县和白桑关血战一天一夜,仍然牢牢掌握在赤黎军手中。连建军在帅帐之中对着地图端详两个时辰一言不发。阎应元站在旁边手握剑柄搓来搓去:“大帅,一旦敌兵援军赶到,那于我十分不利哇。”连建军沉稳说:“丽亨,你来瞧看。”他手指汉江继续说,“赤黎水师规模之大不亚于我鄱阳水师,因此它在汉江沿岸必有停泊港口。从地图中看,你觉得港口最有可能设在何处?”阎应元心生疑惑:不是正在攻城吗,怎么又讨论水战了?但又不便多问。“末将愚钝,请大帅明示。”“这儿!”连建军手指地图,“丹江口水库。”“何以见得?”“十堰段汉江江面不宽,而且从西到东形状几乎笔直不宜大量船只停靠。唯独丹江口水库是天然的湖泊形状,在大洼兜儿里停船最为合适。”“大帅所言极是,可这与攻城有何干系?”“哼哼,逢强智取,遇弱活擒,我已有破敌妙计。你如此这般这般去做,听明白了吗?”“哦!大帅妙计!孙吴子在世也恐不及也!” 第二天清晨,明军再次攻城,不过攻势相当微弱且只打一轮便全军撤围。金占虎提审俘虏得知,连建军率兵向东退却因为找不到新的攻击目标,大概会在今夜动手,但具体是哪不得而知。金占虎看地图猜测认为,东面三镇已经失守,唯独可能被攻击的地方只有丹江口水库,于是派副将骑快马到郧西县联系施百年请求增兵支援守城,自己带兵去解水库之围。 与此同时,赤黎水师与鄱阳水师在老河口激烈交锋。朱大典与阎应元各领一队左右夹攻齐鑫、赵谏。齐鑫、赵谏令船只线列型排开,抢占上风位与明军对射,离远了用实心弹轰击,靠近后用链弹、葡萄弹造成伤害。有的侧弦橡木被打得支离破碎;有的甲板上血水与河水融为一体;还有的船体漏水渐渐下沉。最后阵型散乱混战一处,双方水手跳上缆绳接弦白刃战。从上午打到太阳落山,两军各自收兵。赤黎军探马来报,说有一支明军主力正在向丹江口水库靠近,很有可能占领港口切断水师补给。齐鑫、赵谏商量决定回援水库,将鄱阳水师引至交错纵横的港汊之内再寻找战机。 戌时二刻天色漆黑,赤黎水师退至丹江口水库附近,布好阵型准备伏击明军。亥时刚至,金占虎领兵追击连建军到达丹江口水库,四下寻找不见明军踪影。他心生疑惑:难道误中明军奸计?正在这时,突然数百发炮弹从水库方向打来,使金占虎的部队顿时大乱。“不好!朝廷已经抢占了水库。弟兄们跟我冲,把他夺回来!”由于天黑眼目不得劲,金占虎以为占领水库的是连建军的部队,而齐鑫、赵谏以为岸边是连建军的部队,结果自相残杀死伤无数。激战将近半个时辰,这才看清楚是自己人,两军汇合又羞又恼。突然,北面和东面杀声震天,连建军率陆战队,朱大典、阎应元率水师包夹赤黎军。再说郧阳城,等金占虎率军出发后一个时辰,连建军让一百兵士穿上赤黎军的军装号坎来到郧阳城下,说金占虎在丹江口水库遭遇明军伏击,速派援军前去解救。守城副将又领一千兵马出城,结果在必经之路上被早已埋伏好的黄道周和刘宗周兵马包围,血洒沙场全军覆没。黄道周、刘宗周带兵顺势攻占郧阳县。 丹江口战败,金占虎率部突围返回郧阳县,刚到护城河边就见城头突然竖起明军旗帜。黄道周、刘宗周手扶垛口向下喊话:“金占虎,你已中我家元帅之计,还不速速投降!”金占虎急火攻心口吐鲜血,引残兵败将过浮桥退至汉江以南。赤黎水师陷于颤抖无法脱身,在明军猛烈攻击下已损失大半。齐鑫拉住赵谏汗颜说:“兄弟,看来今日是凶多吉少了。你带一队人马上岸突围,快回十堰报信吧!”“那你呢?”“我让剩余船只开炮掩护你们逃走。”“不!咱们兄弟生生在一起,死死在一处!”“全部牺牲在此有什么意义!当年要不是大帅在赤土坡请我们共同举事;要不是寅道、前香他们在鹿门寺救我们杀出重围,咱们早就被朝廷赶尽杀绝了!命是赤黎军给的,为赤黎军牺牲我死而无憾。你快回去报信,这是命令,快走!”“唉!”赵谏含泪与齐鑫分别,率部弃船登岸突围逃走。 战至子时,沙场平静下来。连建军升座帅案:“带齐鑫!”两名士兵押着五花大绑的齐鑫走入帅帐。连建军和气说道:“我久闻将军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眼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公既习水战,我有意把你留在身边效力,你可愿意?”齐鑫轻蔑地说:“哼,我久闻你与我军诸将曾是同窗挚友,且早年经历凄苦,被学校、幕刃、朝廷屡屡残害。想不到尔如今用尊严换爵禄,不辨是非、背信弃义,甘当朝廷的一条走狗,真是可发一笑、令人齿冷!要杀就杀,不必多言!”连建军脸色铁青,闷声说道:“推出去,斩。” 施百年接到金占虎的求援信,急令满桂率兵前去支援。等满桂到城下发现郧阳已被朝廷占领,不得已带兵返回告知施百年。施百年闻言大惊,严令三军守住汉江浮桥以备不测。 金占虎连夜逃回十堰,将县城、乡镇丢失的事原原本本向李成危等人汇报位将军,府外现有百姓十余人用担架抬着一个重伤的将军,说要见元帅。”“快请!”脚步声由远及近,众人走进府门。“嗯?孙通、秋菊是你们?”“大帅、军师、各位将军,你们快看看吧,我们村的护乡民团在河边捡到一个奄奄一息的将军,就给抬来了。”李成危转到担架旁:“赵谏?赵谏,醒醒赵谏。”赵谏迷迷糊糊、断断续续把水师战败的经过又讲述一遍。当听到齐鑫阵亡的消息,众人悲愤不已。骆足让人把赵谏抬下去交给吴军医和尚军医治伤,答谢乡亲们的帮助。众将听说江北丢失、水师覆灭,又是连建军亲自指挥围剿,义愤填膺骂声一片。游善存吵吵的比谁都凶:“妈的这个骗子,用稳君计把咱们都给耍了!什么他妈同窗之情,在利益面前都是放狗屁!”骆足摆手让大家安静:“事已至此,愤怒只会蒙蔽双眼乱上加乱,现在摆在面前有两条路,一是复夺江北固守根据地;二是放弃根据地,转移作战开辟新的根据地,大伙儿议一议。 争论一个时辰最终统一意见,由于赤黎军兵力不足,经不起朝廷一次次的围剿,而且复夺江北必然会付出更大的代价,想要保存革命力量只有放弃根据地向西北转移流动,争取能和陕西农民义军汇合开创革命新局面。 李成危下令先让施百年放弃郧西县,迅速撤回到汉江南岸。一夜未眠,天光放亮,府邸卫兵来报,说明军使者前来下书。“宰了他!宰了他!”众将群情激愤。“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听听他要说什么。”明使耀武扬威立于殿上,不用正眼觑左右,单手举书信:“朝廷仁义宽厚,即使对反贼也留有活路。劝降书信在此,各位好好瞅瞅。”说完,唰啦一下把信封甩在人群之中。火妹妹拍案而起:“此人无礼之极,杀了他!”“对,杀了他!”有人应道。李成危不慌不忙站起身走到使者面前:“我们说要看信了吗?你连身份都不报,怎么证明是朝廷的人呢?”“我,嘿行,算你小子猖狂!我是朝廷监军在连大帅帐下听用,是他派我来劝降你们这群毛贼草寇的,信里写的是条件,好好琢磨琢磨别错打了算盘,否则天兵杀到鸡犬不留!”李成危打开书信仔细瞧看,字迹是连建军亲笔所书,内容无非是劝降的一套话术,说念及同窗之情在皇帝面前多多美言,开脱众人罪责。信件传阅众人轮流审读,最后泠寅道回书两封交给使者:“听着!一封是会书,里面有具体的谈判条件。另一封是给连建军的私信,让他亲手拆看。滚!”卫兵推推搡搡把明使轰出府邸。 骆足自信一笑,谓成危曰:“想必危哥信中暗藏玄机。”殿前香放下烟斗问:“何以见得?”危曰:“朝廷对连建军并不完全信任,可称是既用且防,从监军托书而非他心腹之人前来传信就可以得到证明。两封回信可拖延一些时日,咱们必须马上行动。”话音未落,就听府门外有人喊:“诸位,我回来啦!”施百年迈大步来见众人。成危继续说:“年哥回来得正是时候!我们的总目标是向西转移,克安康、占汉中,然后北上进陕西。但朝廷文臣武将也非等闲之辈,有可能已经设置好数到封锁线拦截我们。一旦突破受阻便会陷入合围。因此我建议先声西击东,再声东击西。”“具体说说。”施百年问。“依目前来看,朝廷几路兵马里朱翊铭的鄂军战斗力最差且兵力又较少。我们应尽快拿下襄阳,然后假意东进,放出风去就说要打到凤阳掘老朱家的坟。只要朝廷中计调包围十堰府的几路兵马向东,我们就立刻向西穿过十堰府开拔转移,把敌人甩在身后。”火妹妹问:“襄阳城墙高壕深,我们能拿得下来吗?”“你放心,襄阳城里有咱们一张王牌。”殿前香深吸一口烟:“没毛病!说吧,具体怎么办?”“年哥、香哥。”“在!”“你二人速率本部兵马先行,三日之内清除襄阳城外围驻军。”“明白。”“金占虎。”“在!”“我留一万人给你固守十堰,时刻联络泠寅道让他缠住刘綎死守南面。”“是!”“骆哥。”“在。”“你和几位先生留在此处,抓紧整顿行囊、清点物资,为全军转移做好准备。”“放心。” 单说施百年和殿前香率兵马下山,第一日包围必经之处谷城县。谷城守军抵抗一个时辰,见援军不到举白旗投降。第二日,施百年和殿前香兵不血刃拿下茨河镇,直逼卧龙镇。卧龙镇离襄阳城只有二十里,半月前连建军让毛文龙和袁崇焕共两万兵马驻守此地,一南一北成犄角之势。殿前香建议集中兵力攻其一点逐个击破。施百年认为不妥,两军兵力相当且敌军已经提前驻防半月有余,如此贸然强攻必然损失很大。最后,两人商量还是利用朱翊铭的弱点搅乱敌人的部署。施百年从俘虏的鄂军中挑出一百人,让他们回襄阳城给朱翊铭报信。其中一个小头目见到朱翊铭:“谷城本是您的治下,结果现在归了赤贼。谷城百姓说宁可跟着赤贼逃难也不想给您当韭菜,还骂您是吸血鬼。赤贼当头的还说要把损兵失地的事上报朝廷,让万历皇帝处罚您。”话音未落,朱翊铭抬起右手照着军官的脸“啪”就是一巴掌:“混蛋!你们这群废物,废物!我养你们有何用!去,把袁崇焕和毛文龙给我叫来!”二将接到传信骑快马进襄阳,到襄王府听命。朱翊铭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逼二将出战。二人称没有接到连大帅的命令不敢擅自行动。“放屁!他连建军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朱家的一条狗!你们不动,本王自己出兵!”二将阻挡不住,只得回营随时准备接应。 朱翊铭带一万兵出城围住茨河镇,二话不说直接下令攻城。殿前香本部人马坐镇防守与明军血战。正当双方全情投入之时,鄂军背后忽闻琵琶与马头琴的弦鸣声。声音由远及近,烟尘卷地而起,远看如离弦之箭射向标靶,近看似洪水猛兽吞没稻粟。施百年的数千骑兵突然杀到使鄂军丧失斗志彻底崩溃,纷纷丢盔弃甲落荒而逃。有些正登在云梯上的士兵进退维谷,双腿发软掉落护城河中。朱翊铭引残兵败将退向襄阳城,途中正遇到前来支援的毛文龙和袁崇焕。朱翊铭对二人又是一顿臭骂,正说话间忽见卧龙镇方向起火。二将暗道不好,心想肯定是趁营中空虚被赤黎军偷袭。果不其然,施百年料毛、袁二人会派兵支援,于是遣满桂率一支骑兵绕到背后占领卧龙镇。施百年、殿前香带兵从茨河镇紧追而来,离老远就听士兵高喊活捉朱翊铭。朱翊铭看腹背受敌,带人向南而去逃奔南漳县。毛、袁二将心想襄阳城本来也不是自己的,干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向南逃窜。 当夜,赤黎军包围襄阳城。李成危率中军赶到与前军汇合。殿前香问:“咱的王牌是啥?”“看西门城头。”李成危让军士点燃三堆篝火,不一会儿就看吊桥吱扭扭扭缓缓落下,城门大开没有明军把守。成危高喊:“弟兄们,解放襄阳就在今日,冲啊!”三军奋勇个个争先,赤黎军攻破襄阳城。城内抵抗不到半个时辰全部缴械投降,李成危和众将走进襄王府,见朱翊铭的家眷全被活捉绑缚在大殿之内。殿前香问:“我说危哥,这张王牌是谁啊?”“你看,就在那。”“哦,是他!”“七弟,功不可没,功不可没啊。”黎锦强听到呼唤,过来施礼:“大哥,小弟不辱使命。”原来,黎锦强跟文晓云回到襄阳后果然受到朱翊铭嘉奖,任命其担任王府护卫统领。黎锦强工作兢兢业业,深受朱翊铭和文晓云的信任。后来他主动申请担任西门守门军官,今夜见三堆篝火为号立即打开城门里应外合。这些全是数月前制定好的计谋。 黎锦强问:“大哥,这些女眷如何处置?”“全部释放。”“那文晓云呢?”“把她带过来。”文晓云站在李成危面前立而不跪一言不发。危曰:“我们又见面了。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呢?”云对曰:“我听闻君子征伐不以对手家眷相要挟,十八年前如果没有那几两纹银相赠,恐怕我也不会有今日之祸。”李成危沉思良久,说道:“松绑,你走吧。”“慢!”火妹妹手握宝剑迈步过来,质问李成危说:“哥,这个贼婆娘怎么能放?她给朱翊铭出谋划策杀了咱多少弟兄啊!必须死!”说罢拽宝剑仓当啷压住文晓云脖项。“住手!”“哥!你为什么呀!上次放她是计,那这次又为了什么?我知道你就是和她有私情!”“你给我退下!”“好,我走,我走!”火妹妹头也不回转身离开。“哎,妹妹,妹妹!”黎锦强怕火妹妹出事,连喊两声追了出去。李成危对文晓云说:“从现在起,王府、金银、珠宝、尊位都不在属于你。今日放你逃走,希望你能切身感受劳苦大众生活之艰辛,想想一朝的人王地主应当如何治理天下子民。” 天明以后,李成危下令开仓放粮,散财于民,严令士兵恪守军规不许骚扰百姓,领中军驻守襄阳城。施百年、殿前香率本部人马继续东进,不出十日连穿枣阳、随县、广水、大悟、新县、商城六县下辖的村庄,扬言誓要打到凤阳。 再说连建军这边。监军拿着两封信往回走,心想匪首为什么要给连元帅私信莫非其中有隐情。他私自拆开信封查看,见内容大吃一惊。信中说感谢老同学在信中用记号暗中告诉自己半月内不会攻打十堰,留出时间放赤黎军逃走,多谢救命之恩。监军急匆匆返回军营,让锦衣卫把连建军突然扣住,随后掏出信件逼问连建军。连建军冤深似海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被软禁在军营之中。听闻赤黎军攻破襄阳,之后又继续向东有意逼近凤阳,连建军提议说此时十堰府必定空虚,应该立刻渡过汉江夺取十堰。监军冷笑道:“你暗通贼匪,难道要葬送数万大军于虎口不成?凤阳若失皇陵遭掘,罪责你担待得起吗?还不下令调兵东进追赶赤贼!”连建军明知这是赤黎军调虎离山之计但又无法违抗,只好遵命照办。开拔前,连建军暗令朱大典领一万人到安康府以东埋伏:“延之,你听着,无论发生任何情况你这一万人都不要动。赤贼最终肯定是向西逃窜,从十堰府向西出发必定要经过安康府。汉江流经安康以前会分为两支,一支向上游到汉阴、石泉,另一支向上游到紫阳、石泉。你把人马布防在两条分支之间,一定要截住赤贼!”“大帅放心!” 斥候回报李成危,说朝廷几路兵马开始向东转移,目标是阻截赤黎军到凤阳。李成危赶紧派快马叫施百年、殿前香率军返回。黎锦强对成危说:“火妹妹不见了。”“什么?你待怎讲?”“她单人独骑不知去向,肯定是那天,那天。”“乱弹琴!唉!”八月底,前军与中军汇合返回十堰府。 九月一日,秋风萧瑟,洪波涌起。落叶上,烙下片片愁思;清风里,飘进丝丝凄凉;秋雨中,滴进淡淡清泪。赤黎军旌旗垂缩,鼓声沉闷。五万人聚集在十堰城内共分为五队,前军由殿前香和金占虎统领;后军由泠寅道指挥;李成危、骆足及文官、学者等坐镇中军;所有家属、女眷编为一队命名为老营跟随在中军之后,由常月凌管辖;左右两翼由施百年统领骑兵保护。大车小辆、长枪短炮散落在街道上的各个角落。人们的奔走声、呼叫声、哀叹声不绝于耳。 有士兵报告说马元利将军回来了。再看马元利领残兵败将一千多人走进十堰城。“大帅,大帅啊。”马元利痛哭流涕,噗通一声跪在李成危等众将面前,“大帅,明军是从我负责的防区突破的,我没脸回来见大家。我,我,我该死啊我!”“起来,起来,这不能全怪你,朝廷势大,我军难以抵挡也在情理之中。”“大帅,我回来是要向你辞行的。湖北一带的地理我十分熟悉,我想过了,留下一千多人打游击跟明军周旋到底。你放心,我誓死不降朝廷!”李成危想想说:“也好,星星之火终成燎原之势。”赵谏从旁走过来说:“大帅,你们下山以后,我带一部分赤黎军留在十堰城为三军转移争取时间。”“这。”“赵谏自跟随赤黎军以来,与工农兄弟朝夕相处,屡蒙同袍教诲荣幸之至,今日死守孤城牵制敌兵是报知遇之恩、全朋友之义,城若破,身不降!赵谏只盼赤黎军能够长征胜利,早日革命成功实现理想!”众将闻言无不落泪。 三声牛角响,三军出西门踏上长征路。沿途十余里皆有百姓夹道相送,有的拉着战士皲裂的手不舍撒开;有的从破旧的衣兜中掏出两个黄面馍馍塞进战士背上的行囊;更多的是挥手洒泪告别泣不成声。走到十里长亭,道中站着两个人向大军挥手致意,进看认出是孙通和秋菊。二人抹把眼泪,笑着问:“大帅,军师,各位将军,你们什么时候能再回来?”李成危等人惭愧不已无言以对。骆足憧憬地说:“会的,会回来的。”孙通说:“乡亲们知道赤黎军要走特意赶来送行。你们对穷人的好,我们记一辈子。”秋菊对成危说:“您还记得数月前我在柳陂镇给将士们唱的那支歌吗?”“嗯嗯,当然。”“离别之前再听一次吧,让我永远记得你们。”她站到亭台高处,看着眼前匆匆而行的一个又一个赤黎军战士,唱道,“一送嗯呐赤黎,嗒叽个下十堰。秋风嗯呐细雨,嗒叽个缠绵绵。山上嗯呐野鹿声声哀号,树树嗯呐梧桐叶呀叶落完。问一声亲人赤黎军,几时嗯呐人马,嗒叽个再回山。三送嗯呐赤黎,嗒叽个到茅箭。甸上嗯呐包谷,嗒叽个金灿灿。包谷种子嗒叽个赤黎种,包谷棒棒咱们穷人搬。紧紧拉住赤黎手赤黎啊,撒下的种子嗒叽个红了天。五送嗯呐赤黎,嗒叽个过了坡。鸿雁嗯呐阵阵,嗒叽个空中过。鸿雁嗯呐能够捎书信,鸿雁嗯呐飞到天涯海角。千言万语嘱咐赤黎军,捎信嗯呐多把,嗒叽个革命说。七送嗯呐赤黎,嗒叽个到汉江。江上嗯呐船儿,嗒叽个穿梭忙。千军万马嗒叽个江畔站,十万百姓泪汪汪。恩情似海不能忘赤黎啊,革命成功嗒叽个早归乡。九送赤黎上大道,锣儿无声鼓不敲鼓不敲,双双嗯呐拉着长茧的手,心像嗯呐黄连脸在笑。血肉之情怎能忘赤黎啊,盼望嗯呐早日,嗒叽个传捷报。十送嗯呐赤黎,嗒叽个望月亭。望月嗯呐亭上,嗒叽个搭高台。台高嗯呐十丈白玉柱,雕龙嗯呐画凤放呀放光彩。朝也盼来晚也想赤黎啊,这台嗯呐名叫,嗒叽个望赤台……” 第65章 破十堰赵谏牺牲 战坝河前香舍命 诗曰: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 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赤黎军离开根据地暂且不提,单说留在十堰驻守孤城的赵谏。这两千人全是仅存的赤黎水师,大半挂彩带伤但还是精神抖擞威风不减。赵谏知道仅靠两千人跟近百倍于己的明军打城池攻防战堪称以卵击石,只能把军队派到外围搞几次偷袭。在精心部署下,他率军在茅箭区泗河周围烧毁了小部分明军粮草。随着明军地毯式推进一点点缩小包围圈,赵谏领军撤进十堰城与敌做最后一搏。连建军让军士把十堰围得水泄不通,三次遣使进城劝降皆被遭赵谏严词拒绝。他为给死去的齐鑫和水师兄弟报仇,亲手削去使者双儿、鼻子以示必死之心。连建军命令攻城,在赤黎军民同仇敌忾之下,经过一整天激战仍未攻破城池。他心里跟明镜一样,知道赵谏是在做困兽之斗拖延时间,为此会不惜一切代价,所以既想夺过城池又不想损失太多兵力还得用绝招。 第二日天刚亮,明军先是佯攻三轮折腾得城中军民疲惫不堪,然后在护城河岸边摆起数个地摊,上面铺满了包包、衣服、化妆品。有士卒站在摊位旁摇旗呐喊:“嘿——嘿,瞧一瞧看一看了啊,年轻女性的最爱都在这里,只要城中的小姐、姑娘们能勇敢逃出城池,这些物品一样一件任你挑了啊!”城头百姓越聚越多,不知道明军说的是真是假没人敢外逃。连建军看气氛已经到位,命手下士兵将附近村镇抓获的年轻女子提到城下,让她们一样一件挑选物品。城中一些人见这些女子拿完东西就可以被放走回家,不免有些动心。天黑以后,明军每过半个时辰攻城一次。战至子时,赤黎军战士精疲力竭,靠在墙头闭目休息。就在这时,忽然东门涌出上千百姓全是年轻国钕。她们像追星一样眼冒贪婪的绿光,呼号奔走、张牙舞爪冲向把门守军。守城军士看全是百姓,有所顾忌不敢拔刀恫吓,只得排成一排组成人墙拦截劝返。年轻国钕不管这些,七八个人扑倒一个士兵,对其拳打脚踢。其余人趁机打开城门,三步并作两步迈过架在护城河上的云梯来到对岸埋头怒翻奢饰品。还有不少国钕没有踩稳云梯掉进水里,被埋在水下的尖刺扎个透膛,但没有吓住通往高贵的脚步。 连建军洋洋得意,大喝一声:“杀进十堰,消灭赤黎!”数万大军鱼贯而入与赤黎军展开巷战。赵谏知道大势已去,率人边打边退撤进王府。混战之中,他左臂被明军士兵斩断血流如注几度昏迷,幸好亲兵卫队及时发现将其架起逃走。十堰府府尹朱翊刻跟在连建军身边,紧撺掇:“快啊大帅,别让赤贼把王府给毁了,我终于要回家啦!”连建军嘴上不说,心中暗想:酒囊饭袋之辈,身为亲王只知贪财享乐,真真令人齿冷。众人向王府走,离百米远就闻府内传来歌声:“起兮生活窘迫之奴隶,起兮不愿被鱼肉之民,怒火中烧已身不由己,为真理斗争志不移。旧王朝打个落花流水,直至改天换地,莫要妄自菲薄任宰割,昏天黑地只待吾辈破。此乃最后之斗争,团结一致盼明朝,贵民生共太平,阳光华夏普照。此乃最后之斗争,团结一致盼明朝,贵民生共太平,阳光华夏普照!”歌声止住,朱翊刻拉着连建军的战袍疾走进王府院门。就看赵谏及百十名赤黎军战士屹立在府门前玉阶之上,每人手拉一根细线,目光如炬,大义凛然。连建军猛然惊愕:“不好,有炸药!”赵谏仰望苍天,大呼:“赤黎军万岁!革命万岁!”回声嘹亮直冲霄汉,不屈的肉体与红墙绿瓦一同埋葬,高尚的灵魂与坚毅地呐喊常驻人间。连建军、朱翊刻等一干人从地上爬起,抖抖身上的灰尘惊魂未定。朱翊刻尖叫:“我的王府,我的王府啊!”边哭边跑向废墟。阎应元谓连建军曰:“好悬呀,要不是大帅提醒的及时,我等皆要葬身于此。”阮大铖感叹道:“我军进城数个时辰,至今仍未活捉一兵一卒。赤贼身陷重围宁死不降直至战到最后一人,真令人费解。”连建军答曰:“他们有信仰,有信仰的人不惧生死。我军尽是为利而战,远不能及也。” 这时,一名监军太监盛气凌人走进府中:“连建军接旨!”连建军不解其中深意,跪倒磕头:“臣明威将军鄱阳水师都司连建军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兵攻破十堰城后立即清洗刁民,杀掉十堰府所辖各县十八岁以上男子,未成年者充军,钦此。”连建军目瞪口呆,大惊失色。“连大帅接旨吧。”“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传旨太监颐指气使地说:“给这帮刁民一点小小的大明震撼,对大帅来说不难吧。”“呃,不难,不难。”次日清晨,连建军亲自监工屠杀平民,死尸大多被抛进汉江之中,那日江道拥塞血流成河。又过一日,连建军留五千人继续执行圣意,其余继续追击赤黎军。 殿前香引前军逢山开道遇水搭桥,想当年在经营白河县时多次贿赂明军官兵,因此不费吹灰之力连克西营、双丰、金寨、神河、吕河五镇卫所军,兵锋直指旬阳县。副将王之爵取出地图,说道:“我军现在地处环境十分不利。旬阳县在我军正北方向不足二十里,然中间被汉江截断,若放弃旬阳继续西进攻安康,则正前方有一条汉江支流拦路。支流名为坝河,从吕河镇一直向南通到平利县。”殿前香曰:“换句话说,我军无论怎么走都要过河喽。”“正是。”“河对岸必然有明军封锁,看来免不了一场血战。”“报——报!”斥候急匆匆进帐,“启禀钟将军,敌军情况及地理情况已基本勘察清楚。”“讲。”“汉江北岸旬阳县方向陕军有十个千户所,三十八个百户所,共计约一万三千八百人。坝河西岸集结陕军有十七个千户所,四十六个百户所,共计约两万一千六百人。吕河镇和旬阳县之间的汉江渡口有三个,从上游到下游分别是罗家滩、赵家底和乱滩沟口。江面最宽处三百米,最窄处一百米。坝河上渡口有四个,从上游到下游分别是包沟垭、平定河口、梅鹿沟口和石沟口。河面最宽处一百米,最窄处三十米。”“中军和后军距我还多远?”“两到三个时辰。”“报——报!”帐外又一名斥候急报,“将军,大帅来信。”“拿来我看!”殿前香读完一遍将信传阅给众人。信中说不要在旬阳县耽搁时间,全力向西挺进。 殿前香一边吸烟一边思考,绕地图转上三圈,猛地撇开烟头,说道:“诸位,坝河战役将是我军长征路上的第一场硬仗。如果战胜,我军可继续西进。一旦战败,全军将被阻截在坝河以东,遭受十几万追兵的围剿后果不堪设想。现在,赤黎军的命运全系与前军一身。我命令!”众将官起身肃立,“游善存。”“老游在!”“你率本部人马驻守吕河镇,向北佯攻旬阳县牵制敌军,直至三军全部过河再回西岸交令。”“放心吧!”游善存舔着草包肚子高高兴兴接令在手,知道打阻击是重任,说明大伙看得起自己。“黎锦强。”“在!”黎锦强卧底成功助赤黎军大破襄阳,同时相貌被官府所熟知。李成危怕他带蹴鞠队来回往返传递情报被查,于是就让他随军长征。“你率一队人马立刻抢占南面跑马岭,阻击坝河镇守军向北增援,直至三军全部过河再回西岸交令。”“得令!”黎锦强头次领兵,又激动又兴奋。“来。”殿前香把黎锦强唤到近前,耳语道:“广占高地,扼守要害,少动兵戈,多用计谋。我给你三十面元帅军旗用来迷惑敌人,使其不敢轻动。”黎锦强一笑:“将军放心,如若有失请斩我头!”“金占虎、王之爵。”“在。”“金占虎攻包沟垭,过河后占据刘家岭一带阻击北面敌军。王之爵攻梅鹿沟口,过河后占据张家梁一带阻击南面敌军。我自领一军强渡平定河口,申时一同发起攻击,务必在一个时辰之内结束战斗,届时保证中、后军不用在东岸停滞直接过河。”王之爵担心问:“钟将军,平定河口河面有尽百米之宽,强渡是否风险太大?”殿前香摆摆手:“如果不拿下此地,你俩路兵马过河有被分割包围之险。时间不多,快去准备。” 游善存领兵进驻吕河镇后,亲自带小队到汉江边罗家湾查看。他放眼望去见此处江面足有两百米宽,中间浮桥已被烧毁,对岸遍地都是明军的军旗,刀牌兵、长枪兵、弓弩手、火枪队把守江岸严阵以待。一排挨着一排,一列挨着一列,根本看不到尽头。老游心想:如果让敌军发现我这支人马只是固守南岸不敢过江进攻的话,他们可能会渡江攻我或者直接去增援坝河守军,那正面渡坝河会愈发艰难。怎样才能尽量避免接战,又和敌军极限拉扯呢?欸,有了!游善存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立即下令让士兵在离江边半里远搭起一座土台,然后命偏副将在土台上大张旗鼓操演阵法。霎时烟尘四起,遮云蔽日。守岸明军猜测赤黎军准备渡河,严命各部做好战斗准备。过去一刻钟,游善存下令停止操演,随后手提丝缰、双脚踹镫,催动大肚子蝈蝈红单人独骑立于江边。“开弓放箭!”明军不知他是何用意,决定先射杀之。结果因射程不够,箭簇纷纷掉落江中。老游见状晃着蓝大脑袋一阵大笑,扯开嗓子喊:“嘿——嘿,对面的小杂种、龟孙子们,可知某家姓字名谁!”游善存是纸糊的驴——大嗓门儿,声音传到对岸清清楚楚。明军守将听罢,气鼓鼓答道:“丑鬼!小子你猖狂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想从爷爷这过去门儿都没有!你姓字名谁速速讲来。”“嗯哼,你听好了啊,我姓祖,单字名宗!”“哦祖宗,噗呵我去,他妈的你敢占我便宜!”“嘿嘿嘿嘿,别生气,别生气,跟你逗着玩呢。这回你可听好了,某家乃游善存是也!”此句一出,使对岸明军为之一振。在明军耳中游善存的名头可谓不小,当年郭家岗收服齐鑫赵谏、小河镇大败狐假虎、余家湖劫营烧粮、三钩子半定十堰这些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老游继续说:“对面的听着,你们要是英雄就赶紧放马过来迎战,要是狗熊就赶快回家抱孩子去,别在这丢人现眼!”一通骂阵终于让明将按不下胸中恶气,号令修浮桥渡江作战。浮桥修至中段,赤黎军将士集合站在江边开弓放箭,射翻了不少明军士卒。明军不敢顶着箭弩前进,无奈又退回岸边。明将见状估计赤黎军是虚张声势不敢渡江取旬阳,便决定分一部分人马去支援坝河。游善存发现敌军在调动部署,立即派手下工兵修建浮桥,摆出要渡江的架势。明将见状又赶紧撤回命令停止分兵,布阵固守射杀赤黎军。赤黎工兵边修浮桥边估计位置,在进入敌人射程之前又退回南岸。如此反复三五次,骗得明军晕头转向不知如何是好。 又半个时辰过去,明军反复调动疲惫不堪。守将认为肯定是中了游善存的稳军计,决定分一半人去增援坝河。就在混乱之时,游善存对偏副将说:“你们看,官兵军心涣散、阵型不稳,若此时一鼓作气冲杀过去胜算无疑。方才敌我拉扯之时,两军工兵已将浮桥各修一半,只差几米远就可以完整连接。战机难觅,失不再来啊。”“可大帅和钟将军都下令不让在旬阳方向耽搁呀。”“欸,此言差矣,我们攻到江北也能帮正面分担压力啊,听我的!”众将不再多言,让士兵蹚起一阵尘土掩护工兵到江心连接好浮桥。游善存看万事俱备,举起双钩大喝一声:“弟兄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跟我冲!”“冲啊!杀呀!”守岸明军始料未及方寸大乱,被五千赤黎军一个冲锋打得丢盔弃甲占领汉江北岸,只得败退回旬阳县。偏副将问游善存:“将军,咱们是不是该退回南岸?”游善存把嘴一撅:“嘿,我说你们怎么都这么小胆啊?我偏不,现在应该审时度势乘胜追击。”“将军,咱这可是已经违抗军令了,再追击,再追击。”“我已经想好了,咱们迅速沿江北西进,用俘虏赚取安康府。”“嘶!”众将面露惊诧,“您不是开玩笑吧。”“切,不信呐?你们忘了,我是福将!跟我走吧!” 再说坝河战场,此时天色阴沉遮蔽日光,早秋的寒风扫过一副副失落的脸颊,吹得让人心里发慌。从北端包沟垭到南端梅鹿沟口共十五里宽的战场上全被陕军提前占领要地。坐镇指挥的是老对手马林和赵率教。二人推测赤黎军西征必经此地,于是安排最精锐的部队严阵以待。顶在最前面的是鸟枪手和火铳手,摆成“u”字形可从三面射击,身后是近战步兵保护,再往外一层是弓弩手,藏在最后面的是炮兵阵地。包沟垭和梅鹿沟口上的木桥已被明军拆毁,唯有平定河口上的一座百米石桥依然可以通行。申时已到,三路人马同时向渡口发起进攻,还没靠近河边就被陕军发觉。“开炮!”陕军指令下达,紧接着就听到咚咚咚咚咚……炮火连天、烽烟遍地。赤黎军无法向前,只能就地躲避,有的趴在土坡之下,有的躲在民房后面,被压制得根本抬不起头。陕军轰击一阵炮声减弱,三路人马吹号冲锋。赤黎军刚刚架起浮桥、站上桥头,就听对面枪声大作、此起彼伏,嗒嗒嗒嗒嗒嗒嗒嗒……伴随枪口处白烟升腾而起,赤黎军战士成片倒下,鲜血迸溅染红河水。朝廷为了截住赤黎军下血本拿出最先进的火器:抬枪、鸟枪、五雷神机、拐子铳、迅雷铳、鲁密铳,还有一款能够连发的十八管转膛炮,数不胜数多如牛毛,可以说的上是挖下深坑擒虎豹,挂上香饵钓金鳌。赤黎军虽然也有火枪火炮掩护步兵冲锋过河,但与官军装备相差甚远,威力也不足。没一会的功夫,赤黎军就损失了几百名弟兄。殿前香在指挥所用单筒望远镜观察局势,既揪心又心痛。 激战近一个半时辰,天色渐晚,太阳已不见踪迹,三个渡口仍然牢牢掌握在陕军手中,急得殿前香满头大汗。忽然有斥候进帐报告:“钟将军,情况已经查明!”“讲!吕河镇什么情况?”“回将军,游善存率军杀过江北不知去向。旬阳守城敌军趁吕河镇空虚过汉江攻我右翼,还好骑兵元帅施百年已率军赶到增援右翼。南面黎锦强将军遭陕军猛攻损失惨重,恐怕阻击不了太长时间。”“我给他三十面军旗用来迷惑敌人可曾用上?”“用上了,然陕军中有一员小将将计策识破。”“那人姓字名谁?”“孙传庭。”“中军离我多远?”“只有三里。”“什么?那后军呢?”“泠寅道将军得知我渡河不利,已经在十里外神河镇西的琵琶关扎下阵脚,准备阻击连建军、杨镐和刘綎的军队。”殿前香听罢用指尖连连戳点桌案,一口接一口地猛吸旱烟。“报——报!”一名前线士卒回报,“报将军,金占虎和王之爵两位将军已经带兵过河占领预先地点,但陕军从西面又增派两个卫的援军,时刻有被分割包围之险!”殿前香突然把旱烟撂在桌案上:“拿上将旗,跟我走!”他带一百卫队到平定河口亲自督战,见此时石桥上、坝河里尸体已经堆积如山,每一秒钟都有战士倒下,后面的战士又踩着战友的尸体继续冲锋。殿前香拔出佩剑,大吼一声:“为了胜利,前进!”他带领卫队同战士们一起登上石桥。子弹嗖嗖嗖从耳旁划过,身边战友纷纷倒下。执旗手也牺牲在石桥中央,旁边又有人扛起将旗继续前进。新的执旗手也牺牲了,将旗斜靠在尸身上被火焰灼烧着,斗大的钟字被穿出四五个窟窿。忽然,乌云之间撕开一道缺口,耀眼的日光刺破阴霾洒在石桥之上,放射出金灿灿的希望。殿前香一个箭步冲到旗边扛起将旗,高举右臂侧身回眸目光如炬,高喊:“为民生,求均平!冲啊!”“冲啊!”战士们热血沸腾,发起最后的进攻。眼看就要抵达石桥对岸,殿前香忽然感觉右肩和左腿一阵酸麻,随后失去知觉晕倒在地。 等殿前香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之上。“香哥?你醒了。”妻子唐氏夫人、李成危、泠寅道、施百年、骆足、游善存等人皆坐在床边。“我这是在哪?”唐夫人道:“在安康府,尚军医给你看过了,还好并无大碍。”原来游善存果然用俘虏赚取了安康城。骆足质问游善存:“游善存!你可知罪!”“我,我这个。”“你不听将领,藐视军规,该当何罪!来人,推出去砍了!”“军师。”殿前香躺在床榻上求情说,“军师,善存虽违反将领,但作战勇敢又夺取城池也算有功,就饶他这次吧。”“是呀是呀,军师高抬贵手吧。”其余将领也纷纷求情。骆足对游善存说:“看在香哥和各位的情面之上放你这次,功过相抵不予追究,如若再犯决不轻饶!”游善存厚着脸皮给大伙赔礼道歉:“各位各位,我老游是个粗人,违反将令险些酿成大祸。大人不记小人过,下回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嘿嘿嘿嘿。”大伙一笑,不再计较此事。李成危说:“坝河一战,我军死伤超过一万甚是惨烈。下一步,我们继续向西,攻汉阴、石泉等地,就可以避开渝军的追剿,同时把连建军的人马远远甩在身后。” 正是:舍生取义甘赴死,冲锋陷阵不顾身。 要知赤黎军能否顺利继续西进,且听下回分解。 第66章 功亏一篑西进受阻 置之死地南行遭截 诗曰: 兵行入险地,将斗出重围。 智计收奇效,绕路走迂回。 赤黎军在安康府休整一天,开仓放粮补充兵员。众将分析形势,从安康向北有一条路可直通陕西腹地,先抵镇安再达柞水,可翻出秦岭以后迎面会正遇西安府。西安府是明朝重镇,人口众多,墙高城神,兵马不下十余万。赤黎军依目前实力与明军主力正面交锋无异于以卵击石,因此此路不通。最合适的一条道路只有继续向西过汉中,再设法北上穿过穷乡僻壤与陕西义军汇合。安康向西到石泉县有两条主路,一条走弓背经过紫阳县,另一条走弓弦经过汉阴县。汉江在石泉与安康之间分叉为两支,与主路几乎吻合。赤黎军没有水师不敢靠江前行,最终决定走两水之间,从五十里宽的地界悄然穿过。 由于殿前香受伤不能上前线指挥作战,李成危决定让金占虎和王之爵暂时代理前军主将之职。次日天明,前军两万人马率先出发,过浮桥进入两水之间快速通行。不到太阳落山,金占虎身负箭伤率一部分前军将士败回安康府。众将见状大惊急问情况。金占虎垂头丧气说道:“我本以为两水之间只有一些小的乡镇,不会有太多敌军兵马,没想到在洪山镇外的青山寨、老林沟一代遭遇伏击,被打得晕头转向还损失了不少弟兄。等缓过神来仔细查看才发现,明军在此早有防备,至少有一万人马阻截,而且军旗上大写赣字。我带部分人马返回报信,大半留给王之爵指挥还在前线与明军对峙。”泠寅道闻之深感疑惑:明明连建军的部队在我身后追击,何时又跑到前面堵截了,莫非他已预料到我军西行会路经此地?想到这主动请缨:“危哥,我带后军顶上去吧。”“也好,我让年哥率骑兵策应你进攻,千万小心。” 泠寅道率五千飞虎军赶奔前线,与前军合兵一处这才发现地形对自己极其不利。此地只有一条路穿过洪山镇通往南北两侧,南面到蒿坪镇、紫阳县,北面一直到江边。路的西面地势较高,一个山头挨着一个山头,密林丛生怪石耸立,赣字大旗迎风飘摆。路的东面地势较低,安寺沟、鲤鱼沟、长扒沟、茶园沟沟壑纵横,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难怪金占虎损兵折将。”泠寅道倍感委重投艰,又暗赞连建军料事如神、用兵有方。逢强智取,遇弱活擒,他一面派哨探钻进树林侦察情况,同时在阵线上召集前军的士卒命全体就地挖掘战壕,时间不大收到回报,说布防的官兵除一万赣军外还有杜松的一万陕军。泠寅道听罢转忧为喜,命士卒在战壕间时而站直时而埋头。 朱大典和杜松在山手用望远镜向下了望,观察赤黎军的一举一动。朱大典见赤黎士卒时隐时现,对杜松说:“总兵大人您看,赤贼自以为行动诡秘,能藏在壕间不被我军察觉,实则一些小动作全部尽收眼底。您认为敌人又在耍什么把戏?”杜松轻蔑一笑:“哼哼,不过是些小孩子伎俩罢了。敌人进攻失利怕我军乘胜追击,故而修战壕已作抵挡。”朱大典反问:“赤贼目下如丧家之犬一般,一直在行军躲避追剿,按理说应该集结兵力猛攻我军阵地,怎可能会留在这与我们打持久战?”“哈哈哈哈哈,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他们啊,赤贼不过是些酒囊饭袋、鸡鸣狗盗之徒。一帮臭教书的被人瞧不起的男老师,不踏踏实实当牛做马跪舔学生和家长,以为看了两本兵书就懂指挥打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们要是真有本事会被官军追得到处跑?这样吧,趁天色未黑,你带着兵马跟老夫一同冲下山去,全歼了这帮毛贼草寇!”朱大典曾听说杜松在二次围剿十堰府时,被施百年打中一枪损兵折将,因此估计他心中余怒未消报仇心切,劝说道:“总兵大人,我看还是再观察一阵吧!”“还观察什么!再犹豫战机全错过了,难道要等敌人挖好战壕再打吗?还是等敌人全部撤走了再追?”“大人,连元帅有令,命我部无论遇到任何情况都不准移动,一定要在此截住赤贼。我想他们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不会向别处转移。”杜松咬牙跺脚,一甩征袍:“唉!真迂腐也!” 入夜,泠寅道见明军无意下山来攻,按照计划命令一万多前军将士偃旗息鼓悄然撤退,同时在阵地上多竖火把。他对王之爵讲:“从此地退后四十里有一个天然的包围圈。中沟山、西河沟、干庙垭、串滩沟、庙堂沟、古坟梁、阴岩沟这些山包围出了一块方圆二十里左右的洼地,其中又以中沟山和西河沟为包围圈的门户。杜松性情暴躁、狂妄自大又兼报仇心切,见我军退走必定会下山来追。明日我会将敌军引入此地,你的任务是占领除两座门户以外的其他制高点等待伏击。”“将军高见,末将遵令!”“噢,还有,你派人去联络施百年将军,我有任务要与他商量。”“是,我这就去办。” 次日天光大亮,朱大典与杜松在此登高观察,发现坡下赤黎军人马车帐大减,只有几千人守在战壕之中。杜松一拍大腿:“贼你妈,肯定是昨天晚上逃跑了!这帮流寇表面点燃大片火把是骗咱们以为他们在加紧施工,实则玩了个金蝉脱壳!”朱大典说道:“或许赤贼的意图正相反,想引诱咱们下山追击?”“不可能!如果他们在半途中有埋伏,为何又留几千人驻守阵地?这几千人就是断后的部队,正在掩护主力逃走,再不攻出去连这几千人都吃不着啦!”朱大典犹豫说:“我想就算他们逃走也会遇到其他几路兵马的追剿,咱们只需守住阵地不放他们西行便可,而且连元帅有令——”“够了!你个碎怂,也敢教老夫做事?你愿意守就守吧。本总兵要率军下山大破流寇!”朱大典官卑职小苦劝无果,只好留本部一万赣军继续驻守。 杜松引兵冲下高坡直取飞虎军,一骑当先呼嚎酣战。眼看先头骑兵就要接近阵地,忽然战马受惊四蹄发软,噗通噗通纷纷栽倒。原来在昨天夜里,泠寅道命飞虎军在阵地前撒上无数铁蒺藜。明军的注意力跟随火把全在战壕里,没有注意到铁蒺藜。有的从马背上掉下来摔得鼻青脸肿;有的掉在地上被铁蒺藜扎伤;还有的被困在蒺藜阵中不知如何迈腿逃生,这些人都成了飞虎军的活靶子。一通箭射之后,官军先锋骑兵死伤无数。 眼看官军步兵如潮水一般压了过来,泠寅道命令飞虎军集结撤退。杜松兴奋大呼:“贼匪顶不住啦,给我冲!”陕军士卒认为终于有机会能痛打一次赤黎军,人人奋勇个个争先朝飞虎军扑来。泠寅道引五千兵马后退至中沟山忽然不见踪影。杜松颇感意外,手搭凉棚四下观看。副将进言说:“总兵大人,他们肯定翻到土坡后面去了,煮熟的鸭子可不能飞了啊!”“嗯,追!”一万陕军翻过中沟山进入洼地,四下观察还是不见赤黎军踪迹。“哎?哪去了?”“看,大人,他们在那!”果然前方不远处有赤黎士卒闪动。“追!”陕军又往前追出十里,眼瞅目标就在前面但就是赶不上。 “吁,停止追击!”杜松勒住坐骑打量周围环境,“不对,不对,四周都是山坡,太静了。众军火速退出此地,原路返回!”话音未落,四周山坡之上鼓角大作,杀声震天,旌旗招展,铺天盖地。“不好,快撤!快撤!”进入伏击圈再想退出去谈何容易,赤黎将士离远了开枪放炮,离近了枪刺刀砍,杀得官军丢盔弃甲、哭爹叫娘。官军后队离出口最近,刚气喘吁吁跑到中沟山下,就看山坡之上竖起一面杏黄大旗,上写一个大大的李字,正是泠寅道的五千飞虎军。原来,泠寅道率军退至此地暗中潜藏,等官军全部进入包围圈后迅速占领中沟山和西河沟,截断敌人归路。官军士卒如五雷轰顶一般转身又往里跑,一边抱头,一边高喊:“集结神王来啦,集结神王来啦,快跑哇!”整支军队乱作一团,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朱大典驻守原来阵线,想杜松领兵去罢多时仍未回返坐立难安。副将谏言派一支小队前去接应。朱大典无奈同意,分出一千人去接应杜松。这一千人马不停蹄向前赶路,然一举一动全被施百年侦察得一清二楚。高凡说:“我骑兵全速出击可一举吃掉这一千人。”施百年摆手说:“不可,我军目标是拆除敌人的防线而并非消灭敌人。若骑兵贸然攻击,一旦惊动朱大典的守军,恐怕再难突破敌人的防线,不能为小利而失大局。”等这一千赣军远走后,施百年命令高凡带两千五百骑兵从左翼攻上山坡,命令满桂从右翼带两千五百骑兵攻上山坡,一举捣毁朱大典构置的防线,打通赤黎军前进道路。 伴随琵琶与马头琴的琴弦声响,五千骑兵卷地而来射入敌阵。霎时间,两侧的赣军步兵被冲得七零八落死尸乱飞。“不要乱!不要乱!列阵还击!”在朱大典的指挥下,八千多赣军很快缓过神来稳住阵脚,依靠地形和兵器与施百年的骑兵混战一处。赣军确实不是吃素的,经过连建军这几年的调教战斗力大增。交战一段时间,施百年的骑兵有些顶不住劲,因为骑兵从下往上杀本身吃亏,和敌人缠斗在一起无法体现速度优势与冲击力。 忽然,从坡下东侧又杀出一支人马。泠寅道高喊:“冲上山坡,活捉朱大典!杀啊!”泠寅道心里很清楚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完全消灭杜松的一万人马,突破朱大典的防线才是重中之重。他怕施百年有失,又率飞虎军撤离中沟山前来助阵。施百年闻之大喜,鼓舞骑兵将士奋勇冲杀。两路人马夹攻使朱大典的部队士气大落,逐渐败下阵来。眼看赤黎军胜利在望,突然北面、西面、南面三声炮响又杀出三路人马,全部是明军的旗号。一路军旗上写马字;一路军旗上写赵字;一路军旗上写孙字。原来,坝河防线被赤黎军突破后,马琳和赵率教又气又恼没有对策。还是孙传庭建议说先整顿残兵败将,然后直接往西走赶在赤黎军之前再次堵住他们,不料今日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抵达战场。这三支生力军一到,局势立刻又发生反转。朱大典、孙传庭夹攻施百年;马林、赵率教夹攻泠寅道,捉对厮杀斗个难解难分。 两军势均力敌,谁能顶住谁就能最终获胜。这时,从东面有杀来一支军队正是杜松的陕军。“弟兄们,杀上山坡守住防线,冲啊!”朱大典派出的一千援军感到战场后占领中沟山,打开了包围圈的出口。杜松率人马陆陆续续逃出生天,虽然损失不小但战斗力尚存,于是率兵返回解救朱大典。泠寅道心头一颤:完了!眼看成功近在咫尺,想不到最后要功亏一篑。施百年打马过来急得满头大汗,对泠寅道讲:“撤吧,再不撤有被反包围的风险!我军人少耗不起,伺机再战吧。”“唉!撤!”一声令下,赤黎军从东面退下山坡,汇合王之爵指挥的前军人马一同返回安康府。 众人见面没有相互指责,坐下来商谈对策分析形势。泠寅道、施百年等人都认为再走此路不现实,朝廷必然会继续增兵把守。骆足说:“这一天的时间我们也派出几队斥候探路,回报说绕汉江两侧向西并非不能通行,只是山高路险又有河流拦阻极难前进。”游善存大大咧咧说:“死马当活马医,试试呗!”大伙商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冒险试试。黎锦强多年在外奔走,对过各种地形都有经验,主动请缨领五百人先行探路。 简短截说,五百人向北出发先过傅家河然后向西前进。置身其中黎锦强这才相信斥候所说绝非虚言,简沟、云台山、五个山、大发沟、黑沟、大窑沟、姚沟,真可以说是山连山、岭连岭。再往前又遇到一条百米宽的河流,是汉江的分支。黎锦强命众军趴在林中观察,见河对岸没有明军把守,这才穿出森林过浮桥。不料先上桥的战士刚走到河中间,突然被什么东西猛地拖到水下,伴随一声惨叫河面翻滚出红色的水花。又有三四个战士被相继拖入水中,大伙惊慌失措又往回跑。有的人在浮桥上没站稳被挤入水中,扑腾一阵后全被咬成碎片。有一个南方战士眼尖,对黎锦强说:“将军你看,是鳄鱼!”众人向他手指的方向看,果然水面上漂浮着许多三、四米长的墨绿色老树皮一般的脊背,两只眼睛露在水面之上,侦察着不远处的猎物。与官军真刀真枪的干没有一个战士会贪生怕死,但看到鳄鱼挡道谁心里都犯嘀咕。这时,河对岸突然闪出一队几百人的团练兵,抚掌大笑曰:“嘿——嘿,内边儿嘀崽子们!有种过来呀?几条鳄鱼就怕了啊?哈哈哈哈哈哈!连大帅早就料到你们有可能打这路过,特意买来许多鳄鱼放到水里专门等你们到来。我们地方团练就守在这,有种你们过来啊?噢,这些畜生还没吃饭呢,要不你们赤贼下来给鳄鱼填饱肚子吧?哈哈哈哈哈哈!”黎锦强又羞又恼,只得带兵原路返回。汉江南侧也是一样,赤黎军在必经之地安康水库也遇到鳄鱼拦路。 赤黎军又在安康府滞留一天,但是明军一直在缩小包围圈,目前已把包围圈缩小至八十里。“不能再等了!”李成危拍案而起,“东西两面都有朝廷重兵,北面又不能强攻西安府,现在唯有南面没有被完全堵死。我们开动两条腿一定能冲出包围!”骆足说:“遇硬则曲,遇直则弯,只要我们冲出包围早晚能和陕西义军汇合。”殿前香说:“这两日我观察地图,从岚皋县和平利县之间穿过去进入重庆是唯一的选择。”李成危曰:“事不宜迟,三军即刻出发。”骆足补充说:“道哥率主力先行,游善存领兵垫后。” 三军整顿行囊,备足粮草军械随即开拔。泠寅道和施百年二将相互配合,仅用一天时间连克三阳镇、上溢乡、孟石岭镇卫所军,直抵安康水库下游的赵坪桥。施百年对寅道曰:“道哥你看,我们东、南两面是群山,连建军想要堵在我们前面必须绕过山环才能到达,过赵坪桥向西行一小段路程再奔南走,从城口县和镇坪县之间穿过就可以进重庆了。”“是啊,我们一天一夜从安康府出来向南行军近两百里,真可谓兵贵神速,必须趁敌军尚未布防前迅速过河。”中军和后队很快赶到,李成危命泠寅道和施百年率前军和骑兵赶快过河,随后又护送中军及家小度过赵坪桥。骆足对李成危说:“常月凌领女眷都已经过去了,咱们也跟着走吧。”“不,我把童子军还有伤病员送过去,跟着后队走。”骆足也留下来跟着一块疏导指挥。 中军已经全部过去,游善存的后队也走完三分之一。忽然东南方向传来三声炮响,马挂鸾铃之声由远及近,数千骑兵黑压压一片飞奔至赵坪桥前拦住去路。为首一员大将金盔金甲素罗袍,胯下一匹踏雪云飞驹,单手倒提铜阳火云槊。往脸上看,面如熟栗,短瓣儿胡须,浓眉大眼,阔面重颐,鼻直口方,面带严肃,不怒自威,来者非别正是连建军。李成危被堵在北岸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莫非今日是在劫难逃! 正是想尽对策难西进,换路过桥又一劫。 要知赤黎军后队能否活命,且听下回分解。 第67章 游善存戏耍骗建军 伍三海智斗揪叛徒 李成危夹在队伍当中被明军堵在赵坪桥北侧,心里嘣嘣嘣直跳,此时身边仅剩不到三千人,与上万敌人硬拼必定凶多吉少。连建军端坐马上洋洋得意,举槊点指:“对面贼寇听真,我乃朝廷亲封剿赤大元帅,尔等放下武器可免一死。”三分钟过去战场一片寂静,没有一个赤黎战士放下手中刀枪,都静静地等待殊死一搏。阮大铖沉不住气,对连建军说:“大帅,甭跟这帮硬骨头泥腿子废话,全屠了就得啦。”连建军看劝降无效又改变话风:“这样吧,对面的听着!献出你们的最高长官,我保证其他人过桥逃生!”他本以为用这招能捞出大鱼,没想到过去五分钟还是没人答言。赤黎军战士一个个对连建军怒目而视,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游善存此时就在李成危和骆足身旁,低声悄悄对二人说:“二位哥哥快去换身普通士兵的服装,这里交给我来对付。”“啊?不可!”李成危拒绝道,“咱们兄弟要生生在一起,要死死在一处。”游善存着急地说:“哎呀哥哥呦!你留下来战死毫无意义,要是能蒙混过关化险为夷,将来定能带着赤黎军闯出一番事业!”“那你怎么办?”“你甭管我,我福大、命大、造化大,且死不了呐!”骆足拉助李成危说:“九哥,就按老游说的做吧,拖得时间越长对我们越不利。” 游善存让亲兵架着李成危赶紧换衣服,自己用钩一打马的三岔骨,催动大肚子蝈蝈红来到两军阵前立于赵坪桥之上,冲对面吼道:“嘿!我就是队伍里的最高长官。”连建军一惊,仔细打量来人,看这员将顶盔贯甲,罩袍束带,系甲拦裙,从体型估计足有二百多斤,黑脸庞,蓝头发,包子眼,刷子眉,长得跟活鬼差不了多少。他想:世界上怎么还有长得这么难看的人啊,真是三分不像人,七分好似鬼。他能是赤黎军的头领之一?心中疑惑不解,于是问道:“对面来将报通姓名。”老游把蓝大脑袋一晃,朗声问道:“对面来的可是连建军兄弟吗?愚兄游善存在此!”呦!连建军虽然没见过游善存,但这个人的名字在自己耳朵里已经磨出茧子了,听闻是位了不起的英雄。连建军厉声喝喊:“姓游的,少来这套!谁是你兄弟,你给谁当哥哥?”游善存冷笑一声:“吔!就凭我老游管你叫一声兄弟,那是往你脸上贴金。你别捧着屁股亲嘴——不知香臭!我敬你是位英雄才自报身份,别说话不算数。你那点埋汰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待会再数落你。废话少说,把这些人放了吧。”游善存抬手一挥,让官军闪开腾出一条道路。阎应元对连建军说:“大帅,姓游的这小子比鬼的还鬼,比滑的还滑,咱可别上当啊。”“料也无妨。” 三千赤黎军陆续走上赵坪桥,李成危和骆足身着士卒的衣装号坎裹在人群之中低头先前走,心中忐忑不安。身旁的战士扛着枪尽量挡住他们的脸。连建军立马桥头,眼睛扫视着三千赤黎军中有没有漏网之鱼。按理说,连建军对李成危等人再熟悉不过,别说看正脸就是观背影都能一眼分清谁是谁,可不知怎的这次偏偏没有发现。 游善存看赤黎军全部通过赵坪桥绕过山路不见踪影,这才放下心来对连建军说:“好啦,现在该怎么办你说吧。”“怎么办?束手就擒跟我回顺天府见皇上,要杀要剐听候发落!”“哈哈哈哈哈我呸!拿鸡毛当令箭了还,亏你说的出口。”游善存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官军的弟兄们都竖起耳朵听好了,今天我讲讲你们这位元帅连建军的往事。”人怕见面,树怕扒皮,他不留丝毫情面把连建军当年怎么和李成危、泠寅道这些大学同学相识相交,怎么当舔狗被白乃媛玩弄于股掌之间,后来如何被教育司扫地出门的事全部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许多官兵听罢都在底下窃窃私语:“哥哥兄弟嘿,没想到咱们连大帅还有这些往事呐!” 连建军越听越恼,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绿,最后忍无可忍骂道:“丑鬼!你少要在这巧言令色,放下兵器速速投降!”“急了,急了!背信弃义,忘记出身投靠官府,还给我们传递假情报,千方百计想剿灭我们比谁都积极。胳膊肘往外拐,吊炮往里揍。我看小人列传里真应该有你一份!想让我投降,做梦!”连建军质问:“怎么,还想过过招吗?”“嘿嘿,老游我乃天下第一的英雄好汉,恕你眼拙没看出来。”连建军心里兴奋,统兵二十万却一直没有机会亲自上阵,今日难得会大显身手,脸上不屑一顾说道:“真是吹牛皮不上税,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进招吧!”“唉,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好吧!”游善存飞马上桥直取连建军,边抡边喊:“第一招钩地主!”连建军横担铜阳火云槊,左右插花封堵双钩。游善存不等兵器碰撞,立刻抬手腕钩奔上走:“第二招挑乌纱!”连建军赶紧身子后仰,使用金刚铁板桥躲过钩尖,心想:这招都什么名字呀。等他刚坐起身,游善存手腕一翻,双钩朝下拍来,而且钩尖在连建军脑后,还要连打带拉往回拽:“第三招脑割命!”连建军猛地低下头将将躲过。“第四招破天荒!”连建军躲闪不及,只听咔嚓一声,盔缨被游善存勾掉。连建军激灵打一冷颤,没想到游善存武功如此之高,再下手加上十二万分的小心。 等打时间长了连建军发现,游善存翻来覆去就这几招不会别的,心中暗骂:嘿他妈这小子,我还真被他唬得不轻欸。于是变换套路手中槊招加急,使出六六三十六路的槊法,上下翻飞步步紧逼。霎时,游善存十分被动只觉眼花缭乱,不知该用双钩往何处招架。不到二十回合,眼看游善存就要败下阵来,忽然他虚晃一招,手提战马丝缰跳出圈外,大喝一声:“停!等等!”连建军激灵吓一跳,心想:这是什么毛病啊?“何事!”“方才大战上百回合,某家口渴难耐,等我喝口水再战不迟。”连建军心中好笑:这人脸皮比城墙拐弯还厚!喝口水你也跑不了。“喝吧。”“我没带水。”连建军让手下士卒递过来一个水袋又抛给游善存。游善存拔开袋口,像侦探一样用眼睛往里扫描半天。连建军轻蔑一笑:“放心,水里没毒。”“我这叫用君子之心夺小人之腹。”说罢,嘴对嘴,长流水,吨吨吨一饮而尽。游善存喝完把水袋别在腰间:“这玩意送我了,留着以后用。咱们接着来!”二将马打盘旋斗在一处,十几个回合过去,老游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眼看三招之内必分胜负,游善存又勒马跳出圈外:“等等!”“又有何事?”“刚才水喝多了,内急!”“嘿!你个没出息的货,赶紧呾!”“可不准偷袭我啊。”游善存呆了两分钟一动不动。连建军急问:“尿不尿?”“唉,听你说话我一着急,尿给憋回去了。” 呵!连建军气得鼻子都快歪了,用手点指:“姓游的,你跟我耍老猫肉是吧,看我不取尔的狗命!”游善存嘿嘿一乐:“慢着慢着,我还没说完呢。”“说!”“你看啊,虽然我这武功只比你略高一筹,但是做大将讲究有勇有谋,攻杀战守、排兵布阵样样精通,不用阵法赢你一局显得我胜之不武。这样吧,我给你摆一座大阵,看你识不识得。”“你都没兵怎么摆?”“这你不用操心。”连建军心想:顶多就是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天地三才阵,四门兜底阵,五虎群羊阵,六丁六甲阵,七星北斗阵,八门金锁阵,九字连环阵,十面埋伏阵,看你能耍出什么新花样,于是答应下来。 游善存见火候合适,骑在马上弯腰把双钩至于一侧,在地面画了一个圆圈足有三间房大小。画罢问连建军:“你看看,这是一座什么阵?”“这个……”连建军看了半天也猜不出来。游善存又在圆圈外面画了一条直线,好像是一把大锤。这条直线越画越长,从桥上一直画到赵坪桥南岸,离连建军足有一百步开外。游善存站在那里,又问:“这是什么阵?”他嘴里说着,同时马往后捎,而且越捎越远。等离连建军挺远了,他急忙调转马头奔西边就跑。连建军先是一愣,接着才知道上了当,直气得哇哇暴叫,高声大嚷:“游善存,你不是说摆阵吗,怎么逃跑了?”游善存边跑边扭头说道:“你懂个屁!老游摆的这叫逃跑阵!我说小子,拜拜了您内!”说罢用钩一点马后鞧。这匹马四蹄蹬开拼命向前跑去。 明军见了各擎兵刃拦住去路。游善存不由分说抡起双钩一顿乱刺。霎时,官兵撞着死,挨着亡,被杀得四处溃逃。游善存什么也顾不上啦,一个心眼儿往前逃命。但见他这匹大肚子蝈蝈红,越沟壕,跨障碍,横冲直撞越跑越快。两个时辰后,终于摆脱了明军的追击。这阵子,游善存心里这个痛快劲儿那就甭提了。他暗暗合计:我回去后一定要贴副对联,上写“兮乎间轻生丧命”,下配“打新春两世为人”,横批“好险好险”。 游善存骑马又往前跑出两天,发现眼前出现一条大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呀,这到什么地方了,我得问问。”顺小路前行到江边土路上,他发现很多老百姓携家带口从东奔西逃难,其中一个老头面黄肌瘦,瘫坐在地上靠着土崖子昏睡。游善存飞身下马过来呼唤:“老爷子,老爷子,醒醒醒醒。”老头迷迷糊糊醒来,看游善存一身戎装不禁害怕。“别怕,我只是过路之人。饿晕了吧,可不能睡啊,一睡可能就醒不过来了。”老头用沙哑嗓音说:“壮士,给口水喝吧。”游善存光顾跑路身上没水,不过腰里别个水袋。“行,你等会。”他跑到江边盛满一水带回来给老头喝。水是生命之源,老头咕咚咕咚灌下几口缓过些精神:“壮士,听口音你是外乡人吧。这个地方是长江边,东面几十里外的奉节县正打大仗呢。我们怕战火波及至此,不得已离家逃命。”游善存心想:呦,合着此地已是重庆府管辖境内。会不会是赤黎军攻城呢,我得去看看,于是辞别老头打马上路。 等到了奉节县一看,嚯!城头上遍插赤黎军旗,不少士兵在城外打扫战场。游善存高高兴兴跃马扬鞭至城前叫门。谁不认识他呀,因此顺利进入县内。有军卒引路找到县衙,泠寅道、施百年、满桂、高凡、屠恩几位将军正在这商量对策。众人见面搂脖子抱腰,又蹦又跳亲热的不得了。互相一介绍情况才了解,原来昨天傍晚前军就已经抵达奉节县。泠寅道命炮队炮击城墙,周围只布少量步兵看护。守城官兵看赤黎军人少,迅速列队出城交战。此时,施百年率骑兵从两翼杀出一举歼灭明军,顺利占领奉节县。当听到游善存戏耍连建军之时,笑得大伙前仰后合,称赞他是盖世无双的英雄。又过两个时辰,奉节县外出现大批人马,正是赤黎中军和后军。三队汇合终于暂时摆脱追剿。 放下长征暂且不提,再说顺天府净化司。赤黎军反围剿失败被迫长征的事在顺天府城闹得沸沸扬扬,很快也被伍三海知晓。伍三海万分惊讶,无论如何没想到让钱谦益送到十堰的竟是假情报。他独自把上半年所发之事回顾一遍,认为其中定有蹊跷,于是暗中联络到王朝义,把经过对其讲述一遍。伍三海说:“我们本以为肥龙怒杀牛大门是朝廷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目的是让肥龙用假的围剿时间来引出净化司的成员,再将咱们一网打尽。可结果是肥龙提供的消息属实,反而我们自己跟踪调查出的情报有误。”王朝义听罢,倒吸一口凉气:“难道说有内奸故意让你们去调查一番获取假情报,然后传递给赤黎军?”伍三海不情愿地答道:“有这种可能,好在所有涉及此事之人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以及我们与隋便莱的合作关系。”王朝义疑惑地问:“如果内奸真的存在,那既然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为什么从赤黎军得知假消息后一直到现在九月底这三个月期间,朝廷不派兵来抓你们呢?”“嗯,说得好,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这个问题我也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朝廷有意不急于抓捕我们,那就说明我们还有利用价值。假设内奸要隐藏在净化司中间继续打探一个他尚不完全了解的核心机密,你觉得这个机密会是什么呢?”王朝义苦思冥想摇头不解。伍三海又言:“换句话说,这个机密也正是我们想要搞清楚的,那会是什么呢?”王朝义忽然眼前一亮:“嘶,你是说那个隐藏在教育司内部的神秘人?”“嗯,一语中的!那个神秘人不止一次地帮助过我们,而且能够搞定很多重要信息。这对教育司、对朝廷都构成极大的威胁,所以对手想方设法要挖出这个人。”王朝义问:“逻辑完全通顺,有内奸的概率极大,那现在怎么办?”润曰:“我们现在已经很被动,必须尽快查出净化司内部是否有内奸。想要知道他是谁就只有打草惊蛇,让敌人先动起来,我们的机会也就来了。”“需要我做什么?”伍三海对王朝义耳语几句交代清楚任务,随后二人分手道别。 接下来一个公休日,伍三海传令净化司高层到京师师范学馆开会。由于徐霞客还在外地公干,时至夜晚只有钱谦益、钾钙钠、林蓝、水国杀前来。伍三海开门见山就把自己怀疑净化司中有内奸的想法跟大家讲明。钱谦益第一个回答:“我认为伍爷言之有理,净化司中肯定有内奸。”钾钙钠问:“谁是内奸?”钱谦益说:“内奸完成使命逃之夭夭,你看谁不在咱们身边?”钾钙钠惊呼:“你是说徐霞客!”“肯定是他!他怕我们识破其真实身份所以不敢回来,与他同时出差公干的教育司官员基本都已返京。”“还真是,徐霞客的嫌疑最大。”林蓝说:“还记得上次我们开会时讨论肥龙作为朝廷卧底的可能性大不大,徐霞客也是斩钉截铁地说肥龙就是朝廷内奸,引导我们亲自去侦察一番获取假情报。而且为什么伍爷和益兄都没有被派去外地公干,只有他在这个关键时候被调走?”水国杀想想说:“诸位说的不无道理,但并没有真凭实据证明徐霞客就是内奸,一切还都仅仅是猜测。”钱谦益着急地说:“目前赤黎军被迫长征,前路多艰生死未卜,这还不能说明问题?”伍三海一边观察众人一边思索,最后说:“既然我们身份已经暴露,为什么朝廷不派兵来抓捕?目前一切风平浪静,我想朝廷是想把内奸继续安插在净化司中打探秘密。徐霞客几个月未与我等联系,他要是内奸的话又该如何随时随地了解净化司的动向呢?”众人听罢频频点头。钾钙钠问:“不是他会是谁呢?”钱谦益说:“我觉得内奸就是徐霞客。” 会议从开始到结束也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最后众人决定等等看,下次开会再做商议。 正是:阴招阳谋各较量,明枪暗箭皆斗争。 要知净化司能否查出实情,且听下回分解。 第68章 赤黎军分析成败 殿前香借道土司 诗曰: 虎口脱险速转移,借道偏僻走峻崎。 汉苗土家订亲事,民族交厚共阶级。 前文书讲到净化司开会分析内奸之事。众人各抒己见但未下定论,只好暗中观察日后再议。五天后,王朝义联系伍三海。润问:“有动静吗?”王朝义激动说道:“几日跟踪下来大有收获。昨夜,钱谦益身穿斗篷潜出家门。我紧随其后一直跟到一条红十字大街,见他走到王府前叫门,只简单说了两句便进入府内。”“哦?是谁的府邸?”“教育司司长贺稽陂。”“那然后呢?”“然后我飞身上房,见钱谦益和贺稽陂会面。二人讲话声音很小听不太清,但隐约是说要调徐霞客回京。”伍三海眉头紧锁:“难道真的是他?”“我想应该是的,否则他怎么会深夜去找贺稽陂?之所以要召徐霞客回京就是因为上次开会钱谦益感觉你对他有所怀疑。只有徐霞客回到净化司,才能让我们相信他就是要继续潜伏的内奸。”伍三海想想说:“此种观点合乎逻辑,但没有真凭实据可以证明钱谦益就是内奸。我想,还是等徐霞客回京之后依计行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赤黎军在奉节县休整两日,利用相对充裕的时间召开一次核心成员全体会议,商讨内容是反思第三次反围剿失败的原因,以及下一步应该如何行动。整间房屋回荡着浓郁的烟草味,干涩、愁苦之滋从男人们的嘴中翻涌、倾吐而出。会上,常月凌郑重提出:“我认为赤黎政府的部分政策过于严苛,不仅树敌太多同时对根据地的发展也十分不利。尤其是在妇女和儿童这两个方面,我们一直在用残酷血腥的方式打压幕刃,虽然表面上取得了男女平等、情感专一、节俭朴素等优良作风,但暗地中却让大量的年轻女性害怕我们、憎恨我们,坚决不与国男结婚,连锁导致新生儿出生率太低。我们的学校从一年级开始就清除品质恶劣的学生,确实保证了校内高质量的教育,不过家长怕自己孩子过早就被刷掉淘汰从而不敢生孩子,致使校内学生越来越少,为根据地提供后备能力不足。”话音刚落,金占虎“啪”一拍桌案站起身子。他性如烈火,直言说道:“我看不对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幕刃是什么东西大伙儿心里一清二楚。老子在江北驻守的时候亲眼看见年轻幕刃为了连建军给的包、化妆品哪些破烂玩意不顾一切冲出城去,有的甚至抛弃家小。她们心里根本没有是非荣辱、没有理想立场、没有伦理道德,只有一个字——财!这些有奶便是娘的货,你不杀她,她就杀你!忘了齐鑫、赵谏、孙通、秋菊和弟兄们是怎么死的了吗!”金占虎大吵大嚷,瞬间让房屋内充满火药味。游善存坐在一旁,说道:“哎——哎,老施,老施,坐下坐下坐下,脾气怎么还是那么爆啊?都是一家人,吵吵什么?我说两句儿。” 游善存站起身,晃晃悠悠说:“刚才听弟妹所说似乎也不无道理,但是现今全国十个年轻国女里得有九个都是幕刃,如果放松对幕刃的打压,那后果可就会跟大明朝廷一样,简直是皖北定居——蚌埠住了。大明的年轻国男分为四种人:舔狗、海王、乐独、老实人。大明的年轻国女也分为四种人:仙女、海后、乐独、拳师。那样不是更完蛋吗?我现在有些疑惑,两性问题、结婚生子是不是个死结?”骆足解释说:“三年来我们一直在尝试,现在遇到难处应该调整方略。目前,赤黎军最主要的矛盾是敌众我寡,官军、地方团练、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和幕刃等等联合绞杀我们。基于自身实力薄弱,我们应该先尽量减少敌对目标,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确保能够长期斗争下去而不被消灭。明军、团练是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必须毫不留情地将其消灭。贪官污吏、土豪劣绅以及幕刃是主要矛盾的次要方面,对他们可以宽待处理。”众人听罢纷纷点头表示同意。殿前香问:“军师,那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初步想法是对待主动投诚合作的官吏、地主、资本家等,只没收其半数家产,另外一半家产分发于民或用于组建民兵配合赤黎军作战。幕刃这一块儿我们可以修改标准,比如她虽然为自己买东西花钱如流水,消费享乐,生活奢靡,但是不花他人之财尤其是男朋友、丈夫的钱,只依靠自身财富去支撑并独自承担后果,那么这一类年轻女性就不算幕刃。”施百年问:“这样也许会减少部分国女对赤黎军的仇恨,可是这种人依旧会被资本捧杀。一旦放宽条件就必然会有大量的舔狗、沸羊羊去主动献殷勤,从而无法保障老实人的利益。不结婚、不生子等严重的社会问题还是难以解决。” 在场众将大多反对常月凌和骆足的观点,认为他们是在向敌人妥协。经过反复激烈的讨论,骆足和常月凌终于在第二天会议上说服众人,并通过十八条具体修改措施。李成危说:“固执易,变通难。赤黎军正处于危难之中更要实事求是,不能犯教条主义错误。”泠寅道从军事角度发言:“赤黎军自十堰府出来一直被动挨打,在坝河和安康以西两遭重创损失惨重,从起初的五万人马锐减至当前的两万。事实证明朝廷依旧实力雄厚,远非我军能比,再加之连建军对我战略战术十分熟悉,因此往后要尽量避免与敌正面大规模交锋。目前,我军地处重庆东部、长江北岸、两省交界的奉节县。北面八十里外巫溪县有连建军及刘綎两部的八万人马;西北方向二百四十里城口县有陕军、豫军共四万;西面据探马来报,石柱宣抚使马千乘率至少三万精锐已经赶到一百六十里外的云阳县驻扎,与当地守军汇合布防。向东顺长江下行要经过巫山、巴东、秭归县,再往前进宜昌就到了平原地带,无异于自投罗网。若过长江继续向南行则会进入湖北施南土司,下辖忠路土司、忠孝土司、金峒土司、东乡五路土司,隶属于施州宣抚司。当地土司约有五万兵马但大多是男丁充军,装备差且战斗力较弱。整体情况就是如此。” 众将热烈讨论纷纷发言,绝大多数同意避实就虚,南下湖北施南土司。李成危曰:“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利用鄂、渝、湘、贵四省交界处大做文章是赤黎军生存的唯一机会,要牵着敌人的鼻子走!”施百年说:“我在朝廷做官之时对施南土司略知一二,此地有汉、苗、土家三族,宣抚使名叫覃宜是土家族人,曾在平播之战协助明军取得板角关大捷。虽然土司受朝廷管制,但土家族、苗族长期遭汉族压迫,彼此矛盾颇深。不知道他们对赤黎军抱有何种态度。”骆足谈笑说:“其实我们反而可以利用这一点,积极宣传革命政策,尊重平等对待他们,让他们清晰地感受到赤黎军与朝廷的不同,争取不用暴力手段借道而行。”游善存张口嘡哴来一句:“他妈的,不就是南蛮么,怕他何来?”李成危狠狠瞪游善存一眼,看地图继续说:“从奉节县到恩施有两条路,一是走大路先过建始县再到恩施,二是走小路绕过建始县直插恩施。这样,主力兵马走大路,派一支先遣小分队送些礼物给他们并提出借道请求。游善存带小队走小路,发生意外时可以策应支援。”游善存插言:“可以可以,官不打送礼的,狗不咬拉屎的。”殿前香问:“送什么礼物合适?”毕懋康建议说:“如今送什么礼物都不如送枪值钱啊。离开十堰之前,咱们兵工厂特意赶制出一百支崭新的火枪。我看可以二十支为一捆,用车马给吐司拉过去。我再亲自跑一趟,把图纸和制作工艺传授给少数民族的兄弟。”殿前香自告奋勇:“危哥,我和毕先生一起去吧,如若不测相互能有个照应。”危担心说:“香哥你伤愈不久,还是换人去吧。”“没事,我身体已无大碍,还有我这莲蓬络腮胡子看着就像少数民族嘿嘿嘿。”众人被逗得冁然而笑。骆足说:“我看就让香哥去吧。香哥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灵活应变,此去定能成功。但有一点需要注意,去时不要携带兵器以免造成误会,让少数民族的同胞相信我们是诚心借道。”李成危也点头同意。“得令!”殿前香、毕懋康二人胸有成竹下去准备。 当日夜间,赤黎军乘坐从奉节县缴获而来的官船分批横渡长江,弃舟登岸后烧毁船只延缓明军追剿速度。单说殿前香和毕懋康二人从军中挑出十个精明强干的棒小伙儿,一行十二人用马车装载百支火枪走盘山路赶往建始县。路上无话,送礼小队向守隘土兵说明来意,被一路监管带入建始县。等殿前香、毕懋康进城后才发现建始县归容美土司管辖,属于施南土司一部分。土司官名叫田楚产,字子良,号郢阳,也是土家族人。说话间,殿前香和毕懋康迈步登门拜府,刚一进门就看一人在正堂等候。此人三十挂零的年纪,中等身材,细腰乍背,小脸不大,皮肤黝黑。头包人字路青丝帕,没有完全盖住头发。上穿琵琶襟安铜扣,衣边上贴梅条且绣“银钩”,下身穿青、蓝布加白布裤腰,足蹬高粱面白底鞋。三人见面施礼,分宾主落座。殿前香一五一十地把赤黎军欲借道土司的原因以及革命政策对田楚产讲述一遍。毕懋康从旁做补充,最后又把礼物一百杆枪抬进正堂。“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土司笑纳。”二人足足解释一个时辰,直感到口干舌燥、热汗横流,生怕讲不清楚导致对方误会。本以为首次游说不会特别顺利,出人意料的是田楚产欣然接受,同意赤黎军街道建始县南下转移,而且还发现田楚产的一些治境方略与赤黎军的革命思想不谋而合。殿前香和毕懋康喜出望外,按照约定先去参观兵工厂传授火枪制作工艺。当地土家族人对汉人送礼小队也无敌意,像对待远方而来的客人一样款待他们。殿前香和毕懋康商量天黑前就返回报信,但看田楚产礼敬有加盛情难却,于是当晚就宿在县城中。殿前香抽空向土民打听田楚产的情况。土民自豪回应说:“我们这位大人真是爱民的好官,开创了许多善政安民的措施。比如‘置塾延师’向官舍子弟及民间稚童开放;发廪赈民;还有对外来流民以自由人看待,给予照身、路费。奴隶制中这种事在过去想都不敢想!可好人也有难事,用你们汉人的话说叫家家有本难唱的曲,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呦。” 第二日天似亮似不亮的时候,殿前香和毕懋康早早起床找田楚产辞行,想赶紧返回报信,生怕夜长梦多再生枝节。田楚产也理解赤黎军的难处,亲自护送十二人小队到县城门外。双方正要分手道别,忽然从侧面驶来一哨人马,前面是骑兵开道,中中间是八抬大轿,唿扇唿扇摇摇晃晃,两侧是身着礼服的步行随员。很快,这队人在城门外停住,轿帘一挑从里面走出一人。此人与田楚产身着服饰大致相同甚至更加华丽,很明显是一位土司。田楚产及身后家奴、随从走到他面前先行施礼:“覃大人一向可好,下官这厢有礼。”“田大人罢了,他们是什么人呐?”“啊,这些是赤黎军的使者,想借道恩施摆脱明军追击。”“哦?是赤黎军,汉人之间的争斗与我土家族何干?答应借道一旦被朝廷得知,罪责你担待得起吗?只会引来杀身之祸!”殿前香和毕懋康站在一旁听得真切,这才明白来者是施南土司最高长官覃宜。眼看已经达成的协议有被作废的风险,殿前香抢布跻身过来与覃宜搭话:“覃大人,我赤黎军——”“不必多说,借道之事本官不能答应,贵军还是向它处去吧。”呀!殿前香被来个烧鸡大窝脖,瞬间火撞顶梁真想当场动武,但转念考虑还不能跟少数民族发生摩擦,否则事态更加严重无法收场,于是平静下来又说了两句客气话。覃宜在城外逗留片刻,说要在建始县住上十天半个月,随后率卫队进建始县视察。 等这帮人走后,田楚产又羞又恼,向殿前香和毕懋康等人致歉并说出其中一段隐情。原来,田楚产少时为其庶伯、叔田宗元、田宗恺排挤诬陷,携妻、子避居忠峒安抚司处十余年。祖父、伯、叔死后,始准承袭宣抚使职。然田宗元之子田楚权并未伏诛,逃至覃宜门下请求他灭掉自己堂弟田楚产,助其上位掌控容美土司。覃宜态度暧昧,虽然时不时找茬训教田楚产,但又不打算真心帮助田楚权。田楚产怕官位难保,所以不敢正面顶撞覃宜。毕懋康听完这段故事失望至极:“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看来借道彻底没戏了,回去交令吧。”殿前香斩钉截铁说:“不可!目前我军三面受敌已无它路可走,只有借道成功才有一线生机,可以说全军将士的生命全部托付给我们,此趟交涉只许成功不准失败。”田楚产建议说:“我想到一条下策。”“什么?”殿前香急切地问。“杀掉田楚权。”殿前香豁然开朗:“土司言之有理,方才听讲述不难看出田楚权为人绝非良善之辈,很有可能把明军引到恩施一带堵截赤黎军。而且只要田楚权一死,覃宜也不会再为难你。”“没错,趁着现在二位将军还没被驱逐出境,赶紧去取田楚权的狗头,借道之事或许可成。”二人称善,随即展开行动。 简短截说,临行前田楚产把自己的佩剑和一封亲笔信交给殿前香。佩剑上有土司之名可保此行畅通无阻,遇到危难之时还可拆信救急。十二人快马加鞭仅用两天时间就赶到恩施府。殿前香手执宝剑迈阔步进府邸,称自己是容美土司的家丁,奉覃宜之命回恩施府请田楚权走一趟。府邸侍卫说田楚权三日前离开恩施赶奔宣恩县了,具体去做什么并不清楚。众人暗道不好,来不及休息又用一天一夜赶到宣恩县。宣恩土司也归施南土司管辖,首领名叫波尤比,苗族人。毕懋康等人来到土司府外未敢轻动,分组摸查周围地况。时至傍晚,就见有一组掏粪工人从府里出来,坐上马车向远处驶去。十二人从后面跟上,看左右无人瞅准时机跳上马车将几名掏粪工人制住。“别动,动就要你脑袋!”“不动不动。”掏粪工被吓得魂飞魄散。殿前香问他们一些府内情况,然后让工人脱下衣服换成自己人穿上。“委屈你们了。”说罢,将这些工人全部打晕,捆绑后扔在一处没人的草窠中。 殿前香和毕懋康二人扮作掏粪工的模样到府上叩门。土兵开门疑惑问道:“哎?你们怎么又回来了?”毕懋康笑曰:“啊,刚才有工具落在府内了,我们回来取。”“哦,可怎么没见过你们?”殿前香说:“我们是另一队的,听他们回去说这才回来找。嗨,他们有一个组员平时就是马大哈,烦死了。”“好,你们进去吧。”二人进府左找右找,终于在后堂听见有人说话,于是俯身在窗根儿下细听。屋内一人说:“土司你放心,我已经和官军联系好了。只要你明日放官军进入岩子堡营寨,他们给覃宜、田楚产这帮人按个造反的罪名抄没施南土司和容美土司,那么朝廷保证这两地的疆土你我平分。”“嗯,愚兄先谢过田贤弟了。明日几时出发?”“辰时出发,只带小队即可。”殿前香和毕懋康又听了一阵离开府邸。毕懋康问:“咱们现在怎么办?”殿前香说:“田楚权狼子野心,这招假途灭虢恐怕连波尤比也不会放过。我看这样,咱们趁夜先到岩子堡埋伏,届时见机行事。”“好。” 次日辰时,波尤比带百人小队和田楚权骑马奔赴岩子堡,还差三里远进入一条小土路,两侧是四五米高的山崖。波尤比和田楚产各穿民族服装骑马带队引路,忽然从右侧山崖上纵身飞下一人,手举宝剑大吼一声:“田楚权!你就给我在这吧!”耳轮中就听噗的一声,田楚权尸首两分。事发突然,在场众人无不惊骇。波尤比惊魂未定,问曰:“汝是何人?”“赤黎军大将——殿前香!”“啊?”波尤比倒吸一口冷气。殿前香义正辞严说道:“首领,你以为田楚权会真心实意地帮你吗?”“什么意思?”“田楚产为人奸诈,在几家土司面前搬弄是非,目的就是要夺回容美土司的宝座。他答应你平分疆土之事真能兑现?你们苗族、土家族和大明朝廷本身积怨已久,引狼入室对你有什么好处?为什么田楚权只让你带小队去岩子堡迎接官军?如果我所料不错,官军已经在岩子堡外磨刀霍霍了!”话音未落,就听岩子堡方向杀声震天,果然是明军发起进攻有意将土地收归中央。好在岩子堡戒备森严,苗兵没有提前打开寨门,最终在殿前香和毕懋康等人的帮助下,合力击退了明军的进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波尤比受骗上当羞愧万分感谢殿前香指点迷津,了解到赤黎军为天下穷苦百姓舍生忘死不禁深感钦佩,同意赤黎军借道宣恩县并答应一同前去建始县说服覃宜。如此一来,只差中段恩施府尚未打通,赤黎军借道转移又重获希望。 正是:一波三折跑断腿,七上八下磨破唇。 要知赤黎军能否借道成功,且听下回分解。 第69章 泠寅道为大义订婚土女 伍三海设巧局智除奸细 殿前香、毕懋康等十二人带着波尤比及亲兵奔波两天到建始县找到覃宜和田楚产。土司府内众人聚坐,波尤比把田楚权卖主求荣勾结明军,想要平灭施南土司的事对大家讲述一遍。覃宜听罢惊骇万分,若非殿前香这些汉人及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自己弄巧成拙至今仍被蒙在鼓里。田楚产听完非常高兴,一是田楚权已死自己可以稳坐容美土司之位,二是通过此事使覃宜看清明朝廷对少数民族的态度,从而加强施南土司内部团结,三是赤黎军可以成功借道也算还上人情。果然,覃宜最终拍板同意敞开恩施府大门。殿前香兴奋不已,想借机再进一步保障赤黎军能平安快速通过,于是提出与三家土司义结金兰的请求。三家土司完全乐意,吩咐手下端上香案纸码,四人净面洗手在建始县磕头换帖拜为把兄弟。 大伙说说笑笑吃过午饭,殿前香心中急切想即刻返回赤黎军中报信。就在此时,府外忽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捆得太紧啦,放松点放松点!”“走!快走!少他妈废话!”话音未落,几个土兵推推搡搡押进一人。殿前香、毕懋康扭头瞧看暗道不好,原来被捉之人正是游善存。田楚产问:“怎么回事?”一名小头目回答:“启禀各位大人,我们在天坑地缝执勤时发现山中有几百人探头缩脑鬼鬼祟祟,不知是何用意,于是布下陷阱将这一干人全部俘获。此人自称是赤黎军首领,一路之上还骂我们蛮子!”覃宜上下打量被绑之人,问:“你叫什么名字?”“哼哼,大丈夫站不更名坐不改姓,游善存是也!”“你真是赤黎军首领?”老游气呼呼地说:“怎么滴!老子就是头,这还能有假。”“那你为什么要骂人,藐视我少数民族?”“我可没骂啊,是你们听错了。我说的是荒蛮,难道这地方不荒蛮吗?”殿前香知道游善存肯定惹事在先,赶紧站出来打圆场。毕懋康也进言求情。 覃宜思索片刻,又征求田楚产和波尤比的意见,最终决定扣押游善存,让赤黎军拿钱来赎人。此事出乎意料,好不容易借道成功如今又蒙上一层阴影。殿前香等十二人快马加鞭赶回赤黎军大营通报情况。众人闻言既高兴又埋怨游善存做事鲁莽,随即拔营起寨走大路赶奔建始县。田楚产对赤黎军非常信任,说覃宜押着游善存等人已经回自己的府邸了,自己可以引领大军到恩施赎人。 两天后,李成危、泠寅道、施百年、殿前香、骆足等与覃宜会面。覃宜以礼相待并无杀机:“诸位放心,游善存虽被软禁但一日三餐均用酒肉款待未曾遭罪,钱嘛也并非本官想落井下石,只因有一事要告知诸位。”“土司请讲。”“实不相瞒,吾有一女今年二十又二,自幼勤学武艺曾拜高人为师,上山学业十六载现已学成下山。她早听闻赤黎军中多有高人,不仅本领高强而且品格端正,欲前往拜会切磋武艺又恐行事唐突,因此一直未能实现心愿。今幸得赤黎军借道路过,小女不想交臂失之,遂留诸位暂住歇脚领教一二。”“嗷,原来如此。”众人一听就明白了,表面说切磋武艺,实际是看看赤黎军有没有反抗朝廷的实力,如果有那还自罢了,若是没有还不一定放赤黎军通行呢,没准注意一变瞬间导向官府一边。没办法,大家只好答应请求。 下午未时,恩施府竞技场人山人海、沸沸扬扬。覃宜早已点起兵将专等赤黎军到来。竞技场上方是圆形看台分为两部分,东面坐的是施南土司的大小贵族和富家子弟,西面坐的是赤黎军的众位英雄。游善存身份特殊,大摇大摆、腆胸叠肚站在场地中间,一手拿小棍一手摇小旗像是执法裁判让人哭笑不得。三棒铜锣响比赛正式开始,第一阵是气斗,双方比拼气势而非实力。李成危知道自己刀法稀松平常因此率先登场,胯下骑乘银线白龙驹,单手倒背赤黎刀,在场地中央自己先练了套刀法,随后与一员土将斗在一处。二人打得热闹实则水平不高,但还是博得喝彩之声,最后点到为止平局收手。第二阵是文斗,覃宜先派出自己的军师名叫廖天地。赤黎军这边自然是让骆足上场。廖天地出题让骆足作一首有关土家族文化的诗。骆足思索片刻,提笔写道“白虎之子祭猎神,稻谷米酒菜肴辛。溪峒二布宽松俭,吊脚楼旁有佳人”。此诗明确写出土家族的祭礼、饮食、服饰和建筑特点,最后一句落在赞美女子身上,其实佳人指的就是土司覃宜的女儿,目的是希望赤黎军能和少数民族同胞结下深厚的友谊。廖天地过目浏览挑大指称赞,随后高声朗诵给予众人听,得到观众热烈的掌声,钦佩骆足的学问。按规则,廖天地也要作一首有关汉族文化的诗,结果不如骆足的诗水平高,最终判定第二阵赤黎军获胜。第三阵是武斗,赤黎军派施百年出场。胯马抡刀直取土将,战不到二十回合就看施百年突使一招回光返照绝命刀将对手砍翻落马。好在施百年是用刀背去砍又未使全力,这才让土将只受些轻伤。土将不服,提出以阵法赌输赢。施百年欣然答应,一眼便看穿对方所摆阵法之奥妙。轮到自己时,施百年找来二十辆平板马车和六十名赤黎军战士,命每三人为一组,一人为车夫驾驭马车前行,另外两人蹲在车后平板上并架起十八管转膛炮。等施百年一声令下,二十辆马车排成一排同时向前推进,车上士兵立即开火射击。在场众人看罢无不深感震撼,之前从未见过如此阵仗。原来,施百年通过与明军屡次交手对枪炮更加刮目相看。一年来他一直在想如何才能将火器的威力与骑兵的机动性相结合,虽然明军中已有火铳骑兵,但是单兵在骑马行进中射击精度不高而且一般只能使用小型单发的武器导致杀伤效果不佳,因此还要保证射击的稳定性与持续性。今日,施百年按照自己的设想大胆实验取得了不错的效果。第三阵施百年毫无悬念获胜,土司输得心服口服。 后面几阵双方各派兵将下场比试,结果互有胜负好不热闹。转眼间来到最后一阵,两边都要派最有能耐的大将压轴登场。观众们也翘首以盼,就等看这场最有含金量的比赛。赤黎军这边早有准备,就见泠寅道顶盔贯甲,罩袍束带,系甲拦裙,搬鞍认镫飞身上马,手提虎头讨幕亮银枪来到场地当中。游善存看是泠寅道下场比武脸上嘿嘿嘿直乐,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知道这局稳赢。观众们扭头转向施南土司阵营,期待勇冠三军的土将是何相貌,结果苦等二十分钟还不见施南土司派人出阵。游善存心里也纳闷:哎呀呵,覃宜玩什么里格楞呢?又过去五分钟还是不见土将出战,老游有点不耐烦连喊三声,最后猛敲一棒铜锣:“嘿!再不出战算弃权认输喽!”话音未落,就看土司阵营旗角之下闪出一员大将,周身穿青,遍体挂皂,双勒十字袢大带刹腰,足蹬虎头战靴,胯下乘骑桃红马,手端丈八蛇矛点钢枪,走兽壶、玄天袋斜插弓箭。马往前催离近看,此人两道柳眉,一双杏眼,鼻似悬胆,唇若涂朱,面色白净,白里透红,额前紧箍黑丝带,披头散发,英姿飒爽,清秀俏丽。 游善存看此人外表颇感诧异,似乎是女扮男装。寅道见这员将竟然不穿盔甲前来挑战不禁心生不悦,认为对方有意藐视自己,于是用枪点指:“呔!对面来将报通名姓!”那人并不答言,用爱慕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泠寅道。老游在一旁观察越看越觉得有意思:欸嘿他妈的,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儿了嗨。等老半天那人才说道:“在下施南土司覃宜之女——覃莹暄。敢问将军大名?”泠寅道听罢一皱眉头,趴在马背上侧脸对老游低声说:“怎么是个幕刃啊?”老游对寅道嘿嘿坏笑:“不能是个女的就算幕刃啊,别发傻,我看这里边另有文章!”泠寅道不愿意同女将交手,感觉赢了也不光彩,万一输了更加丢人,但是已经入场如若撤退被外人看来像是怯阵,只好正襟危坐回应说:“泠寅道是也。”别看泠寅道今年三十挂零的年纪,体重又仅有一百二十斤,但枯瘦挺拔,面相清纯,文质彬彬,如果不穿戎装与温文尔雅的教书先生一般不二。 二人商议先比箭术,圆形的竞技场中央设立一圈固定箭靶,在离箭靶五十步远的地面上戳一圈长杆,必须在规定范围外骑马射箭,最终得分高者获胜。覃莹暄纵马转上一周适应场地,随后挥鞭抽打桃红马的三岔骨。这匹马吸溜溜暴叫,四蹄蹬开绕场跑动。覃宜手疾眼快抽弓搭箭,前把推泰山后把拉弓弦,嗖嗖嗖箭无虚发,十个箭靶全部命中红心。“好呀!”场下观众喝彩声不断。泠寅道在一旁观看也吃惊非小,没想到崇山峻岭之间还有这等奇女子,果然箭法出众。覃莹暄满面春风,对寅道笑曰:“李将军,请吧。”泠寅道拱手示意,提丝缰进入场内。他想如果和覃莹暄做法相同那分不出高低,必须得露出一手绝活,怎么才能技高一筹呢?哎,有了!打定主意,就见泠寅道催动呼雷豹,同时左手搭弓箭右手拉弓弦,眼睛瞄准后突然一松手,嗖啪,吧嗒,再看这支箭正中红心,然而刚刚覃莹暄的箭却不见踪迹。原来,泠寅道射出去这支箭的箭头正顶在覃莹暄那支箭的箭尾上,使前一支箭凿穿了箭靶掉落在地上。由于速度太快,很多人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当泠寅道如法炮制连射九靶无一失手后,大家才慢慢反应过来,惊呼不可思议。来到最后一个箭靶前寅道并未急于出手,思索片刻后忽然立马于原地翻身仰射。再看这支箭笔直飞向目标,嗖啪,箭靶上空空如也。观众席上又是一阵骚动:“哎?哪去了?”大家往地面上也没发现两支箭。不一会儿,有人眼尖惊叫:“你们看,在后面挂着呐!”大伙儿顺势观瞧果然不假:“帅!太帅啦!”全体起立致敬报以雷鸣般的掌声。原来,这次泠寅道挑战高难度技术动作,不仅把覃莹暄的箭顶出箭靶,而且自己这支箭也射穿箭靶,同时两支箭的箭羽正好钩住箭靶背面的木制支架悬挂于半空。这需要力度和精度拿捏得多么准确,可见泠寅道射箭技术之精湛。覃莹暄羡慕、痴情的目光投向泠寅道:“将军箭术神乎其技,不知此招可有名称?”“独创射术未有名称。”“一支箭穿透靶心悬挂半空有学名曰‘凤凰旋窝’,两支箭穿透靶心同时悬挂半空,我看就叫‘比翼双飞’如何?”“这个——”游善存从旁看得明白心中替泠寅道高兴,接话说:“对!我看这名字不错,挺合适!”泠寅道侧脸瞪了老游一眼,老游视若无睹满不在乎。 比完箭法又要比试兵器,二人双枪并举战在一处。丈八蛇矛点钢枪恶斗虎头讨幕亮银枪,三十回合未分胜负。泠寅道看得出来覃莹暄肯定受过名人的传授、高人的指点,但和自己比还差一大截呢,赢她容易但又不能让她丢失面子这就颇有难度。覃莹暄也想用巧招取胜,于是佯装失败驳马便走。泠寅道纵马紧追,同时提防着她会放暗器。果然,覃莹暄突然张弓搭箭翻身卧射泠寅道。寅道向下哈腰,挺枪去摘覃莹暄腰间玉佩。回合结束二人各自勒住坐骑,挂好兵器插手施礼。场下观众又是一阵喝彩声。原来,覃莹暄射落泠寅道的红色盔缨;泠寅道枪挑覃莹暄的无瑕玉佩。二人打成平手。覃莹暄从地上捡起泠寅道的红色盔缨,抬眼欣赏泠寅道又低垂粉颈、面露娇羞,嫣然一笑拍马撤出竞技场。泠寅道来不及将玉佩还给覃莹暄,就看覃宜随即宣布比武结束。 施南土司几位首领款待李成危等人在金庭馆驿下榻,时至深夜仍不见游善存返回。正当大家商量要去找覃宜讨说法时,就听屋外有人说话:“别忙活啦,我回来了!”话音未落,游善存推门迈步进屋。大伙无不高兴,围上前来询问以往经过。老游口打哀声:“先别高兴太早,覃宜这老家伙说还得答应他一个要求才能放咱们通行,是这么这么这么回事。”不出游善存所料,土司覃宜的女儿覃莹暄果然爱上了泠寅道。听到这众人皆感茫然,要讲上阵杀敌没有谁会退缩,可这种男女之事想帮忙使不上力。施百年问:“主力都驻扎在恩施城外,身边只有一千人硬拼肯定不行,就没有其他办法吗?”老游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覃宜把我留下软磨硬泡说这么长时间,就是想逼我从中做媒。我只能拍胸脯打包票,否则都回不来见你们。不过我觉得咱也不吃亏,道哥你现在正好没娶媳妇,找个不要彩礼、不要房子、家资巨富、位高权重的少数民族姑娘结婚也行啊。”泠寅道很少发火,这次却怒目圆睁:“我堂堂名门之后、本科师范,岂能胁迫迎娶偏邦女子!再说她不过是一厢情愿,曾经家里也有人给我介绍,倒贴没一个合适的全给回绝了。我是恋爱脑,没感觉就是没感觉!”说完甩袖子退坐一旁。施百年、殿前香、骆足等人挨个劝说泠寅道还是徒劳无功。泠寅道边听人说话边偷眼看李成危,只见李成危闭目后靠在椅背上养精蓄锐一言不发。 转过天来泠寅道为了全军的前途同意先订婚。游善存乐呵呵一拍大腿:“妥了!他们知道咱们不能长留于此,只要订下婚约绝对不会难为咱,什么时候再回来娶她那还不是道哥你说了算?我现在就跑一趟!”在一片鼓乐声中,泠寅道与覃莹暄终于签订婚约成为名义上的夫妻。覃莹暄保存红色盔缨,而泠寅道收留绿色玉佩,互为定情信物。覃宜钓上了金龟婿,乐得俩手都拍不到一块儿。此事过后,三家土司护送赤黎军上路,分别前又赠予大量粮草金银。赤黎军为加快行军速度,把不便携带的沉重物资留给土司,轻装上阵继续长征。 翻回头再说净化司,就在赤黎军逗留施南土司时,徐霞客被教育司召回京城并因外调出差有功被加官一级。这件事在教育司内部不胫而走,趁一次夜晚徐霞客有事不在,伍三海召集钱谦益、林蓝、水国杀、钾钙钠在老地方开会。钱谦益激动得声音发颤:“各位,怎么样?怎么样!赤黎军败走十堰一个多月,他徐霞客这个时候回来,就是既想继续潜伏在我们净化司内部,又不能显得太心急直接暴露身份!而且他回来就加官进爵,明摆是被朝廷收买啦!”钾钙钠也赞同钱谦益的说法,认为徐霞客是内奸。林蓝和水国杀举棋不定,但也倾向于内奸是徐霞客。钱谦益举例证明,分析得头头是道、严丝合缝。谈话中途,钾钙钠内急出门解手。这时,伍三海犹豫不决说:“依目前分析,徐霞客的嫌疑最大。如果内奸真是他,你们想想他下一步行动会是什么呢?”众人面面相觑,忽然水国杀双眼一亮:“肥龙!”“嗯,一语中的!徐霞客离京前跟咱们一块儿开会时知道肥龙的住址,所以现在必须立刻转移肥龙。他现在住哪?”林蓝说:“京城东北方向十六里外的广善村。”“辛苦达哥、水哥跑一趟赶快转移肥龙。”“放心。”钾钙钠回来后,几人又商讨一些其它内容然后散会。 转过天来未过正午,广善村一片大伙烧成白地,老幼妇孺死伤无数。当日深夜,伍三海再次紧急集会。林蓝和水国杀惊魂未定、气喘吁吁说:“好在我们动手早,否则肥龙此时已落入官府手中。”伍三海眼眉倒竖、虎目圆睁:“徐霞客这个叛徒!现在净化司首要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除掉徐霞客。”钱谦益问:“伍爷有何妙计?”伍三海思索片刻:“几天后的十月二十三日是重阳节,照惯例当晚我们净化司核心六人要在京师师范学馆地下室团聚饮酒,机会就在那时。”钱谦益补充说:“对!徐霞客爱豪饮,那天我带一坛酒将其灌醉,之后便可轻而易举把他擒获!” 单说重阳节这天晚上,伍三海、钱谦益、钾钙钠、林蓝、水国杀五人内穿软甲、暗藏利刃就来到京师师范学馆地下室。大约过去二十分钟左右,徐霞客姗姗来迟。六人见面圆桌就坐,面色严肃言语短促,气氛莫名紧张起来。钱谦益抱起酒坛子给五人斟满一碗酒。伍三海没有饮酒的习惯,因此以茶代酒。六人共唱革命歌,唱罢举碗相庆。林蓝、水国杀、钾钙钠唇贴碗边似乎刚呡完一小口,突然伍三海颜色更变下令道:“把徐霞客绑了!”几人早有准备,抽出绳缆不由分说将徐霞客五花大绑捆在椅背上。伍三海质问徐霞客:“姓徐的,你个净化司的败类!”徐霞客满脸茫然:“润哥,你说什么?”“事到如今,你还不想说实话吗?”“什么实话?我不明白。”“不明白?好啊,我来给你起个头。半年前,你认为赤黎军势单力薄极有可能反围剿失败,于是就萌生了背叛革命投靠朝廷的念头。然而朝廷给你的任务是继续留在净化司内卧底,引导我们把打探情报的视线落在贺稽陂的身上,其实这是你与他提前设计好的圈套。后来我们果然中计,朝廷为了保护你的人身安全派你去外地公干,等风声过后再送回京城继续安插在我们身边。”“润哥你在胡诌些什么!我怎么会背叛组织、背叛革命!”“近日回京后,朝廷为了表彰你的功绩给你提职加薪。你立即派人去广善村抓捕肥龙结果却扑了个空,因为肥龙已被我们提早转移了,我说的不错吧。”徐霞客又羞又恼,百口莫辩:“伍三海你冤枉好人!我连肥龙临时住哪都不知道,怎么去抄他的家?”伍三海听后站起身倒背双手:“哈哈哈哈哈哈,你说的很对,藏在我们几人中的内奸不是你,而是他——钱谦益!” 钱谦益两腿发软故作镇定:“伍爷你说什么?”伍三海坚定地说:“哼哼,指引我们探知错误请报的是你;误导我们将怀疑目标指向徐霞客的是你;今日抄家肥龙的还是你!”钱谦益强装笑脸:“开什么玩笑,明明徐霞客是内奸,快除掉他。”“玩笑?我没有时间跟你开玩笑。有百名官军包围了东区是吗?”“你,你怎么知道?”“嗯。”伍三海从地上拎起一个包袱,打开放在桌面。钱谦益伸脖子仔细看,吓得妈呀一声瘫坐在椅子上:“你们杀了韩将军?”“你的人完蛋了!”钱谦益脸色苍白:“你怎么知道我是内奸?”“起初我并未怀疑你,因为被教育司突然外调的徐霞客确实嫌疑最大,还有钾钙钠在此事中的态度也引起了我的猜测。然而数月过后,我发现净化司核心成员全部平安无事,这就说明朝廷并不想直接除掉我们,而是放长线钓大鱼让叛徒潜伏在净化司中。此时徐霞客不在,正方便我逐一试探。我故意打草惊蛇,在开会时暗示内奸就在我们身边。果然,你感到自己身份可能暴露于是立刻行动起来,通知你的主子马上调徐霞客返京回到我们身边,从而使你摆脱干系。可你们做的一件蠢事基本排除了徐霞客内奸的身份。”“哪件事?”“加官一级,这是欲盖弥彰。”钱谦益频频点头反思。伍三海继续说:“直到昨天我仍不能确定你和钾钙钠谁是内奸,于是我与林蓝、水国杀暗中订下一条计策。”“什么计策?”钱谦益不解地问。“还记得昨夜的一番对话吗?当时钾钙钠不在屋中,我故意问起肥龙的住址,达哥、水哥脱口而出。你得知消息欣喜若狂,回去后立刻命人准备抓捕肥龙,这样就可以将罪名嫁祸给徐霞客。正是这一做法将你内建的身份彻底暴露,因为在徐霞客调走前也就是四月份讨论救下肥龙后应当如何处理的那次会议中,林蓝和水国杀根本就没有提起肥龙的临时住址。换句话说,泄露消息的人只有你——钱谦益。你带人赶到广善村扑了个空,是因为我们早已将肥龙暗中转移,而且他跟着我们也来到此地。今晚临时集会你怕事出意外,请来一百名军士在大学外埋伏,结果被王朝义和净化司的战士全部消灭。”“王朝义是谁?”“就是两次寄镖留书的神秘人。” 钱谦益落寞地点点头:“不错,我就是内奸,在去十堰府送信的途中被官军抓获,严刑拷打之下投靠了朝廷。哼哼,不过就在刚才,你们都喝了我带的毒酒,真是天助我也!”话音刚落,钾钙钠、林蓝、水国杀应声倒地。钱谦益又精神抖擞:“姓聂的,如果你立刻弃暗投明回归朝廷,我在上峰面前多多为你美言还不失封侯之位,否则天兵一到鸡犬不留!”“钱谦益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兀自做着朝廷鹰犬的美梦,真是鼠目寸光、井底之蛙、不自量力!似你这般背信弃义、卖主求荣之辈,人若不除天必诛之!动手!”一声令下,就看肥龙从门后窜出,掏出匕首刺入钱谦益后心。 正是:重情重义结连理,斗智斗勇化危机。 要知赤黎军下一步向何处转移,且听下回分解。 第70章 往返渝贵出奇兵 决战钟灵挽狂澜 肥龙突然掏出匕首刺杀,使钱谦益当场毙命。见内奸已经伏诛,伍三海给徐霞客松绑,又唤醒杨篮、达水国杀和钾钙钠。三人其实根本没喝毒酒,只是演了一出好戏。至此,净化司惩恶除奸且收纳肥龙为净化司一员。所有人辞去教育司和教师工作,全部转入地下坚持与朝廷斗争。几日后,王朝义单独联系伍三海问:“既然当时已经坐实了钱谦益内奸的身份,为什么还要冒险演戏假意喝酒中毒呢?”润曰:“因为我们就是要让肥龙亲手杀死钱谦益。肥龙的出现突如其来,一个要连续工作六天六夜的人怎么可能反叛教育司呢?我一直怀疑是朝廷的苦肉计派他来打入我净化司内部,所以设计看他敢不敢亲手除掉钱谦益,现在事实证明肥龙不是敌人。”伍三海最后跟王朝义讲净化司已经全部转入地下工作不会频繁出手活动,劝其去南方寻找赤黎军,因为赤黎军处于逃亡之中更迫切需要人手帮助。王朝义点头称善,收拾行囊随即启程。 十一月初,赤黎军借道成功,从土、苗两族中补充兵员后分两路出施南土司领地。一路由李成危率领走黔江进入酉阳、秀山自治县;另一路由泠寅道率领,凭自身土司姑爷的身份借道湘西土司境内的龙山县、永顺县、花垣县,最终在秀山县与李成危合兵一处,如此行军确保身后方圆一百八十里没有明军威胁。沿路两侧全是逃难的灾民,赤地千里,人烟断绝,易子相食,析骨而炊。赤黎军解民倒悬,把本不富裕的粮食分出部分给百姓,在秀山短暂休整继续出发,向西一百三十里横渡乌江至贵州铜仁府德江县。战士们趁夜色将炸药、地雷掩埋在城墙根下并连好引信,四更时分只听数声巨响,城墙被炸塌一个缺口。赤黎军迅速冲进城内消灭守城明军并活捉了德江知县,将不愿合作的大小官僚、土豪劣绅、国钕幕刃一并屠杀干净。清晨点查战况时发现此战损失不到百人,用极小的代价换取了一座城池。从出恩施府到现在将近四百里路上几乎没有遇到明军正规的抵抗,大伙喜出望外。这时流星探马回报,说东南、西南两个方向一百里外的凤冈县、思南县有明军重兵把守,主将是秦良玉的丈夫石柱宣慰使马千乘;西北方向一百里外的正安县也有明军重兵把守,主将正是威将军鄱阳水师都司剿赤大元帅连建军。众人闻之大惊转喜为忧。 在赤黎军滞留施南土司这段时间,连建军也在积极调整部署。他判断赤黎军向南出恩施府后会立刻西进从重庆府和贵州交界处之间偷偷穿行,于是命豫军配合马千乘部扼守铜仁至遵义一线防止赤黎军继续向南逃窜,命陕军配合秦良玉部固守石柱、彭水一带,自己亲提赣军驻扎交通要道——正安县,形成一个特大口袋阵只等赤黎军钻入其中,为了把戏演得更逼真能达到最终目的,特意没有紧贴恩施府布防并欲擒故纵弃守德江,同时命刘綎携湘军向东绕过恩施府,从巴东县一直南下到张家界完成四面合围。 赤黎众将听闻斥候回报,马上召开紧急会议商量对策。大伙一致认为坚决不能再退回施南土司地区,否则将会被彻底困死在这片区域,唯有攻破正安县打通要道才有生机。目前东面尚未发现明军主力,李成危认为还有时间尝试多种破敌之策不必正面硬攻,于是派施百年率机动性强的骑兵先去洪渡河西岸骚扰明军的散兵游勇,从而激怒连建军出城迎战,达到野战歼敌的目的。 施百年率三千骑兵渡过洪渡河,运用游击战术发挥骑兵机动优势连克土溪、黄都、中观等地卫所据点,一度逼近正安县以东十六里的格林镇。等他来到格林镇附近才发现自己面前有一条大江拦路,问当地百姓得知此江名为芙蓉江,是正安县东面的天然屏障。晨雾散去,施百年立马于高坡处手搭凉棚眺望前方,只见明军连营扎于河对岸,岸边深挖战壕、高堆垒土、密排火炮,明显是以逸待劳根本没有主动出击的意思。施百年眉头紧锁暗道不好,猜测连建军想要拖垮耗死赤黎军,虽然覃宜、田楚产和波尤比提供了不少粮草辎重,但只靠这些贡一万来人每天吃喝也是杯水车薪,坚持不了太长时间就得消耗殆尽。他率队继续在芙蓉江附近偷袭数批明军小队,但还是不见连建军派兵出击,无奈只好返回德江县,还未进城又听闻坏消息传来,说明军刚刚占领了黔江和龙山县,彻底切断了赤黎军的退路。原来,连建军见施百年前来骚扰,料定赤黎军主力就在附近,于是命北面陕军立刻占领两县进一步缩小包围圈。 诱敌出战未成,赤黎众将重新制定下一步计划。大家判断明军布好口袋阵目的是把赤黎军困在当中,还不会轻易收缩扎紧袋口,因此尚有时间仔细谋划对策。殿前香建议攻打思南县,如果连建军还是按兵不动就拿下思南县向贵州转移;如果连建军出兵支援就杀他个回马枪突破正安县。泠寅道主动请缨率飞虎军顺乌江南下攻城,结果围城七日毫无进展。泠寅道唤马千乘在城头搭话,恫吓其速速开城投降。马千乘轻蔑一笑:“哈哈投降?我们可以守住城墙直到老死!”马千乘早让黔军广积粮草做好守城准备,借助墙高河深再加上灰瓶炮子滚木雷石,可谓是风雨不透。飞虎军想靠近城墙埋炸药,马上被守军的火枪、弓箭射退。泠寅道改变战术命飞虎军挖掘地道直通城墙墙根,不巧中途又赶上绵绵阴雨,导致工程进展十分缓慢,还没等完工就收到来信让他立刻返回。 原来,就在泠寅道攻打思南县时,斥候飞马回德江县回禀:“启禀各位将军,东面永顺县发现湘军!”李成危大吃一惊:“再探再报!”老游撇嘴骂道:“他妈的了咧,连建军这小子学精了嘿,能打发刘綎老东西绕过恩施府从后面包抄,给咱整个四面合围。”骆足手捻须髯:“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矣,必须得从一个方向迅速突破。”李成危合计合计:“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我看这倒是一个可以引蛇出洞的机会。”施百年问:“危哥你是说趁湘军立足未稳打他个措手不及,让连建军以为咱们要向东突围?”“正是此意,杀他一个回马枪!”“交给我吧,我带骑兵先行,利用机动优势可以及时往返与连建军决战。”众人点头称善。 施百年点起四千骑兵即刻出发向东奔袭三百里,在保靖县以西扎住阵脚。他敏锐地发现有两条河流在此交汇,其中一条自西北流向东南名曰酉水,另一条自西南流向东北名曰花垣河。两水相夹之处地势狭窄低洼平坦,正西二十里有一高坡名曰峰子岩。施百年把骑兵分为两支,由满桂和高凡率领布置在峰子岩两侧,自己带卫队立于高坡之上观察敌情。当日下午,一支湘军骑兵出现在视野之中。永顺距保靖仅有八十里,按常理推算明军应该比赤黎军先到达此地。施百年猜测要么是湘军因不满连建军命其绕远断后策应正面战场捞不到好处从而消极殆战,要么是轻敌松懈所致,总之对自己有利无害。 再说湘军先锋骑兵,由刘綎的偏将祁继祖、王建中率领共两千人,慢慢悠悠渡过酉水进入洼地。祁继祖对王建中说:“连建军他算个什么东西,年纪轻轻有什么资历当元帅?再说他又不是军人出身,教书的穷酸文人也会打仗?”“就是,不就会用衣服、包包、化妆品这些玩意吸引娘们么,真不明白圣上是怎么想的。”王建中应和道。“兄弟们,把队形展开喽!”祁继祖招手示意。突然,在前方峰子岩方向传来阵阵激昂的歌声,随后一排排一列列的骑兵出现在高坡之上,有的手端长枪,有的高举战刀,还有的握紧弓箭和火器。冲锋号吹响,四千名骑兵化身为四千头猛兽从两翼腾飞而下撞进明军骑兵之中,霎那间,长矛刺透胸膛,马刀斩断手腕,箭矢击碎头骨,一条条血肉撕裂迸溅,一声声哀嚎划破日空。明军由于没有展开队形损失极为惨重,有人甚至还未拔出武器就已经坠马而死。施百年带领四千骑兵把明军骑兵分割包围,随后反复穿插劈砍,直至最后长朴刀砍到卷刃,本来金质的外表上覆盖着厚厚的鲜红色。很快,明军骑兵开始崩溃纷纷向后奔逃。施百年有意继续驱赶,让自己人排成扇面形推进。行至河边,很多明军骑兵已经连人带马栽入河中溺水身亡,还有的手刨脚蹬拼命挣扎,但被沉重的铠甲渐渐拖入水中不见踪迹,只冒出四五个气泡与死神做最后的抗争。一个时辰过后战场寂静下来,明军骑兵除极少数侥幸逃生外其余全部阵亡,在尸体当中还发现了祁继祖和王建中,而赤黎军只有百余人受伤没有牺牲一人。 施百年命士兵打扫战场,随后率队渡过酉水来到保靖县以东。高凡问:“年哥,咱们东进与湘军交战目的是引蛇出洞,可不能深入虎穴与敌硬拼啊。”“如果只靠这一场胜利恐怕不足以引起对方重视,为了把戏演的更像必须得靠近敌人再赢一场。你们看,前方不远有座山,走,去瞅瞅。”施百年、高凡、满桂带卫队打马沿酉水向前,时间不大就来到山脚下。三人绕山转上一圈发现此地不仅是从永顺县到保靖县的必经之路,而且还是两山夹一沟的地势。施百年命掷弹骑兵和弓骑兵埋伏在两侧的山顶,轻骑兵藏在山谷外准备补刀。转过天来辰时左右,就看东北方向烟尘大作,飞禽惊散,隐约能听到脚步声和马蹄声。“来了!来了!”高凡兴奋地小声说道。士兵们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施百年招呼大家:“沉住气,别着急攻击。”明军浩浩荡荡进入山谷,离近看足有近万人之多,为首三员大将顶盔贯甲耀武扬威,居中的是刘綎的副将名曰王三善,左右两侧各有一人身为偏将,分别是秦民屏和张彦芳。张彦芳跟王三善说:“我看这帮泥腿子是活腻歪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不想着怎么努力工作报效朝廷,非得造他娘的反。”王三善提醒他说:“你可别小瞧这帮人,他们提出的一些问题的确是咱大明朝的弊病……”两人正谈话间,不知不觉就引兵全部进入山谷。施百年站在山顶上用单筒望远镜将湘军一举一动观察得清清楚楚,见时机成熟从腰间拽出一把簧轮手枪,屏住呼吸单眼瞄准中间的王三善的面门,耳轮中只听嘡的一声,张彦芳应声落马绝气身亡。由于当时手枪精度差,瞄准射击不能肯定会命中目标,所以张彦芳这个倒霉催的替王三善挨了枪子。枪声一响等于下达命令,再看埋伏在山顶两侧的骑兵有的抽弓搭箭,有的点燃药捻儿,嗖嗖嗖一股脑投向敌人。山谷之内爆炸声此起彼伏,硝烟弥漫遮住谷顶,从山上往下看根本看不见人影只能听到鬼哭狼嚎。谷底湘军乱作一团,都恨爹妈给自己少生两条腿抱着脑袋来回乱撞,好似王八撵西瓜——滚的滚,爬的爬。部分湘军找到谷口开始陆续撤出,刚冒出头来就听附近杀声四起。轻骑兵从树林中窜出,对准敌人的后背肆意挥砍收割。从辰时战至午时,赤黎军打得干脆利索共歼灭湘军近六千人,缴获刀枪马匹无数,只可惜未能捉到王三善和秦民屏。施百年回师驻扎在保靖县内,同时让斥候联络李成危。 这场大胜彻底惊动刘綎,他立刻派人送快报交给连建军。连建军得知消息大吃一惊,心中盘算莫非赤黎军真要改变主意向东转移?朱大典、阎应元、阮大铖、黄道周、刘宗周都急得通身是汗,劝谏连建军赶紧出兵追击。连建军心中存疑,但还是点齐正规军三万及国钕兵团两千五百人,保持队形向东出发迅速追击。此时赤黎军主力早已东渡乌江、清水江接近花垣县,李成危一边行军一边观察挑选适合决战的地点。他盘算自己是三天前得知施百年大胜的消息,估计连建军要决定引兵追击的话应该已经出发上路了,于是命全军调头跑步前进抢占有利地形准备决战,同时一面派金占虎率小队先行回返打探,一面飞鸽传书施百年让骑兵星夜兼程返回,在决战开始前与中军汇合。单说金占虎领二百亲兵打马如飞向西赶,跑出二百里在德江县与秀山县之间的甘龙镇与明军先锋毛文龙和袁崇焕遭遇。金占虎力敌二将不是对手,稍微接触之后下令全体撤退。如此一来,彼此都大致清楚对方的位置,两军将士撒开双腿与时间赛跑,决定命运的大战即将打响。 公元一六零八年十一月十二日清晨,一缕微弱的阳光穿过层层薄雾洒在秀山县西南八十里外的钟灵湖水面上,秀丽俊美的风景却没有迎来一丝生气。几只高卧湖边睡意正浓的黄鹂被东风的寒意惊醒,抬起脑袋环顾四周,吱吱数声召唤伙伴快速飞离。晨雾随风飘散,方圆十里视野清晰起来,铠甲鳞片哐啷作响,军旗卷动呼呼挂风,咳嗽声、手碰兵器声、鞋摩土地声清清楚楚。明军在钟灵湖西侧布阵,共投入兵力三万两千五百人,中军由连建军亲自统领,左翼由朱大典指挥,右翼交给毛文龙和袁崇焕,预备队由黄道周和刘宗周统领。赤黎军在钟灵湖东侧布阵,共投入兵力一万八千人,中军由李成危亲自统领,左翼由殿前香指挥,右翼则交给泠寅道,预备队是施百年的骑兵,但此时尚未抵达战场。银线白龙驹、呼雷豹、甘草黄三匹马并在一处,李成危说:“你们看,连建军抢先一步占据身后的必经之路隘口镇并把军队布置在高地上,但他们可能到现在也闹不清楚我军到底是向东还是向西,所以三军不要着急,沉住气等敌人先动起来。”寅道、前香遵令返回阵地。 连建军站在钟灵湖后的大坡山高地,用望远镜了望观察:“赤贼连预备队都没有,看来是流窜途中阵型混乱立足未稳。阎应元!”“在!大帅。”“派两个钕团下去试探侦察火力。”“得令!”两千五百人的国钕军团又被分为五队钕团,每队五百人。两个钕团方阵各排成五排,听着鼓点从钟灵湖两侧杀来。这些国钕涂脂抹粉、衣着暴露,手持短刀短剑装模作样。赤黎军中路顶在最前面的是金占虎的麾下,有士卒问:“将军,打不打?”“不要动,准备近身肉搏!谁也不准开枪浪费子弹!”时间不大,两军在钟灵湖左右的凯堡村和下十里白刃接战。连建军看赤黎军阵型没有变化还是以长枪、盾牌手在前且己方伤亡不大,心中暗自高兴估计对手弓箭火器短缺,于是下令后撤两个钕团并压上另外三个钕团。等五队女兵汇合后一同前进,展开横截面黏住赤黎军。战争进度果然在向连建军的预想发展,从钟灵镇到车盆湾的赤黎军几乎没有损伤,但全部陷入国钕的纠缠之中。连建军立马观瞧愈发高兴,发现很多国钕还没到赤黎军身前便一瘸一点嚎啕大哭。他瞬间明白:哦,那几个地方肯定有铁蒺藜或是拒马。“阎应元!”“有!”“现在趁对方阵型有些松散,你立刻命中路五千骑兵和一万步兵全速出击冲垮敌人第一线!绕开那几片囯钕倒下的地方,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得令!”“听着!完成第一击后不要着急,还是让国钕先去贴赤贼,主力再随后跟进,步步为营逼对方中军后退。”“这是为何?”“压住对方中军后立刻左右分兵包夹猛攻赤贼两翼,我想李成危他们肯定不愿意全军覆没,只要让这帮人感到侥幸保住了中军就有可能放弃两翼只顾逃命,届时我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大获全胜。”“大帅高见!”“去吧。”五千骑兵在前,一万步兵在后,居高临下从钟灵湖两侧奔涌而来冲击赤黎军正面第一道防线。囯钕的精准踩雷的确削弱了铁蒺藜和拒马的作用,大多明军成功避开暗器。赤黎军中路只有约七千人,在明军猛烈的攻势下逐渐支撑不住,开始撤入核桃沟、蚂蝗坳、兴隆塘村庄民房一线的二道防线。李成危早有准备,让黎锦强发动群众帮助战士在村口要道铺置路障,又在村中较大的空地地下埋设地雷。村庄结构交错纵横,等明军骑兵进去后发现完全发挥不出机动优势,与赤黎军陷入原地苦战。赤黎军长枪手、钩镰手从房屋后面左右齐出,将明军连人带马掀翻在地。朝廷一万步兵紧随其后涌入村庄,狭小的空间内瞬间塞满了人,其中一部分不知不觉踏入地雷阵中。赤黎军抓住机会将导火索放入打通的竹竿引爆地雷,成片地爆炸又杀死明军无数。双方士兵在几处村落间展开拉锯战,几易其手不分胜负。 这时,殿前香跃马扬鞭来到李成危身边:“危哥,敌人中路已经全线出动。我们右翼要不要发起进攻?”李成危举起望远镜观察片刻,又低下头手指地图说:“香哥,我再从中路拨给你两千人。两个时辰内,你的八千人必须拿下敌人的左翼向龙凤坝推进,占领龙凤坝就能直接威胁明军背后的隘口镇。记住,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平等对待少数民族的战士。我们都是中国人。”“那你中路能顶住吗?”“执行命令。”“遵令!”正说话间,有斥候从右翼赶来:“报!二位将军,明军左翼主动进攻了!”李成危以拳击掌:“好!就是现在!”殿前香返回阵地向远处了望,见明军十几门火炮全部架在观音山上正疯狂地吐着火蛇。炮弹连续落在赤黎军前沿阵地附近,好在被防御工事挡住了不少。步兵在炮火的掩护下顺着阳坡秦背岭、上坝沟、大腊沟秩序下行,敲着得胜鼓,哼着得胜歌,仿佛胜利近在眼前。其实连建军给朱大典的任务一直是在原地待命,等中路取得进展分兵后再下山夹击。朱大典看中路进展十分顺利,认为赤黎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于是率全体七千人马主动进攻。殿前香命步兵顶在最前面,火枪手在两侧从压住阵脚,弓弩手藏在步兵身后,三维立体打击明军先头部队,在晨雾与白烟的笼罩中不见人影只闻硝烟。明军进攻受挫但信心不减,接连投入新一轮攻势。殿前香观察战局发现此时观音山上的炮兵阵地防守空虚,立刻把游善存叫到身边。老游一提大肚子蝈蝈红:“说吧兄弟,让俺老游怎么干?”“游哥,你带百灵队迅速从后山摸上去偷敌人的火炮。”“得嘞兄弟,你请好吧。弟兄们,跟我走!” 老游领五百人向北转过铁匠坳、革里沟,偷偷摸摸成功来到观音山阴面。“他妈了巴子的嘿,人走时气马走膘,兔子走时气枪子打不着,我这运气不错欸。”他自言自语心里高兴,命百灵队从百宝囊中取出飞爪百链锁,揉揉揉抛向空中挂住岩壁,三下五除二攀上峰顶。明军炮兵的注意力都在山下,谁能想到赤黎军能从身后的悬崖峭壁飞上来,等反应过来再想反抗已然不及,一会的功夫被百灵队斩杀殆尽。百灵队队长刚想摧毁这些火炮被悬崖下面的声音止住:“等等等等,先把我拽上来!”大伙环顾四周见游善存还没上来。老游体重太胖足有二百六十多斤,爬到一半呼呼带喘热汗直流,抱住绳索双脚紧蹬也使不上劲,卡在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十几名队员趴在悬崖边攥住绳索,费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游善存提喽上平台。老游拍拍衣服掸掸灰尘:“好样的小子们,这趟没白来,不过老游我还有个想法,”他手捻胡须翻翻母狗眼儿冒出一股坏水儿,“你们谁会操炮啊?”“我……”人群中还真有十几个人举手。“太好了,哥几个进炮位,对准下面的明军给我狠狠地揍!”阮大铖领兵正与赤黎军厮杀,忽然十几发炮弹在自己人堆中炸开了花,还没等他明白过来又有好几发炮弹从身旁呼啸而过炸死军兵无数。阮大铖纳闷:心说朱大典你怎么胳膊儿肘往外拐,调炮往里揍呢?殿前香见游善存得手,立即下令全线反推。王之爵跨马抡刀冲在最前。阮大铖见势不妙,马上改变对策领兵返回夺取观音山。不一会儿,观音山背后一里外的毛坝岭指挥所也发现情况不对,朱大典吓得直冒冷汗,组织卫队复夺火炮阵地,但遭遇百灵队顽强阻击。老游也豁出命,有枪开枪,有石头扔石头。战至正午时分,明军左翼开始动摇向龙凤坝溃退。殿前香率部乘胜追击,一路掩杀。 有人飞马报告连建军。连建军闻之勃然大怒:“混账东西,岂有此理!”心想:朱大典、阮大铖你二人随我多年,怎的犯下如此低级错误,不听号令擅自出兵,要坏我大事!其实就在观音山方向激战时,中路明军又取得不小进展,有一次甚至攻到离指挥所不足百米的位置,险些活捉李成危。连建军没办法只好亲率中军千余人以及预备队去支援左翼,让右翼的毛文龙和袁崇焕回防钟灵湖后的高地,这样一来既可以保持三军之间的联系,守住隘口镇要道还能继续发挥中路优势夸大战果。李成危也敏锐发现连建军的意图,火速通知泠寅道一定要让飞虎军抢在对方之前抢占钟灵湖高地,从而分割敌人前后夹击中路明军。泠寅道与毛文龙、袁崇焕几乎同时到达钟灵湖高地,五千人对阵五千人,双方随即混战一处难分伯仲。泠寅道身披白袍跃马挺枪反复冲杀,向前一溜胡同,向后又是一溜胡同,如入无人之境。逐渐飞虎军占据上风,毛文龙传信给阎应元让他率军回防高地。阎应元抽出部分兵力回援,其余继续猛攻李成危。 战至申时,天降大雨,土地泥泞,两军仍然事态焦灼,但胜利的天枰慢慢向明军倾斜。李成危立马高坡紧盯战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手心脑门全是虚汉。他往身边看看,能投入战场的只剩下童子军。“施百年为什么还不到!”他大声问道却无人应答。童子军首领高迎祥抢步跻身抱腕当胸:“大帅,让我带着弟兄们上吧!再拖着不知每分钟要牺牲多少战士啊!”李成危犹豫再三终于下令:“孩子们!为了赤黎军,跟我冲!”童子军别看年龄小,个个精神抖擞、青筋暴露、热血横流,像上白头小老虎一般嗷唠一声杀奔前线。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从东面隐隐约约传来马蹄声,眨眼间,地平线上冒出成百上千金光闪闪的盔甲。“是骑兵来啦,骑兵来啦!”不少赤黎将士回头观望兴奋高呼。再看施百年率领四千骑兵已经跑在风的前面,排山倒海卷地呼啸而来,挥舞马刀左右劈砍,疯狂收割放弃抵抗的明军。兵败如山倒,前面的明军丢盔弃甲四散奔逃导致后面的明军闻风丧胆被裹挟着溃退。赤黎军抓住有利战机,追随骑兵的脚步向前奋力拼杀,终于彻底击败了明军的中路并占领钟灵湖高地。连建军听闻消息知道大势已去,收拢残兵败将退入隘口镇,短暂停留后逃往正安县。 村庄几乎夷为平地,道路上、壕沟里、峡谷里、灌木丛里和田野上散布着尸体。还在喘气的人要么因伤口化脓而痛不欲生,要么说不出话示意请求别人结束自己的性命。一些人的胳膊或腿压碎了,骨头露在外面,蛆虫在血肉间游动。血水流进钟灵湖,映红了天边的晚霞。苍山如海,残阳如血,多少战士客死异乡,多少英灵永别故里。战后赤黎军粗略打扫统计,自己损失约六千人,而明军阵亡者超过两万。 赤黎军来不及掩埋战友的骸骨,急匆匆西进渡过乌江占领德江县,但还是晚明军一步没有夺过交通要道正安县。骆足鼓舞大家说:“钟灵湖一战已让我们反客为主,现在应该牵着敌人的鼻子走。”殿前香建议说:“我们可以乘胜追击强攻正安县,只要吃掉连建军一切就好办了。”“我看不然,”李成危手指地图说,“连建军虽败但主力尚存,逃至正安县必定会加强防守扼住咽喉要道。我军一旦强攻失利很可能再次回到之前的局面。”“那该怎么办呢?”殿前香问。“调虎离山!”“连将军是虎?怎么调?”施百年问。成危叉腰笑曰:“大错特错喽,连建军死守正安,稳妥起见会命南北两部移动协防。我们派一支小队佯攻正安,按住连建军不让出来,帮他印证自己错误的判断。此时趁南面空虚,道哥领飞虎军再攻思南县。连建军得知消息一定会派北面的渝军支援南面,因为秦良玉与马千乘是夫妻,不可能隔岸观火置之不理,同时东面刘綎的湘军也会继续西进追击我们。届时我军再猛然回头向北,从渝军与湘军之间插过去突破封锁,然后按计划继续西进。”施百年眼睛一亮:“渝军是虎,道真县是山,调虎离山。”泠寅道拍案而起:“对,将军,抽车!” 泠寅道率军攻打思南县,不少明军士兵被“集结神王”之名吓破了胆毫无战斗力。马千乘不得已飞鸽传书请求救兵。连建军不敢亲自出正安县去解围,果然派秦良玉领兵南下,同时命刘綎火速支援。秦良玉得知丈夫危在旦夕心急如焚,立刻引精锐白杆兵前去救援,如此一来包围圈的北面露出缺口。赤黎军抓住时机迅速北上,绕开秦良玉抵达道真县,与陕军的孙传庭交战一番后终于杀出重围踏上长征路。 正是: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 要知赤黎军能否成功走出重庆,且听下回分解。 第71章 四阵难敌兵败秦良玉 屠恩牺牲挽救泠寅道 诗曰: 强行险峻意志坚,百里拥抱鬼门关。 双腿迈开冲霄步,只手撑起艳阳天。 敲破金鼓献慷慨,斩断旌旗忘疯癫。 革命火种今不死,只待春日遍燎原。 赤黎军在经过钟灵湖大战终于跳出包围圈,从渝南地区西进转移。李成危心潮澎湃有感而发,故此作诗一首。简短截说,战士们迈开双腿紧跑一刻不敢停歇,有的人连穿的草鞋都被磨平了,脚上起的都是血泡,但没有任何一人掉队,终于走出二百多里接近合江县。众人商量结果下一步目标是渡过赤水河奔泸州,然后越长江一路北上走川渝之间进入甘陕地区。不过有时计划赶不上变化,赤黎军行至合江县以东四十里的滚子坪附近,突然前方传来隆隆炮声。三军闻之大惊,生怕是明军主力在此拦截,否则以疲惫之躯恐无力再战。伴随强有力的鼓号声,从树林里同时踏出二十个左右的长枪方阵,每一阵营的明军军旗高高飘扬。军卒各个盔明甲亮,胖大的威武,瘦小的精神。士兵到达预定位置原地停住,正中间竖起一杆缎子面儿、火炭儿红的元帅大旗,上面白底黑字绣着大大的一个秦字,突突乱颤随风飘摆。旗角之下闪出五员大将五匹战马一字排开,单说正中央这位,年纪在三十四五岁,头戴三叉凤翅金盔,上装红色英雄灯笼穗,身挂护臂粉铁甲,外罩石榴红的斗篷,背插着八杆护背旗,上绣日月云中龙,八个飘带镶黄边,凤凰裙遮住了水红色的中衣儿,下边窄窄的金莲,一双凤头战靴,走兽壶玄天袋携弓带箭,肋下佩杀人宝剑,胯下乘骑黑白两色的花斑马,脖项绑带威武铃,掌中一条金丝狐尾白蜡枪,金光闪闪,夺人二目,冷气森森,胆颤心寒;往脸上看,上宽下窄的瓜子脸,真是粉面桃腮,两道弯眉,一双俊目,鼻直口小,齿白唇红,微微有点吊眼梢儿,不但长得美而且威风,身上仿佛有瘆人毛。此人非别,正是巾帼英雄秦良玉。左右手分别是秦良玉的丈夫和兄弟,马千乘、秦邦屏、秦邦翰和秦民屏。 朝廷的军队并非都是酒囊饭袋,像连建军与李成危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对手的实力不容小觑,那就是在正史中唯一封侯列传的巾帼英雄——秦良玉。秦良玉一五七四年生人,祖籍四川省忠州府。她的父亲姓秦名葵字载阳,是明朝末年的岁贡生,好读书,不汲汲于荣名,尤长于兵法。在秦良玉小的时候,秦葵就传授她兵书武艺。秦良玉勤奋好学、聪颖过人,胆智超群,学习新知一点就透,时常还能举一反三,擅长骑射,又擅长作文章,姿态风度娴静文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二十一岁这年,秦良玉嫁给了当时身居石柱宣抚使的马千乘,从此改变了人生轨迹,在军中逐渐崭露头角,治军严明,号令整齐,并亲手组建了一支军队,命名为白杆兵。白杆兵是一支善于山地作战的特殊兵种。此兵种所持的白杆枪是用结实的白木做成长杆,上配带刃的钩,下配坚硬的铁环,作战时,可钩可砍可拉,环则可作锤击武器。在平播和平奢战役中白杆兵大显神威,攻城拔寨声名远播。赤黎军在渝贵边界曾与白杆兵擦肩而过,等秦良玉带队来到思南县与丈夫马千乘汇合后,才得知赤黎军已经北上逃走。她马上意识到赤黎军要从自己的防区突围,于是派人联系连建军准许自己带兵赶到前面去堵截。连建军断定赤黎军不敢直接强攻重庆府所以答应秦良玉的请求,自己则收拢各部在后面追剿。 狭路相逢勇者胜,八千白杆兵和三千骑兵率先展开队形,一字长蛇阵横住去路。赤黎军此时想避开免战已然不及,只得硬着头皮排摆阵型。游善存问:“咱们不算老幼妇孺和伤病号,还能打仗的扒拉来扒拉去也就一万出头,而且强行数日人困马乏如之奈何?”骆足比较冷静:“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倘若能单挑获胜也许尚有机会。” 几人正说话间,秦良玉已经催马到两军之间叫阵。人的名,树的影,都知道秦良玉不好惹,所以连叫三声无人出战。金占虎火爆的脾气,高声喊道:“对面女将休得猖狂,吃你爷爷一锤!”说罢拍马抡锤直取秦良玉。秦良玉见有武将出战,手使一对镔铁轧油锤,猜出此人力气一定很大,俗话讲锤棍之将不可力敌。眨眼间,二马盘旋斗在一处,十五六个回合下来两方都看的清清楚楚:金占虎照着秦良玉差太多,除了力气上占优势,武艺上跟人家没法比。战至二十回合秦良玉突然发力,后把一压,前把一抬,白蛇吐信一道寒光直扑面门。金占虎怀中抱枇杷,双锤从里往外兜架开大枪。没等兵器相碰,秦良玉突然撤枪当棒横扫金占虎腰部。金占虎想镫里藏身,但动作不利索被打翻落马。身后小兵赶紧上前把金占虎抢救下去。 秦良玉首战告捷信心倍增,明军士兵齐声呐喊助威,反观赤黎军这边气势低落。游善存看没人言声儿不禁火往上撞,双脚一点飞虎韂,小肚子一碰铁过梁,晃晃悠悠来到两军阵,与秦良玉马打对头。秦良玉上下打量游善存,顿感心中一阵恶心,心想天底下还有长的这么丑的男人,蓝靛颏、大肚囊,笑比哭都难看,用手中枪点指:“呔!对面来将通名再战。”游善存嘿嘿一乐:“我是叫你嫂子好呢,还是叫你大妹子好呢?”秦良玉听罢又羞又恼:“呸,丑鬼!少要在此信口雌黄,让你尝尝姑奶奶的厉害!”说罢挺枪便刺。老游看枪尖奔自己面门而来,大喝一声:“来得好!”挺直身子抡动手臂,双钩横扫对方太阳穴,“第一招钩地主!”秦良玉看对方要跟自己拼命,我扎上他,他拍死我,那肯定不值,于是收枪封堵,左右插花。游善存不等兵器碰撞,立刻抬手腕钩奔上走:“第二招挑乌纱!”秦良玉赶紧身子后仰,使用金刚铁板桥躲过钩尖,心想:这招都什么名字呀。等秦良玉刚坐起身,游善存手腕一翻,双钩朝下拍来,而且钩尖在秦良玉脑后,还要连打带拉往回拽:“第三招脑割命!”秦良玉猛地低下头将将躲过。老游看第三招没奏效心里着急:“最后送你半招——破天荒!”秦良玉拼命躲闪,只听“呼哧”一声,双钩擦着盔缨划过。她激灵打一冷颤,没想到游善存武功如此之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再下手得加上十二万分的小心。等打时间长了秦良玉发现,游善存翻来覆去就这几招不会别的,心中暗自埋怨:我还真被这小子唬得不轻欸,险些栽在臭狗屎上。于是变换套路手中枪招加急,上下翻飞步步紧逼。霎时,游善存十分被动只觉眼花缭乱,不知该用双钩往何处招架。眼看在几回合之内就要分出胜负,老游突然大喊一声:“停,等等!”秦良玉吓一跳不知发生何事,赶忙抽枪在手:“你要作甚!”“你后边有人来接替你了。”老游边说边用手指。秦良玉纳闷,心想我没让别人替换我啊,于是扭头向后看。就趁这个功夫,游善存驳转马头撒开蹄子败回阵中。秦良玉看身后没人知道又上了恶当,等再转过来游善存早跑没影了,气得火冒三丈。 施百年、殿前香二将齐出左右夹攻来斗秦良玉。秦良玉也不示弱接架相还,三人杀个难解难分。三十回合后,秦良玉突然拉个败势驳马便跑。施百年、殿前香看对手撑不住心中高兴,催马随后紧追。秦良玉并非真败,一边跑一边扭头侧眼偷看二将距离自己多远。眼看马头快碰上马尾,秦良玉枪交左手,右手从百宝囊里掏出一支走线锤,拿捏好距离突然向后一抖手:“着!”唰啦一声直扑施百年面门。施百年暗道不好,使劲扭头躲开要害部位,结果走线锤正中肩头。他哎呀一声翻身落马,好在有甲胄护身,否则膀子非被打碎不可。秦良玉练了几十年的暗器,可谓百发百中。殿前香看施百年落马大吃一惊,就在愣神的功夫,秦良玉突然一片退躺在马背上,右手大枪扑棱一抖刺向殿前香的小腹,这招名叫卧马回身枪。殿前香反应过来再想躲已然不及,只好使一招千斤坠,从马屁股后面出溜下去摔在地上。秦良玉见二人受伤落地,回转马头举起大枪想要结果施百年和殿前香的性命。就在这时,泠寅道张弓搭箭三支齐发,一支奔枪头,一支奔枪纂,一支射向秦良玉。作大将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秦良玉听声音不对立刻抽枪挡箭。利用这时间,施百年和殿前香起身上马败回本队。李成危检查二人伤口,好在只是一些皮外伤,唤军卒搀扶二将下去休息。 泠寅道为何迟迟不下场?原来,泠寅道根本瞧不起秦良玉,认为一介女流能有什么能耐,自己赢她胜之不武,输她更是无地自容,于是一直在后面观瞧,等秦良玉力胜四阵这才知道自己原先想的完全不对,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秦良玉节节胜利兴高采烈,高声喊呵:“呔!哪个不怕死的还敢过来?”泠寅道看非自己莫属,催动胯下呼雷豹,手提虎头讨幕亮银枪来到两军阵前。“对面来将报上名来!”“在下泠寅道。”“嘶。”秦良玉仔细打量泠寅道,心中万分诧异,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集结神王竟是骨瘦如柴,一米八的个头体重也就一百二十斤左右,不过离老远就能感受到此人一身的浩然正气。泠寅道拱手施礼:“久闻秦将军大名,今日相见三生有幸,我有一事不明还请赐教。”“请讲。”“将军既是大家闺秀想必是知书达理,请问人生一世何为正义?”秦良玉笑曰:“忠君报国,尽人臣之本即是正义。”“自古以来君有明昏之分,臣有良佞之别,则能说忠君报国就是正义?”秦良玉质问:“依阁下之意如何?”“依我看治国当以民为本,尊民意即使行正义。人民不患寡而患不均,赤黎军追求平等平均是正义。天下乃人人之天下,有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当今万历如何?大明又如何?将军墨守成规非智者所为。”秦良玉听罢顿时颜色更变:“住口!神器更易自有天数,汝一书生岂敢妄言!人分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我身为一方官吏只知上报君恩、下安黎民……”二人话不投机当场动手,这一打起来那个漂亮劲儿就甭提了。双方都拿出看家本领,金枪斗银枪如同两条怪蟒缠腰撕咬,一百五十回合不分胜负,真是上山虎遇到下山虎,云中龙遇到雾中龙。眨眼间又过去五十回合,双方杀得还是难解难分,泠寅道的集结枪法独树一帜,秦良玉的金丝大枪也是出神入化。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别人看的出来泠寅道逐渐占据上风。一是因为女性的力气还是不如男人;二是秦良玉已经力敌四阵耗费了很多体力,而泠寅道刚刚出战生龙活虎。秦良玉也预感自己体力不支心中着急,边打边观察泠寅道的这匹坐骑呼雷豹,忽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她对马匹很有研究,熟悉不同马种的不同性格。呼雷豹虽然是难得的神驹,但是此马性情刚烈容易受惊。想到这,秦良玉假装败退驳马便跑。泠寅道知道她会打暗器,因此保持距离追赶。秦良玉看火候差不多,掏出走线锤打向泠寅道。泠寅道早有防备,横枪挑飞走线锤。当泠寅道全神贯注在暗器上时,秦良玉驳转马头用枪横扫坐骑呼雷豹。泠寅道赶紧单手提丝缰,结果还是没有完全躲开,耳轮中只听啪的一声,大枪正扫中马的脖子。呼雷豹疼痛难忍,吸溜溜一声爆叫,四蹄趟开朝赤黎军阵后疯狂猛跑。泠寅道想勒住战马根本不好使,只能趴在马脖子上防止被树枝剐蹭。屠恩看呼雷豹受惊,立刻催动坐骑追赶泠寅道欲拦住惊马。 “冲!”秦良玉看赤黎军因泠寅道战败而士气低落,下令三军齐出掩杀。强将手下无弱兵,白杆军奋勇冲杀战意高昂。施百年、殿前香等人一边组织士兵抵挡,一边下令全军有序后撤。秦良玉环顾四周,发现人群之中有一人乘骑高头大马,长脸小眼儿,身穿金盔金甲,手擎大刀心急火燎指挥赤黎军。“哦,这应该就是李成危。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抓住他赤贼便不打自乱。”她虽然与李成危未曾谋面,但从海捕公文的画像来判断应该错不了,于是挥鞭猛抽坐骑的三叉骨,跃马挺枪直取李成危。李成危正在指挥,用余光看见有一员明将朝自己杀来,吓得激灵灵打一冷颤,慌忙举起赤黎刀接架相还。他哪里是秦良玉的对手,不出三五个回合大刀被白蜡枪挑飞,手里没了兵器只好驳马就跑。秦良玉随后紧追不舍,幸好银线白龙驹也是匹宝马,跟从主人多年默契十足,没被花斑马立即撵上。李成危撒开战马只顾逃命慌不择路,转过两道山岗才发现身边空无一人,而秦良玉离自己越来越近。往前又跑出一阵,眼前忽然出现一条小河,河面不宽但水流湍急难以强渡。“哎呀呀呀这可如何是好!”李成危勒丝缰带住坐骑,扭头再看秦良玉已来到近前。秦良玉见状冷笑几声:“哼哼,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刘玄德马跃檀溪不过是故事罢了,今日你是插翅难飞!匪首,还不下马投降更待何时!”李成危身陷绝境,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拔出随身佩剑准备做最后一搏。 就在危难时刻,突然从东侧树林里窜出一匹战马,马上端坐一人高声断喝:“大帅休要担惊,少要害怕,某家到了!”说时迟,那时快,再看此人飞马到秦良玉近前举棍就砸。秦良玉先是一惊,然后缓过神来挺枪会斗此人。梅花棍棍走龙蛇,白蜡枪神出鬼没。李成危稳定心神仔细瞧看,来将正是火妹妹。火妹妹在赤黎军巧夺襄阳府后,因不满李成危与文晓云藕断丝连赌气离开群体,只身一人独自漂流。她神情恍惚,也漫游经过湖北、河南、陕西、重庆等地,沿路发现没有跟着赤黎军革命的地区,人民普遍愁眉苦脸,看不到任何生活的希望。年轻人找工作难;中年人教育子女难;老年人医疗难;男人们在社会中没有地位,完败与女拳的魔爪之下,想结婚只有自己全款买房、买车、给彩礼,婚后负责全部家务活,还要时刻提防被小仙女洗房、戴绿帽的风险。绝大多数人为了生存只能选择内卷,被剥削、被压榨、被“癖优诶”。火妹妹看到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不禁心生怜悯,想要改变现状还得回到赤黎军中。无巧不成书,火妹妹正在褃节儿上出现救了李成危一命。女将单挑女将世间少有,真可谓“英姿飒爽抖神威,红粉佳人胜须眉。枪棍并举谁敌手,巾帼独占丹青魁”。二人大战三十回合未分胜负,但细看能够发现火妹妹在兵器上不如秦良玉,气力上却要强于对手。事态焦灼难解难分,忽然,从东北方向赶来八百军兵打着土家族的旗号,原来是覃宜怕未来的女婿遇到危险,又派手下大将陈其愚领人马前来支援。火妹妹看援军赶到愈战愈勇、招招致命。秦良玉看到嘴边的肉没吃着,煮熟的鸭子飞了,心有不甘虚晃一招败阵而走。 李成危面对火妹妹既感激又有些惭愧,本想说几句感谢的话,但火妹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纵马提棍从李成危面前走过。李成危赶紧收拢残兵败退到长江以北进入永川县境内,好在施百年、殿前香指挥有方避免了较大的损失。秦良玉等连建军率部赶到也追过江北,沿岸拉网扎营。连建军问:“我军士气正盛,何不一鼓作气吃掉贼寇?”秦良玉笑曰:“大帅有所不知,赤黎军及时撤退实则进入死地。永川县东北是重庆府、南面是我们的长江防线,不可能是敌人的突破方向,西北是黄瓜山,顾名思义是长条状山势。黄瓜山奇就奇在内部没有通行的谷地,阴面是数百米高悬崖峭壁,进去容易想出来那是插翅难飞。我们把敌人逼入黄瓜山将不战而胜。”连建军点头称善。 翻回头再说泠寅道。呼雷豹这匹战马越壕沟、跳障碍,一个劲地向前冲刺。泠寅道直觉两耳生风,心想爱怎么滴就怎么滴吧,一切听天由命。屠恩纵马在后面紧追但还是差出几米远,大声呼喊也无济于事,急得满头冒汗。忽然,两侧茂密的树林骤然减少,前方不足百米裸露出陡峭的悬崖。屠恩看得清楚,惊呼:“李将军快跳马!”泠寅道听声音立刻警觉起来抬头观瞧,眼前果然是一道山涧,左右两侧也是深不见底的斜坡,即使跳马也难以活命。他心里一翻个:完了,这条命算彻底交代,只可惜我这么大的能耐还没有建功立业就要化作尘烟,教育改革的梦想终未能实现,再也不能追随赤黎军看到革命胜利的那一天了。想到即将与兄弟们永别,泠寅道眼眶湿润伤心不已。最后一百米是一段上坡路,可能是呼雷豹感到疲惫,四蹄打颤速度有所放缓。屠恩看事有转机猛抽坐骑后胯,终于马头碰上马尾。他想去伸手抓泠寅道的袢甲绦,但泠寅道坐姿前倾,再加上自己个头小手臂短,因此未能够着。眨眼间还有十几米就要到悬崖边,屠恩此时只感觉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在意念与决心的助力下双脚点马镫,身体往前腾向空中,落地的瞬间双手紧扣呼雷豹的笼头,两脚攒劲扒住地面,想靠力气止住惊马。战马比人的力量大太多,虽然屠恩靠自己减缓了呼雷豹奔跑的速度,但还是被拖到了悬崖边,一只脚已经垂挂半空中。“屠恩你快撒手!”在还能用上力的最后一刻,屠恩铆足全身力气横推呼雷豹,只听噗通一声战马摔倒,泠寅道滚落侧面山坡。 时至深夜,泠寅道渐渐从昏厥中苏醒过来,往四周观看漆黑一片,只闻呼雷豹咕噜噜的鼻息声,想坐起身顿感钻心的疼痛,发现右臂脱臼可能伴有骨折,脸上呛破了好几处。他扶着低矮的灌木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爬上山道,牵着战马在悬崖边转上几圈始终没有找到屠恩。东方破晓,泠寅道跨上战马小心翼翼绕山路转到谷底,在杂草丛中发现了屠恩的尸体。“报恩允诺奋挥鞭,投身革命陷阵前。男儿当死于边野,何须马革裹尸还”。挨金似金,挨玉似玉,泠寅道悲痛欲绝泣不成声,恋恋不舍将屠恩埋葬在青山绿水之间,让纯洁的自然永远陪伴高尚的灵魂。 一叶孤舟北渡长江避开明军的层层岗哨幸运地回到赤黎军中,正赶上李成危、殿前香、施百年等人外出勘察地形,只有军师骆足留守大营。骆足看泠寅道伤势太重马上请军医大夫会诊疗伤。吴有性检查判断认为情况并不乐观,靠现有的条件动外科手术恐怕会落成终身残疾。正当众人手足无措之时,吴有性突然眼前一亮进言说:“尚炯尚大夫也许能医治李将军,他人送绰号活神仙,有起死回生之术。”“快请!” 时间不大,尚炯急匆匆赶来,简单诊断泠寅道的伤口后对大家说:“诸位放心,李将军的胳臂的确是骨折加脱臼,我有一法可保痊愈。”随后,他让学徒找来木柴并架起一口大锅点火烧水,水沸腾几次之后不但没有干锅,反而熬成了一锅“白水膏”。两旁观看者见状无不惊骇。尚炯笑曰:“此膏名为‘白水膏’,将其涂抹在伤口处,半月之内可保患者康复如初。”大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李成危、施百年、殿前香等观察地形也发现了问题,意识到如今已经身陷绝地,于是率部尝试突围,结果被连建军和秦良玉的十万部众击败。两面受敌,一面环山,已无退路。此时有些战士信心动摇,认为革命不可能成功,尤其是一些新兵想出营投降明军。好在骆足心细如发,无论白天夜晚亲自巡逻,抓住了绝大多数叛徒,避免造成大规模的损失。消极的情绪很快蔓延至全军,骆足意识到照此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于是深入到各营之间与战士谈心。在交谈的过程中,他发现很多战士因为长途跋涉没有一双完好的草鞋,于是灵机一动亲自教新兵如何编草鞋。新兵见军师兴致勃勃地教大家编草鞋,以为事态很快就会有转机,也照猫画虎积极储备草鞋,随时等待重新上路。 正是:层层涉险一步错,步步杀机具是空。 要知赤黎军是否能够重获生机,且听下回分解。 第72章 团结力量除旧岁 智勇无畏续新章 连建军指挥部众十五万从两面夹击,逐渐缩小包围圈,消灭赤黎军志在必得。李成危这边每天与众将商议对策,想出一百种突围的计划,但评估下来胜算微乎其微。更要命的是粮草供应初现不足,一万五千多士兵人吃马喂消耗很大,又僵持半个月,所剩粮草仅够维系五天。“不要怕,一定有办法!”每到危难时刻总有人鼓舞三军。众将决定派人踹营搜集粮草。这项任务异常艰巨,非胆大心细、智勇双全者不能胜任。李成危环顾四周的老兄弟,舍不得任何一人冒险闯敌营,思来想去犹豫不决。军师骆足看事态紧急不能总拖着不办,跟李成危耳语几句后对众将说:“此事已有人选。”大伙围坐一圈聚精会神静静听着,只有游善存低着头藏在别人后面,心想:看见没,这牛鼻子老道怎么眼睛老往这边瞟啊,肯定又冒坏水呢,千万别点我头上,就我这三钩子半还不如给人垫马蹄儿呢。骆足扫视全员点道:“游善存。”游善存直嘬牙花子:“这儿呢。”“闯营打粮的任务交给你了。”游善存叉腰摆手说:“慢慢慢慢,大帅,军师,咱们赤黎军中猛将如云,何必让我这最没能耐的去呢?”骆足哈哈一笑:“猛将如云不假,但知计过人者非你莫属噢。你是福将,人送外号‘福禄寿星’,此去必能马到成功。”游善存纳闷:什么时候我得了这么个绰号啊,肯定是牛鼻子胡编的。他想到这辩解说:“老路你可别捧我了,能吃几两干饭自己还不清楚吗?”骆足登时颜色更变:“嘟!游善存,你要抗令不尊吗?赤黎军庙小,装不下你这尊大神仙,想走就走吧。”游善存长叹一声:“唉,得得得,家有千口,主事一人,都说小白脸子没有好心眼子。危哥,诸位!我老游可跟大伙儿永别了。”李成危深感为难,对骆足说:“军师,我看再给老游安排个副手吧。”没等骆足指派,下面人群中从后排站起一人举手答道:“末将愿陪同游将军前往!”众人顺声音观看,正是童子军首领——小将高迎祥。老游很高兴,走过去拍拍高迎祥肩膀:“嘿他妈的,嗯,初生牛犊不怕虎,好样的!” 游善存和高迎祥二人没带一兵一卒,周身上下收拾的紧衬利落,手持兵器飞身上马奔东面而来。游善存不知从哪刨了把土,全都揣进袖口。沿路之上高迎祥夸赞游善存:“我参加赤黎军之前就听说您当年郭家岗收服齐鑫赵谏、小河镇大败狐假虎、余家湖劫营烧粮、三钩子半定十堰。后来随军长征,您又巧渡长江口,智取安康府,炮打观音山,真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游善存听着心里舒服,美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嘿嘿小子,这回知道你游叔的厉害了吧。今天咱爷俩再创造个奇迹,就叫闯连营运粮草——毫发无伤。” 说话间,二人来到明军兵营前,只见一座帐篷挨着一座帐篷,到处都是高高飘扬的旗号。三声炮响,明军营前列阵,早有士卒往里通报,主将杨镐领兵出战。马打对头,杨镐高声断喝:“来将通名!”高迎祥刚要答话被游善存抬手拦住。“先别问我是谁,我先问问你。”“哼哼,某家豫中总兵杨镐是也!”“哦!你就是杨镐啊?”“怎么,你知道某的威名?”“哈哈没有,野鸡没名,草鞋没号。我不想穿新鞋踩狗屎,你还是主动让开为好。”杨镐听完这个泄气呀,破口大骂:“匹夫,吃某一刀!”游善存摘下鹰嘴双钩接架相还,还是使用拿手三招半:“钩地主,挑乌纱,闹革命,破天荒!”几下下来忙活得杨镐通身是汗,这就叫不怕千招会,就怕一招熟。杨镐以为游善存是举世无双的虎将,虚晃一刀跳出圈外,招呼一声:“贼寇甚猛,快撤!”游善存和高迎祥拍马紧追,冲入明军的连营之中。军卒想上来堵住二人,但他们哪是这二人的对手,碰上死,挨上亡。进入第二层营寨,明军一员大将横刀立马拦住去路。游善存仔细辨认,看出是陕军中的孙传庭。孙传庭年轻气盛,拍马舞刀直取游善存。高迎祥也憋着一口气,手提镔铁刀与孙传庭斗在一处,二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游善存在后面干着急使不上劲,心想不能在这耗费时间,否则一旦明军里三层外三层把自己围住就真交代了。他急中生智,大喝一声:“都住手!”高迎祥与孙传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纷纷收招立马观瞧。老游接着说:“姓孙的,我知道你是少壮派,有能力有胆识是条汉子。古人云君子不落井下石,你要是英雄就放我二人过去,反正后面还有明军拦截。如果你是狗熊,那咱们就继续战到底,大不了玉石俱焚、同归于尽。激将法还真起了效果,孙传庭强撑英雄放二人通过。高迎祥偷乐说:“游叔你真行,两三句话就把孙传庭给打发了。”老游把草包肚子一腆:“学吧小子,这叫好马出在腿上,好汉出在嘴上。”话音刚落,第三层连营已近在眼前,不等炮号发射已有一队人马拦住去路。老游仔细一看顿时感觉头皮发麻,对面敌将非是旁人,正是三军元帅连建军。他知道别人多多少少都好忽悠,只有连建军绝不可能上当受骗。不等二人靠近,连建军张口骂道:“杀不尽的毛贼草寇,还不下马受死!”游善存使眼色给高迎祥,意思让他从侧面偷袭连建军。连建军冷笑一声:“姓游的你甭玩这套,铁拐李,把眼儿挤——你糊弄我,我糊弄你。还使那三钩子半?没用,老老实实跪地受缚!” 游善存看是躲不过去了,大吼一声:“那今天我就让你知道知道宇宙第一名将的厉害!”说罢,硬着头皮舞双钩来战连建军。高迎祥抡大刀从侧面夹攻。连建军入伍这些年功夫大有长进,以一敌二毫不费力。老游无心恋战虚晃一招驳马便走,见高迎祥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心里起急:“傻打什么,还不快跑!”高迎祥一听:对呃,我在这逞什么英雄?于是边战边退。连建军恨透了游善存,手提金顶枣阳槊紧紧追赶。老游杀散军兵,瞎猫碰死耗子居然闯出连营,回头一看连建军狞眉厉目任然紧追不舍,但高迎祥已不知去向。“站——住!”连建军边追边喊。老游用嘴对付:“谁听你的呀?我就不站住!”两匹马一前一后四蹄蹚开,穿树林顺山道左转右转不知不觉早已远离军营。游善存在马上坐着感觉大肚子蝈蝈红有点撑不住劲儿,顺着鬃毛滴滴答答直淌热汗。“老伙计诶,你可别关键时刻掉链子啊,否则咱两条小命都得交代!”连建军越追越近,举兵器都能扎到马屁股上。老游急得灵魂出窍,转身一扬袖子:“土炮!”刷啦一阵黄烟扑奔连建军。连建军以为是火药暗器吓得缩身趴在马背上,等抬头睁眼看好悬没把鼻子气歪喽,哪是什么火药啊,其实就是一把黄土。又追逐一阵,游善存回身甩手:“着法宝!”连建军侧身躲过,仔细一看是只鞋。没过一会儿还是“着法宝”,战靴也没能击中目标。连建军既生气又不屑:“还能扔什么,都抛出来!”“没了!” 话音刚落,大肚子蝈蝈红突然前腿发软,噗通应声栽倒。游善存从马上折下来摔个狗啃屎,幸好皮糙肉厚只是擦伤。连建军大喜,举金钉枣阳槊就要砸。“等等!我有话说!”连建军心想:这人真是脸皮比城墙拐弯都厚,不过此处是深林之中无有外人,耽搁一会儿也跑不了他。“有话说,有屁放!”“你别觉得自己有多么了不起,我现在就请一位神仙下来捉你。”“切,你真能夸口啊,吹牛不上税是吧。”“哎不信是吧,你敢不敢让我念句咒语?”“你念,念。我倒想看看神仙在哪。”老游哪会什么请神,完全是拖延时间瞎对付。他左看看右瞅瞅,开口说道:“天灵灵,地灵灵,佛光一点通,俺老游如今有了难,二十八宿下天空!”连建军屏气凝神环顾四周见什么都没发生,轻蔑一笑:“哪呢?倒是来啊?”游善存又念一遍还是没有用。连建军忍耐不住,拔剑要下死手。老游这回可真急眼了,大喊一声:“慢!我再念最后一遍,若还是请不到神就甘愿领死!”连建军默许,勒马等待。“天灵灵,地灵灵,佛光一点通,俺老游如今有了难,二十八宿下天空。要敢听见不出现,我可要骂你的八辈祖宗!”话音刚落,从道旁的树上跳下一物,差点没把连建军吓死。青面獠牙、双眼突出、没鼻子、红嘴唇,半米长的舌头当啷在嘴外边,秃脑门飘着几根头发,脸上到处都是血迹,三分不像人,七分好似鬼。连建军也没心思抓游善存了,驳马转身就跑。等他跑出老远,那物突然原地蹦跶两下转过身子面向游善存。老游本来心里还美呢,再一看这家伙的模样:“我滴个妈呀!”他差点没休克过去,刚想拍屁股逃跑被那人叫住:“游哥跑啥呀,是我。”游善存听声音耳熟扭回头仔细辨认,只见那人摘下鬼头套露出真容。“嗨呀,是老兄弟你啊,他妈吓死老子了!”来着非是旁人,乃是活宝王朝义。 王朝义在伍三海的建议下离开顺天府,只身一人来到南方寻找赤黎军,路上小心翼翼躲避政府盘查,近日听说赤黎军已经到达重庆西侧,马不停蹄也向这边赶来,今天恰巧解救了游善存。游善存大喜,告诉王朝义关于赤黎军的位置并猜测高迎祥被困在明军大营中,自己则去乡下购买粮草。王朝义与游善存分别悄悄摸进明军连营,干掉两名岗哨换好军衣号坎四下寻找,终于在一间帐篷里发现了高迎祥。“换上衣服,快走!”俩人保持冷静左拐右拐顺利虎口脱险。回到赤黎军营,二人先遇到军师骆足。骆足见王朝义喜出望外,正是用人之际又多了一位好帮手。王朝义说:“军师放心,老游已经成功脱身去打粮了。欸,我大哥他们呢?”“他们进黄瓜山探路去喽。” 话分两头,等游善存和高迎祥走后,骆足对大家说:“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咱们得做两手准备。刚得到消息,据本地向导说,黄瓜山中间虽然没有谷地通行,但山上有一股流寇,三位寨主统领,大概一千五百人左右。”泠寅道问:“什么成分?”“不抢男,不霸女,杀赃官,除恶霸,被本地百姓称为公道大王。”李成危说:“公道大王好,我们也是公道大王嘛,把他们争取过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李成危决定亲自前往游说。骆足提议说必须派一员大将陪同,若有个马高蹬短相互之间也好照应。“我去!”殿前香掐掉香烟霍然站起,“道哥身体有恙,年哥统领骑兵无人能替,让我去吧。”李成危点点头:“可以,咱们死马当活马医,再挑十名战士,不带武器,只带诚意。” 一行十二人登山拜访,被站岗放哨的喽啰发现押入寨中。“报寨主,山下发现一行人,说是赤黎军的首领,与我们有要事相商。”“嘶,来的好快啊。”再看山寨大厅正面有三把虎皮金交椅,上垂手这位中等身材,虎背熊腰,两道朱沙眉,一对环眼,狮子鼻,鲶鱼嘴,一口大黄牙,连鬓络腮的胡须,身穿青缎的扎巾箭袖,下绑鱼鳞裹腿。下垂手这位小个不高五短身材,三角眼,一字眉,鹰钩鼻子,棱角嘴,一撮狗油胡七根朝上八根朝下,短衣襟小打扮透着精明强干。正中间这位身高八尺开外,肩宽背阔膀大腰圆,明眉烁目,鼻直口方,大耳朝怀,脑后系着蓝布头巾,周身穿青遍体挂皂,腰间佩剑手捋胡须,年纪都在三十岁左右。“让他们进来。”“是。”时间不大,李成危和殿前香被押入大厅,其余人捆在一旁。“松绑。”喽啰兵把二人绑绳解开,立于侧面密布刀枪。两相对视,李成危和殿前香气定神闲泰然自若,神圣不可侵犯。三位寨主嘴上不说,心中暗自佩服:罢了,大人办大事,大笔写大字,别看赤黎军深陷重围,还能稳如泰山,果然是英雄气概。李成危抱腕当胸:“在下赤黎元帅李成危,携大将殿前香特来拜会,敢问三位寨主尊姓大名。”大高个名叫不沾泥。小矬子名为可天飞,是个结巴嘴。大寨主名曰郝临庵。 郝临庵挥手说:“来的都是客,上迎宾礼!”喽啰兵领令行动,先站出二十人分为两组各拿鬼头刀迎面相举交叉对立,刀刃上抹着点燃的松油。李成危听游善存讲过这是黑道上的规矩,见面礼得过三关,第一关名曰上刀山。“走。”李成危拉着殿前香一前一后不慌不忙在刀山下从容走过。可天飞连击三下掌,第二关下火海已经准备就绪。喽啰兵们抬来一个十米长、五米宽的大水池,水池中间横架着一根平衡木。李成危和殿前香俯视观察见水面冒着热气腾腾的白烟,再看看周围人的反应不免心里也是一阵紧张。“上。”二人一前一后小心谨慎顺利同行。不沾泥见前两关都没能难住二人,大喊一声:“端肉!”喽啰兵拿着一个托盘,盘子上放着一块生的方肉。不沾泥接着说:“二位,上刀山、下火海太累了,吃块肉缓缓好谈话。”话音未落,只见喽啰兵用牛耳尖刀插起方肉递到李成危嘴前。殿前香看是用刀喂嘴里吃,心想:万一突然捅嗓子想躲都躲不开,再说谁知道肉里有没有毒。想到这,他向前跨出一步伸手把李成危护在身后,“老子饿了,我吃!”李成危拍拍殿前香肩膀把他让到一旁。“危哥我来!”李成危摆摆手,张嘴用牙叼住刀片使劲往后一褪,嚼吧嚼吧咽入肚中。 郝临庵问:“我山寨于贵军素无交往,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二位前来所为何事?”“联合抗敌。”“哼哼,我兄弟占山为王确实与朝廷势同水火,但朝廷几次派兵进山围剿都无功而返。后来朝廷拿我们没办法就默许我们存在,因此目前谁是敌人还在两说吧。我只知道贵军是被撵的无处可走。”“寨主此言差矣,朝廷不是敌人,军队不是敌人,我们更不是敌人。”“哦,那谁是敌人?”“阶级,地主官僚和资产阶级是敌人,而你我都是无产阶级,是朋友。”“哦?有意思,我倒想听听。”“三位为何占山为王,我们为何革命造反,因为我们是工人,是农民,是底层知识分子,是被压榨剥削的穷苦人。穷苦人只有联合起来与阶级敌人作斗争,才能换来美好的生活……”没等李成危说完,不沾泥断喝道:“大哥,跟他们废什么话呀?弟兄们动手,把他们都宰喽!”喽啰兵各拉家伙准备动手。“慢,二弟你脾气太爆,听他们把话说完。”郝临庵转头又问:“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山寨里的一千多弟兄就靠劫富济贫也能有酒有肉,为什么要向赤黎军一样过着脑袋别在裤腰带里的生活呢?”“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看当今中华敢于为人民群众革命者不下千万,但规模最宏大、斗争最激烈唯有赤黎军,因此朝廷的主要矛盾也是消灭我们。一旦赤黎军战败,其他革命组织或个人就会被朝廷各个击破。寨主虽有黄瓜山之险,但仅凭千人之力又能撑到几时呢?”“这……”三位寨主无言以对,郝临庵犹豫再三说:“二位将军言之有理,我们可以和赤黎军合作,但是我们想看看赤黎军有没有实力与朝廷继续对抗下去。”不沾泥豁然站起:“你敢跟我比试比试吗?”“怎么比?”“比游泳。”李成危不会水。殿前香会一点但也仅限于能游起来。“我和你比。” 不沾泥和殿前香比试游泳,首先看谁游得速度快。大伙移步后山来到水池旁聚精会神地观赛,都为自己人担心。大冬天气温正低,俩人脱个光膀子,一声令下跳入水中。殿前香刚沾上水就感到冰冷刺骨难以忍受,冻得四肢僵硬伸展不开,再看不沾泥像蛟龙一样已经窜出数米。坏了,这可如何是好?眼瞅差距越来越大,忽然殿前香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托着自己,嗖嗖嗖如同离弦之箭霎那间反超了不沾泥率先到达终点。两旁观众无不吃惊,没想到殿前香能反败为胜。不沾泥恼羞成怒,招呼一声:“给刀!”有喽啰兵把腰刀抛给不沾泥。不沾泥接刀在手,唰啦一转身直扑殿前香。殿前香左躲右闪,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就要顶不住劲的时候,不沾泥突然被什么东西拽进水里。殿前香抓住时机,夺过不沾泥的腰刀将其制服。 郝临庵没料到不沾泥会战败,自己手舞双戟来战岸边的李成危。殿前香撇开不沾泥,噌噌两步上岸空手会斗郝临庵。陆上作战郝临庵岂是殿前香的对手,十几个回合被殿前香上面一晃,下面一个扫堂腿踢翻在地。 可天飞看大哥、二哥全部战败,断喝一声:“姓钟的,你敢跟我比试轻功吗!”“某家不会,安能比试?”“不会就找打!”说时迟,那时快,可天飞左脚尖点右脚面腾空而起,一个云里翻身来蹬殿前香面门。殿前香双臂合十封住面门,被连环腿逼得步步后退。忽而空中闪过一道人影,直接撞向可天飞。可天飞躲闪不及,被蹬出两丈多远。“什么人!”可天飞鲤鱼打挺平视前方,只见一个身高八尺、体态轻盈,衣着湿漉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二弟!”“嘿嘿,大哥、香哥,小弟来也。”王朝义打完招呼,嘲讽三位寨主道:“哎呀呀,真是年年有饭桶,没有今年多啊,都是攒鸡毛凑掸子。那点能耐掐吧掐吧不够一碟,摁吧摁吧不够一碗。我劝你们被占山为王了,赶紧卷铺盖加入赤黎军。” 郝临庵看王朝义长得是机灵鬼儿,透亮崩儿,小金豆子不吃亏儿,知道是个不好对付得主,问道:“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都是你捣的鬼吗?”“不错,正是在下。”“好小子,竟敢戏耍我们!弟兄们一起上,剁了他!”一声令下,三位寨主各抡兵器围攻王朝义。王朝义不慌不满笑曰:“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拉出子母电光拐加入战团。李成危和殿前香在后面看得清楚,三位寨主加一块也不是王朝义的对手。王朝义打一阵子母电光拐又甩出两只飞爪,如同老叟戏顽童,高来高去陆地飞腾,走高楼越大厦如履平地,真是横跳江河竖跳海,万丈高楼脚下踩。这也叫钱压奴辈手,艺压当行人。 三位寨主不是王朝义的对手最终同意和赤黎军合作,心服口服外带佩服。郝临庵把赤黎军全部接入寨中共享粮草又维持了半个多月,其间骆足数次派人打探游善存的消息但都杳无音讯,不过明军似乎也停止了继续缩小包围圈,只是围而不攻。李成危看着将士们面黄肌瘦,心中不忍又苦无对策。 十二月三十一日,山寨外出现一哨人马。军卒发现正是游善存,后面跟着不少百姓和粮草车。赤黎众将和三位寨主下山相迎,把人马车辆全部接入寨中。游善存眉飞色舞对大家讲:“多亏了这些老乡,否则我老游还像没头苍蝇乱撞呢。”骆足问:“钱都照价给了吗?”老乡憨厚地摇摇手:“不用不用,这都是乡亲们自愿的。”“欸,那怎么行?买卖公平这是赤黎军的规矩,不能坑了老百姓呀。”有士兵取来银两照价付款。百姓激动万分。游善存说:“回来的时候我听见一个消息,说是明军围剿的主帅换人了。连建军现在是副手,主帅变成了朝廷左都御史杨鹤。这个人一向主张以抚为主。”正了解情况时,王朝义和可天飞急匆匆从后山下来走进大厅汇报:“诸位诸位,可喜可贺!”“何喜之有?”大家好像都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今天我们上后山探路,发现半山腰有一个天然的溶洞。我二人往里走出一段,没想到越往里走空间越大根本看不到尽头。”李成危坚定说道:“今天晚上饱餐一顿,明天进溶洞上路!”军中有粮,人心大振。火头军们一展厨艺,给赤黎军首领端上两盘硬菜。李成危十分不满:“不要搞特殊化,把肉菜都分给身体虚弱的战士。还有赤黎军的士兵和山寨的弟兄待遇要一律平等。”首领们深入到群众之间与大家共进晚餐,单属游善存最新鲜。他把手里的黑面馍撕成两半,里面夹进几块土豆,乐呵呵对士兵们说:“还得是俺老游最会吃,看见没——大饼卷肉!”发自内心的快乐如此简单。 公元一六零九年一月一日,透心凉的东风绵里藏针,寒白的晨光粘在一个个坚实的后背上,肩负理想与希望的人们抱着必胜的信念出发了。溶洞口很隐蔽,若不是轻功好的二人根本发觉不到。赤黎将士和山寨喽啰兵排成一路纵队陆续走进溶洞,四下打量周围环境心潮澎湃百感交集。溶洞内到处都是互不相依、千姿百态的石柱,形成一个陡峭秀丽的仙境。有些溶洞充满石笋、石柱、石幔,如同镶嵌上千颗明珠。有些溶洞呈现出一幅幅奇妙的动物形象,如嬉戏的猴群,亦步亦趋的大象,逼真有趣,惟妙惟肖。“快走,跟上!”三军转过几个洞厅只觉眼前漆黑一片,没有一丝阳光能够照射进来。脚下坑坑洼洼的路骤然变窄,侧平举都能触碰到两侧的岩壁,而脚下浮现出细细的暗河。所有人都谨慎起来,王朝义和不沾泥打开火折子在前面引路,每隔一段都有一人负责照明。哗啦啦,哗啦啦,潺潺的流水声越来越响,叽叽的虫鸣声越来越大,一股股寒气扑面而来。“小心,稳住!”前面是一段下坡,小路豁然开朗,眼前呈现出一片汪洋。“火折子都拿过来。”两百多人站在岸边如木雕泥塑般目瞪口呆,猜测不出这是方圆几米、纵深多少的水潭。后面的队伍相继停住,还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下去看看。”一名水性好的战士脱个精光扎入水中。“没事,水温合适,安全。呃,那是什么?啊!”伴随一声惨叫,水潭就像开锅一样掀起无数浪花。一只足有五丈长的巨兽从水中腾空而起,墨绿色的外皮,深红色的眼睛,锋利无比的牙齿,短粗有力的四肢,硕大的背鳍和尾鳍,张着血盆大口把战士吞入嘴中。“是鳄鱼!射击!”有的军卒吓得腿肚子转筋连枪都拿不稳当。一轮齐射过后,怪兽可能感到些疼痛,砰地一声拍入水中。“哎呀呀呀呀,”王朝义直嘬牙花子,“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不怕死的跟我上!”再看岸边这二百多人只要是会水的纷纷闪掉外衣掏出匕首,像下饺子一样噗通噗通跳入水中。岸上的士兵举着火折子瞪圆眼睛寻找:“欸,哪去了,怎么不见了?”话音未落,突然斜前方怪兽跃出水面顶飞几名战士。水里的其余战士趁怪兽刚掉回水面,奋力游动靠拢过来挥舞匕首刺向怪兽的外皮。“哎呀,弟兄们!它的皮比铠甲还硬!”不沾泥大声呼喊提醒大家。大伙束手无策,又有几人被怪物瞬间咬碎撕烂。王朝义灵机一动:“对,刺它的眼睛!”怪物好像听得懂人言,滋溜把头扎入水中,只留着后背没有沉下去。王朝义剑眉倒竖、虎目圆翻,不顾一切双腿叠劲跳出水面,蜻蜓点水借力趴在怪物后背上。那怪物一个猛子没入水里,王朝义也不见踪迹。两分钟过后事态趋于平静,弟兄们泡在水面上急得手足无措,不少人以为王朝义死了泣不成声。就在这时,游善存从队伍后面紧跑过来,大吼一声:“别跟娘们似的,哭他妈有什么用!潜下去跟怪物拼啦!”老游顾不得脱衣服,二话不说手持匕首倒栽葱钻进水里,别看体型胖大但到了水里比鱼游得还快。战士们也备受鼓舞,会潜水的跟着老游去救人,不会潜水的浮在上面全力击水吸引吓唬怪物。凭借岸边火折子和火把的光芒,游善存眯缝着眼看见了怪物剧烈甩动的身影,心想:朝义死不了,肯定还跟它周旋呢。果然,王朝义并没有死,而是一直抠住怪物的甲皮,憋住气慢慢挪到大脑袋上,跟着怪物左甩右甩几次好悬没飞出去。“兔崽子,你就给我在这吧!”王朝义双手握住子母电光拐,铆足全身力气插向怪物深红色的眼睛。噗的一声,三尺长的拐杆扎穿眼球。怪物疼痛难忍拼命挣扎。老游、不沾泥等弟兄一拥而上,对准怪物的肚皮疯狂乱捅。五分钟后,蓝色的血溢满整个水潭,怪物纹丝不动彻底死亡。水下的所有人围在怪物身边,托住它游向水面。当几时颗脑袋探出水面,在场众人顿时欢呼雀跃热泪盈眶。王朝义爬上岸边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兮乎间轻生丧命,打新春两世为人,好险好险呐!”赤黎军拿出提前编好的竹排,一趟趟把队伍运过水潭。 不知又在溶洞里走出多远,忽然前方太阳照常升起,一束日光划破漆黑的夜幕带来无尽的温暖与光明。“我们征服黄瓜山啦!我们征服黄瓜山啦!” 正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要知赤黎军下一步向何处进发,且听下回分解。 第73章 英雄相助占内江 人杰拜会谈社稷 赤黎军死中得活悄悄逃离黄瓜山,为尽快躲避追击马不停蹄直奔内江府。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连建军正在围攻的兴头上突然接到朝廷的调动旨意,心中义愤填膺十分不满:“我眼里揉不得沙子!”阎应元赶紧伸手一把拉住他说:“大帅低声!小心眼线。皇上心里怎么想的咱们都清楚,小胳膊拧不过大腿,算了吧。”“不行!我连建军围剿赤贼兢兢业业,它朝廷凭什么不信任我!”“眼看功劳全是咱爷们的,现在被人夺了现成的,焯!”朱大典拍拍连建军说:“想开些吧老兄,谁让你和他们曾是同学呢?咱们都是给老朱家打工的,有口汤和就不错了,跟老爷们没法比。” 杨鹤本人对工农起义军向来抱有同情之心,认为消除祸患的根本之策在于还地于民、减租减息,并多次进言万历。万历早时不从,深知王公贵族不可能让步牺牲自身利益,后来发现赤黎军声势浩大很难剿灭,而且山东、河南、两广、西北、云贵等地的流民暴动越来越频繁,不得已重新重视以杨鹤为首的温和派的建议。杨鹤接替元帅职务后每天派士卒到黄瓜山下劝降,接连十天不见赤黎军中一兵一卒下山。有一次李成危出面会谈,杨鹤换位思考:“你们不造反还能九九六、零零七混口饭吃,造反了物质生活反而更差,这是何必呢?”李成危笑曰:“如果我们不反,尔等既得利益者只会进一步压榨剥削我们,直到我们自己饿死、累死、病死自己。我们现在造反确实让生活变得前所未有的艰苦,但为了将来社会公平、人人平等,永远健康、温饱的生活,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值得。”逼得杨鹤哑口无言。连建军根据经验判断,认为赤黎军悄无声息必然是暗流涌动,于是派斥候携带自己副元帅身份的亲笔信八百里加急送往遂宁、南充、阆中、广元等地,命令当地官员调集兵马做好拦截准备,同时务必组织一支“养济军”协同官军作战。何为养济军?在明朝初年,由于刚刚结束长期战乱,全国数以万计的老人因失去子女成为鳏寡孤独。穷苦出身的朱元璋对于民间百姓疾苦可谓深有体会,因而在称帝之后不仅十分关心普通百姓的生存状况,对于没有生活保障的孤寡老人和因残疾生活不能自理的穷苦人的生存状况同样十分关心,在洪武年间建立“养济院”作为一种由朝廷设立的社会救助机构。时至明朝中后期,由于受朝廷财政的影响和人口老龄化的加重,养济院的建设和规模开始逐渐减少。万历年间,朝廷虽不敢违背祖制,但各地因财政问题不得不对养济院的收养名额依据地方财政状况予以限制,不过仍收有大量的孤寡老人。连建军想把老年人组织起来形成军队,利用赤黎军善良的弱点出奇制胜。 赤黎军饥餐渴饮、晓行夜宿,草鞋都不知道磨坏了多少双,不到十天的时间逼近内江府。内江府位于巴蜀腹地,虽号称府实则规模为县制,只因从明初始就将此地定为亲王封地。至当今万历三十七年,内江王名为朱奉鋚。朱奉鋚听说赤黎军兵临城下大惊失色,一把薅住身旁主将前心:“他们不是被围在黄瓜山了吗?怎么长翅膀飞到这了!”主将吓得双膝发软颤栗不稳。“城内有多少人马?快讲!”“不到三千。”“什么!”“不过,不过我们有沱江和清流河天险作为屏障,料也无妨。”“那还不快去准备!”“是!”“哦,等等,还有本王的钱,一定把孤的钱搬回来!”“遵命!” 赤黎军赶来时发现江河两岸村民的渔船已经被官军掳到对岸,队伍随身也没有船只、竹排,只能现场就地打造。骆足问:“内江府易守难攻,且我军将士连日奔波疲惫不堪,不如像过去一样三十六计走为上。我在十堰时经手财政工作秘密攒下几十万两压箱底的白银,粮草不足可以向百姓购买。”“此言差矣,”李成危解释说,“百姓连糊口都困难,哪有多余的粮食给我们呢?我军打内江夺粮草是次要,主要是调北面川军南下,创造转移条件。” 正当大家商量对策时,负责勘察地形的王朝义和可天飞回营来报:“怪哉怪哉,内江南面三十里的钢石山上有两百多士兵来回不停地搬运大件行李,不知是何用意。”骆足猜测说:“要么是炮弹,要么是粮草。”施百年笑曰:“我看不然。以我对朝廷官僚的了解,他们为防止人民群众自发的暴动往往会把钱财埋藏在城外,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这些人把金钱视为自己的命根子,一门心思全放在贪污腐败上。我建议咱们发动突袭拿下钢石山剪断敌人的命根子,胜利便唾手可得。” 打定主意说干就干,王朝义率领百灵队悄悄摸上山顶一举全歼了明军小队。等他打开这几十只木箱一看乐得俩手都不拍不到一块儿,果然箱子里装着金银细软、珠宝首饰、陈年古董、名人字画数不胜数。王朝义命人把木箱抬进山下大营,打着把势入帐复命:“兄弟们,咱们这次可发啦!”游善存打趣说:“哎嗨嗨,甭想着分份儿啊,都得充公。你小子比鬼的还鬼,比滑的还滑。”王朝义怼道:“你个草包肚子把我这顶天立地的英雄咋看扁了呢?这帮皇亲国戚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哎,这还差不多。”施百年说:“我想朱奉鋚得知消息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就算不要城池也要复夺财宝。”骆足谏言:“那我们就去占他城池。” 王朝义放走几个俘虏让他们带着自己的亲笔信回去复命,其实有意激怒朱奉鋚。朱奉鋚得报急忙拆开信件,里面满是羞辱之语,气得怒发冲冠:“废物,都是废物!连几十只箱子都看不住,我养你们有何用!立刻调集全城兵马攻打钢石山夺回财宝!”有一偏将想劝阻朱奉鋚依托险要固守城池,被他一剑当场刺死。旁人不敢多言,遂点兵出城迎战。临行前,朱奉鋚对众人说:“孤留一百人守城只能抵挡片刻,但在城门下已经为他们撅好了坟墓。尔等只管攻山,夺回的钱人人有份!”李成危听闻明军出城来攻心中大喜,一面布置设伏,一面让王朝义率百灵队去袭内江府。黄瓜山的喽啰兵配合协从。 单说王朝义率队到内江府外,见城头上只有几十名军卒站岗。吊桥平躺城门大开,看不出大敌当前的景象。王朝义手捋山羊胡:“水贼过河,甭使狗刨,空城计骗不了别人骗不了俺。弟兄们杀将进去抢占城门!”百灵队身手矫健顶着箭弩枪炮瞬间杀到墙根下,刚要往城门里迈,就听城内有人高喊:“小心!有地雷!”王朝义激灵打一冷颤,抬起的一条腿悬在空中不敢安放:“都停!停!”可天飞急问:“怎么回事?”“有地雷。”“怎能仅凭一句话就相信?”“不对,声音我十分熟悉,好像是师傅!”话音未落,城门里的墙壁背后突然闪出十几个手端火枪的明军,瞄准王朝义、可天飞等人就要射击。就在扣动扳机的一霎那,明军身后突然飞出一人,手起刀落将十几人全部砍死。“傻孩子,还不上城墙!”“师傅!弟兄们蹬城!”百灵队都是从军中挑了又挑,选了又选,拔了又拔,捡了又捡的佼佼者,在石敬岩老侠客的帮助下三下五除二干掉城内一百守卫。王朝义兴奋地问:“师傅您怎么在这?”“先别说这个,你赶紧让一部分弟兄去肃清城内残敌,其余人跟我去破坏城门地雷。”石敬岩一边排雷一边对王朝义说:“为师来内江看望朋友,听说你们从黄瓜山突围奔内江而来。朱奉鋚不只是哪根筋搭错了把全军带出城外,临走前在城门下面埋设了数十颗地雷正好被为师发现,因此我刚刚一直在附近徘徊提醒你们小心。”“原来如此,朱奉鋚出城是因为我们在钢石山揪了他的命根子。您来内江看望哪位朋友?”“一位与为师年龄相仿在五十岁往上,姓赵名士祯。他可是火器大家,发明了迅雷铳、掣电铳、火箭溜、鹰扬炮等,所着的《神器谱》堪称传世经典。赤黎军想要发展必须重视火器。我敢断言今后一定是火器主导的时代,冷兵器渐渐会退出历史舞台,听说赤黎军中也有一位火器专家?”王朝义称颂道:“正是,赤黎军中的毕懋康毕先生还是赵先生的徒弟呢,那您的另外一位朋友是?”“另一位朋友与为师是忘年交,姓冯名梦龙,三十五岁上下,当今了不起的文学家,只因对朝廷失望报国无门故飘零在外,现居内江城怡红院。”“嗷,”王朝义咯咯坏笑,“青楼文学我喜欢!”石敬岩伸手来弹王朝义的脑门:“信口雌黄。” 谈话间赤黎军大队赶来,已经消灭了朱奉鋚的主力。两厢见面喜笑颜开,李成危等人拜谢石敬岩老侠客欲挽留其在军中从事。石敬岩自称久居乡野闲散自在,婉言谢绝了李成危的人的请求。赤黎军进驻内江休整,开仓放粮赈济灾民,杀赃官除恶霸维护治安。毕懋康听闻恩师在此,请假一天去与赵士祯叙旧。骆足酷爱文学,只身前往怡红院拜会冯梦龙。 怡红院是城内最大的一座青楼,坐落在十字大街把角儿处,红墙绿瓦高大的三层楼,从上到下飘荡着红绸丝带,正中央曾明刷亮的金字牌匾,窗明几净光彩夺目。一层楼外门庭若市,无数男男女女进进出出,离老远就问道一股股飘来的香气与酒气。骆足换好长衫迈步走上玉阶,刚进一层大厅就被穿红挂绿、涂脂抹粉的老鸨拦住:“哟,这位爷,头一次来玩吖。我们这姑娘一个比一个性感迷人包您满意!”骆足搪开老鸨的胳膊,身子往后退一步:“啊,我来找人。”老鸨闻之颜色更变:“哟,你可看清楚,我们这是娱乐的地方不是茶馆客栈。”骆足从兜里掏出几文钱:“妈妈,这里可有一位叫冯梦龙的先生?”老鸨接过钱,笑眯眯地说:“啊,他在三楼左面第五号房间。骆足按照指引上三楼,转过楼梯来到五号房门前。这里与楼下不同,没有情欲的喧闹,只有幽静的清新雅致。门未上锁,骆足推门进屋忽闻屋内传来悦耳的琴声与歌声,细听歌词只觉意境高远、情绪缠绵。转过屏风,只见屋内一男三女,那男人面貌清秀俊朗,目光寒澈如一汪泉水,头戴一顶青纱抓角儿头巾,脑后两个白玉圈连珠鬓环,身穿一领绿罗团花长袍,腰系一条双搭尾龟背银带,足下穿一双船头型皂靴,侧卧与古筝前轻拢慢捻。 骆足拱手施礼:“请问尊家可是子犹先生?”那人止住音符,仰目观看:“鄙人正是冯梦龙,敢问先生何人?”骆足笑曰:“云游学子一介书生,久闻先生大名今日特来拜会。”歌舞伶人撤下,二人促膝对坐。骆足说:“先生旷世奇才,对小说、戏曲、民歌、笑话等通俗文学无一不精,所着文章在下曾一一拜读,深感内容之精妙,情感之真挚。”冯梦龙苦笑曰:“先生过誉,在下不过是一个未及四十的青年小儒,何谈着作成就。”“冯先生太谦了,常言道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自古英雄出少年,谁又能说文人骚客全是垂垂老矣呢?”“先生高论在下佩服,不知阁下对鄙人哪篇文章有所指教?”骆足就等这句话:“指教不敢当,有一篇《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令我感触颇深。京师名妓杜十娘为赎身从良追求真爱,将自己的终身托付给太学生李甲。可李甲生性软弱、自私,虽然对杜十娘也是真心爱恋,但又屈从于社会、家庭的礼教观念,再加上孙富的挑唆,最终出卖了杜十娘,酿成了杜十娘沉箱投江的悲剧。我认为小说以其细腻的笔触塑造了一个执着追求自己心中美好愿望的女性形象,并包含着反封建、反礼教的观点,提倡男女平等。这些思想非常前卫很了不起。”冯梦龙笑曰:“是啊,我深受王守仁、李贽影响,强调真挚的情感,反对虚伪的礼教,主张以‘情教’取代‘宗教’,重视文学的教化作用。”骆足继续说:“男女平等固然比男尊女卑要进步,然而我大明现在已然是一幅女尊男卑的景象。绝大多数女性借助女权的旗号来获取高男人一等的地位,让男人沦为她们的奴隶和工具。做事时女性有优先权;犯罪时女性有豁免权;情爱时女性有放荡权,然而谈到责任与义务时,则是男人买房、买车、出彩礼、包揽家务、上交工资、专一情感。我认为男女平等和女权的目的应该是解放女性,而不是让女性成为可以肆意剥削男人的人上人。女性应该通过自己的劳动去创造财富,而不是通过剥削男人的财富来满足自己消费、享乐的欲望,在享受权力的同时也要承担相应的义务。”冯梦龙频频点头:“先生言之有理,我也注意到社会上男女对立的危险局面。不结婚、不生孩子逐渐成为了时代的潮流;男女信任危机、道德崩塌似乎一发不可收拾。我还听说当今的赤黎军非常重视男女问题,对什么‘幕刃’高压严打。”“对,就是幕刃!其实两性之间本身没有仇恨,说到底是我们和资产阶级的仇恨。资本家喜欢女性,因为女性是消费的主力能给资本家带去利益,所以资本家支持并利用女性掏取男性的钱财。大部分女性沉迷于消费主义和享乐主义,主动投入资产阶级的怀抱,沆瀣一气欺压男性。这部分女人我们将其定义为幕刃,幕刃只有死!”“你们?你是赤黎军?”冯梦龙惊奇地问。“哈哈哈哈哈。”骆足开怀大笑。冯梦龙目瞪口呆,对眼前的青年人钦佩不已:“是啊,很多事情像我这样的文人只敢想不敢做,而你们却天不怕地不怕,听说赤黎军很多首领曾是教师出身不知是否属实?”“是呀,人民教师。”“我也曾是人民教师,可是,唉。”骆足好奇地问:“那您为什么不继续从事教师行业呢?”“焯!教育行业正在走向衰亡。对学生来说,张居正的普及义务教育政策是利国利民之策,让儿童从没文化变成都具备基础文化。然而在教育内容上依然没有摆脱八股取士的弊病,所授所讲皆是为统治阶层服务,为资本家提供更方便的人力资源,而不是从每个学生个体独特性的角度出发实现有教无类的教育目标。如果实现有教无类,每个人的思想都将会是多元、复杂的,而且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培养一个人,那么对国家来说将增加统治、管控的难度;对资本家来说会提高人力成本;对个人来说需要去赌将来不走寻常路是否能够成才,是否能够找到工作养活自己。现实是我们绝大多数人不敢去冒风险,宁可相信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拼命内卷希望有朝一日成为剥削阶层的人上人。当然降低风险需要国家去制定政策,让每个行业的地位和待遇都是平等的。教师行业对职工而言,校长制是一切祸患的根源。校长制就意味着私有化,他们有绝对的任免权,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从自身角度出发。表面说教师与学校是双选,其实校长选人只会选择能带给他利益的人,而我只想做学问。”“那什么人能带给校长利益呢?”“无非就三种,第一,‘能力’强能给领导闯名声的人。这个能力不是说学问有多高,而是家长认为岁数大、资历老,混个特级、骨干称号的能力自然就强。第二,言听计从肯背锅的人。他们不给领导惹事,关键时刻还能挺身而出替领导顶罪。第三,年轻漂亮的女老师。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为什么。因此不管学校人员怎么调动,校长为了自己的成绩不会给你培养时间,他们只想乘凉不想栽树,年轻男老师基本没有生存空间。当教育变成了自上而下逐利的平台,那它就已经死了。”骆足坚定地说:“必须国办,必须教育改革,否则将陷入官僚资本主义的深渊!” 老百姓箪食壶浆夹道欢迎赤黎军入驻内江府,无论是赤黎军的战士还是黄瓜山的喽啰兵都深受感动。李成危提议说:“我们不能只看光鲜的一面,还要去看看背后的阴暗。”大家纷纷同意,都换好便服不带卫兵,只有李成危、泠寅道、施百年、殿前香、游善存等几个人牵着战马穿过人群在小巷步行。这条小巷人流异常稀少,两侧都是高墙大院,几棵光秃秃的杨树整齐有序地排列在围墙四周,庭院门前的石狮子庄严肃穆、威武对立。四个人正往前走着,忽闻前方传来一阵成人的叫骂和孩子啼哭声。“走,过去看看。”离近处只见一个身穿圆领袍的财主站在自家门口正在挥鞭抽打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男人。地上倒着一个竹筐,里面有一平底的红枣,其余红枣都洒到了筐外。旁边门前的石柱上还拴着一头毛驴,驴身上缀着几个竹筐,白色的石柱上粘着一片黄。只听财主边打边骂:“你他妈个不长眼的乡巴佬,府门前也是这畜生待的地方?”挨打的男人解释说:“大爷大爷,这畜生不懂事。小人马上把这收拾干净。”“收拾干净?没那么便宜!实话告诉你,按理说我可以直接打死你这贱民,但是今天大爷高兴不想闹出人命。你刚才吃了两口屎还不算完,立刻将石柱上的驴粪捧走。嘿嘿还有,你这穷光蛋弄脏了我家的门面应该赔偿,但花钱肯定赔不起,干脆把毛驴和枣都给我就得了。”说着就要把驴牵进院里。那穷男人噗通一声跪在财主面前抱住他大腿哭诉道:“大爷,大爷您行行好,我们一家老小就靠这头驴和枣生存呐。您拿走了我们可怎么活呀,这不是明抢吗?”“嗯?嘿,我去你妈的!”财主把三角眼一瞪,抬起右腿当的一脚正踹在穷男人的胸口上。那人滚出一丈多摔在小孩面前,五官挪移疼痛难忍。“爹!”孩子扶着父亲肩膀哇哇大哭。殿前香看在眼里怒火中烧,拔出佩剑就要上前除恶。“等等,再看看情况。”李成危伸手拦住。财主骂道:“你他妈个不识好歹的东西,一个贩枣的也敢讨价还价?别以为赤黎军来了就有人给你们穷棒子撑腰,天下是有钱人的天下,世道永远不会变!”小孩哭嚷道:“我将来要把你们全部杀掉!”“嘿嘿,”财主嘲讽说,“小兔崽子,想杀我可以,你得参加赤贼啊?我让你参加赤贼!”说罢挥起马鞭就要抽打小孩。 “住手!”兄弟五人一拥而上制住财主。“你们什么人,竟敢行凶绑架!”游善存拽出随身匕首:“什么人?杀你的人!”一下捅穿财主的心脏。穷男人见有人出手相救,对五人千恩万谢:“恩公快逃吧,杀人是要偿命的!”“哈哈哈,”游善存笑着说,“兄弟你甭害怕,见着我们就算有救了。”男人好奇的问:“你们是?”施百年说:“我们是赤黎军。”“啊?”男人双眼发光热泪盈眶,握住李成危的手说,“你们真是赤黎军?”“嗯,我叫李成危。”兄弟五人一一自我介绍。穷男人虽然没见过赤黎军,但对这些人的名字早有耳闻。殿前香问:“老兄你贵姓?”“不敢当,小人姓张,我叫张快。啊,这是我儿子图图,今年三岁,大名叫张献忠。”接着,张快把过往经历讲述一遍。张家是陕西定边柳树涧人,世世代代隶属军籍。张献忠父亲叫张快,是个勤劳朴实的农民,种地之余在村上开个小酒店做点买卖,家中有几十亩地和三间瓦房,日子说不上富裕也算能凑活着过。张献忠三岁那年,父亲张快送他到私塾里读书,在这里执教的是一位姓林的秀才。学校规模不大,但教学与管理认认真真。张献忠贪玩儿,经常与同学们打架,学习成绩又不好,没学多长时间就辍学了。辍学后,张献忠在家里干些杂活。父亲张快为了养家糊口,农闲时不时地出去跑个小生意。这次赶着一头小毛驴,到四川贩枣,带孩子一道出行。这也是张献忠第一次出门远行。他由陕北来到川北,千里迢迢,风餐露宿,浏览了沿途城镇村落及山山水水,切身尝受到谋生的艰辛。这天父子二人来到内江县,将小毛驴拴在一家有钱人家门前的石柱上。不料,小毛驴的粪便溅在石柱上惹怒了这家的财主,这才发生了后面的事情。泠寅道问张快今后打算怎么办。张快唉声叹气:“把这些枣卖完了再给大户人家打短工,争俩小钱糊口。”“那还是免不了受欺负啊。”“那怎么办呀,瞎混吧,这世道能活一天算赚一天。”老游把蓝靛颏一晃:“当我们的向导,跟着赤黎军回老家如何?”“这。”张快有些犹豫。“钱你放心,吃喝管够!我看你也是个茅房拉屎脸朝外的汉子,痛快点。这孩子嫉恶如仇是块材料,比你强!”“好,我答应!”“哎,这就对了,肩膀头齐论弟兄,走着!” 全军休整三日开拔上路,临行前骆足再三恳请冯梦龙参加赤黎军:“大丈夫处世碌碌无为,与朽木腐草何异?”冯梦龙谢绝说:“世事纷纷一局棋,输赢未定两争持,须臾局罢棋收去,毕竟谁赢谁是输。闲人处江湖之远,何乐而不为?”骆足深感惋惜只好作罢。 赤黎军离开内江迅速北上,过遂宁,取阆中,转小路逼近剑阁,一路上又精力大大小小数十战,所剩粮草又显不足。骆足总领后勤,带着战士四处挖野菜、打兔子,这些不够吃又捉老鼠、逮野蛇,最后连树皮也砍下来熬成汤给战士们充饥,再苦再累就是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有一次骆足被毒蛇咬伤昏迷不醒,幸亏吴有性和尚炯两位神医及时诊治才保住性命。李成危知道骆足本就体弱,劝他暂时放下手头工作好好养养身体。骆足坚持说:“书生慷慨赴国难,真理光辉胜文章。” 赤黎军无论首领还是士兵全都同吃同住共受艰苦,心与心紧紧相连坚韧牢固,翻过剑阁天险就意味着走出四川,里北方目的地又进一步。 正是: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要知赤黎军能否翻越剑阁,且听下回分解。 第74章 赤黎军借力退白发 郝临庵纵身炸关楼 诗曰: 金碧禺山远,关梁蜀道难。相逢属晚岁,相送动征鞍。 地咽绵川冷,云凝剑阁寒。倘遇忠孝所,为道忆长安。 赤黎军在阆中修整时,郝临庵、不沾泥、可天飞三人商量来找李成危和殿前香。郝临庵谦恭地说:“李先生,我三人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李成危一笑:“有话直说嘛,我们既已合作便是同袍。”“我弟兄三人在黄瓜山寨时对二位多有不敬,还请恕罪。”殿前香大手一挥:“嗨,都过去多长时间的事了提它干啥?你不说我早忘了。”李成危关切滴说:“是不是有人算后帐找你们的茬了?”“没有没有,只是我们觉得过意不去。”那就好。”“还有就是,就是,就是我们想加入赤黎军。”郝临庵腼腆地说出口。这个请求也出乎两人的预料,李成危问:“加入赤黎军我们是欢迎的,郝寨主因何萌生此意呢?”不沾泥接过话茬:“我来说吧,虽然我们落草为寇,但孰好孰坏还分的清。赤黎军这支队伍说实话了不起!别看装备差、辎重少,但个个都是有理想信念的英雄好汉!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从内江到阆中这么艰苦的路程,赤黎军竟然不偷不抢老百姓的粮食,一切公买公卖甚至饿着肚子行军。过去听评书说岳家军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但从没亲眼见过,今天算是开眼了。我们在山寨那会也叫公道大王,和赤黎军没法比。”可天飞呲着牙说:“是呀是呀,别看现在咱们被朝廷撵着跑,迟早有一天穷人的队伍发展壮大能杀进顺天府。”郝临庵最后说:“两个月来我们一直观察、商量,断定加入赤黎军没有错。手下的弟兄们也都同意,就等您一句话。”这种大事不能一个人拍板决定,首领们坐在一商量最终同意山寨并入赤黎军,并且保留山寨原班人马依然由三位寨主统领。郝临庵激动不已。 赤黎军北出阆中,兵锋直指苍溪县,然而在攻打苍溪县的问题上意见出现分歧。一派认为苍溪是到剑阁前的最有一个补给点,应该抢占下来做好充足准备。另一派认为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时间紧迫,应该放弃攻坚减少消耗直扑剑门关。最后大家按《赤黎法典》要求投票表决,多数支持第二种建议。为了尽量避免被苍溪守军发觉意图,全军在夜间悄然转移。人有失手,马有漏蹄,苍溪守将察觉到赤黎军的意图,立即排斥候寻找剿匪元帅杨鹤的主力,并请求下一步行动指示。 明军主力此时在南充附近,离赤黎军有三天的距离。主帅杨鹤听斥候来报大吃一惊,没想到赤黎军行动如此迅速,一时间慌了手脚不知所措。连建军被降为副帅后又气又恼,对杨鹤的指挥部署极为不满,但又不敢抗令不尊,因为抗令等于抗旨如同造反,几经周折费尽心思得来的高官厚禄怎忍一朝舍弃?连家军的将领也都愤愤不平,在连建军的大帐里唉声叹气。阎应元说:“大帅,我知道您嘴上发牢骚但心里比杨鹤还急,可咱没有权力有劲使不上啊。”连建军以拳击案:“唉!杨鹤掌权不怕,关键是他根本就没想明白到底要干什么。你要是想招安就给足条件,都是打工人就为仨锅俩枣;要是想赶尽杀绝就穷追猛打。本来估计能把赤贼困死在黄瓜山逼其投降结果没达成,现在改主意剿杀又被牵着鼻子瞎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依大帅之意应当如何?”“目前办法只有一个,就是让养济军去拦截赤贼,我们再派骑兵出击拖住敌人等大部队到来。方才听斥候说,养济军已经组建完毕,虽然缺少训练但老年人只要往那一站就是威胁。” 正谈话时,杨鹤派人来请连建军开会。会上,杨鹤判断赤黎军会向正北走大路过广元进入陕西汉中。连建军坚决反对,认为赤黎军定会出其不意走险棋夺取剑门关,出剑阁奔陇南。杨鹤质问道:“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敌人怎么可能自寻死路呢?”连建军对曰:“打仗不是写文章,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兵不厌诈!”杨鹤阴阳怪气地说:“既然连将军颇知兵法,那你带本部赣军去剑阁。其余兵马随我去广元,分兵追剿。”老资历将领大多瞧不起连建军这个半路出家的后辈,所以赞同发兵广元,只有秦良玉支持连建军的观点。连建军长叹一声:“唉!一朝之错,满盘皆输;剿匪大计,功败垂成;它日背锅,生死难料。” 苍溪守将得连建军书信立即命各镇衙门抓捕养济院内的翁妪,用麻绳栓成一串连推带搡押到附近的卫所。由于事先有所准备,两千人的养济军在嘉陵江边的虎跳镇和江口镇集结完毕。六十岁往上的老人们手持短刀短棍,颤颤巍巍组成队形严阵以待。与此同时,连建军让驿站的驿卒将包包、衣服、化妆品打包快递发送给各村镇年轻女性。 赤黎军想要到剑门关必须横渡嘉陵江,虎跳镇与江口镇是必经之路。前军探马侦查情况回禀殿前香。殿前香闻之大惊:“什么,老年人?”“正是,有的老人连兵器都拿不动,还有的举着横幅,上写‘结婚生子,年老不愁’。”“走,去看看。”赤黎军在虎跳镇嘉陵江边列阵与养济军对峙。殿前香立马观瞧,果不其然和探马所说一般不二。破衣烂衫、白发苍苍的老人们七扭八歪靠在一起,行列不整阵型松散。卫所兵影影绰绰,似乎藏在养济军身后。殿前香问身旁的王之爵:“彼军以暮气迎之,我军胜算几何?”王之爵自信满满:“一击必胜!”殿前香摇摇头说:“收兵。”“什么?将军为何收兵?”“反常用兵必有奇招,不可轻敌。” 殿前香领赤黎军收兵回营,急找李成危等人商量对策。骆足手捻须髯感慨说:“此计不可谓不精。当今国家老龄化严重,派老人出战正好可以解决朝廷发展的阻碍。我中华自古以尊老敬老为美德,战士们面对老人恐怕很难下手。”大家集思广益也拿不出个办法,似乎争取两全其美的概率微乎其微。就在这时军卒来报:“各位将军大事不好,敌,敌人压上来了!”李成危微眯双目:“管不了那许多,出战!” 养济军正在龟速前进,见赤黎军排开阵势便停住脚步。这时,几个老头代表齐声喊话:“对面的小伙子们,别打仗啦,二十几岁就死了值吗,赶紧回家打工攒钱买房吧,别被赤贼洗脑喽!”童子军首领高迎祥问:“我为什么要买房?”“不买房怎么结婚啊?”“我为什么要结婚?”“不结婚怎么生孩子呀?”“我为什么要生孩子呢?”“没有孩子你老了怎么办呀,生病都没人照顾,千万别落到我们这样的下场。”“给地主当长工,给资本家打工能活到老吗?”“没孩子老了以后会很惨的,这是对自己不负责任的表现。”“哼哼哼哼,让我的孩子以后再饱尝一遍我人生的痛苦就是负责人吗?让下一代再忍受剥削,过着恐慌和贫困的生活就是负责任?”“唉,你们还是太年轻。作为过来人,我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们是穷人,为什么要甘愿被压榨?是为了让贪官污吏、土豪劣绅过得更好吗?”“你们不要这么想,要学会吃苦奋斗,那样才能改变人生!”“哈哈哈哈,在大明朝为权贵吃苦永远吃不完,为自己吃饭永远没得吃!要不把你的养老施拿出来分给弟兄们?哈哈哈哈哈。”“嘘……”战士们对养济军的老人发出阵阵嘘声。不知是谁踢了一脚翁妪兵的屁股,后排的的老人向前趔趄几步,好像发射信号般催促养济军摇摇晃晃向前冲锋。“稳住,不要射击!”李成危勒令火枪、弓弩手严阵以待。赤黎战士们目光如炬,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眼看即将接战,这时突然从侧面跑来几百名青壮年和少妇。男男女女拌嘴纠缠在一起,都冲冲大怒越吵越凶。就听一少妇对男人讲:“老头、老太太死了不挺好吗,那样家产就都是咱的了。”“那是我爸妈!你心是黑的吗?”还有的小姑娘挎着包包、戴着首饰跑到自己父母面前:“爹,娘,你们傻不傻啊?朝廷给咱们发了名牌包包、衣服、化妆品,还给他们卖什么命啊!大不了咱把这些当了都能换俩钱饿不死。”几百人挡在养济军前面乱作一团,止住了老人们前进的脚步。事发突然,卫所兵毫无思想准备。其实,这都是骆足出的主意。骆足随赤黎军穿村过院时就发现家家户户没有一个老年人,对此反常之事深感奇怪,四下询问百姓才知道老年人都被卫所兵带到养济院。解铃还须系铃人,骆足猜测朝廷要利用老龄化来应对赤黎军,于是扮作过路行商把老人们命悬一线的消息告诉附近村民。 赤黎军静观闹剧如何收场。一部分老人被子女生拉硬拽脱离战场,另一部分孤寡老人本身就是被抓的壮丁,看别人逃跑随即跟着逃跑。卫所兵看局面失控各拉兵器杀向村民,想夺回两千养济军充当挡箭牌。李成危看卫所兵已经暴露在前线,举刀下令:“冲!”不到半个时辰,赤黎军全歼卫所兵横渡嘉陵江直抵剑门关前。 入夜,军营扎在剑门关古镇,距关楼还有两里的距离。转过天来,全军齐出走山道杀本关楼。虽然赤黎军心里有所准备知道剑门关是天险屏障,可等来到此处才发现剑门关远比想象的还要可怕。通往关楼的上坡路只有一条,由石阶砌成宽度不足十米。台阶两侧有一排膝盖高大小不一的石头做成的围栏,若打眼俯视往下看就是深不见底山沟。左右两侧是百丈高的悬崖峭壁,表面的植被郁郁葱葱,寒风吹过沙沙作响好似草木皆兵。悬崖侧面镶嵌着一绺栈道,隐藏在枝叶之间时隐时现。很快,先头部队登上关楼前八十米的过关桥,回首往下看只见万人的赤黎军徘徊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好像一条巨龙。转过关碑,眼前忽然竖起一座关楼。这座关楼虽不像虎牢关那般雄伟,却是小而精的代表佳作。高约二十米,长约十九米,宽十四米。依据冷兵器时代作战特点,以青石座基,石拱劵门,兽吞衔环,金钉加固。关楼采取三层歇山式屋顶的构造,四面轩窗、环廊通透、檐下斗拱。两块匾额上写“天下雄关,眼底长安”。檐柱、角柱使用侧脚形状,角柱采用“生起”等传统手法营造成“敌楼高踞、堞垛森严”的建筑风格,真是“一石临空天府状,两山如壁剑门雄”。换做普通人别说打仗,就是站在关前都会吓得双腿发软、不寒而栗。明军深知此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安排有两千人驻守。镇守此地者,乃甘肃名将杨嘉谟。 “泥腿子们、臭老百姓有种上来啊!看看是剑门关厉害还是你们的肉身厉害,哈哈哈哈哈哈!”明军在城上叫嚣着。“进攻!”三通鼓响,第一批勇士扛着云梯冲向关楼。关下的赤黎军往楼上开枪放箭掩护射击。明军严阵以待开弓放箭,霎那间有的赤黎战士倒在了石阶之上,还有的翻落山崖。云梯立在城下,所有人大吃一惊。原来楼前的地面不是平的,有一排将近两米深、八尺宽的土沟。这样一来云梯不管支在土沟内外都不够高,战士们爬到顶也摸不着垛口。“快撤回来!”锻坚、锻锐等一批能工巧匠赶忙改造云梯加长高度。下午,赤黎军重整旗鼓第二次发起冲锋。战士们人人奋勇个个争先,早把生死置之度外。然而想攻破关楼势比登天,杨嘉谟指挥明军有序抵抗,灰瓶炮子、滚木雷石、冷枪热油接踵而至,一波挨着一波打得赤黎军抬不起头。火焰在城前燃烧,尸体在阶上倒下,刺啦刺啦声响包裹着腥臭味扑面而来。“继续冲!”新一批赤黎战士顶着枪林弹雨冲到城前爬上云梯想一鼓作气夺下关口,突然两侧山崖旁的栈道上从枝叶间闪现出无数明军对准赤黎战士一通乱射,又有无数军兵应声倒地。接连两天攻城受挫,关楼前撂下一千多个兄弟,全军情绪跌落谷底。 第三天天光放亮,晴空万里忽而飘起雪花,山上气温骤降至冰点。战士们衣装单薄,哆哆嗦嗦缩成一团。赤黎军忽然接探马急报说身后有明军追至古镇外,不得已退回古镇内抵挡。李成危等人登上小镇城头手把垛口向下张望,满眼是明军的骑兵足有数千人。“是连建军!”有人眼尖提醒说。果不其然,连建军率骑兵先行追来在镇前列队。“怎么办?打不打?”殿前香急切地问。施百年说:“按时间推算,步军离马军最多有一天的路程,如果今天不能突破剑门关恐将被困于此地。”骆足说:“腹背受敌,粮草不济,趁敌人主力未到突围吧!”李成危沉思良久摇摇头:“我军历经大小数战,牺牲了上万兄弟才争取到今天的主动权,一旦被动突围又会回到不利局面,再想北上转移将难上加难。剑门关咫尺之遥,必须一鼓作气拿下才有生机。别说了,我去会会他。”众人一听纷纷阻拦,知道李成危武功平平。李成危执意要去,打算用一番言语劝退连建军。 马打对头,连建军看是李成危出面心里又激动又愧疚,激动的是朝廷缉拿的主犯近在眼前,如能将其抓获定是为朝廷立下不世之功,愧疚的是一众同窗挚友全在对面与朝廷水火不同炉,自己曾经也对朝廷不满如今却为朝廷效力追捕同学。李成危看出连建军情绪有所变化,问道:“连将军,我还能称你一声建军兄弟吗?”“这,如今各为其主,还是公私分明的好。”“好吧,连将军,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你与赤黎军中的很多人一样,本来都是穷苦的底层百姓,工作后又遭权贵、幕刃排挤迫害始终郁郁不得志。后来机缘巧合投笔从戎,你本以为发挥军事天赋能够大展宏图,结果一步步爬升也不过六品水师都司,好不容易这次当上围剿元帅,结果在决胜前夕又被杨鹤顶替,劳碌半年全为他人作嫁衣裳。世道黑暗、官官相护、以权谋私、贪赃枉法、惟利是图,难道这些你真的看不明白?难道你以为凭借布衣身份真的可以混成人上人?难道你愿意与腐败的朝廷同流合污!”话虽然不多却振聋发聩,连将军听完回忆过往经历心里不是滋味。李成危接着说:“连将军若以为我赤黎军危如累卵,不妨睁眼向城上看看。”连建军仰首观瞧发现墙头旌旗飘摆,赤黎战士挽弓搭箭恶狠狠对准自己。“我赤黎军转战千里至今仍有数万人马,连帅想凭区区千骑一口吃掉我们恐怕牙不够硬吧。”连建军心中暗自惊讶:赤贼竟然越打越多,真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唉,看来李成危还是顾及情面,否则一旦当众道出我为官期间曾暗中帮助过他们,那回去没法向朝廷交代。想到这,他犹豫不决愣在原地。 城下二人对峙,城上众人忐忑不安。游善存急得直搓屁股:“诸位诸位,赶紧想办法呀,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尿泥了呢?老路,你平时竟装牛鼻子主意多,快点想个办法。”“就属你诈唬的最凶,有想法也被你吵吵没了。”站在一旁的王朝义忽然眼睛一亮:“有啦!”“什么有了?快说说!”“实在没有法,彼时勒个八。”他边说边从百宝囊中掏出一顶皇冠,“这是我从紫禁城里偷的龙冕,把它从城上扔下去落在危哥脑袋上,就说危哥是天选的皇帝,用气场逼迫敌人退却。”骆足合计合计说:“主意是不错,可谁能保证扔的分毫不差呀?还有九哥坚决不会答应自己当皇帝,跟赤黎军的宗旨也背道而驰,当初大学演戏不过是为了扬名四海。”王朝义说:“帽子我来扔,平时我用飞爪暗器,感觉扔帽子跟甩飞爪差不多。当皇帝不过是为了救急,火燎眉毛先顾眼前,大家事后别当真就行了。”“行行行,快扔吧,再不动手命都没啦!”老游迫不及待地说。大伙也一致同意。为求出乎意料,王朝义躲在城墙垛口后面偷偷观察目测距离。机会只有一次,哪是那么容易的事,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他紧攥皇冠全神贯注,心里砰砰砰直跳。就是现在!王朝义闪出空当刷啦一抖手,皇冠转着圈飞下城墙,嘎噔一声不偏不倚正扣在李成危头上。“什么东西这是?”李成危事先毫不知情,反而让效果更佳逼真。明军骑兵没人注意到王朝义,以为是上天降旨吓得目瞪口呆。连将军感觉军心有所浮动不易急战,只好下令骑兵全体暂且撤退,途中反复琢磨李成危的话,不禁思考自己打拼三十年的意义何在。 劝退连建军是意外之喜,但李成危郑重强调:“权力在皇冠之上,人民在皇冠之下。我们革命人永远不做戴皇冠而丢人民之事。”大家没心情庆祝,都知道过不了多长时间明军还得追来,留给赤黎军的时间只有最后半天。下午未时,零星的雪花骤然如鹅毛般铺天盖地迎风飞舞,四周向拉起了白色的帷幕,剑门关的关楼也覆上一层厚厚的冰盖。施百年建议从两侧的悬崖爬上去强攻栈道,然后夹击关楼配合正面突进。大伙商量一致同意,摩拳擦掌希望承担改写全军命运的重任。愈是艰巨,愈是慎重,李成危的红缨染成了白色也举棋不定。骆足环视诸将观察情绪,对李成危耳语几句。李成危抄起令箭:“百灵队!”“在!”王朝义回归赤黎军后重新掌舵。“贤弟率队攻左侧栈道不得有误。”“得令!”王朝义很少严肃地回答。“郝临庵!” 郝临庵猛然抬头心潮澎湃:“大帅!”“郝兄弟率本部人马抢占右侧栈道不得有误。”“是!”他无论如何没想到赤黎军能瞧得起黄瓜山寨的弟兄,会把决定生死的一刻留给自己。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冲吧!单说郝临庵率山寨的一千多弟兄悄悄绕到悬崖脚下,备好挠钩套锁蓄势待发。可天飞和不沾泥跟随赤黎军这段时间深受感触,作为首领准备首当其冲。一千号弟兄列队整齐屹立在大雪之中,精神抖擞聆听最后的动员。郝临庵说:“弟兄们,这次战斗与以往不同,我们大多数人都不会回来了。明知是死为什么还要拼呢?因为我们都是底层穷人,不跟权贵干也是死。过去我们占山为王劫富济贫逍遥自在,可是大家心里都清楚没人瞧得起咱,认为土匪就是土匪没有好东西。自打跟随赤黎军后我发现大家变了,活得像个人样了,因为这是穷人的队伍,是工人、农民、手工服务、正派文人学者的队伍,有饭同吃,有衣同穿,像家人一样没有等级之分。”现在这个家危在旦夕,我活家必死,我死家可存。谁愿意跟我第一批上!”“我上!我上!我上……”战士们争先恐后甘愿赴死。 九十度角的截面连借力点都没有,不少士兵爬到一半冻得没劲儿,力不能支坠入万丈深渊。但这依然阻挡不住战士们的决心,在皑皑白雪的掩护下,郝临庵、可天飞、不沾泥领人前仆后继爬上栈道,蹑足潜踪转过岩壁发现明军士兵正往下开弓放箭远程射击。“冲!”郝临庵手下弟兄嗷咾一声扑向敌人。明军疏于防范,没想到赤黎军敢攀悬崖峭壁,迫不得已进身肉搏。栈道十分狭窄,最宽处不过一人一马,夹在两军中间的士卒被长枪串成了血葫芦,后面的人贴着前排的尸体抡刀对砍。明军为了抵挡赤黎军不顾一切,有人掏出震天雷想炸断栈道同归于尽。可天飞眼疾手快一跃而起飞到敌人中间,用刀斩下那人右手将震天雷一脚踢落半空。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明军士兵被尽皆处死。郝临庵再看自己的弟兄也损失过半,身上一片红分不清楚是谁的血肉,只觉得阵阵剧痛不知伤在何处。大伙抬头往对面观望见百灵队也已得手,俯视十几米下关楼满眼都是阁顶厚厚的积雪,看不到敌人的身影,怎么配合正面进攻呢?郝临庵灵机一动:“往下扔震天雷给我炸!”几百人一起动手纷纷向下投弹,瞬间激起无数的雪花。然而弹药数量十分有限,扔出二十几颗炸碎了不少砖瓦。在雪层的保护下关楼没有大面积坍塌,只有把楼阁炸塌才能把明军彻底埋葬。“这可怎么办呀!”郝临庵看着正面强攻的赤黎战士接连倒下急得通身是汗面色铁青,“还有多少?”“回将军,只有十六颗了!”“都给我拿过来!”有人把震天雷聚拢一堆搬到郝临庵面前。郝临庵呲啦一下从自己衣服上撕出一块布条,把四颗震天雷的药焾捆成一束,然后托在手中点燃。“大哥,大哥你要干什么?”不沾泥惊愕地问。郝临庵铁青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弟兄们,咱们来世再见!”说罢纵身一跃跳下栈道冲向关楼,“旧世界我炸死你!”“大哥!大哥!”等不沾泥和可天飞扶着栈道往下看,只见半空中绽放出真理的花朵。“我也去!”又一名战士点燃希望,慷慨划出信仰之跃。接连十二位勇士视死如归,那身影比阳光还耀眼,比高山更伟岸。最后只听轰隆一声,楼阁轰然倒塌。“弟兄们,跟他妈明军拼了!”赤黎军向关楼倾斜着怒火,势不可挡撞进隘口。左面栈道上的王朝义被郝临庵的壮举强烈震撼:“大丈夫死得其所,是条汉子!” 时至亥时战斗结束,小小的城头上尸体堆积如山。看着战友们残破不全的身躯,所有人无不动容落泪。不沾泥和可天飞四处寻找郝临庵的尸体却连个影都没发现,强忍悲痛在关楼边堆了个小土包以作祭奠。占领隘口后,赤黎军火速追缴残。但守将杨嘉谟实现早有准备,烧毁了一段栈道阻挡赤黎军。李成危一面派工兵抢修,一面派人请来张快和张献忠。“张先生你看,过了关楼四周还是层峦叠嶂,究竟往何处去才能赶到剑阁县呢?”张快手指斜前方说:“将军你看,翻过那座雪峰就是剑阁县。那座雪峰是因海拔高气温低有常年积雪,中间还有很长的栈道要走。”李成危下令三军急行,必须赶在天黑前下山。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有些战士又冷又饿精疲力竭,在途中的野路摔落悬崖。为了赤黎军的生存,骆足、汪可受、梅掌科、苏侍御这些文人也背起沉重的粮草箱,踩着湿滑的青礁石毅力前行。上坡下坡起起伏伏,走出一程又一程终于来到雪峰脚下。天色渐阴,寒风呼啸,吹得人们睁不开眼。突然,大家感到地面一阵颤动。“怎么了,是地震?”“不对!”有人眼见指着雪峰说,“是雪崩!”轰轰巨响仿佛天崩地裂,狂风呼啸,冰雪飞舞,将大地一分为二。一波波的冰雪如同白色的海啸向前开去,生命都要被摧毁在这无尽的势头中。这可要了命了,现在赤黎军进退维谷,如果走不出去不知又得有多少人冻死,冒然翻山有可能被活埋。大家瑟瑟发抖静听风声,没有一个人说话。李成危看看左右两侧得泠寅道和殿前香,微微一笑挽起二人胳膊。泠寅道和殿前香明白意思,又挽起旁边施百年和骆足得胳膊。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八千人像一块牢不可破的铁板绑在一起大步朝前迈去,纵情高歌:“起兮生活窘迫之奴隶,起兮不愿被鱼肉之民,怒火中烧已身不由己,为真理斗争志不移。旧王朝打个落花流水,直至改天换地,莫要妄自菲薄任宰割,昏天黑地只待吾辈破。此乃最后之斗争,团结一致盼明朝,贵民生共太平,阳光华夏普照。此乃最后之斗争,团结一致盼明朝,贵民生共太平,阳光华夏普照……” “天亮啦!天亮啦!” 正是: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要知赤黎军能否与北方义军汇合,且听下回分解。 第75章 联合不成初识叶尔羌 穿行受阻情收连建军 赤黎军义无反顾翻山越岭,在雪崩的情况下奇迹般兵临剑阁县。县令听说杨嘉谟丢失剑门关吓得魂飞魄散,连夜收拾赃款携家带口脚底下抹油——溜之乎。赤黎军未损一兵一卒进入县城,按照往常的做法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对拒不主动配合的贪官污吏、土豪劣绅一概明正典刑。老百姓对赤黎军热烈欢迎,不少年轻小伙子踊跃报名参军。 利用短暂的休整期,众首领重新商讨确定行军路线,最终赞同避免硬仗转战乡野,走陇南、陇西,然后急转固原与各地起义军建立联系。施百年建议说:“我逃亡漠南蒙古时曾结交一位晋商,此人姓范名永斗,是晋商里的龙头老大,常年在丝绸之路上跑买卖肯定比咱们更了解陕甘宁一带的情况。我想带二百骑兵先行探路,若能遇到此人则向他了解一番也方便咱们行动。”“我也去。”高迎祥起身示意,“我跟金叔叔一块去吧。当年我在嘉峪关内外贩过马匹也跟土匪打过交道,懂一些蒙语和维语,如果途中遇到麻烦可以沟通化解。”大家一致同意,两百人的小队即刻出发。万历后期边防松弛,从一五九二年平定蒙古人拜本叛乱的宁夏之役开始,朝廷军队一直存在严重欠饷的问题。随着时间的推移,军队欠饷问题愈发严重,至当今一六零九年原本精锐的边军数量严重不足,装备也参差不齐。两百人的骑兵小队隐介藏形沿路之上畅通无阻,这一天就来到兰州府东南八十里外的榆中县附近。兰州是丝绸之路上的重要一站,往来的商旅络绎不绝,骑马的、套车的、挑挑儿的、担担儿的、卖米的、卖面的、运茶叶、烧瓷器、耍狗熊、卖大力丸的,三教九流、五湖四海、各个名族汇集于此。施百年不愧为职业军人素养极高,命战士们脱军装换便服遮住兵器放慢速度前进,既不被繁华的商贸吸引注意力,同时观察周围动向。 三月中旬的天气春暖花开,往常白天老百姓早不在家糗窝子了,都到大街上或乡间村头溜达。然而这次反常,施百年领人穿三间村庄也没见着几个人影,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兰州这片各镇每年的三月初到四月底都有一次大型集市。这两个月的集市格外便宜,因此十里八村的老老少少都去赶集。施百年和高迎祥俩人一商量觉得范永斗不会错过商机,有可能就在兰州附近,于是按照村民指引的方向来到最近的金崖镇。简短截说,众人包下一座大客栈随后步行前往集市中心。为不引起旁人注意,施百年只带了二三十名战士。街道上人头攒动,即使范永斗真在这想找到他的商队也是大海捞针。正当大伙左顾右盼之时,忽然前方一阵大乱。“怎么回事?”再看街道上迎面冲出四五十匹披甲战马,马上人头戴原顶护鼻铁链面罩盔,身穿锁子甲外罩棕色布袍,胸前护心镜亮如玉盘,两肩披挂鱼鳞护臂,足蹬畏兀儿链甲靴,左手举钢盾,右手提骑枪,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嘴里叽里呱啦说的不是汉语。摊位上摆的货物稀里哗啦滚落一地,做买卖的老百姓哭爹叫娘四散奔逃。高迎祥竖耳朵听:“金叔我听出来了这帮人说的是维语,称自己是阿黑麻的使者,叶尔羌汗国的勇士。”“不对啊,”施百年皱皱眉头,“叶尔羌汗国与大明朝井水不犯河水,难道这只是散兵游勇?”正说话间,从侧面巷子里窜出一人拉住施百年就往巷子里躲。“谁?嘶,永斗兄弟!”两人见面又惊又喜。高迎祥招呼其他人也跟着进入小胡同。施百年激动地说:“哎呀真没想到能在这碰上你。”“先别说这个,你们快躲躲!那帮叶尔羌骑兵已经洗劫好几处村镇了,别被杀人不眨眼的瘟神撞见。”“且慢,”施百年斩钉截铁地说,“不能眼睁睁看着外国人杀咱们中国老百姓!”“可你就这二十几人如何是好,还是保命要紧。”“兵不在多而在于精,将不在勇而在于谋。迎祥,把绳子给我拿来。”“是!”高迎祥从腰间取下一条粗麻绳。范永斗劝阻不住提心吊胆。施百年领人埋伏在巷口边悄悄观察,就见叶尔羌骑兵一边抢一边往前走。“着!”施百年一甩手中麻绳正套中最前面的骑兵队长,然后往怀中一带:“给我下来吧你!”弟兄们各抽马刀一拥而上将那人乱刃分尸。叶尔羌骑兵没想到居然有人埋伏,纷纷勒马驻足观看。施百年一个箭步跳上敌人战马,拔出佩刀双脚点镫,大吼一声:“杀!”单人独骑冲入敌阵,以素衣大战具装骑兵,真不亚于赵子龙在百万曹军中杀个七进七出。敌人害怕误中全套,撂下几具尸体仓皇逃跑。施百年追出一阵,驳马返回与大家见面。范永斗乐呵呵相迎,挑大指称赞:“罢了,施将军真是威风不减当年呐!”“叶尔羌的盔甲甚是坚固,骑枪长而细由镔铁打造锋利的很。老范,你是不是在别的地也见过这帮人?”“是啊,最近兰州附近出现了很多这种叶尔羌汗国的骑兵小队,到处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幸亏我晋商远近闻名并持有各国的金牌保护,这才免遭灾祸,看来两国战事即将爆发。”“为何朝廷不出兵消灭这些散兵游勇?”“唉,朝廷命边兵全力围剿我们,对外国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恶!”“老施,说说你吧,今日为何到此?”施百年就把赤黎军的大致情况和请范永斗帮忙带路的意思如实讲述一遍。范永斗听罢连连点头:“真不容易啊!放心吧,这事我包了。告诉你个好消息,现在情况与三年前相比可谓翻天覆地。”“哦?快讲讲!”施百年激动万分。“如今义军数量大增,多股势力相互交杂,其中实力最强者当属府谷县王嘉胤的三万人马。其次有清涧县人王左挂以及部下苗美、飞山虎、大红狼等两万人,还有自称大梁王的汉南人王大梁的一万四千部众。清涧县书生点灯子赵胜在谢家沟花崖寺聚众起义,人数也有好几千。除了本地的农民,饱受欠响的明朝边军也扯起大旗武装讨薪。陕北延西一带的边军在神一元、神一魁兄弟二人的领导下连续攻克新安边、宁塞营、柳树涧三堡,目下规模不下五千。几十人至上百人的小股义军更是多如牛毛,可以说当今局面遍地开花有星火燎原之势,只要能把散落的义军归拢到一面大旗之下不愁起义不成。”“太好了!那咱们现在去哪见谁?”“这样,我带你先去环县见王嘉胤,毕竟三年前你南下时曾与他有一面之缘。” 路上无话,范永斗凭借晋商这块金字招牌避开所有的盘查岗哨,带着施百年的二百人小队在四月初赶到固原东面的环县。此时,王嘉胤的中军就驻扎在城中,听说范先生来到环县立刻列队相迎。两厢见面并不陌生,施百年上下打量王嘉胤发现和三年前大不相同,盔明甲亮、气宇轩昂,小肚子也鼓起来了,身后还跟着十几员战将,真是身前身后百步的威风。一阵寒暄过后转入正题,施百年把赤黎军三年转战的经历讲述一遍,并提出立足甘陕一带汇合义军共讨大明。王嘉胤十分客气,但没有正面回答。突然他身后站起一人,手握剑柄说道:“施将军,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想在这要块地盘好像不太合适吧。再者说赤黎军狼狈逃窜目前只有八千人马,你知道甘陕义军现在总共有多少人吗?三十万!合作一词从何谈起呢?”呀!施百年一听这话刺耳得很,本想动怒但转念一想不能因小失大:“敢问将军尊姓大名?”“王自用。”“王将军,自古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赤黎军目前实力虽弱,但与各地义军同样都是反抗明朝压迫的队伍,再说北方义军之所以能在短期内迅速发展也离不开赤黎军在南方牵扯敌人兵力之故吧。”“不行就是不行。”“连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懂,还谈什么起义!”“你!”王自用和高迎祥各拉家伙事准备动武。见火药味越来越浓,王嘉胤摆手平息:“好了,都是自家兄弟不必争执。我看这样,施将军,既然你们主力还在陇西徘徊,那不如就在甘肃、宁夏开辟一块根据地,如此既能有地盘落脚,又可与陕西义军连成一片遥相呼应,你看如何?”施百年一听就明白了,这是不欢迎赤黎军北上有意排挤。“好吧王将军,不管怎样义军永远是一家人,后会有期。”“后会有期。”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施百年被弄了个烧鸡大窝的同时,赤黎军这边也遇到了麻烦。施百年率小队过陇西诸县时虽然行程隐蔽未遇险阻,但实则已被临洮府侦察兵发现。士兵消息很快传到临洮府游击将军曹文诏耳中。曹文诏又惊又喜,惊是惊赤黎军竟然突破剑阁天险转道甘肃,喜是喜赤黎军已是强弩之末,斩获天下奇功的机会竟落到自己头上。“将军追吧,现在还来得及。”曹文诏手捻须髯,信心十足地说:“不要打草惊蛇追击赤贼侦查部队,那不过是探路的放他们过去,集中全军拦截敌人主力,争取一战大获全胜。”想到这,他刷刷点点写好一封书信,派斥候快马加鞭捎给驻守张掖的好友罗一贯,命其调兵向东协防。自己领精兵五千在陇西一带坚壁清野,扎军营于要道设防。 赤黎军从剑阁赶到陇西时发现道理不通,再加上坚壁清野无粮可买,连吃饭都成了问题。众将官商量声东击西强攻营寨,结果均被曹文诏防住。后来罗一贯引兵前来协防,两军汇合更是嘲讽赤黎军缩头乌龟。殿前香请令出战:“让我带弟兄们再冲一次!”金占虎、高凡、满桂、王之爵等人皆愿报打前敌。泠寅道、骆足、游善存等人持反对意见。王朝义说:“哥哥们,咱可不能鸡蛋往石头上撞,九十九拜都拜了,别阴沟里翻船呀。”“那施百年怎么办?”两派争执不下。李成危最后拍板:“往回走,去收连建军。”观点出乎意料,游善存问:“能行吗?她妈了巴子的姓连的死心塌地给朝廷当狗撵的咱们到处跑,怎么可能再投靠咱们。”骆足插言:“我看可行,不妨一试。”“去去去,除非你这牛鼻子老道作法招魂,把黑心感化成红心。”“呃,少说废话。”李成危看游善存奔三十的人还跟小孩似的斗嘴,觉得又可气又好笑。泠寅道进言:“危哥言之有理。不管怎么说连建军和咱们也有同窗之情,而且当初也是被坏人利用误送情报才引发决裂。现在他不被朝廷信任屡遭排挤,上次在剑门关退兵而走就说明他对大明心有不满,可以善加利用这点。”众人商量之下决定在陇山设伏活捉连建军,为让追兵上钩特意在必经之路上做好标记。 再说连建军这边。杨鹤听说赤黎军突破剑门关吓得魂飞天外,因为在离京之前曾用人头向万历皇帝担保一定能成功劝降赤黎军。“这可如何是好?”他急得在帅帐里团团转。这时,一旁的监军太监转着三角眼睛说:“大帅,何必着急呢?”“嗯?你这话什么意思?”“赤贼逃脱又不是您的责任,是谁放跑了敌人呢?”“你是说杨嘉谟?”“不对,杨嘉谟誓死抵抗孤军奋战,以致最后被埋在楼阁之下身负重伤,那可是忠君辅国的良臣啊。”“那,嘶!你是说连建军?对啊!在剑门关下他不战自退,说什么军心不稳实属巧言令色有意欺瞒本帅,传我钧令立刻将其押至大帐!”“慢慢慢,大帅太心急了,现在将其拘捕说他蓄意通敌有何凭据?”“那你说应当如何?”监军太监嘴角上扬:“嘿嘿嘿嘿,活人不如死人好用。”随后对杨鹤耳语几句。杨鹤频频点头,两人一拍即合。 第二天,连建军正在营帐内观察地图,忽然接传信去见杨鹤大帅。一进中军大帐,杨鹤笑道:“将军劳苦功高,本帅一定向皇上如实汇报。”“谢大帅。”“目前赤贼尚未剿灭,连将军可敢再讨令出战呀?”连建军听话里有话,心想:这是有意激我,欸,我还怕你不成?“全凭大帅吩咐。”“好,痛快!连建军,你率本部三分之一人马走陇西追剿赤贼不得有误。”“这!”“人员我已经为你选拔好了都是精兵强将,虽然没有朱大典等人陪伴。”“大帅,我。”连建军本想发怒,忽然感到大脑被远程操控感到一阵剧痛。“不必多说,你的能力我放心,去吧。”杨鹤说完有卫兵将连建军轰出帐外。来到校军场点兵,连建军全明白了:被杨鹤选拔出来的全是老弱病残约有五千人,一个个盔歪甲斜、带朗袍松、没精打采。其余原本几万人的队伍被分化瓦解,杨鹤让朱大典、阎应元、阮大铖各带一队,全都没出现在校军场上。吃过午饭连建军点兵出发,刚走出辕门就听身后有人喊:“大哥!”他觉得声音熟悉,回头一看有五个人五匹马,正是朱大典、阎应元、阮大铖、黄道周和刘宗周。“你们?你们怎么来了?”朱大典代表众人说:“不管走到哪我们都跟着你,去他妈的狗屁杨鹤,兵权老子不稀罕。”连建军听完深受感动。阎应元问:“杨鹤选着五千兵明白是要让大哥送死啊,咱又不跟他抢权,何必呢?”连建军摇摇头说:“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也许咱们是杨鹤找好的替罪羊吧,但如果能仅凭这点人大破赤贼就可以彻底挽回局面。”阮大铖苦笑说:“大哥咱拿啥赢啊?”“嗯。”连建军手指地面上的三堆物资:衣服、包包、化妆品。 书说简短,五千步兵摇摇晃晃从剑阁县北上到岷县,然后抄小路赶往锁龙乡沿那布大河北上奔陇西县。一路上连建军又强行征召一千多团练乡勇,虽然兵力得到补充但纪律更加松弛,直到四月中旬才行至那布大河。那布大河形如其名,最宽处不足百米,清澈见底九曲蜿蜒。全流域都在陇山之上,两侧是一座挨一座的山峰。四月的天气春回大地,草甸葱郁、苍山青翠更给那布大河增添了几分生机。连建军端坐马上低着头闷闷不乐,回想起远在江西的白乃媛。突然,前方传来三声炮响。“啊!怎么回事?”再看前后左右冲出无数赤黎军,喊杀声响彻云霄。“不要乱!原地结阵!”连建军经验丰富,把装有衣服、包包和化妆品的大车结成圆形防御阵。李成危、骆足等人在山坡上看得清楚,命令全军围而不攻喊话劝降。连建军见招拆招,让手下士兵挥舞糖衣炮弹诱降赤黎军。游善存拍着草包肚子对李成危说:“你看怎么样,我就知道他不会乖乖投降,还得用损招!”说罢下令道,“弟兄们,顺口溜喊起来!”赤黎军早有准备,就听四面八方齐诵:“不买车,不买房,不交彩礼睡姑娘;想要结婚也不难,挺直身板儿做儿郎;先杀小仙女,再杀沸羊羊!”明军士卒也都是活生生的人,谁没在感情上受过小仙女的癖疣诶啊,听完顺口溜再也忍不住纷纷抢大车里的奢饰品。有的士兵惟命是从,想控制局面不得已和自己人刀枪相见。圆形阵内乱作一团死伤无数,装奢饰品的大车也被撞得东倒西歪。王朝义在山坡上乐得喯儿喯儿直蹦:“嘿嘿嘿嘿,耗子动刀——窝里反,打得好!”金占虎手提双锤说:“趁这功夫捅他一下吧!”“好,尽量抓活的。”“放心吧,弟兄们冲!”赤黎军战士个个像旋风一样刮向明军势不可挡,还没到近前外围的团练乡勇直接缴枪投降。朱大典、阎应元、阮大铖没办法只好跨马跳出车阵冲向赤黎军,结果被金占虎拦住去路。“别走啦,此路不通!诶嘿,有意思嘿,我使锤你们也是锤,看看咱们谁厉害!”朱大典、阎应元、阮大铖这三个人确实都使锤,分别叫擂鼓瓮金锤、八棱梅花亮银锤和熟铜倭瓜锤,别看名字都很霸气但实则锤头却很小,跟金占虎的镔铁压油锤相比就是孙子辈的,三对儿加一块儿也没两柄重。金占虎虽然招数不精,但是有把子力气,打着几个人跟玩似的。“去你妈的!去你妈的!去你妈的!”三下五除二将三人打落马下。 连建军一看大势已去,下狠心杀出一条血路驳马便跑。跑出十里地,连建军左右观瞧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只剩下自己光杆司令简直惨透了。战袍上、盔甲上、金钉枣阳槊上全是鲜红的血肉,也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感到阵阵疼痛又辨不出伤口。连建军长叹一声:“唉!想不到我冒死打拼多年,到头来既失兄弟又失功名,三教九流皆不能容。苍天啊,难道说没权没钱就不配好好活着吗?”他单人独骑迷迷糊糊向前走,赶在太阳落山前爬上一座峰顶。“呦,这是哪?”他清醒过来向四周打量,冷冷清清连一户人家都没有,绕峰顶再转一圈从草丛中发现一块石碑。石碑背面刻有四行字“兵家胜败不足畏,延寿山迎初心归。过在庙堂非君意,何必头碰李陵碑”。“嘶。”连建军看罢心头一颤,知道碑文上是说兵家胜败并非将军之过而是错在朝廷,只要无愧于自己的内心又何必去效仿当年杨业头撞李陵碑呢?“哦,原来此地名曰延寿山。唉,我兵败至此又何谈益寿延年呢?” 天黑以后气温骤降,连建军卧藏在岩石缝里又冷又渴,听着山下那布大河潺潺的流水声真想冲下去喝水,但抬头一看只见连绵的火光包围了延寿山。时间不大,就听山道下脚步声越来越近:“连将军,大哥,你在哪?”嗯?连建军立刻警觉起来,拽出防身宝剑准备最后一搏。“大哥!你在这呐!”连建军一看非是旁人,正是朱大典、阎应元、阮大铖、黄道周和刘宗周:“你们?你们怎么来了?”朱大典羞愧地低下头:“大哥,投降吧。”“什么,你!”阎应元从旁做了补充。原来,金占虎双锤对六锤活捉三人。黄道周和刘宗周手无缚鸡之力也被生擒活拿。押回帅帐后李成危等人并未为难他们,而是派其去劝降连建军。朱大典声泪俱下:“大哥,来之前赤黎军那帮人苦口婆心给我们讲他们起义的目的、政策,以及为什么始终没有被剿灭。说实话,人家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朝廷现在什么样谁心里都有杆秤。”连建军哑口无言。黄道周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大哥,你看看这个。”连建军借月光拆封皮仔细瞧看,发现信是李成危、泠寅道、殿前香、骆足、施百年联名所署,内容大致意思看在往日同窗的份上不计前嫌,知道自己是被国钕、官僚利用才离心离德,希望能重回正轨加入赤黎军大家庭。连建军看罢思绪翻涌百感交集,手握信纸呆呆发愣。隔了老半天,连建军像是触电一样:“投降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什么条件?”“必须见到白乃媛的人头,有此一物我必投降。”众人还想再劝,但连建军说什么都不听,最后合计决定让二周下山送信。 书说简短,李成危等人得知消息一筹莫展。游善存骂道:“他妈了巴子的,这不是管姑子要孩子么。”王朝义直冒坏水:“嘿嘿嘿,大不了咱就这么围着反正山上没水,让他口干舌燥嗓子眼冒烟儿。”其他人也纷纷对连建军表示不满。就在这个时候,帐外忽然有人口诵道号:“无量天尊,贫道稽首了。”声音十分熟悉,帘栊一挑帐外走进一人。大家扭头观看有人认识有人不认识,就见他头带九梁道冠,当中安一块无暇的美玉,面似银盆,目弱朗星,通贯鼻梁,方海阔口,海下三绺须髯,身披酱紫色道袍,上绣阴阳鱼,乾侃艮震巽里坤兑,左臂搭拂尘,右手拎包袱,腰中佩剑,胖袜云履,仙风道骨,威风凛凛。老游眼睛一亮:“哎呦,哪股香风把活神仙您给刮来啦?”李成危、骆足也上前纷纷见礼,来者正是亮基道人。“无量天尊,诸位不必烦忧,收建军所需之物就在这包袱之中。”“真哒!”游善存赶紧接过包袱打开瞧看。帐中诸将也急匆匆围拢过来瞪大眼睛,只见包袱之内有一颗长发女子人头。殿前香问:“亮基方丈,并非晚辈殿前香不信任先生。我们都未见过白乃媛是何相貌,一旦李代桃僵激怒连建军,恐再收之不易啊。”泠寅道很肯定:“应该没错,当年连建军跟我描绘过白乃媛的相貌,与这头颅相差无几。”游善存好像看出些端倪:“欸?我说活神仙,好像不对吧,这颗脑袋怎么一点血丝儿都没有啊?您不是拿这个逗小孩儿耍我们寻开心吧,那可是有点儿寿星老儿尿炕——老没出息了。”梆,亮基甩拂尘敲打老游的脑门儿:“信口雌黄,众位听我讲来。” 亮基老道其实早就知道白乃媛是只狐妖化作人形四处为非作歹,有心将其除掉但因杂事缠身未能出手。后来赤黎军兵败十堰府迫使被动长征转移,留马元利在鄂豫湘一带打游击。马元利在转战过程中曾在隆中村偶遇亮基道人,一番交谈这才知道围剿元帅连建军和赤黎众将有同窗之谊,以及他与白乃媛的夫妻关系。亮基有意把连建军从白乃媛的魔掌中解救出来,于是只身一人前往江西三清山道场准备斗法降魔。一天深夜,亮基盘坐蒲团之上,手握引魂幡,口中念念有词,呵声道:“疾!”只见一道金光射向天空随即照映出八卦阴阳鱼。此时正依偎在朱翊巨怀中的白乃媛忽然感到下体一阵剧痛,渐渐意识不清浑身抽搐。头部微缩成三角形,四肢抽短手足变爪,尾椎骨长出毛茸茸的大尾巴,全身毛发增长浓密。淮王朱翊巨被异动吵醒,揉揉眼睛看见白乃媛的外形吓得滚落玉床。白乃媛破釜沉舟飞升上天,从口中吐出《仙钕宝典》和《癖疣诶真言》冲击引魂幡。亮基胸有成竹刷啦一抖拂尘,撤回引魂幡打出照妖镜,瞬间使《仙钕宝典》和《癖疣诶真言》灰飞烟灭。白乃媛怒不可遏,张开双腿露出无敌法宝——逼。亮基冷笑一声:“妖孽,纳命来!”说罢隔空打出一记平拳,拳头窜出两团清水分别叫权利和义务,飞速灌入白乃媛的逼里。白乃媛呲牙咧嘴肝肠寸断,最后发出一声巨响身体膨胀爆裂。亮基抽宝剑斩下白乃媛头颅发现她身体里没有血,用包袱包裹好动身追寻赤黎军。 众人听完恍然大悟,无不欢欣鼓舞,商议之下决定劳烦黄道周再跑一趟。东方破晓,天边渐亮,连建军接过人头大惊失色,上下左右打量九九八十一遍确认无误就是白乃媛。他瘫坐在地心里空落落的,仿佛突然迷失了前进的方向。“也罢!我投降!”“太好了,”黄道周就等这句话,“大哥你可算想通了,咱们什么时候下山?”“我收拾收拾。”“那好,我先回去送信。” 天光大亮,连建军手牵战马缓缓下山行至辕门前,就见赤黎军营在骆足等人的布置下张灯结彩、两廊动乐、红毡铺地。一干众将盔明甲亮在辕门内排成一排等候,身后士兵行列整齐精神抖擞,见连建军走进辕门后高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连将军,欢迎连将军……”连建军做梦也没想到为朝廷效力、为幕刃欢心打拼多年换来的不过是卸磨杀驴,而一心追剿的敌人反而对自己慷慨大度,高官厚禄不过是过眼云烟,兄弟情谊才是地久天长啊。他面红耳赤羞愧地低下头,清高在此刻全化作后悔与自责。李成危众人迈步上前迎接,等面对面近在眼前又不知从何说起:“时光飞逝,岁月如梭,匆匆八年,往日如昨呀。”连建军哀叹说:“当年既生瑜何生亮,谁不是常怀志展宏图啊。”“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吧。”“自从大学相识后,我们吃则同席、卧则同榻,学习、游乐常伴左右不分彼此。”“是啊,我们本来就是一辆车上的两根辕子、一根轴上的两个轮子,现在又相合相亲了。”连建军摇摇头:“我没有脸面与你们相见。”“不,在二次围剿十堰时是你没有炮击汉江;在发生误会前是你一直为我们传递情报;在剑门关山脚下也是你下令撤兵留给我们缓冲的时间。这些赤黎军永远不会忘记,我们还是兄弟,让过去的不快都烟消云散吧。”连建军抱头痛哭。在场众人无不泪流满面、喜极而泣。故人和敌人虽只差了一撇却隔着万水千山,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连建军归附赤黎军致使三军士气大振。骆足建议说,趁敌人不明情况派连建军去诈开通道。众人一致同意。不出所料,连建军带兵与曹文诏碰面完全没有被对方察觉。赤黎军突然从连建军身后冒出,一鼓作气杀进明营阵地。曹文诏再想组织抵抗已然不及,只好带残兵败将仓皇逃回临洮府。一处突破包围即废,罗一贯也撤兵张掖。赤黎军又俘虏两千边军精锐,出其不意拿下重镇兰州,以此为落脚点等待施百年回报。 正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要知朝廷如何应对局面,且听下回分解。 第76章 兰州解围双方和谈 教育改革万言上书 赤黎军情收连建军可谓如虎添翼,本欲恳请亮基道人一同留下共举大事,但被方丈再三婉言谢绝只好作罢。五月初,施百年率小队返回兰州禀明情况,由此让全军更加坚定以兰州为根基开拓地盘。反观朝廷一方,杨鹤得知连建军投降消息吓得浑身栗抖,没心思筹谋破敌之策,先以“串通贼匪”之名立刻派人逮捕出主意的监军太监。建军太监不服,大骂杨鹤做决定不敢承担责任。事关者大,杨鹤不敢隐瞒实情,把前线战况写成奏折如实反馈给万历。远在顺天府的万历皇帝十几日后接到奏折打开细看,不由气得火冒三丈、七窍生烟,立即降旨召回杨鹤手下所有的追剿兵马进京听候发落。到了紫禁城太和殿上,万历皇帝朱翊钧难得汇集文武群臣升朝坐殿,不问青红皂白当场怒斥百官无能并剥夺杨鹤一切官职打入大牢,判监军太监凌迟处死,改任孙承宗为围剿西北贼寇总指挥,熊廷弼为其副,点兵二十五万择日启程。点齐二十五万兵马绝非三五日之功,孙承宗深感千斤重担系于一身,与副帅熊廷弼在京师反复商议筹划推演战局。朝廷不出兵前来本应是给赤黎军难得的休整机会,不过临洮府游击将军曹文诏心眼灵活,屡次派兵骚扰兰州府周围乡镇,搅得不得安生。 经过一年时间的准备,朝廷终于集结二十五万人马分三路进攻西北义军。公元一六一零年五月,明军在陕西诸地与义军交锋。明军装备精良、作战经验丰富在初期占尽优势,打得义军节节败退。好在王嘉胤等首领转变思路改打游击战,才逐渐稳住局面与明军僵持。赤黎军很快意识到虽然没能与陕西义军达成合作统一行动,但实际分散在各条战线反抗朝廷的意志相同,如果袖手旁观、各自为战将必败无疑,于是决定派施百年的骑兵前去支援陕西义军。施百年离开兰州不到半个月,城池突然被明军四面围攻。北、西、南三面各一万人马,分别由罗一贯、曹文诏和杨嘉谟率领,东门人马最多有两万,由祖天寿统帅。赤黎军经过一年的恢复兵马由八千升至两万,见明军前来立刻进城防备战。战争开始,北、西、南三面的进攻异常激烈,明军不顾一切架云梯攻城,一批倒下又上一批连续冲击城头,唯独东面的明军兵无战心打打停停,基本上攻到城下就缩回联营。赤黎军不敢怠慢,泠寅道、殿前香、连建军等二十几员大将全部蹬城指挥作战。有的城头被炮火轰出缺口,双方士兵便在此展开激烈的白刃战,几易其手但最终还被赤黎军所掌控。五月天气炎热干旱,明军埋地雷、挖地道、断水断粮轮番尝试,结果均被赤黎军一一化解。 围攻一个月还是没有拿下兰州城,明军士气跌落谷底愁得将领如坐针毡。城内虽然缺乏物资补给,但士气依然高涨。众将开会商议如何破敌,骆足问曰:“明军四面围定,唯独东门战况和缓,其中必有缘故。”殿前香问:“祖天寿何许人也?”王朝义咯咯笑道:“查清楚啦,祖天寿是大同游击将军在孙承宗帐下听用,与我等年龄相仿据说曾在京师巡防营任职。”“京师巡防营?那会不会与年哥相识?”泠寅道问。这时,坐在一旁的司马旧冠起身说道:“诸位,我记得当年年哥委身漠南蒙古时曾与明朝交兵,他说过自己有个同营的战友好像就叫祖天寿。”李成危点点头:“只可惜年哥不在城中。”司马旧冠抱腕当胸:“某愿携书信一封去敌营面见祖天寿劝其退兵。”大家商议只好如此。司马旧冠以使者身份进明营求见祖天寿,趁卫兵进帐禀报的功夫左右手各提一个大布口袋兜子故意在帐外来回溜达,引得明军士卒一片哗然。“诶,哥哥兄弟,你们看那兜子里是什么呀,还飘着热气。”“呦呦呦,什么饭味这么香?不会是那家伙手里提的吧,赤黎军被围一个月还没断水断粮。咱们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干一个月连一两银子都没有,玩什么命啊?”“就是。”士兵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生窃窃私语。“请进。”司马旧冠坦坦荡荡迈大步走入帐中,与左右文武打着招呼没把自己当外人。还没等祖天寿问话,司马旧冠走到帅案旁把手里的两大兜子往桌上一搁:“天寿兄弟,先别说别的了,好酒好肉咱们一块儿吃!”接着从口袋里取出八个菜、一壶酒。他这么一来给明营将士都整懵了,谁都没动地方原地傻站着。“愣着干什么,吃呀!”本来这两万人就没打算攻城,于是祖天寿打发众将回营休息,自己与司马旧冠对坐畅饮。席间,司马旧冠把劝和信交给祖天寿,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阐明朝廷的种种问题和赤黎军的宗旨目的。祖天寿并不糊涂,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朝廷是病入膏肓。他轻轻一笑:“司马先生,我与施百年是磕头的把兄弟,并且同年同月同日生关系非同一般,请问他近况如何?”司马旧冠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难怪呢,施将军就是在长征途中也一直记挂着您。他目前正在城中,我这就回去叫他来与将军会面。”“哦,不必不必,两军交锋不宜暗中碰面,请司马先生代我向施百年问好,就说将来迟早还有相见的机会。我这就准备撤兵。” 祖天寿遵守诺言速速撤兵,途中恰巧遭遇陕西义军的伏击。他率队杀出重围,没跑多远正面被施百年的骑兵拦住去路。近段时间,施百年的五千骑兵在黄土高原上纵横驰骋、神出鬼没无人能敌,连破明军十六寨劫夺兵器粮饷、锣鼓帐篷无数,帮助义军逐渐扭转战局。施百年看眼前敌将正是祖天寿心中犹豫不决,想起他数年前曾在丰镇县黑土台放过自己,最终选择放兄弟一条生路。祖天寿感激不尽。六月底,施百年率队返回兰州城。赤黎军内外夹攻大破明军,斩首万余解兰州之围。随后,赤黎军分三路乘胜追击。殿前香兵取武威;泠寅道东克天水;连建军南合回藏,至一六一一年年初彻底粉碎孙承宗二十五万明军,扩大了赤黎军的地盘。李成危喜出望外,提笔写道: 十堰犹败更沉着,三军无畏渡坝河。 恩施结亲心相印,钟灵翻覆奏凯歌。 云游陇山归旧友,唱诵风雪过剑阁。 有朝一日平幽燕,万剐凌迟贺稽陂。 一六一一年三月春暖花开,朝廷遣特使到兰州与赤黎军讲和,言语之中带有招安之意。众人严词拒绝招安,坚决不走水泊梁山的老路,但看在外族势力愈发强大可能随时入侵华夏的份上同意与朝廷和谈。经过一个月的激烈讨论,最终双方条件达成一致。其一,赤黎军依然视明朝为正统;明朝承认赤黎军合法独立存在。其二,内政、军事、外交等不得相互干预,但若遇外族入侵必须联手一致对外保护华夏文明。其三,彼此撤销针对对方人员的通缉令。从大到小总共四十八款全部通过,标志双方进入和平时期。朝廷与赤黎军和谈在百姓心目中多被认作是赤黎军的胜利,无风三尺浪,凭借这股势头让越来越多的百姓敢于大胆提出自己的不满。众口铄金、人言可畏,朝廷怕百姓把事态闹大不得已在各府县设立登闻鼓,允许百姓登堂上访、击鼓鸣冤。 此刻正在京师地下潜伏的净化司重新活跃起来,看准时机准备大有一番作为。七月初暑假,伍三海召集徐霞客、林蓝、水国杀、钾钙钠和肥龙在京师师范学馆聚会议事。会上,伍三海开门见山:“赤黎军长征胜利逼迫朝廷妥协让步对我们来说极为有利,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运用声势更进一步。”钾钙钠问:“那具体要怎样做呢?”“如果利用这一时间将四海有志教师云集于此,联名上书给万历皇帝逼其推动教育改革,我想会有很大的胜算概率。”水国杀问:“注意是不错,那就得在九月开学前将全国各地的老师招来。这里面还包括咱们去走访、筛选的过程,时间算起来很紧张呐。”徐霞客坚定地说:“破釜沉舟,孤注一掷,两个月就两个月,若能干成此事我等必将青史留名。”大家商议好后决定两人一组分北、西、南三个方向寻找,路上不管是高温酷暑还是风雨交加,都阻拦不住寻找志同道合之人的热情,串遍大街小巷,走遍五彩神州,鞋不知道磨坏了多少双,嘴唇不知道磨薄了多少层,途中没少遭罪。 哧吧?噔时间来到八月底,全国各地有近千名一线教师来到顺天府,男女老少、胖瘦高低形形色色,其中不乏教育家和文学家,包括李延机、李三才、郭正域、黄尊素、罗懋忠、顾宪成、高攀龙、孙奇逢、王朝聘、唐阶泰等人。一个个身穿襕衫、头戴端冠,意气风发聚集在京师师范学馆建言献策商议呈给万历皇帝的教育改革内容。经过众人集思广益整理资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总结出完整的八十条改革方略,并将稿件装订成书命名为《教育改革万言书》。大伙无不欣喜若狂,纷纷嗑破中指在万言书扉页上按下自己的血指印,表明誓死改革的决心。十月初,伍三海率领千人的教师队伍围住教育司衙门,有的拉着横幅;有的抱着教材;还有的高呼口号,声要逼宫贺稽陂让他接受万言书着手教育改革。游行声势十分浩大,引得横竖三五条街的百姓前来围观,把胡同堵得水泄不通。贺稽陂诚惶诚恐,下令关闭教育司大门任谁来也不接见,摆开肉头阵闷起来当缩头乌龟。按找伍三海的设想,虽然自己官卑职小无权面见皇上,但这次就算冒着罢官免职风险也要硬冲金銮殿,把《教育改革万言书》面呈给皇帝。结果金銮殿是冲击成功了,但一连两个月都没能见到皇帝,后来打听才知道万历皇帝真和民间传闻的一样已经二十几年不上朝,想要在朝堂上奏报必须经太监之手传达给后宫。伍三海完全不敢相信阉党,只好回到京师师范学馆再做商议。徐霞客建议不如直接去找恩师朱国桢,他位高权重也许能将万言书带入后宫。伍三海茅塞顿开,带着近千人的期望登门国子监求见朱国桢。 师徒相见亲切自然,寒暄过后话锋一转步入正题,伍三海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老师。朱国桢听罢随手翻阅几页《教育改革万言书》,没有正面回答:“博润呐,你来一趟国子监不容易,先见见你的同门师兄弟叙叙旧再说别的吧。”伍三海不好驳恩师的面子只得满口答应。时间不大,只听一人呼道:“博润贤弟,哎呀呀真想煞我也!”再看斜前方小径里转出一人,中年男子年纪在四十岁上下,头戴云巾,身穿白色忠静官服,前后装饰四品文官云雁补子,满面红光神采奕奕,来者非别正是国子监司业——温体仁。宴席摆下,师徒三人围坐畅谈。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朱国祯问:“长卿、博润,你二人当初为何选择从事教育行业?”温体仁笑曰:“学生刻苦读书,做一个学识渊博,为世人所敬仰,为朝廷所器重的社会精英,凭自己的知识和能力傲立于天地之间,将来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从事教育工作为皇帝选拔天下英才实属臣子之幸。”朱国祯赞曰:“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读了书自然就会有大好的前程,否则读书还有什么用呢?所以孔子曰学而优则仕,将来出人头地做个人上人。书读好了朝廷才能请你去做官,官做大了才能有话语权,有话语权方可掌控教育行业推动教育改革,就像当年内阁首辅张居正大人,即使官居高位也得突破重重险阻力争教育普及化。”伍三海听罢面色凝重默不作声。“恩师所言极是,”温体仁随声附和,“我和师弟都赶上了普及教育以分数论英雄的红利,有机会和天下学子同台内卷并脱颖而出,既然是内卷成功的胜利者就应该把失败者狠狠踩在脚下,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以免对我们构成威胁。对于其他的胜利者应该想方设法拉拢过来为朝廷服务,只可惜很多的胜利者宁可远赴蛮夷之地也不报效朝廷。师弟你怎么了,为何一言不发?”伍三海犹豫再三开口说道:“恩师与师兄的观点恕在下不敢苟同。我记得当年刚考入京师师范学馆时最先接触的便是教师四要,何为教师四要,有理想信念、有扎实学识、有仁爱之心、有道德情操。这四点是成为一名教师的基本要求,如果教师本身都只是为了追求名利,利用人情世故不择手段当选总制、校长然后论资排辈、颐指气使,享受特殊待遇仍贪得无厌,那又何谈教出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呢?结果只有人人向钱看、代代只图财,那样普及教育将与开民智之初心背道而驰,走上无法挽回的邪路。教育是立国之本,若人人为私欲而教、为独尊而学,那民族凝聚力何在,迟早国将不国。”温体仁插嘴道:“师弟你说的不假,可是前辈们都如此照做,你特立独行岂能有容身之地?李成危、泠寅道、殿前香等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那不是基层的错,而是身居高位之人的过错,因此才要教育改革重新制定政策。过去我们教师把教学生知识看做首要任务,因为人多要考试、要选拔、要分层。知识固然重要,但品德更加重要。德才兼备、德才兼备,德在才前不能本末倒置,否则一切才华只为财甚至是不义之财。教育界的德应该包括师德和生德,基础在于师德不得徇私舞弊,生德不论贵贱之分。读书不是为了成为人上人,而是为了世上再也没有人上人。教书不为为官、不为发财,自闭桃源称太古,欲栽大木柱长天……”从中午谈到傍晚,三人敞开心扉自在畅聊。最后温体仁在《教育改革万言书》里按下自己的指印,希望为教育改革出一份力。伍三海知道温体仁是想借助教育改革成功升官发财,但多一人联名就多一份胜算给。朱国祯也答应帮忙,尽力将万言书亲自送到皇帝手中。 半月有余,朱国祯慌慌张张在国子监召集伍三海和温体仁,说是自己三番五次尝试也没能进后宫。有一回在后宫门口正撞见魏忠贤,情急之下言语磕绊险些露出马脚。温体仁听罢吓出一身冷汗,俩手直往袖子里?。伍三海手捻须髯:“阉党猖獗,万不可再让师傅冒险。我再寻它策以求避开阉党排查。”眼瞅时间来到十二月底,来自全国各地的千名一线教师已经在京师居住近百天。伍三海急得满嘴燎泡,日思夜想怎么能把《教育改革万言书》交给万历皇帝。这天晚上,他正在家中擦拭瓦西里·舒伊斯基相赠的优质簧轮手枪,忽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转过天来,伍三海化妆改扮成沙俄富商约隋便莱见面。此时隋便莱与魏忠贤依然保持着婚外情的关系,而且如日中天在魏忠贤面前说一不二。郑竹姬凭第六感察觉到魏忠贤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异样,但又没有证据不敢妄下决断。伍三海模仿外国人说中文的语调问:“燕小姐,你可知魏忠贤有一堂哥名叫魏钊?”隋便莱回忆回忆:“嗯嗯,是有个叫魏钊的,好像还是大内锦衣卫的首领。”“哦,那你与此人见过面吗?”“见过一面,过节串门的时候。”“魏钊人品如何?”“据说还算个正人君子,总之不当太监比魏忠贤强百倍。”“我今日前来是想请你帮我把一样东西转交给魏钊,再让魏钊把它转达给皇帝。”隋便莱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此事还与皇帝挂钩。伍三海看出她有畏难情绪,马上从口袋里掏出纹银五百两往前一递:“这些是给你的事成之后还有重谢,但记住此事一定要保密!”隋便莱见钱眼开满口答应。伍三海又拿出一千两银子交给隋便莱,让她转送给魏钊。 一六一二年一月初,隋便莱登门拜访魏钊,开门见山就把伍三海所托之事如实讲述一遍,并将《教育改革万言书》的复件与一千两白银交给魏钊。魏钊也是视钱如命之人,没过问万言书的内容就同意接活。隋便莱吃过晚饭与魏钊匆匆告别,本以为事情进展十分顺利,没想到他二人的一举一动都被郑竹姬看在眼中。郑竹姬背着魏忠贤和魏钊乱搞男女关系,恰巧这天晚上和隋便莱前后脚进府门,见隋便莱入正房与魏钊谈话于是躲在墙根下偷听,心想:她怎么会在这?等隋便莱离开魏府,郑竹姬推门走进魏钊房间。魏钊也没想到她会来,因此又惊又喜。郑竹姬绷着脸:“隋便莱跟你什么关系?”魏钊噗嗤一笑缓解尴尬:“宝贝儿,吃醋啦?”“说!”“嗨没有,她是我弟弟的朋友曾经见过一面,今天来是要托我办一件事。”说着把《教育改革万言书》递给郑竹姬。郑竹姬接过书打开翻看真是大吃了一惊! 正是:联合同志抒胸臆,所托非人遇危机。 要知《教育改革万言书》能否传达给皇帝,且听下回分解。 第77章 教育改革大刀阔斧 阴谋得逞反戈一击 诗曰: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郑竹姬翻看《教育改革万言书》发现内容对教育界既得利益者十分不利,例如:行政体系教师每月工资不得高于一线教师每月工资;行政体系教师无权任免教学体系教师;班主任与任课教师工作分开,增加教师人数分担工作不得随意缩编;教育司、学政、学校不得给一线教师安排除教学意外的其它任务;保证八小时工作制,下班后教师不许负责看管学生、联系家长等与工作有关之任务;取消教师职称晋级评定制度,把精力全部放在教学上,设底线防止工作懈怠……总之这些条款让教育界高层既得利益者无油水可捞。郑竹姬大发雷霆,本想将万言书撕成碎片但忽然冷静下来:“你先别着急把它给皇帝,我拿走有用。”“这不好吧,我毕竟收了人家银子。”说着魏钊就要拿回这本书。“不好个屁!”郑竹姬眼眉倒竖、杏眼圆翻,一把将《教育改革万言书》夺入怀中。转过天来,郑竹姬找到贺嵇陂谈及此事。贺嵇陂听完毛骨悚然:“哎呀,如果这要真送到皇帝手中被采纳,那往后就指定没咱们好果子吃。要不要立刻以滋事罪让官兵逮捕伍三海等人?”郑竹姬摆摆手:“对付他们必须除恶务尽,现在一千号人分居在京城各地不好实行抓捕,得找机会将他们集中起来然后一网打尽。” 过些时日,伍三海等人忽接宫廷力士传旨召见,说是万历皇帝请他们到后宫讨论《教育改革万言书》。伍三海、徐霞客、林蓝、水国杀、钾钙钠、肥龙、温体仁众人欣喜若狂,周身上下收拾紧陈利落遂与力士入宫拜见皇帝。简短截说,伍三海这是第二次觐见皇帝,与头一次回国受封时相比感觉万里尽显疲惫、老态龙钟,眼皮似睁非睁无精打采,不禁担心皇帝还能否听得进忠言。这时只听万历说话:“聂爱卿。”“臣在。”“爱卿汇集上千教师所奏万言书朕已阅览,内容新颖大胆很有魄力,有些文字虽欠斟酌,但字里行间皆是忠君辅国之情。”“谢陛下夸奖。”“聂爱卿听封。”“臣在!”“朕加封你为正四品教育司鼎新使兼京师师范学馆校长,全权负责教育改革之事,先在京师试点,三年之内如见成效另行封赏,若不见成效改革失败定斩不饶。放开胆子去干吧!”伍三海激动落泪:“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其余一千号人也各有封赏,全部留在京师协助伍三海进行教育改革和实践。 新官上任三把火,伍三海带着净化司的弟兄组织联名上书的教师们积极筹备开展工作,整个二月份没一天回家休息,即使过春节也在外面奔波。三月份京师师范学馆开学,往常都是学生直接进班上课,而这一次伍三海特意设计开学第一课由自己主持。开学典礼当日,成百上千名师生齐聚大操场,朝气蓬勃、万象更新。三十五岁的伍三海意气风发,走行门迈阔步登上熟悉又亲切主席台:“老师们,同学们,今天是开学第一课,我想和大家一起探讨个问题。我们为何要读书,为何要学师范。大家都知道我们京师师范学馆自内阁首辅大人张居正创办至今已有三十三年,虽经天灾,虽历战祸,虽经牵连查封、幕刃颠覆而绵绵不息直垂于今日,如徐渭、王世贞;如李贽、汤显祖;如袁宏道、萧士玮,教授、学生人才辈出而灿若星辰成为我京师学派生生不息之重要一支,为什么?我想一句话就可以概括——经世致用。何谓经世?致力于国家、致力于社会谓之经世,那何谓致用,以我之所学化我之所用谓之致用。经世致用者就是说我们不是为了读书而读书。我们读书的目的、求学的动力是为了学得知识,以求改变我们的国家改变我们的社会。我们新时代文人读书只为了两个字——做事,做什么事呢,做于国于民有用之事。乱以尚武平天下,治以修文化人心。以今时今日论,我认为首要大事当推教育。我中华自古以来是天朝上国雄于地球,而如今却被西方国家追赶超越,两厢对比正因为民智未开,只有大兴教育,兴公平、正派、规范之教育才能以新知识、新文化扫除全民族的愚昧和落后,防止被外国势力和平演变。教育人人则人人得治;人人自治则社会必良;社会改良则人才必盛;人才既出则国势必张。以此而推论当今之中国,有什么事比教育还大?欲救国强种,有什么手段能比教育还强?所以读师范、学教育,他日学成以我之所学为民智之开启而效绵薄,为民族之振兴而尽一己之力,这不正是诸位经世致用的最佳途径吗……”一番言语振聋发聩,台下师生报以雷鸣般的掌声。 伍三海一手抓教学,一手抓改革,在教育改革上首要任务便是惩奸除恶,大面积排查中小学的幕刃教师,一旦以权谋私、贪赃枉法、崇洋媚外、私生活混乱、作风奢靡等罪名坐实则立刻逮捕。这么大的工程不能只靠一人完成,于是伍三海在各个学校发展下线,暗中监视教师的一举一动并锁定目标。此外,他还想起那位曾经多次暗中帮助过净化司的神秘人,按照王朝义的说法如果想要主动联系他,可以将书信放在教育司大门前左侧石狮子基座下面的小洞里。为确保行事稳妥,伍三海在信中写清请求义士帮忙调档案彻查幕刃,趁夜把书信藏在预订地点,又将王朝义留给自己的一支梭镖压在上面。调查幕刃罪证需要一段时间,接下来第二步马上着手调整工资结构裁撤冗官冗师。政策下达雷厉风行,伍三海带头削减工资,霎时间激起许多老毕登干部的不满,负面情绪不断传入温体仁耳中。温体仁作为伍三海的副手同是四品官,一些教改命令由他负责执行。温体仁看自己的工资也被削减心中十分不悦,不过想到未来教育改革一旦成功,自己还能再飞黄腾达升官发财,眼前这点损失也就全当投资。 两个月后,第一批被定为幕刃的教师名单出炉,整整一百人立拘锁戴游街示众然后被推至菜市口斩首。没过十天,又有五十名幕刃教师被枭首示众。如此一来风清气正的教师队伍顿时形成,扭转了过去三十年教师团队的负面形象。然而传达指令的温体仁看着纸上一个个用红圈勾画的名字不禁心头一颤,生怕有一天改革的铡刀会剁下自己的头颅。往后再接到处决的名单,温体仁每次都私自修改名单,以至于后面每批最多只死个把人。从这件事开始,温体仁事事和伍三海唱反调。你说东,他奔西;你打狗,他骂鸡;隔阂越来越深。 再说隋便莱得知教育改革开始施行即高兴又害怕,高兴是因为沙俄商人答应自己事成之后另有重赏,害怕是因为自己肯定在幕刃范围之内,说不定哪天就要大祸临头。事已至此,隋便莱认为只有紧紧抱住魏忠贤的大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才能百分之百保住性命,金钱该收还是要收。伍三海打心眼里瞧不起隋便莱,知道她也是幕刃典中典,但因为合作的关系只好话复前言再给隋便莱纹银五百两。隋便莱拿到钱后立刻到商市给自己买了一套华丽的衣装,宝蓝色的连衣裙上露香肩、下露美腿,足下穿侧镂空水晶高跟鞋,红润透亮的妆容,星光闪耀的美甲,真是光彩夺目、楚楚动人。天黑以后,隋便莱准时到魏忠贤家赴约。推门刚一进屋,老太监两只狼眼刷啦直勾勾地盯住隋便莱烁烁泛光,口水拖拉到地上流多长,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云雨快活自不必说。正在俩人情深意切之时,突然嘎啦一声大门破开,有人冲进屋内大喊:“在家做得风流事呀!”二人愕然停止摇晃甩头观看,来者正是郑竹姬。隋便莱和魏忠贤被捉奸在床让郑竹姬又恨又怕,她近些日子一直跟踪隋便莱没想到隋便莱也走这条捷径和自己抢教育司的官位。隋便莱知道躲肯定是躲不开,也不顾忌什么同学情面直接和郑竹姬扭打在一起,撕衣服、扯头发、挠脸,简直是热火朝天。魏忠贤站在一旁不知道帮谁好。就在事不可解之时,郑竹姬突然喊出一句:“她是净化司的奸细!”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魏忠贤马上勒住隋便莱。“说出实话饶尔不死!”郑竹姬横眉立目。隋便莱扛不住最后如实招供。“沙俄商人?外国商人为什么会关心中国教育?他是何相貌?”通过隋便莱的叙述,郑竹姬和魏忠贤一致认为此人就是伍三海。“夫君你看,每次与隋便莱接头的只有伍三海,这就说明派她到你我身边卧底是绝密,即使是净化司其他核心人员也不清楚。”“嗯,你想怎么办?”“根据咱们的王牌卧底反馈,教育司内绝对有一个对方的高级特务,因为被处决的幕刃教师名单中的人并非都是净化司核心组选出的,也就是说有人比净化司核心成员更了解教师。而且当年的礼堂刺杀案、女教师商场被袭案都能够佐证这一点,我早就有所怀疑只是没有充足的证据。现在我们就利用隋便莱与伍三海的关系挖出幕后的神秘人。”“怎么做?”“趁伍三海忙得不可开交之时,就说隋便莱探得密报要禀告他。伍三海自己抽不开身很可能会派那心腹人前来接头,届时我等见机行事。”“妙!” 隋便莱为求活命不得不遵从照办,往后一段时间多次主动联络伍三海,说是探听到朝廷军事机密。伍三海刚开始每次都抽时间与隋便莱面谈,但由于公务缠身不能次次亲历亲为但又舍不得漏过重要情报,在保证秘密的前提下最后只好决定让教育司内的神秘帮手与隋便莱联络。一番书信传递双方达成一致,教育司大门前右侧石狮子基座下面的小洞里成为情报交接处。从这天开始每当隋便莱传递情报后,贺稽陂和郑竹姬就在教育司大门外不远处昼夜监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原来是他!”郑竹姬又惊又喜。贺稽陂问:“现在抓不抓?”“不可操之过急,现在抓捕就无法一网打尽。”“那你说怎么办?”“据咱们的人报告,说目前教育改革效力减缓,一些政令不能如实下达。负责执行教改政令的人叫温体仁。这个人是伍三海的同门师兄弟也在那本《教育改革万言书》按下指印,但他胆小怕事、自私自利、阴险狡诈、排除异己,媚上欺下,一味迎合皇上只求升官发财做得人上人,实则没有立场原则。如果我们能把他争取过来则教育改革必败,到那时皇帝龙颜大怒,伍三海这帮逆贼就是不死也得落个丢官罢职的下场。” 几天后,贺稽陂和郑竹姬提着八彩重礼到国子监拜访温体仁。温体仁见其面知其意,再三推脱还是收下礼物。寒暄过后言归正传,贺稽陂问:“温大人,敢问教育改革想要成功要靠何人?”“呃,当然是天下有志之士的群策群力和大人您英明睿智的领导。”“哈哈哈哈此言差矣,依我看,教育改革是否成功、是否有必要都决于一人?”“谁?”“皇帝。天下之大谁能大得过皇帝,世界之巅谁能比得上大明?教育改革如果实现谁又能保证结果不会像李贽那般离经叛道,谁又能保证不会像孟子那样‘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呢?我大明朝如今内忧外患经不起折腾,应该稳中求进、脚踏实地。谁改革谁就是对抗皇帝、对抗朝廷,温大人聪明睿智应该晓得其中之道理吧。”“这个。”温体仁踌躇不决。“还有,温大人你可知伍三海是何许人?”“贺大人此话怎讲?”“据我所知他可与赤黎分子纠缠不清啊。”“啊?”“温大人千万多加小心。”“多谢大人提醒,多谢大人提醒。”“温大人工作甚多,本官不再叨扰,告辞。”“我送达人。” 六月起,改革势头急转直下,绝大多数政令都执行受阻,留在京师千名教改教师也对前景深感担忧、情绪低落。伍三海如坐针毡,明知是温体仁从中作梗但又不能上表弹劾,因为温体仁背后肯定会牵涉一大批贪腐官员,拔出萝卜带出泥,就算告到皇帝那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在一次京师师范学馆集会后,伍三海找老师汤显祖教授商议对策:“老师,目前局势于我不利,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改革就像烧柴火,一旦薪火扑灭恐再难燃烧。我打算在暑假时集合所有老师搞次活动,让大家放松心情坚定改革信念。”汤显祖不以为然:“朝廷权贵是改革者为异类,巴不得找机会将尔等全部除掉,若此时大规模集中必要暗遭毒手,应化整为零作打持久战准备,笑到最后才是胜者。”势成骑虎进退两难,当伍三海拿不定主意时,肥龙进言说:“不如在暑假找家大饭馆聚餐增进感情。”“嗯,老少皆宜,有理。” 暑假第三天晴空万里,伍三海多方协调时间终于邀请来四百多名改革教师齐聚积水潭河畔的来宾楼,其中就包括黄宗羲的父亲黄尊素、顾炎武的父亲顾宪成等当代名儒。来宾楼是家三层高的大饭庄,精致的装修,古朴的布局,崭新的桌椅碗筷,垂涎欲滴的各色美食,平时客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今天则被伍三海包场。教师们难得放松休息,席间与同事交谈甚欢。伍三海和徐霞客、林蓝、钾钙钠、水国杀、肥龙坐一桌。大伙边吃边聊,忽然肥龙从楼下噔噔噔小跑上楼回到座位小声说:“诸位,楼下有人找。”“谁?”“他说暂时先保密,见面便知分晓。”伍三海看肥龙神秘兮兮的,猜不出来者为谁:“走,头前带路。”六个人前后脚走下楼梯来到十字大街。“哪呢?”“内边。”肥龙手指斜对面的胡同。“走。”钾钙钠过马路问:“诶,大白天怎么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啊?”肥龙双手微微一颤没有回应。刚进胡同,就听前面有人断喝一声:“到地方了,还往哪走!”六人猛然抬头顿感大事不好,面前三人正是魏钊、贺稽陂和郑竹姬。三人背后还有几十名身穿飞鱼服,手拿利刃的锦衣卫。伍三海这时候全明白了掉头转身就跑,还没出胡同口就见马路上全是朝廷的官兵,已经把道路和来宾楼围得水泄不通。六人除肥龙外全部被捕,徐霞客大骂:“姓李的,你混蛋!”贺稽陂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现在没功夫收拾你们,到天牢里咱们再坐下来详谈。肥龙呐。”“在。”“你现在回来宾楼看下情况,收拾好再悄悄出来。”“是。”肥龙刚进来宾楼,就听贺稽陂对魏钊说:“动手吧。”魏钊点头答应:“预备!”再看包围来宾楼的官兵纷纷弯弓搭箭,在箭头上点燃松油对准饭庄。“射!”嗖嗖嗖嗖箭如雨发,瞬间三层楼的饭庄被熊熊烈火吞噬烧成一条红龙,木板、房梁噼里啪啦地掉落坍塌,黑滚滚的浓烟一股股直冲云霄。里面人的呼救声、叫喊声断断续续时有时无,还有的撞破窗户一跃而下摔成肉饼。伍三海站在远处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朝廷最后连肥龙也不放过。贺稽陂微微一笑:“对于肥龙不必同情,叛徒自古以来没有好下场。对于你自己不必自责,害死这些教师的不是你而是他们自己,改革的下场只有一个——死!”伍三海质问:“你如此丧心病狂就不怕皇帝怪罪吗!”魏钊搭言说:“我只用跟皇帝说是你六人纵火焚楼,而官军是前来擒贼。” 傍晚,伍三海、徐霞客、林蓝、水国杀、钾钙钠被定为死罪关入天牢。五人走进牢房发现屋中还有一人,那人脸朝里背对门口。“你是谁?”水国杀警觉起来。那人缓缓转过身子,借灯光看是一二十八九岁的青年男子,身高八尺,眉清目秀,鼻梁上拖着一副眼镜,衣服被鞭子抽得破烂不堪,留下无数条鲜红的血痕。别人不认识可伍三海和徐霞客再熟悉不过:“你是邢工冲?”邢工冲泣不成声,捶墙大哭。到现在伍三海全明白了:邢工冲就是一直在教育司内部暗中相助自己的卧底之人。原来自打当年关帝庙结义兄弟分别后,邢工冲一直留在京师勤工俭学,由于学习成绩优异最终进入教育司工作。工作后,他同样发现教育界内的种种弊病,但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多方寻觅之后终于发现伍三海和自己是同道中人。虽然邢工冲曾经听李成危说起过伍三海,但保险起见还是没有直接露面,即使是看见二哥王朝义也没有暴露身份,而是暗中相助提供准确信息,昌寄、巢溢菁、蒋秀芹、汪艳青等人被成功刺杀是最好的证明,从此一卧底就是七年。伍三海问:“工冲兄弟,那你是怎么被捕入狱的?”“让我来回答你吧!”牢门外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贺稽陂和郑竹姬站在铁笼外。二人招手又让狱卒推上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伍三海辨认那女子:“啊,是你!”贺稽陂冷笑道:“说实话,你的净化司很了不起,探听了很多绝密情报还刺杀了不少教师,但最终还是败在了我们的手里。你自以为除掉钱谦益就大功告成,没有看出肥龙用苦肉计先杀牛大门再除钱谦益,致使肥龙彻底卧底在你身边。”“那你为什么不一直使用钱谦益反而多此一举呢?”“嗯,钱谦益这个人性格怯懦完全不适合特务工作。对,肥龙杀死的只是一个替身而非真正的钱谦益。真钱谦益因为文采斐然受皇帝赏识,早被幽禁在宫中从事。”“原来是这样,肥龙的卧底并不是来对付我们的,而是要挖出邢工冲是吗?”“准确的判断,教育司屡遭打击必然有内鬼作祟。我们早就有所怀疑只是没有足够的证据确定目标,然而你的失误却给了我们机会。”伍三海懊悔不已:“信任了最不该信任的幕刃——隋便莱。”“我们略施小计,用隋便莱引出邢工冲将你们这一干逆贼彻底消灭。现在隋便莱已经没用了,疑辛,杀了她!”郑竹姬拔出匕首压在隋便莱脖项上,横眉立目:“看在咱们宿舍六个人凑不出一张膜的份上,我让你少受点痛苦地死。”隋便莱咬牙切齿斜眼盯着郑竹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死吧!”说着,郑竹姬一匕首刺进隋便莱小腹。“噗,噗,噗……”接连二十几刺被带出的肠子洒落一地,郑竹姬身上溅得全是血。“我帮你们除去一害,是不是应该感谢我呢?哈哈哈哈哈哈,来人,上锁!” 正是: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要知伍三海等六人是生是死,且听下回分解。 第78章 慷慨赴义兄弟出天牢 朋来四海英雄大聚会 “是!”狱卒掏出铁锁嘎巴一声锁紧牢门。当日深夜,六个人睡不着觉围坐一圈谈心,估计几天之内执行死刑的命令就会下达,在最后的光阴里还能做的就是希望把来宾楼纵火案的事实真相公之于众。接下来三天,几人尝试沟通感化狱卒将口信送出天牢,但狱卒都是三班倒且每班五人同时站岗,因此尝试未能成功。更糟糕的是钾钙钠急火攻心高烧不退,求狱卒找大夫来治病根本没人搭理。 到第四天深夜,牢门外忽然一阵嘈杂。有人提高嗓门喊:“嗨!明早儿出大差啦!都醒醒醒醒。”邢工冲听声音耳熟挺高了注意,把身旁昏昏沉沉的几位兄弟唤醒。就听狱卒说:“典狱长,您怎么大半夜不睡觉跑这来了?”“嘿他妈的瞧你这话说的,明早儿出大差,每回上刑场砍人头都发银子不是?屋里那几个都是重犯,咱这趟任务算顺利完成又能捞不少!”“这次上面批文还挺快,从来没见这么着急过。”“那可不,动了上面的利益还能好得了?姥姥!”“唉,不过说实话有点可惜了,现在这教育更不是东西!我们家内小崽子,刚上三年级就跟我对着干,说急眼了就要去十五衙门告我,还说同学家都一样父母管不了孩子,仗着全国新生儿越来越少和朝廷对儿童的包庇纵容肆意妄为。家里管一个都管不住,班里好几十个凑一块更没戏,现在当老师也挺不容易的。”典狱长放低音量:“哎哎哎,这话可不兴乱说啊小心被外人听见,来来来喝喝喝。”几个人在牢门外不远凑一桌摆上酒肉划拳行令:“五魁首,六六六,七个巧啊,八匹马呀……”没一会儿的功夫声音止住,哐当哐当狱卒们东倒西歪不省人事。“欸?接着喝呀,怎么不喝了?”伍三海等人十分好奇,纷纷扒住牢笼探头向外观察。突然,只见典狱长霍然站起从狱卒身上翻出钥匙直奔牢门,三下五除二解开铁锁。脸对脸看得清清楚楚,邢工冲惊呼:“老六,是你!”“三哥,诸位英雄,什么都别说了,你们快走!”这个典狱长不是旁人,正是结义兄弟中的老六——荣磊。荣磊和邢工冲一样自打关帝庙分别后留在京师勤工俭学,不过由于成绩原因未能走上仕途。后来经过一番周折,最终在天牢干了一个狱卒的工作,多年打拼才得来典狱长之位。“换上我们六人的衣服,从后面角门出去。角门只有一个哨塔和四个卫兵,避开灯光就是胜利。”“那你怎么办?”“我留下,就算普通人为教育改革尽一份力吧。快走!”危急关头哪有时间互相谦让,伍三海等人赶紧换好制服、斜挎腰刀,背着钾钙钠走出牢房。邢工冲拉住荣磊双手:“一起走吧。”“一起走反而暴露,我回去布置假现场也许还能蒙混过关。”荣磊微笑摇摇头:“不要让我失望,保重。”一把甩开邢工冲,转身消失在黑暗中。“走!”六人小心翼翼向角门处试探前进,脑子里嗖嗖嗖预判可能即将出现的情况。转过一间平房正面二十米左右便是角门,斜前方左侧是一颗三人粗的大杨树,右侧是一座二楼班房。房内亮着烛光,外面挂着灯笼。房子的前面是哨塔,看不到塔上士兵的身影却能清晰听到徘徊踱步之声。伍三海示意大家正常走路出些声音。“什么人?”塔上有人高喊。伍三海模仿荣磊声音答道:“有人发高烧抽羊角风,我们带他出去看郎中。”邢工冲心领神会:“老五,你挺住啊,一会就到,一会就到。”“哦,你们走吧。”伍三海六人脚下加紧。眼看离大门没几步远,忽然塔上又喊:“等等!”大家心里咯噔一下,纷纷摸腰刀准备拼命。伍三海笑脸相迎:“军爷,您还有什么事?”“看郎中不需要这么多人陪着吧,再说老荣你怎么不懂规矩呀,亥时以后天牢禁止出入。”“这不是特殊情况吗,通融通融。”官军还是不放,塔上哨兵下台阶亲自察看。“嗯,嗯?呀!你不是荣磊!”话音未落,就见徐霞客往前一纵身:“你给我在这吧!”一刀将哨兵人头砍下。门口三个人看情况不对,舞枪弄刀加入战团,边打边喊:“有人劫牢啦!快来人呀!”伍三海、徐霞客、邢工冲一人盯住一个,林蓝背着高烧的钾钙钠,水国杀在旁边扶助钾钙钠,保护二人跑向角门拔插销。官军听见呼喊纷纷破门而出,噔噔噔跑下楼准备擒拿劫匪。水国杀不得已也拉家伙加入战团。眼看官兵越聚越多,再拖一分钟可能都得报销。这时,钾钙钠喃喃地说:“达哥,快把我放下来。你背着我不得劲,看不开门咱都得死。”“那你。”“别废话,快,快。”“那你慢点。”林蓝缓缓将钾钙钠卸下,飞速拔开上下三个插销,卯足力气推开大铁门。钾钙钠看铁门大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晃晃悠悠拽出佩刀厉声说:“弟兄们,还恋战什么,快走!”说罢果断把刀往脖子上一横,“噗”,自杀成仁。一瞬间大家全明白了,钾钙钠不想给大伙添累赘,大义凛然牺牲自己。几人纷纷虚晃招数跳出圈外,看着钾钙钠的尸体含泪逃生。 离开天牢就像鸟出牢笼、鱼入大海,官兵再想抓这几人就没那么容易。简短截说,几人逃出京城湮没山林,抢了几匹驮马一路向西狂奔,沿途不敢走官道、近镇店,只能饿着肚子露宿野外,好在尚有溪水可以引用。九月份,几人终于进入陕西境内,经过数年战乱满地都是饥民,想找份工作填饱肚子根本找不到,中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有时能碰到几股义军就打听赤黎军的消息,没有人说得清楚应该走哪条路到兰州。五人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继续行程,又走出一个月来到甘肃省平凉府华亭县外,穿过平凉府就是赤黎军管辖地界。曙光在前方,众人信心大振。忽然,只听身后三声炮响,随即马挂鸾铃声由远及近。有人高喊:“国家的反叛就在前面,抓活的!”原来画影图形早已传至各州县,若有发现不必请奏就地正法。五人回头观看暗道不好,知道行踪被发现来不及思索更多跃马扬鞭一个劲往前跑。一口气跑出三十里,慌不择路辨不清东南西北,而冠军依然紧追不舍。“伍爷,怎么办?”伍三海环顾四周,猛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有旌旗飘摆:“看!那有军队,应该是赤黎军。弟兄们,快走!”无人打马如飞赶至军队面前,可走进才发现这将近三千人的队伍不像赤黎军,从军装号坎、穿衣打扮来看似乎是南方少数民族部队。那伙军队看有陌生人靠近立刻鸣锣示警:“站住!什么人?”伍三海死马当活马医,如实说明情况。“你们也和赤黎军是一伙的?在这等着别动。”小卒说完跑向队伍前方。不一会儿,只见一名女将纵马来到几人近前,年纪大约在三十岁左右,头戴凤翅金盔,身穿大叶连环甲,外罩素罗袍,胯下桃红马,手中一条丈八蛇矛点钢枪。往脸上看,两道柳眉,一双杏眼,准头端正,鼻似悬胆,唇若涂朱,面色白净,白里透红,英姿飒爽,清秀俏丽。伍三海等都没见过这个女人,面面相觑无言相对。女将先问:“你们是何人?”“我们和赤黎军的人是朋友,施百年、李成危、殿前香、泠寅道、骆足等和我们都是同学。”“哦?你认识泠寅道?”“那怎么不认识,人送绰号‘集结神王’,擅使一条虎头讨幕亮银枪,一百二十斤的神勇无敌大将军。”女将一听信息都对上号了,脸上露出笑容:“敢问几位壮士尊姓大名?”伍三海、邢工冲、徐霞客、林蓝、水国杀一一做自我介绍。“将军您是?”“在下乃‘集结神王’泠寅道之妻——覃莹暄。”“啊?”众人听罢吃惊不已。难怪他们不知道,当时交通不便信息闭塞,伍三海不知道赤黎军长征途中有一段结亲的往事,覃莹暄当然也不清楚发生在京师的教育改革。 覃莹暄为何此时率兵从湖北来到甘肃呢?原来自打和泠寅道分手后,覃莹暄一直惦记着订婚之事,眨眼三年半过去,几次派人打听赤黎军下落都是杳无音讯。年初覃莹暄听说赤黎军和朝廷和谈,已经在甘肃、宁夏打下一大片根据地,于是找父亲覃宜商量自立去兰州寻夫。覃宜摇摇头:“孩儿啊,当今乱世还讲什么儿女情长,过去订立的婚约不过是一张纸罢了。泠寅道文武双全、胸怀大志,是叱咤风云了不起的人物,怎么能看得上咱们这偏邦小地的姑娘呢?如果他心里真有你的话早就派人来接你了。我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趁年轻找个老实人一嫁就得了。”“不父亲,我看泠寅道不是忘恩负义之辈。这样,我带着当年泠寅道留给我的红色盔缨去找他,如果他还承认婚约还自罢了,如果不承认那我就领兵教训教训他。”覃宜知道女大不中留,只好同意覃莹暄带兵去兰州。覃莹暄看伍三海等人身后有追兵,冷笑一声:“诸位不必担惊,待我去退敌。”说罢一点战马后跨直扑敌阵。几百人的明军骑兵见一员女将拦住去路根本没当回事,为首两名牙将撇嘴怒骂:“臭娘们,你想干什么,赶紧滚开!”覃莹暄昂首挺胸:“哎哎哎,你们俩的嘴很臭呀,是不是每天都用大粪刷牙啊?姑奶奶今天还就拦在这不走了!”“呀!无知女子竟敢阻挡官军?你是何人?”“哼哼,说出来吓破你的胆,我乃施南土司宣抚使之女覃莹暄。对面匹夫速速报上名来,我枪下不死无名之鬼!”“哈哈哈哈南蛮贱女,看我尚西天、夏地豫取你项上人头。”“好名字,那我就送你们一对儿见阎王!”说罢三马盘桓战在一处。尚西天和夏地豫怎么能是覃莹暄的对手,不出十个回合纷纷被她刺穿哽嗓咽喉挑于马下。士兵见主将一死顿作鸟兽散。伍三海等人看覃莹暄本领高强十分钦佩,也为好兄弟泠寅道感到高兴。 路上无话,几天后三千人的队伍终于来到兰州城下。守城巡防的将领正是游善存和王朝义,俩人关系处得非常好又都好诙谐所以经常一块执行公务,见远处一阵尘土飞扬以为是明军杀到立刻警觉起来。离近后感觉不对劲,还是老游眼尖,探出身子招手呼喊:“喂!下面是小嫂子吗?”覃莹暄跟老游并不陌生,当年就是他给两人牵线搭桥,脸一红抱腕当胸:“游大哥一向可好,小妹这厢有礼了。我带三千部众特来投奔赤黎军,还请大哥开门放我等进城。”“好嘞!你等等啊,我这就让弟兄们放吊桥!”老游乐得简直俩手拍不到一块了。王朝义没见过覃莹暄,就问:“大老游你等会,这姑娘谁啊?”“刚才没听我说吗,这是咱嫂子。”“嘿嘿嘿嘿不对吧,是不是你在路上办得埋汰事,想提裤子就跑没料到人家来找你了吧,老实交代,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里可有规定,奸淫妇女者斩。”“放屁!你才奸淫妇女了呢,这是道哥的媳妇。你个大刀螂咋整天就想下三路呢,不跟你废话了我先下去接人。”“哎慢着点,等等我也去。”俩人一前一后下台阶走到城门口把队伍送进城内。有人撒脚如飞进府衙禀报,大伙听罢无不欢呼喝彩。军师骆足赶紧命人排摆酒宴,为覃莹暄及众将士接风洗尘。李成危提议大家到府外迎接,刚站在红十字大街上迎面正遇覃莹暄的队伍。覃莹暄翻身下马躬身施礼:“众位英雄,末将这厢有礼了。”“还礼还礼。”大家边说边把泠寅道推至正中央最前面。可再看泠寅道脸上冷飕飕的,也不说话一点笑模样都没有。殿前香在背后捅了一下泠寅道,不见他有半点反应。覃莹暄也不满意,但碍于情面只能缓解尴尬气氛:“在来时的路上还遇到几位朋友。”说完唤伍三海等人上前。大伙一看真是熟人一点不假,多年不见激动万分。当听说钾钙钠和荣磊不幸牺牲的消息,在场众人无不伤心落泪。说不尽的话,诉不尽的情,哭一阵、笑一阵,真是悲中喜、喜中悲。 大伙都知道覃莹暄来就是要履行婚约找泠寅道结婚,因此必须尽快着手操办,把覃莹暄等人安排在城中宿下后,趁兄弟们都在无话不谈论及此事。殿前香问:“道哥,人家千里迢迢来投奔咱们可以说对你是一往情深呐,可看你怎么还不太乐意呢?”骆足也讲:“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婚姻是人生大事,道哥你也是快三十四五的人了,人家姑娘也三十左右岁,都老大不小拖不起啦。”“就是道哥,你还犹豫什么呢?这结婚又不用你买房、买车、出彩礼,郎才女貌、才子佳人,来年再生一大胖小子多好。我还等着和你们俩的喜酒呢!”游善存比谁都能诈唬。“哎,这回我站老游这边。道哥说说你怎么想的呀?”王朝义也吃瓜心切。可不管任谁问,泠寅道就是若有所思一言不发。李成危大概猜出其中缘故,这里面果然另有隐情。泠寅道不仅是恋爱脑更是情感专一,当年在高中时就和一位同班的女生情投意合,无论是在学习上还是生活中都经常无私帮助、照顾她,只可惜直到毕业也没能对心爱之人表白。大一上学期,泠寅道曾把此事和众弟兄分享,在鼓励之下最终给那女同学寄去一封表白信,结果收到的回复只是一张好人卡。虽然被拒绝,但他心里一直放不下这件事,后来听说这姑娘远渡西洋到英吉利留学,从此杳无音讯再未回大明。李成危拍拍泠寅道肩膀:“道哥,是不是又想起郑笑妃?万里之遥你知道她在何处,也许在法兰西,也许在瑞典,也许在神圣罗马帝国,在消费的钱币中早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她和咱们不是一路人,何必单相思呢?”众人一听是这个原因纷纷劝说泠寅道,讲了一个通宵终于让他回心转意。骆足喜气洋洋:“我看一件喜事还稍显逊色,不如来他个双喜临门!”殿前香十分好奇:“军师,怎么个双喜临门法?”“哈哈,以我平时在中军观察,发现童子军首领高迎祥和道哥的学生潘缘心关系暧昧。这两人同是二十二岁也到了适婚的年纪,我看就撮合他们成婚一起办喜事。”“咱们赤黎军主张平等,不能强行包办婚姻呐。”“哈哈这好办,高迎祥是道哥将他收入军中的,潘缘心又是道哥的学生,一个认作干儿子,一个认作干女儿,哪还能说不动,岂不是亲上加亲嘛。”众人听罢开怀大笑,把事情对高迎祥和潘缘心讲明。二人早就乐意只是难以启齿,当即拜泠寅道为义父。 赤黎军先办丧事再办喜事,给钾钙钠和荣磊修坟立墓,然后挑选良辰吉日举办婚礼并让全城放假三日。婚礼当天好不热闹,大门张灯,二门结彩,红毡铺地,两廊动乐。酒席虽不奢侈但足有上前桌,骆足还邀请了城中不少百姓前来一同参与共享欢乐。殿前香和正在孕期的唐氏夫人作为司仪主持婚礼,两对儿新人同台对拜引来台下观众连连喝彩。最顽皮者当属游善存,扯着大嗓门喊:“老子和儿子一起结婚,这事儿新鲜嘿!”逗得大家捧腹大笑合不拢嘴。最后在众人的簇拥之下,两对儿新人走入洞房行夫妻之事。 风风光光喜事过后,又有人远道而来投奔赤黎军。头一批是从亚平宁半岛归来的周公明。当年周公明去米兰、那不勒斯、热那亚、佛罗伦萨、威尼斯等地感受文艺复兴的气息,这次回来租下一个商队,大车小辆运载着不少好东西,其中就包括:波伽丘的短篇小说《十日谈》,但丁的长诗《神曲》,彼特拉克的《十四行诗》,高仿版达芬奇的名画《最后的晚餐》,缩小版米开朗基罗的雕塑作品《大卫》,临摹版拉斐尔的名画《雅典学院》,印刷版马丁·路德的《九十五条论纲》,哥白尼的天文着作《天球运行论》,还有帕莱斯特里那、维拉尔特、奥兰多·迪·拉索等以管风琴演奏为主的罗马乐派和威尼斯乐派的弥撒曲、经文歌、宗教牧歌、世俗牧歌。这些西方的艺术作品让赤黎军众人大开眼界。第二批是从英国留学而归的万中石、戴茄巍。二人向大家介绍西方的航海风潮:葡萄牙探险家迪亚士带领船队航行至非洲大陆最南端并发现好望角;葡萄牙人达·伽马率船从里斯本出发,船经加那利群岛、绕好望角、经莫桑比克等地最终到达印度西南部卡利卡特;意大利探险家哥伦布率船队发现美洲并开启殖民活动;葡萄牙探险家麦哲伦率船队完成环球航行。戴茄巍忧心忡忡:“大航海时代的来临促使欧洲的贸易勃勃生机、经济迅速繁荣,资本主义的发展如日中天已经超过我们大明的资本主义发展进程。然而,航海技术革新使各个大洲之间的相对孤立状态被打破,世界开始连为一个整体,在促进资本主义发展的同时也萌发了殖民主义。美洲的被殖民、大西洋的三角贸易都说明资本主义并非在公平合理的基础上发展,而是通过掠夺积累财富,就像明朝的资本家也不会在乎底层人民的利益。照此发展下去,就怕有一天欧洲人会为自身的经济发展来侵略殖民我中华领土啊。”这一番话让众人大为震撼。万中石从衣兜里掏出一本书,往前一递:“你们看这个。”大伙凑近观瞧,书的名字叫《乌托邦》。李成危问:“乌托邦是什么意思?”“乌托邦,本意是‘没有的地方’或者‘好地方’,延申意为‘空想的国家’。《乌托邦》这本书的作者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英国政治家、文学家、人文主义者,空想社会主义者托马斯·莫尔。托马斯·莫尔是一四七八年生人,比咱们整整早一百年。在他着作中虚构了一个航海家——拉斐尔·希斯拉德航行到一个奇乡异国‘乌托邦’的旅行见闻。在那里,财产是公有的,人民是平等的,实行着按需分配的原则,大家穿统一的工作服,在公共餐厅就餐,官吏由公众选举产生。他认为,私有制是万恶之源,必须消灭它。此书分为上下两卷,上卷借莫尔之口介绍了英国及周边国家的政治制度和经济制度,其精神是批判性的。下卷,借拉斐尔·西斯拉德之口,全面介绍了他有幸登临的乌托邦这个岛国的社会、政治、文化和教育概况。”“哦?还与教育有关?”“是啊,《乌托邦》是一部政治学、经济学及社会学着作,同时也是一篇教育着作,特点是将教育问题与政治、经济、社会、家庭等方面的问题联系起来考虑和研究,因此,书中反映的教育思想属于广泛的、开放性的教育社会范畴,是建立于空想社会主义基础之上的。比如推广普及教育,家长、教师和社会上有经验的学者、生产技术人员都有责任教育年青一代,并将关心儿童的品德和关心他们读书求知看的同样重要。还有学生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在德育方面,乌托邦人重视德育,认为‘一切财富中,美德占首位’,并要求德行、理性和自然统一。乌托邦重视实用科学、注意观察、研究自然现象,还注重教劳结合。凡是年龄、体力适合于劳动的男女都要参加劳动。在公共需要不受损坏的范围内,所有公民应该除了从事体力劳动,还要尽可能充裕的实践用于精神上的自由及开拓,这才是人生的快乐。因此,在乌托邦要将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结合起来。在健康和审美教育方面,乌托邦人将健康看做是最大的快乐,视‘美观、矫健、轻捷’作为来自大自然的特殊的令人愉快的礼品而高兴地加以珍视,并抨击禁欲主义者,重视身体的健康与锻炼,要求男女在固定的日子里刻苦地参加军训,以便强身健体,同时还有抵御外敌入侵。乌托邦人在一天六小时劳动之后,进晚餐必须有音乐相随,一方面缓解劳动带来的疲劳,一方面获得听觉美的享受。不但注重音乐美的作业,而且还注意自然美的作用,酷爱自己的花园,因为从中可以获得视觉美的享受,使人心情舒畅……”彻夜的畅谈让赤黎军众人在思想上深受触动,不自觉思考起更广阔的问题。 英雄大聚会使赤黎军的实力空前壮大,再加上前几年的苦心经营,目前部队规模已达十万。转眼来到一六一三年,经过众人投票决定认为伍三海教育改革失败说明朝廷是表面和谈却暗下绊子,应该在暂时保住明朝正统地位的前提下继续“清君侧,屠佞恶;贵民生,共太平”。然而就在此时,晋商范永斗又带来一个坏消息称是漠南蒙古大举进犯明朝,同时叶尔羌汗国也想趁机越过嘉峪关进攻河西走廊。 正是: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要知赤黎军在动荡局面之下如何决定,且听下回分解。 第79章 了却私情出兵伐汗国 两战哈密他乡遇故知 r 第80章 忠义难全葬身哈密城 纵使险恶前进吐鲁番 泠寅道与傅清纯在哈密久别重逢,里面不得不提起一段往事。在泠寅道十岁那年,有天早上父母在怀柔的老家开门打扫卫生,忽然发现墙根儿靠着一小孩,蓬头垢面,骨瘦嶙峋,手里还拄着一根大铁枪,打听才知道是父母双亡的孤儿,就是这个傅清纯。明朝末年到处都是灾民,像傅清纯这样的数不胜数。老两口见孩子可怜,虽然自身生活拮据,但还是大发善心将他收入家中抚养照看,问孩子姓名得知叫单清纯,比泠寅道小一岁,上过几年学但文化不高,辍学后以打把式卖艺为生。单清纯千恩万谢,来到泠寅道后不白吃白喝而是每天帮着干家务活,深得大家喜欢。泠寅道对新来的弟弟颇感兴趣,有天夜里睡不着觉起来练功,刚迈步进天井当院就见单清纯在场地正中练这条大铁枪。哎呦,这条大枪可谓练得出神入化,一会儿是拨草寻蛇,一会儿是怪蟒翻身,一会儿是神龙摆尾……划拿崩拔压,窝挑盖打扎,神出鬼没的漂亮劲就甭提了。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泠寅道是李靖之后、将门虎子,对武术再精通不过,尤其在枪上下了苦功,看人家的招数发现有些自己不认识,没想到眼前的庄稼汉有这么高的本领,不由自主喊了一声:“好!”单清纯看泠寅道真心求教,于是讲明自己曾跟着当世的武术大家张松溪学过三年艺。从这天起,兄弟二人经常一起练习枪法,互相借鉴对方的长处,眨眼三年的时间两人枪法都突飞猛进。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单清纯在李家待了三年后由于不想再给恩人添麻烦于是提出告辞。泠寅道再三挽留,但还是没有阻止单清纯去闯荡江湖,一晃二十年再没相见。后来泠寅道家人惨遭毒手,只身一人逃亡湖北。跟泠寅道沾边的人全部受牵连,朝廷消息灵通四处通缉单清纯。单清纯想自己在明朝肯定待不下去,于是改名为傅清纯寓意第二次重生,化妆改扮逃至叶尔羌汗国。是金子到哪都能发光,几年后他参加叶尔羌的科举考试成功考取武状元,但由于汉人身份屡遭贵族猜忌排挤,最终被派到远离政治中心莎车的哈密城担任总督之职。 泠寅道听完傅清纯讲述进来情况就问:“贤弟呀,你这么高的本领在塞外哈密一呆真是屈才,既然叶尔羌上下对你没有好感何必还给他们卖命呢?树高千丈,叶落归根,难道说你真要一辈子流落他乡吗?过去是腐败的大明朝一手遮天,可现在不一样,干脆加入我们赤黎军这样咱们兄弟二人也能朝夕相处啊。”傅清纯听罢心乱如麻:“哥哥,我虽远居大漠但早有耳闻。赤黎军不畏险阻、反抗压迫,为人民而战确实是了不起的队伍。说实话,天下有识之士谁不向往赤黎军,谁不希望为国家的前途尽份力。可是叶尔羌可汗阿黑麻待我也不薄啊,让我这异族的流民一举成为哈密总督,对我有知遇之恩。现在两国交兵,如果我率城内一万人马去打赤黎军,那对不起哥哥你也对不起我的初心,反过来我傅清纯要是倒戈投降拱手让出城池,那我不仅要背上卖主求荣的骂名也对不起可汗阿黑麻。所以我现在进退维谷、骑虎难下呀。”泠寅道摆摆手:“不然,贤弟此言差矣。我深知清纯你是有情有义之人,但这个‘义’字也分大义和小义。何为小义?亲情友情、哥们兄弟,对一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些都是小义。何为大义?为了国家的事业,为了民族的发展,为社稷、为黎民,这些才是大义。二者相权取舍有道,兄弟不可不察呀。” 二人在将军府内彻夜长谈,泠寅道推心置腹讲清利弊,但始终未能劝动傅清纯。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他们在屋里谈话没想到屋外正有人偷听。偷听之人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顿感如获至宝,嘴角上扬邪魅一笑。此人是谁啊?正是哈密城的副总督——阿都剌因。阿都剌因是叶尔羌汗国第二代君主拉失德汗的第十二子,其兄马黑麻于一五九二年即位后,先任吐鲁番总督,后因排挤改任哈密总督。一六一零年马黑麻死后,黑山派沙迪和卓拥立马黑麻的长子阿黑麻为主,这引起了阿都剌因强烈的不满。他掐半拉眼角儿也看不起这个侄子,多年觊觎汗位但一直实力不足,于是撺掇哈斯木王子在焉耆起兵造反。阿黑麻的长子帖木儿最终平定了叛乱,处死哈斯木但没有追究阿都剌因。阿都剌因深知危机环伺,于是为求自保自降身份请求担任哈密副总督。阿黑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意阿都剌因的请求并派傅清纯出任哈密总督,一方面是让他压制自己叔叔一头,另一方面是考虑傅清纯在叶尔羌汗国没有根基,不会受阿都剌因的蛊惑而造反。阿都剌因本是哈密之主,年纪又比傅清纯大着一辈,怎么会甘愿听从一个汉人的指挥?因此这些年他总是暗地之中搜集傅清纯的把柄,一旦有机会就准备将其扳倒置于死地。傅清纯也不得不处处小心谨慎,每天生活如履薄冰。 “哟,姓傅的,你竟敢窝藏赤黎军的大将,这回定要给你按个通敌卖国之罪!”想到这,阿都剌因抽出宝剑慢慢贴近门口,从缝隙往里偷窥发现泠寅道侧身背对门口而坐,而傅清纯是半张脸面向大门。阿都剌因像猫科动物准备捕食一样静悄悄伺机而动,直至深夜俩人说话减少昏昏欲睡。突然,阿都剌因飞起一脚踹开大门:“姓李的你给我在这吧!”呜,举宝剑由上势下来劈后脑。电光火石间又没有事先防备,换常人是准死无疑。泠寅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下意识身体往旁边一闪,骨碌碌就地十八滚。剑尖儿擦着衣服没砍着,阿都剌因往前一跟步,刷啦,直刺泠寅道软肋。泠寅道转过身子抬起右腿啪的一下正蹬在阿都剌因的手腕子上,嘡喨喨喨喨宝剑落地。这时傅清纯反应过来,抽出宝剑压在阿都剌因脖子上:“别动!嘶,怎么是你?”握住宝剑的手不得已松开劲儿。泠寅道起身过来问:“兄弟,他是谁?”“他叫阿都剌因,是哈密城副总督、可汗阿黑麻的叔叔。”傅清纯接着问:“我来问你,为何要行刺我的客人?”阿都剌因先是心里一阵惊慌,逐渐平静下来:“哼,我未问你你反倒问我,私自会见赤黎军主将该当何罪!你手持利刃威胁同僚,图谋不轨是何道理!傅清纯,难道说你要叛国不成?听我好言相劝,马上将泠寅道缉拿归案,然后出其不意将城外两万赤黎军一网打尽!”“这。”泠寅道大怒:“兄弟你莫要为难,我与这老贼在城外单挑决一死战!”傅清纯犹豫不决蹦出一句:“慢!二位本无私仇,不必刀光剑影。我与这位李将军只论故交不谈军事,请亲王不要误会,如果没有旁的事傅某就失陪了,来人,送客!”有几个家丁过来不由分说往外哄人。阿都剌因整理整理衣袖,撂下狠话:“好!现在由得你们猖狂,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说罢被推出门外。泠寅道忧心忡忡:“放虎归山必要伤人,何不将其置之死地?”“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五十多的年纪还能掀起什么风浪,看在阿黑麻的份上就饶了吧。” 往后三天,傅清纯把泠寅道依然留在哈密城中叙旧,如此操作可是引来杀身大祸。阿都剌因偷袭失败并未气馁,秘密招来两员心腹爱将优素福和马合木商议对策。“你二人目前能控制城中多少人马?”“三分之一加上城防营。”“嗯听着,你二人回去立刻动员士兵就说傅清纯被赤黎军奸细买通准备开城投降,把情绪煽动起来但注意不要打草惊蛇。明日五更后,你二人大开城门举火为号引起赤黎军注意。届时城外的两万赤黎军与傅清纯的兵马激烈厮杀,趁其不备我等诛杀傅清纯和泠寅道,然后以此二人首级为据将傅清纯的兵马收归帐下统一指挥,再把赤黎军赶出哈密城。”“亲王,他们作战极其勇猛,若引狼入室怎能保障一定能将其赶出哈密城?”“外部敌人总比内部敌人好对付,那时我们可以跟赤黎军谈判,就说帮助他们攻打阿黑麻,这不也正是咱们的目标吗?”“高!一石二鸟,借刀杀人,亲王英明!” 次日五更,哈密城东、南二门着起大火,随即城墙上下展开一片混战。混乱中有人开关落锁放下吊桥,喊杀声划破寂静的夜空传出数里。“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王朝义呗儿喽一下从床上弹起多高,拉家伙来到营房外。可天飞等几员大将也马上起身视察情况:“你们看,是哈密城城头起火!”“你听,还有喊杀声。”“不好!道哥还在里头没出来,赶快点队攻城救人!”与此同时,在将军府内休息的傅清纯和泠寅道也从梦中惊醒。事出紧急,傅清纯一面派人携兵符大令去集结部队,自己则和泠寅道率亲兵卫队前往出事地点,匆忙间提枪上马没穿盔甲。二人离东门还有一里远就听咚,咚,咚三声炮响,被一队人马拦住去路。傅清纯定睛瞧看:呀,怎么是他?再看对面为首并排三员将。上垂手头戴尖顶罩面盔,身穿银环锁子甲,手中横担一柄宣花斧。下垂手头戴尖顶罩面盔,身穿叶尔羌棉甲,单手倒背一柄开山钺。正中间这位头戴尖顶护鼻金饰宝盔,一部银髯胸前飘摆,身穿叶尔羌禁卫黄金甲,鸟翅环得胜钩上挂着一条盘龙戟,正是阿都剌因和手下二将优素福、马合木。三人背后人山人海全是叶尔羌兵,弓箭手在前,长枪手在后,把道路围了个水泄不通。阿都剌因趾高气扬战术后仰:“傅清纯,你蓄意投敌被我等发现,还不下马投降更待何时?”“匹夫休得胡言!你说某蓄意投敌有何凭据!”“凭据?哈哈哈哈,看!”阿都剌因手指城门外,“赤黎军趁夜攻城就是凭据!你卖主求荣让手下开门献城不料被我等及时发现,事到如今还有何话讲!”傅清纯此时全明白了,分明是阿都剌因有意陷害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无论通敌卖国还是丢失城池自己都难逃一死,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身旁的恩公泠寅道护送出哈密城。想到这,傅清纯举枪发号施令:“弟兄们!我们叶尔羌人做事光明磊落不能含冤而死,把李将军护送出城,跟他们拼啦!”再看这一百号卫兵同仇敌忾冲向敌阵,誓死追随傅清纯。傅清纯和泠寅道在前横冲直撞、东挡西杀终于杀出一条血路,等回头再看只见一百名卫兵全部壮烈牺牲。来到东门前,泠寅道兴奋大喊:“城门未关,你我速速出城!”“吁。”傅清纯忽然把马带住。“清纯,你怎么了?”傅清纯眼含热泪:“兄长,我不能跟你走。”“为什么!”“小弟飘零半生四海为家最看重忠义二字,若我弃城而逃归降赤黎军是对可汗阿黑麻不忠,若我陷道哥于危难之中是对朋友不义。现在我将哥哥你带至城门,任务已经完成。你快走吧,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胡说什么!你留下的结果只能是死,谁还会在乎你的清白之身!”傅清纯摇摇头:“是啊,没有人在乎。”就在这时,只听身后大乱:“在那呐!快,别让他们跑喽,捉住他们!”“道哥你快走!”“要走一起走!”“啊呀!真急死我也!”傅清纯举起马鞭照呼雷豹的屁股使劲一抽。“吸溜溜溜溜!”呼雷豹疼痛难忍四蹄蹬开,拖着泠寅道向前窜去。再看傅清纯驳转马头杀向阿都剌因,霎那间被叶尔羌兵包围吞没,血染征袍却像蛟龙闹海困兽犹斗。又有几十个士兵倒下,竟无人再敢上前一步。“此人骁勇异常,近战恐不能取胜。”阿都剌因听罢既憎恨又佩服,抬手示意:“预备,放箭!”再看士兵往两旁一闪,几百支羽箭对准傅清纯齐射而出。傅清纯转动大枪拨打雕翎。“再射!”嗖嗖嗖嗖箭如雨发密不透风。傅清纯只感觉体力不支,嘭,“哎呀!”嘭,“哎呀!”大腿、手臂、两肋、后背皆是箭孔。终于,哈密绿洲錾金枪撒手落地,马背上没有了呼吸,只留下滴滴答答的一片血迹。“你,去看看死了没有?”一个士兵小心翼翼探到马前。突然,傅清纯颤抖地拔出宝剑缓缓扭回头观瞧,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勒马在桥头久久没有离开。一丝微笑,横剑自杀。 傅清纯自杀成仁刚应声栽倒就看远处有大队人马赶来,正是受传唤的叶尔羌兵。阿都剌因亲自割下傅清纯的首级,当众展示:“反叛通敌卖国今已伏诛。尔等要随其一同造反乎?”士兵虽心中存疑但不敢造次,纷纷听命于阿都剌因。合兵之后愈战愈勇,将已经抢占城门的赤黎军又赶出哈密城。王朝义气得直嘬牙花子:“糟糕,真糟糕,谁看见李将军啦!”混乱之中谁都没看见,无人应答王朝义。赤黎军进攻失利,不得已退居十里下寨。阿都剌因没有乘胜追击,让人加固城防的同时派人去吐鲁番找总督沙拉夫丁求援。优素福问:“沙拉夫丁是阿黑麻的堂弟,能出兵帮咱们吗?”“我了解沙拉夫丁,这个人能力出众野心勃勃觊觎汗位久已。我们需要他,同样他也需要我们。” 十日后,李成危率赤黎军主力兵临哈密与先锋部队汇合,巡视过后并未发现泠寅道。“道哥呢?”“他,我,这个。”王朝义支支吾吾。李成危感觉不对:“嗯?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讲!”王朝义只好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讲述一遍。“什么!人不见了!”“昨天城内一片大乱,听说傅清纯被杀、道哥下落不明。”“唉!点队攻城!”赤黎军列阵城下,鼓响如雷蓄势待发。阿都剌因也出城应战,二龙出水阵压住阵脚。殿前香勒马举枪点指:“呔!对面敌将,我哥哥泠寅道何在!”阿都剌因一笑:“将军莫急,泠寅道已逃出城外不知去向。”“你有何凭据?”阿都剌因让人呈上水软明光铠:“看,昨夜泠寅道走得匆忙未穿盔甲,但大枪和宝马均不在我手中。”王朝义眼尖:“啊!这的确是道哥的铠甲。道哥肯定被他们杀害了。”他这一哭让别人心里也都凉半截,不自觉就往坏处想。阿都剌因觍着脸说:“诸位,咱们是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你们能放弃攻打哈密城并支持我称汗,那我将率部配合赤黎军攻取莎车活捉阿黑麻。这个条件,诸位意下如何?”话音刚落,殿前香大吼一声:“放你妈的屁!你既伤我哥哥看我取尔的狗命!”说罢,拍马舞杖直奔阿都剌因。优素福跃马挺斧会斗殿前香。施百年怕兄弟有失,拍马舞刀加入战团。马合木也跃马挺钺抵住施百年。四个人打成两对,兵器碰撞,沙土飞扬。二十几个回合后,殿前香泰山压顶举杖便砸。优素福横担宣花斧,嘡哴哴哴哴架起水墨禅杖。殿前香拧后把转禅杖,四股双轮十二环的杖首在斧杆上滚动横扫优素福双手。优素福撤双手抬斧杆支起水磨禅杖。殿前香看优素福迎门没有保护,突然左手泄劲撤回杖首,右手提杖尾月牙铲猛冲敌将颈部。“啊!”优素福再想躲避已然不及,只听“噗,骨碌”,人头被月牙铲铲掉。马合木用余光偷眼观瞧:啊?刚一愣神的功夫,被施百年斜肩铲背一刀劈为两半。二将毙命顿使叶尔羌军大乱。赤黎军趁势掩杀猛攻城头:“给李将军报仇啊!冲啊!”纵使叶尔羌兵守城意志多么坚定,赤黎军比往常爆发出更无畏的精神。阿都剌因在城头指挥如坐针毡:“顶住,给我顶住!”这时,西门外马挂銮铃声响。“援军来啦!”叶尔羌兵精神大振,可等离近了看才发现,三千援军全是老弱病残。这帮人不但没帮上忙,反而给哈密城添乱。赤黎军抓住战机,一鼓作气攻取哈密,逼迫阿都剌因率残部逃走。赤黎军众将心如刀绞, 大都不愿相信泠寅道已经遇难,城中搜遍没发现踪影也未能找到傅清纯的尸身,又撒出多路小队四下寻找。其中最着急的当属覃莹暄,小两口成亲不久如胶似漆,十分恩爱从来没红过脸,听说丈夫失踪生死未卜是痛不欲生,非要单人独骑进大漠寻找。这个也劝那个也劝可就是不听,最后好在是火妹妹更了解女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终于让覃莹暄平复住心情。 放下怎么寻找泠寅道不提,再说赤黎军。沙漠千里行军、哈密攻城恶战让众人见识到前所未有的作战难度,为稳妥行事,一致决定派人潜入吐鲁番暗中侦查。骆足自告奋勇,整一套用具扮成算命先生打板儿算卦、行医治病,这些年博览群书又跟吴有性和尚炯学了些医术。王朝义和游善存也嚷嚷着要和军师一起走,扮作书童模样陪护左右。最后再加上五名净化司成员扮作随从,一同赶奔吐鲁番。 六百里黄沙垫道、大漠孤烟,散落的村庄三三两两宁静祥和,一束束日光在颗粒间折射朦胧,穿过葡萄架映出紫色的珍珠,滚落在五彩斑斓的毛毯上闪烁。十天后,一行人驻足在吐鲁番城下。等到了这众人才发现吐鲁番比哈密要大得多的多,生土式的建筑表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却彰显着一种粗犷敦厚、朴实无华的气质,高丈五,宽八里,周四十。公元前二世纪至五世纪由车师人开创和建造的,在南北朝和唐朝达到鼎盛,九至十四世纪由于战略位置重要连年战火,城池累遭涂炭但屹立不倒,至叶尔羌汗国管辖时,百姓不下二十万。城东的哈尔干孜郭勒河静谧流淌,给城市带来无限生机。城内建筑错落有致,贯穿南北的一条中心大道把居住区分为东、西两部分。大道北端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寺院,东区南部为大型民居区,中部为官署区。大道西区除大部分为民居外,还分布有许多手工作坊。城中大道两旁皆是高厚的街墙,临街不设门窗。大体南北、东西向垂直交叉、纵横相连的街巷把建筑群分为若干小区。 一行人先找间旅店宿下,随后骆足头戴八卦阴阳帽,身穿对襟开领阴阳褂儿,手中拿一杆神机妙算阴阳幡,带上竹筒的木签,和游善存、王朝义上街摆摊营业。头三天没开张,老游有点泄气。骆足倒是气定神闲、不慌不忙,该吆喝吆喝。王朝义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乐乐呵呵,今天吃一串葡萄,明天啃一块西瓜,外表松散心中有数。第四天上午照常营业,终于有百姓前来问卜。骆足按《周易》所说推算对百姓揭示吉凶祸福,由于算卦不收钱致使访客越来越多。有时骆足说完签运或开好药方就顺带问问城中近况新闻,得到答案大多是说自己做哪行工作、缺小麦、缺蔬菜,牛羊肉卖到关内可以赚个大价钱等等,最有用的莫过于吐鲁番总督名叫沙拉夫丁,没有任何人比他武功好。一连半个月,骆足在城中不同街道支起挂摊边走边问,其余人暗中勾画城防图。 转过来单说这天,骆足坐在板凳上正在喝:“算灵挂,算灵挂,大流运挂未卜先知。”突然有一男人来到摊位前,只见此人中等身材细腰乍背,年纪在三十出头,头似麦兜、五官立体、双眼皮、长睫毛、高鼻梁、深眼眶,尤其是这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烁烁放光,发色较浅、体毛发达,外形粗犷,容貌凌冽,虽身穿百姓的服装但气宇轩昂。众人抬头一看真是大吃了一惊! 正是:人生更在艰难内,盛世年来不易逢。 要知来人为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81章 含糊其辞三问心照不宣 误入空城两次突围受挫 三人见他相貌不凡十分惊奇,预感来者不善。尤其是王朝义眼睫毛都是空的,一看他这双眼睛带股杀气就知道是练家子。骆足问:“这位壮士,请问你要算什么?”那人正襟危坐:“我要算国运。”骆足迟愣片刻:“壮士所言是指哪国国运?”“叶尔羌汗国。”游善存和王朝义不约而同看了眼骆足,替军师捏把汗。骆足对曰:“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天数有变,神器更易,而归有德之人,此乃自然之理也。一人,一家,一团体,一地方,乃至一国,初时意气勃发、人人奋进,一旦成功之后逐渐懈怠,惰性逐步取代活力,最终走向僵化乃至无药可救灰飞烟灭。中华大地千年来朝代更迭无数,如巍巍大汉、泱泱大唐,二三百年大厦将倾独木难支。而至明朝,初期太祖皇帝治吏严苛严惩贪腐,百般酷刑无不用于特权阶层,一场大案下来处决几十人乃至上百人都不足为奇。然今万历朝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社稷丘墟,苍生涂炭。中原既如此,塞外安能独善乎?”说罢从竹筒里摇出一签,上写:沧海桑田。那人看罢点头称善,又言:“第二签我算胆识。”此言明显不按常理出牌,使游善存和王朝义心头一紧。骆足对曰:“你我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人活百年,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然而人生起起落落,正是生活意义所在。天降大任,先苦后甜;百折不挠,定成大业。”说罢,从竹筒里摇出一签,上写:顺势而为。那人看罢暗自赞赏,又言:“第三签,我算命中贵人。”游善存和王朝义静静听着。骆足对曰:“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机会若隐若现,贵人近在眼前。”“嘶。”那人倒吸一口冷气,眼神中先是露出一阵杀意,马上又和缓下来。游善存和王朝义也悄悄挪手攥住剑柄。骆足声色不动,从竹筒里摇出一签,上写:化干戈,为玉帛。“先生真高人也,在下佩服。”“知天易,逆天难,万不可与命抗争也。”“告辞。”“告辞。” 那人走后,骆足赶紧摘牌撤摊,带着游善存和王朝义返回旅店。路上无话,回屋后老游问:“牛鼻子,刚才你滴里嘟噜说了一大堆我没听懂,啥意思啊讲讲?”王朝义也问:“军师,我看此人绝非普通百姓。他问的问题十分特殊,好像,好像有意在套我们的话,而且从他的眼睛判断应该是习武之人。”骆足给二人分别倒杯水:“你们看刚才那男人是谁?”王朝义猜测:“吐鲁番的守军将领?”游善存看看大刀螂又瞅瞅骆足:“老路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到底是谁?”“沙拉夫丁。他不仅是沙拉夫丁,而且一定还猜出了我们的身份。”“什么?”游善存惊讶万分,“沙拉夫丁是吐鲁番总督,怎么可能跑到街上算卦?再说他既然已识破我等身份,为何不就地将我等斩杀?”“第一个问题很简单,可以说从我们第一天进城起就已经被他们盯住了。吐鲁番外松内紧,看似百姓生活如往常一样,但军队、便衣调动频繁、严阵以待。至于第二个问题,我想沙拉夫丁不逮捕我们恰恰说明他需要我们。”老游不信:“你可拉倒吧。两国的仇敌怎么可能需要彼此?吹得唔丢唔丢的。”“别吵吵!听军师把话讲完。”“哪都有你!”骆足不和二人拌嘴:“还记得在哈密城下吗,阿都剌因说如果答应他的条件就可以与我们合作并攻打阿黑麻。沙拉夫丁是阿都剌因的侄子也是阿黑麻的亲兄弟,如果他真心支持自己的哥哥当可汗为什么不攻打阿都剌因反而支援他三千老弱呢?这就说明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沙拉夫丁自己也想当可汗并且对阿都剌因是即用且防。目前战况焦灼,沙拉夫丁尚且不能断定赤黎军和叶尔羌汗国终究谁胜谁败,所以才问出第一个问题。吐鲁番实力不济所以一直没有动作保持观望,虽有心推翻阿黑麻又怕偷鸡不成蚀把米,所以问出第二个问题。他和阿都剌因一样都想到可以与赤黎军合作,借助咱们的实力消灭阿黑麻,但又不清楚咱们的态度,所以试探性地提出第三个问题。”“哦,是这么回事,”老游恍然大悟,“那是合作好呢还是不合作好呢?”“他想称汗,我们要收复河山,但攻打阿黑麻的意愿是相同的,合作。”王朝义也举手赞同:“军师说得对,我看合作比较合适,那能不能直接去找他谈判?”骆足摇摇头:“不可,沙拉夫丁一是对我们有戒心,二是摸不清我们的底细,断然不会贸然答应合作,只有拿下吐鲁番打疼他才能迫使其主动来投。马上派人送信去哈密,告诉九哥他们务必做好准备拿下吐鲁番。咱们其余人留下主动为质,一是表达赤黎军的诚意,二是能够时刻掌握敌人的动向。” 三日后,一行七人正在旅店休息,突然冒出上百号军队包围了旅店。为首武将翻身下马,带着几十名亲兵闯入客房。骆足一看正是那日算命之人,躬身施礼:“请问将军阁下尊姓大名。”那人也不隐瞒:“吐鲁番总督——沙拉夫丁。先生神算在下佩服,请诸位随我去将军府叙话。请!”说是请实际就是绑走,不过倒是没有连打带骂为难几人。骆足、游善存、王朝义早有准备,所以面不更色大步流星。到将军府内,骆足把赤黎军的态度和政策讲述一遍。沙拉夫丁听得全神贯注、沉默不语。再说另一头,驻扎在哈密的赤黎军三日后接到净化司成员的回信,打开来看里面是吐鲁番的城防图以及骆足对沙拉夫丁的态度分析。“好!军师不辱使命,咱们速做准备。” 简短截说,赤黎军把施百年的骑兵留守哈密城并寻找泠寅道的下落,其余五万兵发吐鲁番。十月全军兵临城下,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城内竟无一名守军。众人进城查看发现街上百姓三三两两,大多数民房都是人去楼空,似乎叶尔羌人早已提前转移。等到府库清点物资,众人心头更是一凉:金银一文没有,粮食东拼西凑搜出不足一百万斤。“军师他们在哪呢?”大伙四下寻找也没能找到,估计肯定是被沙拉夫丁一起带走转移了。照惯例赤黎军出榜安民、开仓放粮,结果前来零粮食的人不少,可一查身份发现大多是地主老财和资本家,几乎没有工人、贫农、小手工业者和知识分子等。赤黎军当然不会给这帮畜生分粮食,见人就杀,将人就抓,抄没家产,绝不留情。到了晚上,突然城中一处干草堆着起大火。负责城防的金占虎赶紧带人查看结果抓住五个细作,盘问之下得知他们是沙拉夫丁专门留下搞破坏的士兵,平时扮作百姓模样隐藏在城中各个角落打游击。往后几日事故频发,爆炸、暗杀、放火等无一不有。在利益受损的地主和资本家的支持下,潜伏在城中的特务们有一次出其不意冲击兵营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城中形式复杂,赤黎军疲于应对。殿前香建议说:“当前吐鲁番群众基础不好,想要维持治安十分困难,再加上物资短缺不如弃城而走寻找沙拉夫丁主力决战。”火妹妹比以前沉稳了很多:“此虽上策,但我军对本地地理环境不熟,若迷失在大漠之中后果不堪设想。”众人纷纷发表观点,最终也没能争论出个结果。 十月末的一天,李成危等人正在城头巡查,突然发现吐鲁番四面八方烟尘大作,黑压压一片反射出刺眼的光茫,晃得人睁不开眼只能听见震耳欲聋的脚步声。兵临城下,将至壕边,一望无际全是叶尔羌兵马根本看不到尽头。李成危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中了敌人的空城计,本以为沙拉夫丁是怕城中兵马不足退居它地力求再战,没想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包围吐鲁番。果不其然,沙拉夫丁不仅勇武过人而且足智多谋。他判断赤黎军对沙漠环境不熟必定行军缓慢,为保证几万人吃喝用度一旦攻下城池绝不敢轻易放弃,因此主动率三万叶军撤离吐鲁番,凭借自身威望招拢临近守军,甚至连沙漠上的大盗、响马也都花钱雇佣联合起来,最终挥兵十万围困吐鲁番。赤黎众将赶紧召开紧急会议,殿前香甩袍袖站起身:“事到如今只有突围,返回哈密与施百年汇合然后再做商议。”大家一致同意。夜间,殿前香点队出东门,火妹妹在左,覃莹暄在右,金占虎断后,三军直扑敌营,没料到进展十分顺利,未遇过多抵抗成功突破第一道防线。还没等赤黎军在第二道防线前站稳脚跟,突然只听叨、叨、叨三声炮响,一队叶军拦住去路。借火光看,此人头戴尖顶护鼻金饰宝盔,身穿叶尔羌禁卫亮银铠,单手倒背哈密绿洲錾金枪,胯下压骑沙里飞,正是敌将沙拉夫丁。傅清纯的宝枪和宝马怎么会落在沙拉夫丁手中呢?原来这二人私下关系十分不错,在傅清纯刚刚流浪至此时,沙拉夫丁曾出手资助其参加武举。沙拉夫丁早知道傅清纯有两件宝物羡慕不已,后来得知阿都剌因想要一石二鸟并向他借三千兵马,于是提出若傅清纯战死则以他的宝物来作交换条件。最终沙拉夫丁有意派出三千老弱去哈密帮倒忙。阿都剌因丢失城池不得已暂时投靠到沙拉夫丁帐下,不得已话负前言献出宝物吃个哑巴亏。沙拉夫丁端坐马上蔑视冷笑:“雕虫小技岂能瞒我?来将通名,我枪下不死无名之鬼。”事已至此无话可说,殿前香大吼一声:“休得猖狂,看我取你首级!”跃马挺宝杖直戳沙拉夫丁前心。沙拉夫丁不慌不忙,看杖尖儿离胸前还有二尺,前把一压后把一抬立枪当棍:“来地好!”封出禅杖杖首。殿前香右脚踹镫,唰啦一翻腕子横扫沙里飞的双腿。沙拉夫丁左手一提丝缰,战马前腿腾空悬起躲过禅杖,右手拧枪杆,扑棱,分心便刺。殿前香急忙撤杖首献杖尾,用月牙铲架出枪尖。马打盘桓,枪杖并举,战在一处。转眼七十回合过去仍然不分胜负,殿前香鼻洼鬓角全是汗珠,可再看沙拉夫丁是越战越勇。殿前香使出看家本领边打边偷眼观瞧,发现叶尔羌军兵是越聚越多,一层围上一层堵住各条出口,而自己的队伍被困在中间十分被动不断有人倒下,连火妹妹和覃莹暄也纷纷被围攻。哎呀,这可怎么办?殿前香心急如焚。脑袋一溜号手上动作也跟着慢了下来,一下露出破绽给了沙拉夫丁可乘之机。沙拉夫丁猛地一颤大枪:“着!”啪啪啪金鸡乱点头。“嗯啊?”殿前香慌忙闪身,双腿一夹黄骠马的三叉骨躲到侧边。就在二马一错镫的功夫,沙拉夫丁枪交左手,右手从背后抽出十八节紫金鞭,照准殿前香的后脑:“你给我在这吧!”呼,由上势下猛砸过来。哎呀!殿前香再想躲开已然不及,只能尽量弯腰低头。喔啪!这一鞭正砸在后背上,把八杆护背旗全部打折,震得殿前香抱鞍吐血,晃三晃好悬没载于马下。沙拉夫丁看招数得手精神大振,驳回马来挺枪又刺。好在火妹妹和覃莹暄及时跳出包围,一个举枪,一个擎棍,护住殿前香。经过一番恶战,赤黎军无论如何冲不出去只得狼狈返回吐鲁番。有士兵扶着殿前香回到将军府,得知消息早已再次等候的吴有性和尚炯等军医赶忙七手八脚把他抬上病床,扒开衣服仔细查看,呀!只见后背上印着一条胳膊粗、二尺多长的紫色血迹,伤口周围已经肿起一个大鼓包,好在没有伤及骨头。大家立刻施救,撒上金疮药、止疼药、铁扇散,忙活好一阵子通身是汗。 殿前香恢复身体起码要半个多月,可时间不等人,情急之下大伙决定让火妹妹和覃莹暄暂代殿前香之职统领全军。十天后,赤黎军整顿好兵马准备二次突围,鼓舞士兵提振精神,能否成功全在此一举。火妹妹和覃莹暄登上城头了望敌情,发现四门外叶尔羌军摆起大阵。大阵呈正方形,主要分为九个阵壁和八个道门。所谓“门”就是此阵的入口,又分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道,方向分别为正东、正南、正西、正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中央阵眼是太极阴阳鱼,乾、坎、艮、震、巽、离、坤、兑,九地、九天、直符、腾蛇、太阴、六合、白虎、玄武围成一圈护住阵眼。阵内纵横有序、排列整齐,四周遍插军旗,刀枪林密布,步骑弓变化无常。李成危问:“这是何阵法?”火妹妹不假思索:“这是十大阵法中的八门金锁阵。”覃莹暄也如此见识。然她们却不晓得沙拉夫丁摆得并非八门金锁阵,而是八门金锁阵的近亲——九宫四线阵。九宫四线阵呈正方形,人行道五尺,全阵开四门,谓生、死、惊、开。内部结构为三行三斗九曲连。扎法有横连、纵连两种,迷门设置第一斗设一个,第二斗设二个直至第九斗设九个。有时设跳跃式迷门,少则九门,多则八十一门。此阵回环往复,迷门迭出。游者往往误出迷门,走来走去还回原地,在八门金锁阵的基础上衍生出更多的变化。沙拉夫丁研究九宫四线阵不下十年,平时经常率兵操演,今日终于派上用场。李成危问:“道哥的《遁甲天书》中有破阵之法,二位可曾习得?”覃莹暄一笑:“此事不难,自从成亲后泠寅道时常教我兵书战策,《遁甲天书》中破八门金锁阵的套路我全记得。八门金锁阵实际上是运用围剿战术,不同阵壁的顺、逆时针移动方向是固定的,从生门、景门、开门而入则吉;从伤门、惊门、休门而入则伤;从杜门、死门而入则亡。今景门冲我,如从正西景门击人,往东南角生门而出,其阵必乱!”“好!请二位即可点兵出战。”两位巾帼英雄顶盔贯甲,罩袍束带,系甲拦裙,即刻点两万兵马出城。 按照事先计划,金占虎率一队绕至生门和伤门只见牵制敌兵,其余人马全部攻打景门。两员女将刚到景门门口,只听咚、咚、咚三声炮响,一队叶尔羌兵挡住去路,为首一员大将身穿精铁札甲,布包头盔,锁子护面,胯下一匹大黑马,手中平端一口合扇板门刀。火妹妹用梅花棍点指:“呔!对面的番将还不闪开去路,否则让你在姑奶奶的棍下做鬼!”“哟?来个女滴,看来赤黎军没有男人啦。有本事你就打阵,没本事你就做我赛义德的压寨夫人,如何?”“呸!竟敢占某的便宜,纳命来!”说罢举棍就砸。覃莹暄伸手拦住:“姐姐稍歇,看小妹擒他,驾!”跃马摇动丈八蛇矛点钢枪直取赛义德。赛义德举刀接架相还,刀枪并举战在一处。三十回合赛义德忽然跳出圈外:“嗯,小娘们甚是厉害,撤!”一声令下叶尔羌军全部撤入阵中。“冲!”火妹妹举棍为号,命令全军一股脑尾随杀来。赤黎军进入阵门后发现阵眼的指挥台上“唰啦”打出绿旗,右侧番兵开始后撤围圆,把众人全部包裹其中,左侧士兵往两翼扩散,闪出一条向阵眼的通道。覃莹暄大喊:“不要上当!通道是陷阱,继续向东杀!”赤黎军遵从号令和两翼敌军近身肉搏。叶尔羌军长枪手、重步兵在前,弓箭手在后,缝隙之间还穿插着标枪手和火枪手,一个个头戴头巾盔,身穿链甲衫,外罩褶黄袍,嗖嗖嗖,啪啪啪,给赤黎军造成不小麻烦。赤黎军付出不小的代价终于突破一层防线,整合兵马准备再次进攻。覃莹暄望向指挥台:“姐姐,我们已经过半了,再加把劲冲出去里外夹击!”“走!” 赤黎军又杀出百米远,忽然发现前面出现一片遮阳棚。左右两根木头一排排、一列列撑起支架,顶部全用土黄色的厚布蒙住。再看指挥台上主将欻啦一挥手中信号旗,由绿色变为红色。叶尔羌兵马上转换队形,左右交叉给赤黎军闪出八条通道。“妹妹,怎么办?”覃莹暄倒提大枪,手搭凉棚急切观察:“姐姐,遮阳棚是正确方向!”“快,杀!”一声令下全军冲进遮阳棚。等覃莹暄和火妹妹骑马进入棚里才发现大事不妙,由于厚布遮住顶部导致人在里面根本没有参照物辨不清方向,再加上空间缩小、人头攒动四周全是扬起的沙土,不仅阻挡视野而且呼吸一口能呛个半死。刚开始大家边杀还能边有呼应,越往前越发现周围的同伴越来越少,声音也越来越小,明显是被叶尔羌军分割包围。再看叶尔羌的士兵分成若干的组来回穿插不停地跑,迷惑的赤黎军不知所措。这时,火妹妹和覃莹暄头上都冒了汗了。“妹妹,情况不妙啊,现在怎么办?”覃莹暄气喘吁吁:“顾不了旁的了,全军往回杀!”又激战好一阵子,赤黎军终于冲出遮阳棚来到一片空地上,一个个盔歪甲斜、带朗袍松,连火妹妹和覃莹暄的战袍、盔甲上全是血肉。大伙长舒一口气都以为安全了,突然听指挥台上传来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哈哈!来将可识得此阵乎?我沙拉夫丁耗费十年心血研究此阵,岂是你这等鼠辈能够破得了的?奉劝二位赶快下马投降还能保全性命,如若不然,哼哼,看!这些骑兵定叫尔等粉身碎骨!”众人往四下观瞧,只见黑压压如乌云般合围了数千装重骑兵。头戴覆面盔,体穿精锐链甲,手戴鱼鳞护腕,足蹬链甲靴,胯下披甲战马,鸟翅环得胜钩上挂着半月形精铁骑枪,腰悬弯刀,背后背盾,右手紧握钉头锤,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到面容,只能透过空隙看到一双锐利的眼神,像地狱死神的凝视。火妹妹和覃莹暄当然不会投降,指挥三军和敌人死战到底。叶尔羌重装骑兵从四面八方排山倒海般涌来,噗噗噗刺穿一个又一个战士的身躯,如砍瓜切菜疯狂收割。惨烈厮杀打得昏天黑地,火妹妹和覃莹暄拼死抵抗终于闯出一条缺口,带领残兵败将返回吐鲁番。 李成危在城头洞察全局心惊胆颤,见赤黎军稀稀拉拉铩羽而归赶忙跑下城墙开门迎接。这个惨劲就甭提了,火妹妹和覃莹暄纷纷挂彩,清点人数发现又牺牲了五千多个弟兄。经此一役,赤黎军再也没有实力突出重围,只得闭门不战严防死守。沙拉夫丁率叶尔羌的军队也是只围不攻,扎营在哈尔干孜郭勒河旁。日子一天天向前,粮食一斤斤耗费,从一开始一天两顿饭减少到一天一顿,从一天一顿又减少到每日一碗稀粥,最后都清汤寡水见不着米粒。有人想给李成危等文武开小灶搞特殊化,被李成危极力反对并坚持时刻官兵平等的原则,把自己仅有的稀粥也分出半碗给战士。殿前香一边负责城中防务,一边把军中仅剩的口粮再挤出部分分发给穷苦的百姓。这一举动让新疆的百姓对汉人的军队感激不尽。又抗住近一个月,半数以上的赤黎军身体出现浮肿,还有很多士兵说肚子疼、发高烧、上吐下泻。很快症状迅速蔓延,一个军营传两个军营,两个军营传四个军营,许多将领接连中招。李成危自己也身体不适发低烧,躺在床上请军医大夫会诊:“吴大夫,怎么样?”吴有性把脉听诊望闻问切,面色凝重:“脉象芤涩虚浮,心率紊乱,应该是食物中毒所致。余以为由此引发的高烧并非寒热症,而更像是瘟疫。”“什么!瘟疫?”尚炯也赞同吴有性的说法:“大帅应尽快下令让全军将士用布罩遮住口鼻,再将发病之人与常人隔离开来断绝传染源。”“我再开几副药给得病人灌下。”“好,就依二位。”赤黎军一边防控一边寻找传染源,终于发现遗留在城中的粮食就是病源。原来这一切都是沙拉夫丁事先准备好的,撤离吐鲁番前命人在粮食中掺杂了慢性毒药。 吴有性和尚炯的药方很快见效,没有再出现人传人的现象,只可惜最终有五百条生命没能挽回。李成危退烧了也能下地活动活动,在三弟邢工冲和伍三海的陪同下带上几百两银子走访酒馆采购粮食。城中酒馆大多是受资本家和地主的控制,自赤黎军进城后迫于压力为求自保,主动将存粮以平价售卖。转过两条街巷,登上一段台阶,三人推门走进城里最大的一间酒馆——丝路苑。伊斯兰式的建筑风格雕梁画栋美轮美奂,让西域的文化永葆生机。店伙计对这三位并不陌生,赶忙上前迎接:“哟,三位爷里边请!”李成危并不急于买粮食,四下扫视一周突然发现角落里靠墙坐着一个酒客正在自斟自饮。这个酒客与旁人截然不同,深棕色的头发,宝蓝色的眼珠,刀条脸,宽脑门,深眼窝,高颧骨,尖下壳,鹰钩鼻子,棱角嘴,一部络腮胡须密密麻麻,身穿褐黄色的教士服,胸前挂着一条耶稣十字架的项链,年纪在二十岁出头。伍三海和邢工冲也对此人十分好奇,于是过来见礼:“hello sir,what''s your name?”那人惊讶地抬头看见三个陌生人:“哦,你好,你好。”哎呦,三个人都没料到这个外国人会说中文,莞尔一笑对其刮目相看,在两次突围失败压抑的环境中找到一丝乐趣。伍三海好奇地问:“小老弟怎么称呼,来自哪里?”“我叫‘johann adam schall von bell’,中文名字是汤若望。”“哦,汤若望。”“我来自神圣罗马帝国的科隆,是天主教耶稣会传教士。你们是什么人?”邢工冲哈哈一笑:“我们是赤黎军。”“哦!就是和叶尔羌汗国交战的赤黎军?”“正是。”汤若望虽然不是第一个来中国传教的洋人,但当时的中国人对天主教没什么概念。伍三海接着问:“我们中国人有信佛教的也有信道教的,你能讲讲天主教的教义吗?”“当然。”汤若望滔滔不绝讲起《圣经》里的故事,说着说着又谈起西方的科技和医学。西方近代医学是文艺复兴以后逐渐兴起的医学,一般包括十六世纪至十九世纪的欧洲医学。封建社会后期,手工业和商业开始发展,生产力的增长促进了对新市场的寻找。航海发现美洲大陆后,金鸡纳、愈创木、可可果等药材传入欧洲。文艺复兴运动中,怀疑教条、反对权威之风兴起。于是医学界也产生了一场以帕拉切尔苏斯为代表的医学革命。他指出人体的生命过程是化学过程,公开焚毁了中世纪传统守旧派加伦和阿维森纳的着作。随着把人作为注意的中心的观点深入人心,人体解剖学也得到进一步发展。一五四三年,维萨里将工作中积累起来的材料整理成书公开发表,书名就叫《人体构造论》。汤若望打开随身的医药箱从里面取出两件器物:“看,这个叫体温计,那个叫脉搏计。你们,想试试吗?”邢工冲饶有兴致,按照汤若望的说明把体温计夹在腋下。”“五分钟时间到,拿出来我看看。嗯,三十六点三摄氏度,体温正常。”伍三海也把脉搏计套在大臂上:“哎呦,有点紧。”汤若望盯着数值:“血压偏高,很可能跟目前精神紧张有关,要注意休息。”他把医疗器械收入箱中又问:“听说你们赤黎军的军营里在散播瘟疫,我想去看一看究竟,如果你允们许的话。”三人欣然接受,带着汤若望回到军营。汤若望剑走偏锋,专挑五百具尸体进行解剖,观察后开出不同的药方。在中西医共同努力下瘟疫彻底从军队中消失,全体士兵恢复健康计划第三次突围。 正是:旅馆寒灯独不眠,客心何事转凄然。 要知赤黎军能否突围成功,且听下回分解。 第82章 游善存闯连营九死一生 骑兵车破叶军大显神威 在李成危等人的邀请下,汤若望自愿留在赤黎军中工作。他不仅传授西医知识,还给士兵们讲解铸炮技术,其中涉及不少西方关于冶铸、 机械、 化学、力学、数学等方面的知识。此外,汤若望对佛郎机、鸟枪、火箭、喷火筒等火器的制造也有研究,并介绍各种火药的制作、贮藏、性能、配方和火铳的试放、安装、教练、搬运等内容,弥补了赤黎军自制军械在理论上的不足。伍三海不禁感慨:“看来我们不仅生活在一个国内动荡的年代,更是处于一个世界风云变幻的时代。我有一种预感,如果朝廷不能引领国家抓住契机,还是一味地天朝上国春秋大梦,那将来很可能会被洋人踩在脚下。” 转眼来到一六一四年三月,城中余粮已经寥寥无几,赤黎军部署停当准备最后一次突围。晌午,李成危亲领大军踹营。沙拉夫丁得知报告传令开门迎战,单人独骑与李成危马打对头。李成危上下打量来将,见他一脸傲气就知道根本没把被困的赤黎军放眼里。沙拉夫丁后仰勒住丝缰,不屑一顾:“李成危,你两番突围均以失败告终,今日有何颜面再来请死?我大军围城数月随时可将吐鲁番夷为平地,识时务者为俊杰,若你能举旗投降并助我讨伐阿黑麻夺取莎车城,我保赤黎军平安退回玉门关,如何?”李成危淡淡一笑:“恕难从命。”沙拉夫丁十分不解:“当下你里无粮台外无救兵,据城死守又能撑到几时?再说赤黎军与明朝廷本是水火不同炉,为何要替那个狗屁万历皇帝卖命?”“你错了。明朝廷的确昏庸腐败,我们赤黎军以及天下所有有志之士迟早要将它彻底洗刷干净。至于讨伐叶尔羌汗国并非受朝廷委派,而是我们自愿要来。任何一个爱国人士都希望收复新疆,让自古以来不可分割的西域重归中国。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沙拉夫丁听罢暗挑大指:“果然豪气纵横,若非亲眼得见安能相信中华尚有英雄驰骋。”李成危咯楞摘下赤黎刀。沙拉夫丁也取下沙漠绿洲錾金枪,话不投机当场动武。李成危豁出性命把大刀舞动如山呼呼带风,卯足全身力气嗖嗖嗖嗖嗖,可再怎么诈唬怎么能是沙拉夫丁的对手,没到十个回合就顶不住劲了,一不留神赤黎刀正碰在枪杆上。喏儿,嘡唡唡唡唡唡,刀被崩飞三丈远落在地上。“啊!”李成危见势不妙驳马便跑。“哪里走!”沙拉夫丁在后催马紧追。这时殿前香、火妹妹、覃莹暄三个人各抡兵器纵马上前挡住沙拉夫丁。四个人车轮战打成一团。沙拉夫丁围城数月的目的就是要逼赤黎军答应条件和谈,眼看就能抓住李成危这条大鱼作为筹码岂能轻易放过,招呼手下士兵一拥而上。赤黎军的战士们也大喊一声冲入敌阵。 看起来赤黎军第三次突围希望渺茫,但实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时旁边不远处开了锅,有叶尔羌兵急报:“大帅,赤黎军一个小队趁咱们没注意偷营了。”“什么?”沙拉夫丁甩头观看只见几座帐篷着起大火。“啊!他奶奶的!”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李成危不过是诱饵,真正目的就是要把自己的军队都吸引过来从而撕开一个缺口。沙拉夫丁想马上返回拦截,但此时已完全陷入赤黎军的颤抖之中。率小队突围的正是原先黄瓜山二寨主不沾泥。不沾泥因为水性好,头一天就被安排在哈尔干孜郭勒河里潜伏一夜,等两军激烈交手之时突然杀出冲入敌营。不沾泥很快闯过三道辕门,再往里看左右全是层层叠叠一个又一个帐篷,霎时间分不清东南西北。正当犹豫不决,忽然左前方不远有一队叶尔羌兵猫着腰躲在营帐侧面朝不沾泥招手,意思让他赶紧到这边来。不沾泥先是一愣,最后双腿一夹马的三叉骨,心想:过去就过去,爱谁谁吧。见不沾泥真来到他们面前,其中一个队长仰着头问:“你是赤黎军派来闯营的吗?”“是又怎样?你是何人?”“嘘!小点声,快跟我们走去见一个人。”“谁?”“骆足,你应该认识。”“军师!你是说军师?”“正是,快走。”不沾泥跟着这伙人七拐八拐来到座帐篷前,一眼就看着骆足、游善存和王朝义,旁边还有几个叶尔羌兵把风。不沾泥激动得从马上蹦下来跪在骆足面前:“军师!可找找你们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骆足赶忙双手相掺:“快起来,没时间说别的了,”他迅速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你赶紧拿上我这封信去哈密找施百年,让他按信中所说速做准备,一定要在年底前解吐鲁番之围。这几个叶军士兵都是自己人,跟上他们保准把你带出连营,快走!” 两个小队的叶尔羌兵为何要帮助赤黎军呢?原来骆足在被软禁的这几个月里一直没闲着,有机会就向看守的叶尔羌士兵宣传赤黎军的政策,尤其当说到新疆自古以来就归属中国时总能引起维族士兵的共鸣,最后有两个小队十几个人被成功策反。今日三人听门外大乱预料到赤黎军要闯营,于是提前做好接应准备。不沾泥接信在手翻身上马,没等坐稳当就听身后嗖,哧,嘭,一支狼牙箭正钉在不沾泥后背上,箭头扎穿了前心。不沾泥眼睛往上一翻没吭一声坠马身亡,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封信。游善存吓得蹦起多高:“哎呀!怎么回事?”王朝义用手一指:“坏啦,鬼来啦!”只见沙拉夫丁手挎宝雕弓,面目狰狞疾驰而来。千钧一发,骆足弯腰从地上捡起信递给游善存:“老游,你拿上信快走!”“得嘞!这活儿也只能我来!”说罢把信别腰里又从地上刨了两把土然后飞身上马,左手拎上一个叶军放在自己身前,右手拎上一个叶军放在自己身后,“你们俩给我指路,驾!”一溜烟往前猛跑。沙拉夫丁顾不上骆足他们,只想立刻抓住游善存。眼看马头要碰马尾,王朝义在侧后方掏出链子飞爪刷啦一甩:“黑虎掏心!”“哗????”,朝沙拉夫丁后背抓来。沙拉夫丁听声音对自己不利,只得卧马回身枪挑开飞爪。一个回合的时间可帮了游善存大忙,按照方位指点左拐右拐终于冲出连营,但身前身后被策反的的叶军士兵双双牺牲在混战之中。 连营外面是一望无际的沙漠,游善存一个劲儿的先前跑,但这匹马只是普通的军马速度比不过自己的大肚子蝈蝈红,跑出二里地又被沙拉夫丁撵上。“站住!再不站住要开弓放箭啦!”“就不站住!箭在哪呢?你唬谁呀!”沙拉夫丁火冒三丈,抽弓搭箭瞄准游善存,“嗖”。老游听脑后生风,吓得一哈腰:“嗐!”箭头射掉头盔。“诶呦我滴妈呀,还真有弓箭呐!没射着,嘿嘿。”沙拉夫丁一拍大腿,恨自己射得着急没中目标,又喊:“哪里跑!”“有地方跑,你管得着吗?”“哇呀呀呀呀!”“别叫唤,比驴吵吵的还难听!”游善存嘴不闲着,故意气沙拉夫丁。两匹马越追越近,沙拉夫丁想伸手活捉游善存。老游回身一看吓得汗毛根儿发炸,应激一抬右手:“土炮!”这下扔的不偏不倚,沙子全糊在沙拉夫丁脸上。“嗯啊,哱!咳咳咳,咳!嗨哱。”沙拉夫丁连咳嗽带胡撸,差点没呛个半死,“姓游的,你损透了你!”“嘿嘿嘿嘿,损呐?损的招还多着呢!”又往前追出一阵,游善存左袖子一甩:“土炮!”这回沙拉夫丁有所准备没能打到。游善存看实在躲不过去只得翻身抡双钩大战沙拉夫丁。“钩地主!挑乌纱!脑革命!破天荒!”钩地主!挑乌纱!脑革命!破天荒……”一开始沙拉夫丁忙活的不轻,后来发现老游就会这三招半。嘿!我又被大草包给唬住啦,看我不取你的狗命!想到这枪招加紧直奔要害之处。游善存忙得眼花缭乱,噗,左胳膊扎个眼儿,噗,右腿上填个窟窿,仗着皮糙肉厚强行硬挺边打边跑。又跑出一段,沙拉夫丁突然勒住坐骑站在原地沉思。老游回头看:欸?怎么回事这是?嗷,明白了,他怕自己离军营太远让赤黎军突围成功。想到这,他把马也勒住距沙拉夫丁百米远:“诶!咋不追啦?怂啦?爷爷在这等着你。”沙拉夫丁气不打一处来催马紧追。跑出一段他犹豫不决二次把马带住。老游又喊:“是英雄你就追,是狗熊就甭追!”“臭狗屎!你站住!”沙拉夫丁猛抽马的后胯玩命追赶。老游的马毕竟慢,跑出不远眼看要被追上,突然大喊一声:“等等!我有话说!”“吁!”沙拉夫丁吓煞一跳。“诶,我看你也算个英雄,跟我斗显不出你的能耐,让别人知道只会说咱俩是饭桶追饭桶、草包打草包。这么着吧,你敢不敢把我放了?我把最有能耐的搬来收拾你。”沙拉夫丁轻蔑一笑:“好,我就当放个屁把你放了,望你言出法随祝你好运。”说罢扬长而去。哎呀?老游心里纳闷:激将法还挺管用,他就不怕我去哈密找施百年? 简短截说,游善存顾不上吃喝直奔哈密城,可真来到城下却傻了眼。城头竖起叶尔羌汗国的大旗,把守垛口的全是番兵番将。原来,赤黎军被围困在吐鲁番后,沙拉夫丁故意派人放出消息。施百年得知消息心急如焚,马上率全体骑兵日夜兼程赶奔吐鲁番解围,结果中途遭遇伏击败阵而走,等再回到哈密发现城池已被汗国重新占领,为首者正是阿都剌因。施百年难忍被偷袭之耻,本想让一万骑兵攻城但又怕损失太大只得暂退它处。老游如遇冷水泼头般失魂落魄,信马由缰在沙漠上乱撞。这一天上午正埋头往前走着,突然马失前蹄噗通陷入沙堆。“啊,救命啊!救命!”眼瞅黄沙已经堆到脖子高,忽然周围有人冒上来查看:“哎,逮住了逮住了,把他提出来。”三四个人七手八脚用钩子把游善存搭出来,然后五花大绑把他捆个结结实实。“你们什么人?”“什么人?蓝天下的雄鹰,黄土间的幽灵——沙漠强盗。少他妈废话,走!”那几个小子边笑边押着老游回营帐。老游心想:真他娘的点儿背,焯!爱怎么着怎么着吧。来到帐中,正前方端坐两位年轻的寨主,一个又高又壮穿红挂皂,一个又矬又瘦穿青挂绿。小头目跑上前对两位寨主耳语几句,然后又回到游善存身边:“把他拴在杆子上!”拴好后,有人递给小头目一把牛耳尖刀。“诶呀,真是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前段时间就来过一个走失的将军,没想到今天又来一个,反正归队也是个死,那还是让我来送你归西吧哦。”老游忽然脑子里一闪:前段时间走失的将军?难道是道哥?算了,死到临头想那么多也没用。“唉,想不到我游善存今日就要客死他乡了!”这句话似乎起了作用,两位寨主示意喽啰兵退在一旁,起身离座来到游善存面前。“朋友,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老游看死驴放屁——有缓儿,于是提高嗓门:“大丈夫站不更名坐不改姓,游善存是也哇呀呀呀呀!”两位寨主听完一惊:“您就是内个郭家岗收服义军、小河镇大败狐假虎、余家湖劫营烧粮、三钩子半定十堰,后来长征路上巧渡长江口、智取安康府、保媒土家寨、炮打观音山的游善存?”嘿嘿,老游心想:我这点事他们怎么一清二楚?“废话!天底下哪有第二个游善存?”“诶哟,”两名寨主趴在地上倒身便拜,“祖师爷在上,受弟子徒孙一拜!”嘣嘣嘣磕响头。其他喽啰兵看寨主下跪也跟着跪成一片。老游也被闹懵了:“二位起来起来,怎么回事这是?”其中高个子的说:“我叫高又壮,他叫郗麻秆。我二人本是关中人氏,后来因生活困难逃到塞外当起马匪。早听说您是当今世上了不起的英雄,参加赤黎军前也做过土匪,堪称我们这行的祖师爷,一直盼着有朝一日能亲眼得见您的尊容,没想今天在沙漠上与您偶遇。”老游看这帮人出于至诚:“哦是这样,险些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呐。大伙都起来,咱们是朋友什么祖师爷不祖师爷的。”“不行不行,您要不答应当我们的祖师爷我们就长跪不起。”再三恳请之下,游善存终于答应。有人给游善存解开绑绳请到上座,又牵来马匹兵器。郗麻秆问:“祖师爷,您不跟着赤黎军怎么跑到荒漠上来了?”游善存把过往经历简单讲述一遍:“我说二位,你们最近见没见过大队的骑兵啊?”“嘿!还真见过。”“哦?”“咱们这离哈密一百五十里,上个月确实看赤黎军骑兵朝敦煌方向去了。”老游合计合计应该错不了,又问:“刚才你说前段时间还来过一个走失的将军是怎么回事?”“这事也新鲜。去年年底有一个和您一样的将军误走此处被我等拦截,本想劫道谋财但没料到那人武功太高,还没等看清楚就被打翻在地。后来我们也请他当大寨主。他同意了但前两天刚离开,和您是前后脚。”“那人相貌如何?”“看着跟白面书生似的,又高又瘦也就一百二十斤沉。哦对,他临走之前还留下一份书信就在我手中。”老游眼睛一亮:“拿来我看!”郗麻秆掏出信件递给游善存。老游打开仔细辨认,发现字体十分熟悉就是泠寅道所写。“哎呀,道哥没有死!你们知道他去哪了吗?”“不知道,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说。”老游琢磨琢磨:如果现在去找泠寅道那如同大海捞针,即使找到了仅凭他一人之力难以解吐鲁番之围,不如赶奔敦煌先找施百年再做商议。想到这,他问两个寨主:“别人都说土匪是上为贼父贼母,下为贼子贼孙,本身为贼顶风臭八百里。你们想不想扒下贼皮参加赤黎军?”“参加赤黎军?我们能行吗?”“有我老游介绍准保能行。在赤黎军里我跺一脚颤三颤,谁敢不听?”“那是,祖师爷您是谁呀!”一个真能吹,一个真能捧。“不过我告诉你们啊,当了赤黎军可就得守军纪,可不能像现在这样逍遥自在,懂吗?”“是是是,我们明白。” 转过天来,游善存带着这四五十号喽啰兵弟兄赶奔敦煌。路上无话,四百里路十天的功夫躲开各种叶尔羌兵的盘查进入玉门关,在敦煌城下果然见到赤黎骑兵军。“游将军!您怎么回来了?”“先别说旁的了,水,快拿点水,都他娘渴死了!”高又壮和郗麻秆等人把马匹行李交给军卒,众星拱月般陪着老游来到大校场。此刻施百年面色凝重,手握剑柄观察骑兵操练。“老施!别看了,想出招没有啊?”施百年听声音熟悉,扭头观看:“老游!你还活着!”两人迎面相拥喜极而泣。哭罢多时,施百年问:“老游啊?你和军师、朝义去哪了?快说说吐鲁番那边情况怎么样?”“唉,一言难尽呐!”游善存把如何闯连营、遇马匪的事完完整整讲述一遍。施百年对高又壮和郗麻秆也表示欢迎。“老游,你说军师有一封信托你交给我,在哪呢?”“啊对,光顾着高兴差点把正事忘了,这呢。”施百年急忙展开来看,信中说:第一,叶军的优势在于铁甲骑兵和虎牙近卫步兵,盔甲厚重、武器锋利,用普通箭弩攻击效果微乎其微,用火枪攻击又被敌方机动性所克,因此必须要改进骑兵以骑制骑;第二,只靠赤黎骑兵军的一万人还远远不够,务必派人回陕西请求各路义军出兵援救;第三,沙拉夫丁的杀手锏是九宫四线阵,一定要访高人才能大破敌军。“军师所虑也正是我之所忧,骑兵军遭遇伏击恰恰吃亏在敌人的铁甲骑兵上。咱们的轻骑兵只能骚扰敌人,重骑兵与叶军的骑兵能打个平手,掷弹骑兵虽是优势但数量有限。这些天我一直研究战术可还是没有头绪。”“老施诶,现在赤黎军的生死存亡可全押你一人头上了,千万别掉链子,有什么需要我干的你尽管说。我这三百斤肉不怕折腾!”施百年点点头:“哦对,司马旧冠现在我营中,派他去陕西联络义军最为合适。”“嗯嗯,非他莫属!”司马旧冠闻之慨然应允,收拾行装即刻出发。临行前,施百年嘱咐他一定要在半年之内把援军请到。 哧吧楞噔一晃半年过去来到九月,敦煌城东门外浩浩荡荡开来大队人马。施百年等众将站在城头观望,隔老远就看见司马旧冠被簇拥在人群第一排正中央。游善存高兴的俩手拍不到一块儿,噔噔噔下楼梯开城门迎接。司马旧冠让大军暂且驻扎城外,单人独骑进城通禀。“大司你可真行啊!”众将纷纷跑过来围拢住司马旧冠,“我们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给盼来啦!这次带来多少?”司马旧冠十分激动,伸手比划一个数字“五”:“五万!”“太好了!”施百年乐得一蹦多高。“整个过程比较顺利,王嘉胤等义军首领都能以大局为重。十几家反王东拼西凑最终挑出五万人马。年哥啊,现在可全看你的了。”施百年拍拍司马旧冠肩旁:“你放心,能有诸位鼎力相助,我金某敢不用命?这半年我也一直没闲着,来,让友军都进城进城,一起去看看咱们的兵工厂。施百年带领司马旧冠和友军的头目来兵工厂参观,刚一进大厂房所有人的目光全被右手边停放的一百辆大车吸引。这些车的外形与春秋时期的战车极为相似:整体结构是单辕、双轮,外加一个长方形的车厢,前面用四匹马牵拉,但与传统战车不同的是车辕、车轮都是由精铁制成并非木制结构,且车厢也不是简单铺设的厢板加围栏,而是立体封闭的箱式结构,大约四尺高,四尺长,三尺宽,上下左右四面均封闭,正面左中右有分为上下两层的六个小洞,后面是能够开合的两扇门,六个面木质层的外面还包着一层铁皮。四匹马当中两匹马叫服马,两侧的叫骖马。服马套着连接马头与车辕的曲木,骖马只套了缰绳。四匹马身上都有铠甲保护要害部位。大家都觉得新鲜,想看看车厢里面是什么。有士兵打开后门,只见里面有三个位置:正中间有缰绳穿过小洞,是车夫驾驶的位置;左右两侧的小洞上各架着一挺十八管转膛炮;上面一排的小洞是视野口。施百年兴致勃勃地给大伙介绍:“这种车我给它命名‘装甲骑兵车’,专门对付叶尔羌的重装步兵和重装步兵。装甲骑兵车最大限度的结合了火力和防御并配有不慢的速度,定能大破敌军解吐鲁番之围,当然这离不开我们的头号功臣锻坚、锻锐以及所有的工人师傅!”原来在这半年之中,施百年茶不思、饭不想就专门琢磨破敌之策,终于灵机一动想起自己在明军服役时曾学过十五世纪初胡斯战争这段历史。其中起义军的首领扬·杰式卡曾用“战车堡垒”战术屡试不爽,尽依靠农民军便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多次打退贵族骑士。施百年借鉴经验废寝忘食绘画图纸,在胡斯车的基础上创新改装终于想出适合东方特点的装甲骑兵车,把十八管转膛炮这种单兵武器放进车里移动射击。他把画好的图纸交给锻坚、锻锐兄弟二人,命其先造出样品测试。锻式兄弟不愧是能工巧匠,真就摸着石头过河造出一辆样品。测试结果大获成功,于是锻式兄弟和其他工人按要求加班加点的干一共造出一百辆装甲骑兵车。工人阶级的主动性、积极性和创造性的确是了不起。造成之后,施百年选拔骑兵中的精英组成装甲骑兵军并每日严格操练。 援军已至,兵甲已足,一百辆装甲骑兵车开道,六万生力军紧随其后浩浩荡荡向哈密开进。此时阿都剌因内心狂喜,以为哈密几经易手最终回到自己的掌控之中,然当听说赤黎联军又兵临城下顿时吓得颜色更变。“多少人马?”“尚且不知,估计在万数以上!队伍最前面还有几十辆奇怪的战车,不知有何用处。”“呃,不过是虚张声势,随我点队出城!”时间不大,叶尔羌军一字长蛇阵横向展开。施百年也率两千骑兵和一万步兵在最前端列阵,把装甲骑兵车隐藏在队伍之中。阿都剌因大喝一声:“呔!施百年匹夫,败军之将有何颜面再来交战?”施百年淡定一笑:“你可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赤黎联军今日前来定将你这哈密城踏为平地!”话不投机半句多,阿都剌因一声令下虎牙近卫齐步向前压迫,尖顶头盔、护面铁链和反光的黑甲似乎没有任何缺陷。“稳住!”施百年观察敌情等待时机,“闪出空当!”见敌军已进入射程,打头阵的骑兵和步兵有序后撤,在空旷的沙地上露出移动的“堡垒”。一百辆装甲骑兵车排成四排插空站位,车头对准迎面的叶尔羌重步兵,小孔里探出枪口亮出獠牙。叶军不知道马车有何用意,没当回事继续向前走。“预备!”施百年提高嗓门,“三,二,一!”“嘟”!随着一声哨响,所有的装甲骑兵车同时向前碾压地面,十八管转膛炮如咆哮的猛兽发出惊骇的怒吼,三千六百发子弹不间断射向敌军,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仅仅一分钟的时间,装甲骑兵车的火力不仅给叶尔羌兵烙下了深深的恐惧,同时也彻底征服了所有的赤黎联军,眨眼间遍地死尸血流成河,花红脑子四外迸溅,大肠小肠一节一节涌出肚皮。一轮打过很快又续上新的一轮,叶尔羌虎牙近卫步兵乱作一团,有的想冲过来拿刀砍装甲骑兵车,结果是碰上死、挨上亡,有的四散奔逃结果自相践踏而死。地上数千具尸体横躺竖卧堆积如山,但依然阻挡不住装甲骑兵车前进的步伐。铁制车轮平稳地碾压过肉身,只听见嘎巴,嘎巴骨断筋折的声音和垂死挣扎的呻吟。装甲骑兵车从中路迅速撕开一条口子,两翼的步兵和骑兵全力跟进左右包抄。“冲啊!杀呀!”劈哧,咕唒,噗,啊,杀得叶尔羌军人仰马翻溃不成军,连阿都剌因在混战之中也被施百年斩于马下。 哈密一战装甲骑兵车初露锋芒,仅以损失不到千人的代价全歼敌军一万八千兵马。满桂和高凡建议暂且进城出榜安民并查抄敌方辎重,但施百年竭力反对:“我们骑兵的优势就在于机动性,如果因休整导致消息很快传到沙拉夫丁的耳中,等敌人提前布好阵有所准备那再想胜之不易。装甲骑兵车刚刚问世正是出其不意大显神威之时,传我军令:人不卸甲,马不离鞍,乘胜追击兵进吐鲁番!” 赤黎联军的战士各个精神抖擞,都想一鼓作气立下不世之功,急行军五天后眼前浮现出吐鲁番城的轮廓。游善存这时候也来了精神头:“老施你看,四门都有番兵的连营说明城池尚未攻破。”“嗯,希望危哥他们千万别出事。”“嘿嘿!他们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有番兵见状撒脚如飞禀告沙拉夫丁。沙拉夫丁闻之大惊:“什么?你是说旗杆上挑着阿都剌因亲王的人头?”“正是!”“哼哼,这老狐狸死了也好。骆足说的对,何去何从就看天意了。出战!”四门围城叶军训练有素合兵一处与赤黎联军列阵对峙,在静谧的哈尔干孜郭勒河东岸等待激烈的厮杀。沙拉夫丁与阿都剌因的交战策略完全不同,对待赤黎联军十分谨慎没有贸然进攻,而是把轻步兵列于头排,最精锐的快枪手和火龙投掷者放在第二排做好防御阵势。施百年心里着急知道不能和敌人打消耗战,于是直接亮出杀招——装甲骑兵车。“嘟”!一声哨响,百辆“移动堡垒”发起冲锋,在钢铁的保护下为求精确杀伤并未急于射击。沙拉夫丁见赤黎联军率先进攻抬手下令:“预备——放!”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箭如雨下,发起一波试探性攻击。箭矢撞在装甲骑兵车上没有丝毫影响,咚咚咚全被弹飞落地。眼看装甲骑兵车距叶军阵地不足百米,施百年摇旗示意:“打!”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十八管转膛炮火力全开,打得轻步兵满地找牙屁滚尿流。“变阵!”沙拉夫丁果断下令。再看轻步兵撤到阵型后面,把快枪手推到第一排。“射击!”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一片白烟在行阵中蒸腾而起笼罩住弥漫的硝烟。子弹打在马匹的铠甲和车厢的铁皮上,噌噌噌,当当当,火花四溅、叮叮作响。再看装甲骑兵车有的突然停住不动原地开火;有的只剩一侧的十八管转膛炮继续疯狂地吐着火蛇;还有的士兵捂着肩膀、手腕从车厢后门爬出来,又有新的替补钻进车厢接管武器继续射击。沙拉夫丁见对射明显不占优势,急令火龙投掷者组成敢死队冲击装甲骑兵车。这些敢死队员抱着燃烧瓶嗷嗷猛跑,一半被射杀在半路,还有一半跑到装甲骑兵车面前点燃油瓶一齐投掷。火势迅速在地上蔓延,最先使马蹄承受不住连带绒毛被烧得黢黑。“吸溜溜溜溜!”战马受惊不听使唤,拽着装甲骑兵车四处乱撞。施百年见势不妙赶紧指挥步兵跟上装甲骑兵车协同保护作战,在战车的周围听嘡听嘡短兵相接。“大帅你看!火龙投掷者要顶不住了!”赛义德脑门子上热汗直流。“沙拉夫丁见招拆招:“装甲骑兵车的后面是能推拉的活门,让轻骑兵每人带上一颗手雷绕到后面炸车厢!”“是!轻骑兵的勇士们!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沙漠之鹰’,跟我冲!”“杀!”满桂和高凡也双双拔出佩刀:“赤黎骑兵军的弟兄们!大丈夫建功立业的时候到啦!收复国土,舍我其谁!冲!”两支骑兵像对撞的浪潮搅在一起,惨叫声、怒骂声、战吼声不绝于耳。有些叶军骑兵真就闯到车后,瞄准两扇门,?,将手雷扔进车厢。咚?!一声巨响车厢被炸得粉碎……这场混战从上午打到下午,直至尸体盖住黄沙。 沙拉夫丁见装甲骑兵车的威力太大又没有破解的绝佳之策,主动放弃全力进攻把队伍后撤结成九宫四线阵。施百年想起骆足在信中说必办三件事,如今前两件事已经办成只有世外高人尚未请到,故此不敢冒然闯阵。赤黎联军就地扎营与叶尔羌军在城外又僵持五天。别人都没说什么,唯独老游牢骚满腹:“他奶奶的,没了张屠户还就得吃带毛猪?老施!你要再不让破阵我可要越权下令啦!”施百年也一脑门子官司:“老游,我比你还急呢,可咱们都不懂这阵法怎么打?”“你可拉倒吧!我知道你是科班出身就打常规战在行,不懂怕什么,瞎打瞎有理!你就给句痛快话,什么时候打?”施百年被老游软磨硬泡得实在没辙,只好按破八门金锁阵的方法出兵迎战。 “攻景门!”三万赤黎联军摇旗呐喊冲入景门。沙拉夫丁立马在阵内高坡观看,冁然而笑:“变阵!”赛义德挥舞手中小旗,如法炮制第一次战胜火妹妹和覃莹暄的过程。队形突然交换轮转让施百年措手不及,手搭凉棚张望进退两难。眼看形式陷于被动,忽然从东南方向空中射出一支羽箭,嗖——啪,正钉在赛义德的哽嗓咽喉上。赛义德惨叫一声坠台身亡。箭到人到,再看景门处飞来一员战将,头戴凤翅金盔,身穿水软明光铠,胯下乘骑呼雷豹,手持虎头讨幕亮银枪,来者非别正是泠寅道。泠寅道在塔克拉玛干沙漠流浪近一年时间,即觉得对不起朋友傅清纯又觉得愧对赤黎军所以一直未露面。近日听说施百年大破哈密有望解围吐鲁番,这才下定决心回赤黎军助战。老游眼尖:“哎哟喔焯!道哥!是道哥来啦!”这句话像是给全军打了一针强心剂,二次提神壮胆。泠寅道稍作观察:“插阵眼,出开门!”说罢一马当先头前领路。赤黎联军有了主心骨儿,紧随其后喊杀震天。沙拉夫丁大吃一惊,没想到有人能识得此阵,于是亲自出马拦住去路。泠寅道抬眼一看:呀呵!他怎么用着我死去的好朋友傅清纯的宝枪和宝马?那我岂能饶你!火撞顶梁并不搭言,抬手便是一枪。沙拉夫丁举宝枪接架相还,叮,嘡,叮,嘡碰得火星四溅。沙拉夫丁的确不含糊但分跟谁比,在泠寅道面前还是差出一节儿,不到二十个回合被泠寅道走马活擒。主将被擒阵型大乱,施百年顺势下令:“装甲骑兵车给我冲!”几十辆装甲骑兵车早已准备就绪,一声哨响催动战马向前无情地碾压。不过这次并未大面积扫射,因为军师骆足的信中说的明白:对沙拉夫丁能治一服不治一死,所以只消灭顽固抵抗分子。沙拉夫丁见大势已去,大喊:“我投降!” 正是: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要知沙拉夫丁下场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83章 赤黎军高效进兵莎车城 金湖岭三杰合挑铁滑车 将是兵的胆;兵是将的威。沙拉夫丁举手投降带着手下士卒也都举起白旗。赤黎军怎么收缴武器、看押俘虏不必细说。泠寅道给沙拉夫丁五花大绑带到施百年面前,兄弟团聚高兴的不得了。老游呗儿呗儿蹦到沙拉夫丁面前:“不服不行吧?军师呢?”沙拉夫丁气得直哼哼:“就在营中。”这时消息早已传入营盘,就见骆足和王朝义一前一后在番兵的保护之下迎面走来:“道哥——!年哥——!”众人甩头观看:“哎呀,是牛鼻子!牛鼻子你还活着!”两方相见紧紧相拥,细看之下骆足和王朝义不但没瘦反而变胖了,其实他们二人在敌营中并未遭虐待,这也是沙拉夫丁给自己留了退路。“什么都别说了,赶紧进城看看九哥怎么样啦。”“对,别他妈把危哥饿冒泡喽。”老游一拍大腿头前引路。来到吊桥前士兵高喊:“喂!赤黎援军来啦,快开城门!”结果连喊三遍没人回应。众人心里一揪:不会都饿死了吧?这时,忽见有一双手扒着垛口晃晃悠悠爬起一人,眯缝着眼向外探探头:“谁,谁啊?”说话有气无力,声音比蚊子声大不了多少。“哎呀我焯,是危哥!危哥没死!”嚯,再看李成危这个惨劲儿就甭提了:头盔不见了,甲胄也没了,头发乱蓬蓬打着卷,胡子也擀粘了,面如姜黄,眼窝深陷,两腮紧缩,破衣拉撒瘦得皮包骨头,看起来比泠寅道还瘦上一圈。援军士兵赶紧爬绳索翻进城中,开关落锁放大队入城。众人进城一看真是惨不忍睹:街上到处都是死尸,不仅是人还有成片的死耗子,有个别还能喘气的两人一组搬运着尸体,置身其中完全就是一座阴曹地府。众人四下寻找清点人数,发现光饿死的赤黎军战士就不下一万,好在主将们还都活着。施百年让士兵赶紧把米下锅熬粥,让城里活着的弟兄先润润肠子。 放下李成危、殿前香等人安心静养不提,再说沙拉夫丁。沙拉夫丁投降,想找李成危提出谈判条件。施百年耐不住嘲讽:“无耻匹夫,自古成王败寇哪有败者提谈判的资格?吐鲁番一战我赤黎联军死伤不过七千,装甲骑兵车损失仅十几俩,却让你死伤半数超过五万。留你性命已是宽厚,还敢得寸进尺?”沙拉夫丁也不客气:“你赤黎军最终要打进都城莎车,将南疆归于一统。可从吐鲁番到莎车中间须经三川六国九沟一十八寨,横穿两千里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路程是哈密到吐鲁番的三倍多,没有我的帮助恐怕你这几万赤黎军还没到莎车就会死在一场场恶战之中。如果你能承诺杀死阿黑麻之后保举我为叶尔羌汗国新可汗,那我将让赤黎军不费一兵一卒包围莎车城。”骆足听罢付之一笑:“哈哈哈哈,你不问问他们答不答应。”说罢用手一指下面的叶军降卒。只见叶军降卒呼啦超跪倒一片:“大帅!别提要求了,咱们都是中国人,让故土重归一统吧。如果您要当可汗就必须离开新疆,可我们的妻儿老小都在吐鲁番,都是天山的儿女啊!”沙拉夫丁愕然,本以为这些部下是自己最后的筹码,认为赤黎军没有实力携带数万俘虏远征莎车。他哪里知道骆足被软禁在自己军营的一年给这些士兵做了多少思想工作,乃至绝大多数都认为新疆就是中国的新疆,自己永远是中国人。骆足面带严肃:“沙元帅,你记住:无论何时何地,新疆永远是中国的领土。如果你非要当新可汗我们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是叶尔羌汗国必须全部退出新疆。你可以想一想,这些跟随你多年的老兵愿不愿意携家带口和你到费尔干纳建都。”沙拉夫丁哑口无言,最终同意无条件投降。泠寅道念在其与傅清纯也是挚友的份上同意让他永久使用宝枪、宝马,以此纪念这位死去的好兄弟。泠寅道脱离军队私自出走羞愧万分,想在军事大会上领罪请死,但大家都知道他是重情重义之人没再追究此事。众人商议决定全军在吐鲁番休整半月,让体弱伤残者将养身体。期间,李成危下令将城中所有的地主、资本家、贪官污吏尽皆处死并屠门绝户,由殿前香负责执行。殿前香亲身经历这一年对阶级矛盾深有感触,对官僚、地主、资本家恨之入骨。人头砍下悬于西门作为挂饰,所戮者不下万人。老百姓欢呼雀跃,对外族的赤黎军大加赞扬。吐鲁番也渐渐恢复往日生机。沙拉夫丁大开眼界,没想到一个城市的管理也可以不由贵族决定。骆足和沙拉夫丁较为熟悉,闲暇时促膝而谈:“沙将军,我听闻叶尔羌汗国起于费尔干纳,为何要向东攻占南疆呢?”“嗨,王先生,你有所不知。当年乌兹别克人和哈萨克人对我们都虎视眈眈,如果不攻占南疆则国力难以发展,为图生存不得不如此。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为了让本国人活得更好,让贵族生活更优越就必须侵略他国。中国历来主张以和为贵,很少扩张领土侵占他国,虽仁义之举令人敬佩但同时也将自身处于被动境地,若同仇敌忾可保边疆安定,可一旦人心涣散将如之奈何?”话虽不多,却让骆足陷入沉思。 沙拉夫丁加入赤黎军戴罪立功,凭借自身威望说服叶尔羌汗国层层守军,未动刀兵连下喀什噶尔、阿克苏、和田等十九城,于一六一五年夏逼近莎车。距城二十里,众人惊奇发现莎车被叶尔羌河及支流包围环绕、纵横交错形成数道天然屏障,堪称塞上小江南,因此渡河强攻绝非上策。两年多的沙漠行军逐渐打出经验,知道水是沙漠战中能决定胜负的资源,施百年建议:“我看可以先抢下莎车西南一百二十里的金湖岭,那里不仅是制高点同时也是叶尔羌河的上游。拿下金湖岭后我们以逸待劳,在河面上筑坝拦水截断下游供应,或者开闸泄洪水淹莎车。”“没毛病。” 金湖岭常年有士兵把守,但和平日久没有作战经历。这次见赤黎军逼近都城,汗王阿黑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惊惶失措。其实在这一年里阿黑麻没少承受打击,先是损兵失地,又是暴雪天灾,尤其是长子帖木儿的去世让他心神不宁、伤心欲绝。不过谁都没想到,阿黑麻的幼子阿布杜拉提甫竟主动提出自领一支精兵前往金湖岭驻守。此时阿布杜拉提甫刚刚年满十岁,可别看他年纪小却是武艺超群、心智成熟,曾在昆仑山跟随达摩长老学艺七年深得真传,手使一对儿独脚娃娃槊力大无穷,前些日下山回国来助父汗一臂之力。阿黑麻实在是不放心将生死攸关的重任交给一个十岁大的孩子,但其他文武大臣无一人愿意承担守金湖岭之责,退朝之后纷纷回家收拾金银细软准备潜逃。聪明的还会拿出九牛一毛分给手下的佃农、长工,生怕他们发现主子逃跑趁火打劫。入夜,阿黑麻把阿布杜拉提甫叫到近前:“孩啊,千斤重担都让你一人来挑啦,能守则守,如果守不住就撤回来。父汗不怪你。”阿布杜拉提甫双手叉腰把脖子一拔:“区区十万有何惧哉?父汗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保证不会让一个赤黎军翻过金湖岭,莫说是人连一只鸟也甭想过去!”“唉,你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别忘了杀手锏——铁滑车。”“嗨,行了,别唠唠叨叨的,我走啦!” 几日后,赤黎军行至金湖岭前。到此地众人仰头观望,才发现叶尔羌河河面上架起一座五百米高的山峰,两侧丛林叠嶂对称而列,中间一条二三十米宽的大道直通山顶。山头番兵鼓噪讥讽:“龟儿子们!有胆量上来呀?”这种场地也没什么可说的,在炮兵的掩护指挥下李成危一挥令旗:“冲!”“冲啊!杀!”赤黎军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一往无前。”等赤黎军先头部队离着山顶不远了,阿布杜拉提甫断喝一声:“开弓放箭,扔石头给我砸!”啪啪啪啪啪啪啪,箭如雨下压得赤黎军抬不起头。“冲!再冲!”李成危又让一批战士扑向山顶。没一会的功夫道路中央堆积着不少死尸。李成危看着弟兄们接连倒下心里着急,想让第三波再冲上去但舍不得拿人垫道。泠寅道从旁自荐:“危哥,我上去!”李成危犹豫老长时间,握住寅道双手:“千万小心。”泠寅道不多言,搬鞍认镫飞身上马,从鸟翅环、得胜钩上咯?摘下虎头讨幕亮银枪,眼眉倒竖,虎目圆翻,正盔抖甲,大吼一声:“不怕死的跟我冲!”双脚一点飞虎韂,小肚子一碰铁过梁,这匹宝马良驹呼雷豹鬃尾乱炸,像条白线般杀进山口。等到了半山坡上,再看赤黎军的士兵有的趴在草丛中,有的躲在石砬子后边,埋着头狼狈还击。“都起来!跟我冲!”大伙看集结神王来了瞬间有了主心骨,跟在泠寅道后面继续往上爬。 眼瞅还有最后一百米,转过小弯是条叉车道。山顶番兵看见有员战将带头冲锋,一人认出是泠寅道:“大帅你看!那个是集结神王!”阿布杜拉提甫小眼睛瞪得溜圆:“哦?看来今天能捞条大鱼,给我放铁滑车!”“尊令!”阿布杜拉提甫事先在守军的旁边准备了二十多辆铁滑车,专门射杀大将使用。用人用钩杆子解开皮带,把铁滑车呲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对准山道。眼看泠寅道离着不太远了,阿布杜拉提甫把手中宝剑一落:“放!”有几个当兵的手里抱着鬼头刀,咔嘣把皮带砍断。铁滑车,砰,正好落在山道上举高临下。这东西带着轱辘,四面是铁板,里面装着巨石,重力加速度冲下来力量可太大了。就听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嘎啦,嘎啦嘎啦嘎啦嘎啦啦啦啦啦,哗——哗挂着风就下来了。泠寅道心里正起劲,突然抬头一看:呦,这是什么?转念间他想起过去说书的讲过南宋名将高宠曾连挑金兵的十辆铁滑车,最后力不能支惨死车口,但光听过没见过。可到现在想别的也没用,泠寅道阴阳一合把将大枪颤三颤摇三摇,双腿一夹裆,手上攒足力气把枪尖往地上一杵。眨眼间滑车正撞在枪杆上,嘡哴哴哴哴哴哴哴,颤三颤没下来,把泠寅道震得两臂酸麻。泠寅道喘口气,后把一压前把一抬:“你给我下去吧哦!”第一辆铁滑车被挑落山谷。“呀,可以啊!第二辆准备!”几个当兵的把皮带嘎嘣砍断,嘎啦,嘎啦嘎啦嘎啦嘎啦啦啦啦啦,顺着叉车道又冲刺下来。泠寅道舌尖一顶上牙堂,较丹田一粒混元气:“开!”不等铁滑车撞枪杆直接连戳带挑干掉第二辆。简短截说泠寅道一口气连挑了八辆铁滑车,再看自己双手虎口震裂,骨头节咯咯作响,从肩膀麻到指头尖。这也就是泠寅道,换个旁人早就撑不住了。呼雷豹通身是汗,低头垂颈,四蹄在地上嗒嗒嗒嗒乱刨。旁边有士兵看主将事单力孤想围上来保护,被泠寅道用枪点指:“都退下!”老游在山下看得清楚:“喔焯不好,道哥这清高劲儿又上来喽,抱橛子拉屎——蹬上劲了,再不助战恐怕有失!”“我去!”“我去!”殿前香和施百年抖袍袖请缨出战。“好!” 山下刚要出发,再看山上,嘎啦,嘎啦嘎啦嘎啦嘎啦啦啦啦啦,又冲下一辆铁滑车。泠寅道实在是没劲挑走,只能立枪当棒硬接住铁滑车。“嘡喨喨喨喨喨”,呼雷豹噗通一下四条腿跪在地上,差点把泠寅道掀翻落马。泠寅道感觉心头一颤,嘴角缓缓淌出鲜血。“再放一辆顶死他!”阿布杜拉提甫面目狰狞,亲自拔出配剑砍断皮带,使劲往前一推铁滑车。咕噜咕噜咕噜咕噜……泠寅道抬头一看:完了,这回是准死无疑,于是闭眼等死。就在两车相撞的前一秒,忽然一条水磨禅杖和一条长朴刀抵住下坡的铁滑车:“去你妈的!”将其挑落山崖。殿前香和施百年又合力将泠寅道前面的铁滑车掀翻道旁。“呀!再放,再放!”可能是由于太紧张,番兵连砍断三条铁滑车的皮带。三辆车相互拥挤结果都掉在了叉车道外面,自身重量还把轨道砸折。借助这个良机,赤黎军蜂拥而上攻破山头。殿前香、施百年、泠寅道三人把阿布杜拉提甫围在中间夹攻。这十岁的小孩也不甘示弱,用尽平生所学跟三人斗了个难解难分。兵对兵、将对将混战一团,但叶尔羌兵的士气远低于赤黎军,最终崩溃败逃弃守金湖岭。阿布杜拉提甫再有本事也无力回天,只能跟随败军返回莎车城。 战败的消息传进都城人心惶惶,最先毛了爪的就是地主、资本家,扎好大包小包准备跑路。赤黎军早料到这些,让沙拉夫丁率自己的军队将莎车围三阙一,并有人扮作百姓模样准备引导逃出城的地主和资本家进入伏击圈。开始有人怀疑沙拉夫丁的忠心。骆足不以为然:“我等已占领金湖岭,随时可以水淹莎车。他身居下游,就算为身家性命考虑也不会反叛。”果然,沙拉夫丁超额完成任务,本以为最多能搜刮出一百万两银子,结果诈出三百万两白银,另外还斩杀阶级敌人上万。赤黎军开会决定将部分存储用作军费,其余准备留作破城后赈济灾民。围城两月仍不见阿黑麻开城投降,李成危决定截断叶尔羌河对莎车的供给。这招果然奏效,半月后忽然有使者上金湖岭求见赤黎军,说是为尽快解决争端,城中备好一场五局三胜的擂台赛,以比赛结果定胜负。如果赤黎军获胜,则叶尔羌汗国无条件永久退出南疆;若叶尔羌汗国取胜,则赤黎军必须奉还所夺全部领土并将沙拉夫丁交给汗国处置。 正是:一步之遥出塞外,大功告成永定边。 要知赤黎军是否接招,且听下回分解。 第84章 金占虎惨死梅花圈 泠寅道怒砸巨无霸 阿黑麻想以五阵赌输赢,请赤黎军领袖到城中叙谈。众人商议认为叶尔羌汗国虽到穷途末路,但想接二连三攻下剩余所有城池也并非易事,而且刀枪无眼会伤及太多无辜的百姓。游善存喝住使者:“得得得,你小子别叭叭了。你们怎么划道,我们就怎么走,刀山火海、龙潭虎穴也闯的过去!” 赤黎军留黎锦强等心腹统领三军继续围困莎车,其余人尽皆入城参会。阿黑麻得知消息率文武官员七八百人列队相迎,又布置城中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两厢见面以礼相待,近看阿黑麻只见此人身长九尺,膀大腰圆,鼻似悬胆,眼赛钢铃,面如黑锅底,一部络腮胡嘎哩旮瘩。阿黑麻握住李成危的手:“想不到名扬四海的赤黎军众领袖竟这般淳朴,真令人敬佩呀!”李成危这些人从小就生活简朴,没体验过奢华也不会奢华,再加上赤黎军军规禁止奢侈享受,所以看起来都很土。阿黑麻脸上乐呵呵可手上暗中使劲,想给李成危攥得龇牙咧嘴来个下马威。李成危心里明白:呦,给我来个揝儿!手上也攒足力气使劲捏阿黑麻,而脸上却面带笑容。阿黑麻暗自佩服:“里面请!”五局赌输赢的场地正在竞技场当中。这座竞技场紧挨十字大街处于闹市区,外形酷似古罗马斗兽场,上下两层圆形的结构,中央一块平地作为表演区,周围看台逐排升起,没有永久性的屋顶,长宽均在五十米左右。骆足边跟着人群前进边仔细观察周围情况,脑子里飞速思考着退身路线。 两拨人于看台分宾主落座,由主持人宣布基本规则,尤其是打死打伤概不负责让赤黎军这边为之一振。正式开始之前,阿黑麻最后发言:“竞技场血腥残忍,我看还是别比了吧。你赤黎军既非明朝军队,何必为朝廷流血拼命呢?我听说过中原《水浒传》的故事。水泊梁山接受诏安后北征辽国、南平方腊,到头来损失多少弟兄不说还被朝廷一一陷害,可谓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赤黎军收复南疆又能怎样,恐怕是重蹈覆辙难逃厄运呐。”李成危霍然站起:“赤黎军从未归顺朝廷,收复南疆也不会将领土送予明朝。明朝只是中国的代理人,而新疆永远是中国的领土。赤黎军为国效力岂有疑乎?”阿黑麻默然。 比赛正式开始。就见主看台左侧桌子后面站起一小孩,三蹿两跳呗儿呗儿呗儿来到正中央梅花圈。刚一开始大伙儿都格外注意,一瞅这主儿七尺不到的小个,一张娃娃脸,高鼻梁,大眼睛,二目如电,五官立体,外形粗狂,身穿“袷袢”长袍,右衽斜领没有纽扣,长方形金色丝巾刹腰,下面是蹲裆裷裤、抓地虎快靴,往手中看拎着一条独脚娃娃槊。独脚娃娃槊外形好似一个打更念作的小孩,一条腿盘着,一条腿蹬直。蹬直的腿延伸很长,同时也是兵器的手杆。这条槊由浑钢凝铁打造,分量足有六七十斤。来者非别,正是劲敌阿布杜拉提甫。阿布杜拉提甫单手叉腰,乐呵呵往那一站用小尖嗓子高声朗诵:“呀呔!各位英雄,各位来宾,现在五阵赌输赢开始,本王子不才我是头一阵。金湖岭一战咱们都混了个脸熟,但说实话没分出个输赢胜败。今天在竞技场咱们好好比划比划,看看谁是出乎其类、拔乎其萃的英雄,谁是酒囊饭袋、压马的肉墩!我先练趟槊压压场子,要求各位子弟老师、武林前辈赏脸,看我练得有不到之处多加指点,闲话少说,说练就练!”再看阿布杜拉提甫往下一塌腰,双手一捋这条槊,呼,呼,呼,嗖嗖嗖嗖嗖嗖,把兵器抡开呼呼带风,这就说明十岁的小孩力大无穷。在场的都是练家子,都看得出来这小孩确实有真功夫,兵器怪人也怪,不觉暗自称奇:罢了,真是长江水后浪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阿黑麻见自己儿子武功了得更是洋洋得意。有的大臣顺风接屁,一个劲的打溜须:“好啊!练得好!”无不鼓掌称赞。活动完了筋骨小孩唰啦一收招,气气不长出、面不更色,朝客看台一抱拳:“赤黎军的各位,方才我献丑了啊,如果练得不好各位包含。父汗非让我开场,头三出没好戏呀,可我年纪小也就不在乎脸面啦。赤黎军的各位,哪位英雄能捧捧场跟我交交手,有没有?”这就叫叫号。赤黎军这么多年摸爬滚打,排得上名的将领也有几十员,但泠寅道、殿前香、施百年前不久刚和阿布杜拉提甫交过手,深知此人的厉害所以未敢轻动。可这个场合正是人前显贵、鳌里夺尊的时候,总有人急不可待。再看客看台右侧前排站起一人,压不住火嗷唠一嗓子:“我去!”众英雄扭头瞧看正是金占虎。李成危心里忐忑,把兄弟叫至近前:“四弟,你可千万别把他当小孩看呀。”王朝义也劝:“老四,咱们这么多人呢。你甭着急,往后有的是仗要打!”火妹妹知道四哥到底有几斤几两,怎么劝也没劝住。再看金占虎提带撩袍,噔噔噔步流星走下看台进入梅花圈。有人牵过战马,二将飞身跨上坐骑。金占虎用锤头点指:“娃娃,你胎毛未退、乳臭未干,还是回去上学吧,别年纪轻轻命丧此地。”阿布杜拉提甫嘴上谦虚客套实则骄傲得很,应了那句话叫:小马乍行嫌路窄,大鹏展翅恨天低。他以为出战的一定是泠寅道这种头排的上将,结果一看这人三十多岁长得五大三粗不认识,心中十分不悦就动了杀机。“来者通名。”金占虎把手中两柄镔铁压油锤一碰:“连我你都不认识,某家乃赤黎大将金占虎是也!”“哦——没听说过。姓金的,你可知道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我劝你回去,把那有能耐的换来。你呀,还不配和小爷交手!咱俩一交手我栽了,忙活一顿打了坨臭狗屎。”这话说的够难听的,金占虎眼眉倒竖,虎目圆睁,须髯皆炸:“小崽子少贫嘴,接招!”说罢马往前催,抡双锤泰山压顶朝小孩顶梁便砸。阿布杜拉提甫驳马往旁边一闪,单手抡独角娃娃槊海底捞月从下往上兜:“来的好!”耳轮中就听见嘡喨喨喨喨,双锤正砸在槊杆上。镔铁压油锤掂起三尺多高,好悬没撒了手,震得金占虎膀臂发麻,骨头节发酸。哎呀!金占虎心想:这小孩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呀,要不加以小心今天还就要坏菜。再看阿布杜拉提甫轻松自如毫无惧色。二人旋回战马往前一凑二番进攻,这回可看出来了金占虎虽是一员猛将,但在阿布杜拉提甫的面前完全施展不开,逐渐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客看台上的人都跟着紧张,一个个紧攥拳头为金占虎捏把汗。尤其是李成危都站起来了,手扶桌子身体探出多远,心里默默祷告:老天爷保佑,千万别让我这兄弟出事啊。眨眼二十个回合过去,阿布杜拉提甫突然双手打滑横握娃娃槊没没打出去。金占虎一看眼睛放亮心想机会来了,抡大锤双风贯耳拍小孩太阳穴。可锤也发出去了,再看人和马踪迹不见。欸,哪去了呢?其实这是阿布杜拉提甫故意卖个破绽,利用时间差驳马转到金占虎身后,举起独角娃娃槊照准金占虎的脑袋:“你给我在这吧!”啪!这下正砸在头上,打了个万朵桃花开。金占虎吭都没吭一声,死尸当场栽于马下。再看看台上李成危咯儿喽一声,两眼一翻背过气了,疼得!众人一阵忙乱赶紧抢救,捶打前心抹擦后背好半天才让李成危缓过气来。“哎呀,四弟啊!你死的太惨啦!”哭得两眼发红,二十多年的兄弟转瞬就没了,难怪说瓦罐难离井沿破,做大将难免阵前亡。这阵小将高迎祥和副将王之爵把人抬回来了,血迹擦干只得暂时放在彩台的后面,用衣服把尸体包裹起来。 其余人和金占虎交情也都不错跟着掉眼泪,可光哭解决不了问题。殿前香止住悲声:“危哥,我去给虎子兄弟报仇!”说罢正盔抖甲疾走如风下看台进入梅花圈,搬鞍认镫飞身上马。阿布杜拉提甫和殿前香交过手,所以话不多说斗在一处。殿前香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把水磨禅杖都使神了,忽而横扫千军,忽而戳天铲月,与阿布杜拉提甫大战五十回合不分胜负,可因情绪不稳定导致杖法散乱,最后无奈败出梅花圈。“我来!”施百年不由分说手提朴刀入场,自己牵过战马大战阿布杜拉提甫。他虽然刀法惊奇但因不是宝兵器不敢轻易去碰独角娃娃槊,所以在硬件上就吃这一层亏,四十回合后也败出梅花圈。阿布杜拉提甫连胜三阵势不可挡,小胸脯拔拔着,小肚子腆腆着,尾巴都快翘到天上了,绕着梅花圈嗒嗒嗒遛了三趟马:“泠寅道、沙拉夫丁,你们都猫在后面干嘛呢?”泠寅道最容不得敌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拍案而起:“待我去挑了他!”沙拉夫丁也主动请缨:“杀鸡焉用宰牛刀,让我去收拾收拾这个小侄子!”李成危潸然摇头,双手把二人按住:“坐下,谁都不许去。”骆足明白九哥的意思:“二位且坐。阿布杜拉提甫乃一饿虎,即使你二人获胜也难免受伤,后面几阵又派谁上场呢?”众人心有不甘。 李成危示意赤黎军第一阵认输,引得主看台一片叫好声。主持官把手中的小红旗晃三晃、摇三摇,第二阵开始。就见主看台上第二排的尽头儿站起一个人,真是高人一头、乍人一臂,踩在台板上嘎吱嘎吱山响,大步流星来到梅花圈。这位甭说练武艺,往这儿一戳一站引得全场一片惊嘘之声:“呵嘶,呦呦,哥哥兄弟啊,这家伙是人吗?”“就说啊,怎么那么大个呀?”闹了半天这个人个头都出了号了,以至于在场的四五千人没有第二份。这位身高能有一丈三尺五,头似麦兜,眼似钢铃,满脑袋带卷儿的黄头发,梳着十六根虾米须麻花似的辫子,用金环扣在一块儿。往头上一看,带着三叉汉宝金冠。身披牛皮的麒麟宝甲,前有护心镜,后有掩心境。腰扎兽面吞头丝缎带,凤凰裙遮住双腿,脚下蹬着一双特大号的牛皮战靴,看年纪三十岁挂零。大腿好像房梁,胳膊好像房檩,面如青蟹盖是满脸的杀气。他围着梅花圈转了三圈儿,然后面对客看台说话:“哎——哎!赤黎军的认识我是谁吗?我乃叶尔羌汗国阿黑麻可汗的臣子,人送绰号‘顶天立地神威大将军’。我叫巨无霸!我这阵不比别的就比力气。咱们练武的人都懂一力降十会,不管你有多大的能耐没劲儿就得吃亏。诸位上眼,我可要献丑了!”他说完之后又下来几个汗国的军兵,帮着他摘盔卸甲换好短衣襟小打扮,接着拿过一个装白灰的盆。巨无霸两只大手伸到里头揉了揉白灰,之后点首示意。手下的蕃兵早给他准备好了,时间不大就听场外,嘎啦,嘎啦,嘎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大伙儿一听:什么玩意儿?顺声音观瞧,从东北那边空隙推进一辆铁车。这铁车的分量没有三千斤也差不多少。车身长七尺,宽四尺半,完全是生铁铸造,下面带着六个铁轱辘,前面安着十二把尖刀。人们一看都知道,这种东西就叫铁滑车,可奇怪的是此车比正常的车还要大两圈。就见巨无霸把胸脯一挺,用手指着铁花车:“大伙儿看见没有?这上边有字,两千五百斤!我就拿它练一练。”说话之间,就见他将铁滑车后边那俩把揪起来,没费吹灰之力往前推了九步又往后拉了九步,然后拉着车围着梅花圈转了三圈。接着,巨无霸又在盆里头往手上抹了点白灰,围着铁滑车转上几圈往下一塌腰把车头扳住了,另一只手把车后边的把扳住了。就见脑瓜子一晃使个骑马蹲裆式,叫唤一嗓子:“欸嗯啊——啊,起呀!”就这一嗓子山谷都应回音。两千多斤的铁滑车当时就离了地,被巨无霸抱在怀中。又见他一转身的功夫:“起呀——呀!欸咿!”把铁滑车举过头顶。在场众人无不惊骇:“哎呦我滴妈,是人吗这家伙?”“好大的力气!果然神力,好呀!”竞技场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巨无霸轻轻的又把铁车放下,稍停片刻眼望客看台:“哎,哪位如果按照我这样能做到就算你赢。哪位下来比比力气?”这下真给大伙儿叫住了,不怕千招会,就怕一招熟。巨无霸身高体壮专门练举重的功夫怎么跟他比,可举不起来就得算认输。 李成危向四周看看:“哪位英雄敢下场较量?”话音未落,就见旁边站起一人正是泠寅道。大伙见是道哥心里打鼓,虽然知道他武艺绝伦又用枪挑过铁滑车,可是一百二十斤玩举重能行吗?泠寅道倒是面无惧色,进梅花圈站在巨无霸身旁:“哎,我陪陪你。”巨无霸低头一瞅面前站个“瘦干狼”,一百二十斤举铁滑车不是笑话吗?他看罢多时把嘴撇得跟瓢一样:“啊哈哈哈哈哈哈,朋友,您是哪位呀?”泠寅道正运着气呢,没抬头搭理他。主看台上有不少人认识,便朝下面喊:“喂,他叫泠寅道,人送绰号‘集结神王’”哎呦,巨无霸倒吸一口冷气,因为泠寅道名声太大,集结枪法长胜无敌威震四海,不禁被气场所制退在一旁。单说泠寅道把腰带勒了勒来到铁滑车跟前,先按按把又调调前头围着转了几圈,把气功运得就差不离了然后一转身操起铁滑车后边的两个扶手。他稍微一用力,嘎吱!骨碌碌地围着梅花圈转了三周,然后往前推九步又向后拉九步跟巨无霸都一样。巨无霸奇怪:行啊,瘦干狼不次于我,这劲儿从哪儿来的?想到这儿他鼓掌叫好:“朋友行!你再举给我看看。”“好嘞!”泠寅道有点紧张:当着这么多人举不起来命就得搭上,胳膊腿儿一软就得砸扁了,不拿出点真本领可真不行。再看他骑马蹲裆式站好,挺脖子晃脑袋运用达摩老祖易筋经的功夫,舌尖顶住上牙膛,叫丹田一力混元气:气发丹田贯于中枢,中枢又贯于四肢,要仔细看那胳膊腿突然粗了三圈,一手抓住车把,一手扳住了车头一较劲:“起呀!”铁滑车离地。两旁看的人无不赞叹:“啊呀,还真有把子劲儿!”人们全神贯注地看着。泠寅道稍微缓了口气,往前上步身子一转个儿顺势使劲:“起呀!”把铁滑车举过头顶。全场立刻掌声如雷,震撼天地!赤黎军的人加倍呼喊:“道哥神力!举得好!”李成危也从刚才悲痛中缓过劲来。人都有“人来疯”的毛病,泠寅道也不例外。本来他想举过头顶跟巨无霸相同然后把车放下,可这会儿又改变主意了。他想:自己如果跟巨无霸一样就逊色了,因此一高兴举着铁滑车围着梅花圈绕了三周。原地站着和走动起来大不一样,显示比巨无霸的力量大得多。泠寅道转完了觉得胸膛发热、眼前发黑,两条腿也有点支撑不住,心想:不好,赶紧见好就收吧。可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巨无霸有勾勾心:姓李的把车一放我就输了,叫我举车转三圈怎么可能!我在可汗阿黑麻面前打过保票要压盖中原,如今输了有何脸面见人?于是他心生毒计,忙往前紧走两步,两手一扬假意扶车,同时左腿抬起用膝盖一顶泠寅道的腰,嘴里还说了一句:“囊死给!”泠寅道举着车,支撑的力量全在腰上,如果被顶必死无疑。幸亏客看台上的伍三海曾出国游学略懂维语,朝下面大喊:“道哥小心!他要害你!”泠寅道听得清楚不由火往上撞,急中生智攒足最后一口气把铁滑车往后一翻,身子往前一纵。铁滑车落到后边巨无霸的脑袋上砸个正着,顿时拍成肉饼鲜血迸飞,引起主看台一阵骚乱。 主看台上还有一个巨无霸的亲弟弟叫山得山,见胞兄惨死痛不欲生,嗷地一声就从看台上蹦下来,操起长把紫金瓜杀奔泠寅道。泠寅道气力不足只得左躲右闪,但梅花圈场地有限光躲不是办法。眼看要顶不住劲,沙拉夫丁手疾眼快在座位上张弓搭箭,嘎吱吱吱吱,砰!离弦之箭正中山得山哽嗓咽喉。山得山惨叫一声死于非命。这一死不要紧,主看台上就炸了锅了。偏副战将站起几十号,各拉家伙就要冲击梅花圈。赤黎军一看:怎么着?打群架?仓当啷拽出刀剑准备动手。阿黑麻还是比较沉稳,示意大家坐下:“比武前说的清楚,打死打伤无需偿命,都把家伙收起来进行下一阵。” 红旗摇动显示赤黎军获胜第二阵,同时第三阵开始。不一会儿从看台上下来一个老道,一步三摇走进梅花圈:“无量寿佛,善哉善哉。”赤黎军众人一瞅,这老僧长得挺凶,瘦得皮包骨,头似骷髅,深眼窝里一对小蓝眼珠,一闪一闪冒鬼火;小鹰钩鼻鲢鱼嘴,焦黄胡须散满前胸,一色灰色僧衣,身披袈裟,胖袜云屡,活脱是骷髅成精。就见这老僧撅起大胡子满脸堆笑:“贫僧乃昆仑山人氏,此次前来受可汗之托和我徒儿阿布杜拉提甫王子邀请特来帮兵助阵,有个小小的绰号叫‘达摩昆仑僧’,复姓欧阳双名天普。”欧阳天普的确是当时了不起的人物,如今已经八十岁挂零,早年间连遭父母双亡、丧妻、失子的刺激,于中年看破红尘离开中原出家在昆仑山。当时明朝有四大高僧,分别是云栖祩宏、紫柏真可、憨山德清和藕益智旭。欧阳天普和这四位是师兄弟关系,但因观念不同少有来往,为证明自己境界高人一等收阿布杜拉提甫为徒,传授武艺绝学望其有朝一日执掌叶尔羌汗国击败明朝,可以说野心不小。李成危等人都知道有句老话说:僧、道、妇女不可临敌,临敌必有特殊的本领,所以都聚精会神看着。欧阳天普接着说:“贫僧一不善武艺,二没有力气,所以只给大伙变个小戏法,请大家赏脸。”说完冲后面一摆手。四个小和尚抬进一张八仙桌放到梅花圈中间,另外四名小和尚抬出个圆圆乎乎的大东西,外面盖着红布,里边是什么谁也猜不透。欧阳天普指指这桌上的东西:“各位赏脸!”好几千人伸着脖子瞪眼仔细看,看完无不吃惊。闹半天那桌上放着一颗假人头,体积特别大直径差不多有一米,是个白脸大胖子,浓眉大眼、宽鼻子方海口,眉毛、牙齿、头发都像真的。欧阳天普围着桌子转了两圈,手指人头:“诸位看见没,这是个木制的人脑袋,怎么练呢?”就见他用手指一捅“人头”的左眼,只听“嘎巴”、“哗啦”,顿时“脑袋”开裂成四瓣,再往里面瞧有个黑漆小托盘,上面放了四个菜一壶酒,一双筷子,一只酒杯。欧阳天普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然后把酒杯往空中一举:“这是壶上好的酒,恕我礼貌不周先喝一口。”仰脖子将酒喝干,然后把酒壶酒杯放在原处,“这还有四个下酒菜,我再让‘人头’回归原位,大伙儿看啦!”就见他用手一拢,“咔叭”,又将“脑袋”对到一块儿。“大家看见了,人头里面有四个菜一壶酒。我想请哪位能按我这样按动消息儿把人头打开,那四个菜一壶酒就当作进见礼。谁能打开,请!” 大伙看这玩艺儿有意思,觉得安排得真特殊。但明眼人都懂,看来轻松愉快其实不然。欧阳天普一辈子研究西洋八宝、转心螺丝,专门设计消息儿埋伏,就拿莎车城来说,冲天刀、立天弩、翻板、转板、连环板、脏坑、净坑、梅花坑到处都是经欧阳天普一手制造,只不过目前时候未到还没有摆在明面上。“人脑袋”也不例外,你不懂得消息儿埋伏根本打不开,而且里头还有什么零碎儿谁也猜不透,所以大家沉默不语。欧阳天普连让了三遍,转回头来冲客看台又说:“无量寿佛!怎么,各位要冷场啊?前两场兴高采烈,到我这儿冷了场可不好吧?赤黎军尽是高人藏龙卧虎,真格的您就打不开?如果这样我可拣便宜了,第三阵算我赢!”言犹未尽,就见高又壮和郗麻秆站起身子:“我们来试试!”大伙都没想到这二人敢上场。原来,高又壮和郗麻秆加入赤黎军后寸功未立、寸土未得,始终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为给自己正正名声所以踊跃报名。二人来到假人头前围着它转了几圈,仔细找消息儿埋伏在什么地方。其实他们根本不懂,只能瞎猫碰死耗子乱摸。左摸摸发现眼睛不动,右摸摸发现耳朵也不动,最后找来找去终于看出毛病在门牙上。这门牙就是中央戊己土,似乎可以活动活动。二人高兴把衣襟往上卷了卷,各伸出两个手指头奔门牙就来了:“老和尚,你输定了!”结果发现指尖的力量不够。于是二人又用手掌重新推,这次门牙果然向里一缩,耳轮中就听“嘎吱!”嗯?这声音跟方才那声音可不太一样,怎么回事?俩人心里正琢磨着,就在这一刹那可了不得!这个假人头的鼻孔之中突然打出六支毒箭。因为高又壮和郗麻秆就挨着桌子站着,离假人头距离不到三尺,而弓弩尤其迅速快得很不容躲闪,啪啪啪一个连发,可叹高又壮和郗麻秆连地方都没挪,纷纷前心中了三支毒弩。俩人瞬间就感觉到浑身发麻、胸膛发热,噗通一声摔倒在桌子下边顿时七窍流血而亡。 正是:今成一丈夫,坎坷愁风尘。 要知赤黎军如何破阵,且听下回分解。 第85章 破人头杀金雕获胜五阵 连环计制三国收复新疆 欧阳天普排摆人头宴用毒箭射杀了高又壮和郗麻杆杆,表面取得成效实则并不满意,没能用此法杀害赤黎军中有名的大将。李成危腾地站起来:“快把二将抬回来!”大伙赶奔梅花圈把生尸体抬起来架回客看台。老少英雄围住一瞧:够惨的!鲜血染红衣襟。撩开衣服一看,五支毒弩深深钉入肉里,奇臭难闻!这弩箭全用毒药煨了不止一天了,胸膛都变黑了。众人看后都紧皱双眉,觉得二人死得不值得。恶僧欧阳天普看完此种情形得意狂笑,连叫三次阵见无人敢挑战转身就要回去。 正在这时候,突然听西南方山头上有人喊了一声:“呀——呔!欧阳天普不要猖狂,小小伎俩难得住谁?老朽到了!”大伙儿一愣:这位怎么跑到山顶儿去了,全都抬头往上看。莎车城是块洼地,西南面是流经高山的叶尔羌河,所以此人站在峰顶不足为奇。人们看他显得不大点儿,因为离得太远所以看不清五官相貌。但此人快似猿猴,双手攀着胡杨树唰唰唰时间不大冲进城内,离地三丈时一松手,脑袋朝下就来了。要是墩在地上脑袋非碎不可,但此人脑袋眼看就要落地的时候突然来个云里翻,一个跟头双脚沾地身形很稳直奔梅花圈。李成危、骆足、游善存一看:“啊呀,老人家!您这是从哪来?老前辈这厢来,您先到这边来一趟。”不认识的人一看,老头儿长得真干净:头带九梁道冠,当中安一块无暇的美玉,面似银盆,目弱朗星,通贯鼻梁,方海阔口,海下三绺银髯,身披酱紫色道袍,上绣阴阳鱼,乾侃艮震巽里坤兑,手拿拂尘,腰中佩剑,真是仙风道骨仪表堂堂,来的不是旁人正是亮基道人。大家下了客看台把仙长围住问长问短。亮基道人一摆手:“诸位英雄,现在不是谈家常的时候。人头阵我包了,等收拾完这老僧再和大家谈。”李成危不放心:“老人家注意,刚才我们这边俩人被毒弩活活打死。这老僧可不是省油的灯!”“怎么?你李成危连我都不相信?慢说小小的人头宴,就是当年斗法白乃媛我都没有放在眼里。你放心,我要破这东西简直如探囊取物!” 老英雄迈步来到梅花圈上一眼下一眼看看这个假人头,看完之后心里头有底,问欧阳天普:“无量天尊,方丈,这个假人头如果打开了又怎么样呢?”“无量寿佛,老人家你晚来一步,大概我交待的时候你没听见。这好办,你只要把这人头打开,里边有一壶酒、四个菜都是你的。第三阵人头宴算我们叶尔羌认输。”“哦,既然如此老朽可献丑了。”“请吧!”亮基道人一瞅,见这脑袋上七个窟窿。这叫五官七窍,必须得按这个数数: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巽、坎、艮、震、乾、离、坤、兑。按着这个数目往前数,最后那个字落到哪儿就在哪儿下手准不会错。亮基道人心里默默数着,数来数去最后数到假人头的左眼睛。老人家一咬牙:就在这儿!他把中指一探,对着左眼睛往前一使劲儿:“开!”“啪!”这一点不要紧,就见假人头咔叭一声分为四瓣儿,里边儿露出酒壶和四个菜。 亮基道人哈哈大笑:“方丈,承让了。”说完伸手去拿酒壶。然而他没想到这酒壶里头还有埋伏,上边儿是酒,底下是五雷开花炮。这就是欧阳天普比别人毒辣之处,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多加了埋伏。亮基道人刚一拿这酒壶把儿,就听见底下发出一种短促的咝咝声,紧跟着就听一声巨响,叭!桌子连带人头全都炸飞,再看那四个菜连影儿都没了,只剩一团儿黑烟直蹿天际。客看台众人看罢心里一沉:完了,老爷子准死无疑。然而一阵烟雾过后,亮基道人站在原处纹丝未动,要不是有法术护身早就血肉横飞了。李成危等人看老英雄安然无恙可算长舒一口气。老道手捻须髯冷笑一声:“妖僧!出家人以慈悲为本、善念为怀,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可你呢,研制这种东西想用毒计害人性命。今日遇上我亮基岂能容你!”欧阳天普看五雷开花炮没能炸死老道大吃一惊,但很快拽出宝剑准备动武。就在这个时候阿黑麻起立阻止:“二位切莫动手,第三阵算赤黎军获胜便是。”他知道自己不占理只得认输。 裁判官摇动红旗开始第四阵。目前二比一已来到赛点,客看台这边都摩拳擦掌想一锤定音,但也知道这一阵绝对不好打。时间不大,就看东北角两层楼的外墙折叠打开,从里面轱辘轱辘推出一个大铁笼子,五丈高,十丈宽,八丈远,里面有一座木头架子,外面还罩着一层细网。几十名番兵一起推运:“一二,一二……”再往笼子里面看,嚯!木头架子上正立着一只金雕,黑褐色的头顶,三角形的脑袋,两只葡萄珠的眼睛像黑宝石一样射出寒光尖刻锐利,鹰钩嘴似张非张垂涎欲滴。身披金色和褐色针织羽毛,尤其是脖颈处柳叶状的“金羽”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赤褐色的羽基,金黄色的羽端,黑色的干纹。体长超过一米,两只翅膀扑棱扑棱扇动带风,展开足有两米五。脚是三趾向前,一趾朝后,趾上都长着锐如狮虎的又粗又长的角质利爪比尖刀还锋利,清唳两声直冲霄汉,往那一站就是桀骜不驯、威武霸气。铁笼子推到场地中间,其中一个番兵将领朝客看台喊:“哎!赤黎军的听着,我们是哈萨克汗国艾斯木汗派来的使者,给叶尔羌汗国帮兵助阵。这第四阵由我们哈萨克汗国包啦,往那看。”他手指铁笼,“这是我们汗国的国宝——金雕。如果你们有人能驯服这只金雕,那就算我们输掉第四阵。谁敢来!”这一幕确实来的特殊,跟人斗谁都不怕,可跟动物较量就太难了。人有人言,兽有兽语,更何况还是一只猛禽,所以没人答言。 哈萨克汗国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帮助叶尔羌汗国?哈萨克汗国是蒙古黄金家族后裔于公元一四五六至一八七四年间创建的国家,由术赤系的苏丹克烈汗与贾尼别克汗创立。哈萨克汗国极盛时期占有较大领土,他们居住地区名为钦察草原,分大玉兹、中玉兹、小玉兹。一六一五年,艾斯木汗统治的哈萨克汗国趁明朝虚弱打败卫拉特的攻击,并占领北疆的两座大城市——别失八里和亦力把力,因在利益上与叶尔羌汗国有相同之处,此次特来助阵。金雕是游牧民族的象征也是得力助手,驯鹰者通过专门的手段是金雕听话。本次为打擂而来的金雕由艾斯木汗亲自豢养三年并视为掌上明珠,平时专门以奴隶为食,吃人肉、喝人血,所以性情暴烈、极为好斗,来之前已经三天没有进食。 “谁上来?有没有人尝试?”话音未落,就见客看台头一排站起一人:“我来!”大伙甩脸一看心凉半截,原来准备下场的正是游善存。李成危心说:兄弟你可真不知好歹,看看自己那坨儿——三百斤!这一阵非得会轻功不可,你不是自讨苦吃吗?殿前香也劝:“兄弟,这可不是闹着玩呀,能行吗?”老游把肚子一腆:“你看你看你看,对我没信心呀?嘿嘿!我这叫没有三把神沙不敢倒反西岐,请好吧你们!”说罢大步流星来到梅花圈。还没等番兵张口问,自己先冲全场一抱拳:“诸位老少爷们,我先介绍一下自己。我叫游善存呐,人送绰号‘恨天无把,恨地无环’天下第一的英雄好汉!”说完主看台上一片哗然。不认识的真以为老游了不起,认识的咯咯直乐:“哥哥兄弟诶,这就是内大草包、大饭桶!”“是吗?看看他怎么打这一阵。”游善存自己不觉得寒碜,紧了紧肚带问:“怎么算赢啊?”“驯服它就算赢。”有番兵拉开一道铁门,“请进。”老游一点都不傻,知道进去后门一锁准出不来,所以摆了摆手:“不用!我先看看。”番兵不明白什么意思,就原地注视着他。游善存不管别人怎么想,眼睛盯着金雕绕着笼子转了三圈,嘴里哆哆哆地挑逗大鹏鸟。金雕站在木头架高处,脑袋突突突四下环顾寻找着目标,但对游善存似乎没有特殊的兴趣。见金雕没有反应,老游突然猫着腰蹑足潜踪转到金翅大鹏的背后,悄悄掏出匕首划开罩在外面的布网,从地上捡起块土坷拉瞄准金雕嗖就是一下。土块穿过铁笼子的空隙,啪,正拍在木头架子上崩碎一地。金雕吓得一蹦,原地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探探头盯着游善存。老游看第一下没打中,马上又捡起一块扔向大鹏鸟,那哪能打的中?金雕扑棱一扇翅膀,“嘎——”,朝游善存就扑过来了。老游不敢离笼子太近,顺势拽出双钩唰啦奔金雕便砸。金雕聪明伶俐,看自己身子探不出去,欻啦一转身又飞回木架。这时番兵不干了,朝游善存大喊:“哎,你这是搞破坏不算数!”老游一看行了见好就收:“不玩了不玩了,打个平手,嘿嘿!”主看台传来一阵嘘声。老游也不在乎,回客看台交令。众人看他平安无事可算把悬着的心放下。骆足把老游拉到身边耳语几句,再看游善存手捂肚子表情痛苦:“哎呦,哎呦,怎么肚子疼上了,不行不行得去茅房。”跌跌撞撞朝竞技场大门口走。主看台上又是一片哗然:“哈哈哈哈,真是大草包装着一肚子大粪!” 老游刚走一会,就看第二排站起一人:“金雕是我的!”这人身高不满五尺,瘦小枯干,枣核脑袋,黄焦焦的眼眉,一对小三角眼睛,眼角往下耷拉,小鹰钩鼻子、樱桃口,满嘴芝麻粒的牙。头上戴青缎软包巾,周身穿青,遍体挂皂,短衣巾,小打扮,抬胳膊抬腿没有半点绷挂之处,正是黄瓜山的三寨主可天飞。可天飞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铁笼前:“开门,我进去驯鹰。”“请。”吱呀呀铁门打开,可天飞迈步往里走,到里面才发现还有一个二道栅栏,推开栅栏只听后面嘎嘣一声大门紧锁。这次是真人成了笼中之鸟,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看着。可天飞抬头往上观察,哎呦,跟从外面远观的感觉完全不同,似乎金雕的体型又大出一圈。金雕见有人进到笼子里面兴奋无比,嘎一声扇动翅膀朝可天飞俯冲而来。可天飞来不及多想,赶紧一个黄龙大转身躲到金雕的斜后方。金雕没扑着紧接着腾空跳动,瞬间一百八十度转向附身用嘴就啄。可天飞急忙使个千斤坠,用兔子蹬鹰蹬开老鹰的头。金雕噗噜一弹盘旋转上木头架,侧着头凝视眼前的“猎物”。两个回合转瞬即逝,再看可天飞面部僵硬,用手抹把脸眨么眨么眼睛,心说:想要驯服必先打服,怎么才能打服呢?他正想着,忽然金雕展开翅膀又俯冲过来。可天飞身体往后一躺向前使劲,哧溜双腿跪划从金雕下面穿过,然后马上腰眼一叠劲,云里翻身扑到金雕背上抡拳便打。金雕想:平日只有我吃人的份,哪有人打我的道理?于是使劲扇动翅膀刮起一股旋风。可天飞正瞪着眼睛揍没想到扬起一股沙尘,呼啦超全迷眼睛里了,不得已倒挂金钟双手撑地,拽出随身的腰刀亮个夜战八方藏刀式。金雕再往前扑,逼得可天飞挥刀迎战,可是眼睛沙疼根本看不清楚情况,只能凭感觉御敌。二十几个回合过后可天飞有些支撑不住,步步后退被逼近角落。再瞅看台上都“哎呦,哎呦”玩这劲儿。可天飞看事不可解只能破釜沉舟,左脚一点右脚面,噌,腾空而起,顺势大头朝下举刀直戳金雕的脑袋。可他没想清楚,天空是鸟类的优势,轻功再好也不如猛禽灵活。再看金雕一个倒转翻身螺旋上升,伸出利爪朝可天飞的双腿便抓。耳轮中只听呲啦一声,可天飞重重摔在地上捂住自己左腿痛苦嚎叫,原来是左小腿的跟腱被鹰爪扯断。金雕看这下得手,在空中盘旋一周唰啦一转个又扑向可天飞,如果没躲开将是必死无疑。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就见客看台上的王朝义双脚点地,舌尖一顶上牙膛,来个燕子三潮水、轻功提纵术,从人脑袋顶上飞过去来到铁笼前,找着刚才游善存划开的网口,仗着自己枯瘦的优势滋溜钻入笼中,动作真是轻似狸猫快如闪电。这时金雕把可天飞完全踩在脚下,正准备低头去啄到手的“美餐”。王朝义二话不说抽出子母电光拐嘎嘣一按绷簧,再看从拐棍里面打出两个点光球射向金雕,啪啪!金雕再厉害也是肉身,怎们能抵挡得住火药,直接被炸翻在地蹬腿抽搐。王朝义一个垫步冲到金雕身旁,举起手中匕首往下就剁:“你给我在这吧!”“噗”!匕首尖刺穿猛禽的哽嗓咽喉,鲜血四外迸溅。 金雕被杀顿使竞技场大乱,尤其是哈萨克汗国的士兵见国宝被打死纷纷拉家伙要拼命:“这小子违规杀害国宝,弟兄们剁他!要他命!”王朝义一手搀扶可天飞,一手持拐喝住群贼。主看台上阿黑麻拍案而起:“李成危!你们不守规则强行入场是何道理?这局算你们输!”李成危也不让步:“岂有此理!我方人员性命攸关,怎能放纵畜牲损伤人命?王朝义救人替补,凭实力杀死金雕为何不算?”两方各执一词连说带骂。突然,阿黑麻向空中打出一发信号弹,再看竞技场内伏兵四起,朝客看台赤黎军呼喊冲杀。李成危等仓当啷拽出防身宝剑准备拼命。眼看就要打交手仗,忽然北门一阵大乱,不知怎么回事番兵的后面开了锅了,吡叱,噗唒,啊,不断有番兵倒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有人眼尖,“快看!那是石老侠客!”来者正是王朝义的师傅石敬岩老侠客。石敬岩和亮基道人一样,都是听说赤黎军在南疆与叶尔羌汗国鏖战不放心才赶来帮兵助阵。俩老头商量好,一个进场打阵,一个在外望风接应。石敬岩率领一波赤黎军兵赶散北门守军,伸手冲里招呼:“还愣什么神?快从这边走!”大伙分为两波,一波去铁笼救王朝义和可天飞,一波头前开道杀出条血路。阿黑麻见势不妙马上给亲兵一个手势,再看主看台座椅下面的地板全部掀开露出地道。以阿黑麻为首的叶尔羌汗国一批人滋溜,滋溜钻入地道,原来他们早就留好了退身步。李成危示意众人不要追赶,并马上夺回生路。大伙刚要跟着石老侠客从北门出去,就见东西南北四门突然落下千斤闸封死通路,紧接着听见脚底下有嘶嘶嘶的声响。其实这就是五阵赌输赢的第五阵——阎罗殿鬼门关。阿黑麻等人生怕五阵赌输赢出现意外,事先与北方的沙皇俄国联络买来一千颗地雷,由俄国人负责布局把地雷埋设在竞技场中,不出现意外还自罢了,一旦出现意外马上点燃引信直至地雷爆炸,将赤黎军核心成员全部送上西天。众人被围在场地中央手足无措,眼看要命丧于此突然西门外咚咚咚几声炮响把围墙炸出一个豁口,随后游善存从外面冲进来大喊:“都别他娘愣神了,快从这跑!”这还得说军师骆足善于观察,进城后一直探查城中情况。他知道阿黑麻绝对没安好心,所以中途让老游假意闹肚子上厕所实则是出城联络围成的赤黎军,一旦遭遇不测立刻开炮轰炸竞技场。要不是提前做出预判,所有人都得归位。大伙刚冲到外面大街上就听竞技场内如同天崩地裂般,咕噜咕噜轰!两层楼高的建筑顷刻间坍塌化成一片废墟。 此时城中完全开了锅了,围成的赤黎军攻破城防杀进城中,大街小巷无一处不在巷战。李成危众人决定擒贼先擒王,直接赶奔汗庭埋伏起来准备活捉阿黑麻。这次赌还就赌对了,阿黑麻、阿布杜拉提甫和叶尔羌文武百官被逮个正着全部擒获。直至傍晚战斗结束,赤黎军完全控制莎车城。第一件事先检查一下可天飞的伤势,说实话伤得十分严重,从铁笼被救到现在哪有时间包扎,鲜血都不知道流出几百毫升。尚炯大夫亲自验伤做手术,把白水膏全都用上了还忙活十个小时才把手术做完。众人问结果如何。尚炯无奈摇摇头:“腿算是保住了不必截肢,但从此以后轻功丧尽,能像普通人一样正常走路就算万幸。”第二件事便是提审阿黑麻。阿黑麻不服不忿:“抓了我也休想得到整个南疆!我们不行了还有哈萨克汗国;哈萨克汗国不行了还有沙皇俄国来撑腰!你小小的赤黎军最多不过十万,既不是朝廷的军队,又没有明朝的支持,粮台补给都成困难看你能撑到几时?我劝你李成危不要自不量力,否则将来攻守异形悔之晚矣!”李成危青筋绷起:“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赤黎军商讨决定兵分五路,由泠寅道、殿前香、施百年、沙拉夫丁和高迎祥各领一部追剿喀什、和田、克孜勒、阿克苏等地的叶尔羌抵抗军。高迎祥头一次单独领兵心花怒放,立军令状保证第一个完成任务。一六一六年春,五路大军尽数报捷彻底收复南疆,先后返回莎车城。李成危大喜,让人把阿黑麻从牢里提出来。阿黑麻听闻在南疆的叶尔羌抵抗军全军覆没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苦苦哀求赤黎军饶其性命。通过近半年的接触,李成危看出阿黑麻此人志大才疏,凭借目前仅存的巴达赫尚、费尔干纳等地的叶尔羌势力很难再反攻南疆,于是厉声说道:“中国有句古话——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纵使当初彼强我弱,赤黎军驰骋千里亦可歼敌无数。然三年涂炭民生疾苦,为天下苍生虑,只要你能写降书、纳顺表,对中国称臣尊主并永久退出中国疆域,那你依然是叶尔羌汗国的可汗,何去何从自己选择吧。”阿黑麻一听自己还能当可汗激动得热泪盈眶,对赤黎军感激涕零,二话不说马上写降书、纳顺表,按上宝印交给李成危。李成危将此物传阅众人,将内容不明确之处再让阿黑麻添加修补,最终正式签订和约。 和约订后双方关系不再剑拔弩张。阿黑麻和文武百官迁出境外尚需要些时日,期间李成危问阿黑麻:“叶尔羌汗国为何一定要入侵我国南疆呢?”阿黑麻脸一红:“古人云‘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动物界恃强凌弱而人类社会也是人吃人和大国吞小国。如果叶尔羌汗国不选择对外扩张,只抱着原有的资源和人口发展,终有一天会被哈萨克汗国或更强大的沙皇俄国吞灭。世界上的资源是有限的,想要获得更多的生存空间来谋求发展就必须挤压他国利益,否则只靠剥削压榨本国人民根本不会成功,反而会引发无尽的内乱就像当今的大明朝。”“那按可汗的说法,世界岂不用无太平之日?”“也许吧,这就是现实。” 一六一六年夏,边疆局势基本稳定。此时,明朝廷突然派特使来到莎车。赤黎军众人无不反感,但还是以礼相待。特使带着随从大摇大摆入城,好像反客为主一般。领头的来到李成危面前,趾高气昂撇着嘴:“就你叫李成危啊?”李成危上下打量这主:二十岁左右的毛头小伙,身材高大,脸型清瘦,目光有神,一字眉,元宝形的耳朵,通贯鼻梁,方海口,额下一撮山羊胡。“阁下怎么称呼?”“正六品光复特使——洪承畴!闲话少说,我奉万岁之命代表朝廷前来接管新疆领土。你们赤黎军旬月之内必须滚回兰州,听见没有!”这种态度谁能接受,所有人都火冒三丈:“这小子她妈不会说人话,剁他!”“对!劈了他!”说话间就要动手。游善存不管礼仪那套,张嘴就骂:“洪承畴!你他妈猖狂什么!收复南疆有你一寸功劳吗?我们赤黎军打仗冲锋在前,她妈明朝廷三年隔岸观火看热闹,最后看有利可图前来摘桃啦,什么她妈东西啊!”“我这是奉皇帝之命,你敢反对?”“我焯,万历他算个屁呀!你年纪轻轻就跪下当狗,真叫人可发一笑,趁大爷没发怒前,快滚!”洪承畴怕自己势单力孤,只好灰溜溜地被连打带踢轰出莎车,不过从此对所有的起义军恨之入骨。 赤黎军内论功行赏,让每个人都心满意足。亮基道人和石敬岩老侠客拒绝封官和赏赐提出告辞。众人依依不舍还想挽留都被二老谢绝。游善存心直嘴快:“相处半年又要匆匆分别,说实话没处够呀!我说二位还是留下吧,都那么大岁数了有今天没明天,不如在赤黎军中颐养天年,相互聊天解闷还能健康多活几年。”亮基道人泯然一笑:“赤黎军有赤黎军的使命;我们也有我们的事情。两山到不了一起,两人总有见面的时候。假如将来诸位有难,我们还会再来相助。”石敬岩把王朝义叫到身前:“李成危啊,我得把徒弟带走。”“啊,这。”李成危大惊。王朝义难掩失落:“大哥、诸位,我也不想离开赤黎军,但老家出事了。这三年连续大旱再加上黄河水泛滥无人治理,山东百姓快活不下去了。我父母在菏泽生死未卜,做儿子的不得不回去照料。大伙放心,我把家里安顿好后肯定归队。青山不老,绿水长流,他年相见,后会有期!”“一路保重,一路保重……”众人洒泪分别。 三人刚走后不到半个月,徐霞客风尘仆仆来到莎车城。众人大喜赶忙迎接。徐霞客从哪来,原来他常年出差在外孰知祖国大江南北的地理地貌、风土人情,而且野外生存经验极为丰富,因此在三年前赤黎军刚出征叶尔羌汗国时就派徐霞客只身前往北疆勘查哈萨克汗国,誓要收复新疆全境一统河山。徐霞客不辱使命,经过多方走访调研最终绘制出一幅精细的北疆地理图。众人研究商议对策,有人赞同东西两面包夹;还有人赞成出国直捣黄龙。骆足最后发言:“战争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我们不能只从军事角度出发,还要考虑外交。哈萨克汗国侵占北疆是中国之首敌,要打;沙皇俄国援助叶尔羌对我国领土虎视眈眈,要吓。北疆沃野千里,若选择分兵进攻一费时间二耗财力。打蛇要打七寸,全面进攻不如直取大城。北疆大城只有两座,分别是别失八里和亦力把里。别失八里在东,亦力把里在西。如我我们能直接拿下亦力把里切断哈萨克汗国与北疆的联系,那收复别失八里可不费一兵一卒。至于沙皇俄国,出兵为下,扰乱为上,可派净化司成员潜伏在沙俄境内搞破坏,让其无暇分心入侵中国之事,不要在接壤的边境城市搞破坏,而是要在敌方边境城市里面的次接壤城市搞破坏。如果条件允许,我们可以攻下哈萨克汗国与沙皇俄国之间的一块空地,再把空地分为两半,把靠近哈萨克汗国的一半送给沙皇俄国,把靠近沙皇俄国的一半送给哈萨克汗国。”李成危挑大指称赞:“攻城为下,攻心为上;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高!” 决策定好准备分兵派将。就在此时忽然兰州派人传来消息,说殿前香和骆足已经有儿子了!唐氏夫人和常月凌都在赤黎军开拔后分娩产子。殿前香的儿子三岁。骆足的儿子两岁。这可是件大喜事,全城热烈祝贺。阿黑麻为了维护自身统治打算亲上加亲,提出要把自己五岁的女儿订婚给殿前香三岁的儿子。大家以为殿前香不会同意,但殿前香为了两国边疆长久稳定爽快答应。贺喜过后骆足和殿前香提出请假,着急回兰州与亲人团聚。人之常情,当然同意。伍三海和邢工冲也提出离队,回关内把净化司埋藏在西安府以备将来不时之需。三人结伴而行率领两千人马先走一步。最后由赤黎大会决定:泠寅道为扫北元帅;施百年、沙拉夫丁为扫北副帅;高迎祥为开路先锋;徐霞客为向导官;军医队和军械队也随军出征,点兵八万即刻启程,留李成危率一万人在莎车料理后事,定边后两军汇于吐鲁番,再一同返回兰州。 黄道吉日,李成危出城送别远征军,等八万人全走后忽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再看身旁只剩下火妹妹、黎锦强、戴茄巍、周公明等和一干收集新疆历史文化资料的文人学者。在平静的莎车城明日复明日期盼前方传来捷报,李成危心头越发沉重,每每来到金占虎墓前祭奠都有一种比生死还痛苦的伤感挥之不去,积劳成疾一病不起。好在汤若望尚在身边,开出几十副药躺了两个月才渐渐恢复。期间火妹妹一直守在床边照顾,让李成危既感动又懊悔。 正是: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 要知赤黎军后续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86章 明末良将阴谋阻拦 司马旧冠死谏促和 李成危身体逐渐恢复,这一天把汤若望叫到身旁:“汤先生,从你这个外国人的视角来看,赤黎军对邻邦的政策如何?”汤若望搓搓胡子:“李先生,说实话我们外国人不会像赤黎军这样做。”“哦,那将如何处置?”“征伐,直至灭国,即使争取和平也是积攒实力准备更大的征伐。人类社会战争从未停止过,为了种族的延续只能杀死所有处于竞争中的敌人,甚至包括和平状态下潜在的敌人。”李成危听罢心情沉重。 一六一六年年底捷报传至莎车,说北疆已经万全收复,损兵一万歼敌十五万,逼艾斯木汗写降书、纳顺表,永久退至巴尔喀什以西,并成功挑起哈萨克汗国与沙皇俄国之间的矛盾。所得城市采用民众自治方略稳定局势。众人大喜,次年一月到吐鲁番与大军会合。大伙盛赞泠寅道、施百年、沙拉夫丁、高迎祥等人统帅有方、用兵如神,在塞外过了一个其乐融融的春节。 春暖花开,赤黎军浩浩荡荡返回兰州向关内进发。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关内外风土人情大不相同,很多人时隔多年忽然回来有些不适应。大军很快到敦煌城下,有军卒送上文牒让守军开门。四年前刚出发时驻守敦煌的明军对赤黎军热烈欢迎,所以大家都觉得回程不会有障碍,结果没想到这次守城明军死活不开门。众人正当疑惑,忽见城头闪出一将,金盔金甲绿罗袍,斜挎宝剑手扶垛口探头往下看。此人非别,正是老对手曹文诏。李成危猜出大概是曹文诏使坏,抬头问:“曹将军为何不放我等入城,莫非是因前者私怨?”曹文诏摆手笑曰:“非也,非也,并非是我个人有意刁难诸位,而是朝廷有新规定。”“什么新规定?”“凡在大明领土生活的本国子民必须结婚,否则不让入境,为了应对老龄化和新生儿不足没辙。赤黎军也不例外,想要回兰州必须结婚。我也替你们着急,想想办法吧。”众人都听出来了,明摆着胡说八道故意找茬。游善存手指着曹文诏怒骂:“鸟人放屁!少来这套花花肠子吧,有本事开兵见丈直接说!”曹文诏也瞪起眼睛:“游善存,我劝你还是注意言辞,难道说赤黎军里都是你这样的土匪?”眼瞅火药味越来越浓,李成危下令后撤十里下寨。众人商议对策,有人赞同直接对明朝宣战强攻敦煌。也有人持反对意见,认为赤黎军还没有做好开战的准备。两派争执不下。 半月后,从敦煌城里方向迎来一支两万人的玉女队,清一色都是黄花大闺女。领头的两个姑娘一个是回族的,一个是藏族的,找到曹文诏说这两万人要嫁给赤黎军。曹文诏大吃一惊、目瞪口呆。原来,这都是殿前香和骆足的功劳。当年赤黎军刚进驻兰州时,殿前香主张与周围的回藏部众结盟,并自提烟酒牛羊各处登门拜访建立感情。这次赤黎军被曹文诏故意刁难挡在关外,骆足得知消息分析形势判断目前尚且不能与朝廷开展,于是想起请盟友帮忙。殿前香再次上门走访提出只要人去就行不用真结婚,回藏两家二话不说立即点齐两万姑娘前往敦煌。曹文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但眼珠一转又心生一计,对李成危讲:“这么多人结婚没有新房是不行的。我曹某人为大家着想在敦煌城中已经腾出两万间空房,只要你们能把这两万间房子买下来,那我就放弟兄们进城安家。”这下可让众人为了难,漫说军中没有这么多闲钱买房子,就算有也不能让曹文诏全讹了去。就在所有人苦无良策之时,敦煌突如其来了一次大地震,把城中的大多数空房全部震塌。这下可给了赤黎军理由,无奈之下曹文诏只好同意放赤黎军过关。 赤黎军走酒泉,过张掖,经武威,四月回到兰州,一路上穿过不少明管区,发现百姓眼中没有光。学生发愁上不了好学校;青年人发愁毕业即失业,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签了卖身契;老年人担心没钱治病。全社会都在疯狂内卷以致人人都有心理疾病,满大街都是被淘汰的无业游民四处游荡。学校区别对待外国留学生,国内学生领不到的补助而外国学生都有;地主和资本家拖欠佃农和长工的工资从不担心被告;离婚率比结婚率还高;有二两银子的欺负有一两银子的,有一两银子的欺负分文皆无的。只可惜没人说实话、说真话,也可能哪些蠢货都笨死了。反观根据地最为典型的是“十个没有”:一没有贪官污吏;二没有土豪劣绅;三没有渣男、娼鸭;四没有幕刃、妓女;五没有小老婆;六没有叫花子;七没有结党营私之徒;八没有萎靡不振之气;九没有贫富分化;十没有人发国难财。 李成危等都是教育界出身,因此对赤黎军自己的教育十分重视。常月凌这些年掌管教育司大力改革,在根据地掀起一股新潮流。从制度上说,教育司取消升学选拔性考试,把功利性的成绩变成前六年学基础知识分配进入初中;后三年学习基础知识和自己喜欢的科目分配进入对口高中;再后三年只学擅长的科目并通过考试分出专业水平程度并分配进入专业院校;大学毕业后包分配保证人人有工作。敢于取消考试的前提是学校之间没有差距;任何工种地位平等;国家机关的公职人员的工资及所有福利不得超过中等收入工人的年收入且最大工资差不得超过低收入者工资的平均数。这样一来,教育就不再是成为培养升官发财、成为人上人的工具。从学生角度看,依然把品德教育放在首位,从原来的入学即筛选变成放宽至三年级再筛选,给学生提升品德素养的时间,如果仍然品德恶劣将必定开除。成绩是次要的,无论排名如何地位一律平等。学生日常生活进行军事化管理,在科目上增设学工、学农、学军。从教师角度看,同样首抓师德建设。什么是师德标准?不是说学生犯错后老师用非骂人脏字批评羞辱学生就是师德败坏,也不是当学生用暴力犯错时教师也用暴力制止就是师德败坏,而是接受家长贿赂、猥亵学生、巴结领导、结党营私、背后议论同事给同事使绊子、生活奢靡腐化、吃空编吃空饷……这些才是真正的师德败坏。放权给老师,提倡教师教学风格个性发展,前提是必须抵制论资排辈。年长的老师可以给年轻的老师当师傅;年轻的老师也可以给年长的老师当师傅。在认真负责、兢兢业业的基础上鼓励老师牺牲休息时间与学生多接触,可以是辅导作业,也可以是一起游戏活动,拉近师生间的距离。取消几年一签的合同制,让老师安心工作把精力投入在教学当中。具体分工再精细化,当班主任就不能搞教学,搞教学就不能当班主任,每人只能交一个班,既减轻教师的压力同时也术业专攻。最后,教师还要主动接受家长和学生的监督。家长和学生对教师的评价比领导对教师的评价更重要。经过几年时间的试行,根据地的教育风气生机勃勃。 赤黎军军队规模也在壮大。这些年连建军没少在军队建设上下功夫:兵种精细化、建制体系化、思想纯粹化、武器先进化。常备兵从十万增至二十万,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一支三百人的荷兰狙击手。这三百名荷兰人手里拿着一水的步兵燧发枪。这种枪的平均口径大约为十四毫米,利用击锤上的燧石撞击产生火花,引燃火药,装填弹丸时,需将弹丸放到膛口,用木榔头打送弹棍,推枪弹进膛。枪口下面还安有套筒,套筒上装着一柄刺刀。众人头一次见十分好奇。连建军滔滔不绝讲起往事:“两年前,有五百荷兰人从两广登陆一路北上劫掠直至甘肃,所经各省的明军皆不敢管。后来,我见这帮外国人鱼肉乡里便派兵出城围剿,交上手才发现人家的燧发枪确实厉害而且战术也先进。当年我去香港办差时曾见过葡萄牙人就用这种武器,战术叫线列战术外加三段击。最后,我将这干人引入伏击圈才获胜,歼敌二百俘虏三百。三百人说他们是为荷兰将来殖民我国探路的,只要不死愿意为咱们效力。我看荷兰人有些用处就将其编入军中。”大伙好奇不明白什么是线列战术,让连建军给众人演示一遍。连建军把三百荷兰狙击手分成两队,每队密集队形站三排:“开始!”再看第一排正中有人敲着鼓点带领小队前进。来到指定地点,两小队全部停住。有指挥官下令:“hold,aim,fire!”啪啪啪啪啪啪啪,一排弹药命中标靶,精度确实比散开射击要高很多。连建军接着说:“经过毕懋康毕先生的仿改,咱们的兵工厂也能造出燧发枪,威力与外国货旗鼓相当,只不过原料不足还不能批量生产。”大伙十分满意。 转眼来到万历四十六年正月,也就是公元一六一八年初,东北出了一档子大事。努尔哈赤以七大恨告天,起兵反明,同时率步骑二万向明朝发起进攻。不到半年的时间,抚顺城以东诸堡大都为后金军所攻占。抚顺等地接连失陷让万历感到事态严重,派兵部左侍郎杨镐为辽东经略主持辽东防务,并决定出兵辽东大举进攻后金。但由于缺兵缺饷不能立即行动,遂加派饷银两百万两,并从川、甘、浙、闽等省抽调兵力增援辽东,又通知朝鲜、叶赫出兵策应。 赤黎军得知此事有人欢喜有人忧,喜的是朝廷分兵东北定然无暇顾及中原,可以趁火打劫抢占地盘;忧的是如果朝廷欲攘外先安内和义军死磕,那样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让后金入主中原恐局面更为不利。几番讨论之后,众人认为还是应该先稳住国内形式,同时也要让赤黎军进一步发展。基于此,朝廷在用兵西北之前应先解决西北战事。这些年明朝和蒙古打打停停,如果两面受敌则必败无疑。施百年提议:“我与林丹汗曾有些缘分,不如我亲自前往游说,说明唇亡齿寒之故,让蒙明停火罢兵。”“我看不妥,”李成危表示反对,“虽说年哥你在林丹汗帐前效力时曾屡立战功,可最后你瞒天过海千里远投赤黎军定然使他对你怀恨在心。而且年哥你并非能言善辩之士,我看还是换人为妙。”司马旧冠起身:“还是我去吧。蒙古情况我了解,之前跟他们也打过交道。”“嗯,非你莫属。” 司马旧冠收拾行囊带上两名仆人赶奔归化城。路上无话,一行人进归化城到金顶黄罗帐说明身份来意,没费劲就被请入帐中。司马旧冠抬头一看:嚯,地方不大可人都快挤满了。只见林丹汗在虎皮金交椅上正襟危坐,头戴雉鸡翎,胸前狐狸尾,手捻须髯眯缝着眼瞅着下面;阶下文武百官分立两旁,抱着象牙护板鄙夷地藐视着中间过道;再看中间过道跪着两个明朝官员,长得都是嘎嘎脑袋,尖嘴猴腮,细米拉子眼睛,鹰钩鼻子,头戴乌纱帽,身穿绯袍团领衫,束带刹腰,阿谀奉承,谄媚讪笑,一个劲地作揖磕头。司马旧冠迈步从两个明朝官员身边走过,至玉阶前躬身施礼:“可汗,下官乃赤黎军使者司马旧冠。”林丹汗故作和蔼:“啊,你是赤黎军的使者。当年施百年不辞而别没来及相送,不知他近况如何?我听说赤黎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拿下叶尔羌,真替你们担心那,啊哈哈哈。”司马旧冠听出话里有话:“回可汗,施百年将军一向安好,他的装甲骑兵车随时恭候可汗的大驾。”林丹汗暗自赞许司马旧冠的勇气:“司马先生面见本汗所为何事?”“回可汗,某奉赤黎军之命前来商讨贵国与明朝罢兵休战之事。”跪在地上的两个明朝官吏也是一愣,抬头瞅着司马旧冠。“哦?蒙明开战本与你无关,莫非是做中间人调停?”“如今满族崛起,努尔哈赤公然自立国号起兵造反与大明为敌,一旦明朝不能将后金据之山海关外则中原不保。可汗请想,当年努尔哈赤多次进犯蒙古烧杀掳掠,与明朝相比哪一个对蒙古危害更大?唇亡齿寒的道理可要三思啊。”林丹汗点点头:“你看看他们两个,”说着用手一指跪着的二人,“他们也是明朝派来谈和的大臣,比你先来一步。明朝给出的条件是:将新疆割让给我们漠南蒙古。我觉得可以答应这个条件。”“是啊,是啊,嘿嘿嘿嘿。”两个明朝官员跪在地上随声附和。“不可!”司马旧冠厉声喝道,“新疆是我们赤黎军收复的,凭什么当作谈判筹码!”没等林丹汗开口,其中一个明朝官吏指责道:“住口!你猖狂什嘛!方才你进帐时见我等上邦官员为何不跪?大摇大摆直么瞪眼从身旁走过分明是藐视邦主!”司马旧冠理直气壮,叉腰点指:“你二狗报上名来!”“温体仁。”“周延儒。”“呸呸呸!谁是狗?你才是狗呢!”“哈哈哈哈真不愧是一批囊货!打心眼里承认自己就是奴颜婢膝的哈巴狗!对外人摇尾乞怜,对自己的百姓颐指气使,形势不利只会割地赔款,还说什么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真是愧对你们朱家的先祖!愧对这天下的百姓!”在场的一些蒙古官员听完都不住的佩服司马旧冠。温体仁气急败坏:“我们万岁爷说了,宁可割地赔款也不能让穷棒子插旗造反!”周延儒随声附和:“对!快快交出土地给蒙古人!”司马旧冠义愤填膺,气得胡子都撅起多高:“我今天代表赤黎军来本想是帮助明朝多争取些利益,和谈后全力应对东北局势,以为不管怎么说咱们还是一家人,没想到你们这些狗官竟都是卖主求荣货色,既如此那没什么可说的,土地我们坚决不给!”“给不给!”“不给!” 在大帐之中温体仁和周延儒步步紧逼司马旧冠,让一旁的蒙古人看哈哈笑。林丹汗心里说:汉人如此内斗岂能长久,想不到当年威风八面的大明朝竟沦落到这般地步,反倒是赤黎军颇有些英雄气概。正思虑间,事情突然产生变化:明朝和谈使团的五十人全都“仓当啷”拽出宝剑;蒙古人以为这帮人要行刺林丹汗也纷纷亮出宝剑。再看和谈使团的五十人把司马旧冠围在当中:“交不交土地!”蒙古人见此情形哭笑不得,把宝剑还匣静观其变。司马旧冠也抽出宝剑:“就是不交!”说罢刺死两个使团卫兵。使团呼啦超一拥而上,把司马旧冠困在一根房梁边。温体仁凝眉厉目:“最后再问你一遍,交不交!”“说!”周延儒把宝剑对准司马旧冠。司马旧冠放声大笑:“呵呵呵哈哈哈呵呵,可叹我多灾多难的中华啊,什么时候才能让人人过上好日子呀!赤黎军,千万不要辜负了百姓的期望。嗨咿!”噗,说罢横剑自杀。温体仁在尸身上蹬了两脚:“把那两个仆人也杀喽!”眼看仆人也要死于非命,林丹汗大喝一声:“住手!”温体仁和周延儒马上扔了宝剑,三步并作两步跪在林丹汗面前。“放过那二人,我不要你们的新疆,只要明朝年年进贡即可。滚吧!”“是是是,多谢可汗。” 林丹汗让那两名仆人给司马旧冠收尸。简短截说,消息传回兰州令所有人悲痛万分。游善存大骂:“狗逼朝廷欺人太甚,干丫挺的!”殿前香也赞成:“朝廷根本就没把咱们当过自己人,而且也从未想过改革中兴,就算咱们不灭它早晚也会被他国所灭。”但李成危等人犹豫不决。 一六一九年三月,萨尔浒之战打响。明军集结全国精锐二十万,号称四十七万,和朝鲜等军队向辽东发起进攻。兵分四路进军:左侧中路杜松领兵六万;右侧中路李如柏领兵六万;左侧北路马林领兵四万合叶赫兵;右侧南路刘铤领兵四万合朝鲜兵。后金方面,努尔哈赤“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就是集中兵力进攻一路,以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为主。五天之内连破三路明军,歼灭明军约五万人,缴获大量军用物资。明军除行动迟缓的李如柏一路败退幸存外,其余几路被后金全歼。杜松、刘綎、马林皆战死。萨尔浒大战以后金全胜、明军大败而结束。此战之后,后金军乘势攻占开原、铁岭,征服了叶赫部,酋长金台吉、布扬古被杀死,余部俱降建州。明军主帅杨镐兵败之后立即引咎辞职,后被拘押。李如柏始终未遇敌,但在战役之后数日即为言官弹劾。战后统计。明军共损失兵力约四万五千八百余人,战死将领三百余人,丧失骡马两万八千余匹,损失枪炮火铳两万余支,元气大伤。后金军的胜利,不但使其政权更趋稳固,而且从此夺取了辽东战场的主动权。因为战争原因造成巨大的军事开支使得明朝不断加重赋税激化了国内的矛盾。这时徐光启提出了辽东重点防守的战略,如此一来能够减少很多的军费开支。万历采纳并决定攘外必先安内,从各地调集十二万精锐及四十万民夫卫所兵准备先下手为强进攻赤黎军。 正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要知赤黎军如何应对,且听下回分解。 第87章 赤黎军出榜招兵 西安府当众杀贼 明朝集结五十二万兵马朝兰州杀来。赤黎众将商议对策。泠寅道点燃一根香烟:“朝廷撕破脸主动来犯,看来我们不打是不行啦。”游善存晃着蓝大脑袋:“你看你看你看,怎么样,我和香哥和说的没错吧。你把朝廷当个人,觉得咱们赤黎军声势浩大能震慑它,让万历那个老小子励精图治改革中兴,可能吗?不可能。他宁可不打努尔哈赤也先来打咱们。”施百年较为担心:“目前我军仅有二十余万,而敌方不算各地的民团乡勇、地主武装还有五十二万,实力差距悬殊啊。”殿前香也点起一支烟:“有什么办法能快速暴兵呢?”骆足手捻须髯:“明朝昏庸腐败、奸佞当道、苛捐杂税、软弱无能,这些特点与历朝历代的末期均是一般,所以我看可以借鉴古人的智慧。”“怎么借鉴?”李成危问。“改变旗号。”“改变旗号?”“对。很多百姓被压迫得朝不保夕,对明朝廷只有恨,巴不得把它彻底推翻。所以他们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们只是‘清君侧,屠佞恶’,还要保住明朝维系国民的凝聚力。现在我们可以改变一下征讨的思路,就说让万历必须达到明太祖朱元璋治国理政的水平,如果达不到我们就推翻它。百姓们至今对明朝开国时的清正廉洁、休养生息十分怀念,自然就会联想起元末明初的农民大起义。因此我们可以在‘清君侧,屠佞恶;贵民生,共太平’的基础上加入红巾军的元素,以此来聚龙天下百姓。”“嗯,有理有理!”大家一致赞成。 很快,赤黎军印制出上万份告示,内容皆是红巾军使用过的标语,加工后略作修改: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看天下,尽污腐,天道残缺匹夫补。 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权贵方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资本作马牛。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一六一九年九月,经全体大会决议不跟朝廷主力打正面决战,而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起兵二十万直扑京师。其间,施百年的家属前来投奔,又让赤黎军士气大振。第一个目标是陕西西安府,九百里沿路上赤黎军士兵到各村各镇张贴标语宣传政策引起剧烈反向,刚到庆阳府时就已经新招兵马四十万。十月初,共计六十万赤黎军踏平长武、永寿、礼泉、泾阳等县合围西安府。西安是十三朝古都,一直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城市。明朝时期,西安是西北重要的军事政治和经济中心。明城在唐朝缩建的新城上向东、向北扩展而成。东西向和南北向两条大街是全城的骨架,钟、鼓楼是城市的中心。城中人口上百万,达官显贵、读书学者、做买做卖、走街串巷,三百六十行无奇不有。这次赤黎军突然到访致使城中大乱,尤其是有钱人家要么准备跑路,要么关门上锁。 众人站在护城河边,发现四面城门大开。“你们看,这不会是空城计吧?”李成危手指城池不见一个明军。“九哥,派人登城墙看看。”“嗯。”这边刚要下令,忽见城头上冒出一排老头。这帮人头戴四棱员外巾,身穿对花员外氅,腰系丝绦,全是有钱有势的大户。接着就见其中一个长相富态的老头颤颤巍巍对下面喊:“下面贵军是赤黎军吗?”“什么事!”“小老儿我姓孙啊,是城中的首富。我们这些大户商量了一下,想请贵军退兵啊。”“退兵?”“是是,不白退,不白退,我们凑齐了万两川资送给贵军。”话音未落,只见这些财主一人手里拿一个布袋,唰啦往城下一抛。李成危冷笑一声:“老孙头,你以为就这点臭钱就能腐化赤黎军?做梦!攻城!”几十位老头差点没吓得尿了裤子,连滚带爬离开城墙。一队士兵小心翼翼架云梯趟过护城河来到墙根下仍不见明军还击,爬上城头四下寻找连个敌军的人影都没有,于是把旗子插上城头开关落锁。“进城!”正义的步伐踏碎腐朽的屏障,赤黎军兵不血刃拿下西安府。大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男女老少,兴高采烈又唱又跳,箪食壶浆迎接义军进城。虽然一个个满面沧桑衣着简朴,但都争相恐后把篮子里仅有的三两个馒头、鸡蛋往前递给赤黎军战士。在场众人无不感动,按照军规只是感谢乡亲们的好意,补给物资分文不要。正当众人疑惑明军往何处逃往之时,有一人从街旁走到大路正中拦住马头。众人见他面生不知来者何意。“敢问哪位是李成危元帅?”“我就是。”李成危挥鞭勒住坐骑。“我是被净化的。”“哦?你是?”“头让我给您传个消息。”说完这人递过一张纸。李成危打开来看,上面详细的画着西安府的地图,坊市、街道、民宅、王府、别墅、衙门、粮仓、军械库等都有清楚的标记。除此之外纸上还有伍三海的一句话:西安守军已退往潼关。李成危看罢将纸传阅他人,又低声问:“伍三海现在何处?”“没人知道头在哪。”“那你叫什么名字?”“净化司的人无名无姓,只有尚未完成的使命。”众人听后颇为赞赏净化司的保密工作。 赤黎军进城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在工人们为首的引导下按照地图迅速去住所搜捕贪官污吏、土豪劣绅,结果发现有一半房子都人去楼空。谩说没有金银财宝,连锅碗瓢盆都一件不剩。游善存骂道:“这帮狗杂种都去哪啦?”有百姓回应:“肯定是在赤黎军围城前卷铺盖滚蛋了,一到这时候也不坐轿了,比兔子跑得都快。”李成危打趣地问:“你们说这帮有钱有势的怎么不号召大家拿起武器保卫家乡啊哈?”“他们,只有钱是他们的家乡!”引得众人开怀大笑。 以孙员外为首的其余大户被全部擒获,点差结果统计:刨除各宅各院的下人还有上千余口。依照赤黎法典应将一干人尽皆斩杀,骆足提议留给百姓动手,激发自觉反抗压迫的意识。有军士在朱雀大街搭起一座法场,随后将上千的首恶押上刑台。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围观百姓聚集数万,有站房顶上的,还有骑树杈上的,拔着脖子往里看。李成危站在台上高呼:“乡亲们!今日,我们赤黎军将西安府所有的地主、资本家、赃官全抓来啦!平时他们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没少压榨咱们,今天就是算总账的时候到了!国贼不除,天理不容!哪位勇士敢上台砍下他们的脑袋?”台下一片哗然。李成危连问三遍仍无人应答。老百姓哪见过这阵仗,平时看出红差都是刽子手抱刀。李成危想大家没经验不会干,于是随手揪过一个按在地上:“大家看好了,我做个示范!”那人吓得体如筛糠哆嗦成一个:“别别,饶命啊,饶。”还没等命字说出口,鬼头刀就下来了,噗,轱辘轱辘轱辘人头落地。再看老百姓有的闭上眼紧皱五官,手揪前心身体向后咯噔一下。“哪位勇士上来?”又连问三遍还是无人应答。李成危有些着急:“乡亲们,大家平时可没少受他们的窝囊气啊,手刃仇人的机会就在眼前,快来呀!” 孙员外这帮人见台下没动静似乎是看见了救命稻草,朝抬下哀求:“诸位,诸位,求大家饶命开恩啊。我老孙头在此保证:只要各位放我一马,在场没工作的可以到我的染厂上班;已经在我那上班的以后每月工资涨幅二两。”旁边一个王地主也跟着效仿:“父老乡亲们,在场的如果家里没地可以先到我的田庄里租一亩。我保证免大家一年的租金!”他们这一开口好像一语点醒梦中人,台上被绑的其他人也开始喊。诱惑之下有些百姓纷纷退场,看得台上的赤黎军愈发着急。李成危掏出手枪朝天上放了一响:“大家等一等!不要被这些毒蛇猛兽给骗了!”殿前香赶紧下台走进人群当中:“诸位莫要害怕,听完再走也不迟。” 在枪声的震慑之下,群众又纷纷转回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有一个老伯长叹一声:“唉,李将军,你们革命最终图个啥,还不是都能有口饭吃。既然这些员外、财主施舍给咱们工作,咱就得兜着混口饭吃。”李成危颇感失望:“老人家,咱可不能因眼前的小利而上当啊。现在他们为了自保才给大家一些甜头,一旦他们缓过来重新得势肯定要加倍地报复。如果真是他们心善,那咱们祖祖辈辈为什么一直翻不了身?”“唉,人家有本事,谁让咱祖上没那根蒿子呢。算了,忍忍吧。”“如果我们不反抗永远都没有资产去学习,不学习才会没有本事。权贵不过是通过剥削拿着本属于我们的资产去学习,根本不是什么祖先迷信。”话音未落,老伯旁边又站出一个年轻小伙子:“李将军,求你们别杀了。我刚刚贷款买完房子还等着结婚呢,他们都死了我上哪打工挣钱还房贷呀?”“我们赤黎军没收上他们的财产不是已经均分给大家了吗?”“那些哪够啊?平分下去就没多少了,杯水车薪呐。”“首付是你付的?”“是。”“那全额呢?”“也是我一个人还。”“那你对象有膜吗?”“没明说过,最好情况是二手货,没破处的咱也娶不起呀。”“孩子,有一句话叫穷不过三代,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穷三代就绝后了。如果咱不革命翻身做主人,不跟幕刃、女拳斗,将来普通人就都结不起婚。孩子,别当接盘侠啦!结婚不是交易,那样不仅会害了你也会害了你的子女。”两方各执一词,仍然争执不下。李成危招呼一声:“把银子拿上来!”再看有士兵把地主赠给赤黎军的一万两银子端了上来,“乡亲们你们看,在我们围城之时这帮老毕登想用一万两银子贿赂我们退兵,结果进了城我们去这帮人家里搜竟共搜出百万两银子!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把钱财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要!如果他们平时少剥削穷人一点或者退还给穷人一些可能就不会爆发起义了,可是他们死到临头了都没说把自己的钱拿出来发动群众来对抗我们这种‘外敌’,而是把你们的钱当作赔款,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从而保住他们自己的财产!所以大家想一想,给他们打工真的能发家致富吗?不会,只会越来越累、越来越惨,直到绝户!” 就在激烈争吵之时,忽见法场西北角一阵大乱。“闪闪!闪闪!”“让一让,让一让!”再看二十几个棒小伙子来到近前,领头的两个人年纪在十四五岁左右。上垂手这位身高八尺,虎背熊腰,胳膊能有碗口粗细,骨棱棱的宽脸、面色黝黑、豹子眼、刷子眉、狮子鼻、大嘴岔、双目炯炯、神态悍厚,周身穿青、遍体挂皂、腰挂单刀。下垂首这位身高九尺,体态魁梧,长方脸、面如蜡黄,剑眉星目、鼻直口方、大耳朝怀,头戴红毡帽,上穿祥云青花衣,腕子上罩着黑色护臂,下盖赭黄英雄氅,足蹬一双黑色牛皮靴。黑脸的对围观的百姓说:“你们都不杀是吧,行,真是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啊。你们不杀我杀!”嗓音粗犷跟打雷一样。接着,这二人一前一后迈大步噔噔噔走上监斩台分别站在孙员外和王员外身前,各抄起一把鬼头刀朝头就剁。“在这吧!”噗,鲜血迸溅一地。俩人没杀过瘾,一口气又砍了十几个,惊得台下不少百姓闭上眼不敢看。李成危等人也大吃一惊,没想到十几岁的孩子杀起人来干净利索,就问:“二位小英雄,请问怎么称呼?”那二人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黄脸的先说:“哎呦,光想着报仇出气了,忘了给各位前辈报号。在下张献忠,陕西定边人,有个小小的绰号叫黄老虎。”黑脸的接着说:“各位前辈,久仰久仰!俺姓刘,叫刘宗敏,陕西蓝田人,也有个小小的绰号叫生铁虎!” 大家觉得耳熟,尤其是张献忠这个名字好像之前长征时在四川听说过。这二人突然出现有好多事得问清楚,于是就先把砍头的事放一边。李成危、泠寅道、殿前香、施百年等人围过来问:“二位小英雄从何而来?”刘宗敏一摆手:“我嘴笨,还是老张你替我说吧。”张献忠一抱拳:“各位将军,咱们都不是外人。当年我父亲带我去四川贩枣被一个土财主刁难,幸好碰上几位前辈仗义出手才死里逃生。后来我们爷俩还跟着赤黎军翻剑阁、登陇山呢。”“哦——哦!”这么一说大家都想起来了,“那令尊近况可好?”“嗨,早死了。给地主打工没挣着俩钱还落下一身病,自己又想不开就一命呜呼了。之后我流落街头一路乞讨到西安,前几年结识了我兄弟刘宗敏。他是在西安当童工,给铁匠当学徒。后来我们大点了,在城内秘密联络了一批工人兄弟还组建了工会。我二人算是工会领袖,准备组织一些暴力活动。”“欸,对喽!老张说得对,最近听说赤黎军要来我们都摩拳擦掌想帮帮忙,像刚才砍几颗人头是乐意至极啊!不光我们俩,还有好多兄弟想造他娘的反,只不过不清楚他们现在在哪。”“有谁啊?”“嘿,有郝摇旗、高一功、田见秀,还有我最钦佩的李哥——李自成!” 张献忠和刘宗敏都愿意参加赤黎军,因年龄小被编入高迎祥的童子军。 正是: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要知赤黎军进一步如何打算,且听下回分解。 第88章 智骆足计破十三寨 殿前香劝善出家人 百姓们明知打工是被剥削压榨也不愿意拿起武器反抗,这让赤黎军大失所望,好在招募了张献忠、刘宗敏这些进步青年,把上千余口的首恶全部斩杀。 不出半月探马来报,说明朝十二万主力已经进驻潼关,其余几十万卫所兵分扎在风陵渡、华阴等地。“喔焯,来的可够快啊!”游善存吐槽道。施百年问:“谁领兵?”“回将军,征讨元帅是兵部尚书孙承宗,开路先锋是兵部右侍郎熊廷弼。”“哦——哦!”施百年对这二人再熟悉不过,都曾是自己的上级。骆足问:“年哥你有何打算?”“他二人打仗一向老成稳健,所以见我军势盛绝不会主动出击,且潼关又是天然屏障易守难攻,只要守住潼关就是扼住通往中原的咽喉要道。”泠寅道问:“可不拿潼关何以进军京师?向导官!”有向导官出列:“启禀各位将军,如果不打潼关那只有一条路可走——进商洛山。”众人有些犹豫,主要是考虑到六十万人进山极难补给。李成危踱步三圈一甩袍袖:“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我们留四十万新兵驻守西安与朝廷主力对峙,其余二十万主力挺近商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腊月,净化司传来喜讯,四川永宁宣抚司奢崇明于九月于重庆起事策应赤黎军。赤黎军决定让高迎祥坐镇西安,张献忠和刘宗敏为其副对峙朝廷,同时操练这些流民新兵演武杀敌、开垦农荒,另外二十万主力借着大雪的掩护向商洛山转移。商洛山不是单独的一架大山,而是商州管辖范围内方圆四百多公里的大山全叫商洛山。山连山,岭连岭,树木横生,怪石嶙峋。很多赤黎军官兵对山地环境并不陌生,尤其是从十堰府一直活过来的老兵更加熟悉,因为十堰府与商州相邻。当年泠寅道和李成危被困金丝寨的金丝峡就属于商州。大山里面虽然官军不多,但是二狗子遍地都是。地主为防止有流民抢劫其财产,各自花钱垒寨、雇佣团练私兵,以致有些大兵寨的火力完全不次于正规军。 起初赤黎军行进十分顺利,绕开县城,躲避乡镇,尽量加快行军速度,可一个月后走到山阳县附近出现物资短缺,更糟的是部分粮草在天竺山被团练所劫。众人紧急召开赤黎会议商讨对策,总之不管条件多么恶劣依然坚持军规,“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继续强行军往洛阳转进。转过年来,赤黎军出商洛山进河南省地界,首先抵达栾川县附近。栾川四周又是高山密林,西有伏牛山,东有白云山,南有老界岭,北有重渡沟,地形复杂,地势险要,大军要穿过此地困难重重。等置身其中,众人发现不仅自然环境恶劣,而且人为还增添了许多麻烦。在必经之路上总共有十三座相邻的地主修建的团练大寨,分别是黄家寨、蓝家寨、申家寨、任家寨、郭家寨、宁家寨、房家寨、徐家寨、程家寨、戚家寨、张家寨、李家寨和刘家寨。每一座营寨都占地千顷、屯兵数千,位于险峻之处易守难攻。军兵尽量远离这些堡垒,不过有些人又误中了地主在路面上埋设的陷阱,给全军带来不少麻烦。正赶上冬季气候严寒雪上加霜,导致行军速度更加缓慢。大家不停地搓手、跺脚,才能让自己保持体温、保住意识。就在此时,有军兵报告说有个别士卒违反军规抢劫百姓财务。经过调查得知:确实有个叫牛四的老兵违反了军规。李成危并不手软,按律将此人斩首并通报全军。但奇怪的是:牛四事件过后反而这种事情越来越多,有老百姓举报的,也有自己军卒举报的。被举报的人绝大多数都称自己冤枉,坚决否认所犯罪行。刚开始大家没觉得奇怪,后来发现情况不太对劲十分蹊跷。仔细侦察下众人恍然大悟:根本不是赤黎军的士兵私自抢夺百姓财务,而是十三家地主派人下山身着赤黎军的服装搜刮百姓。还有他们自导自演,一部分假扮农民,一部分假扮赤黎军,自己抢自己故意演给外人看。外人不知道实情,看队伍里谁长得像那些坏人就举报谁。 地主们见事情败露也就不装了,三番五次派兵骚扰跟赤黎军打游击,目标就是捣毁军粮。二十万人马确实不如小队灵活,又接连吃了好几次亏。骆足建议:“敌人既然骚扰劫粮,那我们不如将计就计主动送粮。”游善存一听不干了:“牛鼻子!这不是人家打你左脸,你再把右脸伸过去吗?”“你看你,还没听明白呢就吵吵。这些团练劫完财务肯定把物资送回十三家营寨。我们把军队撤离埋伏下来,再派精明之士扮作团练,运送一批粮草去十三寨就说是从赤黎军那劫夺而来,然后里应外合大破地主团练。”“嗯,就这么办!”骆足的办法果然奏效,二月中旬赤黎军突然将十三寨团团包围,里应外合把十三寨连锅端,不过过程打得十分激烈,刀枪乱飞,枪炮齐鸣。十几家大地主全被擒获,连带家人无一漏网。李成危等人还是尝试让农民亲自处决地主,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效果要比在西安府强的多。殿前香问:“为何两地差距如此之大?”骆足琢磨琢磨:“农民杀死地主可以照样种地住的地;工人杀死厂主也可以使用机器;但打工人杀死老板可能一时间不知道上哪赚钱养家。” 十三寨虽被赤黎军铲除,但也有不少漏网之鱼啸聚山林。赤黎军针对此情况组织数次清剿但收效甚微,到最后经常把流寇逼急了躲进寺庙。这些寺庙都不大,往往只有一进院落。庙里的和尚也很少,多则三五个,少则一僧独居。庙门乃清净之所,因此大军不敢擅闯。团练流寇见赤黎军尊重教派反而利用这点,只要被发现全都往寺庙里跑。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李成危征求众人意见:“如今我们和敌人就像狮子和蚊子:狮子体大却抓不到蚊子;蚊子虽小却能叮咬狮子。这顽疾当如何除之?”殿前香灵机一动:“不如我们来个七十二变也变成蚊子,只有蚊子才更了解蚊子。”正当众人不解,只见殿前香换上一身僧衣:“我到各寺庙走一走,也许能有新收获。” 晌午,殿前香扮作行者模样,挂好佛珠手提禅杖游走佛门,沿青石小路穿林过草在杨柳深处驻足仰望,只见一座古刹立在眼前,房檐上写三个大字——普济寺。殿前香犹豫片刻迈步走进掉漆的月亮门洞,正中央有一鼎香炉没有香火,两侧是偏房,前面是大雄宝殿,由于年久失修有几处屋檐破损不堪。“庙内可有师父?”一炷香的时间忽然角门一推,只见一个身穿僧服的细高挑出门迎接,窄脑门,尖下壳,斗鸡眉,三角眼,狗油胡七根朝上八根朝下,走路身晃膀摇歪歪扭扭。殿前香打辑手施礼:“阿弥陀佛,请问师父法号怎么称呼?”“啊,贫,贫僧悟才。你是?”“贫僧前香,云游远方到此借宿不知可否?”“啊,这个,好吧,随我来。”殿前香跟着悟才来到一座耳房。房间不大,六七平米左右,有一张草席铺的硬板床,旁边放着一张破旧的小板凳和一块蒲团。“你今晚就先住着凑活凑活吧,明天一早就走啊,听见没有?”“是是,多谢师父。”等那人退出去把门一关,殿前香心里判断这个人绝对不是真和尚。出家人以慈悲为本、善念为怀,怎么可能连借宿都如此敷衍,而且此人谈吐气质完全不像三宝弟子,莫非是走脱的团练假扮而成?他靠在草席上思考今晚行动。 天黑以后,殿前香点燃房内烛火偷偷溜出去查看情况。殿外伸手不见五指,毫无声响十分寂静连出大气的都没有,靠墙溜边绕过大雄宝殿发现斜把角还有一个月亮门洞,小套院里闪出一丝微弱的光芒。殿前香顺微光摸过去伏在窗根下点破窗棂纸:“呀!真的是他。”只见悟才正在屋里和四个团练败兵商谈:“我说诸位,地窖里关着的那几个老和尚怎么处理?”“杀了得了,留着也没用。宰完他们咱们去做点截道的买卖也方便。”“杀了也怪可怜的。”“卧槽,你可怜他们谁可怜你呀?这年头‘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个假和尚还发起慈悲了。”另一个团练败兵提醒悟才:“欸,我说吴永穷,今天外面来一和尚是怎么回事?”“嗨,走方化缘的。这年头谁活着都不容易,别一惊一乍的。”“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我先去看看,要是没事咱们就动手把那几个真和尚给解决了。”“成吧。”殿前香一听要冲自己来,三步并作两步回房间躺床上装睡。这几个人没敢推门惊扰,只是在窗外观察片刻就奔地窖而去。殿前香翻身而起紧随其后。 地窖口在大雄宝殿地下,两个老和尚和四个小和尚被捆在桌子腿边。五个人刚想拔刀下死手,忽然听见身后地窖口“咯噔,咯噔”地响,还传出一阵鬼叫:“咯咯咯哈哈嘎嘎嘎,咿嘶,咿嘶,咕噜咕噜,啊嘿嘿嘿。”“卧槽,谁!”这五个人和六个和尚全吓懵了,“去看看!”有两个团练握着鬼头刀仗着胆子躬身朝出口走,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殿前香一刀一个砍翻在地。另外两个团练小子大惊:“啊,不好!”一拥而上举刀就砍。不好有什么用啊,一磨身的功夫让殿前香左右插花死于非命。假和尚悟才吓得体如筛糠噗通一声跪在殿前香脚前:“好汉爷爷,好汉爷爷饶命啊!”殿前香先给六个和尚解开绑绳,然后给悟才捆个结结实实。六个和尚感激不尽:“多谢师父救命之恩,请问贵宝号如何称呼?”殿前香十分恭敬:“贫僧前香,不知寺内发生何事?”老和尚口打哀声,把过往经历讲述一遍。普济寺过去的确是一座正经寺庙,有十几位僧人常年在此处家。后来由于连年战乱不断有人离去,最后寺中只剩下六位僧侣。赤黎军攻破十三寨前,普济寺新收留一个流民就是吴永穷。吴永穷苦于生计因此也在寺内出家。近日团练战败逃兵四散,有四个小子来到庙上请求避难,在和尚们同意后又将他们监押起来。吴永穷是半路出家与其他和尚不同,因此被推举到前面当挡箭牌。 殿前香质问吴永穷:“方才所说之事是否属实?”吴永穷鼻涕一把泪一把:“我有罪,我有罪啊!家里穷得实在揭不开锅出来混口吃的,看团练都有刀我不敢不从,不听他们的就得饿死。”殿前香长叹一声:“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念你因生计所迫良心未泯,你走吧。从今往后积德行善、莫做坏事。”“是是,多谢恩公!”吴永穷走后,几位老和尚对殿前香讲:“前香师父,其实不止我们这一所寺庙遭殃,附近的寺庙几乎都私藏的团练败兵。”殿前香在和尚们的指引下又连端了几处窝点,过程中发现有的寺庙情况和普济寺一样,还有的寺内没有真和尚,完全是团练冒充的僧侣。殿前香把获救的僧人聚在一起:“师父们,目前还有很多三宝弟子被团练所控,如果只靠我一人挨个寺庙去搜救那迟早会打草惊蛇。”“那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只有大家团结起来,发挥我们每一个人智慧和力量才能营救出所有人。我们出家人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但也应是非分明、理清善恶、伸张正义,还公道太平于天下。杀恶人即是善念,利大众即是慈悲。” 在殿前香的劝谏之下,二十几位僧人同意跟随他彻底铲除地主团练的散兵游勇。一番考察后,殿前香选址栾川西北五十里外的抱犊峰,在峰顶山神庙的基础上由僧人们亲自动工重新建起一座寺院,命名“武善寺”。武善寺的规模远大于普济寺等,建成后正式投入使用。殿前香和二十几位僧人一面在此出家修行,暗中等待鱼儿自动上钩。不出十天,果然有三三两两的团练败兵上抱犊峰武善寺请求庇护。按照事先计划由老僧出面将众人收留,与此同时殿前香下山制造混乱惊扰团练败兵。随着时间的推移来到武善寺的散兵游勇越来越多,经口耳相传最终竟有近两百人之众,其中还不乏大小头目。十月,殿前香见时机成熟立刻下山将此事通报给赤黎军。李成危马上派一千人马趁夜突然包围抱犊峰将一干敌兵全部擒获,审讯头目后得知其余团练的藏身之处,又经一个月的仔细搜捕终将十三寨团练全部扫清。山中百姓得知此消息无不欢呼雀跃,视赤黎军为至亲骨肉。 正是:为民除害真行善,谁主沉浮在人心。 要知赤黎军何日出山,且听下回分解。 第89章 社会教育不分离 马桶搋子都成精 公元一六二零年三月,老万历因长期酒色无节,加上辽东惨败,国事困扰,终于病重不起。二十一日,明神宗朱翊钧在弘德殿驾崩,终年五十八岁。二十二日发丧,二十三日颁布遗诏,命皇太子朱常洛嗣位。八月,皇太子朱常洛即皇帝位,大赦天下,宣布改元泰昌。泰昌元年八月初一日,泰昌帝朱常洛在登基大典上行走、仪态正常,没有疾病的症象,但举行登基大典后仅十天就一病不起。第二天的万寿节也取消了庆典。八月十四日,泰昌帝病重,先召御药房内官崔文升治病无果,后又服用鸿胪寺丞李可灼的红丸仙丹。泰昌元年九月初一日五更,朱常洛暴毙而亡,在位仅仅一个月。九月初六,皇子朱由校还居乾清宫登上皇位,改当年八月之后的年号为泰昌,次年为天启。 皇位频繁更迭更使得天下不稳,公元一六二一年三月,二十万赤黎军抓住时机突然钻出大山兵临洛河,顺流而下轻取永宁县,随后马不停蹄沿洛河向东一百五十里包围洛阳城。洛阳城不同于其它城市,自古以来成为数个朝代的国都,规模宏大,人口数十万。至明代时期,洛阳虽归河南府管辖但是福王朱常洵的封地。朱常洵公元一五八六生人,明神宗朱翊钧第三子,朱常洵颇受父亲明神宗喜爱,想将他立为太子,因百官阻挠而失败,万历二十九年被册封为福王,万历四十二年就藩河南洛阳。朱常洵如今三十五六岁正值壮年,但天天山珍海味、金银美玉、作威作福惯了,吃的肚子溜圆五百斤打不住,据说每日都会从肚皮里渗出一斤油。他听说赤黎军围困洛阳登时吓得茶不思、饭不饮,晃着胖大的身躯一拽一拽去找兵马司元帅商议对策。总兵王绍禹丝毫不惧:“福王千岁不必惊慌,城中有兵马三万足以御敌。我已飞鸽传书通知附近兵马尽快勤王,五日之内悉数可到。”“那就好,那就好,千万要抓紧。” 赤黎军对洛阳城连续三日只是围而不攻,同时分兵陆续攻克周边的宜阳、新安、伊川等县声势大造并四下寻找船只,其实在出山的头一天就已接净化司伍三海的传信,说洛阳城坚不易攻打,应尽快移动寻找它处战机。因此众人商议决定采取围点打援之术故造声势,待引敌增援后再悄悄北上攻其不备。第四日晚,赤黎军趁夜色掩护悄悄撤兵,乘坐几十条船秘密北上渡过黄河占领焦作,随后沿太行山南麓一路北上,一月之内连下新乡、鹤壁、安阳,最终在五月攻破大名府,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神不知鬼不觉绕过孙承宗主力把明军远远甩在身后,至此京师震动、朝野具惊。 孙承宗得知赤黎军杀入河北大吃一惊,即刻自领骑兵先行向大名府追赶。赤黎军劳师远征不得不在大名府暂时休整。单说这一天,骆足偶然听说城中有一位大文学家名叫曹学佺,便亲自前往拜会。曹学佺一五七四年生人,福建福州人,自幼好学,曾在长乐上学,十八岁入府学。他藏书万卷,着书千卷,对文学、诗词、地理、天文、禅理、音律、诸子百家等都有研究,尤其工于诗词。万历四十一年考绩,曹学佺因得罪蜀王为其所谤被罢职。骆足四下打听,终于在几间偏僻的民房里找到曹学佺。见此人中等身材,体态微胖,宽脑门,四方脸,大下巴,一字眉,大眼睛,短鼻子,大嘴岔,海下三绺长髯飘洒前心。身着圆领袍,腰刹肚带。骆足深施一礼:“敢问阁下是石仓居士吗?”曹学佺还礼:“鄙人不才,正是在下,阁下是?”“在下赤黎军师骆足。”“哦——哦!久仰久仰,里面请!”“请!” 二人到里屋分宾主落座。曹学佺问:“不知先生此来有何见教?”“不敢当不敢当,如今天下动荡风起云涌,路从事军中当局者迷,特来清者旁观之见。”寒暄过后二人畅聊,话锋一转谈及教育。曹学佺口打哀声:“不瞒路兄,自打我被罢官返乡后一心想从事教育行业,将己之所学传授他人,像我一样的文人学者有此志向者还有很多。起初我和几位同仁开办私塾讲学,但长时间发现能上起私塾的学生大多是富家子弟。那些孩子从小就散发着浓郁的铜臭味,心中毫无忠孝仁义、礼义廉耻,因此德育不过是一纸空谈,知识变成了牟利的资本。后来,我放弃私塾投奔义务教育的公立学校教书,本以为那里的学生会以复兴大明为己任,谁承想学校不过是修罗场罢了。学生、家长、老师不惜任何代价追求分数,你死我活般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到最后依旧是争做人上人、踩死人下人,可毕业之后才发现不管如何努力只是权贵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几年前我离开老家一路北上,幻想兴许其他城市的教育会不一样。唉,还是我太天真,天下无处不内卷,以至卷到人格的扭曲,卷出人性的阴暗,照此下去何谈复兴明朝,何谈民族凝聚啊。后来,我从小道消息听说了赤黎军的教育方式羡慕不已,但我个人无论怎样努力也改变不了学校的现状,唉,真是无能啊。” 骆足频频点头若有所思:“这些年我也听说朝廷宣传新的教育理念,但说和做是两码事。我认为赤黎政府的教育模式之所以不能在朝廷境内推行,根本原因在于社会环境的不同。教育绝不是单独存在的个体,而是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社会背景的影响。我们赤黎军管辖的范围内倾向于大同社会,把私有变为共有,均贫富、同生产、慢发展,承认人与人之间的先天差距,但不同能力的人都能有与之相对应发挥其特长的工作。朝廷虽然也想改变,但阶级分化、财富分化、权利分化,这些都限制了教育发展的方向。在这种社会背景下,人们把分数视作翻身的唯一出路,把学习视作争名逐利的手段,都希望自我以上人人平等,自我一下等级分明,那么德育等一切与分数无关的东西都是垃圾,久而久之朝廷的子民就像一盘散沙,迟早要面临被吞噬的恶果。教师在社会大环境中不过是沧海一粟,如果连自身的命运都不能掌控又何谈教育呢?再者说我们教师只是园丁,修枝剪叶可以但无法改变基因。曹先生不必自责了,只有社会风向的整体改变,教育才能重新焕发生机。” 李成危等另一拨人上街闲游。他对大名府并不陌生,当年发配湖北时曾路过于此,这次发现与街面上与十几年前大有不同,最为特殊的是来来往往穿梭着无数马桶。这些马桶外表十分光鲜亮丽,看起来比未出嫁的女孩的闺房还干净。每一个马桶旁边都会围绕着一圈搋子,大体有黄颜色的、白色的、棕色的还有黑色的。只见这些搋子争相往马桶里跳,然而一些马桶里只有一把搋子,另一些马桶里则有很多搋子。如果是土黄色的搋子会被马桶立刻甩到外面,如果是镀金的搋子会被马桶把镀层刮干净后再甩到外面,所以在黄色家族中只有纯金的搋子会永久留在马桶里。至于那些白色的、棕色的和黑色的搋子竟会被马桶主动拉进洞里,享受着和纯金搋子的同等待遇。最惨的还得属土黄色的搋子,因为它们不仅被甩到外面,而且还趴在马桶壁上不停的擦拭,让马桶变得更加耀眼夺目。 众人十分不解,叫来旁边的百姓问明情况:“我说小兄弟,你们大名府的马桶怎么都成精了?”小伙子苦笑:“岂止是大名府啊,全国都是这样。”“你待怎讲?”“嗨!我给你们说说啊,现在的马桶啊全都升级啦,叫全新一代智能马桶。”“哦,这全新一代智能马桶有什么讲究?”“嘿!那道儿道儿可多哩。这么说吧:撒过娇、出过轨、勾引领导下过水。装过神、弄过鬼,还跟嘿人亲过嘴。傍过款、睡过洋,带着网友开过房。翻过窗、跳过墙,一夜爬过三张床。敢惹祸、不敢当,错了不认就是刚。不担责、不讲理,王叭没屁还硬挤。爱花钱、爱享受,埋怨男人没成就。能同甘、不共苦,姐的利益男人补。给她钱、给她爱,出轨还要说你坏。浪够了、搔完了,老实男人接盘了。二手货,九成新,彩礼就当生育金。又要车、又要房,自己没有还猖狂。不做饭,不洗衣,不当保姆笑嘻嘻。今天结、明天离,各种财产都转移。女人难,女人累,女人青春要收费。虾头男,没眼光,给姐花钱是你赚。”众人听罢无不开怀大笑。 又往前走出段路,只见一所单位门口正在大吵大嚷。一个年轻小伙子和一个中年男人正在向老板讲理。中年男人苦苦哀求:“老板,你看我都干这么多年了,兢兢业业的,就想长点薪抚养一家老小没别的意思。”老板气势汹汹站在台阶上,指着二人:“你不干有得是人干!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活人有的是!”小伙子没有低头:“老子他妈大学毕业,有这水平就应该有对应的工作和薪水!”老板把嘴一撇:“蒸馍,你不扶器?你呀,爱上哪做梦就上哪做梦去吧,滚!”这时又来了三个新应聘的:“老板老板,要我要我!我要的报酬可以更低一些!”“别要他要我!我可以免费打工!”“我付费上班!”争抢没有停止,但大学毕业的小伙子知道自己肯定没戏,气鼓鼓离开人群找马桶撒尿。马桶见他过来拔腿就跑,找到其它几个马桶聚在一起指指点点:“家人们,谁懂啊!真是下头男!” 正是:疾在腠理不医治,病入膏肓却嫌迟。 要知赤黎军何日北上,且听下回分解。 第90章 麻雀筐孙承宗设伏活捉老营 桃树沟李成危栖身偶遇前情 “他妈的好久没亲自伸过手了,弟兄们一起上!”李成危一大拔人蜂拥而上,先当街捅死黑心老板,又把成精的马桶砸个稀巴烂。围观百姓无不叫好,胆子大的也凑上前帮着一起砸马桶。最可笑的是一些沸羊羊想过来阻拦,结果纷纷被纯爱战士暴揍而亡。从这天起,赤黎军在大名府开始大规模拆除公共马桶。众人发现这种暴力流血事件并不会引发城内骚乱,反而能让长时间身处明管区的百姓能够迅速团结起来。 六月,赤黎军修整完毕准备出发。李成危分兵五路向真定府进军:第一路泠寅道统兵五万打正面,先攻顺德府再进真定府;第二路殿前香统兵三万走西侧太行山夹攻真定府;第三路沙拉夫丁统兵三万奔巨鹿策应正面的泠寅道;第四路施百年统兵四万先取东侧衡水,再从侧翼夹攻真定;第五路连建军率水师三万沿滏阳河北上至河间府正南的献县,再回师西进从后面包抄真定府。其余三千兵马保护家属组成一支万人队伍的老营,由李成危亲自统领徐徐跟进。选定黄道吉日,有四路兵马开拔启程,只剩施百年一路暂不能行,原来是装甲骑兵车尚未组装完成。去年一年大军在山里徘徊,为方便移动不得不拆卸车辆。 放下五路大军不说单表老营。老营家眷众多行动迟缓且战力不足,为安全起见选择太行山东麓路线。这一日老营在山间进军,穿过七步沟进入顺德峡谷。正值夏日炎炎,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山峦叠翠,奇峰峻岭。李成危双目远眺呆呆发愣,而游善存倒是兴趣盎然,一边行军一边欣赏自然风景。骆足猜出李成危心思:“九哥,想起父母了吧。”“唉,十八年啦,要是没有当年骆哥一路护送到山西恐怕他二老早已被朝廷逮捕,如今也不知他们是否在世、生死未卜。”“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身逢乱世,很多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九哥不必难过。既然咱们老营不直接参战,我看咱们不如翻过太行山进山西省找找伯父伯母,兴许相见之日不远矣。”“不可,‘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岂能因私而非公。罢了,不想就是。前方是何地界?”火妹妹手搭凉棚:“从地图上看,左面是周公山,右面是前南峪,正前方二十里还有一道九龙峡。九龙峡两侧各有一条小路,地势十分狭窄。”“嘶,也就是说我们正处于两山夹一沟之中?”“准确地说是在三角形的中心位置。”“下令全军加速前进,尽快穿过谷地!” 说加速前进实则不那么容易,众人感觉越往前走道路越窄,在狭小的空间里大军行动极为迟缓。费半天劲再走出一阵前方豁然开朗,本以为是离开了峡谷,结果发现自己完全被三面山峦包围其中。头前的士兵发现道旁有座石碑:“大帅!此片空地名曰‘麻雀筐’。”“麻雀筐?”游善存眨么眨么眼睛,“哎我说牛鼻子,我怎么感觉不太得劲呢?这地名不吉利啊,麻雀筐不是咱小时候玩那逮鸟的玩意吗?瞧这架势咱现在就是笼中之鸟、网中之鱼呀。”“乌鸦嘴。”话还没说完呢,就听三面山顶全是炮响,咚,咚咚,咚咚咚,咚,紧接着伏兵四起、杀声震天,左前、右前、身后三条通道闪出三路兵马拦住去路,旌旗一水都是明朝的旗号,乍一看不知道来的多少明军。李成危这帮人见过多少大风大浪,刚开始有些惊慌但很快镇定下来,心里紧张面无惧色。这时明军全都弓上弦、刀出鞘对准赤黎军。只见正前方九龙峡半山腰插着一面杏黄大旗,金丝盘线红底黑字上写一个大大的“孙”。杏黄旗噗噜噜随风飘摆,旗角下闪出一员大将,金盔金甲皂罗袍,五股攒成袢甲绦,护心镜曾明瓦亮,腰扎狮蛮宝带,鱼褟尾护住裆口,凤凰群遮住膝盖,红色的中衣上绣团鹤,足下套着五彩的战靴,胯下乘骑夜照玉狮子,走兽壶、玄天袋倒插弓箭,鸟翅环、得胜钩上挂着一把青龙偃月刀。往脸上看皱纹堆垒,年龄在六十岁上下但精神抖擞,宽眉毛,大眼睛炯炯有神,通贯鼻梁,四字阔口,一部银髯飘洒前心。来者非别,正是蓟辽督师孙承宗。孙承宗,字稚绳,号恺阳,北直隶保定高阳人,祖籍河南汤阴,生于明嘉靖四十二年,天生相貌奇伟,胡须张开像戟一样,声音浑厚。孙承宗曾先后在大理寺右丞姜壁和兵备道房守士等朝廷官员的家中做家庭教师。后来因房守士升任大同巡抚,孙承宗随行。大同是当时明朝的边城重镇,因此他在边境教书时对军事有着浓厚兴趣,喜欢和边关老兵和低级军官交谈,询问一些关于边关防务的问题,慢慢的对边关的军务有所了解,之后又当过明熹宗朱由校的老师。萨尔浒战役失败后,皇帝命他替代王在晋为蓟辽督师负责征讨赤黎军。孙承宗怎们知道李成危必经此路呢,其实不足为奇,这就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率骑兵从潼关赶到大名府时发现赤黎军尚未开拔,于是没有冒然进攻而是派细作进城打探消息,最终得知老营要单独行动并走太行山东麓,所以率军提前到此埋伏。 孙承宗迫不及待大喊:“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李成危,反贼!今日被困于此还不下马投降!”李成危大怒:“孙承宗,尔身为权贵与民争利,自盗窃国,伏尸吸血,才是真反贼也!官居庙堂上不能匡君辅国,下不能治境安民,以致国土沦丧、遍地流民,你有何面目再穿这身官衣!我赤黎军为民请命,不敢奢求朝廷能做到什么民主、民生,只盼社会能复兴至洪武年间的太平盛景,可万历那条老狗二十年不上朝;朱常洛又是个病秧子;听说现在的朱由校是个只会做木匠活的跪物,跟当年的明太祖朱元璋怎么比,连跟毛都赶不上!既然朝廷自己不愿改革,那就别怪我们逼着朝廷从命!”“李成危!少要在此大言不惭、巧言令色。任何诡辩都是多余,天无二日,国无二君,朝廷就是朝廷,百姓就是百姓,顺民则生,刁民则死!”阶级矛盾只有你死我活,孙承宗一声令下再看明军枪炮齐鸣、矢如雨下,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明军居高临下、人多势众占尽优势,打得赤黎军抬不起头。李成危指挥老营从一个方向突围,可麻雀筐是葫芦形的肚子大口小,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进来容易出去难。刀光剑影,人喊马嘶,仗从中午打到傍晚赤黎军伤亡惨重。 混乱之中火妹妹保着李成危率领十八骑向南往回跑,四下打量不知骆足、游善存等人去向。钻进一片竹林本以为甩开了追兵,忽然四周又冒出伏兵拦截。李成危抡开赤黎刀东挡西杀,好不容易再次逃脱等回头看早已不见火妹妹和十八骑的踪影。呀!这可怎么办?天黑以后辨不清方向,但感觉前后左右都有隐隐的搜捕声。李成危扯下几条战袍包裹上马蹄子,小心翼翼寻找栖身之所。他心里很清楚,如果露宿野外必被明军所擒,只有找户人家暂避一时尚有生还希望。天上繁星点点,李成危借月色悄悄摸进一处村庄寻找人家。坑坑洼洼的土路,参差不齐的围墙,还有几处破烂的砖瓦房,看得出来村子很穷,所剩村民不会太多。终于斜前方有户人家亮灯,一个满面沧桑的中年男人佝偻着身子正蹲在院门口抽烟。李成危牵着银线白龙驹上前求问:“这位老兄。”“啊,啊?”可能是乡下人很少待客,又看李成危一身戎装还有血迹,所以显出疑惑不定。“老兄不必害怕,过路之人见天色已晚想借宿一宿,还请老兄行个方便吧。”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啊不白住,川资奉上。”“这个,”男人仔细打量打量,“看你不像坏人,请进吧。”“多谢老兄!” 李成危跟着男人进院,推门一看不禁眉头一紧:空荡荡的屋子只有两张木板床和几张桌椅板凳,灶台上都扣着盖子,旁边的米缸里只有一层糙米,真可谓家徒四壁。男人回过头来:“唉,家里穷,随便坐吧。”说完又奔里屋走,“家里的,来客人了是个将军,你出去招待做点饭。我收拾收拾屋子,给客人腾张床。”“孩子刚睡,别折腾了。”李成危听罢于心不忍。夫妻俩拌几句嘴,只见帘栊一挑从里屋走出一位粗布麻衣的妇人:“将军您,您,你是?”李成危听声音耳熟,猛然抬头:“啊!柳飘飘。”他乡落难遇故知,这个节骨眼上怎能不令人思绪万千。两人对视良久呆呆发愣。男主人收拾完屋子来到过厅:“你们认识呀?”李成危怕引起对方误会赶忙解释:“啊,太巧了,我们曾是大学同学。”“哦哦哦,是这样,都是文化人,文化人好,呵呵呵。那你们聊,我去外面点颗烟。”柳飘飘看丈夫出去,回过头问:“你还恨我吗?”“呵呵呵呵,人之常情谈不着恨,假如当年你救下我恐怕我现在还在学校当牛做马呢。倒是你怎么跑到这穷乡僻壤来了?”“说来惭愧,你离开平谷没两年我嫁给了一个教书先生,开始生活很美满,谁承想没过几年他积劳成疾累死在工作岗位上。我们在京师呆不下去,一路逃难至此,后来又跟了我现在的丈夫勉强度日。”“唉,屋里那是你儿子?”“是啊,十二岁。”“好啊,总算有个家。”“我听说赤黎军刚路过此地,你怎么这副模样?”“这是什么地方?”“桃树沟村,北有大峡谷,南有七步沟,方圆四十里是块盆地。”“啊?”李成危霍然站起在屋中踱步。“赤黎军是不是战败了?你别怕,暂且先住在家中吧,我不会把你交出去的。”这时男主人也从屋外进来:“刚才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别走了留下吧。赤黎军对穷人好,我们救一个将军也算报恩啦。”李成危十分感动,暂且藏在柳飘飘家中。 果不出所料,孙承宗早已让士兵把方圆四十里团团包围,然后地毯式搜索寻找李成危的下落。中间有几次查到柳飘飘家,但一直没发现李成危就藏在地窖中。半个月后风声小了很多,李成危也敢出来活动活动。这一天晌午,正当烧水做饭时忽然院外一阵大乱。“王妃驾到,百姓回避!”呦!是官人。李成危赶紧哧溜钻回地窖中。时间不大只听有人砸柳飘飘家门:“开门开门!快开门!”柳飘飘故作镇定:“来啦来啦,谁呀?”拔下插销推开大门,有一女声说话但听不清楚。几分钟后外面突然大吵起来,叮了咣啷又嚷嚷又喊,好像是把一家三口给抓了起来。李成危的心嘣嘣嘣之跳。接着,有人喊:“李成危,你出来!你再不出来就把一家三口都杀死!”李成危眼眉倒竖、虎目圆翻,攥紧拳头。“出不出来?我们可要动手啦!”“慢着!我在这!”他推开木板爬出地窖。士兵赶紧报告:“王妃夫人,他来了!”“嗯,你们退下。记住,此事要绝对保密,对王爷也不许讲。”“是。”很快,李成危被五花大绑推上过厅:“放开他们,和他们没有关系!我倒看看你有什么本事!你——”抬头一看真是大吃一惊。只见眼前端坐着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夫人,头戴珠翠九翟冠,身穿红大衫、鸾凤纹霞帔,金坠子吊于双耳,雍容华贵,端庄大方。女子非是旁人,正是襄王王妃文晓云。李成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傻在原地,嘴角抽动几下扭过头去不知所云:“放开他们。”文晓云看着他双眼湿润:“十三年了,你还好吗?”“噷啊好啊,赤黎军壮大了,‘贵民生,共太平’的事业指日可待。”“我没问他们。我是问你!”“抓了我吧。”文晓云泪流满面:“他们三口在里屋。院外只有二十名府里的下人。”李成危转过头来:“我该相信你吗?”“我心中,只有一个李成危。”说罢,二人紧紧相拥。李成危潸然泪下。躲在屋子里的柳飘飘看着眼前的一切思绪翻涌。 二人拥抱好一阵子恢复平静。李成危问:“晓云,你怎么会在这?又怎么知道我藏在农户家中?”“自打你们攻破襄阳后,朱翊铭对赤黎军更是恨之入骨。此次他配合孙承宗参与征剿,听说你们在麻雀筐战败被困盆地,特意赶来要将你亲手抓住。我猜你凶多吉少,所以在他面前打包票领下任务寻找你的下落。今天,我发现这院中有匹白马,一眼就认出是你的银线白龙驹,所以才进门找你。”“唉,险些连累了那一家三口。”“再告诉你个消息,攻打真定府的五路兵马纷纷受挫。”“你怎么知道?”“孙承宗早有部署,把周边所有的卫所兵都调动起来加强守御。现在老营战败的消息被官军严密封锁,正面北上的兵马又迟迟不进。跟我走吧,不如去找孙大帅和谈,各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保证你的人身安全。”“跟你走?我险些忘了你是王妃夫人,是地主阶级,生活锦衣玉食比我们这些臭文人、臭工匠强百倍。”“别这么说,我也有我的难处。我一直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可是朱翊铭他已经不行了。”成危愕然。“我同情你们的遭遇,可是不同阶级真的不能和平共处吗?”“永远不会。”文晓云失望至极:“那,我在这住一阵子可以吗?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而且有我在没人敢往里闯的。”男主人慌忙从里屋跑出来:“可以可以,一切全凭王妃吩咐。”李成危从包袱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文晓云:“有空你可以看看这个。”文晓云接过瞧看,书名叫《乌托邦》。 掌灯时分,李成危和文晓云到林中漫步。“成危,当年大学毕业真没想到你会当老师,更意想不到的是你作将军也能冠绝群雄。”“很多事天不随人愿,其实当年我根本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就是行尸走肉,生命毫无意义。”“不,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纯粹的斗士、勇敢的英雄。”“谢谢,世上能真心如此看待我的人并不多。”“可我有一件事至今不明白,为什么当年填报志愿时我问你几次你都不告诉我?最后考试你比我高三分,如果当时咱俩填一样的志愿就可以去同一所学校了呀!这是为什么?”“你真想知道吗?”“嗯。”“你知道,平时的测试你总是比我高四十多分,其实你和我根本不在同一水平。我一直在追赶想缩小和你的差距,因为我知道四十分是一道隔开你我不可逾越的鸿沟,也是你给了我学习上的动力。考试前你问我怎样填写的志愿是想迁就于我,我心里都明白也很感动,但我不能因私心而耽误你的前程。这就是答案。”文晓云潸然泪下:“你说你是爱我的,对吗?”李成危怅然若失。皎洁的月光洒进恬静的山坳,目光所至笼罩的些许的忧伤和温柔。 老营与明军酣战多时尽数被俘,保卫老营的三千战士全部牺牲,连骆足、游善存也被逮捕关入军营。“牛鼻子,牛鼻子!咱现在怎么办啊?”骆足沉思不语。“完完完完完了完完,这次被人家一勺烩了。”“我想既然敌人早有准备那就说明消息已被封锁,让五路军马回援并不现实,目前的办法只有一个。”“什么?”“那就是回西安府找高迎祥搬兵。”“可咱都被绑起来了怎么逃出去报信?”“别人不行,但你行。”“我?”游善存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这一天,游善存在明军军营里大喊大叫,说是要面见孙承宗。明军士兵看他一副泼皮无赖样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得提他到帅帐。孙承宗很有耐心:“游善存,你找本帅所为何事?”游善存显得满不在乎:“姓孙的,我听说施百年、高凡、满桂都曾是你的部下,看来你也是个叱咤风云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孙承宗暗自得意。“孙承宗,你敢不敢把我放出去搬兵求救?我把有能耐的都叫来,赢了他们才算你有本事,把我们这些草包关在这不算你有能耐。你敢不敢放我走?”孙承宗明知道游善存在玩烟炮鬼吹灯,但一想反正方圆四十里已被封锁就是想跑也出不去,于是嘲讽道:“游善存,你呀就是狗掀帘子——全凭着嘴。行,我放你走,但有个条件。”老游心中窃喜:“什么条件?”“我就给你五天时间,如果搬不来救兵别怪我不客气,所有的俘虏都得死,听清楚没有?”老游心想:五天怎么可能来个往返,但不走一个都甭想活。“行,就这么定了,谁失信谁是孙子!” 游善存不敢往东闯,所以沿着麻雀筐小路向西翻阅太行山。为了救人老游也豁出去了,不吃不喝不休息,骑着大肚子蝈蝈红连跑两天两夜才到太原郊外。他一合计日子也就刚走出十分之一的路程,急得直冒白毛汗,跟过往百姓打听得知高迎祥正领兵攻打运城一带,进展并不顺利,还有王嘉胤手下的一支队伍从榆林而来,正在攻打吕梁山。“远水解不了近渴,奔吕梁!”老游打马如飞,二百里路跑了一天一夜,突然见前方不远的山谷里两拨人打得激烈,仔细辨认之下看出是义军突袭明军。老游断喝一声冲下山坡加入战团,配合义军把明军杀个大败。义军开始不认识来人是谁,后来一听老游自报家门都羡慕的不得了。“哥哥兄弟,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常胜将军游善存啊!”老游年纪长着一辈摆起老资格:“弟兄们,有水没,都他娘快渴死了!”“有有有有有。”一个小兵拿过水袋:“老将军,您这是从哪来?”“我呀,从顺德战场来。先别问那么多了,你们头是谁啊?”“我们头啊,李将军,就在山后的大营里呢。我们带您去。”几十名义军众星拱月般护着老游去找李将军,走出二里地来到一座军营。“老将军随我来。”游善存边走边观察,发现军营布置有序,军容威严整齐,心中安安赞许。说话间挑帘走进大帐,只见帅案前端坐一人:身材高大,九尺挂零,宽宽的肩膀,厚厚的胸膛,眼眉宽阔,眉梢往上吊吊着,颧骨突出比常人的高出一块,眼窝深陷,高高的鼻梁。年纪在十五岁上下,头戴白毡帽,搂海带系于额下,身披铠甲,外罩大红袍。最大的特色使用的弓箭与众不同,朱漆描金的箭囊,朱漆图层的箭杆,左右肋下各挎一口宝剑,尺短华丽的名曰花马剑,剑把上刻着花马二字,较长八寸的名曰赛龙泉,剑把上刻着三个字——李自成。李自成听说是前辈来访,很有礼貌走下帅案上前迎接。游善存天生自来熟,一双大手握住李自成,笑呵呵地说:“在西安府早听刘宗敏那小子说起过你的大名啊,嗯,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了不起!”李自成微微一笑:“前辈过誉,请坐请坐。”“唉,来不及坐了。自成啊,我大老远来是求救兵的。”接着,游善存把赤黎军老营被孙承宗所俘的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自成啊,看在同是义军的份上救一把吧,超过五天就全完啦!”李自成深感同情:“天下义军是一家,我出兵相救理所当然,只是擅自行动怎么向王首领交代啊?”老游又拿出糊弄小孩的本领:“你放心,没事,我和王嘉胤是磕头的把兄弟。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会说什么,真出了事我去解释。你看怎么样?”李自成不知道虚实:“那好,咱们尽快行动。”“你手里有多少骑兵?”“骑兵五百。”游善存听完好像撒了气的皮球:五百骑兵怎么打十几万的明军?李自成看出老游担心:“前辈莫慌,到时我自有妙计,快走吧。” 正是: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 要知李自成能否解救老营,且听下回分解。 第91章 李自成救老营初露锋芒 五路军克真定各显神通 李自成的五百骑兵人不下马、马不离鞍,跟随游善存翻越太行山,连续跑了两天两夜终于折返回前线。老游心里盘算:“自成啊,今天正好是约定的最后一天,大家日夜奔波太乏累了,不如我先去找孙承宗商量商量,等明日再打如何?”李自成精神抖擞,哈哈一笑:“老叔,您也太小瞧我们了。我这五百骑兵都是清一色不到二十岁的棒小伙子,跑两天两夜算得了什么?如果事先通知敌人,等他们做好准备即使明天单挑获胜,也逃不出十几万人的合围呀。”老游觉得有理:魏有张辽大破逍遥津;宋有岳飞八百破十万;不过这都是在戏文里听过没亲眼见过,莫非李自成这娃娃真有独到的本事?“那自成你说怎么打?”李自成立马高坡向远处眺望:“前辈你看那有座山,应该是包围圈的外层。我们占领至高点然后再做打算。”李自成所说的这座山名曰天河山,在麻雀筐西南方向二十里,果然是包围圈最外层。 入夜,李自成率五百骑兵下马衔枚摸上天河山,惊奇的是入口无人把守巡逻,只有山顶火光明亮闪动。“老叔,我料此地明军绝非精锐。这样,我带一队人从正面突袭;您率一队人绕到后面截断归路。”“好嘞,就听你的!”借着茂盛的花海,李自成突然现身直扑明军驻地,还没等对面放枪就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小部分负隅顽抗者尽皆被杀,其余众人全部投降无一漏网。游善存审讯得知天河山只有三百卫所兵,而孙承宗的主力还在麻雀筐看押俘虏。他再问是否有李成危的下落,结果明军都说不知。老游有些为难:“自成啊,咱现在该怎么办?”李自成眨么眨么眼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这么这么这么办。”对游善存耳语几句,随后转身离去。 再说督师孙承宗,虽然活捉赤黎老营打了个打胜仗但依然高兴不起来,五天时间里几路探马来报都说没找到李成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担心李成危趁乱逃走后患无穷,又后悔不应该放游善存去通风报信。副将熊廷弼进言:“大帅,夜长梦多。我看把俘虏杀了就得了,如果咱继续在这耗下去,一旦真定有失将腹背受敌,不如早些抽身回援。”“千载难逢岂能错过呀。”孙承宗手扶树干仰望星空。就在此时,忽然有卫兵来报:“大帅、副帅,找着了!”“嗯?”孙承宗眼前一亮,“你待怎讲?”“这是山下送来的消息。哦,有一斥候要当面向您汇报。”“好,快让他上来!”时间不大一个身穿斥候军服的年轻人被带到孙承宗面前,来着非别正是李自成。孙承宗还没看清那人是何相貌便问:“李成危现在哪里?”“回大帅,我们在黄岩子发现一具尸体,从体态上看酷似李成危,但面目烧焦难以辨认,还请大帅亲自去现场查看。”“哦?李成危为何会死在黄岩子?黄岩子在大峡谷和天河山之间,如果李成危死在那为何今日才发现?”熊廷弼也觉得事有蹊跷:“你们将军是谁,好大的谱竟敢劳烦元帅亲自前往?”李自成心头一惊,没想过他会问这个问题。大脑飞速旋转,昙花一现想起一个答案:“啊,是马将军发现的,派我来传信。”孙承宗听罢恍然大悟:“哦,那个驻守天河山的马彪。这些卫所军的垃圾都是刁钻顽劣之徒,走,头前带路!” 孙承宗带着一千人走峡谷奔黄岩子,刚走出谷口忽然对面天河山山头伏兵四起。游善存站在队伍中间高声断喝:“孙承宗!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游爷爷在此!”“啊?”孙承宗大吃一惊猛然抬头,才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老游哈哈大笑:“弟兄们,放箭!”四百义军早已备好火箭,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嗖嗖嗖,啪啪啪,射得明军一阵大乱。黄岩子是块空地,两边是出口,身后是又细又窄的峡谷。“往两侧散开!”孙承宗示意众人向两侧跑,还没跑出多远就发现两侧地上堆着许多干草。原来李自成占领天河山后命弟兄们捆好草堆置于路两侧,只待敌人钻入包围圈。眼看敌人接近草堆,从两侧路边的岩石后面各跳出五十名义军,啪啪啪一阵火箭射在干草上。干草上撒的是火药见火就着,将明军烧得焦头烂额、连喊带叫,头发、眉毛呼一下子全没了。黄岩子到处是火,没处藏没处躲。烟熏火燎眼睛睁不开,看不清楚是谁,吵吵嚷嚷,互相践踏,人撞马,马撞人,死伤无数,哭声一片。孙承宗吓得脸色苍白,往四周的山头左顾右盼,天色太黑不知道义军来了多少人马。“把领路的那个斥候叫来!”“是!”亲兵答应一声,转一圈回来报告:“大帅,他早跑了。”孙承宗气得哇哇暴叫,自己打一辈子雁,今天叫雁把眼给啄了。“那斥候一定是假扮的,给我找!” 李自成心中有数,仗刚一打响就从大峡谷往回跑。明军人数众多,都堵在谷口很难回退,所以没能抓住他。李自成一边往回跑一边散布消息,说孙大帅遭遇几万义军的伏击。消息很快传到麻雀筐,熊廷弼不寒而栗但心中有所怀疑。散布消息的士兵越来越多,由不得熊廷弼不信。他点兵两万分三路亲自向黄岩子救援,如此一来留在麻雀筐看押俘虏的兵力大大减弱。游善存按照约定的时间自领四百义军偷偷溜下天河山,走小路悄悄逼近麻雀筐,一个冲锋扑向明军。游善存这次也豁出老命:“钩地主!挑乌纱!脑革命!破天荒……”四百义军就是四百头猛虎,横冲直撞势不可挡。明军以为是义军主力,无心恋战纷纷败逃。老营的俘虏们见有人来救也壮起胆子。骆足热血沸腾突然来了一股激劲儿,拽出敌人的腰刀砍死两名守卫,大喊:“老营的家眷们,想活命的跟我冲出去!”里应外合大败明军全体获救。游善存激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牛鼻子!你还活着!”“好啊,大家都好。”唐氏、常月凌等几位夫人也都平安无事。游善存长舒一口气:“多亏了李自成小兄弟出手相助,要不然咱大伙都得完蛋。”说着把李自成拉到面前。骆足对其交口称赞:“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游善存又问骆足:“现在还没有危哥的消息,咱是不是去找找?”骆足摇摇头:“不必,这些天明军一直没有通报就说明九哥大概率还活着,只是尚且被困在方圆四十里的包围圈中。咱们老营好不容易脱身获救,如果再钻入敌人的包围网不仅九死一生,可能还会连累躲在暗处的九哥。不如围魏救赵,与咱们主力汇合攻打真定府,逼迫孙承宗向北驰援,那样九哥自然转危为安。再说九哥哪次不是身逢绝境又能转危为安啊。”老游点点头:“嗯,围魏救赵,还得是军师!自成,你这几百骑兵有何打算?”李自成犹豫不决。“我看啊先跟着我们赤黎军去真定吧,现在原路返回吕梁太危险,等平定下来再找王嘉胤也不迟。”李自成称善。 熊廷弼的援军赶到黄岩子救出孙承宗,四下寻找不见义军的踪迹。“大帅,您怎么样?”孙承宗满身烟尘扶着石头坐下:“廷弼,你们怎么知道我这出事了?”“有人从峡谷跑回来报的信。”孙承宗听罢惊慌失措:“什么?哎呀不好!你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了!”“啊?莫非是敌人有意通风报信,趁我们离开去救人质?”“快走!”等他们回到麻雀筐只见一些溃散的残兵,赤黎军老营早已转移。虽然兵力损失不大,但功亏一篑,孙承宗和熊廷弼垂足顿胸、追悔莫及。 往后三天,明军扩大包围圈追踪老营的下落但一无所获。熊廷弼提示孙承宗:“大帅,当前我军形势不利,目下有两条路可选,一是继续搜捕李成危,二是火速回援真定。您看?”“真定府毗邻保定,一旦保定失手则京师危在旦夕,后果不堪设想。唉,李成危!早晚让你死于我手!撤。” 李成危在柳飘飘家里住了半个多月,躲过明军一次次盘查,反而比在战场上还安全。这一天,襄王朱翊铭派亲信来找文晓云,说大军要开拔撤走。李成危长舒一口气:“看来情况有变。”文晓云很平静:“前几天被俘虏的赤黎军老营获救,现在真定府又告急。”“太好啦!”李成危一蹦多高。“你们,真要攻打京师吗?”“既然朝廷管不了国家,那我们就替朝廷管。为了国家的复兴,为了民族的生存,我们只有这样做。”“难道人与人之间就不能和平共处吗?”“那本《乌托邦》你看过了,贵族可以用金钱来购买和平,而平民百姓只能通过被奴役来换取和平。你身为皇亲国戚最明白这点。几年前远征叶尔羌又让我懂得了一个道理:地球上的资源是不够人类均分的,世界各国想要生存发展只有通过不断的战争来掠取仅有的资源。因此,和平乃相对,战争唯永恒。儒家的以和为贵让多少人还蒙在鼓里,让中华失去了发展的先机。”“那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在需要的时候,希望下次见面不是以敌人的身份。”二人恋恋不舍,洒泪分别。 文晓云走后,李成危也要收拾行囊去找队伍。柳飘飘夫妇挽留不住,一路送到村口:“李将军,一路保重啊!”李成危取出五十两银子塞进夫妇手中:“兵荒马乱最苦百姓,保护好家人好好生活。”说罢打马上路,看着柳飘飘招手的身影心里不是滋味。途中,李成危偶遇失散的火妹妹,遂结伴而行。 八月,二人骑马来到真定府,发现城池已被赤黎军占领。守城的军兵见是大帅返回,赶紧开城门回去通报。时间不大,只见泠寅道、殿前香、施百年、连建军、沙拉夫丁、骆足、游善存等人全都出来迎接。大家九死一生重新聚在一起欢天喜地,诉说离别这段时间的经过。骆足赞不绝口:“九哥,咱们赤黎军真是了不起,五路大兵各有各的高招。”“是啊?快说说。”连建军握着泠寅道的手:“还得是道哥,一路走一路杀,把明军都给杀穿了!”泠寅道很谦虚:“欸,头一功非香哥莫属。香哥不费一兵一卒,策反敌兵无数,越打人越多呀。”“道哥过誉,要说谁配合的好那得是沙拉夫丁兄弟,真是维族的英雄!”沙拉夫丁一抱拳:“我对赤黎军佩服的是五体投地。施将军别看是最后一个出发,却是第一个赶到真定府。装甲骑兵车大显神威,俘虏了数千的明军。”李成危很好奇:“年哥,你的骑兵军晚于老营出发,怎的第一个到呢?”施百年神采飞扬:“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路上我只说了一句话。”“什么话?”“我没有时间俘虏你们,放下武器,闪开道路。”“好!都是头功!”众人喜不自胜。赤黎军在真定府短暂休整后继续向保定进发,在定州、安国一带与孙承宗的十几万兵马相遇。孙承宗预判真定必然失手,所以提前退至保定一带布防。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孙承宗和熊廷弼等人布置的防线极其牢固。赤黎军数次左右强攻未果,不得已滞留原地与明军对峙,至次年六月仍不能下。期间,朝廷不断派兵增援河北。祖天寿、曹文诏、马世龙、袁崇焕、毛文龙、王世钦、何可纲、孙传庭、洪承畴、秦良玉十路总兵纷纷奉旨勤王,使双方态势日趋焦灼。 公元一六二二年七月,赤黎军迎来两个利好消息。一是山东白莲教教主徐鸿儒率众在巨野西部、郓城南部和范县、催阳起义,自称中兴福烈帝,年号大乘兴胜,当地农民“多携持妇子、牵牛架车、裹粮橐饭,争趋赴之,竞以为上西天云”,用红中为标志。义军很快发展到十万多人,先后攻占郓城、邹县、滕县,掠运河僧船,袭击曲阜。二是高迎祥、张献忠、刘宗敏等人率赤黎新军与王嘉胤部汇合,终于攻克太原府,准备从侧翼夹击明军。赤黎众将大喜,都清楚燕赵决战一触即发。 正是:天下大势顺民意,四海旌旗荡九州。 要知交战结局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92章 保定夹击决胜负 良乡一战定乾坤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拖延时间越长对赤黎军越不利,大会反复讨论最终决定派出左右两路兵马钳形进攻高碑店,合围保定断其归路,重点打击敌人士气。左路军由殿前香和沙拉夫丁率五万轻步兵翻越白银坨、抢占易水河,出燕山进攻高碑店。右路军由施百年和连建军率骑兵军和水师共五万,先控制白洋淀然后沿白沟河与南拒马河北上突袭高碑店。中路十万兵马拖住与孙承宗与敌人周旋。 先说左路军,五万人悄无声息在山中行进。殿前香每过一村都会体察风土民情,发现村庄建设的确风光俊秀,但细看之下更多的是家徒四壁,因此接受布施的百姓不下万人,以致村村开粥厂、家家领济银。地主们怕自家土地不保,于是提高工钱组建保安团。一开始确实遭遇几次偷袭,殿前香加大力度宣传给人打工不如当家做主,抓住地主杀无赦再把兼并的土地退分给百姓。百姓无不欢呼雀跃,再也没有人把儿子送进保安团。不光如此,原本各要道都有明军把守,但士兵大多是村民的子女,纷纷被父母劝返回家。百姓指引大军顺中易水河向东,不费吹灰之力很快赶至易水湖。沙拉夫丁不禁赞叹:“得民心者得天下,看来我们所做的事业是正确的。”殿前香有感而发:“发展一定要建立在公平公正的基础上,决不能分化人与人的差距,否则一切财富终将化为泡影。” 次日探马来报,说易水湖正北三十里有一关名曰紫荆关。紫荆关乃拒马河咽喉,再向北直通野三坡,翻过野三坡就是房山县。沙拉夫丁征求意见:“明公你看是照计划出燕山还是先打紫荆关?”殿前香思索片刻:“近水楼台先得月,拿下紫荆关便可威胁京师,倘若正面进攻不顺还可多一条选择道路。”“明公所言极是。”三更造饭,五更开拔,拂晓时分大军兵临关下。紫荆关是万里长城的一个关口,始建于战国时期。元代以后称紫荆关,与居庸关、倒马关合称为内三关,自古便是进出太行山的交通要冲,是兵家必争之地。明洪武初年则改用石条作基础,以砖砌面封顶并用石灰碎石灌注。自明成祖迁都顺天府后,修城建关。在明正统、景泰、弘治、嘉靖、万历年间,都曾改筑、扩建关城,增设城堡、隘口,开凿盘山道等,使紫荆关形成了一个较完备的防御体系。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紫荆岭上层林尽染,生意盎然。环山道如一条条细长的银蛇盘亘在密林之中,险峻里隐藏在静谧的杀气。沙拉夫丁对山地不熟:“明公,我军众多难以展开且没有重武器,有何妙计破关?”“我军从关内进攻只需面对一道城墙,这就是优势。”再看城上明军旌旗飘摆、守卫森严。一员大将手扶垛口向下观望:“钟贼!你看看我是谁?”殿前香抬头观看正是曹文诏:“老‘朋友’你可好呀?”“我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看你看,急了,急了!你要真过的好怎么可能被发配到此守关呢?”“殿前香!你少废话,有我在你插翅也甭想过这紫荆关!弟兄们,开炮!”嗤——嘶——咚咚咚咚,赤黎军赶忙后退藏入林中。沙拉夫丁本欲领兵强攻被殿前香拦住:“咱们华人打仗讲究计谋,别动不动就硬拼。曹文诏被誉为本朝第一良将,智计过人、奸滑狡诈,定会坚守不出,即使强攻得手也会损失惨重得不偿失。”“那你说怎么办?”“我看就利用其生性多疑的特点,让他搬起石头在自己的脚。”“哦?仔细说说。”“我们先利用车轮战术反复袭扰,使他误以为我们想趁其疲惫攻破关隘,这样一来他必打定主意死守不出。之后,我们再派一分队寻找小路绕过紫荆关到拒马河北岸,务必让曹文诏有所察觉,以为我们要在水上做文章,逼他出城应战。那时我们的机会就来了。”“妥了,可哪有小路?”“哈哈哈,这就得用咱们的法宝——发动群众。” 往后三日赤黎军挑出五千人分为十组,每组五百人发动车轮战轮番冲击城墙,一遇敌人远程射击立刻后退。曹文诏城头指挥面露不屑:“雕虫小技,严令众军禁止出城。”“报!大帅,西岭树林里发现一支贼军!”“报!大帅,北岭树林里发现一支贼军!”曹文诏手捻须髯:“再探再报,不可轻动。”次日天明,曹文诏又接来报,说赤黎军正在拒马河北岸下游筑坝。“什么?竟至如此?贼军是从何处翻越长城?”“尚且不知。”“下游筑坝必使积水倒灌,快快出城破贼!破其一侧危机自解。”曹文诏提刀上马直扑假意攻城的赤黎军。殿前香在远处山坡上看得真切,让沙拉夫丁隐藏在道旁的树林中。曹文诏立功心切一骑当先,完全没注意两侧动向。沙拉夫丁瞅准时机跃马挺枪突然杀出:“你给我在这吧!”“啊?”沙漠绿洲錾金枪正刺中马屁股,噗!曹文诏滚鞍落马被沙拉夫丁生擒活拿。殿前香下令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攻取紫荆关。 再说右路兵马,连建军和施百年发挥机动优势,一昼夜急行军奔袭两百里,拂晓时分轻取雄安二县。正西八十里外坐镇保定的孙承宗预感情况不妙,立刻派祖天寿、何可纲分兵围剿。赤黎军探马很快得报。施百年思前想后:“若避而不战全攻高碑店恐后路被断,该当如何?”连建军不可一世:“连某水师从无败绩,官军宵小有何惧哉!我把船只横在白洋淀,架起火炮朝岸上攻击。年哥你只管率骑兵继续向前,再需一日便可大获全胜。”施百年忐忑不安,但为尽快达成目标决定分兵前进。何可纲和祖天寿都不白给,两天的时间率军三万浩浩荡荡兵至白洋淀。此时,连建军的几十条战船全部打横隐藏在芦苇荡中。连建军手举望远镜向远处眺望:“下令各船准备开炮。”副将朱大典劝言:“大帅,咱们只需拖住敌人即可,过早暴露位置对我军不利啊。”“朝廷兵马不过土鸡瓦全耳,都是酒囊饭袋、压马的肉墩,恰是证明我们的机会。我眼里揉不得沙子,开火!”“是!”七十条船纷纷闪出芦苇丛对准岸上明军放炮齐射,咚咚咚咚咚,霎时间大地震颤、血肉横飞。祖天寿、何可纲下令三军后撤稳住阵脚,随后把十几门红衣大炮和几十门佛郎机炮调至阵前。“开炮!”一声令下白烟笼罩,一条条火蛇扑向白洋淀的水面溅起两层楼高的水花,再看有的船只甲板击碎渗水。两方炮战持续几个时辰打得难解难分,一时分不出高下,但越往后越发现形势对连建军不利,因为一旦船体被击沉连带水手和武器都会损失,而陆地上的明军不过是死去一些士卒。天黑以后,连建军不得已下令将船队撤入芦苇丛中。明军士气大振,何可纲朝赤黎军喊话:“连建军!你个朝廷的叛逆!反复无常、志大才疏、心猿意马的小人!有本事出来应战,别龟缩在草丛里像个王八!哈哈哈哈哈!”夜深人静声音听得清楚,连建军压不住火还想再列阵迎战被朱大典、阎应元等人拦住。 次日凌晨,正当围困连建军的明军有所懈怠,忽然从正北方向传来一阵歌声:“云兮,变化无边无际;风兮,吹散夜空星雨;水兮,蜿蜒九转孕生命;山兮,包藏我的胸心。花开,四季氤氲弥漫;草原,岁月不停运转;日月,宇宙无垠浩瀚;骏马,带我腾飞向前。看那身后是家乡啊,还有苍老的爹娘呦,亲人送我上战场,建功立业耀荣光。王侯将相兮,宁有种乎强欺我?谁敢藐视平民弱,中华男儿赤血热!搬鞍认镫兮拔刀上马,只等施元帅一声令下;劈砍灵活兮左右交叉,长枪冲刺兮瞄准猛扎。风驰电掣兮雷霆万发,卷地突击兮烟似红霞;走南闯北兮山河遍踏,纵横四海兮无敌天下。杀!杀!杀!”马蹄声碎,喇叭声咽,眨眼冲进明军阵地。外围明军来不及反应四散奔逃,纷纷被马蹄踩成肉泥。这时,祖天寿从歌声中听出是施百年的骑兵杀来。他与施百年曾是磕头的把兄弟,所以下令本部兵马退避三舍。何可纲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很快遭赤黎骑兵军完全包围,混战之中被施百年一刀斩断左臂,身负重伤大败而逃。连建军没想到施百年能回援得如此及时,心中又感激又失落。兵合一处将打一家,两日后与殿前香的左路军汇合包围高碑店。守军不战自乱开城请降。 孙承宗得知高碑店失守大吃一惊,没想到军队如此不堪一击。其余几路助阵的总兵也都心急如焚,为怎样行动七嘴八舌各执一词。孙承宗让熊廷弼安抚众人:“各位,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记挂于心。赤贼占据高碑店也不敢窥觊顺天府,凭他几万人马还不是咱们京师三大营的对手。再说他分兵进攻必然正面空虚,我集中全部兵力强攻正面真定府定能大获全胜!”“大帅高见!”第二天,十五万明军主力倾巢而出直扑真定府。此时李成危身边只有十万人马,沿线几十里布开防御阵势拖住敌人。多少阵地几易其手,双方拉锯战互有伤亡。孙承宗为鼓舞士气,不得已把剩余几个月的存饷全拿出来发给士兵。这下把之前所有的欠账一口气全还上了,满饷的明军势不可挡接连突破赤黎军数个据点,逼得李成危徐徐后撤。孙承宗大喜率本部兵马突前追击,终于在景州郊外追上李成危。他立于阵前大骂:“李贼!你身为教师不安分守己走正道,吃饱了撑的造什么反!天启皇帝英明神武;我大明朝千秋万代、国祚永昌,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匹夫能够撼动的?再看看你们赤黎军一个个都是结不起婚、买不起房的单身狗!你年逾不惑尚且无子,难道不感觉羞耻吗?螳臂挡车、不自量力,若下马投降可免你一死!”李成危义愤填膺:“孙承宗!你个大言不惭的跪物!你也是教育出身从事师范,难道看不出这天下的疾苦吗!身居庙堂作威作福,蒙蔽天子、欺压百姓、豢养娇妻美妾无数。传道、授业、解惑的教育初心何在?修身、齐家、治国的教育理想何在?说到国男都不结婚生子,还不是你们朝廷的阴谋!自己为了收税发财捧杀女性、辱没男性,撺掇幕刃掏空男人的钱包。妓女都知道收钱服务要讲信用,可是小仙女呢,连妓女都不如!正与反从来都是相对的,是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正道走不通自然就要反,反走的人多了那就是正。你自以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是正,我看不然,消灭人上人才是真正的正!”孙承宗大怒,下令冲锋。双方展开混战。 正在难分胜负之时,忽然从东面杀来一支人马,约有五千左右。旗号鲜明,上写“大乘兴胜”四个字。再看士兵都头缠红巾、手拿刀枪冲进明军阵中。李成危虽不认识这支军队,但知道机会千载难逢:“弟兄们!配合友军冲啊!”游善存、火妹妹、覃莹暄、李自成众将齐出,抡动兵器左右开弓东挡西杀。孙承宗看阵脚大乱难以维系,慌忙下令众军后撤。赤黎军乘胜追击,从景州一路杀至阜城县。混战之中李成危一箭射中孙承宗右肩险些使其丧命。其余几路兵马见主帅有难纷纷来救。泠寅道大吼一声跃马挺枪身披白袍冲入敌阵,被马世龙、袁崇焕、毛文龙、王世钦、孙传庭、洪承畴、秦良玉围在当中以一敌七。虎头讨幕亮银枪上下翻飞、呼呼挂风,划拿崩把压、窝挑盖打扎,丝毫不落下风。洪承畴是文官出身,战斗力最弱。泠寅道上面一晃,大枪顺势奔下盘正刺中洪承畴的大腿。马世龙、王世钦二将两把大刀从斜后方秋风扫落叶,也叫拦腰锁玉带。泠寅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缩颈藏头同时右脚一踹镫。等呼雷豹嘀溜一转个,泠寅道把大枪横在胸前用力往前一推:“嗨!”用这招横推八马倒将二将撞落马下。接着他一提马的丝缰,呼雷豹立刻就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吸溜溜一声暴叫,前腿一抬再猛然一落瞬间踩死马世龙。泠寅道用手中大枪一戳:“你给我在这吧!”噗,刺穿王世钦的胸膛。袁崇焕大惊,用虎眼竹节鞭双峰贯耳,呼!泠寅道用枪挑起王世钦的尸体当车轮旋转:“我去你妈的!”袁崇焕的双鞭顶不住一百多斤的冲劲,被震得兵器脱手。秦良玉大怒,颤金丝狐尾白蜡枪来刺泠寅道的软肋。泠寅道侧着身子不好发力,只得甩虎头讨幕亮银枪去杵对方的兵器,咔哧,虎口正死死叼住白蜡枪的枪杆动弹不得,谁都不肯撒手。正在二人角力之时,毛文龙和孙传庭刀枪并举从一侧袭击泠寅道。眼看就要丧命,泠寅道急中生智突然撒手扔枪。秦良玉毫无思想准备,随惯性跌落马下。泠寅道马上使一招镫里藏身,同时从走兽壶、玄天袋里抽弓搭箭,翻到马肚子下面箭排双支,嗖,啪啪,正射中毛文龙和孙传庭的坐骑。 明军看泠寅道如同战神附体连败七将,吓得肝胆俱裂四散奔逃。忽然,从保定方向又杀出一支人马,衣着都是布衣打扮,也没有军旗军装但见到明军就是杀。赤黎军一战大获全胜,把明军逼退琉璃河、永定河一带。战场平定下来,李成危想起赶紧寻找助阵的援军以表感谢。忽然,有一人头裹红巾高喊:“大哥!小弟来也!”众人顺声音瞧看大喜过望,来着正是王朝义。“二弟!二弟,你什么时候来的?”“嘿嘿嘿嘿,这就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呀。不瞒诸位,我回山东老家处理好家里事本想再歇一段时间。后来不知怎的,徐鸿儒要在山东起义邀请我去帮忙主持。我一想既然都是义军相互扶持也是应该的,可一个月前我发现徐鸿儒的义军没有纲领漫无目的,唯一的宗旨就是抢,无论是当官的还是老百姓都在被抢的行列中。这怎么能够长久呢,为此事我还跟他当面说过几次但毫无作用。最后我一想算了,还是拉着队伍来找大家为上策。这不在景州碰巧解围,看来还是咱这好。”从保定而来的一路民兵也来面见众将,说是净化司在保定做了一年多的工作,发动群众暴乱,趁孙承宗主力出城的机会杀死布政使夺取城池。领头的还替伍三海传来一句话,说是随着城市化的发展,城镇的革命基础要比农村更好。 十月秋风正劲,西风掀动征裙,河面泛起涟漪。李成危心事重重:“风萧萧兮易水寒,二十年前我孤身一人从京师发配沧州,而今天却率千军万马返回京师,看来我的命比荆轲要幸运得多呀。”骆足感慨:“中华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赤黎军的胜利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香哥他们在什么位置?”“兵过紫荆关,抵近野三坡。”“嗯,我们也该出发了。” 孙承宗本想凭琉璃河、北拒马河、白沟河、小清河四渠交汇建构防线,但天启皇帝犹豫不决以致京师三大营的兵马迟迟不到。孙承宗又气又恼,不得已退至良乡县城外布阵。明军三大营包括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五军营为明军三大王牌军之最,由各行省选调出来的精锐骑兵、步兵组成的野战军。三千营以三千蒙古骑兵为骨干,全部为骑兵。神机营是明朝军队中专门掌管火器的特殊部队,开启了世界上火器部队的先河。该应装备有火枪、火铳等,后期又添置火绳枪、霹雳炮、连珠炮、盏口将军炮。孙承宗黯然神伤:“廷弼,这两万精锐是咱们最后的筹码,如果再败干脆自裁了之,尚能保全家小。”熊廷弼长叹一声:“真没想到子孙成了自己的软肋,当初真应该带着家眷讨贼。唉,三大营久疏战阵。你看这队形松松垮垮、萎靡不振如何取胜?”果不其然,三大营的士兵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哥哥兄弟,听说赤黎军都是三头六臂,这他妈怎么打呀?”老兵油子回应道:“小兄弟,你还真拼啊?咱们营欠饷都几年了,你玩什么命啊?”另一个小伍长也说:“就是,放一枪就算对得起皇帝,保住命才是第一位的。脑子灵活点,你倒是爱咱的朝廷,谁他妈爱你啊?”旁边一个瘦高个打趣说:“欸,你们看前边人家洋兵多神气,一个个摇头晃屁股的。我听说这是皇帝专门从西班牙、葡萄牙、荷兰、日本雇来的殖民者和倭寇。你们知道人家工资多少嘛?”“多少?”“是咱的十倍呀!从来没欠过饷,因为人家真敢闹。”“卧槽,行,这皇帝真地道。让丫这帮孙子冲吧,咱在后边秋着就行啦。”“诶,没错没错,就听伍爷的!” 赤黎军姗姗来迟,队伍里绝大多数人从未见过京师三大营,不禁被鲜亮的盔甲和各式的武器所震慑。众将战前听施百年详细介绍过三大营的特点,心里多少有所准备,又听取施百年的建议,把最精锐的骑兵军隐藏在左侧的一片密林中。见赤黎军不急于进攻,孙承宗大骂:“李贼,前几日你不过侥幸得胜,今番在天子脚下安敢造次,还不束手就亲更待何时?”李成危用刀点指:“匹夫!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兀自尊大、空言恫吓,有本事把你的招数都使出来!”孙承宗一甩令字旗本想让五军营硬冲中路,但士兵们唯唯诺诺不敢上前,没办法只好寄出奇招派一万赤身裸体的妓女军发起冲锋。要问朝廷为何会组建这样一支军队,原来孙承宗、熊廷弼诸将借鉴连建军曾经使用的战法,发现国钕可以策反一些家境一般只因结不起婚而造反的士兵,于是用一年时间从全国各地征召妓女到京师做突击培训,不到危急关头不会轻用。只见这一万妓女在裸奔中高喊:“跟我结婚,不用买房!不用买车!不用出彩礼!我再倒贴你一百两嫁妆!”嫁妆是朝廷事先许诺给妓女的,策反一个给一百两赏银。这招果然奏效,有些赤黎军士兵按耐不住,放下武器跑上去拥抱妓女。众将大惊,努力稳住阵脚避免骚乱。“危哥,怎么办?”泠寅道也有些慌张。李成危阴沉着脸:“把炮拉上来,全部炮决!”“这,有几千是咱们的人啊。”“出阵的已经不是咱们的人了!”泠寅道还是下不去手。沙拉夫丁不管那些,一声令下万炮齐发,打得战场上血肉横飞。 孙承宗看头阵收效颇丰,立刻令大小火炮齐射。朝廷的火器确实比赤黎军要高一个档次,迅雷铳、噜嘧铳、鸟枪、火绳枪轮番射击。尤其是连珠炮,二百管连射打得赤黎军抬不起头,被命中者顷刻之间粉身碎骨。李成危不得已下令全军有序后撤,眼看退至琉璃河北岸。孙承宗大喜,派三千营骑兵紧追,好在赤黎军有弓弩手半路设伏射退骑兵。紧接着熊廷弼率一支洋枪队乘胜追击,不给赤黎军留喘息的机会。李成危领军调转与洋枪队对峙:“熊廷弼!你算什么英雄?有本事领军去打葡萄牙人收复澳门!”熊廷弼震怒:“我打不了洋人还打不了你!射击!”两军对射势均力敌。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施百年率骑兵军突然杀出左侧丛林直扑明军炮兵阵地。由于孙承宗下令乘胜追击导致队伍脱节,大半火炮被骑兵冲烂。三大营的士兵看重武器丢失彻底无心恋战,丢盔弃甲撒丫子就跑。不知道是谁又喊了一句:“卢沟桥失守啦!”这句话的威力堪比原子弹,在队伍中越传越离谱,能听懂的都开始往回跑,还有不少明军就地倒戈反攻朝廷,只有洋枪队还在负隅顽抗。赤黎军对射吃亏,一时间啃不下这块硬骨头。游善存见状大呼:“陷阵之士,有死无生!冲啊!”所有人拔大刀顶着枪林弹雨跟洋枪队肉搏。洋枪队人少明显吃亏,很快便顶不住攻势。外国人更是为钱,谁会真正拼命?孙承宗看大势已去,无奈率残兵退入京师。赤黎军一鼓作气兵围顺天府。 正是: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要知赤黎军最后一步作何打算,且听下回分解。 第93章 京师油炸贺稽陂 教改强逼朱由校 良乡县一战定乾坤,与此同时,殿前香率五万人马翻越霞云岭,走将军坨、潭柘寺成功绕后突袭卢沟桥。公元一六二二年十一月,赤黎军包围京师。天启皇帝朱由校闻讯吓得体如筛糠、三脚踹不出个屁,也没心情做木匠活了,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提着锯子登上城头观战。骆足派使者进城面见朱由校,提出第一个条件就是交出贺嵇陂,否则其他一切免谈,杀进城中夺了皇帝老儿的狗命。刚过完八十大寿的贺嵇陂就在皇帝身后不远,听使者说完瞬间颜色更变。大臣们不敢做主,没人替贺嵇陂美言几句。事到如今,朱由校也不顾及什么君臣情分了,命人将贺嵇陂五花大绑准备送出城去。贺嵇陂大呼:“冤枉啊!微臣冤枉!陛下,微臣只需一席话语便可退敌,保京师平安。”天启半信半疑:“好吧,死马当活马医,松绑。” 贺嵇陂手拄拐杖颤颤巍巍伸脖子往下看,不看则可,一看便觉得头晕目眩:永定门外不知来了多少赤黎军,人山人海、无边无沿,一眼望不到头。正中央最前面架起一口大铜鼎,四四方方一米多高,里面的沸水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不知做什么用。贺嵇陂仗着胆子问:“下面,哪几位是赤黎军首领?”李成危、泠寅道、殿前香、骆足、连建军、常月凌等人听声音抬头观看,呀!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李成危牙关紧咬:“老贼!还不给我滚下城来!”贺嵇陂聚拢目光:“下面,是李将军吗?”“我是你祖宗!”“别,别那么大火气嘛。咱们都曾是教育界的同仁,缘分可不浅呐。”“教育?你丫也配提教育!你他妈懂教育吗?你丫是个人吗!狗逼教育政策、狗逼十五衙门毁了多少品学兼优的学生和有理想、敢作为的教师!多少有才华的人在你们的教育体制下润到了国外,帮着列强欺负咱们中国人!教育是国之根本,你贺嵇陂就是大明朝第一罪人!”贺嵇陂连咳嗽带喘:“李将军,李将军!你误会老夫啦。现在教师地位不断提高;薪资水平不低于下等官俸;家长尊敬老师;学生爱戴老师;我们的教育事业正在蒸蒸日上。我也是全国一百二十万教师之一,我怎么感觉不到辛苦?年轻人还是应该多付出、多奉献、多吃苦,少抱怨,少提议,少自私才是。”“放你妈的屁!基层一线负重前行,让你丫岁月静好是吧,畜不畜牲啊?你们这帮学道的贪官污吏怎么不进班级体验体验?说好听的谁都会,教育界这么多问题难道你看不见?”游善存听得不耐烦:“危哥你跟他废什么话,打吧!”泠寅道想起被学校、学生、家长迫害而死的亲人不禁血灌瞳仁、火往上撞,张弓搭箭瞄准天启皇帝朱由校,嘎吱吱吱吱,嗖,啪!由于用力过猛,箭杆飞出去的同时宝弓被泠寅道拉折。再看这支箭径直飞向城头,噗,把皇帝的龙冕射落在地。朱由校“妈呀”一声双腿发软摔个腚墩:“快把贺稽陂从城上扔下去!”左右卫兵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也对,要是打开城门把贺稽陂送出去,万一赤黎军趁势杀进来怎么办,于是一起动手把贺稽陂抬起来掷出城外,哧——梆!没想到这老家伙还真禁活,虽然摔得骨断筋折但还没有最终咽气。赤黎军卒上前,把贺稽陂像拖死狗一样拖回本队。 李成危翻身下马,薅起贺嵇陂的前心:“老杂毛!没想到吧,你丫也有今天!当年你怎么折磨我们的,今天就让你加以百倍来偿还!”王朝义嘿嘿一笑:“大哥,我提个建议。既然咱这么多人都跟他有仇,那不如让他下油锅前先挨上几刀,嘿嘿嘿嘿。”“行,就这么办!”众人齐动手把贺嵇陂牢牢拴在一块木板上,接着各持小刀对准他的屁股、大腿就是一顿乱捅,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再看贺嵇陂早已皮开肉绽、奄奄一息。肉渣糜烂在创口上,鲜血从裤筒里滴滴答答洒落一滩。王朝义看大家总算出了口恶气:“成了,扎这么多孔炸起来肯定能入味,留口活气,要不等死了再炸就不鲜啦!”众人觉得有理,把贺嵇陂扒光衣服架到铜鼎旁。贺嵇陂离近了这回可看得清楚,里面哪是什么沸水,分明是翻滚的热油。“啊?不要!不要!”不要?不要行么!“去你妈的!睡!”噗通,嘣!贺嵇陂似乎突然来了精神,在里面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音比鬼哭狼嚎还要惨烈一百倍。时间不大没了动静,只见尸体被炸得焦黄在鼎力不停地翻滚;人皮爆起脱落,形成无数个手指粗细的破洞;蒸腾的青烟里散发着人油的臭味。围观众人放声大笑,从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过。 城头上文武百官都不敢往下看,把袍袖挡住脸偷偷抹眼泪。朱由校心惊肉跳,蜷缩在墙角直冒冷汗。待贺嵇陂被炸熟后,几个军卒用大马勺把“美食”捞出来平铺在一张特大号的案板上。施百年端过一摞刀叉:“兄弟们,自助餐来喽!”“牛逼,牛逼!大家分而食之!”众人当着明营的面把贺稽陂吃干抹净。天启朱由校催促手下再问问赤黎军还有什么要求,得到答复说要把贺稽陂一家百余口斩尽杀绝。朱由校毫不犹豫答应,把百余口都押上城挨个砍脑袋。当砍到年仅四岁的重孙子时朱由校有些心软,再看城下人一致高喊:“逆种必须死!”朱由校为保全自己也不再留情。接着,赤黎军又提出几点要求:第一,允许全军进城后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第二,义军控制的江北所有地区仍然由义军掌管,不得让朝廷干涉;第三,赤黎军独立主持内阁的户部、礼部、刑部,一切国家大事必须由明朝廷和义军共同商议决定。第四,明朝廷必须对义军的损失做出应有的赔偿。朱由校委派温体仁和周延儒与赤黎军谈判,最终无条件答应所有要求。游善存对谈判内容不太满意:“危哥,为什么咱们不把吏部、兵部、工部也一同给它拿下?”李成危摇摇头:“老游,首先咱们义军人数有限,文化水平参差不齐,没有能力掌控所有的部门。其次我们对朝廷上下官吏不甚了解,仓促调动官吏反而事倍功半,且南七省还有明军数十万,不如团结起来共抗外敌收复故土。”游善存眨么眨么眼合计合计:“哎呀,共治国家想法虽然好,可是俗话说‘天无二日,国无二军’呀,对明朝廷抱有希望能行吗?我是不太看好。” 赤黎军进京师后发现净化司的人早已在城中接应,冤家、仇家在什么地方都已标注清楚。众将大喜,把雨田小学、墨露小学、大兴科院小学、培新小学、复兴建明小学、多乂里、广安门双城小学、大前门小学、顺恒街小学、周水河小学、白茂小学、经论小学、护城河师夷中学等一把火全部烧为灰烬,欺负过一线教师的学校领导不管你是不是已经退休全部抓来炮决。唯一泠寅道对朝式乙小学迟迟下不了手,急得手下士兵都想替泠寅道给学校鞭尸,最后犹犹豫豫没有火烧小学。于刺红被殿前香亲手万刮凌迟。最为遗憾的是罪魁祸首魏忠贤和郑竹姬逃门在外不知去向未能抓捕,净化司撒出人手四下通缉务必将魏忠贤和郑竹姬逮捕归案。赤黎众将终于在京师见到伍三海和邢工冲,五年时光发觉发髻中增添了些许银丝。施百年握住伍三海的双手:“自新疆一别五年未见,老伍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这保密工作做的,连我们都不知道你在哪。要是没有你净化司的情报和策动,我们现在可能还在大山里转悠呢。”伍三海开怀大笑:“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牛逼,爷!”所有人对伍爷都是心服,口服,外带佩服。 同年十二月,山东总兵杨肇基大败山东义军,徐鸿儒被抓导致白莲教起义彻底失败。李成危、殿前香、骆足、伍三海、常月凌、邢工冲、水国杀、连建军、徐霞客等人进入教育司工作,接替贺嵇陂、郑竹姬等人的职务主抓教育改革。泠寅道无意为官,更想直接接触学生亲自实践,因此在朝式乙小学当校长,并且把义女潘缘心安排进另一所学校当一线教师。赤黎军十几万主力盘踞河北由施百年统一掌管,其中骑兵军驻扎城郊,表面保卫顺天府的安全,实则提防朝廷暗下毒手。高迎祥、张献忠、刘宗敏等人手握二十几万新军驻扎山西、陕西从事生产。李自成私自出兵解救赤黎军的事被王嘉胤得知。王嘉胤大怒,下令将李自成逐出义军队伍。李自成顺坡下驴就留在施百年帐下从事。火妹妹不愿意离开李成危,所以就跟李成危住在一个院里。游善存和王朝义都厌恶官场那一套,好动不好静,但又不想和兄弟们分开,最后结伴请假游历四方走访民情,尤其战乱这些年没少跟工农弟兄打交道,所以准备亲自指导他们在相对和平的环境中改善生活。黎锦强擅长经商,也离开队伍做起买卖,给赤黎军积攒实力。 公元一六二三年初,赤黎众将团聚一起过完最后一个春节。十里长亭,冰天雪地,道不尽的珍重,说不完的祝福。这一天,李成危邀约泠寅道、殿前香、伍三海、骆足等人商讨教育大事:“兄弟们,打进顺天府之前真没想到朝廷为了对抗咱们义军竟然弃守关外。目前努尔哈赤的后金军已经兵临山海关,辽东只有锦州、宁远、塔山几城还在朝廷手里,看来形势紧迫时不我与啊。”殿前香一拍桌案:“妈的,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伍三海慨叹:“说实话,朝廷已经烂到根儿了,指望着它咨诹善道、察纳雅言不太现实,不如就考虑我们现在能做什么,改革多少是多少,也不枉我们奋斗一生。”泠寅道观点不同:“可他们也是中国人呀。大明朝倒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骆足进言:“改革迫在眉睫,光凭我们不可能带动整个中国。我看尽快拟出个稿来通知朱由校。” 三日后,李成危、泠寅道、殿前香、伍三海、骆足五人一同上朝与天启平起平坐,将教育改革的建议和赤黎军自己实验的教育改革结果呈递给朱由校。朱由校看罢大开眼界:“诸位爱卿,啊不,诸位同仁,内容朕已预览,空前绝后、妙不可言。大家尽管放手去干,有事不必通知朕。”“慢着!”李成危断喝一声,“朱由校,我们赤黎军为什么打进京师?为什么要‘清君侧,屠佞恶;贵民生,共太平’你明白吗?就是要强制朝廷必须自上而下改革。你身为仁王地主竟对改革兴国之事不闻不问、一推二六五,那留你在这皇位上有何意义!”这几句话把朱由校吓得都快出溜到龙书案下面了:“那,那,那李将军您想让我怎么办?”“首先你要明白,教育改革首在改风气。当今天下人人只为争名逐利,学习变成了一种能做人上人的手段,因此国如散沙、朝无活力,贫富差距拉大,工种地位不平等,多少才子最终学有所成却投奔他国甚至反过来对抗大明?这才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崇洋媚外之风要不得,今日崇洋媚外他日亡国灭种,当然这不是说全盘否定西方,而是学习西方先进的思想和技术,同时在学习的过程中不要变成舔狗。我们赤黎军中就有洋人汤若望,也接受了他们的文学艺术、地理科技、枪械医学,但我们也毫不犹豫地收复新疆,赶走哈萨克汗国,震慑沙皇俄国。第二,赋予教师惩戒权,摒弃歧视男教师的传统观点。跪着的老师教不出站着的学生,以学生为中心的师生平等不是权力上的表面平等而是人格上的尊重。教师放低姿态以朋友般的态度与学生交流,在交流中启发学生需要权力的配合。不要让男性、年轻、主课、班主任成为毁掉一个又一个有思想、有活力、有胆识、有作为男教师的代名词。第三,不能以未成年之由让天生坏种、后天坏种影响道德高尚、有理想信念、刻苦努力、勤奋好学、成绩优异的学生。第四,教师的评价不能由领导决定,而是由学生决定,不能给有关系、有路子的老师提供腐败的温床。第五,取缔十五衙门,谴责对家长唯命是从……”泠寅道、骆足、殿前香、伍三海又分别对朱由校进行讲解,还给他讲了十六世纪德意志的空想共产主义者托马斯·闵采尔和德意志农民战争的故事,连续三天三夜才算告一段落。朱由校听得云山雾绕,最后提出一个疑问:“你们这么多年不干教育工作,怎么能做好工作呢?”“哈哈哈哈你说错了,在师范学馆我们懂得了情谊和团结;在公立小学我们代表着说教和顺从;在社会大学我们学会了反抗和斗争;从始至终就没有离开教育一步。天启你听好喽,如果南七北六十三省一同奋发改革,那么五年之后必见成效,十年之后可以北赶后金、南收港澳、拳打倭寇、脚踢列强,可如果存有二心、阳奉阴违,那亡国灭种之日已不远矣!你听明白了吗!”“明白明白,朕照做就是。” 眨眼一年的时间过去,赤黎军义无反顾裁撤更换大批教师,实行新的教育改革政策,效果显着提高。泠寅道、殿前香、骆足、伍三海等人日理万机不知疲倦,仿佛胜利曙光近在眼前。 又是一个风雪寒夜,教育司的衙役仆从哭着跌进李成危的办公室。“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李将军,去山西查找您家人的士兵今日来报。”“怎样?”“令尊令堂,令尊令堂两年前就都不在了。”哎呦!李成危手中毛笔吧嗒掉在地上,两眼一翻背过气去。 正是:中华大地换新天,自古忠孝难两全。 要知教育改革最终能否成功,且听下回分解。 第94章 东林啸聚谋党争 肌畅大学闹洋患 诗曰: 不论平地与山尖,无限风光尽被占。 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 李成危得知父母去世的消息一病不起,二十多天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教育司办公室不见任何人。殿前香、伍三海、骆足、连建军、施百年、火妹妹等人都十分挂怀,约着一天晚上同来探望。房门一推,见李成危正靠在太师椅上看一本《乌托邦》。“额,你们怎么来了?”“九哥,近日身体如何?”“唉,好多了,只感觉身体大不如前。”“是啊,咱们都四十四五,不再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了。”“你们更应该去看看道哥,听说他现在还废寝忘食、夜以继日的工作,本来身子骨就弱怎么受得了?”殿前香一笑:“危哥你不用管他。他呀是个工作狂,干起活来高兴的不得了,不跟孩子接触才让他难受呢。”施百年跨步到近前:“危哥,过去这一年我掌管赤黎军走访了河北、河南、山西诸省,也暗中观察了与我们相邻的上东、安徽、湖北各地,发现明管区对我们的敌意很大呀。官宦私下谋逆;百姓熟视无睹、漠不关心。依我看,咱们‘清君侧,屠佞恶;贵民生,共太平’应该首先杀皇帝、杀奸臣、昭告天下朝廷腐败、政权不合法不合理性,然后接管军队和官员,用自己的亲兵控制大局大赦天下,投降的官员升官留用,要告诉天下人自己起兵的不得已,自己夺取政权的斗争是为穷苦百姓,也是天命所归,可现在弄得有些四不像了。”“年哥言之有理,但目前阻碍我们发展的最大问题是中华大地一盘散沙。赤黎军是新生事物,就算我们将明朝取而代之,谁能保证一定能够聚拢天下民心?这二十多年大家可能都发现百姓无不怀念洪武年间的太平景象,因为洪武一朝相对公平、贫富差距小。如果说洪武朝真正的大明,那么现在就是虚假的大明。因此,我们的革命分三步走:第一步武装夺权与朝廷共治江山;第二步逼迫朱由校向朱元璋看齐,以此聚拢天下民心;第三步我们自己改革兴国,不光是教育改革,还有经济改革、军事改革等等,因为这些都是相辅相成的。”骆足点点头:“第一步我们已经走完,那第二步和第三步是不是都藏在《乌托邦》这本书中?”“正是。”伍三海有所疑虑:“《乌托邦》这本书我也看过不下十遍,里面主张公有经济反对私有经济,用集体生产代替个体生产。可是如此一来会不会出现吃大锅饭消极怠工的情况呢?”“肯定会,所以我们教育改革才是重中之重,用教育改变人心中的恶念。为什么之前咱们赤黎军的教育要严格把控老师和学生的道德水准,为什么学生到三年级仍然品质恶劣者要被学校开除,就是这个原因。只是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京师的教育改革如火如荼,黎锦强在湖广遮的生意也越做越大,由于物美价廉、口碑大好、员工工资待遇高,冲击到不少当地商人的利益,不仅商品卖不出去,而且很多雇工跑路到黎锦强的工厂上班。自古以来,同行是冤家。有的小商主见黎锦强是赤黎军的人便不敢造次,但一些大老板暗中联络试图搞破坏、砸场子,结果都被黎锦强一一挫败。商主们恼羞成怒,一起到江苏无锡的东林书院找浙江道监察御史左光斗告状。东林书院风雅秀丽,石牌坊、泮池、祠堂古色古香。正中央悬挂一对名联,上写: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下对: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八彩厚礼奉上,几盏香茶端齐,富商们祈求说:“左大人,我们的日子不好过呀!”左光斗摩摩茶杯盖:“嗯?朝廷可没少给你们资本家开绿灯啊。”“是是是,左大人您是东林党的支柱,没少支持我们商人发展,可是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黎锦强。他做生意不把利益放首位,反而先考虑公买公卖,真他妈的邪门!您看能不能用些手段活动活动?”左光斗一笑:“人家是合法经商,能有什么办法?”“额,这个。”有一个当过官的商人脑子比较灵活:“左大人,您看要是我们被黎锦强挤兑到破产,那这么多人的税收可就荡然无存啦。再说黎锦强是赤黎军那头的,我记得当年您的恩师袁应泰大人就是受赤黎军连累罢官免职的。”“嘶。”左光斗眼露凶光,“这样吧,你们先回去,守住自己的资本等候我的消息。”“多谢大人。” 等商人们走后,左光斗连夜启程秘密赶奔京师,路上无话,半个月后来到国子监寻找同僚左佥都御史杨涟。此时杨涟正在国子监办公:“哟,左兄,哪阵香风把你吹来啦。”“杨兄,经年未见一向可好,小弟这厢有礼了。哦,袁兄、魏兄、周兄、顾兄,大家都在。”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过来一一见礼。杨涟问:“遗直,此次进京可是奉皇帝圣谕?”“唉,什么圣谕啊,我是偷偷来的。”“啊?私离洵地可是掉头之罪啊!”“我来是有要事相商,实在没有办法。没事,现在阉党完了,魏忠贤不知去向,皇帝受阉党摆布不理朝政,没人会弹劾我。”“欸,魏忠贤虽然走了,但忠心于他的宦官、大臣可一个没少,再说东厂、西厂可查得紧呐!”“嗨,我左光斗忠心辅国,死都不怕还怕他们?阉党着实可恨,可现在赤黎军的威胁比阉党更大。他们是想要咱大明的命啊!”那五人频频点头。杨涟回应道:“赤黎军那帮人都是疯子,远的不说就说教育改革,表面看起来是为国家的未来着想,学习平等、工作平等、教师平等、学生平等。都平等了那咱们吃得苦中苦,还怎么方为人上人?文人士大夫的特权不就全没了吗?虽然他们也主张经世致用,学习西方先进的思想、科技,但最终要富国强兵赶走洋人,还说东林党人是崇洋媚外。卧槽,这不疯了吗?咱大明朝之所以还屹立不倒就是靠能伺候好洋大人别把他们逼急了再打咱,再说有洋人在也能保护咱们的利益,那是咱的爹!”“是啊是啊,”周朝瑞也讲,“遗直,你知道朝廷给每个留学生一年有二百两银子的补助吧。赤黎军那帮人又盯上那笔钱了,说为什么本国的大学生一年只有二两的补助,区别对待不合理闹得沸沸扬扬。焯,说白了咱还指着留学生能回去替咱们说好话呢。本国大学生有个屁用,毕业连工作都没有。” 左光斗长叹一口气:“唉!诸位说的这些我都清楚。我今天来也是跟赤黎军有关,而且直接牵扯到咱们的切身利益啊!”“快讲讲!”“大家都清楚,东林党重视商品经济,主张商业救国,在南方扶持了一批资本家,对他们减税降费,同时增缴农民和工人的税务来保证朝廷财政的收支平衡。本来商业正在兴旺发展,尤其是徽商已经初见规模。结果去年突然来了个经商的黎锦强,在工厂的农村大肆鼓吹资本家是吸人血的恶魔。他自己也开工办厂挤兑咱们扶持的商人,还疯狂提高雇工的待遇。真他妈邪门,人家生产的货确实质量比咱们高,价格卖得还比咱们便宜,生生掐断了咱们的销路。不光如此,很多洋人是咱们的股东。人家赔了本就威胁咱的人,简直了,弄得我现在焦头烂额。”魏大中头脑比较灵活:“搞破坏,刺杀他!”“不是没干过,黎锦强是赤黎军的人早有防备,几次都都失败了。”“那要是让外国人跟丫干呢?”左光斗眨么眨么眼睛:“嘶,欸,这主意不错!哎呀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啊!”魏大中又说:“京师这边也可以这么干,让留学生找赤黎军闹,把矛盾转化到洋人身上。”顾大章很有底气:“实在不行还可以找信王商量商量。”众人挑大指称赞。 留学生超高待遇在全国引起轩然大波。教育司每日都会收到各地大学生寄来的信件,说地方大学不作为,只能越级上诉直接请掌管教育改革的赤黎军帮忙。李成危有恙在身,又考虑伍三海的特殊身份不便抛头露面,最后委派殿前香和骆足乔装改扮暗访大学。简短截说,二人这天来到肌畅大学视察校园生活,白天还没发现什么端倪,等到了夜里只见校门口两侧突然多出一堆停放整齐的轿子。这些轿子都是双人规格,装扮得富丽堂皇,最少是六人抬,还有八人抬的轿子数不胜数。殿前香和骆足都不太明白里面的道行,就问旁边过路的大学生:“这位小哥,学校门口停这些轿子是何用意?”小伙子看二人是面生,咧嘴一笑:“您二位是来大学遛弯的吧,难怪不知道这些腌臜事。这么说吧,那些轿子都是来接鸡的。哎看,来了来了。”二人顺手指方向看,果然有好几批穿着暴露、打扮妖艳的女大学生往门外走,刚迈步到外面就各奔东西钻入轿子,眨眼便消失在黑夜中。殿前香和骆足瞬间秒懂,小伙子无奈摇摇头:“看到了吧,这是常事。每天至少有十几辆开苞车,别的大学也一样。”说完悻悻离开。 第二天中午,殿前香和骆足在学生食堂吃饭。正吃着半截,忽然一层大厅撞进来六个大学生,三男三女。仔细一看三个男人都是留学生。走在最前面的虎背熊腰,金发碧眼,棕色皮肤,大背心、大裤衩、趿拉板的拖鞋;中间的平顶身高、一丈挂零,黑皮肤,梳着脏辫,一口白牙,大手、大屁股、大脚丫,袒胸露怀,护心毛密密麻麻,活脱一个没毛的大狗熊。最后一个瘦高挑,白皮肤,抠抠眼,蓬蓬头,红色的卷发,嘴里还叼着一根雪茄烟。再看三个人大吵大嚷,左胳膊都搂着一个中国姑娘,右手全拎着一条大棒。那三个中国姑娘就像被老鹰抓住的小鸡一样走路都走不稳,依偎在洋人的怀里开开心心、有说有笑,抑制不住流露出一种高贵感。眨眼间他们六个排到打饭队伍的队尾,“黑毛熊”伸手把一个端着盘子的男大学生把拉到一边去:“喂,滚远点,别碍事!”那男生站立不稳噔噔噔摔在地上,引得那六人哄堂大笑。两侧的明朝大学生往旁边躲闪,有的看看摔在地上的同胞没敢扶;有的赶紧扭过头去假装没看见;还有的窃窃私语:“你说他也真够木的,看见‘净街虎’来了还不躲远点,唉。”三个留学生显然不满足仅有的战绩,接着又把拉前一个排队的同学。没想到站在前面的是一个女孩,这回“净街虎”可不用蛮力了,呲牙咧嘴朝姑娘讪笑,手脚不干净想上下摸索占便宜。那姑娘怎么能允许,左躲右闪但被留学生围在中间冲不出去。这时,被他们搂抱的三个女大学生出头替那姑娘解围,伸手抚摸男伴的脸颊:“你别摸她。她有什么好摸的?来来,摸我,摸我。”边说边握住男伴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三个洋学生并不满意,接着调戏刚才那名姑娘。殿前香和骆足就坐在大厅里,目睹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殿前香怒目圆整、紧攥拳头,被骆足按住:“香哥香哥,别激动。别忘了,咱们来此是要全面观察的!”就在这时,终于有一个男大学生挺身而出:“住手!”声音如同晴天霹雳,让在场所有人都全神贯注。“你们三个也太不像话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妇女?知道这叫什么行为吗?这叫校园霸凌!”本以为留学生会被震慑住,没想到三人听罢忍俊不禁:“what?哈哈哈,fuck you!”一棒子正削在那大学生的大腿上。男大学生没有防备被打了个结结实实,捂着腿痛苦地倒在地上。“白皮”蹲下身子:“叫啊,怎么不叫啦!她是你什么人啊,啊?你管得着么!我告诉你,你今天的行为一定会被学校开除。我敢打包票,滚!”另外两个留学生又在他身上踹了两脚,还是没有同胞赶上前制止。殿前香实在忍不住了:“兔崽子!给爷死!”一个垫步冲到近前,正手通天炮正打在“黑毛熊”的头上。旁边的“大裤衩”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又被殿前香一个扫堂腿撂翻在地。随后殿前香单手按住“白皮”的头,咚咚咚往地板上磕,别看上了点岁数,但身手矫健不拖泥带水,小的时候曾到寺庙修行,跟高僧学过武艺,打这几个留学生不费吹灰之力。 现场一片大乱,不知道是谁把校领导和保安队都请了过来。“都别动!”众人看学校出面干预都纷纷停手。三个留学生被打得鼻青脸肿,看校领导来仿佛见到救星一般扑到他们近前,用英语嘚吧嘚说了半天。校领导听完阴沉着脸,走到刚才制止霸凌的男生面前:“你被学校开除了,明晚之前必须搬走!”接着又走到被欺负的女生面前:“别怕,外国友人就是喜欢闹着玩。这样吧,从下学期开始,我也给你安排一个留学生伴读。”最后,来到殿前香面前:“你是打人的?”“我是替天行道的!”身旁的骆足就把刚才的经过一五一十讲述一遍。校领导不信:“那你怎么证明自己是对的呀?”殿前香大呼:“同学们!刚才发生的一切你们也都看见了,是不是留学生横行霸道、挑衅欺凌?”结果连问三遍无人应答。三个留学生见状大喜,高喊:“make big ming great again!make big ming great again!”校领导对留学生笑脸相迎。“叫五城兵马司来人,把这二人拷走!”骆足也急了:“谁敢造次!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我们是谁!”说着亮出身份证件。校领导看罢一惊,眼珠嘀溜乱转,号令保安队:“把他们先押起来!” 正是:内外交困起波澜,远近忧患引雷惊。 要知殿前香和骆足如何解围,且听下回分解。 第95章 朝堂三方明站队 背地阉党挑祸根 “我们是赤黎军的人,哪个敢抓!”人的名,树的影。保安队的人霎时不敢上前,各拿刀枪围成一圈。有几个大学生听殿前香和骆足亮明身份,终于敢出头替他们说话:“事实就是这两位先生说的那样,外国留学生欺负人,凭什么给他们远超我们的优厚待遇?”“就是,就是。”不断有人呼应。领导见难以服众有些不知所措。就在此时,学校门口一阵大乱。“大人,五城兵马司的人来啦!”果不其然,一支两百人的小队盔明甲亮、斜挎腰刀,像凶神恶煞般冲进大门。为首一人二十出头,身高马大,面白如玉,准头端正,看上去像个书生。领导们顿时有了底气,赶紧上前见礼:“卢爷!您来得正是时候。”“用章兄,何事如此着急?”校长郑三俊对卢爷耳语几句。“竟是这样,那好吧。”在看卢爷挺身往前一站:“诸位学生听真,我乃五城兵马司副将卢象升。今日之事实属偶然,大家切莫挂怀,往后也不准再提及此事,都散了吧。”一声令下,当兵的开始驱散大学生。有的明白事的就赶紧蔫溜儿了,还有个别不明白的问:“这就完了?怎么黑不提,白不提的?”被军卒一刀鞘砸个趔趄。 校长郑三俊对那三个留学生点头哈腰:“事已解决,三位可以走啦。”“哟,哈哈哈哈哈哈,submissive sheep!”“白皮”比那二人更能说些汉话,回身对殿前香嘲讽道:“渺小的蝼蚁!愚蠢的家伙!”殿前香本就没打算放他们走,听这话更是火往上撞,双脚一点地,噌,窜到“白皮”身后飞起一脚。事也凑巧,殿前香本想踹他的屁股,没想到“白皮”突然又转过身还想再说些什么,因此这下正蹬在要害上。“啊!”“白皮”惨叫一声,鼓着眼睛手捂裆部倒地身亡。人命关天可不是闹着玩的,在场所有人无不惊骇,就连骆足也心头一颤。郑三俊瞪大眼睛看留学生死了,哽了一声也背过气去。卢象升仓当啷拽出宝剑:“杀人行凶,按律当斩!给我抓起来!”围观的大学生呼啦超一下全跑了,顿作鸟兽散。眼看钟、王二人就要被抓,忽然校门外一阵马挂鸾铃之声。一员大将领兵带队直扑现场,来者正是施百年。“都给我住手!”晴天霹雳一声响,三百骑兵将五城兵马司的人的团团包围。施百年大喊:“我看谁敢动他们俩!”卢象升也不示弱,号令弟兄们准备拼命,用手一指:“怎么,你们想造反吗!”“造反?哈哈哈哈,朝廷就他妈是个屁!你们崇洋媚外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洋鬼子嚣张跋扈在街上横着走,而我们自己的老百姓上马路得经过各种盘查。我真想问问你们,谁才是龙的传人!”卢象升见势单力薄,便用言语相激:“不管怎么说留学生死了,洋人饶不了你们,敢不敢到皇帝面前去讲理?”施百年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我看是洋人饶不了你们当官的吧!清君侧怎么没把你们都革喽?走就走,今天非得把问题说个明白!” 保安队抬着惊吓过度的郑三俊。卢象升带着两名留学生和“白皮”的尸体。施百年率卫队保护殿前香和骆足。三拨人一起赶奔皇宫辩理。途中骆足小声问施百年:“年哥,你怎么知道我们被困在学校?”“嗨,是净化司的兄弟通知我的。看来老伍这工作做得相当可以,到处都是咱们的眼线。” 紫禁城的规模实在是宏大,众人跟着掌门太监七拐八拐才来到皇帝的寝宫。正值初夏的天气,各个房屋都开着窗户和门,就听屋内传来沙沙作响之声。“小福子,你说朕这木匠活做的如何?”“皇上,依杂家看,您的手艺真可以说的上是巧夺天工、天下一绝啊!那叫一个地道!宫里哪间屋子没有供奉您的名作,这要是送给洋人个把的,那还不得把他们都乐疯喽?”“送给洋人?嗯,是个好主意。洋人就喜欢咱们大明的这些小玩意,没准咱还能用桌椅板凳卡洋人的脖子呢,顺手就收复被他们占走的领土。”“皇上圣明!您真是千古一帝!”“哈哈哈哈哈,好!欸,小福子,朕让你们去找魏大人有下落吗?”“回陛下,至今未找到。”“唉,可惜啊,这宫里能陪朕说话的越来越少了。” 众人刚想迈步进屋,又听有人报号:“信王到!”长幼尊卑有序,施百年众人还得先在殿外候着。这时又听屋里说:“皇兄在上,臣朱由检参见陛下。”“御弟快快请起。”等过好一阵子,教育界众人才陆陆续续进殿。朱由校一身龙袍没有什么变化,倒是旁边的信王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殿前香、骆足、施百年等人都是头一次见朱由检。此人比朱由校小六岁,年方十三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但是仪表堂堂、气宇轩昂,精瘦挺拔,身着亲王官服,冠带旌文,头顶双翅,眉分八彩,目若朗星,神色端庄,容貌凝重,比朱由校不知强出多少。朱由检身旁还站定九人,一个是宦官模样,年纪在三十多岁,正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左边两个都是文人模样,正是冯梦龙和曹学佺。右边六个正是东林党的核心成员杨涟、左光斗、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 朱由校见是赤黎军的人不敢怠慢全部赐坐,同时给两个外国留学生也赐坐,唯独让校长郑三俊、五城兵马司副将卢象升等人垂手站立一旁。郑三俊先把事情的经过对朱由校讲述一遍。骆足和殿前香看郑三俊在有些地方添油加醋歪曲事实,于是把事发经过对朱由校原原本本讲述一遍,激烈辩论各说各的理。朱由校听来听去拿不定主意,眼睛叽里咕噜转来转去瞟了殿前香好几眼,最后一排桌案勃然大怒:“郑三俊你个无能的废物!你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吗?留学生死在皇城这让朕怎么向洋人解释!郑三俊你听着,别的朕不管,马上给我去使馆给洋人磕头赔罪。洋人消了气不追究还自罢了,要是摆不平就别回来见朕!”小福子尖嘴猴腮补充说:“郑大人,如果杂家没记错的话,您是东林党的人吧。东林党人思想前卫天下皆知,您不会是因皇上迟迟不升您的官而蓄意报复吧?”这句话就像颗炸雷一样,吓得郑三俊噗通跪倒:“陛下,臣万死也不敢有此念啊!”朱由校也好像突然想起些什么:“传朕口谕,郑三俊官职一撸到底听后处置!”就在此时,信王忽然张口:“且慢!陛下,臣弟以为如此处置有失妥当。”“哦?那信王有何高见?”“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郑三俊虽有罪也只是失察之罪,向洋人赔礼道歉后尚可留用。首犯者当属殿前香,应该为死去的留学生偿命,不能辱没了大明朝的名声。”“这个——嘛。”朱由校不敢轻断。殿前香嘲讽大笑:“行啦行啦,你们说了半天没有一句是洋人的错。这说明什么不用多解释了吧,明摆着就是怕洋人,怕他们侵犯了你们官宦贵族的利益。因此你们就像条狗一样哈着、供着洋人主子,以为这样他们就能瞧得起你?哈哈哈哈,大错特错!我们赤黎军跟外国人打过交道,事实证明只有你把洋人打怕、打服,他们才会真正从心眼里尊敬你、敬佩你。”骆足也说:“我们教育改革首推思想变更,爱国主义、公平公正都是改革的核心,要把一盘散沙的国人凝聚在一起。可你们还在给洋人特权,自诩中华的博大胸怀,如此一来何谈什么公平公正、爱国教育?毕业即失业的问题解决不了,一天到晚就知道跪舔洋人,大明朝还怎么复兴!”冯梦龙和曹学佺却反驳道:“教育可不能完全公平公正啊!学而优则仕;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成绩好将来就能升官发财。官宦子弟拥有众多资源,具备先天优势,所以世世代代都要为官。你要是都公平公正了,那官宦的子女怎么办?这件事根本就不是郑三俊的错,更不是东林党人的错。”骆足大惊,没想到这二人能说出如此逆天言论,与数年前会面时大相径庭。 正当众人争论不休时,殿外又走进三人,连报号都没有。众人甩头观看,只见正中间是一个外国佬:个头不高,身材魁梧,年纪在五十岁上下,宽脑门,大下颏,高颧骨,蓝眼睛,一头黄焦焦的卷发,身穿黑色礼服,内衬白衣,脖子上系着一个红领结,足蹬高筒靴。身后左边是一名武官,年纪在三十岁左右,身材高大,细腰乍背,长方脸,高鼻梁,眼眶突出,五官立体,身穿橙蓝双色的军服,头戴高顶盔,腰悬长剑,手持长戟。最特别的当属右后方的一位女士,四十出头的年纪,东方的面孔,中等身材,细皮嫩肉,瓜子脸,尖下颏,柳叶眉,杏核眼,可能是保养的比较好完全看不出老态。衣着华丽,一袭长裙,头戴天蓝色鲜花帽,面罩黑纱。还没等这三人开口,朱由校、朱由检等人全都来到三人面前恭恭敬敬施礼。洋人很随意摆了摆手表示回敬,然而看到殿前香、骆足、施百年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时瞬间变脸,朝朱由校用外语叨叨叨不知说些什么。朱由校笑脸相陪做起介绍:“中间这位是荷兰特使范特鲁伊先生,后面那位武官是赫伦将军,这位女士是翻译官郑笑妃女士。”范特鲁伊见殿前香三人纹丝不动勃然大怒,朝朱由校狂吼。郑笑妃翻译说:“是谁打死了我们荷兰的留学生?”“是我!”“who are you?”“赤黎大将殿前香。”“你为什么打死我们的留学生!”“外国人欺负中国人就是不行!”“你不怕我们荷兰国出兵灭了你们?”“呵呵呵呵好大的口气,我在地图上还没发现荷兰这块弹丸之地在哪。” 三方从中午吵到晚上也没吵出个结果,最后不欢而散。最难受的当属朝廷众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被夹在中间当三孙子。走出皇宫后骆足忽然想起一事:“郑笑妃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如此耳熟?”“好像,好像是道哥!” 留学生被杀案在京师闹得沸沸扬扬,消息很快就传遍大江南北。士大夫阶层的绝大多数人对郑三俊被免职罢官的结果颇为不满,认为赤黎军不过是借改革之由来打压东林党,与阉党沆瀣一气。一些朝廷掌控的地区拒不执行赤黎军的改革政策,公然打起反赤的旗号。 单说这一天,刚刚右迁升至左佥都御史的王绍徽向皇帝朱由校告假,说要回老家陕西西安府丁忧。朱由校当即同意。第二天,王绍徽的马车刚走出永定门外不远,没有向西行驶而是突然向东疾行,三天的时间就来到河北沧州肃宁县。进城后,王绍徽四下打探见无人跟踪,拐弯抹角走进一间土坯房。把门的见是王绍徽没有多问,赶紧把他领到里屋。此时屋内聚集着六七个人,不知小声商议着什么。”“恩师!学生来看您了!”王绍徽噗通跪在一个白发老人面前。此人银发皓首,佝偻缩身,三角形的脑袋,刀条子脸,眼窝深陷,目射凶光,白眉毛,没胡子,身穿破衣烂衫坐在长条板凳上,手拿苍蝇刷,非是旁人正是魏忠贤。“绍徽啊,起来起来。”“老师,这两年真是苦了您了。”“呵呵呵呵算不了什么,杂家不过是卧薪尝胆罢了。”“老师,您什么时候才能东山再起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听说朝廷最近出了个留学生案?”“正是。”王绍徽看屋中其他太监也都是魏忠贤的死党,便把前段时间的留学生案一五一十讲述一遍。 魏忠贤听罢抿嘴一笑:“这就是一个机会。我跟你们说,现在的朝廷分为三股势力,分别时阉党、东林党和赤黎军。这三股势力相互交织、互有矛盾。从咱们的角度来说,虽然赤黎军到处抓我,但阉党最大的敌人不是赤黎军而是东林党。我们和赤黎军的矛盾不过是当年镇压过他们起义,而东林党跟我们的矛盾背后则是皇位之争。当今万岁朱由校软弱无能便于控制,因此我们跟天启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东林党反对空幻虚无、宦官干政和增收矿税,深得信王朱由检的拥护。朱由校体弱多病又无子嗣,一旦传位给朱由检,那咱们的末日可就到了。现在赤黎军把咱们驱赶到阴处反而凸显出他们与东林党之间的矛盾,其实对我们更为有利。因此咱们现在要做的是借刀杀人,先借赤黎军之手除掉东林党,再拉拢葡萄牙、西班牙、荷兰、倭寇甚至是后金除掉赤黎军。别看老夫我每天藏在这间小破屋里,可锦衣卫不是吃素的,京城发生的事我都一清二楚。不仅是皇城,东南沿海的商业争端我也知道。所以王绍徽。”“学生在。”“你可得发挥聪明才智,在皇城里搞个大事件。李锦强的事,老夫自有打算。”“学生明白。” 正是:党争漩涡天下乱,鹿死谁手尚不知。 要知天下有何巨变,且听下回分解。 第96章 贸易战挫列强惨遭毒手 澳门港炸帆船为友报仇 十七世纪风云际会,东、西方都迎来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在众多的新兴国家中,“海上马车夫”——荷兰逐渐崭露头角。一五六八年五月二十三日,阿尔瓦公爵率领的皇家军与奥兰治的威廉所部在格罗宁根省的海利赫莱遭遇,结果伤亡惨重。海利赫莱之战通常被视为荷兰独立战争——八十年战争的开始。十七世纪,初步摆脱西班牙帝国束缚的荷兰人开始涉足四海的国际贸易。一六零二年,荷兰建立的具有国家职能、向东方进行殖民掠夺和垄断东方贸易的商业公司。荷兰东印度公司是第一个可以自组佣兵、发行货币,也是第一个股份有限公司,并被获准与其他国家定立正式条约,并对该地实行殖民与统治的权力。一六二二年,荷兰人已经在东印度群岛的巴达维亚站稳了脚跟。东印度公司也以此为基地,展开了同葡萄牙势力的全面进攻。担任东印度总督的简·皮特斯佐恩·科恩,就计划在这一年强攻位于珠江口的澳门港。为了完成对澳门的迅速占领,科恩为舰队的司令官雷杰森准备了八艘战船、一千三百名士兵,规模远超租界澳门的葡萄牙人守军,但最终被澳葡中日贸易船队司令罗伯·萨门托·卡瓦略击败。第一次澳门之战以荷兰战败告终。 澳门之战的胜利让葡萄牙人更加猖狂,一方面大肆扩军备战,另一方面四处征集粮食。名为征集倒不如说是白嫖更为贴切,对澳门本地的土着自不必说,时不时还经常越界到广东一带村庄劫掠,或以及低价格强行大量购买,闹得民怨沸腾、怨声载道。朝廷得知此事怕爆发民变又怕洋人武装起来对大明不利,于是命徽商给洋人赠送一批粮食主动示好,这才让边关逐渐消停下来。此时的徽商基本都是东林党扶植的,就算商人能经受的起损失,官僚们也不会答应。在东林党人李应升、夏之令、方震孺等人的主持下,徽商们从农民手中将一年存粮一次性低价全收囤积居奇,待韭菜割完后再高价分批卖出。元宵节这天,徽商们全来拜会浙江道御史夏之令。夏之令满面春风:“诸位的生意越做越红火,可喜可贺呀。”“一切全赖大人的照顾。”“欸,哪里哪里,还得是你们脑子好使,羊毛全都出在羊身上嘛。”“是是是,大人英明。”“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没办法,人不狠站不稳,不过记住喽,有两个不能得罪,一个是朝廷,一个是洋人,得罪了朝廷要掉脑袋,得罪了洋人到头来还是掉脑袋。我已经上书给在京的杨大人和左大人,要大力嘉奖你们的功绩,只有你们先富了朝廷才能富,朝廷富了百姓才能富。”徽商代表阮箍头问:“夏大人,最近赤黎军的商人黎锦强闹得可是越来越凶了,不仅抢咱们的生意还污蔑我们说,‘根本不是先富带动后富,而全都是为了一己私欲,还和洋人有勾结。’”“嗨,不用担心,他在咱们的地盘上能掀起什么风浪,不过是口嗨罢了,分他一杯羹都没什么,没必要和赤黎军起正面冲突,大不了还有洋人收拾他。倒是要千万小心锦衣卫,别给他们落下什么把柄。” 澳门之战后,黎锦强对朝廷的做法极为失望,为了发动群众挽救老百姓的损失,用之前打土豪搜刮出来的不义之财从徽商手中购买粮食,再平价卖给缺粮的百姓救急。两年的时间黎锦强跑了数百个村庄,对底层的生活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在走访的过程中,黎锦强发现洋人的贸易是把咖啡、烟草、香料、硝石等卖到中国,再把瓷器、茶叶、丝绸等卖到国外。为了制裁洋人的利益,黎锦强在广州开工办厂,用次等原料制作赝品,批量生产假瓷器、假丝绸以备不时之需。 一六二五年初,荷兰人重整旗鼓再攻澳门港。这次雷杰森率十五艘战舰和三千名水兵声势浩大,决心一鼓作气将澳门据为己有。葡萄牙人也不示弱,卡瓦略组织起五千人进行反击。双方交战一个月不分胜负。时间越长,消耗越大,葡萄牙这边又出现了粮荒。卡瓦略这次吸收教训稍微调整策略,对抗拒交粮的百姓依旧格杀勿论,同时开出条件:如果百姓愿意帮着葡萄牙人抢其他百姓的粮食则可以免于交粮。条文一出果然有人愿意替洋人卖命,霎时间中山、香山诸地人心惶惶。此时黎锦强正在广州,听闻此事赶紧带着五百人商队到是非之地聚拢起十几个村庄的百姓:“乡亲们,大家还都记得我,记得给诸位售卖过平价粮食,我很感激。现在葡萄牙人又来劫掠,我们可不能把粮食给侵略者呀!无论是葡萄牙还是荷兰都是敌人!我知道大家对朝廷失望,恨不得它早点完蛋,可我们都还是中国人应该爱我们的国啊,要把朝廷和国家分开才是。”“那你有什么办法保住我们的粮食?”“我建议大家把粮食集中起来保存好坚壁清野,其余的事我自有办法!”众人看在恩公的份上决定照做。 黎锦强看葡萄牙人劫不到粮食心中大喜,马上把赝品瓷器、丝绸等存货投放榷场与洋人交易。葡萄牙人缺粮但不缺钱,见实在劫掠不着就只能拿钱买粮。卡瓦略进广州货比三家发现拿钱直接买粮不如倒卖一圈瓷器、丝绸再交换粮食来的实惠,又见黎锦强的货物比其他商家都要便宜一些,于是用大量现金购买外加用咖啡、香料、烟草等兑换。等卡瓦略走后,黎锦强马上用现金和咖啡、香料、烟草去交换徽商手中的粮食。葡萄牙人毕竟不太了解中国货,等把黎锦强的商品卖到东南亚时才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不得已换购了极少量的粮食。远水不解近渴,随着荷兰人的攻势愈发猛烈,卡瓦略还得在广州采粮。这回主动权完全掌握在李锦强手中,为了让两个列强打个你死我活,看葡萄牙人占上风是就不卖给他们粮食,看葡萄牙人落下风时就多卖给他们一些粮食,总之让他们不断内部消耗,弄得洋人叫苦不迭。 三月,葡萄牙与荷兰秘密停战。卡瓦略和雷杰森都意识到这个叫黎锦强的中国人有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于是联起手来气势汹汹到福州找夏之令。夏之令听说洋人要见自己马上整理行装,屁颠屁颠出城恭候。路上无话,众人进府密谈。卡瓦略开门见山:“阁下的生意不好做吧?”“嘶,我们的商人不是一直在和先生贸易往来吗?”“放屁!黎锦强!全被一个叫黎锦强的人给耍了!”夏之令一听脑门子直冒汗,没想到黎锦强能闹出大乱子。“阁下知道,你们东林党与我们通商是互利共赢。现在黎锦强断了我们的财路,他究竟是什么人?”“不瞒先生,他是赤黎军的人?”“赤黎军?哦,就是把你们打得找不着北的赤黎军?”“是是,赤黎军是不友好洋人的。”“那他必须死!”“先生有所不知,我们也尝试过几次刺杀黎锦强,但结果都失败了。赤黎军目前占据江北势力太大又未和朝廷开战,没有万岁的旨意不可轻动啊。”“明的不行不能来暗的?你们中国人不是喜欢摆鸿门宴吗?”“这,欸,每年四月中旬在福州都有一次大型商会,谁如果不来参展就很难在东南沿海立足。我想黎锦强肯定会来,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必然让人认为是东林党故意为之。”“不能明杀还不能下毒!侵犯我们利益的人必须死!”“是是是,我这就去准备。” 黎锦强戏耍洋人保家卫国的事迹在东南沿海越穿越神,很多活不下去的老百姓和流民看黎锦强给工人的待遇远超其他商人,于是纷纷应聘加入他的工厂和商队。随着商贸规模越做越大,有人提醒黎锦强应该去福州参加一年一度商展会,从而彻底在湖广一带站稳脚跟。黎锦强觉得言之有理,带着伙计几十人从广州启程。四月十八日这天是商展会正日子,黎锦强和伙计们一大早便带上货物赶奔会场。正在路上,忽然身前有人说话:“老七!是老七吗?”黎锦强听声音耳熟抬头一看:“二哥!游哥!”“嘿嘿嘿嘿,真是兄弟你啊!”无巧不成书,故人相见又惊又喜。黎锦强激动万分:“二位哥哥,你们怎么到这来啦?”王朝义呲牙一笑:“哈哈哈哈,二弟你这么聪明的人还不明白吗?我们俩无心为官,现在不打仗留在京师也帮不上大哥他们什么忙,不如游山玩水乐得逍遥自在。后来我和老游跟着徐霞客这个导游没少跑呀,东南西北、名山大川都转遍了。徐霞客是真能玩啊,不愧是当世游侠!去年年底徐霞客回江阴配老母亲去了,我和老游听说兄弟你在湖广这边混的风生水起,就继续南下来看你。”游善存也腆着大肚子白话:“自在不当官,当官不自在,躺平不也挺好的嘛!嘿嘿,内话怎么说的来着,哦,‘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时不时和兄弟们聚一聚多好!”黎锦强眼睛一亮:“哎哟,游哥这文化水平见长啊!”“那可不,总不能一辈子目不识丁呀。咱现在这生活就叫‘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王朝义拍了怕老游的肚皮:“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三人开怀大笑。谈罢多时,王朝义问:“老七,你是要去商会展览吧?这样,我跟老游先去找个客栈宿下,一会儿再去商会寻你如何?”“也好,我的商队就在悦来客栈。二位哥哥也搬过来一起吧。”“太好了,求之不得!” 三人分别单说黎锦强,等进了会场一看,嚯!真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好几亩地的会场里聚集着上百家摊位:正中间是官家的主办台,用大红的绸子布置得十分精致;四角各有一个哨塔,有当兵的维持秩序;外圈还有一些二层小楼,应该是大老板秘密会客的地方。巳时准点,夏之令宣读完地开幕词正式开始商展。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过去,有一小吏悄悄来到夏之令身边:“大人,一切准备就绪。”夏之令忐忑地点点头,又回身瞅瞅藏在后面的卡瓦略和雷杰森。两个洋人点头示意允许。“动手吧,记住,千万不要露出任何蛛丝马迹,绝不可将此事牵连到东林党身上。”“小的明白。”等那小吏转身下台,夏之令坐立不安,手扶着台边的栏杆,目光紧盯着前方不远处的黎锦强。眼看一盏新茶替换掉了旧杯子,突然,从人群中窜出一蒙面矮子,掏出手枪对准黎锦强扣动扳机,当!黎锦强手捂右胸应声栽倒。接着,不知从二楼的什么位置,当,当,又是两枪,再看黎锦强浑身是血绝气身亡。变化来得太突然谁能料到,现场顿时一片大乱,人喊马叫、凳倒桌翻,想找凶手早就没影了。夏之令脑袋嗡的一声,问身旁李应升:“谁开的枪!咱们不是在水里下毒吗?谁开的枪!”“不知道啊!不是咱安排的!”卡瓦略和雷杰森也是一惊面面相觑。事到如今也顾不得那许多,夏之令招呼一声:“快跑吧!别他妈咱也搭进去!”恰巧此时王朝义和游善存就在会场外刚要往里进,听三声枪响就知道出事了,逆着人流赶紧往会场里跑,扒开人群一眼就看见躺在地上的黎锦强。二人心里一翻个,不知道迈的哪条腿跌跌撞撞扑到黎锦强跟前:“兄弟!哎呀我的兄弟!”游善存眼睛都红了,随手拽过来一个伙计:“谁杀了我兄弟!是谁!”伙计也没看清凶手,只是一个劲地哭成了泪人。老游往主办台上观望一个人影都没有,当官的全都溜之乎。众人抚尸大哭无不落泪。 怎样处理后事不必细说,王朝义和游善存神情恍惚瘫坐在客栈里。“七弟,我的七弟呀。”“他妈的!肯定是洋人暗下毒手,这帮王八羔子蓄意报复。奶奶的,他们敢上陆地谋杀,我就去澳门掀了它的王八窝!干吧鸡,哭有什么用,你跟不跟我走!”王朝义腾地一下站起身:“不给兄弟报仇,我这‘义’字倒着写!” 二人没跟伙计们打招呼,连夜启程赶奔澳门。他们想的挺容易,可到了地方连最外层的关闸都进不去。卡瓦略和雷杰森先一步返回澳门,为防赤黎军的人报复马上下令加强警戒。王朝义和游善存看不能从正面强攻,于是找了条小渔船趁夜从磨刀门薄弱处登陆。他们头一次来澳门晕头转向,摸了个舌头才知道总督府的位置。二人蹑足潜踪避开所有盘查岗哨躲在草丛里观察,隐约看见前方不远有一座大洋楼,周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灯火通明,仔细听都能听见洋人的谈话声和吹哨声。王朝义摸摸后脑勺:“这怕不是得有四五百人,咱俩人硬闯还不被人垫补喽?”“那你说怎么办?”“杀不了人咱干脆炸船去吧,把船炸了看他们怎么回去!”“好主意,走!” 二人三绕两绕抵近码头,只见港口里停着十七八条盖伦船,五十米长,四个桅杆,前面两桅挂栏帆,后两桅挂三角帆,有数层统长甲板,尾楼很高,侧弦装有一层重型火炮,四角都挂着国旗,有白底红王冠的葡萄牙旗,还有红白蓝三色的荷兰国旗,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轻轻左右摇摆,跟渔船相比简直就是庞然大物。看守码头的士兵倒不多,两两一组扛着枪大约五十几人。俩人瞅准目标,借着夜色和海浪声的掩护从洋兵背后悄悄爬上甲板。王朝义对船虽不熟悉但听连建军讲过船只的构造,如果找不着“心脏”就找弹药库。“老游,找找弹药库在哪。”摸索来摸索去,拉开一座大门里面果然是炮弹和炸药。王朝义从百宝囊里取出事先备好的引线,再把炸药和炸药一个个连接起来。老游则在外面往风。大约两个时辰,王朝义已经在相邻的四艘船上接好引线,只要一点火可以让四条船同时爆炸。游善存急切万分正站在甲板上四下观望,突然身后有人说话:“hands up!”老游心里咯噔一下:不好,被发现了。“hands up!”游善存缓缓转过身来,见一洋兵在十米远的地方正端着枪瞄准自己:“嘿嘿嘿嘿嘿,有事啊你呀?”“who are you?”“你说什么?”“who are you!”“糊阿油啊,我糊你妈!”拔刀上前就砍。洋兵看对方要玩命,手指一扣扳机,当!可能是当时的枪支精准度不高,这一枪没打着游善存,擦着衣服嗖就过去了。“欸嘿,我还真命大呀哈。小子你给我在这吧!”老游不再给他装填的机会,右手提刀往外一拨枪杆,左手拖住洋兵的下巴,双臂一攒劲:“去你妈的!”嘣,把洋兵掫入大海。枪声一响惊动了所有的洋兵:“what happened?what happened?”纷纷朝这条船涌来,“fire!”老游蹲在甲板上躲避子弹:“干吧鸡!你弄好没有?一会儿这帮王八羔子要冲上来啦!”王朝义从舱里跑出来急得满头大汗:“还差一根线没搭上,你去把它接上,我替你抵挡一阵!快!”说时迟,那时快,眨眼的功夫洋兵就顺着扶梯爬上甲板。王朝义也豁出去,拉出子母电光拐大喝一声:“兔崽子们,爷爷今天陪你们玩玩!”一个垫步加入战团大战洋兵。甲板上空间不大,洋兵不方便开枪射击只能近战肉搏。王朝义如同杀神附体,劈哧,噗唒一口气砍倒七八个。就在这时候,只听惊天动地一声巨响,咣!四条船同时殉爆、火光冲天,开裂成两半,木头渣子乱飞,震起海水多高。旁边离着最近的两艘船也被溅起火光。王朝义和船上的洋兵都站立不稳摔倒在甲板上:“哎呦喔焯,大草包你倒是先说一声啊,损透了你呀!”游善存这时满脸是灰,跟头咕噜从舱里爬出来:“干吧鸡,快走啊!”“船都着火啦,怎么跑?”“跳海呀!”“我是旱鸭子,不会水。”“少废话,快跳!”游善存一把抱住王朝义,嘣,一起跳进大海。 天亮时分,卡瓦略和雷杰森匆匆忙忙赶来查看,结果发现沉船四艘,重伤两艘,轻伤三艘,然而王朝义和游善存却下落不明。 黎锦强被杀和澳门港事件迅速发酵,单说藏于民间的魏忠贤得知此事神气十足。佥都御史的王绍徽从旁问:“恩师,这李锦强死得甚是蹊跷。东林党人怎么敢明着跟赤黎军对着干?”魏忠贤一笑:“哼哼,文人,他们有那个胆量吗?”“莫非是您。”“我说过,锦衣卫不是吃素的。现在天下人都知道了,是东林党和洋人合伙同谋杀害了黎锦强,而赤黎军为了报仇又派人炸毁了澳门港。他们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啦,那就说明咱们的机会来啦。”“哎呀呀,恩师英明!学生佩服。”“绍徽啊,杂家交给你的差事办得怎么样了?”“学生今日前来正为此事。”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一本书,“恩师,这本书名叫《东林点将录》,是学生仿照《水浒传》一百零八将天罡地煞之例,分列东林党缙绅官吏而写成。”“哦?也就是说他们都是反贼喽?”魏忠贤打开书仔细瞧看,只见里面写:托塔天王——户部尚书李三才;天魁星及时雨——大学士叶向高;天罡星玉麒麟——吏部尚书赵南星;地魁星神机军师——礼部员外郎顾大章;天杀星黑旋风——吏科都给事中魏大中;天勇星大刀手——左副都御史杨涟;天雄星豹子头——左佥都御史左光斗;天威星双鞭将——太仆寺少卿周朝瑞;天立星双枪将——河南道御史袁化中;天英星小李广——福建道御史李应升;天退星插翅虎——浙江道御史夏之令……“好!只要将此书呈送给皇上,哼哼,东林党这帮人都得完蛋!就连信王朱由检也得跟着吃瓜落儿。最好让李成危那帮人看到此书,把他们也卷进来。”“学生明白。” 正是:腥风血雨总相逢,天下太平遥无期。 要知《东林点将录》能否掀起波澜,且听下回分解。 第97章 朱由检逃离京师求助襄王 泠寅道怒斥义女重逢笑妃 五月末,王绍徽携带《东林点将录》一书进京参见天启皇帝。朱由校看罢龙颜大悦:“王爱卿,你可是本朝第一功臣啊!”“一切全赖圣上英明!”“说说下面你想怎么干?”王绍徽示意屏退左右,对天启耳语几句。 几日后,有人把《东林点将录》送进教育司。李成危众人这些天刚接净化司来报,说黎锦强在福州商会展览上被杀。大伙一想肯定是东林党勾结列强所为无不震怒,义愤填膺想找在京等人拼命,但苦于没有确凿的证据因此暂将此事搁置。一天傍晚,伍三海突然来找李成危:“危哥你看这本书。”“《东林点将录》,哪里找到的?”“就在教育司大楼里,不知是谁随手放的。”“我看看。”骆足放下手头工作也一同来看:“九哥,这是有人借《水浒传》之名故意陷害东林党啊。”伍三海补充说:“恐怕是更想借我之手除掉东林党吧。”李成危点点头:“难道东林党不该杀吗,打着救国救民的幌子兴办商业,实则是为自己疯狂敛财,甚至不惜出卖国家利益与洋人勾结,最可恨还谋杀了咱的兄弟黎锦强,就是把他们都杀光也难解我心头之恨!”伍三海慨叹一声:“唉,谁不想给兄弟报仇呀。可是我们不清楚书是谁写的又是谁送的,会不会正中了别人的下怀?”“既然我们已经被推至风口浪尖,即使再遮遮掩掩也换不来真正的安定,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借此机会将敌人彻底扫灭!” 次日天明,李成危、骆足、殿前香等人携带《东林点将录》进宫直接找天启。朱由校有所准备并不惊慌:“诸位见朕有何要事啊?”李成危把《东林点将录》往龙书案上一摔:“陛下身边的奸佞之徒可真多呀。”朱由校拿起书假装过目一遍张口结舌:“这这这,哎呀呀,朕真是糊涂啊,要不是诸位明察秋毫,寡人至今还蒙在鼓里呢!杨涟、左光斗这帮该死的畜生,看朕怎么收拾你们!”“常言道除恶务尽,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杀死敌人。东林党人主张免受矿税,背地却屡屡提高农税,优待资本家却打压工人,到头来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偷天换日、阳奉阴违、吃里扒外、祸国殃民。东林党的所作所为其实代表了朝中很大一部分人的心态,想着急功近利、一夜暴富,可是自古以来公平与发展二者不可兼得,只有在公平的基础上徐徐发展才能长久,如果为图发展而放弃公平,那么即使短期内有所成效,但终究会被时间的车轮碾碎,所以请陛下立即下令将东林党一网打尽!”“好,就依诸位!” 一六二五年六月,杨涟、左光斗、周朝瑞、魏大中、袁化中、顾大章六人陆续被捕入狱。二十八日,掌管诏狱的许显纯奉锦衣卫指挥崔应元之命开始严刑拷问,要六人交代受熊廷弼贿赂一事。七月初一,皇帝下旨判定六人受贿是实而且都已招供,命令关在诏狱中继续追赃。这六人在狱中被折磨的死去活来,于七、八、九月相继去世。《东林点将录》中其余为官者也纷纷被撤职查办,使东林党遭受致命打击。赤黎军抓住时机继续新一波清君侧,由施百年指挥在华北、中原一带搜捕贪官污吏、土豪劣绅、资本家、国钕幕刃、沸羊羊,斩杀总数不下百万,让平民百姓重见曙光。朝廷为讨好赤黎军派洪承畴去福州重新查查黎锦强一案,结果没想到洪承畴把那天所有在场的和附近的平民百姓全屠了个遍,不知道他到底是那头的为谁办事。百姓从此听闻洪承畴的名字无不咬牙切齿,均称其为洪剃头。 东林大案使京师笼罩在恐怖之中,尤其是信王府周围更是戒备森严。这天朱由检在府中来回踱步:“完了完了完了,全完了。王承恩,你说现在该怎么办?”“王爷您先冷静冷静,还没到事不可解的地步。”“东林党完了,阉党必然重新掌权,再加上赤黎军盘踞北方,你让我怎么冷静!”“王爷,东林党是毁于一旦了,可是洋人还在,您还是信王啊。”“你这话什么意思?”“阉党把控着当今皇上时刻提防着您,但他们不敢得罪洋人,跟赤黎军也不对付,这一点和我们是一样的。现在,我们的利益受损;官僚的利益受损;洋人的利益也受损。如果信王您能抢先一步争取过洋人,公开支持洋人消灭赤黎军,那么朝中手握兵权的众臣自然会倒向您。到时候您把赤黎军消灭喽,手握重兵将当今天子取而代之岂不是易如反掌?”“王承恩,你说的有道理啊!可是赤黎军兵强马壮;洋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唉,算了算了。”“王爷您可千万别灰心啊,对于洋人给钱就是了。赤黎军也不是铁板一块,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莫非你有注意?”“老臣这些日子托朋友打听了解到不少有用的信息。”“什么信息,快讲!”“上次在皇宫遇见的荷兰女使节郑笑妃您还记得吗?”“当然。”“她是赤黎军中泠寅道的初恋!锦衣卫都打听清楚了:这个郑笑妃跟泠寅道是中学同学,家中颇有积蓄。后来她留学英吉利,因生性浪荡、拜金享乐成为了亨丁顿市议会议员、自治镇副司法官、郡治安法官——罗伯特·克伦威尔的情妇。八年前,罗伯特·克伦威尔突然去世,把家业都交给了儿子奥列弗·克伦威尔。奥列弗·克伦威尔不仅是个清教徒还是个革命分子,十分厌恶郑笑妃把她赶出家门。郑笑妃不得已流浪到荷兰,机缘巧合嫁给了尼德兰联省共和国执政——拿骚的莫里斯。在拿骚的莫里斯的帮助下,郑笑妃一步步成为了外交使节。今年四月,拿骚的莫里斯去世。郑笑妃在荷兰呆不下去,就跟着东印度公司来华,名为外交翻译官实则是间谍。泠寅道是个恋爱脑,别看他早已成婚。”朱由检双眼一亮:“哦我明白了!你是说用郑笑妃去。”“不光如此,泠寅道有一义女名曰潘缘心。这个人三十出头的年纪,在京师一所小学任教。在泠寅道的管束下表面生活简朴、大公无私、心系天下,实则跟大多数国钕一样也是见钱眼开、唯利是图的货色。如果让郑笑妃和潘缘心联起手来对付泠寅道,哈哈,大功告成指日可待。泠寅道死如折赤黎一臂,到那时江山就是您的啦。”“哈哈哈哈哈哈,好!嘿嘿嘿,我大明天下无敌呀!”朱由检正乐个半截,突然激灵灵打一冷颤,拔出宝剑对准王承恩:“王承恩!这些事你怎么知道得如此熟悉?说!你是不是东厂派来监视本王的?”王承恩噗通一下跪在朱由检面前热泪盈眶:“不瞒王爷,老奴一开始确实是东厂派来监视您哒。可后来老奴发现,只有信王您才能力挽狂澜拯救这大明江山呐。因此老奴发誓,永远追随信王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朱由检嘡唡唡扔了宝剑:“王承恩,那咱们现在怎么办?”“王爷,咱们必须马上逃离京城,去南方大有作为,等阉党卷土重来就彻底完啦。幕刃的事老奴自有办法。”“嗯。” 一六二六年初,朱由检在天启面前讨旨,以去江南督办税收为由离京。朱由校看皇弟忠心辅国并未多想,下旨允许信王离京。朱由检、王承恩带着王府中一马夫,穿便装坐小车悄悄潜出四九城。“快!再快点!到哪了?”王承恩悄悄掀开帘子:“王爷,马上就到宛平城了。”“哦,呀不好!把守卢沟桥的不止咱大明的军队还有赤黎军!”三个人脑门都冒了汗。眨眼马车就来到卢沟桥关卡前。明军简单查看一番便放车马通行,但被赤黎军拦住再次盘查一遍。“走吧。”“多谢多谢。”王承恩正要示意车夫驾辕忽然被一声喝住:“等等!”众人甩目光观看,只见桥边树下的一辆车里钻出一人,头戴尖顶护鼻金饰宝盔,身穿叶尔羌禁卫亮银铠,正是赤黎降将沙拉夫丁。沙拉夫丁奉施百年之命在此盘查过往行人车辆,尤其是针对朝廷官宦更要重视。“下车。”朱由检、王承恩忐忑不安缓缓下车。沙拉夫丁见是一老一少先问王承恩:“姓字名谁,做何工作,因何事出京?”“在下王三,贩夫走卒,回家探亲。”“不对,你是个太监!”沙拉夫丁登时眼眉倒竖,“你没有胡子!”说完王承恩又把目光移向朱由检,“你又是什么人?”朱由检脑子一片空白说不出话。“来人!都给我抓起来!”“将军且慢!”“你有何话讲?”王承恩淡定自若:“老奴的确是宫里的太监,名叫王忠,因年事已高辞职不做回家养老。这位是我外甥,名叫刘孝纯,是特意来京师接老奴回家的。他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求您别难为他。”“家住哪里?”“河北邢台。”“既然你是归乡养老,为何开始要隐瞒真情?”“阉人报名,有没祖宗。” 沙拉夫丁仔细打量二人,对方才所言将信将疑,不过想起当年在叶尔羌汗国时也有太监这般操作。“王忠,王忠,”他自言自语,又问身后汉兵:“你们听说过王忠这个人吗?”“没有。”手下纷纷摇头。“将军大人,我们可以过了吗?”沙拉夫丁猛然抬头:“把二人绑了!”士兵不敢不听,一拥而上将二人五花大绑。朱由检方才一直紧张,这会儿反而大义凛然。沙拉夫丁仓哴哴拽出宝剑:“哼哼,看来你们的命不好。”话音未落,再看宝剑唰啦直劈朱由检顶梁。朱由检眼睛一闭,紧咬牙关,脖子一挺。头发丝砍断三绺,剑尖停在脑门前。“你们走吧。”“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朱由检的马车刚走不远,就听一个粗嗓子喊:“老沙!老沙诶!”沙拉夫丁扭头观看正是游善存和王朝义。三人相间激动万分:“老游,朝义,你们又胖啦!”游善存嘎嘎大笑:“哈哈哈哈哈,游山玩水就是舒心!我可想死兄弟们了!”王朝义拍拍游善存的草包肚子:“哎哎哎,别光说你不算我呀。”“嘿嘿嘿,都想都想!诶,刚才内马车是谁啊?”“是个太监,还一公子哥。”“呦,那是朝廷的人不能轻易放行啊。”“无妨,我刚才用宝剑假意取他们性命,结果那二人不哭不喊倒有几分骨气,如果真是达官显贵早就吓尿了。”“嗯行,这招不错!”王朝义有些担心:“沙兄弟,万一他们是伪装的呢?朝廷那帮龟孙子狡猾得很呐。我看保险起见不如派骑兵前去跟踪。”“也好。” 朱由检三人离开卢沟桥快马加鞭一路南下,一直逃到湖北襄阳才松一口气。此时的襄阳城优势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只不过路边的冻死骨愈发的多。襄王朱翊铭听说朱由检来访马上携王妃文晓云出城相迎。朱由检看眼前年过半百的老人心里不是滋味,恭恭敬敬跪倒磕头:“皇从祖在上,受孙儿一拜。”“贤孙快快请起。”夫妻二人赶紧把朱由检搀扶起来:“德约,你怎么不呆在京师却来到小王的治下?”朱由检一五一十地把过往的经历和自己的打算告诉朱翊铭:“不瞒从祖,孙儿此次前来就是想请您出兵助我北上伐赤讨贼的。”朱翊铭手捻须髯:“孩子,要说出兵征讨赤黎军本王第一个赞成。这帮泥腿子当奴才的时候和咱们作对,造反时和咱们作对,夺了半壁江山还要和咱们作对,真是贼性不改。不过孩子,这华北、中原有施百年的十万重兵,山西、陕西还有高迎祥的二、三十万杂兵,光靠老夫手里这两万兵马可是远远不够啊。”“皇祖勿虑,孙儿逃离京城只身独闯南方就是要联合各家王爷一同起事。不光是大明自己的人,洋人也会帮助咱们一同征讨赤黎军,准保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嗯!”朱翊铭一挥拳头,“好孩子有出息!本王全力支持你!”文晓云听罢心里有些不安,但还是拥戴朱由检:“德约,本宫和你皇祖一样尽全力支持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对本宫讲,走到哪里咱们都是一家人。”“多谢皇祖!多谢祖母!” 翻回头再说京师。这天夜里泠寅道忽然从梦中惊醒:“啊!”把身旁的夫人覃莹暄吓了一跳:“夫君,你怎么了?”“没什么,没什么,继续睡吧。”泠寅道年轻的时候就觉少,现在上了点年纪更睡不着,又躺了半个时辰实在难受,穿好衣服塞了盒烟径直赶奔殿前香家。天还未亮,二次鸡鸣,银装素裹,泠寅道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敲开钟家的门,而是披着大衣蹲在门前房檐下划着火柴点燃香烟。卯时刚至,殿前香起床开门:“哎呦,道哥!你怎么在这蹲着呢?冻坏了吧,赶紧进家里坐!”泠寅道咳嗽两声,一把拉住殿前香:“不打紧,来一颗吧。”俩人蹲在门外边抽边聊。泠寅道眉头紧锁:“我现在除了教学不知道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可是我一个人的教育又是多么微不足道。我不想杀戮也不想憎恨,‘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道哥你又梦见什么了?”“我梦见潘缘心成为了优秀的特级老师却被郑竹姬杀死;我还梦见郑笑妃从国外回到了我身边,还是那样清纯叫我一声集结。”前香沉默。集结微笑。“道哥,郑笑妃她真回来了。”“什么?你说真的?”“嗯,作为荷兰使节重回大明。郑竹姬至今不知下落,还是去看看孩子潘缘心吧。” 泠寅道精神抖,兴高采烈来到潘缘心工作的学校,为了避免大张旗鼓搞接待,谎称自己是学生家长。门卫见他衣衫褴褛也没多想,便放他进入校园。泠寅道本以为经过多年熏陶的潘缘心能和自己一样为教育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没想到无论在哪个角落都能听到全校的老师背地偷偷议论潘缘心的不是。有的说她贪污受贿;有的说她依靠权贵胡作非为;还有的说她出卖色相争名逐利。泠寅道不相信三十出头的女儿几年时间会判若两人,于是刚一下课就堵在潘缘心的班门口。时间不大,只见一个时髦靓丽的女子扭着腰、迈着猫步走出教室,身着一穿名牌,描眉打鬓风骚俊俏。泠寅道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将潘缘心拉到一旁。潘缘心惊骇大叫:“谁!义父?”“潘缘心我问你,刚才我听说你在学校贪污受贿、权色交易、奢靡享乐,可有此事?”潘缘心轻描淡写嗯了一声。泠寅道五雷轰顶:“你,你,你混蛋!我这么多年叫你的勤俭节约、朴实善良、兢兢业业、忧国忧民都上哪去了!看看你穿的这身骚皮,哪有一点赤黎军的作风?你看看我,再看看你成危、前香、施百年、博润、骆足几个伯父,哪个不是粗茶淡饭,哪个不是与民同等,怎么会有你这个幕刃!”“吃苦吃苦,吃苦有什么用?谁爱穷谁穷去,跟我有什么关系?赤黎军夺了半壁江山,我就应该享受,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现在不享受难道等下一个起义军打进京师再享受吗?我三十岁了,用不着你管!”“你!”啪!泠寅道抬起右手削了潘缘心一嘴巴。潘缘心又哭又闹,让人把“义父”轰出学校。 此事过后泠寅道越想越窝火,回家后不久便一病不起,好在有覃莹暄一直悉心照顾。李成危、殿前香、施百年、伍三海等人轮番来探望也不见泠寅道好转。这一天,泠寅道迷迷瞪瞪梦见几十年前死去的妹妹李寅卿,非要一个人前去扫墓。清晨,他恍恍惚惚回到怀柔老家,满眼皆荒芜,十里无炊烟,右边大槐树下还有一座饱经风霜的墓碑。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墓前跪着一人,体态轻柔,长发披肩。这人手里攥着一束花,花前的供桌上还摆着三颗血淋淋的人头。泠寅道仗着胆子悄悄走上前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那人止住悲声缓缓侧过脸庞。“你是?啊!郑笑妃!”“寅道哥哥!” 正是:悲欢离合无常势,亦喜亦忧未可知。 要知泠寅道与郑笑妃所生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98章 郑笑妃离间夫妻博信任 泠寅道救女心切陷绝境 泠寅道与郑笑妃重逢又惊又喜,但见她在自己妹妹的坟前抽泣不知所为何故。郑笑妃擦擦眼泪:“道哥,唉,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呐。我当年一时冲动非要出国留学,没想到外面的世界更加险恶,因为没钱吃饭先是被卖到了英吉利一户人家当丫鬟,后来那家看我人老不中用又给我卖到了荷兰。好在我留了一手,平日自学荷兰语这才一步步爬到驻华翻译这个职位,要是当年留下来跟着道哥你一起,过日,啊一起,嗨,说什么都晚了。”泠寅道听得入神,注视着郑笑妃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心里既同情又怜惜。“道哥你看,这三颗人头。”“笑妃我正要问你,三颗人头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摆在我妹妹的坟前?”“道哥你仔细看看他们是谁。”泠寅道缓缓靠上前,用手揪住头颅上的发髻转过来辨认:“啊!”瞬间火冒三丈、气冲霄汉。原来,这三颗人头分别是苟巴、苟巴娘和郑竹姬。泠寅道做梦也没有想到报仇雪恨来的如此迅速又是如此唐突:“笑妃,难道他们是你杀的?”“道哥,当年你真心追我而我却辜负了你的一往情。回国后我一直心怀愧疚,总想找机会报答来弥补我当年的轻率。几次托人终于打听到苟巴、苟巴娘和郑竹姬都曾深深伤害过你。因此我借洋人的势力除掉了这三人,希望能减轻你心灵的创伤吧。”说罢便用手抚摸泠寅道冰冷的脸颊。男儿有泪不轻谈,泠寅道再也忍不住悲痛,在妹妹李寅卿的坟前放声大哭,最后在白雪皑皑的草地上支起篝火,将三颗人头化为灰烬。 回家后泠寅道总是不自觉地想起赵笑妃,除了在学校工作的时间外就像丢了魂一样总是陷入沉思。夫人覃莹暄很快察觉到异样,以为丈夫是患了抑郁症还请大夫前来看病,但也瞧不出个子丑寅卯。看丈夫不见好转,覃莹暄心里着急不自觉数落起他的不是。泠寅道听着心烦,过完年开学后几乎每天都是下班后先不回家吃饭,等晚上睡觉前再返回家中,回来后也不怎么说话,没有可讲的话题。覃莹暄觉得丈夫的行为越来越怪异,这一天等泠寅道晚上戌时下班后偷偷跟在后面观察一举一动。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泠寅道竟和郑笑妃在饭馆约会,不过直到一个时辰结束后两人也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只是单纯像朋友一样交谈。交谈过程中泠寅道有说有笑完全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与在家的时候完全是两个状态。 泠寅道与郑笑妃道别漫步回家,刚一推门就见覃莹暄坐在床头痛哭流涕。“夫人,你怎么了?”“你说,我有哪点对不起你?”“嘶,这话从何讲起?”“咱俩结婚十年了,我从来没有管你要过房子、车子、彩礼,甚至是在你长征最困难的时候还给过你兵器粮草,唯独就是想要一个咱们自己的孩子,可是你死说活说就是不答应。你看看人家香哥和骆哥的孩子钟辅唐和王保顺,现在都是十一二岁的大孩子了,一家人和和美美想想都羡慕。”“咱们不是也有女儿潘缘心么?”“那能跟亲生的一样吗!她不过是你救下的学生,说实话长大前看着还像个好人,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泠寅道不想陷入争论:“那你想怎么样!”“我想怎么样?你这段时间回家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说不到三句话就自己一个人躲屋子里去。我原以为你病了,哼哼,还是我太幼稚。原来是你有了新欢,还是个不中不外的洋女人。”泠寅道没料到覃莹暄会跟踪自己,淡定地说:“既然你都看见了我也不瞒你。赵笑妃是我的中学同学还是我的初恋,跟她在一块聊天仿佛总能让我回到那纯真美好的年代。你了解我的人品,我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你和她谈情说爱还不是对不起我!难道非要睡在一起才算!”“我们只是聊天而已。”“那你回家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句话!”泠寅道不愿意看她吼的样子:“你要非愿意那么想,那离婚吧。”哎呦,这句话彻底伤了覃莹暄的心。覃莹暄也是武将本身脾气就暴,随手抄起身边的一件东西朝泠寅道便砸。泠寅道挥臂隔挡,咵啦,东西碎落一地。一来二去打急眼了,覃莹暄抄起大枪要扎泠寅道。泠寅道拽出宝剑接架相还,在屋子里展开激烈的搏斗,稀里哗啦东西倒了一大片。 第二天清晨,好几家邻居撒脚如飞跑到教育司报信。李成危、殿前香、骆足、连建军等人听说此事哪还有心思再干手头的活儿,飞身上马直奔泠寅道家,离老远就听见还在院里打呢。几人赶紧推门大喊:“住手!都住手!”各拉一个把二人分开,好在都没受伤。众人听完来龙去脉都很生气,纷纷指责泠寅道的不是,又得劝覃莹暄回心转意别轻易离婚。不过泠寅道死拧,把恋爱脑的劲给拿了出来。大家看劝说无效又怕俩人再打起来出事,于是当夜就在李家宿下。熬到天明,施百年、伍三海、王朝义、游善存等等又来一大帮子人劝架,但泠寅道还是无动于衷。到第三天,唐夫人、常月凌、火妹妹一众女眷也来劝架。唐夫人性情温和又有长者风范,就坐下来劝覃莹暄:“好妹妹,这泠寅道做的事的确可气,一定是昏了头了。不过妹妹你最了解他,他真是那种忘恩负义的负心汉吗,恐怕并不是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再给他一次机会吧。”覃莹暄抽泣着摇摇头:“好姐姐,您甭劝了。我心意已定,打算先回施南土司待段日子。现在赤黎军和明朝暂时无仗可打,如果将来有用我之时妹妹一定效劳。”最后谁也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覃莹暄收拾行囊离开京师。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一眨眼就来到一六二六年年末。这一年与往年相比最为平静,无论朝堂还是边塞都较为和谐,改革发展之路也初见成效。按照惯例,赤黎军在腊月最有一天摆宴团聚。席上,众人推杯换盏、高谈阔论。毕懋康眉飞色舞、面色红润,取出一本书吆喝大伙阅览。施百年不解其意:“毕先生,您这是要读书助兴?”毕懋康哈哈大笑:“老施啊,亏你还是带兵的将军,好好看看封面上的字是什么?”施百年接书仔细瞧看:封皮上写四个大字——军器图说。毕懋康自鸣得意向大家介绍:“诸位,自从咱们上次跟洋枪队交手后我就一直在研究他们的家伙事。告诉诸位个好消息,咱们自己也能自主研发燧发枪啦!”“真哒?毕先生您给我们讲讲。”“咱们传统的火绳枪铳遇风雨不便,往往有被风雨飘湿而不能一发者,有未及照星而误发者,须将龙头改造消息,令火石触机自击而发药得石火自燃,风雨不及飘湿,缓急可应手。制造的图纸就在这本书中,样品也已问世。取枪来!”时间不大有人段来一把燧发枪,外形与洋枪一般不二,只是枪身上錾着赤黎二字。毕懋康抄起大枪瞄准标靶,“当”地就是一下果然又快又准。“只要我们能按标准建起自己的火工司,马上就可以批量生产装备赤黎军!再也不用看洋人的脸色啦!”“好!太好啦!”众人纷纷鼓掌喝彩。 转过来到一六二七年的头一天,人们睡过午时仍不见天亮,开门一看只见飞沙走石席卷京城,乌云滚滚遮天蔽日。单说教育司里众人正在工作,忽然伍三海急匆匆把李成危、骆足、殿前香等人召集在一起:“大事不好了!”“伍爷别着急,什么事慢慢说。”“我刚接净化司传信,信王朱由检在南方联络襄王朱翊铭、楚王朱华奎、岷王朱企崟、荆王朱慈烟、淮王朱由榛、吉王朱慈煃、益王朱由本、荣王朱慈枵、惠王朱常润、桂王朱常瀛十王共二十万兵马起兵反赤。前锋抵近淮河,声称要光复大明。不光是南边,北边也乱了。皇太极率主力攻打宁远城,同时济尔哈朗、阿济格、多尔衮、多铎等人领兵三万联合察哈尔部准备绕道蒙古突入内地直取京城。”施百年不慌不忙:“明朝二十万兵马大多都是卫所军没什么战斗力,倒是后金颇具威胁。不过有袁崇焕把守宁远城足以抗金,而且明朝绝不会蠢到引狼入室。这样吧,我让满桂带一万精锐包围皇宫软禁天启,一是拿获人质要挟朱由检退兵,二是保卫京师安全。我亲自领兵七万南下抗敌,其余两万据守华北、中原各个要冲如何?”李成危点点头:“事不宜迟,必须马上动身。年哥,一切全靠你啦。”泠寅道双手握住施百年:“年哥,保重啊。”“诸位保重。” 施百年暂且不提,单说泠寅道。一个月后,郑笑妃突然声色慌张地闯入泠寅道家:“道哥!大事不好啦,潘缘心丢了!”郑笑妃怎么会认识潘缘心呢?自打覃莹暄走后,泠寅道经常和郑笑妃见面,谈话中多次提起自己的义女潘缘心。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二人得以相见,没想到彼此感觉相见恨晚。潘缘心看郑笑妃打扮洋气好似摩登女郎心里十分羡慕,总是缠着她一起买奢侈品,一来二去越处越熟。“什么!你说真的?”“骗你作甚?我从荷兰朋友那打听到的,说是被人贩子拐走了要卖到国外,目前在唐山等待交接。”泠寅道听罢淡定地点了颗烟:“行,我知道了。”“你不去找她?她可是你女儿啊!”郑笑妃看泠寅道不回答便气呼呼地离去。她刚一走,泠寅道快马加鞭赶奔潘缘心工作的学校果然没见到人,跟其他教师一打听要么就是没看见不知道,要么就是被人贩子拐走了。这回容不得泠寅道不信,马上又去找郑笑妃。“你那个荷兰朋友在哪?”“我让他去唐山追踪孩子的下落。”“谢谢你及时告诉我。”“我跟你一起去吧,遇到外国人我还可以帮着翻译。”“嗯,我去调五千飞虎军即刻出发!” 简短截说,泠寅道没通知任何人,和郑笑妃带着五千兵马直奔唐山。第二天全军刚过蓟州兰泉河,就听四外咚咚咚炮号连天、鼓角齐鸣,紧接着正前方和左右两侧闪出无数兵马,细看之下有长矛方阵、戟兵方阵、火枪方阵、骑兵方阵、叫不上名字的混合阵,远处高坡的红旗角下还暗藏着几个炮兵阵地。泠寅道大吃一惊,定睛瞧看发现对面全是洋人,有的身穿银黑色半身板甲;有的披挂护身链甲袍;还有的更夸张,头戴大翼盔,身穿复合甲,手挽黄铜套,肩披十字袍,左手筝形盾,右手骑枪挑。旗帜各不相同,有荷兰、西班牙和葡萄牙。正中央有四匹马,其中三个洋人都不认识,唯独逍遥马上端坐一汉人,眉分八彩,目若朗星,面如银盆,十五六岁的年纪,头戴凤翅金盔,身穿龙纹铠,手提大剑,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此人正是信王朱由检。朱由检手拢丝缰朝泠寅道一阵讥笑:“泠寅道,反贼!想不到你还真算是位好父亲,今天本王就送你和你女儿上西天!”寅道大怒:“我女儿何在?你不是在南方吗,为什么会和洋兵在一起?”“好,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其实一切都是定好的计策。十王在湖广兴兵只是打出本王的旗帜,而我本人早和西洋三国协定好北上渤海直取京城。向你介绍一下,这三位分别是西班牙总督安德烈、葡萄牙总督卡瓦略、荷兰总督雷杰森,身后共两万精锐取你性命。算你聪明还知道带兵马来,不过也难逃一死!”不一会,有人把潘缘心押至阵前。“泠寅道!你女儿真是个不错的软肋,我还得谢谢她嘞。”“父亲救我!”泠寅道火冒三丈:“朱由检!你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你皇兄尚在京城却弃之不顾,绑架劫持谎言欺诈,又勾结外虏践踏中华大地,做此毫无人性之举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住口!休要巧言令色,开炮!”一声令下万炮齐鸣,红夷大炮吐着火舌恨不得把泠寅道撕成碎片。飞虎军暴露在广阔的平原上被动挨打,瞬间死伤成片。副将劝言:“大将军突围吧!”“我儿尚在敌手突个甚围,只有冲锋接敌敌人才不敢开炮,冲!”飞虎军是泠寅道单独训练的亲兵,不仅战斗力强而且极其忠诚,火枪手压住阵脚掩护骑兵发起冲锋。令洋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些骑兵顶着火绳枪和燧发枪的轮番射击毫无畏惧,一口气从正面冲散了数个长矛方阵和戟兵方阵。洋枪队失去步兵的保护威力大减,被飞虎军嘁哧咔嚓斩杀无数。泠寅道跃马挺枪抖擞白袍直扑朱由检。朱由检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好在安德烈、雷杰森和卡瓦略合力抵住泠寅道,大战五十回合纷纷受伤败逃。唯独不知名的方阵久攻不破,布成五虎群羊的模样在外层长枪兵的保护下里面还藏着火枪手。原来这种混合方阵名曰西班牙方阵,由贡萨罗·德·科尔多瓦于一五零五年在那不勒斯取得的经验基础上将军队编成纵队,每个纵队有一千至一千二百五十人,这些人又编为五个连。在十六世纪的一段时期里,西班牙方阵统治了整个欧洲战场。双方杀了个昏天黑地、难解难分。洋人怕损失太重率先收兵。 兰泉河这一仗洋人损失五千多,但飞虎军也伤亡过半。副将进言:“李将军,既然洋人撤围咱们也撤吧,回京城补充兵员再战不迟。”泠寅道一摆手:“不必,你们看此地百姓众多。群众知我赤黎军威名又痛恨洋人必然如亲人般供我衣食,所以据此与敌周旋才是上策。往后十天,泠寅道领兵走访村庄说明保境御敌的来意,结果却惨遭农户们拒绝,多方打听之下才知道洋兵在唐山以南登陆时大肆烧杀抢掠,并放话说有哪户人家敢协助赤黎军,等赤黎军走后同村人全部杀无赦,因此百姓畏惧不敢提供帮助。泠寅道震怒:“他们怎么就不明白,难道赤黎军走了就真不会受洋人和朝廷的欺负!”没办法,全军不得已离开平地退入山中。洋人见状趁机包围大山,准备困死泠寅道。这时手下人又劝:“将军,给京师的兄弟们写求援信吧。”“我堂堂集结神王,岂能斗不过夷狄!”郑笑妃建议:“先找个有水源之地暂且栖身。”泠寅道觉得有理,率全军在山中转来转去发现只有一条小溪。“山高林密,就在这吧。”郑笑妃十分赞同。“向导官,此处何名?”“回李将军,此处名曰‘平阳峰,丧德涧’。”“平阳峰,丧德涧……” 正是:小人总喜眼前利,英雄长恨意难平。 要知泠寅道结局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99章 丧德涧寅道归位 拒马河百年牺牲 诗曰: 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飞虎军弹尽粮绝逼退深山。泠寅道席地而坐自言自语:“平阳峰,丧德涧;虎落平阳,道德沦丧;嘶!”不由得想起三国时庞士元惨死落凤坡。他抬头望望,只见左右两山对立,枝繁叶茂草木随风。手下将官觉得事情不对,仗胆直言:“李将军,看地形于我不利啊。”众将环顾四周,见山峰、河涧如杏核状。泠寅道心里犯嘀咕:郑笑妃斩杀苟巴、苟巴娘和郑竹姬,替我报了血海深仇岂能骗我?就在此时,有军卒高喊:“你们听,山下有人喊救命!”众人顺声音闻去,只听朱由检高喊:“集结小李!你女儿还要不要啦,有种就下山把你女儿救走!”泠寅道听见潘缘心啼哭,双手撑地擎枪上马。“将军,你做什么去?”“救我女儿回来。”“将军万万不可,这明摆着是陷阱啊!”众将抓住辔头死不撒手。“汝等欲损我名节乎?都闪开!”泠寅道头一次挥鞭抽打部将,单枪匹马直冲下山,眼看距潘缘心不足百步,忽然一阵铜锣响随即飞出弓矢无数。泠寅道拨打雕翎但还是身中数箭拖伤原路败回,未等勒住坐骑便栽于马下。众将赶忙上前处理伤口,好一番包扎消毒才抢救过来。见他从昏迷中苏醒,有一副将欲张口说些什么却被同袍拦住。泠寅道看出端倪:“有话尽管说。”“将军,郑笑妃。”“郑笑妃怎样?”“郑笑妃逃走了!”“啊!”泠寅道顿觉气哽咽喉喷出一口鲜血,这才知道一直被信任的赵笑妃是洋人的间谍。“将军,将军!”众将扶起泠寅道靠在一块青石边歇息。翠绿的树叶摇摇摆摆沙沙作响,盖在军卒头上挡住火辣的骄阳;清风徐徐流水潺潺,却容不下一丝平静地喘息。正当众人思索对策时,又听山下朱由检喊话:“喂!集结小李听着,潘缘心对你有话说。”泠寅道一惊,睁开迷糊的双眼竖起耳朵听着。“义父!这是本小姐最后一次叫你‘义父’啦。”听声音不像身在虎口,“实话告诉你,我和郑笑妃是合伙骗你哒!哈哈哈哈,泠寅道,感谢你二十年如一日把我拉扯成人,教我琴棋书画、品行道义,直到刚才不顾个人安危下山救我都十分令人感动。可是泠寅道你饱读诗书也不琢磨琢磨,从古至今好人有出路吗?远的不提就说四十年前的海瑞,想当清流结果怎样,还不是落得个屡遭排挤、一生贫寒的下场,所以这年头老实人一辈子都吃亏。我身为女流天生就是为享福而来,趁年轻还是貌美如花的小仙女更得卖出个好价钱,这些是你泠寅道能给的吗?你们赤黎军一天到晚就会搞那些虚头八脑的政治主张,救国救民怎么不先考虑考虑如何救救自己!闲话少说吧,看在你养育我的份上再送你一条出路,如果下山来降甘愿给洋人当狗,可保全你性命如何?”郑笑妃从旁补充:“哈哈道哥,如果你甘愿给洋人当狗,我还可以考虑要不要嫁给你,啊?哈哈哈哈哈哈!”泠寅道听罢如同五雷轰顶,气得须发皆炸:“潘缘心!你个忘恩负义之辈!我对你的教导,你都忘了吗?若不是我泠寅道,你二十年前早就死在蒙古人的刀下了,如今竟毫无感激之情不愧是田园幕刃!弟兄们,随我杀将出去劈了狗贼!”飞虎军舍生忘死一连冲杀十余次不得而出。 黑夜匆匆消逝,一轮残阳当空。泠寅道血染征袍摘盔卸甲,独自一人蹬着块青石低头不语。一声寒鸦凄厉,寅道仰天长叹噗噜散开发髻,看着无数的银丝早已不是当年的英雄少年郎。 又苦战十日已是三月开春,飞虎军只剩十八人尚且活命,近看各个面如黄钱纸,四肢无健全,盔甲千疮孔,呼气若游丝。泠寅道不忍再看,招拢众人:“飞虎军能有诸位是寅道之幸也是李家之幸,没有给先祖丢人更没给中国人丢脸。你们还年轻,与我同死枉费青春,趁敌人攻山前赶快逃命去吧。”十八将泣不成声,决心与寅道同生死。说话间洋兵又来攻山,十八将跌跌撞撞爬到崖边纵情大笑:“将军,我们先去了!”说罢以身为石投下悬崖砸向敌兵。“活捉泠寅道!活捉泠寅道!”呐喊声越来越近。泠寅道提起精神飞身上马,上下抚摸虎头讨幕亮银枪,眼泛泪光:“呵呵呵呵,讨幕讨幕终究死于幕刃之首,集结集结到头空落孤身一人。天啊,苍天为何薄杀于我!”话音未落,只见坐骑呼雷豹朝天嘶吼如同虎啸山林,骇得洋兵趴伏于地不敢上前。等山谷无音,朱由检战战兢兢踏入平阳峰丧德涧,见泠寅道和战马仍然屹立不倒但早已绝气身亡。忽然,半空腾出一只白虎,生双翼扶摇飞升。 朱由检大喜:“来人!把泠寅道的尸体化为灰烬!”“等等!”安德烈、卡瓦略和雷杰森上前阻拦,“泠寅道是位可敬的对手,比明朝的兵将强出百倍。这样的人应该入土为安。”朱由检不得已从命照办。洋兵胜利欢呼雀跃,安德烈、卡瓦略和雷杰森向朱由检索要百万两报酬。朱由检大惊:“三位,咱们不是说好五十万两吗?怎么。”“no,no,no!我们损失了那么多战士,价钱翻倍了。”朱由检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银两。三将一气之下下令将方圆百里的村镇烧杀抢掠夷为平地。朱由检有心阻拦却不敢吱个不字。 三国联军在蓟州短暂停留几日,过三河直逼通州。消息马上传回京城,李、钟、王、聂等人这才知道泠寅道已经战死沙场,无不哭天抢地、肝肠寸断。伍三海建议让满桂赶紧解决皇宫大内方能腾出兵马拱卫城池。单说这一天,满桂率一千部众直冲紫禁城,过午门后见人就杀见人就砍。宫女太监嗞哇乱叫乱成一团,如猎场鸡兔一般化为待宰羔羊。朱由校正在后宫做木匠活,忽闻室外好似修罗场吓得马上藏在茶几下大气不敢出。突然,总管太监曹化淳破门而入:“皇上,快!快,啊噗!”话刚说出半截只见刀口刺穿胸膛。“呜啊啊!”朱由校抱头尖叫。满桂飞起一脚把尸体蹬开,从茶几下像提小鸡一样揪出朱由校。“别杀我!啊,别杀我!军爷饶命呐!”满桂一脸不屑:“瞧你这副怂包样,也配当皇帝?难道你们老朱家就选不出个正经人?”“军爷饶命啊,只要你不杀我让我叫你爷爷都行啊。”“哈哈哈好孙子,你看看那是谁。”朱由校真以为有人来,刚扭过头去再看满桂提刀对准他的腰眼,噗,“啊!”结果了皇帝的性命。 皇宫里杀得鸡飞狗跳反而让城里百姓胆颤心惊,家家户户关门上锁生怕波及自身。话分两头,维护京师治安的最后一支朝廷队伍也是赤黎军的老熟人,统军将领正是祖天寿。祖天寿年近五旬,为庆贺自己的生日刚刚改名祖大寿。十五岁的外甥吴三桂看京师大乱前来提议:“舅舅,现在信王领兵离京师不远了,我们何不趁机里应外合,先进宫救驾再一鼓作气荡平赤黎军?”祖大寿摇摇头:“孩子你不懂,朝堂之事瞬息万变,今天还是人前显贵,明日可能就沦为阶下之囚。英宗和代宗两朝就是先例啊,你知道信王有何盘算?再说赤黎军就一定土崩瓦解?”“那舅舅您说怎么办?”“宫内之事你我千万不要参与。我想李成危等人要保存实力,月内必将撤离京城。如果此事真发生,我军不要为难他们,尽管放赤黎军出城。”“这,遵命。” 再说鏖战江淮的施百年。虽然十位藩王的二十万兵与赤黎军正面交锋一触即溃,但利用淮河限制骑兵优势和施百年打拉锯战。施百年佯攻左右两端而集中兵力中心开花,终于在三月末突破信阳防线。这一日,施百年登临城南四十里外的鸡公山,眺望西南俯视苍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高凡你看,南船北马一览无余,敌人的江淮防线已成虚置。我军再行五天便可直插襄阳端掉明军老巢,到那时天下可定再也没有什么朱家江山啦。”高凡赞许:“不世之功近在眼前呐。”二人正交谈间忽接探马来报:“报——报!”施百年万分激动:“是不是前锋部队已破随州?”“启禀二位将军大事不好,泠寅道将军,他,他。”“寅道他怎样?”“泠寅道将军牺牲了。”“啊!”施百年直觉天旋地转站立不稳,幸好高凡手疾眼快一把将施百年抱住。“此,此话当真?”“李将军误中幕刃奸计遭洋人杀害!朱由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如今京师告急,消息千真万确!”“啊呀!”施百年急火攻心当场晕厥。“年帅!年帅!快去叫军医!”当夜好一阵忙活施百年渐渐苏醒,只见他泪中带血苍颜抽动。有人把泠寅道遇害的经过又对施百年原原本本讲述一遍,再看施百年紧握钢拳仰天恫哭:“不为寅道报仇,年誓不为人!传我军令,三军披麻戴孝北反救援,遇洋兵杀无赦一个不留!”部将王之爵请缨自领一万留守淮河继续抵御明军。施百年不放心留两万兵马给王之爵,自领骑兵军两万先行出发。 人不离甲,马不离按,超越极限连跑两千里路赶回京师郊外。众军士疲惫不堪甚至无力拿动兵器,屁股与马鞍粘粘在一起从裤腿中滴滴答答渗出鲜血,唯独施百年圆睁二目气满胸膛。不多时顺大道飞来一队人马能有四五百人,边哭边往前赶路,为首六人正是李成危、殿前香、伍三海、王朝义、游善存、火妹妹和李自成。“年——哥!”“是兄弟们!”众人难中相见不知所云。施百年看大家状态不对:“京城,失守了?”伍三海抹把汗水:“洋人打到了朝阳门,城中已经大乱。赤黎军家属女眷、文官要员都转移了。我们是最后一批。满桂决心不走,声称要与洋人玉石俱焚。”“骆足、沙拉夫丁呢?”众人闻言大哭泣不成声。原来,骆足在城中指挥转移时死于乱民手中。沙拉夫丁本想上前救人,结果因相貌酷似中亚人被当作奸细,一同被乱民淹死。施百年听罢欲哭无泪:“我分一万兵给诸位,暂且向山西逃去与高迎祥汇合。”“那你呢?”“我去与洋兵决一死战!”说罢头也不回奔赴战场。 骑兵军越过凉水河行至朝阳门下,只见狼烟滚滚、血海尸山,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破鼓折旗。看装束大多是赤黎军,有的单手攥住插入胸前的刀柄;有的用斧头砍进洋兵的脖颈;还有的三五成群相互叠着同归于尽。有军卒在死人堆中发现了满桂的尸体,只见他殁了右腿和左臂,肋中三箭,弹孔穿心。施百年掷盔嘶吼:“洋人何在!洋人何在!”一些逃难百姓提供线索说,朱由检在朝阳门打完这一仗后向通州回撤。“全速追击!”高凡劝解说:“大哥,我们连跑了十个昼夜人困马乏,一半多的弟兄都掉队了。”“我管他几千还是几百,给我追!”不到一个时辰骑兵军果然在通州西追上洋兵,从远处看无数白幡白绫飘飘洒洒好似怨鬼索命。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施百年摘下金朴刀大喝一声:“夷狄无分好坏,应死尽死具杀之!”双脚踹镫一骑当先冲向敌阵。骑兵军无不被感化,齐撒战马乱抖缰环不顾一切成锥字形戳去。洋兵被这股不要命的气势吓破了胆,装填火药的手也不听使唤,没等开枪就被马刀斩为两截。施百年抡动长朴刀上下翻飞,粘上死、挨上亡,不及眨眼便是头颅稀碎、四肢崩裂,真好似烟熏的太岁、火燎的金刚。洋兵无力还手大败而去,挟当地百姓据守通州城。 施百年和高凡正在商议对策,又接探马来报:“报——报!”“快讲!”“启禀二位将军大事不好,七日前王之爵将军中反间计退守许昌被明军包围。三军将士死守城池,血战四日全部壮烈牺牲!”“什么!”施百年顿感胸口发热,嗓子眼发甜,噗!“年帅!年帅!”众将急忙施救保住性命。施百年苏醒过来有气无力:“走吧,走吧。” 几千骑兵失魂落魄向城西南退却,大抵是因挫伤士气,不到二百里路竟行五天方至拒马河,好在沿路稀稀拉拉收拢旧部将将凑满万人。本是四月天气春暖花开,不料气温骤降下起鹅毛雪来。中军官从队前回报:“年帅您看,河面上尽是白雪。”果不其然,水床上好像覆着一层清凉的薄被。高凡命人下去看看冰面结不结实,见那小卒用力纵深蹦跳仍剐不出冰渣来这才放心。众人正犹豫是否过河,忽闻背后金鼓大作。“洋兵来了,赶紧过河!”施百年一声令下,万余部众牵马坠镫小心翼翼险渡,刚甩开追兵不到十里忽见前方又一大河拦路。“这是怎么回事?”正当众人疑惑,忽闻前方人喊马嘶、炮号连天,河对岸山林草丛浮现重重军兵摇旗呐喊。不多时,见一熟悉身影立马高坡放声喝喊:“施百年呀,施百年!真是慌不择路,本王久候多时啦!”施百年抬头观望,正是老对手朱翊铭,身边还有几位与其穿戴相当的王公子弟。朱翊铭又讲:“赤黎骑兵军号称天下无敌,如今沦落成这般模样真令人唏嘘不已。你身为骑兵主将却陷落拒马河也是天意如此,恐怕你只知其一不知二。拒马河又分南北两条,你身后是北,正前是南,现已夹在当中无路可逃,赶快下马受缚还可饶你性命!”施百年大骂:“狗贼,看我冲破彼岸取你狗命!”然而话音未落便摇动军旗下令撤回北岸。可惜敌兵早已料定此手,朱由检请洋兵开炮射击冰面,劈里啪啦的破碎彻底断绝了骑兵军的退身路。朱翊铭见状大喜,号令十万大兵冲过南拒马河近身肉搏。施百年颇为镇定,让随军的几十辆装甲骑兵车结成扇形御敌。枪管喷吐着心中的怒火,把明军纷纷拽下地狱。朱翊铭稍有动摇,再看洋兵炮火出动支援,几连发正打中装甲骑兵车把车马炸得粉碎。没有王牌的防守明军大肆进攻,瞬间把骑兵军团团包围。高凡东挡西杀终被枪兵挑飞半空开膛破肚。 日落西山,施百年和几十号弟兄被逼退至唯一的高地——玉碎丘。施百年神情凝重知自己必死无疑,在小丘顶游走一周踩踩泥土。大家都看着他,指定最后的希望。“水育丘田泥土松软,弟兄们,大家齐动手把这座小丘挖出一个深洞,再将所有炸药填置其中!”说时迟,那时快,不到一个时辰洞穴挖好。此时天色已黑,繁星坠落。施百年十分满意:“弟兄们,将火把都点起来,死也要死得光明磊落!”噗,借助风势火光四射,漆黑的夜只有小丘亮如白昼。施百年俯视山下见四处都是明军,还有千八百人如蝼蚁般向上攀爬。“起兮,生活窘迫之奴隶;起兮,不愿被鱼肉之民。怒火中烧已身不由己,为真理斗争志不移。旧王朝打个落花流水,直至改天换地,莫要妄自菲薄任宰割,昏天黑地只待吾辈破。此乃最后之斗争,团结一致盼明朝,贵民生共太平,阳光华夏普照。此乃最后之斗争,团结一致盼明朝,贵民生共太平,阳光华夏普照!”一声巨响山丘崩裂。 正是: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 预知赤黎军结局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00章 李成危龙口升天 朱由检登基称帝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李成危这一万人边战边退损失无数,几经周折在殿前香的指引下行至易县西南四十里外的易水湖。众人触景生情,不禁回想起当年北伐京师时殿前香和沙拉夫丁曾领兵到此,只是今日方向与那时相背。殿前香勒住丝缰,手搭凉棚眺望:“嗯,正是此路。大家加紧行军,向北出紫荆关再往西过涞源县就到山西境内啦。”就在此时,忽然从紫荆关方向飞来一哨人马。打头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大汉,周身穿青,遍体挂皂,头戴范阳笠。身后几人扎襟箭袖,风尘仆仆。“大——帅!”“迎祥,献忠,宗敏!是你们?”“大帅,我等特来接应!”李成危扭头看看:“怎么只有百十来人?”高迎祥噗通跪倒:“大帅,赤黎军战败的消息早已传开。山陕一带的众多义军首领听闻消息后纷纷准备招安,并阻拦我军前来救援。我们在太原待不下去又怕被朝廷包了饺子,只得先行向陕西老家退却。赤黎军在京师作战不利必然来山西寻找我等,因此迎祥冒死前来与诸位结伴而走。”“嗯,想得周全。你们手中虽号称有三十万兵马,但毕竟都是未经训练以务农为生的新兵,先保存实力后图东山再起。” 话音未落,忽闻身后追兵赶来:“前面的都是大鱼,不准放跑一个!”“弟兄们,快走!”高迎祥伸手抓住银线白龙驹的辔头。殿前香摘下水磨禅杖:“危哥你们先走,我带兵去抵挡一阵!”王朝义哈哈一笑:“嘿嘿,开了一辈子玩笑今天该动真格的了,我也去!”游善存拍拍肚皮:“算我一个!”三将驳转马头消失在视野中。“大帅!快走啊!”李成危止住高迎祥:“兄弟们,我李成危不走了。”“什么?”“你们听我说,赤黎军的未来不在我而全在你们年轻人身上。记住我一句话:天下皆降赤不降!不管环境多么凶险,只要你们坚定信念迟早有一天能卷土重来推翻腐朽的大明王朝。记住了吗!”众人落泪含糊答应。“你们护送伍爷等人快走!”“大帅!”“大帅!”“大帅!”“休要多言,快走!”李成危拽出防身宝剑,呲啦割断战袍驳马扬长而去。火妹妹紧随李成危护其左右。 单说李成危跃马加入战团,好一阵厮杀终于拜托追兵,单人独骑在中易水河边的一处村落停下,混乱之中不知殿前香、火妹妹、王朝义和游善存的去向。忽然,河面上驶来二三十条大型战船。为首的旗舰有两层楼高的木制船体,左右舷密排火炮,斜吊脚的船头桅杆,三组白色风帆垂直飘摆。了望塔周围的绳索上插着红、黄、蓝三色旗,四角各挂一面帅旗,上写一个大大的连字,名曰翻身号。成危大喜,在岸边招手示意停船。时间不大翻身号靠岸搭下浮板,几名水手把李成危和战马载入船内。“你们连将军呢?”“就在里面。”穿过舱口小门,果然连建军正在厅内布阵。“老连!老连!”“危哥。”连建军面色凝重。“老连,你的水师怎样,受损如何?”连建军没有正面回答:“危哥,我听世人常说你善陆战而我善水战,虽实力在伯仲之间但外人却总以六四分之。连某名为水师总指挥,然多年南征北战往往是打助攻配合。我连建军听了一辈子别人的调遣,今天打算自己做主一回。如果危哥你不愿配合的话可以下船,我会派人护送你逃命。”“兄弟,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的舰队是赤黎军唯一的水上保障,既然未受损失应该马上撤入黄河退回陕西老家。”“这艘翻身号是我十年打造的心血,如何使用我自知之!”“那你想怎样?”“回战场与敌人决一死战,让天下人都知道我连建军这位水师统帅绝非浪得虚名!”说话间二目烁烁发光。李成危沉思半晌:“好,我跟你走。”二人击拳致意。 舰队浩浩荡荡顺易水河北上,于夜间开进易水湖。易水湖方圆十里,芦苇丛生、暗礁密布。连建军不慌不忙,井井有条安排船员布阵。一夜十分平静,第二天清晨浓雾散去,连建军和李成危登上甲板只见岸边四周全是明军和洋兵,如狼似虎死死盯着舰队。朱由检率先喊话:“赤黎水师,投降吧!本王追踪你三天,现已将此团团包围。看!”他手舞红旗分指左右,“这几百门炮就是为你们准备的!”连建军哼了一声:“连发三炮让他明白明白。”“得令!”一声令下炮手马上进炮位准备,时间不大只听,呲呲呲呲呲,咚咚咚,三声巨响,再看岸边炸得泥土翻滚、沙石四溅、草木起火、人喊马嘶。朱由检不懂什么意思就问洋兵,听完翻译才明白三声号炮代表决一死战。“好哇!给我打,狠狠地打!活捉赤黎匪首者赏银十万!”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两军同时开炮好似天崩地裂,霎时堤岸竖起林立的火墙,湖水掀起冲天的浪花。明军一个个燃烧成火人火马,扑嗵扑嗵扎进河中拉住救命稻草;舰队一艘艘被击碎成破烂的竹桶,熊熊火焰蚕食着伤残的船体,飘飘荡荡仿佛坠入大海的火山。 炮战持续了三天三夜,易水河完全化作尸山血海、人间地狱。河岸上不见动静,水面中也只剩下一座摇曳的翻身号。连建军挂着绷带平躺在指挥室喘气。副指挥仓皇进屋来报:“连将军,敌人坐小舟下水接弦了!”;李成危霍然站起:“老连你躺着别动,我带人上甲板应战。”连建军一把拉住李成危,摇摇头眼角滴泪:“危哥,不用了。船舱下有一皮艇,我派几名弟兄护送你快逃吧。”“那你呢?”“这艘船就是我的全部,我不会离开她。”李成危暗暗赞许:“好,那我也不走。弟兄们,跟我上甲板把敌人赶下去!”单说连建军,等身边所有人都离开后晃晃悠悠下扶梯走进船舱最底层,寻来寻去撞进弹药库。他摸摸箱子又摸摸支柱恋恋不舍,“老天爷啊,我连某出身不顺、工作不顺、乱世不顺、一生不顺,空有经天纬地之才却总不得志。这是为什么呀?为什么!操他妈的,都去死吧!”话音未落,再看连建军掏出防身手枪对准弹药,轰!翻身号爆裂开来炸飞上天,在空中滞留三秒又重重砸入水中。李成危也摔在甲板上磕晕过去。 等李成危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捆在朱由检面前,扭回头观看见翻身号早已翻覆多时沉默湖中,只剩船头的赤黎军旗挺在水面上屹立不倒。朱由检喜不自胜:“李成危呀李成危,没想到吧,你叱诧风云二十年最终会输在本王的手里!其实本王还要感谢你,帮我除掉了当今皇帝。”李成危悯然一笑:“你说赤黎军输了。赤黎军真输了吗?我看不然。”“哦?如果赤黎军没输怎么会损兵折将?你又怎么会站在本王的面前?”“当前赤黎军虽然战败,却给天下苍生指明了将来前进的方向。李成危也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一个符号,没有了李成危还会有更多的同仁前仆后继。我倒是很担心你,历代王朝都有回光返照之时,也许你就是这大明王朝的亡国之君。”“大胆!”朱由检暴跳如雷伸手掌掴李成危,“少说废话吧,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来人!”“在!在!”“将此贼就地正法,尸体抛入湖中!”“是!”两名刽子手给李成危背后插上亡命牌,掐肩膀往下按:“跪下!”可无论怎样拳打脚踢也按不动。李成危环顾四周,见文晓云就躲在朱翊铭身后默默注视着自己,几次张嘴却欲言又止、如鲠在喉。身旁还有一个贴身仆人,正是柳飘飘。众人正在纳闷,忽然乌云密布、风雷大作,霎时间空中降下五条神龙,交错盘旋吞云吐雾,只一吸气将李成危纳入口中,真是“石激悬流雪满湾,五龙潜处野云闲。暂收雷电九峰下,且饮溪潭一水间。浪引浮槎依北岸,波分晓日浸东山。回瞻四面如看画,须信游人不欲还”。 公元一六二七年八月二十四日,朱由检穿上衮冕祭告天地,即皇帝位于皇极殿,改元崇祯。在登基大典上正当文武百官山呼万岁之时突发天雷之声,引得皇帝惊恐、群臣具惊,但为不失皇家尊严还是继续照走流程。仪式过半,九千岁魏忠贤悄悄耳语朱由检:“陛下,锦衣卫四处打探传回消息:殿前香落脚五台山出家为僧;伍三海偷渡关卡逃入沙俄化名捏尔任斯基;王朝义和游善存皆不知所踪;女匪首火妹妹听闻李成危身死自杀而亡。还有就是,就是。”“就是什么,如实讲来。”“是,陛下。匪首高迎祥自称闯王揭竿于安塞,杀官夺府声势浩大。前去镇压的军兵接连失利,如今缺粮短饷无力再战。还有我们欠洋人的赏银至今也未能补齐。”朱由检长叹一声:“唉,如今国库空虚、朝野不振,看来只能再苦一苦百姓啦。” 自此,活跃于万历、泰昌、天启三朝的赤黎军彻底落下帷幕,而崇祯新朝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后人有诗一首以叙其事,曰: 日月王朝耀群星, 是非善恶自分明。 莫以成败英雄论, 千古公道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