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手小医妃》 第1章 她的孩子是妖孽 西楚,昭阳宫。 殿前高悬的宫灯被狂风暴雨吹熄,惊雷混合着闪电炸响之时,也将宫内的情形映照的清清楚楚。 秦怀玉四肢都被绑在床上,刀尖入肉的痛顾瞬间让她身体弓了起来,她拼命的挣扎着,凄厉的叫道:“滚开!你们这群假传圣旨的狗奴才,皇上怎么会让你们剖腹取子?放开本宫,本宫要见皇上!” 她今日格外乏累,吃了晚膳便上床休息了。谁知再醒来竟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更有这持着尖刀利刃的嬷嬷神情诡异的传皇上口谕,道是她腹中所怀乃是灭国的妖孽,要剖腹取子! 疼痛让她的声音都变了调,而那高耸腹部被尖刀刺入时,更让她恐慌不已。 那里面,是她怀胎七月的孩子! 秦怀玉想要挣脱禁锢,却被几个青衣小太监死死的摁住了她的四肢。 那嬷嬷狞笑道:“奴婢们到底有没有假传圣旨,等到取出妖孽之后,您大可亲自去问皇上。只是现在,奴婢们却要遵圣谕了!” 她话音落下,便将那手上尖刀在她腹部狠狠地一划,瞬间听得秦怀玉凄厉的惨叫了起来:“不——” 秦怀玉的腹部被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那嬷嬷毫不留情的从她腹中拽出一个已然成型的男婴,将之扔在一旁的托盘上,神情狰狞道:“国师算的不错,果然是个妖孽男胎。” 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身段妖娆的女子带着一身风雨从外面走进。她着了一袭红衣,上绣九天之凤,艳丽的红倒是比这室内的血腥更盛几分。 见到她来,殿内顿时跪了一地的人,齐声道:“给姑娘请安。” “都起来吧。” 来人素手轻抬,扫了一眼殿内的情形,眼眸顿时勾起一抹狠厉的笑意来。她轻移莲步走上前,嫌恶的将那托盘内的男婴戳了一戳,问道:“这就是剖出来的妖孽?” 男婴的身体已然长好,胸腔之处的小心脏微弱的跳动着,小小的人儿蜷缩在冰凉的托盘内,纤弱的随时都会死去。 那嬷嬷立刻换了一副谄媚的笑意,恭声道:“姑娘,您小心些,这妖孽虽然剖了出来,可还没经国师做法,当心污了您。” 这宫中谁人不知道,这位姑娘虽说没有名分,可却是被皇上养在乾宁宫与自己同吃同住的,比起来床上这位空有名头的皇后得宠多了! 女子对嬷嬷的讨好视而不见,看向那托盘里的男婴时,眼中更添几分憎恶,冷声道:“那还愣着做什么,给国师送过去吧。” “是。” 嬷嬷等人应了便想要带着男胎离开,却又被那女子叫住,漫不经心道:“妖孽惑人,当心他再作恶,掐死了再送过去。” …… 秦怀玉从昏迷中醒来时,就听得殿内杂乱的脚步声,她艰难的睁开眼,喘着粗气道:“孩子……本宫的孩子……” 有女子娇柔的声音响起:“姐姐要找那个祸胎么?他已经死了呢。” 秦怀玉瞬间瞪大了眸子,殿内之人捧着托盘已然走到了门口,地上鲜血点点蜿蜒一路,内中盛着的,正是她的孩子! 而眼前之人…… “秦红鸢?!” 殿内之人迅速的退了出去,偌大的殿内,便只剩下了那个身着凤袍的女子。 秦红鸢勾唇,笑的讥讽:“姐姐,是我呢。” “你……怎么会还活着?” 秦怀玉四肢被绑动弹不得,唯有那一双充血的双目又惊又怒,恨不能将眼前的秦红鸢凌迟。 昭和二年与北漠的落雁谷之战,秦红鸢偷了爹爹的作战图,致使秦家的燕林军折损将近三十万人马,她的爹爹镇国公秦毅,更是为了护卫西楚的疆土战死! 其后朝廷虽迅速增兵,那一仗也损失惨重。得胜归来之时,顾明珏分明当着万千将士的面,将秦红鸢亲手处死了的! 可是现在,秦红鸢却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而从自己腹中剥离出去的骨肉…… “你将我的孩子怎么了!” 面对秦怀玉的惊慌失措,秦红鸢笑的越发畅快,她走到床前,居高临下的望着满身血污的秦怀玉,娇俏的笑道:“姐姐这话说的可不对,明明是国师说,妖物入世西楚危矣,所以皇上才下旨剖出你腹中的祸胎妖物,怎么是我对你的孩子做了什么呢?” 说到这儿,她又弯唇,讥讽道:“不过,我的确还活着呢。姐姐想知道为什么吗?” 她低下头去,狠狠地捏住了秦怀玉的下巴,诡异的笑道:“因为,那作战图就是皇上让我偷的啊。用一场败仗,换得镇国公秦毅一条命和秦家燕林军损失惨重,很划算的一笔买卖呢。至于万军面前取我性命,也不过是做给秦家的一场戏罢了。不然,咱们那位好长兄怎么还肯替皇上卖命呢?” “你说什么?” 秦怀玉的眼前阵阵发黑,浑身更像是被碾碎一般,然而这样的疼痛,却抵不过心口被撕扯的痛楚。她死死的瞪着秦红鸢,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说谎的痕迹。 然而并没有。 “不,我不信,我要见顾明珏!” 她倾尽秦家之力,陪他风云诡谲的步步为营,七年间不知经历了多少回死里逃生,才让当年那个不受宠的六皇子顾明珏登上了如今的皇位。 原以为的夫妻一心琴瑟和鸣,却有一个本该死去之人来告诉她,这一切都是骗局?! 不,她不相信!她要找顾明珏问个清楚! 粗粝的麻绳将她白嫩的手腕磨出血来,秦怀玉想要挣扎着起来,可却只是徒劳。 对于她的失控,秦红鸢笑的格外舒心,她松开秦怀玉的下巴,抽出帕子细细的擦拭着自己的手,一面淡淡道:“皇上现在可没时间见你,毕竟,他正忙着处置谋逆的叛臣呢。” 她随意的将帕子扔在地上,殷红的绣花鞋狠狠踩在上面,又勾唇笑道:“倒是忘记告诉姐姐了,这位被皇上下了十二道金令召回的叛臣,正是定北将军——秦怀桑!” 雨水似瓢泼而下,夹杂着惊雷的嘈杂声中,秦红鸢轻飘飘的话,仍旧被秦怀玉听了个真真切切。 “大哥?” 若是到了此时,秦怀玉还不明白顾明珏想要做什么,她就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狡兔死,走狗烹! 她的爹爹,她腹中的孩子,如今又到了她的大哥…… 顾明珏才登基三年,刚坐稳了皇位,就迫不及待的朝着秦家下手了么! 可怜她这十年的真心,竟然喂给了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可是—— “秦红鸢,你到底是秦家的女儿,莫说我这些年从未亏过你,便是爹爹与大哥,他们总归是你的亲人!” 闻言,秦红鸢收起笑意,咬牙切齿道:“亲人?我娘至死都只是秦家的一个妾,我一个庶女,不过是你们眼中的阿猫阿狗罢了,哪儿是你们的亲人?” 她说到这儿,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放心,虽说我已经被秦怀桑逐出了秦家家谱,可我终归不像你们这般黑心肝,总要送你们一家团圆才是。” 她捡起旁边满是血污的刀子,顺着秦怀玉的腹部的伤口狠狠地插了进去,在后者痛苦的惨叫声中缓缓道:“我方才看了一眼你的儿子,那个贱种生的真像你呢,所以我便命人将他掐死了。至于你的好大哥秦怀桑,只消过几日,他也会陪着你下地狱。好姐姐——” “妹妹送你,先行一步了。” 鲜血溅了秦红鸢一脸,将她的容颜更添几分狰狞,秦怀玉一双眼睛圆睁,内中满是刻骨的恨意,她艰难的喘着气,一字一顿道:“秦红鸢,你……不得好死!” “是么?”秦红鸢将刀子尽数捅进她的身体,畅快的笑道:“可是,眼下不得好死的是你呢。哦,忘了告诉你了,三日后,皇上就要册封我为皇后了,以秦家人的血为聘礼,我很满意呢。” 她说完这话,将刀子一把抽了出来,望着被溅了满身的鲜血,妩媚的笑着:“秦怀玉,你的血可真红啊,这样的颜色配我的嫁衣,当真合适。” 惊雷滚滚撕破夜空,那铺天盖地的雨势席卷而来,秦怀玉的眼中淌下颗颗血泪,内中尽是刻骨的恨意。 她已然说不出话来,双眸只能死死的瞪着秦红鸢离开的背影,而她的嘴唇,则费力的一张一合—— “若有来生,定叫汝二人血债,血偿!” 第2章 地狱归来 “唔……” 秦怀玉觉得浑身烫的喘不过来气,她无意识的去扯身上的衣服,却被人一把捏住了手,狠狠地摁在了头顶。 “这么着急么,看来吃了沉欢散,冰清玉洁的侯府千金也跟那青楼女子没什么分别啊。” 男人粗重的呼吸在她耳边响起,汗臭的味道更是扑入鼻端,让秦怀玉下意识清醒了几分。 她,没死? 秦怀玉猛地睁眼,正对上男人邪佞的神情。 她下意识抬腿,踹上了男人,却反而被他给牢牢的钳制住了:“哟,还是个辣的。” 眼前女子双眸泛着水雾,脸色是不正常的烫红,她被男人牢牢地钳制住,拼命的反抗,却像是欲拒还迎。 见她这模样,那猥琐男人更加鄙夷道:“都成这样了还跟老子装呢?爷今儿就撕了你这张纯情的皮!” 他一面胡乱的亲着秦怀玉,一面松开她急不可耐的去解自己的衣带。 秦怀玉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神思瞬间清明,虽不知现下这是什么情况,她也知道,自己这是被人下了药了! 她偏头躲过那男人的亲吻,手拼命的推拒着那人,却摸到了旁边的瓷枕。 下一刻,便听得男人的惨叫声响起:“啊……” 那男人一时不慎,被秦怀玉狠狠地砸了,直接便从床上摔了下来:“贱人,我杀了你!” 秦怀玉唇边渗出一丝鲜血来,剧痛让她勉强保持着清醒,见那男人朝着自己扑过来,将手中的瓷枕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朝着他再次砸了过去。 男人有了防备,一挥手便将瓷枕挥落,嘴里骂骂咧咧道:“敢砸老子,老子先打死你!” 瓷枕摔在地上碎裂开来,秦怀玉也被男人拽着头发带到了地上,那疼痛反倒让药性散去一些,神情也越发的冷峻。 她快而准的抓了一块碎瓷片,径自便捅进了男人的脖颈。那位置是颈脉,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剧痛袭来,那男人不受控制的松了手,表情狰狞的倒在地上抽搐了起来。 只片刻,便气绝身亡。 鲜血溅在秦怀玉脸上,带着温热的腥味儿。 秦怀玉脱力的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儿,却猛然想起了什么,骤然瞪大了双眼。 窗外日光冷而稀薄,凌冽的寒风吹进室内,秦怀玉却觉得心都滚烫了起来。 冬日、厢房、意图不轨的男人!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爬到了梳妆台前。 铜镜内映出一张女人的脸。 眉如远山含黛,眸似春水兴波,桃李荣华玉为骨,樱桃朱唇雪为肤。 因着药物作用,她的眼眸内染着点点欲望和红润,眼尾处溅了几滴血,映着眸中的一汪泪意,反带出媚色来。 这样的一张脸…… 秦怀玉不陌生。 这是她,或者说——这是十几岁的她! 秦怀玉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剧痛袭来,她却面不改色。 疼,这说明不是梦。 院落里种植着几株松柏,才下了雪,风一过,便吹得枝丫上的雪扑簌簌的往下落。 远处钟声隐隐传来,叫秦怀玉浑身的血液都几乎被冻住,眼眸里却闪现出狂热的光来。 一切都对上了。 正德三十六年冬,她随祖母来寒山寺为在外打仗的父亲和兄长祈福,却险些被一贼人玷污,是秦红鸢跟顾明珏救了她。 彼时她被突然闯进来的贼人吓破了胆,顾明珏英雄救美,其后又义正言辞保全她的名声。也正是经此一事,她才对顾明珏日渐倾心,对庶妹秦红鸢百般庇护。 一切噩梦,皆由此开始。 如今苍天有眼,竟让她重生到了十年前! 这一世,他们休想再拿她当跳板,踩着秦家的尸骨上位! 秦怀玉头晕目眩脸色潮红,胸腔还有恨意充盈,听得门外脚步声匆匆响起,她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靠着那点清醒快速的朝着床后面跑去。 那里,有一扇窗。 …… “吱呀——” 房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秦怀玉正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上好的雪狐披风沾满积雪,而它的主人,则被秦怀玉当做了肉垫,压在了身下。 男人好看的眉眼微微地蹙着,他的半张脸都被秦怀玉捂着,露在外面的眼眸内染着几分的无奈。 秦怀玉却丝毫没有留意到他的神情,见他想要动弹,更是用了几分力道:“嘘——” 她现下有些头晕目眩,可还分得清楚眼下局势,房中才死了人,她现下不适合跟那对狗男女对上,否则还不知他们要怎样的倒打一耙呢。 所以捂着他嘴的时候,另一只手则指了指自己方才跳下来的窗户。 说起来,这男人也是倒霉,她往下跳时,原本都做好了摔的准备,谁知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却与被她当了肉垫的倒霉鬼四目相对。 她急智之下倒是果决,捂嘴、威胁一气呵成,这男人倒也乖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任由自己摁着。 只是…… 秦怀玉歪头打量了他一眼,怎么觉得这个男人有些熟悉? 不等她想清楚这男人的身份,就听得房中的对话传来。 秦怀玉凝眉细听,那声音纵使挫骨扬灰,她也辨认的出来。 是顾明珏。 “人跑了。” 顾明珏声音淡漠,其间还带着压抑的不满。 室内一片狼藉,显然经了一场恶战,地上倒着一具已然死去的男人,秦怀玉却是没了踪影。 一个仓惶的女声传来:“不可能,奴婢给大小姐下了两包药呢,她怎么会跑的——” 她话未说完,便听得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继而便有女子咬牙切齿的骂道:“成事不足的东西,你这是在质疑六皇子么?” 见顾明珏的脸色沉了下来,秦红鸢恨不得打死这个丫鬟。 秦怀玉对六皇子不上心,她为了讨好顾明珏,一手策划了今日这一出好戏,为的就是叫秦怀玉对顾明珏倾心,从而为他们二人所用。 可谁想到,她千辛万苦的设计了这个局,非但没有成功的让六皇子顾明珏如愿以偿的英雄救美,竟然还多了一具尸首! 浮光吓得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道:“二小姐您听奴婢解释啊,奴婢真的给她下药了,一包媚药加一包**,等那男人进了门,奴婢这才去请您的。她吃了药,不可能有力气逃的……” 第3章 你中了沉欢散? “她是跳了窗。” 顾明珏打断了她的话,声音阴沉。 随着那声音的响起,秦怀玉很清晰的听到脚步声传来。 她眉眼一冷,还未反应,就被男人一把将自己带了起来,搂着她的腰肢靠向了墙边。 男人的力道格外大,秦怀玉不及挣扎,就被他反摁在了墙上。只是相较于先前秦怀玉的粗鲁,他甚至还格外体贴的将自己的大麾展开,裹住了她。 推窗之声响起,男人下意识抱着她更贴近墙边几分,低声比了个嘘。 头顶那一扇窗户被推展,顾明珏看着地上被砸出来的雪坑,神情里也带出几分冷意来。 他猜测的不错,秦怀玉的确是跳窗逃跑了,只是外面白雪茫茫,却是四下无人,怕是已经跑远了。 他却不知,此时的秦怀玉,与自己不过寸步之遥,正与自己最嫉妒的四皇兄大眼对小眼。 是的,这个被秦怀玉无意中做了靠垫的男人,正是自出生便被封了淮安王的四皇子,顾明渊。 不过一墙之隔,那三人的对话清晰入耳,也让秦怀玉的眼眸更红了几分。 好算计。 当真是好算计! 她就说顾明珏怎会如此好心,这英雄救美,果然是他们合算好的一场戏。 只可怜了前世里她错将豺狼当君子,害的父兄黄泉命丧,害的亲儿未及出生便送命,更让她十年真心错付,落得肠穿肚烂血流干而死! 他的披风宽且大,将秦怀玉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不同于方才被她钳制的动作,现在倒像是将她给完全掌控了。 这样的亲密接触本该是旖旎的,偏他低下头的时候,却见秦怀玉的手紧紧的攥成拳,一双潋滟的眸子染了几分血色,竟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那恨意似是席卷着惊涛骇浪而来,让顾明渊的心都为之一震。 他下意识伸出手来,将她的攥在一起的手握住,轻声道:“没事了。” 房中人寻不到秦怀玉的身影,自然不会多留,那脚步声渐行渐远再也不见,危机已然解除。 男人的声音响起,也让秦怀玉回过神来,意识到眼前人的打探,她瞬间收敛了目光。 刚才那一幕仿佛从未出现,眼前的少女又变成了那个平和而温婉的秦家大小姐。 “多谢。” 秦怀玉才得重生,前尘旧事充盈脑海,神智有些不大清楚,也勉强能分清楚眼前人救了自己一次。 哑声道了谢,转身便要离开。 谁知她才迈了一步,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先前她强撑着散了几分药性,这会儿却又席卷上来。秦怀玉只觉得一阵高似一阵的渴望将自己吞噬,她抬手便拔下了金簪,朝着手臂果决的刺去。 不想下一刻,便被人抓住了手臂,男人带着几分怒气的声音响起:“你做什么?!” 被顾明渊握住之时,那凉意隔着衣服透进来,秦怀玉却只觉一阵舒适,她下意识的咬住了唇,染了几分情动的眉眼褪却冷意,显现出媚态来。 “放开!” 这种感觉让她格外羞耻,想要挣脱那人,却觉得脸上热意只增不减,眼前的视线也模糊了起来。 眼前的女子媚眼如丝秋水横波,被这样的神情看着,顾明渊喉结一滚,眼眸却瞬间冷厉了起来。 他抓着秦怀玉的手探向她的脉细,神情一暗,沉声道:“你中了沉欢散?” 语气却是肯定的。 秦怀玉意识已经有些不大清楚,她挣脱不得,潜意识朝着顾明渊靠拢了过去。 贝齿咬唇,风情无限。 听得女子那一声从唇齿间泄露的吟哦,顾明渊周身都凝聚了一股寒意,抬手便朝着秦怀玉的后颈某处穴位拍了过去。 女子软软的倒在他的怀中,顾明渊眉心蹙着,将秦怀玉打横抱起,朝着自己的院落快步走去。 …… 秦怀玉再醒来的时候,正跟顾明渊四目相对。 男人放大的脸近在眼前,而他的手…… 正放在她的唇上! “砰——” 下一刻,顾明渊便捂着口鼻往后抬了抬,秦怀玉眉眼冷厉,正准备发作,喉咙却不由自主的往下一滚。 带着苦涩的药丸瞬间咽下,她目光所及之处,就见顾明渊的手上还拿着一个药瓶。 “别怕,我不是恶人。本王……本王只是给你喂药。” 似是在证明自己的话,顾明渊说这话的时候,还举了举那个小瓷瓶。 先前的事情瞬间清晰,秦怀玉也彻底的清醒了过来,想起先前他的帮助,有些不自在道:“抱歉,我……我并非故意。你没事儿吧?” 她的唇因着缺水有些干裂,声音也带着几分沙哑,顾明渊留心观察,一面给她倒了一杯水递了过来,一面道:“无妨。” 秦怀玉接水道谢,却骤然顿住了手。 眼前之人眉眼舒朗,剑眉星目,翩翩公子如玉,周身皓月之光。 “多谢淮安王。” 这话一出,顾明渊微微愣神,诧异的问道:“你知道本王是谁?” 却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秦怀玉手指微蜷,心里已然带起了惊涛骇浪。 她果然没有认错。 眼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世被她算计至贫瘠之地,一生都未得回京的淮安王——顾明渊。 顾明渊何许人也?当今圣上第四子,出生便被封为淮安王,赐封地。当年端敬皇后为生他难产而死,当今圣上悲痛万分,自端敬皇后死之后,任由中宫空置数十年,言明这个位置除了端敬皇后,谁都配不上。是以这么多年以来,顾明渊都是皇帝唯一的嫡子。 若非端敬皇后死之前曾让皇帝立誓不让儿子为太子,怕是这东宫之位谁都夺不走。 圣上对顾明渊的偏爱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前世里,顾明珏与她设下计谋,栽赃给了顾明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可即便如此,皇帝都未曾动过顾明渊一根手指头,只是将他发配到了贫瘠之地,着他此生再不准回京。 往事纷纭,秦怀玉一时有些心神不宁。 顾明渊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来,从她的面上掠过,最终停留在了她的额间。 “还是不舒服?” 听得这话,秦怀玉心中一跳,下意识往后一躲,错开了他的目光,道:“方才多有得罪,还望王爷见谅。” 第4章 本王一向乐善好施 见状,顾明渊也不再追问,点头问道:“无妨,你可觉得好些了?” 秦怀玉的嘴里还弥漫着苦涩的药味儿,头脑却是清醒了不少,她复又道谢:“好多了,多谢王爷赠药。” 这里到底是男人的住所,纵然是在寺院里,却也不宜久留的。 秦怀玉起身道了谢,便要告辞,却被顾明渊拦住,递给她一套衣物。 “将衣服换了吧。” 秦怀玉接过,才发现这衣服竟跟自己身上那一套一模一样。 身上那套沾染了灰尘鲜血,又被雪濡湿,贴在身上十分不适。这模样若是被人看见,那跳进黄河也说不清的。 见秦怀玉不做声,顾明渊便又加了一句:“这是下人才去买的,未曾有人穿过。” 闻言,秦怀玉心中一时有异样感觉划过,她低声道谢,便见顾明渊点了头走了出去。 待得她换好衣服要走时,就见顾明渊在院内站着。 他的背影带着几分寂寥,让秦怀玉心中越发起了几分莫名的情绪。 听得脚步声响起,顾明渊转过身来,声音如浸了雪水,清冽而干净:“今日下午惠明大师在禅院打坐,若有人问起,你可说去找他参禅了。” 他能这么说,必然是已经打好招呼了。 “王爷为何要这么帮我?” 分明她与顾明渊今生是第一次见面,为何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帮衬自己? 见秦怀玉的眼中带着几分警惕,顾明渊心中喟叹,自己做好人竟也被疑心了。 他唇角微勾,淡淡道:“本王一向乐善好施,秦小姐不必多想。” 许是那神情里的几分戏谑让秦怀玉不安,她只匆匆丢下一句:“多谢王爷恩情,臣女记在心上了,日后必会报答。”便转身离开了。 这话不是随便说说的,这一世她不会再为虎作伥,若顾明渊需要自己相助,她也会还了今日这一份恩情的。 只是,不再会不顾一切。 见她走的仓促,身后的顾明渊闷声笑了一笑。 那从胸腔里发出的笑声,让秦怀玉的手微微蜷了一下。 她仿佛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却想不太清楚。 待得走的远了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究竟是哪里不对。 是称呼。 从见面开始,他对自己的称呼就是——秦小姐。 秦怀玉可以肯定,今生这个时候,她是从未见过顾明渊的,那么他为何知道自己是谁?! …… 深冬的天,日头薄而凉,便是照在身上,也带着刺骨的冷。 秦怀玉想不明白的事情,索性不再想,去惠明大师那里求了一个未曾开光的灵符后,径自便回了寺院里给秦家安置的禅房。 秦家人世代从军,故而家中女眷们在寒山寺年年捐的香火钱都是头一份儿的。 而这寒山寺内留给他们的借宿的院落也是位置最好,且地处清幽,不但向来不许外人靠近,且若没有专人带路,根本不会这么容易准确的找到女眷这里。 前世是她究竟有多傻,才会以为那贼人真的是误打误撞进来的? 秦怀玉冷笑一声,将手中有些变形了的灵符荷包抚平,捏着朝着自己的院子行去。 还未到门口,就见浮光先迎了出来,声音里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心:“大小姐,您去哪里了,可叫奴婢好找呢!” 她一面说,一面过来扶秦怀玉,却被对方躲了过去。 见状,浮光心头一跳,下意识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奴婢下午想着去给您端一些素斋过来,谁知回来的时候您就出门了,您去哪里了,奴婢将寒山寺都快要翻过来都没有找到您,担心死我了!” 浮光的神情中满是试探,秦怀玉却只是睨了她一眼,便抬脚走进了房中。 房内已经被收拾妥当,墙角的香炉里燃了馥郁的芙蓉香,将那血腥味儿熏得一干二净。 待得看到房中坐着的人之后,秦怀玉顿时明白了浮光为何要这么急着迎出来说话,心中越发冷笑不止,果然如此。 毁尸灭迹,再倒打一耙,她这位好二妹跟奸夫,倒是合作的很默契啊。 “孙女儿给祖母请安。” 房中坐着一个妇人,看模样约莫五十出头,容长脸上刻着几分冷意。她手持龙头拐杖,身着绛紫流彩暗花云锦长裙,外罩了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通身首饰不多,却是件件价值连城。 正是秦怀玉的祖母,秦家老夫人。 听得秦怀玉请安,秦老夫人掀了掀眼皮,嗯了一声道:“你还知道回来?” 秦怀玉还未说话,就见秦红鸢先开了口:“祖母,这寒山寺里风景好,大姐姐一时坐不住也是有的,现下她都回来了,您就别怪她了嘛。” 她说到这儿,又看向秦怀玉,轻声蹙眉道:“大姐姐,您也是的,出去怎么也不跟丫鬟说一声呢?咱们今日前来,是给爹爹和兄长祈福的,祖母一下午都在抄写经书,您怎么反倒出去玩了呢?再者咱们到底是女儿家,寺庙之中又未曾清人,万一被男儿撞见,那可怎么得了。” 秦红鸢苦口婆心的说了半日,不等秦怀玉说话,又轻轻地拽了拽她的衣袖,悄然道:“你快跟祖母道个歉,她一向心善,必然是不会怪你的。” 秦怀玉躲开她去抓自己衣襟的手,似笑非笑的睨了一眼秦红鸢,淡淡道:“我为何要出去,二妹难道不清楚么?”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掌心,靠着那指甲入肉的疼痛,才让她得以保持着面上的平静。 秦!红!鸢! 顾!明!珏! 这一对狗男女,她恨不得生啖其肉,将他们扒皮拆骨,以他们的血去祭奠秦家那些亡魂! 可是她不能。 前世那么多的仇恨,若是直接杀了她,那岂不是太便宜了? 她要让这对狗男女从至高处落入尘埃,所求永不得,日日生不如死,才可解她心中至恨! 那眼神太过阴冷,秦红鸢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毒蛇盯上一般,后背瞬间起了一层薄汗。 难不成,秦怀玉知道了什么? 第5章 妹妹想让我出什么事情? 可下一刻,就见秦怀玉又恢复了那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仿佛万事都放不在心上。 见状,秦红鸢心中惊疑不定,面上越发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来。 “你自己跑出去玩,跟你二妹妹有何相干?” 秦老夫人见她这无所谓的态度,顿时便将龙头拐杖在地上狠狠地一锤,沉声道:“怀玉丫头,你也太不像话了些,怎么,仗着你父兄远在边关,你娘又身染重病,便觉得没人能管束你,可劲儿的疯了不成?” 见秦老夫人动怒,秦红鸢迅速的掐了一把自己,逼出泪意来,脸上偏还带着强撑着的笑意道:“祖母莫要生气,姐姐之前的确说过想要出去走走的。只是下午来找姐姐时,听浮光这丫头浑说了一句,我一时忘记姐姐的话,这才情急之下惊动了您。都是红鸢不好,不该惹得祖母也跟着担心的。” 她明着将错处都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偏偏这话里话外都是上眼药,于是那秦老夫人看向秦怀玉的神情便越发的不喜了起来。 秦怀玉神情嘲弄,这位祖母并不是她的正经祖母,而是祖父娶的继室,平日里那一颗心偏的很,再加上她性子养的傲,别看是平原侯府的嫡长女,在祖母的心中远不如秦红鸢来的讨喜呢。 就连今日这祈福,谁知道她们为父亲兄长担忧的心有几分? “看看你二妹妹,比你还小呢,都比你懂事的多。” 秦老夫人哼了一声,复又沉声道:“我看回去之后,也该请几个师傅来教导你规矩了!” “孙女儿的确是比不得二妹妹懂事,毕竟她还知道陪着祖母解闷,孙女儿却只知道去求这个不知有用没用的灵符回来。” 秦怀玉说到这里,将手中的灵符拿出来放在桌子上,仿佛带着几分叹息道:“前两日见祖母有些咳嗽,孙女儿想着寒山寺的和尚一向灵验,下午去给父亲兄长祈福的时候,也为祖母求了灵符,想让菩萨保佑您平安长寿。只是……想来祖母是看不上的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带着伤心和哀愁,倒是让秦老夫人一愣。 秦老夫人的目光看向桌上的灵符,那上面还带着惠明大师的印鉴,在京城中千金不换,可是很难求的。 “这是你求来的?” 一旁的秦红鸢看的真切,眉眼紧缩,神情也有些咬牙切齿,这个秦怀玉竟然求到了惠明大师的灵符?! “大姐姐真是有心了,惠明大师一向不轻易见人,祖母上午都未曾得见,姐姐倒是能拿到他的灵符,真是厉害呢。” 这话里却带着挑拨了。 秦老夫人那么诚心都没有见到人,焉知秦怀玉是不是随便拿了假的糊弄她的? 秦怀玉眉眼冷肃,看向秦红鸢淡淡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有什么厉害的?一张灵符罢了,比不得妹妹陪伴祖母的孝心。” 到了这会儿,秦老夫人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虽说秦怀玉去给自己求灵符是一片孝心,可她为何进门的时候不解释,反而还要任凭自己骂完了再说? 若是让旁人见了,还以为自己这个祖母刻薄她了呢! 念及此,秦老夫人越发觉得有些不大舒坦。 只是这事儿,却得给秦怀玉一个台阶下。 “难得你有孝心,下次再出去,记得让丫鬟跟着。一个深闺小姐独身外出,被外男瞧见了成何体统啊?” 秦老夫人一向要面子惯了,现下纵然知道秦怀玉什么都没做错,说出的话依旧扎人。 秦怀玉低着头,并不说话,反倒是秦红鸢轻声道:“祖母教训的是,孙女儿谨记。” 两相对比,秦老夫人越发觉得这个嫡孙女儿不讨喜,捏着眉心道:“今日我也乏了,你早些休息吧。” 丫鬟扶着秦老夫人离开,秦红鸢则带着些许不安道:“大姐姐,祖母就是这个性子,你别放在心上。你今日,没事儿吧?” 她一面说话,一面打量着秦怀玉的神情,想要从后者的脸上看出来点什么。 那个男人十之八九是被秦怀玉杀的,可为何秦怀玉的反应这么镇定? 秦怀玉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妹妹想让我出什么事情?” 这话一出,秦红鸢心头一跳,下意识强笑道:“大姐姐这话是怎么说的,妹妹自然巴望着你平安的。” 只是那神情里到底泄露了几分紧张。 现下的秦红鸢还没有后来那样的心机,纵然强自掩饰,到底在脸上带出来了一些。 秦怀玉勾唇一笑,眉眼冷冽:“妹妹放心,我出不了事儿的,毕竟姐姐心善,得天保佑呢。倒是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在这寺院之内肆无忌惮,才会遭报应。” 这话意有所指,瞬间让秦红鸢出了一身冷汗。 待得她仓惶的离开之后,秦怀玉冷笑一声,两句话就受不住了?那以后有的她承受不了的呢! 房内芙蓉香馥郁逼人,秦怀玉随手将窗户推开,任由室外的寒风袭来,将房中味道吹散了几分。 秦怀玉深吸一口气,随手将求来的灵符扔进了旁边的纸篓里面。 她求来的灵符,她们也配? …… 因着秦老夫人晚间要在寺内听经,夜里的时候便宿在了庙内,翌日一早才返回了平原侯府。 历经百年风雨的世家大族,门前兵丁挺拔如松,两侧石狮子昂首威风,正门上“平原侯府”四个大字以鎏金烫上,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秦怀玉这一路上都闭目养神,到了门口时似有所觉,掀开车帘,盯着那四个字眸光泛红。 于她而言,再看到这四个字,已然相隔了一生。 这一世,她定要以性命护着平原侯府,不叫秦家人再步入前世后尘! 回府之后,秦怀玉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请牙婆来,发卖浮光。 “大小姐,奴婢对您忠心耿耿,您为何要发卖了奴婢?” 浮光满脸惊恐,自昨日起,她的一颗心就高高的悬着,原本回府之后瞧着秦怀玉的脸色好了一些,刚想上前讨好,谁知她竟直接着人要将自己发卖了! 第6章 处置恶奴 闻言,秦怀玉睨了她一眼,淡漠道:“发卖一个奴才,需要理由么?” 昨日之事,浮光也是其中一个帮凶。 说起来,她的眼光的确不怎么样,引狼入室,识人不清。 前世她将浮光这个丫头当做心腹,从未将她当做下人,事事与她推心置腹。 可她被诬陷指使人害静嫔小产之时,却是浮光出来指认自己为凶手,还拿出了所谓的证据。 那时她已经怀胎五月,正是胎像不稳之时,被心腹背叛和心上人的质疑双重打击之下险些滑胎。 顾明珏着人将她软禁在昭阳宫内,却将浮光抬为了美人,一连月余都宿在她那里。浮光得了圣宠,竟还跑到自己的宫中来耀武扬威,口口声声吐露的都是小人得志的快意! 她收回目光,讥讽一笑。 浮光并不是府上的家奴,那时她在街上卖身葬父,自己瞧着可怜,便将她买了回来。因着她心思巧会说话,再加上自己怜悯她身世凄苦,便多宠了几分。 谁知,却是升米恩,斗米仇。 浮光没想到秦怀玉这般绝情,原本以为她是在吓唬自己,可是见到那些婆子们竟当真去请了牙婆,心头瞬间便沉了下来,踉跄着爬到秦怀玉的面前,拽着她的衣角哭道:“大小姐,求求您不要将奴婢卖出去,奴婢虽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只要您说,奴婢一定改!侯府就是奴婢的家,您将奴婢卖了,奴婢就无家可归了!” 她哭得凄惨,秦怀玉则是冷笑不已,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她的触碰,淡漠道:“将她拖下去。” 不说前世,便是今生她给自己下药,将外男引进了自己的房中这件事,就足以将浮光乱棍打死了! 对于浮光,她昨日就想好了如何处置。这等吃里扒外的东西她是不会留着的,当年她眼瞎心盲,可她现在却不糊涂。 想要报仇,首要便是不能后院起火,浮光之事,给她敲了警钟。所以她回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己的院内清理干净。 浮光伺候秦怀玉这么多年,见她那表情便知不好,当下便挣脱了下人,不住地磕头道:“小姐,求求您不要将奴婢卖出去,您是奴婢的主子,若是离了您,奴婢便只有一条死路可走了!” 她哭得凄惨,院内的丫鬟们也都神情闪烁,觉得秦怀玉果然是跋扈嚣张,一言不合便要发卖下人。 “大小姐这是在做什么呢?” 门外响起一个娇媚的声音,旋即便见一名三十出头的女子走了进来。 见到来人,秦怀玉眼神似是结了寒冰。眼前女人弱不禁风,模样上乘,一朵娇花的模样,内里却是个黑了心肝的。 正是父亲的妾侍、秦红鸢的生母,王婉清。 她掌管府上两年有余,各处都安插了自己的眼线,得知这里闹了起来,她立刻便来了。 房中的浮光哭得厉害,王婉清理了理衣袖,慈眉善目的笑道:“这丫头便是有错,打一顿便是了,何必这么大动干戈的要将人给发卖了?” 闻言,秦怀玉冷笑:“姨娘怕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我发卖一个下人,还需过问你的想法不成?” 前世里她便是这样,总是顶着一个娇软的好脾气劝慰自己,那时她傻,不知吃了多少暗亏。 可现在,她不瞎了。 还想来同样的手段,也得她肯给这个脸面! 听得秦怀玉这话,王婉清脸色一僵,心中暗恨。 那一声姨娘刺心的很,让她有些咬牙,面上却还撑着笑容道:“大小姐这话说的可是冤枉妾身了,妾身是为了小姐好,并非是想要插手你的事情。毕竟您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若是被传扬出去随意打骂发卖下人,于名声不大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又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浮光。 下一刻,便见浮光瞬间又哭了起来:“小姐,奴婢知道错了,昨日里不该将您私自外出之事告诉老夫人的。可是奴婢只是一个下人,那寺院内又有外男出没,奴婢为了您的名声着想只能那么做啊,求小姐您体谅奴婢的一片苦心,不要将奴婢赶出去!” 方才姨娘的眼神,让她瞬间便明了了自己的处境。她也知道自己已经背主,既然现在秦怀玉容不下自己,倒不如豁出去,在姨娘这里搏一点好处来! 听得浮光这话,秦怀玉气极反笑,这话每一句都没有问题,可是连在一起却是格外的恶毒,话里话外都在说自己是因为偷跑出去被祖母训斥,恼羞成怒才要发落这个丫头的。 而且这话说的让人浮想联翩,若是传出去,说不得还要再背一个自己私会外男的名声。 浮光这丫头果然够不要脸,到现在还想倒打一耙的污蔑自己的名声! 前世今生,秦怀玉都不是一个好性儿的人。平原侯府被父兄千娇万宠大的姑娘,纵然脾气再软,也总带着那么一股的傲气。 更遑论,今生的秦怀玉还自地狱携了煞气而来。 “很好,浮光,你最好记着自己的话。来人——” 她话说到一半,就被人打断了:“怀玉丫头,你又在闹什么?!” 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便见秦老夫人一脸怒意的走了进来。 地上的浮光磕的额头染上鲜血点点格外狼狈,室内的气氛更是剑拔弩张。 她气急败坏的将龙头拐杖在地上狠狠地杵了一下,冷声道:“秦家可从来都不虐待下人,你这是打算开了先河么?你一个人不要名声倒还罢了,下面还有你那些妹妹们呢。怎么,你是打算毁了秦家所有的女孩儿们么?” 见秦老夫人上来就给自己扣了一顶帽子,秦怀玉神情冷冽。 前世对于这位心眼偏到没边的祖母,她还会觉得心里难受。可经了那些事情之后,她现在早不在意这一份微乎其微的亲情了。 是以听到秦老夫人这话之后,秦怀玉只是讥讽一笑,垂眸掩下自己的情绪,道:“孙女儿不敢。” “不敢,我看你可是很敢呢!你倒是说说,才回家一日,这是又想闹什么?” 第7章 她可是你的长辈! 秦老夫人怒气冲冲,旁边的王婉清则是温柔的劝道:“老夫人莫要生气,大小姐只是一时糊涂了而已。您快跟老夫人认个错,都是亲祖孙,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 而她这话,更让秦老夫人的火气高涨了几分。 想起王婉清前世里做的事情,秦怀玉的神情便似带了毒,她嗤了一声,反问道:“姨娘想来是代管家的久了,就认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了——我跟祖母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插嘴了!” 这话说的格外凌厉,王婉清只觉得仿佛有人狠狠地掴了自己一耳光,让她的脸火辣辣的疼。 而秦老夫人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王婉清是她的娘家侄女儿,嫁过来之后虽是做妾,却从未受人这般辱骂过。 今日秦怀玉的话,何尝不是在打自己的脸面? “混账,你怎么跟你姨娘说话的,她可是你的长辈!” 见秦老夫人怒气冲冲,秦怀玉反倒是笑了。 她低眉顺眼的行了礼,笑道:“说祖母说的是,那明儿个怀玉便去秋风园里请个安,毕竟——是长辈呢。” 这话一出,果然见秦老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秋风园是平原侯府最偏僻的院落,内中也住了一位姨娘,那位是三叔的亲娘、爷爷的宠妾。当年爷爷死了之后,那个姨娘就被她这位好祖母罗列了几项罪名,将人关在了秋风园内好生磋磨。 这么些年来,莫说别人,就连三叔都不敢去看一眼,生怕触了老夫人的忌讳。 此时秦怀玉提起来这事儿,果然见秦老夫人咬牙切齿道:“你简直是不知所谓!” 闻言,秦怀玉越发的低眉顺眼,再次行了一礼道:“怀玉自幼便被教导要孝顺祖母,所以一向听您的话。恕我愚钝,怀玉做错了什么惹得您大发雷霆?不是您说的,姨娘也是长辈的么?” 她这一句句一声声,恨得王婉清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往日里只觉得这位大小姐虽说是个跋扈的,却也没脑子好哄的很。怎么去了一趟寒山寺,竟这般的难缠了?! 只是她的理智还在,知道不能在这事儿上过多的纠缠,便克制着怒气,柔声安抚道:“老夫人莫要生气,大小姐还是个孩子呢。大小姐,您也少说两句吧。” 后一句话,却是对秦怀玉说的。 很显然,秦老夫人并不觉得这个安抚有什么用,拧眉冷声道:“她是个孩子?红鸢比她还小呢,怎不见如此的混账?!” 秦红鸢接收到母亲使的眼色,也陪着道:“祖母莫气,姐姐您也少说两句吧,为了一个奴才便这样大动干戈气坏了祖母,您也担待不起呀。” 她说到这儿,又看向浮光道:“还有你,你到底做了什么事儿,竟让姐姐都气得没了理智,跟祖母都顶撞起来了?” 秦红鸢一连给秦怀玉栽赃了几个罪名,那浮光也瞬间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连连磕头求饶道:“二小姐,奴婢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竟惹得我家小姐这样的大发脾气。奴婢自认为对小姐忠心耿耿,平日里更是事事上心,无处不妥当。小姐,求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以后再也不多嘴多舌了,不管您去哪里,奴婢都守口如瓶不跟任何人透露!” 她三言两语,故意引着人往歪处去想。 秦怀玉冷笑一声,瞧着这一对心怀鬼胎的母女,还有满脸怒气的秦老夫人,忽然莞尔一笑,看向浮光冷冷道:“你说,你不愿意让我发卖了你,是吧?” 浮光顿时连连点头,小鸡啄米一般:“大小姐,奴婢不想被发卖出去,求您饶了我吧!” “好啊。那就不必请牙婆了。” 听得秦怀玉改口,浮光的心中一松,却又疑惑,难不成是自己的求饶奏效,大小姐心软了? 可还不等她露出感激的笑容来,就听得秦怀玉继续道:“周嬷嬷,将人绑了扔院子里去,再请官府的人来!” 周嬷嬷是秦怀玉的奶嬷嬷,因着为人谨慎,自秦怀玉五岁起便做了这听风阁里的管事嬷嬷。 她早看这浮光不顺眼了,平日里拿乔的比小姐还厉害,没的带坏主子。现下听到大小姐要处置浮光,手脚麻利的将人给拎了出去,着人捆了个结结实实,为了防止她乱叫,还拿帕子堵了她的嘴。 秦老夫人不成想生了这样的变故,气急败坏的问道:“秦怀玉,你又要作什么?就不能让家宅安宁一分么!” 秦怀玉懒得看院子里不住挣扎的浮光,笑的冷厉:“不破不立,家宅想要安宁,不除了这些邪祟怎么行?” 她说到这里,又淡淡道:“祖母,天这样冷,您可要在房中坐一会儿,看孙女儿如何除邪祟么?” 不知为何,这话一出,王婉清便觉得有些不好,而秦红鸢也带着几分惊疑不定看向母亲。 母女二人对视了一眼,秦老夫人则是哼了一声,沉声道:“我倒是要看看你要耍什么花样!” 且让她闹吧,这样能折腾,等晚些时候的惩罚,她最好也能受得住! 秦老夫人打定了主意,在房中坐的四平八稳,眉眼虽然还皱着,可心中却没有那么大的怒火了。 秦怀玉也懒得理会这几个人的眉眼官司,直接让人去了浮光的院子翻了个底朝天。 不多时,便有两个手脚利索的丫鬟捧着几个乌木盒子前来,恭声道:“小姐,这些都是在浮光的房中搜出来的。” 浮光一看到那几个小乌木盒子,便觉得心头一凉,惊恐的呜咽着什么。只是她被塞了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怀玉让周嬷嬷掌眼,几个丫鬟核对,片刻功夫便清点完毕,这几个盒子里面都是首饰和金银锞子等物,另有一个小盒子内是厚厚的银票和田产。 零零总总数下来,她一个月例二两银子的大丫鬟,竟有将近五千两的私产! 而这些,还不算上盒子里那些杂七杂八的首饰。 第8章 这是二小姐的东西 浮光嘴甜,秦怀玉又是个心大的,平日里没少赏她东西。再加上她的首饰经常戴一两次便丢到一旁,下次便不再碰了。那浮光留心下来,偶尔便偷偷的昧下来一两件。 她刚开始还有些怯,可等后来发现秦怀玉根本没有察觉,手脚便越发的不干净了下来。 如今且不说她自己夹带积攒的私产,单说这些她偷走的首饰,就足足有上万两了。 周嬷嬷越清点神情越难看,等到清点完毕之后,沉声道:“大小姐,可要老奴请示夫人么?” 上万两银子的私藏,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足够那小富之家一生吃穿无忧了。 这个浮光,当真是贪得无厌! 周嬷嬷担心秦怀玉心软,便有心想要让夫人出来主事,毕竟夫人虽说脾气和软,可对上秦怀玉的事情,却是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肯让她委屈了的。 谁知听得周嬷嬷清点完之后,秦怀玉却薄凉一笑,道:“没得烦扰母亲做什么,反正已经报官了,待会官府来人,自有论断。祖母,您说是么?” 先前她给浮光留了几分余地,想着直接将人发卖了算了,可浮光自己偏要作死,那她就索性将事情闹大。 扔给牙婆还能再卖个人家做事,可若是进了官府,再出来可就只能做女奴了! 更遑论说,这个府衙的大门,她还有没有命出来! 见秦怀玉拎得清,周嬷嬷喜上眉梢,立刻便吩咐小厮麻利儿的去门口等候府衙的人。 而秦老夫人的脸色,已经不能用糟糕来形容了。 她没有想到,这个浮光竟然贪墨了上万两的银钱物品! 尤其是听得秦怀玉的话之后,她越发的神清难看:“这……” 原本她还指责秦怀玉太过恶毒,可现在一看这个丫鬟做的事情,发卖了都是便宜她了! 难不成,自己这一次又不占理? 秦老夫人心中五味杂陈,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见那厢的周嬷嬷先开了口。 “小姐,这几样饰品不是您的。” 周嬷嬷正拿了记录首饰的册子在一一核对,而那几样质量中等的钗环首饰,显然不是秦怀玉的。 秦怀玉只睨了一眼便了然。她就知道,在这浮光这里,必然会找出来秦红鸢的东西。 果然! “这簪子瞧着倒是面熟,二妹妹,这是你的吧?” 秦怀玉拿起一根碧玉梅花簪,似笑非笑的睨了一眼秦红鸢。 秦红鸢正沉浸在这变故之中,听得这话下意识便接口道:“不,这不是我的东西!” 她只想着要离这事儿远一些,却不想正中了秦怀玉的圈套。 反倒是王婉清反应的极快,瞬间便回过神儿来,心下一沉,顿时给旁边的丫鬟摇筝使了个眼色。 下一刻,便见摇筝蹙眉道:“回大小姐,这的确是二小姐之物。只是她只带了一次便丢了,奴婢当时怎么找都找不到。” 她说到这里,又看向浮光冷声道:“浮光,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 而这个时候,秦红鸢也已然回过了神儿来。自己方才要是咬死了不承认是她的东西,反倒是会被人认为心虚,顺着这条线,说不定就会查出来自己指使浮光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了! 还好,摇筝反应的快。 浮光下意识想要呜咽着辩驳,却在看到秦红鸢比的手势之后,血色尽失,原本要说的话也吞了回去。 而秦红鸢的声音还在响着:“大姐姐,你这个丫鬟实在是太过分了,偷东西竟然都偷到我这儿来了!” 那声音里带着气愤,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当真是唱念做打俱佳。 浮光在听得她这话之后,整个人也颓然的跪坐在地上,不住地磕着头。 她后悔了。 若是知道秦怀玉这般的狠心,她刚刚就应该直接认命被发卖出去! 见她们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冷笑,这秦红鸢撇关系倒是撇的干净! 只不过她早就知道,凭这几样首饰就牵连到秦红鸢的身上,原本就有些困难,索性也不再提,只是看向秦老夫人问道:“祖母,您现在还觉得是孙女儿太过恶毒么?” 秦老夫人自知理亏,可却不肯软了态度,强撑着蹙眉道:“自家的事情,解决了便是,惊动官府做什么,难不成是想让别人看平原侯府的热闹么?!” 听得这话,秦怀玉收敛了面上的笑容,沉声道:“父亲自幼便教导孙女儿,国家法度至高无上,凡事要以法为先,纵王孙亦不可免。孙女儿身为平原侯府嫡长女,更是要将父亲的话记在心中。今日浮光窃取财物,乃是触犯了律法的大罪,自然要按照律法秉公处置,怎么能在府上动用私刑解决呢?这岂不是不将西楚律法放在眼中么!” 这话说的义正言辞,秦老夫人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说秦怀玉不对?那不是找死么! 反倒是那随着官差一同来的师爷,抚掌赞叹道:“不愧是平原侯府的大小姐,当真是好气魄。” 因着是平原侯府要他们去抓人,所以府尹大人便将这位师爷派了过来,不想竟听到了这样一番话。比对着那些动不动就无视律法滥用私刑的世家大族们,这位平原侯府的大小姐当真是通情达理,不愧是平原侯府的嫡女,气度眼界,果然非凡! “大人谬赞了。” 秦怀玉施了一礼,便避让到了一旁,自有下人们去跟那官差讲清楚来龙去脉。 而秦怀玉,则是直接走到了浮光的面前。 命人撤了浮光嘴里的帕子之后,瞬间便听得浮光撕心裂肺的哭道:“大小姐,奴婢知道错了,求您饶奴婢一命,不要将我送官啊!” 见浮光这般,秦怀玉眉眼冷冽,未曾有丝毫的波动。 浮光磕头用力,不多时那血便顺着额头淌了下来,她却恍然未觉,不住地求饶。 那双镶了东珠的绣花鞋站在自己的面前,浮光涕泪四下,泪眼朦胧的抬头看秦怀玉,却在她的眸子里看到了无尽的冷意。 她猛地便打了个寒颤。 第9章 这些情分,你不是都喂狗了么? 秦怀玉居高临下,语气淡漠:“往日里我不说,你便当我真不知道?别人的银子,当真那么好拿?” 这话意有所指,浮光的脸瞬间便白了下来,仰头颤声道:“大小姐,奴婢真的知道错了,求您念在这些年的主仆情分上,放过奴婢一次吧。” 秦怀玉低头冷笑,眉眼之内皆是冷意:“这些情分,你不是都喂狗了么?” 且不说前世里做的那些事情,单说今生,窃她财物在先,联合外人污她名节在后,如今浮光竟还有脸跟自己提情分? 看到秦怀玉眼中那了然一切的神情,浮光身子一软,整个人便跌倒在地,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小姐知道了。 她想说什么来为自己辩驳,可秦红鸢还在旁边虎视眈眈,她说出口便只剩下了一句:“奴婢知道错了。” 因是平原侯府的事情,所以府衙的人十分精心。再加上事情清楚明白,人证物证俱在,所以周嬷嬷交代了几句之后,他们便将人给带走了。 秦老夫人得了个没脸,且又不占理,在这里有些待不下去,冷脸道:“今日之事,你未免有些太不讲情面,他日若是传出去,旁人岂不是要说我平原侯府冷血无情?” 闻言,秦怀玉神情淡漠,淡淡道:“祖母治家有方,这些谣言,自然是不会有人传出去的。” 言外之意,若有人传扬出去,那便是她治家不严了。 秦老夫人被接二连三的噎了,却也知道是自己没理,按捺着怒火,拂袖走了。 王婉清给秦红鸢使了个眼色,自己也转身去追秦老夫人去了。这机会难得,她得上点眼药。 秦红鸢原本是想来落井下石的,谁知非但没成功,反而被秦怀玉的处事方式给吓到,只觉得从头凉到脚。 这个大姐姐,怎么去了寒山寺一趟,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没得像个煞神! 昨日的事情她还没有弄清楚,今日便又见浮光被干净利落的惩治,此时心中倒是有些忐忑。 秦红鸢倒是不怕浮光会不会在府衙将自己给卖了,一个蝼蚁而已,她还不放在心上。 只是秦怀玉这前后性格大变,却是让她格外的警惕。 才见了浮光被府衙的人粗暴的拖走,秦红鸢神情里也带上了几分不安,小心翼翼的讨好道:“没想到浮光这丫头瞧着是个老实的,背地里竟然这么多的坏心眼。还好大姐姐聪明,竟能看穿她的真面目。” 对于秦红鸢的心中小九九,秦怀玉心知肚明。 此时见她非但没走,反而又说了这样一番话,唇边越发噙了一抹冷笑。 见秦怀玉端着茶盏喝茶,却不理会自己,秦红鸢心中有些愤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讨好道:“姐姐以后可要留心些,这些下人心思多的很,一时不慎便要出幺蛾子的。” 这话也是给自己撇关系的,万一浮光那丫头在府衙说出什么话来,她也可以推脱是浮光反咬一口。 听得她这话,秦怀玉面上无波,低头饮了一口茶,将茶盏放在桌子上,这才淡淡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人装的了一时,却装不了一世。心思多不怕,时日长了总会露出马脚的。” 青花瓷器碰上黄花梨木的桌子,发出清脆的一声响,那声音不大,可混合着秦怀玉的话,却仿佛直接到了秦红鸢的心里。 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秦怀玉将自己心内的目的看了个真切。 秦红鸢疑心她意有所指,心中惴惴不安,面上却还得附和着笑道:“大姐姐教导的是,妹妹谨记在心。” 只是那袖子里的手,却紧紧地捏着帕子。 这秦怀玉去了一趟寒山寺,怎么回来之后聪明了许多,难不成真的是如她所说,寺中宝相**庇佑人? 她正胡乱想着,就听得秦怀玉淡淡道:“我乏了,你若是无事就下去吧。” 这口气跟打发下人没什么区别,秦红鸢越发的心中愤恨,面上却还得强撑着笑意道:“大姐姐好好休息,那妹妹就先回去了。” 等出了院子之后,秦红鸢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她一路疾行,待得回到了流光阁之后,脸上再无半分笑意,取而代之的则是满满的恼怒与愤恨。 直到将房中的物品都扫落在地,那些茶盏杯盘都摔得一片狼藉,秦红鸢才觉得好受了一些,旋即带着气恼的声音骂道:“都是死人么,还不进来收拾屋子!” 摇筝跟着主子回来的时候便觉得怕是不好,果然不多时般听见房中传来噼里啪啦摔碎瓷器的声音。到了这会儿,房中倒是平息了,只是听得自家主子的声音,她的心中还是忍不住打了个突儿,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小丫鬟们个个胆战心惊,手脚倒是快,不多时便将房中那一片狼藉收拾妥当。 等到丫鬟退下去之后,摇筝才轻声劝慰道:“小姐莫要动怒,身子要紧。” 闻言,秦红鸢拧眉冷笑:“本小姐身子好着呢!” 倒是那秦怀玉,不过因着一个嫡女的身份,就处处压自己一头,如今脑子竟还好使了许多。凡事她都如愿以偿,这般的福气也不知能不能承受,回头当心折了寿命! 见秦红鸢俏脸带怒,摇筝不敢说话,只低头听着。 等到她骂了一阵之后,心情才好了一些,睨着她道:“你着人去一趟顺天府看看情况,若是浮光那丫头敢乱说话,你知道该怎么做。” 虽说她不将浮光放在心上,可也不打算现在就跟秦怀玉撕破脸,这么多年母亲不知废了多少工夫才在平原侯府立稳脚跟,她不能给母亲添乱。 秦红鸢心中气苦,可在想起顾明珏对自己说的话时,又忍不住得意,咬牙低声道:“秦怀玉,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六皇子拿来当踏板的石子罢了。等你没了用处,我定要叫你好看!” 她这话声音不大,可摇筝却是听得真切,她手指微蜷,复又快速的退出门外,合上了房门。 第10章 再见娘亲 有些话,主子可以说,她们做奴才的却不能听。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 收拾了浮光,秦怀玉只使了一个眼色,周嬷嬷便知她是什么意思,登时便将院内的丫鬟们都叫到了一处。 不过盏茶的功夫,这听风阁内的局势就变了。 秦怀玉将那几个眼线发落到了厨房,又提了几个平日里稳妥乖巧的。 周嬷嬷好生敲打了一番那些丫鬟们,秦怀玉则是送了甜枣,主仆二人一番配合下来,等到丫鬟们下去当值的时候,个个脸上都是感恩戴德。 “嬷嬷去忙吧,我自己待一会儿。” 周嬷嬷见秦怀玉的脸上带着倦怠,也有些心疼,柔声道:“小姐好生歇着吧,若有事情随时唤老奴,老奴就在外面候着。” 秦怀玉是她看大的,说句越界的话,便是当亲女儿一般的。夫人这两年在病中不得精力料理家事,侯爷跟大少爷去边关足有三年,原先大小姐的性子有些糊涂,周嬷嬷为此不知多担心。 如今见大小姐一朝拿的起事儿来了,倒是让她欣慰了不少。 周嬷嬷心中感慨,眼圈有些泛红,小心翼翼的拿帕子摁了摁眼角,不想还是被秦怀玉发现了。 便是周嬷嬷不说,秦怀玉也知她内心想法。想到自己前世今生做的糊涂事儿,自己都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嬷嬷放心,我以后不会再糊涂了。” 她这话说的郑重,周嬷嬷连连点头,眼圈越发的红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柔声笑道:“老奴去看看灶下炖的燕窝好了没有,小姐累了半日,且歇一会儿吧。” 不想她这话才出口,就听得门外有人叩门。 来的是母亲身边的管事,庄嬷嬷。 “给大小姐请安,夫人请您过去一趟呢。” 昨夜里的时候秦怀玉做了一夜的噩梦,今日又经了这一场事儿,气色并不大好。她原想着休息一会儿,等气色好一些再去看母亲,也省的她担心。 只是如今见庄嬷嬷来请了,想了想便点头道:“你且等一会儿,我换身衣服便过去。” 周嬷嬷笑着应了,临出门时悄然给庄嬷嬷使了个眼色,二人便悄然出去了。 秦怀玉换了一身衣服,又薄薄的施了一层粉,见面上的憔悴都被遮掩干净,这才随着庄嬷嬷去了沧澜院。 还未进房中,便闻到了浓重的药味儿。 墙角放着一只青花花鸟图梅瓶,内中斜插了几支梅花,幽幽散着清香。 庄月兰一向不喜熏香,仅靠这几支梅花,反显得那药味儿越发的重了几分。 房中布置依旧如昨,秦怀玉只看了一眼,双眸便红了起来,她几乎是快步走过去,扑到了床前,颤声喊了一句:“娘亲……” 于庄月兰而讲,她不过两日没见女儿,可于秦怀玉,却已经错了一生。 “怀玉,这是怎么了,可是受委屈了?” 庄月兰斜倚着软枕在床上半靠着,女儿扑过来的猝不及防,顿时被吓了一跳。 听得记忆里的声音,秦怀玉越发觉得心中酸涩不已,她抱着庄月兰的胳膊,不住地摇头,只是双眸泪雨朦胧,怎么瞧着都像是受了大委屈的。 庄月兰顿时便蹙起了眉,爱怜的抱着秦怀玉,一面沉声道:“将周嬷嬷叫进来。” “母亲,不必。” 秦怀玉抬起头,带着哭腔道:“女儿没有受委屈,只是……只是想娘亲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抱着庄月兰的胳膊,眸光软软,带着浓烈的思念。 庄月兰起初吓了一跳,听得这话又不由得失笑,摸了摸她柔软的发,笑道:“不过才出去两日,怎么就值得哭成这个样子,真是小孩子。” 她久在病中,脸色有些蜡黄,却依旧遮掩不住眼角眉梢的风情。管中窥豹,可见当初的姿色无双。 她声音温柔,秦怀玉忍着心中的酸楚,故作娇嗔道:“娘亲,怀玉不是小孩子了。” “是是是,咱们怀玉是个大姑娘了。” 庄月兰笑着替她梳理了有些乱的头发,神情里皆是温柔。 母亲柔软的手将她的眼泪擦去,那一瞬间秦怀玉的心中的恨奇异的被抚平。 她笑着搂着庄月兰的胳膊撒娇,便听得对方柔声问道:“方才听外面吵嚷的厉害,说是还惊动了官府?浮光那丫头怎么了,平日里不是最得你喜欢的么?” 庄月兰其实听下人说了个大概,只是还是想听女儿自己来讲。旁人的话,做不得数的。 秦怀玉略过寺院之事,将她贪墨银钱首饰的事情说了,末了又道:“这丫头心太大,偷一两件首饰倒还罢了,若她偷了女儿的贴身之物,便是大祸了。再者我院子里有些乌烟瘴气,借此机会清理一番也好。” “你做的很好。” 庄月兰点头,明知女儿做的很对,又不由得心疼她。 若是以前,她做事哪里会这么妥帖?都是自己这两年病着精神不济,才让这个娇气天真的女儿,被逼着也要拿捏住事儿了。 只是,婆婆今日做事,的确是过分了。 平心而论,对于王姨娘母女,庄月兰虽说不喜,却从未为难过。加之王姨娘当年也是受害者,又是秦老夫人的侄女儿,所以庄月兰待她也算不错。 但今日婆婆与她们母女一同欺负自己的女儿,却让庄月兰敲响了警钟。 这是怀玉闹大了她才知道,平常自己精力不济的时候,她们是不是也是如此? 秦怀玉见她眼中的心疼,心中感动,面上不动声色的安慰她转移话题,赖在她这里享受着难得的温情。 “夫人,该喝药了。” 巧瓶端着托盘走近,倒了一碗药端过来,却被秦怀玉接了过来:“今日我来服侍母亲喝药,你先下去吧。” “是。” 秦怀玉紧紧地捏着药碗,等到巧瓶离开之后,快步起身走到墙角,将那一碗药尽数倒进了秽桶之中。 庄月兰被秦怀玉这一连串的动作吓了一跳,一颗心也不由得提起,下意识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第11章 大小姐可有什么要嘱咐的? 秦怀玉比了个嘘声,示意庄嬷嬷看着外面,见那巧瓶在走廊下乖乖站着,这才悄声道:“既然这药喝了没用,就不用喝了。” 她可没忘记前世里母亲究竟为何而死,这不是药,而是催命的毒! 庄月兰看不见她的神情,庄嬷嬷却是瞧得真切,警惕的问道:“小姐可是怀疑这药有问题?” 秦怀玉将药碗重新放在桌面上,抽了帕子擦拭着手,淡淡道:“是药三分毒,不对症,喝了岂不是会加重病情?” 前世里,所有来看诊的大夫都说母亲是邪风入体,可那药换了一副又一副,母亲却是越发病体沉疴,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来的及见到,便撒手人寰。 若不是父亲对母亲的感情太过深,命人挖棺彻查她的死因,还不知道母亲竟是中毒而死! 而那罪魁祸首,便是姨娘王婉清。 其后父亲打死发卖了几十个下人,闹得家中腥风血雨,可是母亲,却再也回不来了。 上天有幸能让她重来一次,第一件事,便是要保住母亲的性命! 尽管秦怀玉掩饰的很好,庄月兰依旧感受到了她身上的阴郁,想要再试探问一番,却被秦怀玉转移了话题。 “昨日里去寒山寺祈福,大师说父亲兄长定会平安归来呢。母亲可要好好儿的养身子,等爹爹回来咱们便可以一家团圆了。” 秦怀玉又恢复了不谙世事的模样,仿佛刚刚那一瞬间的阴暗并不存在。 庄月兰在病中精神不济,被她带着话题,一会儿便不记得先前想问什么了。 等到庄月兰睡下之后,秦怀玉替她掖好被角,转身走了出去。 “大小姐可有什么要嘱咐的?” 秦怀玉看了眼内间睡熟了的母亲,这才小声嘱咐道:“嬷嬷,看好巧画巧瓶两个丫头,近几日的药着人换掉,药渣过滤晒干留下,做的隐秘点。” 庄嬷嬷一一记下,又不由得心惊,小姐这是怀疑有人想对夫人下手呢。 若这事儿是真的—— 庄嬷嬷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小姐放心,老奴定然办的妥妥当当的。” …… 许是白日里闹的那一场让大家都不大能下的来台,下午的时候,倒是难得的没有人来烦她。 自昨日重生到现在,秦怀玉的神经几乎都在紧紧地绷着,生怕自己闭眼再醒来,眼前的一切都成了黄粱一梦。 便是铁打的身子,这样也盯不住,她瞪着眼睛熬到了后半夜,终于撑不住闭上了眼。 沉入梦境时,却又是一场噩梦。 梦里的顾明珏深情款款:“怀玉,这江山,是你与朕一同打下来的,朕要封你为后,与朕共享这盛世荣华。” 可画面一转,她便倒在昭阳宫的床上。 鲜血流干,死不瞑目。 怨气深重,地府不容。 她的魂魄被困在这皇城之中,看着那一对狗男女意得志满,看着他们将秦家剩余的人一一铲除。 最后,她看到了大哥秦怀桑。 他携秦家燕林军一路杀到京城,铁血将军从未红过眼,却在看到城门上悬挂的尸身之后,骤然落了泪。 “顾明珏,你当初娶我妹妹时,是怎么说的?这就是你许诺的一、生、安、稳、么?!” 顾明珏拥着秦红鸢,笑的狰狞:“朕的许诺自然作数,只是她命不好,走的早了些。”他说到这儿,又低头亲了一口秦红鸢,蔑然道:“不过朕是个有情有义的,怀玉死了,这不是还有红鸢么。” “狗男女!” 秦怀桑双眸充血,手中的剑高高的举着:“今日,本将就让你们这对奸夫**给我妹妹偿命!” 可不等他发号施令,便见秦怀玉的尸首被人给拽了上去。 顾明珏笑的一脸猖狂:“朕听说,若是尸首散了,下辈子只能沦为畜生道了。秦怀桑,你猜是你的人先冲上来,还是朕先将她给剁成肉块?” “卑鄙小人!” 秦怀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厉声问道:“我妹妹倾心助你,这便是你的回报么!” 闻言,顾明珏神情阴森,继而又笑了起来:“大舅兄,朕知道你们兄妹一向情深,不如来做个选择?” “一,朕将秦怀玉的尸身送给你的将士们,你独自进城来;二,咱们比一比,谁的刀更快。” 秦怀桑想也不想,便选了第一条。 哪怕只是尸身,他也不忍心小妹受到损毁的。 秦怀玉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可她只是一个魂魄,无论怎么去拽秦怀桑,都只能从他的身体穿过。 城门合上的那一刻,秦怀桑清晰的看到秦怀玉的尸身被下属们稳稳的接住,他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来。 小妹,大哥无能,不能保住你的性命,保你尸身完整,这是大哥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了。 之后,秦怀玉便见那漫天箭雨射向狭长的甬道。 而秦怀桑—— 万箭穿身,不得好死。 …… 秦怀玉冷汗涔涔的睁开眼,后背已经濡湿一片。 她空洞的瞪着头顶藕合色的帐子,额头上青筋明显,牙齿更是咬得咯咯作响。 远处有更夫的声音隐隐传来:“夜半三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梦里的情形还在脑海中环绕,眼前却已是她幼时的闺房,空气里百合味儿的安息香格外熟悉。 现下,是十年前。 秦怀玉近乎贪婪的盯着房中的景致,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没有人比秦怀玉更清楚,那不是梦,而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她前世死之后,魂魄飘荡在皇城里面,亲眼得见那撕心裂肺的一幕。 她看的真切,却阻止不了。 那种无力与恨意,让她恨不能将那对狗男女撕成碎片,可她却做不到。 她甚至连自己都救不了。 直到—— 佛号声声,经书句句,她似是被无数只手拉扯着,天地之间似乎都绕成了一个漩涡,将她包裹在其中。 而后一阵天旋地转,她的眼前终归黑暗。 再醒来的时候,自己便回到了十年前,身在寒山寺,一切噩梦开始之处。 秦怀玉头疼欲裂,却是格外的清醒。 难道说自己重生,是那经书佛号的缘故? 第12章 妾就是妾 因着这个梦,她再也睡不着,索性起身去了窗前,坐在冷硬的椅子上望着外间的暗沉黑夜,直到天亮。 锦书推门而入的时候,正看到秦怀玉斜斜的靠在窗前的软枕上发呆。 冬日的清晨,连带着那日光都带着几分冷意。 分明是旭日朝阳,可那日光落在少女的身上,非但没有蓬勃之气,反而像是为她笼上了一层血光。 锦书的心骤然一跳,下意识叫了一声:“小姐——” 秦怀玉回过头来,一双潋滟的眸子染了几分血色,竟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这个认知,让锦书猛地后退一步,呐呐道:“小,小姐,您……” 她是才被提拔上来的,性情老实,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小姐,一时有些害怕。 秦怀玉却又收回了目光,淡淡道:“怎么了?” 她眸子里的血色褪去,唯独剩下古井无波的淡然。 锦书只觉得自己是看花了眼,定了定神,道:“时候不早了,小姐可要去给老夫人请安?” 这位秦老夫人是个喜欢热闹的,每日晨起必要子孙们前去请安的。 秦怀玉点了点头,昨儿个她说话再难听,也不会做明面上让人诟病的事情。 她简略收拾了一番,以脂粉压下眼下的青黑,带着锦书去了宁安堂。 还未进门,便听得内中传来女子的娇笑声:“祖母分明一点也不老,您这样说,孙女儿可是头一个不依呢。” 正是秦红鸢。 听得里面接连不断的笑声,秦怀玉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示意锦书在外面候着,自己则从容的走了进去。 “给祖母请安。” 见她前来,室内一时安静了几分,秦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有些僵,不过一瞬便恢复了正常,笑道:“怀玉丫头来了,坐吧。” 秦怀玉笑着应了,微不可查的扫了一眼房内,一时有些诧异。 秦家三房的女眷们,除却自己的母亲抱病在身未曾前来之外,其他人竟然都差不多都到齐了,这可真是稀奇的很呢。 虽说秦老夫人爱热闹,可她瞧不上二婶跟三婶,这两位平日里可都不大来这里凑,都是能避则避的。便是来了,也只坐片刻全了脸面,就都匆匆离开了。 可今日不但她们来了,还带着孩子们一块过来,就连三房那个才学会走路、连话都说不清楚的秦怀柏都被奶娘抱了过来。 这是什么风? 秦怀玉心中想着,面上却是平淡无波,给两个婶婶都见礼之后,这才坐回了位置上。 不一会儿,她便知道了缘由。 “怀玉丫头来的正好,昨日长公主着人送来了梅花宴的请帖,宴会的日子就定在了这月十六。” 长公主早年丧夫,寡居在府上,却是个好热闹的。因她府上有一片梅园,盛放时节颜色甚好,故而每年宴会都是在此举行,便取了个雅致的名字“梅花宴”。 这梅花宴却是有规矩的,京中三品以上官员府上的世家小姐随母前往,要求德行高洁,品性良好。 所以京中的女子们,都以得到这梅花宴的邀请函为荣。 平原侯府乃是世袭的爵位,她的父亲又是赫赫威名的大将军,手中握着实打实的军功。这请帖,自然也是头一份儿的。 此时听得秦老夫人的话,秦怀玉瞬间了然。怪不得这么齐整呢,这是要为宴席做准备呢吧。 不想,下一刻却见秦老夫人继续开口,却是说了另外一件事。 她目光温柔的看了一眼王婉清,淡淡道:“既然你母亲还病着,这一次便让婉清带着你们两个丫头去,也好有个照应。” 这话一出,旁边的王婉清便带着几分羞涩道:“老夫人,妾身从未参加过这样的场合,怕是会丢了咱们侯府的脸面,不如还是让夫人带着孩子们去吧。” 闻言,秦老夫人哼了一声,道:“庄氏还在病中,如何带着她们出门?你做事我还是放心的,这次就由你带着两个丫头去长公主府。” 她一面说着,一面看了一眼秦怀玉,道:“你身为长女,要有平原侯府的气度,好生跟着你姨娘,莫要使小性子出差错,明白么?” 秦怀玉垂眸轻笑,到了这会儿她要不知道秦老夫人的意图,那才是傻子呢。 这是觉得自己母亲病重,急着将王婉清推到台前混个脸熟。又怕自己使小性子反驳她,所以趁着所有长辈都在,觉得自己姑娘家脸皮薄,必然不会反驳她吧? 前世里的梅花宴,她因着欠秦红鸢的人情,所以便应承下来了此事。 可是今生,她们再想借着自己的口往上跳。那才是,想得美! “母亲在病中不能出门,这不是还有二婶呢么?咱们平原侯府又不是没人了,为何要让姨娘带着我们前去赴宴?” 秦怀玉脸上带笑,说出的话却是直戳人心。 秦老夫人被她这话噎了一噎,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当着众人的面驳了自己的话,深吸一口气道:“你二婶还要看顾红瑶红淼她们呢,如何顾得过来你们姐妹二人?” “祖母方才不是才说,怀玉身为侯府嫡长女,行事自有风度么,我自然是无需人照顾的。至于二妹,您一向夸她懂事儿聪明,想来我们姐妹二人是不会给二婶添麻烦的。二婶,您说对吗?” 见秦怀玉突然点了自己的名,二房的刘月娘一时有些诧异,不过还是笑着接口道:“大小姐行事沉稳,怎么会添麻烦。” 她跟婆婆一向不合,平日里没少暗中被磋磨,早就不往婆婆面前刷好感了。 秦老夫人一连被儿媳跟孙女儿下了面子,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胡闹,你们两个女孩子,没有长辈带着怎么行?就这么决定了,由王姨娘带着你们去!” 偏秦怀玉见她生气,脸上还带着笑容:“祖母这话说的,一个姨娘带着侯府的正经小姐去参加长公主的宴会。不知道的——还以为平原侯府没主子了呢。” 她说到这儿,继续风轻云淡的戳刀子:“长公主一向最重规矩的,祖母也不想让咱们平原侯府成为京中的笑柄吧?” 第13章 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来摆威风! 秦怀玉这话说的毫不留情,一旁的王婉清脸色涨红,心中恨极,极力的攥着手指,才能让自己没有当场失态。 只是她不失态,秦红鸢却是忍不得了。 “秦怀玉,你不要太过分,我娘就算是妾侍,可也没到见不得人的地步,怎么就会成京中人的笑柄了?!” 秦红鸢咬牙切齿,神情里满是愤恨,她就看不惯秦怀玉这模样,不就是托生的肚子不一样么,凭什么这么趾高气昂的,仿佛所有人都低一等似的! 见秦红鸢这模样,秦怀玉心中冷笑。瞧瞧,就这么拙劣的伪装,被自己轻轻一戳就露了馅,所以前世的她是有多没脑子,竟然被秦红鸢骗的团团转? 秦怀玉心中感叹,面上却是分毫不露,仍旧好声好气好言好语,甚至还带了几分诱哄的意味:“二妹,方才你叫她什么?” 见秦怀玉指向王婉清,秦红鸢下意识道:“自然是娘,怎么……” “你说怎么?!” 秦怀玉的脸瞬间便沉了下来,气势骤起:“虽说你是妾生的,可到底也是府上的正经主子,怎么能管姨娘一口一个娘亲?这般没规矩,我看你身边的教养嬷嬷也该换一换了!” 秦红鸢没想到她突然发难,被她的气势震慑到,一时竟然忘记了说话。 反倒是王婉清反应的快,瞬间便跪了下来,啜泣道:“大小姐,你要怪就怪妾身吧,是我没有教好二小姐。” 她这会儿连女儿也不喊了,倒是真真切切的记起了自己的身份。 一个妾。 便是被老夫人宠爱、打理着府上的一部分事务、还生下孩子来,她都是一个妾。 连女儿都是她的半个主子,对她打得骂得。 王婉清手背上青筋暴起,藏在袖子底下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才能勉强保持冷静。 只是那面上,却是盈盈垂泪,瞧着格外的楚楚可怜。 她是秦老夫人的内侄女儿,现下被人下了面子,秦老夫人也觉得挂不住,沉声道:“她便是妾,也是你父亲的妾,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来摆威风!” 秦怀玉恭声行礼,道:“祖母折煞孙女儿了,姨娘再如何,也是父亲的房中人,怀玉怎会对她摆威风?只是二妹妹虽说是庶女,也是平原侯府的二小姐,那些下人太不像话,竟因着她的身份不好好教养。今日只是在咱们面前叫了娘便罢了,他日若是被外人听到了,岂不是要说咱们平原侯府没规矩么?” 她这一连串话下来,叫秦老夫人无可辩驳,最终只能冷哼道:“我看你才是最没规矩的那个。” 也不知这秦怀玉是吃错了什么药了,这两日尽触她的逆鳞,气得她头疼,偏偏还没办法反驳。 秦怀玉低眉顺眼:“孙女儿不敢,咱们世家大族最重规矩,行事丝毫不得有差错的,想来祖母也能理解。” 这话她说的恭恭敬敬,可秦老夫人却觉得秦怀玉是在讽刺自己。 秦老夫人的娘家并不算高门第,不然当年也不会嫁进来给一个三十多的男人做继室了。平原侯府高门大户,她刚嫁进来的时候,确实因为规矩上闹过不少笑话,后来年岁渐渐大了,在夫君跟长子的威名之下,才勉强撑住了平原侯府老太君的名号。 此时听得秦怀玉的话,秦老夫人只觉得刺耳至极,脸色也难看下来,讥讽道:“你倒是懂事儿的很。” 偏秦怀玉跟听不懂一样,笑眯眯道:“多谢祖母夸奖。” 她说到这儿,也不看跪在地上的王婉清,只继续道:“这次梅花宴,孙女儿就跟着二婶前去便可。母亲生病在床不能出门,二婶到底是正经的婶娘,带着我们赴宴也是合情合理。祖母,您觉得呢?” 一旁的刘月娘有些诧异的看向秦怀玉,只觉得一颗心都有些颤了一下。 她没想到秦怀玉的心中竟是这么想的。 平日里,这位大小姐对谁都带着一股傲气,她们虽说也说过几句话,可不过是面上的功夫罢了。 刘月娘出身不好,虽说是皇商,可到底也是商户女,能嫁进来平原侯府,也是因着一段当年的旧恩罢了。 嫁进来之后,夫君不喜婆婆不喜,刘月娘什么都拿不出台面,纵然有大嫂不时的指点一些,可到底还是自卑的。 今日听得秦怀玉竟说自己是“正经的婶娘”时,刘月娘便觉得没来由的心中酸楚。 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孩子认可了。 且还是这么好的一个孩子。 刘月娘心中五味杂陈,因着秦怀玉的话,眼眶都有些红了,只是低着头,没叫人瞧出来罢了。 而此时的秦老夫人,却觉得肺都要气炸了。 虽说秦怀玉的声音格外的温和,甚至还放的格外谦卑,可她就是从中听出了咄咄逼人的意味。 这个秦怀玉,实在是目无尊长! 她有心训诫一番,偏偏现在这秦怀玉说的话句句占理,让她最终只能妥协:“老身管不得你了,爱怎样就怎样吧!” 她这话一出,旁人还没表示呢,秦红鸢先气红了脸,不可置信道:“祖母,您怎么能……” 不是说好的,让母亲带着她们一起去赴宴,在宴会上再隐晦的让人知道,母亲就是下一个平原侯夫人的么? 怎么这就变成了母亲在家,让刘月娘带着她们去了? 平心而论,秦红鸢是看不上刘月娘的。 不说别的,单说这刘月娘是出身商户,就让她看不起。她母亲虽说是个妾侍,可那也是正经的官家女儿呢,这刘月娘算是个什么东西! “你给我闭嘴!” 秦老夫人拧眉瞪了她一眼,沉声道:“这事儿就这么决定了,谁都不准再有异议。” 这丫头被王婉清惯坏了,说话也太没大没小了些。有一句话秦怀玉说的是对的,也该换个嬷嬷好好儿的教教秦红鸢规矩了! 见秦老夫人直接将她骂了回去,秦红鸢顿时便觉得脸上无光,她刚想说什么,就被王婉清悄然拧了一把,磕头道:“老夫人莫要生气,都是婉清的错,是妾身没有教好二小姐。您要责罚,就责罚我吧。” 第14章 儿媳有一事相求 秦红鸢不可置信的望着母亲,跺了跺脚,含着一汪眼泪捂着脸就跑了出去。 而王婉清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她在心里埋怨了一句女儿,面上则是哭着求情:“大小姐,您莫要跟二小姐一般见识,她还是个孩子……” 秦怀玉心中冷笑,这王婉清还真的是什么帽子都得在自己的头上扣一扣才满意啊。 “姨娘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跟二妹计较呢。虽说她下个月便及笄了,不过您说的不错,的确还是个孩子呢。” 这话一出,就听得旁边传来一声清脆的笑声。 秦怀玉顺着那声音望去,便看到十三岁的秦红瑶急急忙忙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眨巴着一双圆润的猫眼,有些不安的看向自己娘亲。 她的戾气突然便消散了许多。 “行了,大清早的就不让我这个老婆子安生,你们是不气死我不罢休是吧?” 秦老夫人横了一眼房中的人,越发觉得有些气闷,没一个省心的东西! “儿媳不敢。” “孙女儿不敢。” 见众人都是低眉顺眼的说话,秦老夫人哼了一声道:“我看你们倒是胆大包天的很,行了,都出去吧,我要自己静一会儿!” 今早上偷鸡不成蚀把米,她现在看见秦怀玉就觉得五脏六腑都疼,只想自己清净一会儿,也好想一想,怎么才能制住这个小丫头。 她这后半辈子顺风顺水,让一个小丫头给拿捏了,秦老夫人觉得一口气堵得慌。 听得秦老夫人这话,三房的媳妇张金桂却是坐不住了。 “母亲,儿媳有一事相求。” 她看了这半天的热闹,如今好容易热闹要散就罢了,她今儿可还带着想法的。 见三儿媳开口,秦老夫人的神情淡淡,隐隐的带着几分不耐烦,道:“什么事儿?” 这三儿媳妇,还没有二儿媳妇顺眼呢。 秦老夫人是继室,嫁给老平原侯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便是如今承袭了平原侯的长子秦毅。 她嫁进来之后,生了一儿一女。嫡次子秦宣,和嫡长女秦悦。长女秦悦自不必说,早年便择了一门好亲事,乃是成武侯府的世子;而秦宣自幼好学,虽说没有承袭到了爵位,如今却也是个户部侍郎了。 唯一让她不满的,便是当年老侯爷为了报恩,而执意要让儿子娶了这刘家的小姐。一个商户女,嫁给她的儿子,这让秦老夫人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心里怄火的慌。 至于这个三儿子秦烨,那可就更让秦老夫人心中不舒坦了。 秦烨乃是妾侍所生,而那个妾侍当年颇得老平原侯的宠爱。虽说老平原侯死后,那妾侍被她百般磋磨,可秦烨是老平原侯的儿子,加之他去的时候,秦烨已经是个少年了,她也动不得。 所以,如果说她对二儿媳妇嫌弃,是因为她的出身不好;那么对三儿媳妇的嫌弃,便是因着这儿子就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原本这三儿子夫妇不在她面前凑,她想起来都要烦一阵儿,这会儿见三儿媳妇还凑到她面前提要求,更让秦老夫人有些不舒服。 可讨厌归讨厌,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张金桂自然知道婆婆讨厌自己夫妇,只是为了女儿,她也只得强撑着笑容,讪讪一笑,道:“母亲,您也知道,红菲今年都十三了,儿媳自认身份低微,去不得这梅花宴。可红菲却是您的亲孙女儿,您看能不能让她也跟着二嫂一块前去长公主府?” 她说到这儿,又怕秦老夫人不愿意,便又讨好的又加了一句:“到底是咱们平原侯府的女孩儿,又是母亲您看着长大的,规矩必然不会错到哪儿去,您且放心便是。” 若不是没有法子,张金桂也不愿意看婆婆的脸色,可是她没有办法。 夫君是个没用的,原本就是庶子,到现在一把年纪了,还只是一个六品的吏部行走,她的娘家哥哥倒是三品的布政使,可那有什么用呢,莫说自己只是一个庶女,在娘家完全说不上话。便是说的上话,哥哥家中还有三个丫头呢,哪儿轮得到带她的女儿去梅花宴? 可她的菲姐儿都已经十三了,这个年纪若是不为她筹谋一番,就凭着婆婆这个偏心眼的,如何能找个好婆家? 张金桂心里盘算的好,奈何秦老夫人却不打算给她这个面子,直接沉声道:“老三媳妇,你也不懂规矩了?长公主的梅花宴,邀请的乃是三品官员以上的家眷,菲姐儿去了,不合适。” 眼见得秦老夫人明晃晃的打了自己的脸,张金桂的脸色瞬间煞白,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忍了半日,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咬唇道:“可她到底是平原侯府的女孩儿……” 张金桂心里恨得咬牙切齿,秦老夫人这话就是一个借口。她的夫君虽说官职低微,可这平原侯府又不曾分家,菲姐儿也是平原侯的亲侄女儿,一个梅花宴如何去不得? 不过是秦老夫人想要磋磨他们三房罢了。 可是,别的事情让婆婆磋磨也就罢了,可儿女却是头等大事,她不能不争取。 听得她这话,秦老夫人哼了一声,心情原本就不好,这张金桂还往枪口上撞,正好让自己拿来撒筏子。 “方才怀玉丫头的话,你们都忘了?家中规矩大过天,什么身份就得做什么事儿,总是异想天开,是觉得旁人都是傻的么?” 秦老夫人数落了她一顿,眼见得那张金桂的脸色难看至极,她倒是心情好了一些:“行了,别杵在这儿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她这话夹枪带棒的毫不客气,秦红菲的小脸涨红,气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若不是母亲的手在死死地拽着她,早就同秦老夫人理论了。 张金桂的心情显然也糟糕透顶,可听得秦老夫人的话,却只能行礼道:“是儿媳越矩了,儿媳告退。” 纵然她在生气,也只能忍着。 毕竟,这个家还是秦老夫人掌权的,若她不忍,菲姐儿就更没有出路了! 第15章 都是我的不好 这室内的人一时散了个干净,唯独王婉清留了下来。 “老夫人,婉清无能,给您丢脸了。” 王婉清的脸色苍白,一双眸子里满是泪意莹然。 秦老夫人看了一眼她,沉声道:“有什么好哭的,瞧你那点出息。” 今日之事,虽说她也很堵心,可见到王婉清这示弱的姿态,更觉得糟心的很。 王婉清咬了咬下唇,轻声道:“是,婉清让姑母担心了,都是我的不好。” 她这一声姑母,倒是让秦老夫人的神情软化了几分,由着丫鬟扶着自己回到座位上重新坐下,叹了口气,道:“起来说话吧。” 王婉清应了一声,起来走到秦老夫人的身边,跪坐着替她捏腿。 秦老夫人闭了闭眼,掩去了眸子里的寒光,缓缓道:“这次虽说你不能去梅花宴,我却也不会叫你白白吃了这个委屈。只是红鸢这丫头,脾气太急了些。方才怀玉的话不中听,可话糙理不糙。她房中的教养嬷嬷,是该换一换了。” 她说到这儿,看了眼王婉清有些泛红的眼眸,叹了口气,又道:“算了。去,将林嬷嬷请过来。” 后一句话,却是跟丫鬟们说的。 林嬷嬷,是秦红鸢院内的管事嬷嬷。 王婉清瞬间了然了秦老夫人的想法,只是她不敢说秦红鸢的骄纵是被自己惯出来的,只能轻声应了,恭声道:“婉清明白,让老夫人费心了。” 秦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起身,道:“府上事情多,你也别在我这儿耗着了,去看看红鸢吧。那丫头惯是个气性大的,这会儿不定怎么生气呢。” 等到王婉清行礼离开,秦老夫人才沉下了脸,这个侄女儿的火候还是差了些,如今叫一个小丫头给拿捏住,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儿。 只是这会儿她却忘记了,那个小丫头拿捏住的可不止王婉清,还有自己。 …… 出了院门后,秦怀玉心情甚好的朝着母亲的院中行去。 不想才走了几步,就被人叫住了。 “玉姐儿,等等我。” 秦怀玉扭头,就看到三婶张金桂含笑朝着自己走了过来。丫鬟婆子们站在不远处,一个抱着五堂弟秦怀柏,两三个哄着四堂妹秦红菲,那场景倒很是热闹。 她挑了挑眉,站住身子,面上很是规矩,问道:“三婶可有事?” 张金桂攥了攥手中的帕子,笑道:“这些时日忙,许久没去大嫂那儿了,正巧看见你了,所以问一句,你母亲她身子可好些了?” 闻言,秦怀玉垂眸,带着浅淡的笑意道:“母亲还是老样子,三婶可有事儿?” 见她又问了一遍,张金桂有些讪讪,道:“倒也没事,方才……三婶只是怕你受委屈,你祖母年纪大了,有些识人不清,委屈你了。” 她这话一出,秦怀玉便了然,这是来跟自己拉关系呢。 前世里,这位三婶就是墙头草。秦怀玉想着她做的那些事情,心中冷笑,淡淡道:“三婶慎言,祖母是长辈,不可妄议。” 她说到这儿,又道:“侄女儿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张金桂的脸色顿时便有些难看。 她跟大嫂的关系并不亲厚,原本是想着跟秦怀玉拉一拉关系,再让她去同庄月兰说情,看看能不能将菲姐儿给带去梅花宴的。 谁知道,又被秦怀玉给说教了一通。 张金桂面上挂不住,见秦怀玉径自走了,神情一时有些愤愤,甩了甩手中的帕子,没好气的带着孩子回了自己的院子。 而秦怀玉,则是径自去了母亲的院子。 “给母亲请安。” 房中依旧是浓烈的药味儿,墙角的梅花开的有些败了,秦怀玉请安时扫了一眼,眉头微微的蹙了一下,旋即便舒展开。 庄月兰的精神倒还好,见她来,温柔的笑道:“一大早怎么就跑来了,冷不冷,给大小姐拿汤婆子来。” 见她起身要招呼自己,秦怀玉三两步走过去,笑道:“母亲不必麻烦,这一路走的还有些出汗呢,不信您摸摸。” 她一面说着,一面握住了庄月兰的手。 见女儿的手果然温热,庄月兰才放下心来,笑道:“可给你祖母请安了?” 闻言,秦怀玉神情未变,柔声道:“已经去过了,祖母有些乏累,我们便先回来了。” 庄月兰询问了几句秦老夫人的身子,点头道:“你祖母年纪大了,母亲又身体不好,不得去请安,让下人精心伺候着吧。” 秦怀玉心中叹了口气,知道母亲是个心善的,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温顺道:“女儿明白,母亲可吃了早膳了?” 见庄月兰摇头,秦怀玉顿时转移话题,笑眯眯道:“这倒是巧了,女儿也不曾吃呢,母亲这里的早膳一向好吃,我今儿来蹭饭可好?先说好了,您可不许赶我走。” 眼前的丫头一脸娇憨可爱,庄月兰被她这话逗笑,满眼慈爱的笑道:“说什么傻话呢。正好你没吃,便陪我用一点吧。” 她一向没什么胃口,不过今日秦怀玉在,不时的引用典故说笑话逗她,反倒是让她用了小半碗红豆桂圆粥,还吃了几个水晶蒸饺并着一小碟的菜。 一旁伺候的庄嬷嬷见主子难得用了这么多,笑着凑趣儿道:“果然是母女连心呢,大小姐在这儿,主子连饭都用的多了。” 闻言,秦怀玉顿时笑道:“那我日后天天来陪母亲用膳,保管让她吃的更多呢。” 庄月兰拿帕子擦了擦嘴角,见她彩衣娱亲的模样笑道:“你们少拿我找乐子。” 吃完饭,秦怀玉见庄月兰的精神不错,便坐着陪她说话,她将方才宁安堂里的事情省略,只说了梅花宴一事。 “母亲快些好起来吧,届时您便能带着女儿一同去梅花宴了。” 说起来,那长公主跟庄月兰也有一些交情,对她倒是有几分真心的情谊。往年里每次去梅花宴,母亲跟长公主都是相谈甚欢呢。 见秦怀玉这带着怅然的模样,庄月兰失笑,摸了摸她的头,轻笑道:“真是小孩子脾气,母亲这身子哪儿能说好就好的?” 第16章 寻医 只是她的神情也多了几分复杂。 侯爷走的第二年,她的身体便渐渐的有些不大好,前来的大夫们都说她没什么大碍,只是乏累的很。如今日日吃着药,却是丝毫不见起色,庄月兰起初还没怀疑什么,只以为自己的身体弱的缘故。 可自从昨日里秦怀玉着人倒了自己的药,庄月兰的心中便起了几分疑惑,难不成,她这身体弱,是人为? 她心中想着,又不由得看向怀中的女儿。这丫头一脸的孺慕单纯,也不像是知道什么阴私事情的模样啊。 庄月兰的身体不好,跟她说一会儿话便有些精神不济。这时节的天冷的刺骨,秦怀玉有心想让她出去走走也觉得不合时宜,索性便陪着她在房中聊天。 说话的时候,秦怀玉悄然打量庄月兰的精神,只是昨日才断了药,这会儿却也看不出什么来。 她敛下心思,直到日上三竿时,才告退了。 待得出了门,庄嬷嬷便悄然跟了上来,见四下无人,这才将东西递给了她。 “大小姐,这是您要的东西。” 这里面包裹的是药渣,昨日秦怀玉让她从药里面过滤出来的。 秦怀玉伸手接过,将药渣揣了起来,复又问道:“母亲的药可换了?” 闻言,庄嬷嬷点头道:“大小姐放心,那药已经被老奴换成了寻常滋补的药方,调换的神不知鬼不觉,先前的药,夫人不会再沾染到半毫的。” 因着昨日里秦怀玉的神情严肃,所以庄嬷嬷也不敢大意。 对于她的办事能力,秦怀玉是知道的,听得这话,也微微放下心来,点头道:“有劳嬷嬷了。” 庄嬷嬷笑道:“小姐这就折煞老奴了,老奴分内之事。只是,您要这药渣做什么?” 秦怀玉也不瞒着她,冷笑道:“去找大夫验一下。”这府上请来的大夫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可是哪一个都对庄月兰的病症说的含含糊糊,可见是被人给买通了。 再者去岁的时候,庄月兰还病的没有这么严重,今年却突然加重。所以秦怀玉断定这一副药方问题最大,她得尽快找人去查验出里面的成分,方才可以找到对应的法子来给母亲解毒。 她还就不信了,这满京城中,找不出一个人能治好母亲的毒! …… 只是秦怀玉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没有找到。 整整三日,她几乎转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可每一个大夫给出的答案都大同小异:“这位小姐,这副药乃是滋补的功效,于人大有裨益,以妇人之症为上品。” 直到这声名在外的周家药铺都这般说的时候,秦怀玉再也沉不住气了,她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轻声问道:“烦请先生说一句实话,这药里面可有什么相生相克之物,是对人有害的么?” 谁料想,那大夫却依旧摇头道:“唔,根据这残渣来看,这些药材都是温补的药方,便是相克之物,也于人体没什么大的危害,更遑论是相克的毒物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的脸色彻底的暗淡了下来,带着几分颓然出了药铺。 这些大夫的回答都是大同小异,她银子撒出去倒是不心疼,可是…… 一想到这些人的话,她就觉得难受至极。前世里,家中闹得腥风血雨,可她是未出阁的女儿,所以父亲并未让她知道其中的细节,所以她并不知道父亲当时是请谁来才诊断出母亲是中毒的。 京城中的这些大夫都诊断不出来,可见这一副药的歹毒之处。要不然,她直接提刀杀了王婉清?! 这个念头一起,秦怀玉便迅速的摁了下去。 杀了王婉清容易,可母亲身上的毒却依旧解不了。 “小姐,咱们可要回府么?” 锦书跟在秦怀玉的身边,声音有些小心翼翼。 她的性情木讷老实,从不会多嘴多舌,这也是为什么秦怀玉将她带出来的原因。 这会儿见秦怀玉的神情不大好,她也不敢多问,只是斟酌着问话。 她的声音让秦怀玉回神了几分,眼见得天色将近正午,摆手道嗷:“不回去,先找地方吃饭吧。” 等吃过饭,她再去南城转一转吧,总归还有一下午的时间,万一能碰到认出这方子的大夫呢? 虽说,那南城乃是贫民区,怕是几率更小了。 念及此,秦怀玉又是叹了口气。 临近正午,纵是冬日里,街边也是人声鼎沸。 秦怀玉捏了捏眉心,随便找了一家酒楼就想进去,不想却听得身后有人叫她:“秦小姐,好巧。” 那声音格外熟悉,恍若昆山玉碎,让秦怀玉的步子声声一顿。 回头之时,果然见锦衣公子站在她的身后,离她隔路相望,眉眼之中皆是温润。 是顾明渊。 秦怀玉施了一礼,垂眸道:“公子。” 他今日穿着没一样是上制,可见是不想暴露身份的。 闻言,顾明渊挑眉一笑,温声道:“是要去吃饭么?” 秦怀玉点头道:“正是,公子这是?” “随意走走。” 顾明渊扫了一眼那酒楼的牌匾,笑道:“我知道一家味道更好的酒楼,可要同去?” 平心而论,秦怀玉并不想跟他过多接触,行礼婉拒道:“不打扰公子雅兴了,臣……小女子这就要回去了。” 她刚想带着侍女离开,就听得顾明渊轻笑:“相逢即是缘,本公子请你吃饭吧。” 他的声音似是山泉叮咚,可秦怀玉却是叹了口气,继而笑道:“多谢公子,不必了。” “那,你请我吃饭?” 这有区别么…… 秦怀玉无奈笑道:“公子,小女子还是不打扰您的好。” 不想下一刻,便听得顾明渊淡淡道:“不打扰,况且——上次你毁了我一件狐裘,怎么着也值一顿饭钱吧?” 秦怀玉:…… 最终,她还是认命的请了顾明渊吃午膳。 自然,地方是由着他带路过去的。 酒楼名为天下第一楼,装饰的富丽堂皇。 小二殷切的迎了上来,将他们迎进了雅间之内,待得点菜之后,便乖觉的下去了。 第17章 您怎么知道臣女的身份? 顾明渊扫了一眼她这有点不甘不愿的模样,不由得笑道:“放心,本王蹭你一顿饭便扯平了,秦小姐不必有太大的顾虑。” 听得这话,秦怀玉心中越发的有些叹息,撑着笑意道:“王爷这话,叫臣女羞愧不已。” 进了房中,她便将兜帽摘了下来,露出清丽的面容来。 店小二不多时便上齐全了菜,满满当当的一桌子,倒是色香味俱全。 只可惜,秦怀玉却没什么胃口。 她试探着问道:“王爷……您怎么知道臣女的身份?” 这个问题,从上次寺院内之后便困扰着她。今日她穿着披风带着兜帽,面容遮掩了大半,可顾明渊却还能直接认出她来,更让她有些怀疑。 闻言,顾明渊拿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神情里似乎带了几分叹息:“秦小姐不记得了?” 这话,让秦怀玉越发的糊涂了:“臣女……该记得什么?” 她绞尽脑汁,依旧没有想到自己何时见过这位大名鼎鼎的淮安王。 最终,还是顾明渊失笑,道:“三年前,平原侯出征时,是本王前去送行的。当时你女扮男装,敬了将军一杯酒。可还记得?” 这话一出,秦怀玉的记忆瞬间回笼,却是带上了几分郝然道:“王爷您知道那是我?” 这事儿太过久远,且当时她小小的个子,又是穿着男装,还以为顾明渊不会认出来是自己呢。 要不是他提起来,自己压根都不记得了。 念及此,秦怀玉又赞叹道:“王爷好记性。” 且不说已经时隔三年,单说那时候她还是以男装面貌,时隔这么久,顾明渊还能认出来自己,当真是好记性。 听得她这话,顾明渊不置可否,温声笑道:“当时本王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公子,过后才知,竟是秦府的小姐。” 秦怀玉有些诧异:“王爷怎么知道我……是女儿身的?” 顾明渊抬眼看向她。 三年里,他不知偷眼看过她多少次,却从未有一次像如今这般,是光明正大的盯着的。 那目光里的留恋被他摁在了最深处,浅层却是一片坦荡。 在秦怀玉不好意思之前,他先撤回了目光,轻笑道:“自然是——本王英明。” 听得这话,秦怀玉不由得失笑,神情却是放松了下来。 见她不再如先前那般拘谨,顾明渊的眉眼越发的温了几分:“饭菜要凉了,快吃吧。” 秦怀玉应声低头,却不知她垂眸用膳的时候,顾明渊藏在桌子下面的手,微微的蜷缩了一下。 其实…… 不是的。 他们的相遇,在更早的时候。 只可惜,她大概是都忘了。 顾明渊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苦笑来,那眸子里又瞬间归于平静。 “方才见你从药铺出来,可是身子不舒服?” 听得顾明渊问话,秦怀玉微微一愣,下意识道:“不,没有。” 她说到这儿,又心中一动,带着几分郝然问道:“王爷可认得医术好一些的大夫么?” 倒不是她打蛇随棍上,只是顾明渊认识的人多,必然比自己这般无头苍蝇一般去找要好的多。 只是起了这个想法之后,她又有些唾弃自己。方才还想要离顾明渊远一些,现在却又来麻烦人家。 顾明渊倒是丝毫不觉得这是个麻烦,听得她这话,点头道:“本王这里倒是的确认识一个,也有一些名气。不过……就是脾气不大好。” 闻言,秦怀玉不由得笑了一声,问道:“是谁?” 虽说跟顾明渊接触的不多,可秦怀玉对此人的形容却也十分的明确。 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能让这样一个温和性子的男人说出来脾气不好四个字,这倒是让她起了几分好奇。 只是,下一刻顾明渊说出那人名字的时候,却是让秦怀玉的眸子都亮了起来,带出几分火热来。 “张成林。” “您说的可是,传言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张成林?!” 因着太过激动,她的声音里都带着几分颤抖,那一双眸子更是灿若星辰。 顾明渊被她神情里的热度给烫了一下,只觉得心都跳的快了几分,面上却是不见波澜,笑了一声道:“民间传言,大抵不可信。不过这老头,倒是真的有几分本事,说不定可以帮上你的忙。” 他这话一出,就见秦怀玉的眼眸越发亮了几分。 虽说顾明渊说传言不可信,可对于张成林,秦怀玉却是知道的。 前世里,便是他力挽狂澜,治好了江北的时疫,救了数以万计的百姓,其后那些百姓们为了感谢他,还给他建了药王祠堂。 不过…… 那张成林得知此事之后,却是勃然大怒,跳脚说自己最厌恶旁人将自己的形象抬的光辉伟大,还说自己下辈子都到不了药王孙思邈的高度,建立祠堂那是想要自己折寿,所以就一股脑的都给……砸了。 这事儿出了之后,民间对他却是越发的信服,只是百姓们不敢明着再建立祠堂给他,便都纷纷的去寺庙里面烧香请愿,希望这老头子可以长命百岁。 传言中这张成林性子古怪神出鬼没,秦怀玉虽然前世今生都知道他的威名,可却从来没有敢想到这个人身上。 谁知道,自己这随口一问,竟得了这么一个喜讯。 秦怀玉觉得自己像是被一个从天而降的馅饼给砸到了,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看向顾明渊的神情也越发的热切了起来。 若是能够求得张成林给母亲看诊,母亲今生必然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见她这表情,顾明渊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吃味儿,他一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带着几分调侃道:“秦小姐,自重,莫要这幅样子看人呐。尤其是……外男。” 闻言,秦怀玉的脸上顿时有些烧的慌,却依旧遮掩不住喜悦:“王爷恕罪。您,您可否告知张神医现下在何处,臣女有急事想找他。” 虽说顾明渊今日前来,原本就是为她解忧。可现下见她这模样,他却罕见的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来。 “可。” 第18章 一个人情,换不得一局棋? errno: connection timed out after 8000 milliseconds 第19章 这一次她不瞎了 实在是…… 太像了。 其实她前生从未见过人抄写佛经,可方才看到顾明渊在写字的时候,却突然涌现了那样一幕画面。 而她前世里最后一点记忆,便是耳边经书佛号声声。 这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让她情不自禁的想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如果她的重生真的是因为那经书佛号,那么方才脑海里那个抄写经书的主人,又与这件事有什么联系? 秦怀玉叹了口气,目光看着那上面的字,不由得勾起一抹苦笑来。 这个字,跟画面里的佛经,乍看上去有些相像,但其实还是不一样的。 至少,从这个字上面能看出来意气风发,不像那个佛经,她能看出不恋红尘的死气。 秦怀玉觉得,她大概是真的魔怔了,所以方才的那一瞬间,她竟然恍惚以为,那个抄写经书之人,会是顾明渊。 可是,那怎么可能呢。且不说前世里她跟顾明渊唯一的交集便是陷害他,单说自己将顾明渊害得有多惨,他不恨自己咬牙切齿便是好的了,怎么可能抄写经书,还反过来超度她? 秦怀玉拍了拍自己的脸,不由得苦笑。自己前世里,也算是彻底的眼瞎心盲了。 她所爱之人,恨不能将自己挫骨扬灰。而她所伤害之人,却在重生之后,已然帮了她两次了。 还好,这一次她不瞎了。 …… 按照顾明渊给的地址,秦怀玉找到了张成林的住处。 因着这个神医的住处是顾明渊给的,秦怀玉担心丫鬟会胡乱说什么,泄露了神医的住处,所以来之前便让锦书自己先行回府,自己一个人来的。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里并不是一个什么世外桃源的地方,反而是一座草庐。 冬日的寒风凛冽,院内只有一颗歪脖枣子树,门前的篱笆被吹得东倒西歪,怎么瞧都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 如果不是院内还有人的话。 “小崽子你快点,再不铺好今晚上老头子就要冻死啦!” 还未进院子,秦怀玉就看到了院子里正在跳脚的老头儿。 那老头儿看模样约莫五十开外,胡子杂乱,皱纹明显,一双眼睛倒是滴溜溜的透着精明。 他穿了一套深灰色的夹袄,上面还打着补丁,脚上的靴子沾着尘土,整个人看起来倒有几分邋遢模样。 此时的他,正仰头望着屋顶上,手里还拎了个小耙子,不住地指手画脚。 至于那个被他指手画脚的人—— 那人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穿的规规矩矩,脸上却被沾了一些灰尘。少年眉清目秀,此时却被气得不住咬牙:“再瞎嚷嚷,你自己上来补房子好了!” 他一面拿稻草在屋顶铺好,一面嘟嘟囔囔道:“要不是你养的那玩意儿,咱家房子也不至于破个洞。一天天的找了麻烦不管收拾,指使我倒是起劲儿的很嘛。” 那草庐瞧着格外的危险,那少年站在上面晃晃悠悠的,秦怀玉都有些担心他会不会摔下来。 但很显然,她多虑了。 少年嘴里不住地抱怨,手脚却是麻利得很,不过三两下的功夫,便将那草庐上面破的洞给修补好,摆手道:“我说老头儿,你躲远点,别踹着你。” 他一面说着,一面纵身一跃,便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面上。 秦怀玉心中赞了一声好轻功,一面敲了敲那一扇摇摇欲坠的门。 “打扰了,敢问,这里可是张神医的住处么?” 听得门外动静,老少二人一同朝着外面看去。 少年见到外面来的是个英气十足的少女,眼睛一亮,刚要说话,就被老头将小耙子塞到了自己的手中。 也阻隔了他要出口的话。 老头儿神情不善的看了一眼门外的秦怀玉,蹙眉道:“这没什么神医,你找错地儿了,出去出去。” 听得这话,秦怀玉微微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地址,又看了眼附近荒芜的地界,复又道:“冒昧打扰了,是淮安王让小女子来的。敢问,您真的不是张神医么?” 顾明渊不至于骗她,这个位置必然也是不会错的。 虽说眼前这老头瞧着奇奇怪怪的,可传言里那张神医不就是个古怪的老头儿么。 所以秦怀玉越发觉得,自己绝对没有找错。 见她非但不走,反而还跟自己继续掰扯,老头儿脸上的表情越发的不耐烦:“嘿,我说你这个小丫头,怎么听不懂话呢。这不是什么神医的住所,老头子也不认识什么淮安王。出去出去。” 他一面说,一面走过来挥手做了一个赶人的动作。 秦怀玉被他的动作逼得往外退了几步,老头儿啪的一声便合上了门。 但,或许是这扇门的年岁太过久远。 所以在他这一推之下,门……散架了。 少年跟老头大眼对小眼的互相看了一下,继而便听得少年炸了毛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这才补了房顶,你又给我弄坏了门!你杀了我吧,这回我死都不管啦!” 见少年炸毛的模样,老头一时有些讪笑,又回头瞪了一眼秦怀玉:“你看什么看,还不走?!” 秦怀玉不曾想生了这样的变故,目瞪口呆之下,急忙掏出荷包来,递给他道:“老人家,真是不好意思,您看这些银子够修门的么?” 不管眼前这人是不是自己要找的,这门的的确确是在自己的眼前坏了的。所以秦怀玉毫不犹豫的便拿了钱包出来,想要给他。 毕竟,这老头儿看起来确实不富裕,一大把年纪的瞧着也不容易,自己能帮衬一把便帮衬一把吧。 老头瞧见她递过来荷包,脸上才露了几分笑容,伸出去接她的荷包,却被少年一巴掌给把手拍下去了。 “你个老不休,能不能要点脸,这门分明就是你自己给推坏的,还敢接人姑娘银子?” 少年瞪大了一双圆润的眼,又迅速的瞟了一眼秦怀玉手中的字条,眼睛一亮。 “这位姐姐,真是对不住,我们家老头儿见钱眼开,这门的事儿跟您没关系,您别往心里去。” 第20章 神医张成林 errno: operation timed out after 0 milliseconds with 0 out of 0 bytes received 第21章 这院子该收拾了 见秦怀玉扎的篱笆,少年不由得失笑,便又跟她一起重复着这个过程:“你看,先这样……” 在这位好老师的帮助之下,秦怀玉最终终于将篱笆稳稳当当的扎牢了。 等到将篱笆扎好之后,秦怀玉带着忐忑进了房中,先是行了礼,带着几分的不安道:“神医,小女子已经将篱笆扎好了,请您过目。” 先前宁安帮忙的过程,张成林瞧的一清二楚,这会儿压根就不用去看,只是哼了一声道:“扎好了?哼,要是没有小宁安的帮忙,你能扎好篱笆?怕是连怎么扎的不晃荡都闹不清楚吧。” 秦怀玉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问道:“那您且说,我要再做些什么,您才能满意?”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尤其是,这个笑眯眯的还是一个长得讨喜的小丫头。 所以张成林想了想,便指着门外道:“这院子该收拾了。” 于是乎,这一下午,秦怀玉便当真没有闲着。 先是给他将篱笆扎好了,之后又将院子里收拾了一番,将杂草都除了干净,还把水缸里都注满了水,劈好了柴火,顺带打扫了厨房。 等到将所有能做的事情都给做了一个遍儿之后,秦怀玉揉着自己有些酸疼的腰,倒是觉得很有成就感。 这会儿的院子里,瞧着分外的干净,至少比起来先前那种荒芜的模样,看起来强了许多。 她也算是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了,现下在张成林有意无意的逼迫下,居然能够将一个原本荒芜的院子修整成这个样子,突然觉得十分的满足。 秦怀玉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已经有些黑的天色,进屋继续问道:“张神医,请问还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呢?” 到了这会儿,就连张成林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一句,这个丫头是个有韧性的,他十分欣赏这样的姑娘。 不过欣赏归欣赏,让他承认,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因此,顶着宁安鄙夷的神情,张成林大刺刺的继续道:“我现在有些饿了,你去给我做一桌饭菜,等我吃饱喝足,说不定可以考虑一下。” 见张成林分明要松口,偏偏还要摆着架子的傲娇模样,秦怀玉顿时便有些想笑,她强忍住笑容,脆生生的答应了下来:“你放心,我这就去。” 可等她出了门,却又犯了难。 秦怀玉将宁安拉了过来,小声问道:“宁安,我问你,你们这儿离最近的饭馆有多远?” 这个问题,其实不用问宁安,秦怀玉自己过来的,自然知道这里距离最近的饭馆究竟有多远。 果不其然,宁安给她的答案,跟自己想的也一样。 “这位姑娘,实不相瞒,咱们这附近根本就没有饭馆。唔,离此五里多地倒是有一个小酒馆,不过也只酿酒,偶尔运气好了能赶上店家煮牛肉。自然,那也是偶尔。” 宁安说的有些不大好意思,看着秦怀玉这十指尖尖削葱根的手,也觉得自己师傅那个老不死的提的要求过分了些。 毕竟,她这模样,怎么瞧着,怎么都不像是会做饭的啊。 似是在回应他心中的想法,屋里瞬间便传来了老头儿的声音来:“我说,老头子我可不吃外面卖的饭菜,你要是不会做饭,那就赶紧的离开这儿。老头儿又不会强留你!” 可秦怀玉哪里会走,她好容易找到了可以救母亲的希望,别说做一顿饭了,就是留下来当丫鬟也得答应下来。 所以秦怀玉非但没有走,反而正色道:“神医请放心吧,小女子会做饭的。” 只是这话,她说的倒是有底气,脸上的神情却是出卖了自己。 看着秦怀玉带着忐忑的神情,宁安悄然道:“唔,这位姑娘,您……真的会做么?” 秦怀玉攥了攥手给自己打气,沉重的点头:“会!” 都到了这一步了,不会也得会! 不过…… “你师傅挑食么?” 秦怀玉看了一眼房中看不真切的老头儿,这才悄然问宁安。 宁安心道那老头还跟狗抢过吃的呢,面上倒是没有太拆他的台,笑眯眯道:“姑娘放心吧,他可好打发了,什么都吃,不挑食。” 得了这话,秦怀玉觉得放心了不少,笑眯眯的道了谢,转身便去了厨房。 她原本还担心这厨房里会不会空空如也,好在这老少二人住的偏僻,所以厨房里也备着生肉跟蔬菜果子。 东西都是寻常的,秦怀玉略微想了想,顿时便有了主意。 张成林虽然说不吃外面的饭菜,可没说不准人帮忙。于是乎,这一顿饭,宁安跟秦怀玉配合的格外默契。 宁安想也知道秦怀玉这样的娇小姐定然是不会生火的,所以他便将这些事情都给包揽了下来,自己吭哧吭哧的烧火,而秦怀玉则是用着拙劣的刀工去切土豆跟肉。 宁安一言难尽的看着被她切好码在盘子里奇形怪状的大块头,在心中自我安慰。 算了算了,反正…… 她做的是炖肉。 所以,形状什么的不重要,不重要。 烧火的灶台里被扔了几块地瓜,被火灰覆盖住,不多时便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秦怀玉深吸了一口气,随手抹了一把脸,闻着这香味儿,越发觉得饥肠辘辘起来。 “宁安,你看还有什么需要做的么?” 秦怀玉将所有准备的东西都置办齐整,又看了眼黝黑的大铁锅,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说到底,她长这么大,吃过饭,却从未进过厨房,就连切得奇形怪状的菜,还都托了父亲跟兄长自幼让她勤练武功的原因。 不然的话,她怕是连刀都不会用呢。 宁安此时已经无力吐槽了,听得她这话,下意识道:“接下来就让我来吧。” “不不,你教着我便可,你师傅不是说,要让我亲手做饭么。” 秦怀玉不敢假手他人,最终宁安也没有拗过她,看着她做了此生第一顿、自然,也是最一言难尽的一顿饭菜。 一锅炖肉。 第22章 您请慢用 白面馒头热乎乎的放了一筐,炖肉上洒了绿油油的小葱花,瞧着倒也还算是能入眼,而那烤的焦黑的地瓜,被掰开之后,露出糯黄的眼色,散着幽幽的香气。 桌子上还放了一锅粥,虽说上面还零星的飘着几点疑似糊了的黑末,不过整体……也还算是说得过去。 张成林被叫出来吃饭的时候,讶然的看了一眼桌上,倒是没想到这小丫头真能给自己做出饭菜来。 虽说瞧着简单了些,不过也勉强可以入眼。更重要的是,瞧着是个千金玉体的贵小姐,没想到做出的饭菜倒是十分的接地气很家常嘛。 张成林心里默默地点了头,面上倒是分毫不露,哼了一声道:“你倒是能打发老头子。” 听得他这话,秦怀玉脸上带着几分讪笑道:“神医请慢用,今日实在是招呼不周。明日我来的时候,再给您带好吃的,您看可好?” 闻言,张成林鄙夷的看了她一眼道:“叫什么神医,老头子可担当不起这两个字。” 秦怀玉顿时响起这位老先生前世里的作风,从善如流的改了称呼:“是,小女子出口无状,还请老先生莫要怪罪。” 倒是个能屈能伸的,唔,瞧着笑眯眯的,比那臭小子看着顺眼。 张成林在心里下了结论,摆了摆手道:“行了,今日没你的事儿了,回去吧。” 见他下了逐客令,秦怀玉微微一愣,下意识道:“老先生,您不是说……” 让她走可以,可是他还没同意松口呢。 见状,张成林眉头一皱,沉声道:“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不识趣儿,走吧走吧,大晚上的守在我这老头子这里算什么回事儿?” 秦怀玉下意识想要说什么,却突然灵光乍现,连忙点头笑道:“是是,是小女子思虑不周,那我明日再来看您。” 这一次,张成林没有拒绝。 秦怀玉心中越发有了底,索性起身告辞,见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笑着行了礼,便转身离开了。 “师傅,您就这么让人走了啊?” 宁安看着秦怀玉走远,不可置信的瞪着自家师傅,想要说什么,却被张成林白了一眼。 “楞着做什么,还不坐下来吃饭?” 这饭菜瞧着本来就做的不怎么样,等凉了就更不好吃了。 “您慢慢吃吧,我去送秦姑娘去。” 宁安径自起身,哼了一声道:“您还真是狠心!” 谁知他才走了两步,就觉得腿上一麻,不可置信的回头时,就看到张成林慢慢悠悠的收回了手,淡淡道:“用得着你来献殷勤么?傻小子。” 他说完这话,闲在在的拿了个馒头,夹了一块肥瘦相宜的肉块,塞进了嘴里,眯眼道:“别说,味道还真不错。” 虽说平日里跟张成林斗嘴习惯了,可宁安却知道他的脾气的,此时见他这模样,拧眉思索了一阵,顿时眼睛一亮,惊声叫道:“你是说,师兄呜呜呜……”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块土豆塞住了嘴,继而听得张成林懒懒的声音道:“吃饭,哪儿那么多的话。” …… 今日一天,秦怀玉觉得自己从地狱到天堂,经历了无数的波澜起伏,虽说今日在张成林这里一无所获,可一想到自己竟然见到了传说中的神医,便对母亲的毒越发有了信心。 所以哪怕是今日连连受挫,回去的路上,她的脸上也带着显而易见的笑容。 夜风渐大,冬日的风凌冽而寒冷,吹到脸上的时候像是被刀子切割过一般。城郊的这条路上荒芜而狭窄,两侧尽是高高的树木,人走在路上,地上满是树影斑驳,混合着那风声呜咽,很是有几分可怕。 可秦怀玉却一点都不怕。 这路上虽说一个行人都没有,若是寻常的姑娘家走在这路上,怕是早就被吓得哭出来。 可她并不觉得怕,相反倒是十分的平静。 毕竟,这世上的鬼啊怪的,哪里有人心可怕呢? 她前世里,连比鬼还可怕的人心都见识过了。更何况,她本身就是地狱不收前来世间复仇的厉鬼啊,现在又怎么会被这样的夜色给吓到? 所以这一路,她走得十分坦然。 大抵真的是秦怀玉的运气好,这一路上,她的确也什么都没有遇见。 不止如此,就连从城中回到府上的这一段路程,她也走的十分顺畅。 直到秦怀玉一路平安的回到了平原侯府,才有一个男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赫然是淮安王。 他目光锁着那一道进了平原侯府角门的窈窕身影,神情一时有些复杂。 其实今天下午,从张成林那儿离开之后,他并没有走远,而是在附近偷偷地看着她。 当时他既咬牙这老头儿的故意报复,又心疼秦怀玉的坚韧。不过,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来,只是在暗处看着她。 就连晚间她回去,也是如此。 他一路在暗中保护着她,直到看着她现下平安的回到了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主子,府上的人等您许久了,咱们现在可要回去?” 有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顾明渊这才收回了目光,看了一眼那重新合上的角门,点头道:“回去吧。” 他说完这话,又想起一事来,低声吩咐道:“明日五更,去给草庐那边送酒肉饭菜,——酒记得送上好的女儿红,多送几坛。” 闻言,男人的嘴角抽了抽,自家主子还真的是爱给人心上戳刀子呢,瞧瞧,这还一戳一个准儿! 不过对于主子的决定,他是向来不会反驳的,所以连犹豫都没有,直接便应声道:“属下遵命。” 这门外的事情,秦怀玉是不知道的。 她接连累了这几日,晚间的时候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在草庐那里搬运草药的时候沾染了药味儿,夜里的时候,她睡得格外的安稳。 翌日醒来的时候,秦怀玉望着外面已然大量的天色有些发呆。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得了一夜的好眠。 重生回来这些时日,她每一夜都在做噩梦,且是不断地重复着前生最惨烈的时候。 唯独昨晚上,是一个例外。 第23章 顺天府来人 门外叩叩三声,旋即便听得锦书在门外柔声问道:“大小姐可要起了?” 她的声音将秦怀玉正在发呆的神思给拽了回来,点头应了一声:“嗯,进来吧。” 随着她话音落下,便见锦书推门而入,先是走过来将她的帐子挂起,继而便服侍着她起床梳洗。 才梳洗到一半,就见锦诗也走了进来,恭声道:“小姐,方才顺天府来人,给您送来了这个。” 见她递过来一封薄薄的文书,秦怀玉伸手接过,随口问道:“可给辛苦费了?” 锦诗是个机灵的,连忙笑着回禀道:“小姐放心,周嬷嬷早先便交代过,奴婢随身带着,方才见人来便送了。” 闻言,秦怀玉满意的点了头,一面将那文书拆开,逐字的过了一遍。 待得看到末尾之后,秦怀玉不由得冷笑一声,随手将这文书放在了一边。 这上面寥寥数语,皆是那浮光招供的内容。 当日将浮光送到顺天府之后,秦怀玉便嘱咐了周嬷嬷,让她好生交代一番,务必要从浮光的嘴里问出一些什么来。 那里的手段多的是,一个小女子想在里面扛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才不过几日的功夫,浮光果然就扛不住了,直接将自己这几年所犯的事情尽数的交代了个干干净净的。 她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只是让秦怀玉心寒的却是,这浮光竟然在四年前就开始背叛自己了。要知道,那时候她已经是自己这里的大丫鬟了,不管是吃穿用度,哪一样都没有亏待过浮光,这丫头竟然狼心狗肺到这个地步! 饶是早知道她是什么人,但心还是忍不住凉了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也不再看那文书,直接吩咐道:“去,将这东西送到祖母那里去。哦,顺便跟她告个罪,就说我今日不舒服,就不过去请安了。” 锦书离得近,再加上秦怀玉并没有背着她们,所以那上面的内容她也看到了几眼,忍不住心惊肉跳的同时,又格外心疼大小姐,因此当下便恭声道:“是,奴婢这就过去。” 眼见得锦书去了,锦诗则是带着笑容劝道:“今儿早上小厨房做了佛手金卷,您不是一向爱吃这个么,可要奴婢现在端过来?” 她说着,又瞧着秦怀玉的神情,小心赔笑道:“小姐莫要生气了,这旁人的错,您折磨自己岂不是让她们更得意了么?您一向聪慧,莫要在这钻牛角尖呀。” 秦怀玉原本还有几分阴郁,此时见这丫头在小心翼翼的劝自己,倒是不由得有几分失笑,因点头道:“你一说,我倒是有些饿了,去传膳吧。放心,你家小姐不是那等糊涂人。” 她还真是傻了,前世今生加起来也是能做祖母的人了,怎么在这会儿犯糊涂了? 见秦怀玉露出笑容来,锦诗连忙行礼笑道:“是,奴婢这就去。” 她年纪比锦书小,性情也比锦书活泼些,不过行事也抵不过锦书稳重,正是心思烂漫的时候呢。 等到锦诗去了,秦怀玉长出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慢慢的放空了心思。 而宁安堂那边,却是热闹非凡。 锦书是个办事麻利的,得了秦怀玉的吩咐之后,倒也不怯懦,直接便将书信给送了过去。 “老夫人,我家小姐说她今日不舒服,不能前来给您请安,还望您恕罪。” 锦书先行了礼,神情做派一片的恭敬。 等到秦老夫人带着关心询问秦怀玉如何的时候,她便将这一封文书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道:“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小姐看了这个之后便气得哭了,之后便让奴婢将这个送到您这里来,请您做个主,说您是贤明的祖母,必然会为她主持公道的。” 她说到这,又道:“还请老夫人过目。” 看到那文书上官府的印戳之时,秦老夫人便觉得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等到看到那上面的内容之后,更是一张脸都沉了下去。 饶是她定力好,也没有想到王婉清母女竟连个丫头都看不住,还叫那浮光将底细都给掀了个底掉! 此时她再看眼前这个小丫鬟,哪儿还不明白?这哪里是秦怀玉身体不舒服,分明就是拿话来刺激自己,给自己施加压力去惩治王婉清母女的! 念及此,秦老夫人越发的生气,连胸口都有些隐隐作痛。只是她自持身份,深吸一口气,到底是没有发火,只是沉声道:“去,将王氏还有鸢姐儿给我带过来!” 她说到这儿,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锦书,道:“你家小姐身子不舒服,你也不必在这儿了,早些回去伺候吧。” 哪怕这事儿是那两个人混账,可让她去跟一个小辈儿许诺什么,秦老夫人也是做不到的。 听得这硬邦邦的话,锦书心中有些替自家小姐抱不平,只是见秦老夫人这模样,到底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恭声道:“是,奴婢告退。” 锦书出门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只是站在旁边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等看到王婉清母女匆匆赶来,又听得里面隐隐传来的动静之后,这才转身回了听风阁回禀消息去了。 “大小姐,奴婢回来了。” 锦书进来的时候,秦怀玉刚吃完饭,正靠在榻上看书。 听得她说话,秦怀玉抬眼看了看她,笑着问道:“那边怎么样?” 其实不用问,那边的情形她猜也能猜出来。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得锦书回禀道:“回小姐,奴婢回来的时候,宁安堂那边已经闹起来了,好不热闹呢。” 她说到这儿,见秦怀玉放下书起身,便笑着问道:“可是要奴婢伺候您换衣服,过去看看么?” 闻言,秦怀玉摆手嗤了一声道:“我去看她们做什么,没得闹心。时候不早了,母亲想来已经起身了,走吧,咱们去沧澜院。” 她知道那边闹腾起来就放心了,那热闹有什么可看的,值得她上赶着过去? 有这功夫,她还不如去母亲那边坐一会儿呢。 见秦怀玉这般,锦书一想也是,连忙伺候着她去了沧澜院。 第24章 孙女儿是冤枉的 庄月兰依旧是病歪歪的模样,只是却也听说了顺天府来人的消息,她虽然为人和软,可并不代表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至少这明面上的消息,从来没有瞒过庄月兰的。 见她精气神还好,秦怀玉便将这事情当乐子跟她说了,末了又笑道:“母亲不必担心,那浮光作恶多端,律法自会惩治她的,女儿不往心里去。” 庄月兰并不知道文书上具体的消息,秦怀玉有心提一提王婉清母女二人是背后元凶,可见她这脸色,索性也咽了下去。现下母亲的毒是最重要的,等到治好了母亲,日后有的是时间说这些呢。 现在她原本就身子不好,何必让母亲烦心。 听得秦怀玉这话,庄月兰便也放下心来,陪她说了一会儿便有些心慌气短。 秦怀玉见她这模样,便让庄嬷嬷好生的伺候着,自己又陪着略说了一会儿话,便起身离开了。 这会儿时候已经不早了,她还得赶紧去城外草庐那求张神医出山为母亲看诊呢。 临走之前,锦书倒是乖觉的什么都没问,只是帮着她换了轻便的衣服,末了又笑道:“小姐可要早些回来,如今天黑的早呢。” 闻言,秦怀玉点头道:“我去去便回,你好生在府上守着吧。还有,这府上不管今儿闹出什么动静来,你们都不准去看热闹,懂了么?” 以秦老夫人的脾气,倒是不至于出什么事儿,可秦红鸢那个脾气,现下还远远没到后来那样能忍的地步,谁知道会做出什么呢。 听得她的吩咐,锦书锦诗两个人连忙都应承了下来,秦怀玉又交代了周嬷嬷几句,自己这才转身出去了。 周嬷嬷倒是关心她去什么地方,秦怀玉却没有说,只是笑道:“是有些事情,嬷嬷放心,我早些回来便是了。” 到底还是没说缘由。 如同秦怀玉所料的那般,她走了之后没多久,这宁安堂里已然翻了天。 …… “祖母,孙女儿是冤枉的,求您明鉴,都是那浮光在胡乱攀咬呢。” 秦红鸢还没睡醒,就被秦老夫人叫过来骂了一顿,整个人都有些懵,唯一知道的便是浮光那个小贱人将自己给攀咬了! 王婉清倒是反应的快,连忙拉着她跪了下来道:“老祖宗,请您息怒,浮光这丫头作恶多端还罢了,竟如此居心叵测,这分明就是想要挑拨离间,让咱们自己先从府上闹起来呢,还请老祖宗您仔细想想,切莫要中了那丫头的奸计啊。” 可惜这会儿秦老夫人正在盛怒之中,自然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听得她这话,冷笑道:“奸计?胡乱攀咬?在你们眼中,我已经是老糊涂分不清楚是非曲直了?” 她说到这儿,又看向不服气想要辩驳的秦红鸢,沉声道:“还有你,到现在都不服气?你说她是攀咬你,那浮光怎么不去攀咬别人呢?” 闻言,王婉清狠狠地掐了一把秦红鸢,不准她说话,自己则颤声道:“姑母,旁人不知道,您还不清楚么。这不过是因为我们母女在府上碍了别人的眼罢了,此事……此事真的不关鸢姐儿的事儿啊。” 先前那些话倒是还让秦老夫人觉得心软,可听到她后面的话,便觉得有些不像话,气得伸出手来指了指她,到底是没说什么,只是沉声道:“去,把二小姐送回房间里好好儿的反省去!” 听得这话,秦红鸢顿时想要说话,却被王婉清回头瞪了一眼,示意她好好儿的回去。 有些话,女儿在的话,她没有办法说的太直白。 秦红鸢还是有些怕母亲的,因此见到王婉清这模样,自己便只好不甘不愿的随着丫鬟离开了。 等到房中只剩下了秦老夫人二人的时候,她这才哼了一声,缓缓的开口道:“清姐儿,你也别在这儿跟我装可怜,这事儿你到底是真委屈还是假委屈,咱们谁都清楚。” 见秦老夫人的称呼里都带出了自己未出阁时候的小名,王婉清便知道秦老夫人这是心软了,因此也不说话,只是含着一汪泪水看着她。 见她这模样,秦老夫人捏着自己的额头,淡淡道:“别这么看着我,你到底是我的内侄女儿,所以这些年来,你做的事情,我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旁人不说,我便只当不知道罢了。” 她说到这儿,又恨铁不成钢的杵了杵拐杖,沉声道:“可你私下里不管如何都好说,这次怎么就让人抓住了把柄?!” 王婉清见她这样子,便知道秦老夫人动了真怒,因小心翼翼的赔罪道:“姑母,请您息怒,我知道错了。” 闻言,秦老夫人哼了一声,指着她道:“我息怒有什么用?你个糊涂东西,我今日只说一句话,若你这把柄落到旁人说中,我保不了你,这道理你懂吧?” 毕竟,有句话她是真的不想说,就算是她这些年都不愿意承认,可这个府上,早就是老大说了算的。 她这唯一的儿子秦宣,原本也是想让他争一争的,可是那孩子的性子…… 这些年哪怕坐到了侍郎的职位,其中也得说是有秦毅帮衬的缘故,让他支撑起平原侯府的门楣是不可能的。 这个家,是秦毅撑起来的,也是他一手遮天的。 若是王婉清私下里做的事情被秦毅知道了,那别说自己了,就算是老平原侯复活都难保她! 起初王婉清还保着几分侥幸心理,可听得这话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打了个冷颤。 她死死地攥着手,也不敢哭了,只红着眼睛道:“婉清知道了,是我不好,给姑母添麻烦了,请您恕罪。” “罢了。” 秦老夫人长出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好在老大现在远在边疆,这京城中的事情只要处置了,日后怎么都好说。” 这话,却是秦老夫人还打算管她们母女的。 王婉清连忙谢恩,又再三保证道:“日后,我再不敢如此大意了。” 对于她这话,秦老夫人只是嗯了一声,便挥手让她离开了。 第25章 你给我进来! 王婉清也正满心的挂念着女儿,不知她现下会如何,所以只行了礼之后,便赶回去寻秦红鸢了。 等到王婉清离开之后,秦老夫人这才叫了心腹嬷嬷进来,沉声道:“你拿着我的牌子去一趟顺天府,就说浮光这丫头背主,留着无用,让他们酌情处置了吧。” 闻言,那嬷嬷脸色未变,恭声道:“是,老奴这就去。” 留着无用却又酌情处置,不过就是将人流放出去做女奴这一条路了。 至于这流放的地点,除却那苦寒之地再无他选,虽说浮光是保住了一条命,可此生却是休想再回京城了。 秦老夫人这一句话,算是定了浮光的命运。 …… 王婉清出了宁安堂之后,一路连停留都不敢,径自便去了流光阁。 可她没想到,她还是晚了一步。 王婉清到的时候,秦红鸢正让人捂了一个奴才的嘴,在动私刑。 而那个被责打的浑身是血的奴才,赫然是一个男子! 见状,王婉清顿时气得一个头两个大,直接便怒道:“都给我住手!” 见到王婉清前来,秦红鸢先是吓了一跳,待得看到来人是母亲之后,瞬间便红了眼,发狠道:“娘拦着我做什么,我今儿要打死这个狗东西!” 王婉清却是不理会她,直接让奴才们停了手,将人全部打发到了院外,又让自己的心腹守着门口,这会儿才有功夫看向秦红鸢道:“你给我进来!” 见状,秦红鸢越发的委屈,恨恨的瞪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这才随着母亲走了进去。 不想进门之后,就挨了王婉清一巴掌,随之而来的便是劈头盖脸的骂声:“你这是在做什么,随意让外男进你的院子,还要将人打死?好哇,我看你如今倒是真的长本事了!” 这外面被打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浮光的相好的,名叫赵小五。先前之所以浮光会为自己所用,也是因为她们买通了这赵小五,才将浮光牢牢的抓在手心的。 秦红鸢骤然被挨了一巴掌,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道:“娘,你打我?!” 当时王婉清在震怒之中,手下没轻没重,这会儿见女儿的半边脸都红了起来,也有些心疼,但是见她丝毫没有悔改,便又沉声道:“我为何要打你,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原因么?” “我不知道!那浮光既然敢背叛我,那我就打死她的姘头,让这对狗男女下地狱去吧!” 见秦红鸢戾气深重,王婉清越发被气得太阳穴都砰砰跳动的疼。她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咬牙道:“这事儿我已经问清楚了,那浮光是在顺天府被衙役们打的怕了,那些人什么手段都没有,她一个小丫头能扛下来才怪呢。如今她将那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去了,你现在不想着怎么补救,抓这赵小五泄愤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至少我能出气啊。” 秦红鸢觉得自己从未受过这样的窝囊气,整个人都有些没了理智。其实若是寻常时候,她还不至于这么的浮躁,可是自从寒山寺开始,她就被秦怀玉吃的死死的,接连受挫,如今又被一个丫鬟出卖,所以才一时像被点燃了的炮仗一样。 见她这模样,王婉清哪里不知道女儿是心里憋屈?其实她也憋屈,但现在她只能忍。 “好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罢了,你既然将人抓过来了,那就一并处置了便是。这事儿你不要再插手了,待会我便将人带走,他是死是活,你都不准再打听,知道了么。” 听得王婉清的话,秦红鸢却是有些不满道:“母亲,我不同意。”她说到这儿,又想起了些什么,因斟酌道:“不要了这狗东西的命倒是也可以,但是我得用他做点什么,栽赃到秦怀玉的身上!” 毕竟,这些事情归根结底,都是秦怀玉的错。追本溯源,她得报复在秦怀玉的身上,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谁知道她这话才出口,就见王婉清的脸彻底的沉了下来,骂道:“混账东西,你祖母才罚了你,还不知道悔改是么!” 她是希望女儿有心计,但是却并不希望女儿参与到这些阴私事情中来。 毕竟,女儿的心思她知道,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嫁给了那一位,是不能有一点污点的。 只是,女儿现下这模样,让王婉清到底还是又加了一句:“这事儿我来想办法便是,你不准再插手了。” 秦红鸢正在气头上,哪里会答应?听得王婉清的话,顿时便忍不住红着眼哭道:“我不同意,这次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都是因为秦怀玉找麻烦在先的!她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嫡女,就这般的欺辱我,若是我这次不能报复回来,女儿会被憋死的!” 从小到大,虽说她也伏低做小,可到底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这还是头一次呢。 她不甘心! 见秦红鸢竟还不能理解自己的苦心,王婉清的火气也不由得上涌,沉声骂道:“还敢顶嘴?我看你是被那嬷嬷教训的不够,好哇,既然你觉得自己太清闲了,那从今日开始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在家中学规矩,无事不得出门!” 王婉清这一番训斥,直接便让秦红鸢气得哭了起来,不住道:“连您现在也不疼我了,都欺负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她百般哭闹,委屈巴巴的模样,若是寻常的时候,王婉清早就心疼的来哄她了。 可是今日,王婉清却也不说话,只是就这么冷冷的看着她。 等到秦红鸢哭得抽噎不已的时候,王婉清才冷声道:“爱哭,那就哭个够好了。等你什么时候不哭了,就给我好好地想一想,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若只是为了跟你大姐过不去,那你随便闹;可若是想以后不重蹈覆辙过我这样委屈的生活,现在你就得给我好好儿的忍着,想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她这话却是提醒了秦红鸢,也让后者的哭声越发的小了下去。 第26章 总有一日 良久,才听得秦红鸢止住了哭声,一边擦泪,一面咬牙切齿道:“总有一日。” 听得她的话,王婉清凉凉的接了一句:“是,但不是今日。” 所以,她便只能忍。 秦红鸢哭了这一场,倒是冷静了许多,规规矩矩的跪了下来,给王婉清赔罪:“今日是女儿冲动了,给娘带来了麻烦,女儿给您赔罪。” 见她这会儿冷静了,王婉清叹了口气,弯腰将她扶了起来,轻声道:“好丫头,你能想明白,就不枉费娘这一片心。” 她说到这儿,忍不住眼眶有些酸涩,王婉清强忍着要涌出去的泪水,继续道:“鸢姐儿,娘忍了一辈子,不希望你以后也如此。你要知道,你日后是要有大出息的,这种肮脏的事情你不能沾染。那些事情都交给娘,你必须干干净净的,这样以后才不会被人拿你的过去做把柄来说三道四,你明白么?” 她只有这一个女儿,这辈子唯一的指望便是秦红鸢。所以,秦红鸢不能犯糊涂,她若是糊涂了,她们母女这一辈子,就真的没有出头之日了。 王婉清说完这些话,又温柔的拿出帕子来替秦红鸢擦拭眼泪,一面柔声道:“方才娘是不是打疼你了?好孩子,都是娘的不是,你别生我的气。你就是娘的命,我实在是……不能看着你一时鲁莽毁了自己。” 若是赵小五死在秦红鸢这里,那她可就坐实了这个罪名。今日秦老夫人提醒的对,家里做主的还是秦毅,现下秦毅不在家中还好说,可纸是包不住火的,尤其是秦红鸢今日这压根没想着遮掩的作风,若是日后被秦毅知道了,那谁都保不住她。 秦老夫人不行,自己更不行。 毕竟…… 她还没有那么大的脸面。 念及此,王婉清就忍不住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 除了婚前设计的那一次,这些年来秦毅连她的房门都没有进来过,若不是因着觉得她也是受害着无辜之人,哪里会容得自己在府上这样安稳的日子? 靠着当初那些龌龊,她才得了秦红鸢这一个孩子。 她这辈子是没有指望了,不得夫君宠爱,在府上只是个玩物一样的妾侍,唯一可以依靠的便只有秦红鸢。 所以,她一定不能让秦红鸢出事! 秦红鸢依靠在王婉清的怀中,是以并没有看到她满是阴霾的双眼。 今日她情绪大起大落,既是害怕又是委屈,现下听得王婉清的话之后,顿时觉得自己的眼泪也跟着收不住了。 “娘,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惹您生气了。您放心,我一定改……” 听得秦红鸢哽咽的声音,王婉清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只抱着她小意的安抚着。 及至秦红鸢的情绪稳定下来,王婉清又安慰了她几句,嘱咐她好生在家中学规矩,这些时日低调些,不准惹眼。 见秦红鸢乖顺的答应下来,王婉清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叫丫鬟们进来敲打了几句,都嘱咐到了之后,便起身离开了。 临走之前,又让自己的心腹将那赵小五带走了。 女儿留下来的烂摊子,她得好好儿收拾干净,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 将人带走的时候,王婉清随便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皱了皱眉。 赵小五被打的浑身是血,已然是奄奄一息的模样了。 人都成了这样,又知道自己许多事情,王婉清便觉得这人若是留着怕是个祸害。她虽然不赞同秦红鸢脏了自己的手,但事已至此,对于眼前这个泼皮,也觉得除掉为好。 只是不等她先下了命令,就见那赵小五先痛哭流涕的求饶道:“夫人,求求您别杀我,我什么都可以做,真的,什么事儿都成!” 这赵小五是个赌棍,为人泼皮无赖,却是生的好相貌,再加上那一张可以哄死人不偿命的嘴,早两年便将浮光哄得一颗心都落在了他的的身上。 当初赵小五只想骗浮光的钱,谁知发现这丫头是个人傻钱多的,便索性奔着想靠几年的念头,没少坑她的钱。只是浮光也有些脑子,虽说喜欢赵小五,可也没到了让自己倾家荡产的份儿上,两个人虽然好,却是小钱可以给,大钱自己拿捏的死死地。 便是这种境地下,浮光才被王婉清拿捏住了,不但以赵小五威胁她,还让她替自己做事。 而这赵小五也因此没少替王婉清跑腿。 这样一个没皮没脸的泼皮无赖,什么都没有,又能狠得下心,倒是很替王婉清处理了一些棘手的事情。 他在底层摸爬滚打习惯了,此时见王婉清脸色不好,便知道自己怕是成了弃子,因此便在王婉清想要处置自己之前,先求饶了起来。 这会儿他已经被带到了王婉清的院子里,除了王婉清的心腹,便再没了其他人。 听得他这话之后,王婉清先是蹙眉,可旋即又心中一动,淡淡问道:“你能做什么?” 闻言,那赵小五想了想,到底拿不准王婉清的心思,索性咬牙一狠心道:“我,我见过大小姐,我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他从浮光的嘴里说过一些这平原侯府的阴私事,知道眼前这位姨娘最恨的便是自家府上的大小姐。 不过这话也不是他为了保命瞎编的,毕竟浮光平日里伺候秦怀玉,他偷偷摸摸去见浮光的时候,倒是还真的见过一次秦怀玉。 当时他便惊为天人,甚至还曾经想象着这位貌美如花的大小姐做过一些下流的事情来。 只是现下赵小五却不敢有任何的旖念,只是一脸表忠心的模样。 果然,在听得他的话之后,王婉清的神情瞬间变了一变。 她深吸一口气,将想要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目光如蛇一般的盯着眼前的赵小五。 赵小五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毛,他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见这女人的眼神可怕,也有些胆怯的慌。 良久,才听得王婉清挥手吩咐道:“他受了伤,先送去别院,好生将养着吧。” 这话,却是不杀他了,只是也是将人给看管了起来。 第27章 那奴才说的事情? 闻言,赵小五猛然抬头,问道:“夫人,那,那奴才说的事情?” 这次不用王婉清开口,就被旁边一个嬷嬷给打了一下,沉声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轮得到你来问主子了?” 赵小五自知自己不会被杀死之后,一颗心都落回了原处,再次谢过了王婉清,便随着嬷嬷一瘸一拐的走了。 反正他这种人在哪儿都能活,只要给一口饭,最好再给个筛盅,关一辈子也没关系的。 不过,最好是有个女人,嘿嘿…… 等到那赵小五被人带走之后,丫鬟则是走了过来,轻声劝道:“姨娘,当心留了后患呀。” 这种泼皮无赖,不趁着现在处置了以绝后患,日后若是出了差错可怎么办? 只是王婉清却不在意,捏着眉心,淡淡道:“无妨,我自有打算,你先下去吧。” 丫鬟出去后,室内便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王婉清看了一眼亮堂的天色,心中却是忍不住盘算了起来。 若不是因着这阖府上下女儿家的名声都是连在一起,一人坏了名节便要连累全家的姑娘们,她倒是真的想毁了秦怀玉的名声。 只是,她不能为了一时冲动,去连累自己的鸢姐儿,所以在方才赵小五表露了一点点意思之后,她便压下了这个念头来。 但是…… 不能让秦怀玉的名声闹得声名狼藉,却也可以使一些手段,给她安些别的罪名。 这些念头一起,王婉清便有些压制不住,她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克制了自己那些蠢蠢欲动的想法。 如今秦怀玉比先前要难对付的多,她不能冲动。总归赵小五就在别院里被自己关着,她可以慢慢的想法子,等到日后若有能用得上的时候,倒是一枚趁手的棋子! …… 这些事情,秦怀玉是不知道的。 她从平原侯府出来之后,便直接去了草庐。 因着昨夜里的那一顿不知道味道如何的饭菜,所以她去之前,还特意去了城中的酒楼里买了鸡鸭鱼肉,预备拎过去给张成林他们吃。 毕竟,昨儿的饭菜,便是她自己也觉得郝然的很。今日过去,也得有点准备才好。 如她所料,见到她前来的时候,张成林依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哼了一声便背着手进屋去了。 对此,秦怀玉也不在意,只是笑眯眯的将买来的鸡鸭鱼肉都送进了厨房。不过却在看到厨房里满满当当的东西之后诧异了一番:“你们这是去采买过了?” 瞧着房中摆的满满当当的瓜果蔬菜,倒是比自己买的还要新鲜的多呢。 宁安的眼中有一瞬间被抓包的局促,旋即笑道:“是呢,不过还是多谢姐姐的一片心意啦。” 不过一晚上的功夫,秦怀玉倒是没想到宁安改口喊自己姐姐。一个称呼而已,她也没有多想,将东西放下之后,便去找了张成林:“老先生,不知今日我可以做些什么?” 闻言,张成林指了指外面摆放的药草,吹胡子瞪眼道:“没瞧见那么多的草药么,都给我晾晒好了,分门别类的包起来。” 一想到早上起来那臭小子送过来的几坛酒,他就觉得心里堵得慌,不过面对眼前这个小丫头,他却是发不起火来,毕竟,冤有头,债有主! 张成林在房中坐着,看着墙角摆放着的酒,越发觉得脑壳疼的厉害。 相较于他超级大的脾气,秦怀玉则是好性子的很。 不管张成林如何刁难,让她做什么便做什么,打扫庭院收拾药草,最后还在他的指使之下,在篱笆旁边翻倒了一块地,撒上了药草的种子。 做完这一切之后,已经到正午了。秦怀玉早上来的时候便买了做好的肉类,这会儿将肉类切片上桌,又拌了爽口的小菜,还在宁安的指导下,煮了一锅面条,端上桌的时候,明显瞧着比昨日强了许多。 至少,勉强算是色香味俱全了。 看着这一桌饭菜,昨日里还念叨着不吃外面饭馆做的菜的张成林,现下倒是吃的十分的香。 一旁的宁安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自家师父,一面笑着回头道:“秦姐姐,您也坐下来一块吃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招手让她坐下。秦怀玉起初是不大好意思的,不过后来被张成林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便也坐了下来一起吃饭了。 等到吃完饭后,不用人支使,秦怀玉便乖觉的去收拾了碗筷洗刷。她倒是不觉得委屈,毕竟自己有求于人,这些又是力所能及的。 倒是宁安有些过意不去,小声道:“秦姐姐,您别生我师父的气,他就这么一个臭脾气,其实人还是不错的。” 这个,秦怀玉自然是知道的。她一向不觉得,一个能够将时疫治好救济众生的医者,心性会坏到哪里去。 更何况,就看宁安被教的这么好,就能够知道张成林的品性不错的。 这两日相处,两个人干活闲聊的时候,宁安跟她说过自己的身世。秦怀玉才知道,宁安的父母双亡,一度流落街头成了个小乞丐,快饿死的时候被张成林给捡回来的。 若不是张成林,他的一条命早就没了。所以虽说平日里他跟张成林互相拌嘴挤兑,可是在心里,拿他却是当做父亲一样看待的。 只不过,这一老一少的相处方式的确是异于常人罢了。 因此秦怀玉点头笑道:“我知道的,你们都是好人。” 听得秦怀玉这话,宁安顿时一笑,眼睛弯起来的时候,瞧着倒像是有星星一般的亮。 第二日的时候,秦怀玉依旧是无功而返。 当天傍晚,当她将所有张成林吩咐的活计都干完,把饭菜摆上桌的时候,再次得到了逐客令。 这两日的经验,大概让她知道,自己将要打的是一场持久的战,所以面对张成林的冷脸,秦怀玉没有气馁,依旧脸上带笑,请了安之后便离开了。 等到秦怀玉走了之后,宁安便有些不忿道:“我说老头儿,你这可就过分了吧。秦姐姐都说了是火烧眉毛的事情了,您怎么就无动于衷呢?” 第28章 明白了么? 闻言,张成林鄙夷的拿筷子敲了他一下,嗤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懂不懂?” 再说了,那臭小子明知道女儿红对自己来说代表了什么,今儿还直接送来了好几坛,故意拿刀子戳他胸口,他要是不借此机会磋磨一下臭小子的心头肉,都对不起那几坛酒! 张成林拿筷子夹了一口肉,又喝了一口气,美滋滋的眯起了眼。 唔,味道还真不错,不愧是这京城第一楼的饭菜。 不错,不错。 …… 从张成林处回去之后,秦怀玉便问起了家中的事情。 其实就算是她不问,锦书也预备着一五一十说的。 “小姐放心,奴婢们听着您的话,没有人出去。不过中午吃饭的时候,倒是听得那些下人们说了一嘴。” 锦书将那些消息给说了一遍,末了又道:“现下那几个院子里都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安安静静的像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 说起来锦书也有些奇怪,按理说这事儿闹得这样大,秦老夫人禁了足二小姐的足,以她的脾气,怎么也得闹一闹才对吧? 不过这次,二小姐倒是安静的很。 闻言,秦怀玉嗤了一声,道:“理会她们做什么,这几日你们也都安分些,莫要让人拿住了把柄。” 母亲身体不好,她的祖母又不大肯放权给二婶,所以这平原侯府里面,竟都轮得到王婉清一个妾侍来管家了,现下她没工夫去顾及别的,若是丫鬟们被王婉清借故找茬的话。 不敢动自己,动一个丫鬟她还是有本事的。 这话,锦书自然明白,当下便恭声道:“小姐放心,奴婢们明白的。” 等到吃完饭之后,锦书照例伺候她洗漱。谁知洗澡的时候,却看到了秦怀玉手上的燎泡。 小小的水泡瞧着晶莹剔透的,可是却疼的很。 锦书被她手上的燎泡吓了一跳,可却不敢多问,只是试探着道:“小姐,您这燎泡要及时挑开的,否则会更疼的。” 要是锦书不说,秦怀玉压根都没发现自己手上多了这种东西。 她瞧着好玩,还有些新奇的戳了两下,听得锦书这话,又诧异的问道:“燎泡,那是什么?” 在锦书解释了是因为干活才会有的之后,秦怀玉便下意识的想要将燎泡藏起来。 不过锦书倒是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只劝道:“小姐,听奴婢一句,让我帮您把燎泡挑开吧?” 见锦书果真是只关心自己,并没有别的意思,秦怀玉这才有些迟疑道:“唔,那你帮我戳开吧。” 她这还不知道要再干几天活儿呢,要是干活的时候破了,说不定会被张成林嫌弃的。 只是秦怀玉没想到,挑泡会这么疼。 “嘶……” 见秦怀玉皱眉头,锦书下手越发的轻,一面悄声担忧的问道:“小姐,您这两日到底出去做什么了呀?” 瞧瞧这手上的燎泡,很明显就是做粗活才会有的。可是她一个大小姐,每天禁止所有的下人跟着,总不能是自己跑到谁家当奴婢了吧? 锦书瞬间就将自己这个想法给抛出了脑海,却不知道这是自己最接近真相的一次。 秦怀玉原本是不想回答的,可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索性便直接开口道:“不瞒你说,这两日我去武馆练武去了。你也知道,这家中乌烟瘴气的,若是没有防身的本事,还不知要着了谁的道儿呢。” 她说到这里,又道:“不过,这事儿你不要跟外人说,谁都不可以,省的隔墙有耳。哦,还有,母亲若是问起来我,你便说我贪玩,出去玩去了,明白了么?” 这个锦书的忠心,她是不怀疑的。毕竟周嬷嬷看人一向十分的准,她既然能将锦书推举上来,这说明锦书是个值得信任的丫头。 可信得过是一回事,会不会将真相告诉她,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更何况,秦怀玉之所以这么告诉锦书,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这话她只跟锦书一个人说过,那么如果这个由头被别人知道,就只能是通过锦书的嘴。 而她想要看看,锦书会不会说出去。 毕竟,她需要忠心的丫鬟,是只对自己一个人忠心的那种。 秦怀玉心中打定了主意,见锦书答应了下来,这才点头,任由锦书给自己抹了药,上床休息去了。 说来也奇怪,这一夜,她再次一夜睡到了天亮。 前世里的最后那几个月,秦怀玉夜夜失眠,每次想到自己跟顾明珏渐行渐远的关系就觉得心如刀绞。再加上他限制自己,将她囚禁在自己的宫殿之内,更是让她的心情玉洁不已。而今生,因着那些噩梦般的过往,她虽然得了重生,却也是夜夜不得安眠,每每一身冷汗的吓醒。 可是自从去了草庐那里之后,她竟然能够安稳的睡觉,却是让秦怀玉有些心情复杂。 这样的安眠,她已经许久都没有拥有过了,现在拥有,竟然觉得奢侈不已。 也因着晚上的好睡眠,秦怀玉起床的时候难得神清气爽,连阴郁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她给长辈们请了安之后,自己回房间吃了早膳,又嘱咐了锦书,让她好生守着院子,这才继续去了张成林那里。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次自己去了之后,张成林却没有再为难她。 “你来了。” 见秦怀玉前来,张成林扫了她一眼淡淡道:“说说吧,你娘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秦怀玉原本都已经打好主意,做好了持久的准备了,谁知突然听到了张成林这话,一时竟然楞在了原地。 她,是不是听错了? 看到她发呆,张成林一蹙眉,哼了一声道:“怎么,这是不想说?” 他老头子好容易大发善心,准备帮忙呢,这怎么着,还发呆上了。瞧瞧这一脸的难以置信,她觉得自己就这么像是爱磋磨人的? 听得张成林的话,秦怀玉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的眼眶骤然便红了下来,直接跪了下来给张成林磕头。 第29章 拿纸笔来 那双膝跪地的时候,磕着硬邦邦的地面,发出的声响让张成林都有些皱眉。而旁边的宁安更是直接小跑过来关切的问道:“秦姐姐,你没事儿吧,磕疼了么?” 秦怀玉摇了摇头,庄重的行了大礼,带着哭腔道:“小女子秦怀玉,多谢先生的大恩大德!”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张成林居然这么容易的便松口答应了,原本以为自己还会被继续刁难一段时间呢。 只能说,这个惊喜来的实在是太猝不及防了。 见她这红了眼眶的模样,张成林难得的有些心软,摆手道:“行了,别跟老头子这儿玩这些虚头巴脑的了,起来吧,说说看,你不是要让我给你娘看病么。” 平心而论,若不是顾明渊,他是不会让这小丫头进门的。可是接触下来,他愿意给这小丫头一个机会,却并不是因为顾明渊,而是这个丫头是人品了。 他心中叹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反观秦怀玉,却是红着眼睛,一脸感激的再次道谢,继而在张成林不耐烦的神情中,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来。 “老先生,这是小女子保留下来的药渣,请您过目。” 因着害怕药渣时间长了看不出来药性,所以秦怀玉让庄嬷嬷去留意不要让那些药入了母亲口中的同时,每日都在过滤新的药渣出来。 而这一份,是今日她新从庄嬷嬷那里拿到的。 张成林从她的手中将小纸包接了过来,打开之后,捻了捻药渣,嗅了一下之后,递给了宁安。 “小子,你来看看。” 秦怀玉仔细留意着张成林的神情,却见他的面上毫无波动,一时之间心里也有些悬了起来。 难不成,他也看不出来什么? 而在听到他竟然让宁安去看的时候,秦怀玉更是揪起了一颗心。这神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她在一旁忐忑着,宁安已然伸出手接过了那个药包,显然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 因着对秦怀玉带着几分好感,所以宁安在查验的时候,到底打起了十分的精神。 他查验了半日,才有些迟疑道:“唔,师父,这个方子,似乎没有问题啊。” 宁安说到这里,见张成林不说话,又觉得有些不安,拿不准张成林的意思是什么,便又问秦怀玉:“秦姐姐,你母亲的症状是什么样子的?” 涉及到庄月兰身体的症状,秦怀玉一点都不敢大意,仔细想着她这几日的情形跟前世里的症状,斟酌着道:“起初的时候,大夫诊治说是风寒入体,但是吃了药之后并没有作用,反而越发加重。现在日常吃着补药,大夫说是身体无碍,但是她的脸色蜡黄,身体虚弱,且时不时的咳血,但并不是肺痨。” 前世里的时候,她记得母亲死之前几乎是日日咳血,大夫有当肺痨来诊治的,还有说她是鼠疫的,吃了那么多的药,却是一日重似一日,最终……撒手人寰。 那时顾明珏为了讨好她,还特意请了太医院院首为母亲请脉。可得出的答案依旧……是不知缘由。 其实现在想想,大抵顾明珏并没有打算治好母亲,说不定那太医早被他嘱咐过,就算是知道什么也不会告诉自己的。 秦怀玉心中想着这些,一时有些阴郁,她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想法,轻声问道:“大抵就是这些了,这个药渣,是不是有问题?” 宁安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道:“我不大确定,师父,我觉得有些不对。” 他指着这个药渣,道:“如果按照秦姐姐的描述来说,这里面不应该出现附子草的。” 虽说那是一味补药,可显然不应该出现在这个症状的药方里。 而张成林的眉眼已然冷却了下来,沉声道:“自然是不对的。” 他心中有个隐隐的猜测,只是需要亲自去看一下当事人的症状才行。 念及此,张成林又问道:“丫头,你是哪一家的人?” 听秦怀玉的描述,如果真的是自己猜测的那样,那那个女人怕是没有几天的日子好活了。便是为了顾明渊,他也少不得要走这一趟了。 听得张成林的话,秦怀玉顿时大喜过望,带着几分欣喜道:“回老先生,小女子是平原侯府上,家母正是平原侯夫人。” “原来你是平原侯的女儿。” 张成林神情微动,似是想到了一些什么,继而又道:“罢了,老夫随你走一遭吧。” 他说到这里,又回头看向宁安道:“小子,去收拾了老夫的药箱,咱们进城一趟。” 见张成林要去给庄月兰看诊,秦怀玉的神情顿时激动不已,她刚想说什么,却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因带着几分不安道:“老先生,我能不能求您一件事儿?您别去府上,我带着母亲去城中找一家客栈,劳烦您在外面诊治行么?” 闻言,张成林眉毛一挑,问道:“怎么?” 秦怀玉神情有几分为难,到底是说了自己的担心:“家中有人想要谋害母亲,我不想打草惊蛇。真是对不住您,请您见谅。” 家里那些魑魅魍魉那么用尽心机的谋害母亲,她如今好容易找到了救星,绝对不能出一点差错。毕竟家里那一老一少两个王氏把持了家中的权力,万一走漏风声,再害到了母亲,那她可就后悔不及了。 听得这话,张成林瞬间了然,这大家世族里的阴私之事,他也有所耳闻的。现下看这丫头的表情,他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因此张成林几乎没有犹豫的点头,摆手道:“无妨,小事而已,老夫就帮你这个忙吧。” 见张成林突然这么好说话,秦怀玉感激不已,连连道谢之后,一行人便去了城中。 她在天下第一楼内定了两个房间,又点了饭菜,再三道谢,让张成林师徒先歇着,自己则是立刻回到了府上。 等回了府上之后,便以带着母亲去天下第一楼吃饭的缘由,将她带了出来。 …… “你这丫头,母亲身子又不好,没得出去吃饭做什么?” 第30章 这是中毒 被秦怀玉半哄半劝的带上了马车之后,庄月兰还有些无奈,笑道:“再说了,母亲一向又不爱出去,你若是想吃,自己去便是了,非得带着我这个老婆子做什么。” 秦怀玉亲亲密密的坐在庄月兰的身边,听得她这话,挽着她的胳膊笑道:“母亲不是一向喜欢吃淮扬菜么,那天下第一楼最近换了厨子,请的便是擅长淮扬菜的大师父,女儿昨日去尝了一下,味道很好呢,您去了保管会喜欢的。” 见她这爱娇的模样,庄月兰不由得失笑,拍了拍她的手,到底没有说什么。难得女儿有一件高兴的事情,更何况她日日的待在府上,如今出来透一口气儿也是好的。 只是庄月兰没有想到,她到了之后,那房中竟然还有两个人。 “咱们可是走错了?” 庄月兰见到房中竟然还坐着一老一少,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就要往外走,却被秦怀玉扶住了。 “母亲,您先进去吧。” 秦怀玉示意庄嬷嬷在外面守着,自己则是扶着庄月兰走到了房中,顺带示意庄嬷嬷关上房门。 见她这模样,庄月兰便知道这两个人是秦怀玉认识的人了,因此压着心头的疑惑,随着她一起走了进来。 “不知二位是?” 听得庄月兰发问,秦怀玉轻声解释道:“母亲,这位是张成林张神医,旁边这个是他的徒弟宁安,其实女儿今日带您出来,不是为了吃饭的。而是,为了想请神医给您请脉的。” 等到秦怀玉说完之后,庄月兰这才明白过来,心中感动,含笑看了一眼秦怀玉,拍了拍她的手。 跟张成林见了礼之后,她端庄道:“有劳张神医了。” 张成林笑着点头示意,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道:“夫人,请吧。” 从张成林给庄月兰望闻问切开始,秦怀玉的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她的手指头不住地搅在一起,眸子更是一错不错的看着他们二人,生怕自己会错过什么。 等到张成林收回手之后,秦怀玉更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高高的被掉了起来,连呼吸都屏住了。 “老先生,我母亲她……” 张成林却并没有回答她,只是沉吟道:“你再将药渣拿过来。还有,她日常的饮食清单给我一份。” 闻言,秦怀玉便知他怕是有主意了。连忙将庄嬷嬷请了过来,询问了她。 庄嬷嬷负责庄月兰的衣食住行,对她平日里的饮食最为熟悉,想也不想便一一道来。 而张成林越听,眉头便皱的越紧了。 待得她说完之后,张成林捻着药渣,心中不住地过着念头,回头冲着宁安道:“拿纸笔来。” 他提笔写下一个方子,原本想递给庄嬷嬷,想了想又收回了手,递给了宁安道:“你去抓药,按照这上面的分量拿,一分一毫都不要出差错。再回家一趟,把我柜子第四个格子里的瓷瓶也带过来。” 宁安看了一眼那个方子,又听得他的嘱咐,神情也凝重了下来,再不复先前那个吊儿郎当的模样,恭声道:“是,徒儿这就去。” 待得宁安去了,秦怀玉的神情也越发的紧张了起来,她跟庄月兰对视了一眼,也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慌乱。 见房中几人的神情,张成林缓了缓神情,道:“实不相瞒,夫人你没有病,是中毒了。” 听得她第一句话的时候,庄月兰才松了一口气,结果他下一刻便将自己给吓了一跳。 她顿时便攥住了衣襟,再不复先前的端庄,失声问道:“中毒?” 秦怀玉心中早就知道答案,倒是还好,只是庄嬷嬷的脸色却是惨白。 庄月兰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后来更是陪嫁过来,这么多年夫人最信任的便是她,可她竟然让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给夫人下了毒! 庄嬷嬷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心疼,连忙问道:“敢问大夫,我家夫人这毒,可能解么?” 闻言,张成林点头道:“虽然麻烦些,不过应该尚可。待会我徒儿拿了药回来,且先让你家夫人吃着,等半月之后,老夫再来看她。” 正说着,就听得门外有小二敲门,在门外道:“客观,您要的饭菜好了。” 听得这话,张成林咳了一声,在征得了她们的同意之后,吩咐道:“端进来吧。” 因着宁安还没回来,所以众人就边吃边等,再加上张成林是帮了她们的大忙,在庄月兰的执意相让之下,便由他坐在了上位上。 饭菜吃到一半的时候,宁安便回来了,见到房中的景象,眼神一眯,不过碍于有外人在场,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张成林对于他那个凶巴巴的眼神毫不在意,嘿然一笑,接过了配好的药方,一一查验了之后,递给了庄嬷嬷,道:“这些是七日的量,吃完之后,老夫会让徒儿给你们送过去新的,切莫大意。” 对于自家夫人的身体,庄嬷嬷自然是一万个上心的,她谨慎的点头应下,一旁的张成林倒是浑不在意,擦了擦手便继续吃饭了。 等到吃饱喝足之后,庄嬷嬷扶着庄月兰离开,秦怀玉则借故留了下来。 庄月兰此刻有许多的问题想要问她,可是也知道秦怀玉怕是还要跟这位素不相识的神医说什么,索性便跟着嬷嬷先走了。 等到庄月兰走了之后,宁安瞬间就收敛了先前的乖觉模样,直接炸毛道:“老头儿,你居然不等我吃饭!我这一路跑的都快累成狗了,回来之后还得吃残羹剩饭!” 对于宁安的炸毛,张成林直接忽视,继续美滋滋的吃着手中的鸡腿。他其实根本就没吃饱,毕竟方才有点放不开。 这老头子的吃相,宁安表示根本就没眼看,也不知道是谁刚开始不要脸的说什么,坚决不吃外面的饭菜。 现在呢,呵,吃的比谁都香呢! 他哼了一声,不看这个糟老头子,又转头跟秦怀玉诉苦:“秦姐姐,我刚刚可是一路用轻功跑回去的,怕耽误了功夫,一会儿都没有歇着。” 第31章 南疆剧毒噬心 秦怀玉自然知道他的辛苦,连忙笑着道谢,倒是旁边的张成林冷嘲热讽的鄙夷道:“脑子不好就说脑子不好,满大街租用马车的,你不去乘坐,非得自己颠颠的跑回去,不是活该么?” 这话一出,引得宁安瞬间要再次炸毛发飙,秦怀玉好笑的看着这一老一少斗嘴,也不由得嘴角上扬。 “行了行了,吃饭的时候还没个正行,老老实实的给我坐着。” 张成林到底是年纪大,暂且占了上风,压制了宁安之后,便抢先拿架子去压他。 宁安本来就骂不过张成林,这会儿听得他这话,更加的气愤,哼了一声道:“个老不休!” 眼见得宁安气呼呼的吃饭,秦怀玉越发的想笑。 宁安一向跟着张成林没皮没脸习惯了,现下无意中一回头,见到秦怀玉冲着自己笑,顿时找回了一点点丢失的脸皮。 他有些害臊的脸红了一下,低头吃饭了。 其实宁安生的很漂亮,此刻这模样,瞧着更加的多了几分可爱。 秦怀玉见他这模样便忍不住想要逗他,只是二人还不算特别的熟悉,所以便忍住了不过,这宁安生的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再加上现在年纪还小,当真是有几分雌雄莫辩的美来。 见他低头吃饭不说话,张成林嗤了一声,鄙夷道:“瞅你那点出息。” 秦怀玉一向吃的不多,这会儿早已吃饱了,只是坐在这里听二人说话。 等到二人终于吃饱之后,张成林才看了一眼秦怀玉,道:“说吧,丫头你一直守在这儿,是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啊。” 秦怀玉先前见他们吃的很香,便一直都没敢开口,这会儿听到张成林问话,这才开口道:“唔,我想问,我母亲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前世里知道母亲是中毒,现在也确认了的确是中了毒,但是却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毒,又是怎么到母亲的身体里去的。 张成林就知道她得问这个,他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淡淡道:“是南疆的毒,叫噬心。” 闻言,秦怀玉瞬间一惊,南疆噬心毒?!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老先生,您可否告诉我,这噬心毒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前母亲所中的毒都查不出来,她原本以为王婉清她们买通了大夫,所以大夫不尽心尽力。可现在听张成林这话中的意思,怎么还扯到了南疆去了? 南疆是什么地方。 那里以女子为尊,所居住之地皆是蛇虫鼠蚁横行,自出生便带毒,因着地处偏僻瘴气弥漫,所以世人很少愿意去跟南疆那里的人接触。 而南疆的人虽然不算是与世无争,可也还算是老实,很少有出世的。 但也有例外。 因着南疆人会制毒,所以京城中也有人会以高价将他们圈养,之后专门用来做毒的。 只是,这种事情,秦怀玉可以十分确定,平原侯府是没有的,而父亲这些年一直在京城,只有这两年打仗才去了边疆,以秦老夫人跟王婉清的胆量,也不至于敢私自去圈养那些。 所以……母亲怎么会染上南疆霸道的毒的?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父亲前世里是不会查错的。毒确实是王婉清下的,那么她到底怎么会得到这种毒药,就很值得商榷了。 听得她的问,张成林的神情也有些凝重:“此毒名为噬心,初期与普通的风寒无异,但歹毒的却是,那治风寒的药便是滋补它的猛料,随着日久天长,最终会叫人肠穿肚烂七窍流血而死。且因着它的表象与时疫相似,所以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真正的死因。” 见她眉头紧皱,张成林又不由得失笑,带着安抚的声音道:“放心好了,你母亲中的这个毒虽然霸道,可也不是无药可救的。况且老头子我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什么霸道的毒性没见过,一个区区的噬心毒,还不至于难为住我。” 这言下之意,便是一定可以治好庄月兰。 在张成林说话的时候,秦怀玉的神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这毒性这般霸道,怪不得前世母亲竟然会是那样一个下场而死。要不是父亲开棺验尸,连母亲是中毒而死都不知道! 秦怀玉的手不住地发抖,对于自己能够遇到张成林,更是觉得幸运不已,她猛地跪了下来,恭声道:“老先生的大恩大德,秦怀玉没齿难忘,若是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秦怀玉必然在所不辞!” 母亲的这一条命,就是张成林给救回来的! 见秦怀玉这模样,张成林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不至于的,起来吧。” 他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秦怀玉,若有所思道:“不过,你如果是要报答我,倒也不是不可以。” 听得张成林这话,秦怀玉想也不想便道:“您尽管说,小女子一定照办。” 只是秦怀玉没有想到,张成林会说出这样一个答案来。 张成林瞧着她答应的快,唇边的笑意越发的加重几分,道:“老夫这里还缺一个分拣药材的小药童,你可愿意来帮忙啊?” 秦怀玉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下意识问道:“药童?” 见她反问,张成林道:“你不愿意?” “不不不,自然是愿意的。老先生愿意抬举我,小女子自然愿意。” 秦怀玉没想到他会让自己做他的药童,诧异之外,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激动。要知道,这可是神医,天底下不知多少人想求着跟他学医,让他指教的。而自己竟然有这个机会,说不激动是假的。 见秦怀玉答应下来,张成林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那就行,今儿个就算了,你且先回去吧,三日后来我的药庐帮我。” 秦怀玉自然没有异议的答应了下来,等到她走了之后,宁安才皱眉道:“师父,你让她跟着你干嘛?” 因着张成林的脾气太过古怪,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行踪,更别提给人看诊了,那都是随缘的。所以他们根本就不需要人帮着去整理药材之类的,这些他自己一个人都能做了。 这老头子是抽什么风呢,居然要使唤秦怀玉做这些? 第32章 王爷好茶道 见宁安眼中的疑惑,张成林并没有说话,只是睨了他一眼道:“小子,吃饱了是吧,叫人把剩下的饭菜打包了,回家。” 他不说,没人可以从他的嘴里撬出话来。宁安冲着他哼了一声,转身去叫小二打包饭菜了。 而张成林则是看了一眼窗外,正看到秦怀玉离开的背影,和对面酒楼里的那一道修长的身影。 张成林冲着他吹胡子瞪眼,可脸上却带出笑容来。 这个臭小子哟,心思藏的可够深的,要不是这一次人家姑娘上门,他还不知道这小子居然早就存了心思。 往常不知道倒还罢了,这次既然知道了,那姑娘又是个好的,那自己这个做师父的,也得帮他一把不是? …… 因着今日出来的时候只乘坐了一辆马车,再加上这里离家并不远,所以回去的时候,秦怀玉索性便步行走了回去。 谁知才穿过了两条街,便有一辆马车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秦小姐。”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挑开车帘,继而便露出了顾明渊的面容来。 秦怀玉微微一愣,循着声音望去,便看到了顾明渊含笑的面容。 她诧异之时,又生出几分不可言说的喜色来,施了一礼道:“王爷,好巧。” 闻言,顾明渊弯唇一笑,道:“是巧,要去哪儿,本王送你?” 听得这话,秦怀玉原本想拒绝,复又想起先前承了顾明渊的情,便又将拒绝的话咽了下去,温声道:“如此,便麻烦王爷了。” 待得她上了马车,才发现顾明渊面前的小桌子上摆着一盘残局,看模样,赫然是这人方才正在一个人对弈。 秦怀玉瞬间便笑着问道:“王爷倒是好兴致,自己跟自己下棋么?” 顾明渊眉眼含笑,声音里倒是带着几分叹息,摇头道:“无人可共对弈,只能自己寥做解闷了。” 他说到这儿,又问道:“你去哪儿,本王送你。” 秦怀玉原本是想直接回家的,不过在看到他摆着的棋盘,却突然想到前世自己对弈的情形来,一时就没来由的有些酸,将嘴里的话转了一转,改口道:“今日无事,原本是想去棋社坐一坐的,王爷可要一同去?” 听得她的回答,顾明渊眸中闪过一抹诧异,更多了几分笑容,点头道:“却之不恭。” 他这一路跟着,自然知道秦怀玉是要回家的,之所以在马车上摆了这一盘残棋,也只是想要得个机会,跟她在马车上手谈一局。 只是没有想到,她竟然给了自己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顾明渊的笑意毫不掩饰,让秦怀玉越发觉得有些叹息。她没有想到,如顾明渊这样的人物,竟也会孤独至此,不过是有人与他下棋,便能如此高兴。 念及此,她的神情也越发的和缓了下来。 桌上的残局摆到了一半,秦怀玉垂眸,莹润的指尖捏了一枚黑子,想了想,放在了一个位置。 见她这一步棋,顾明渊挑眉一笑,道:“秦小姐倒是机智。” 只凭一子,便将这棋局的僵局给破了,虽然是剑走偏锋,却不得不说是一步好棋。 只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借着自己的损失,却是直捣黄龙,让顾明渊反而处在了被动的阶段。 这样的损失还真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 顾明渊拧眉应对,一时倒是除了这下棋的声音,便再无其他的声响。 等到二人一局酣畅淋漓的厮杀完毕之后,秦怀玉才发现这马车已经停下来许久了,此刻正在棋社的门口。 顾明渊当先下了马车,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秦怀玉弯唇道谢,却拒绝了他伸过来的手,径自扶着马车的门框,跳下了马车。 见状,顾明渊伸出的手放在唇边咳了一声,带着笑意的陪着她一同去了棋社。 人生最畅快之事,莫过于棋逢对手。且不得不说,顾明渊是一个很好的对手。 跟他下棋,虽说让秦怀玉需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可这种互相较量的感觉,却让她更觉得特别舒服。 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秦怀玉竟然就这样跟顾明渊下了三盘棋,而这一下午的时间,竟然也已经过半了。 最后,还是顾明渊将棋盘收了起来,笑道:“好了,也该歇一歇,秦小姐这样消耗精神,难道不累么?” 他一面说,一面将旁边红泥小火炉上烧着的水壶提了起来,跪坐在旁边沏茶。 秦怀玉也觉得精神有些疲倦,此时见到顾明渊的动作,却又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这人的动作行云流水,完美的就像是一幅画。 秦怀玉坐在原地,看着他的动作,连动一下都不敢,生怕会搅扰了这一幅画。 等到顾明渊将茶沏好之后,无意中回头,就看到了秦怀玉这幅模样,他的眉眼瞬间扬起了一圈圈的笑意来。 “喝茶。” 见男人递过来的茶盏,秦怀玉下意识接过,目光则是在他的手上停留了一瞬。 顾明渊的手很好看,虽不算是瓷白,却也是骨节分明,修长而有力。 秦怀玉掩饰似的喝了一口茶,却觉得那茶水入口清香。 那一口茶喝到嘴里,秦怀玉只觉得自己所有的疲倦都在这一刻被一扫而空。 她挑眉一笑,诚挚道:“王爷好茶道。” 闻言,顾明渊弯唇一笑,抿了一口,道:“露怯了,得秦小姐夸赞,愧不敢当。” “王爷实在是过谦了。” 秦怀玉这话说的真心实意:“您于茶道之上的技艺,怀玉拍马不及。”前世里,她也曾为了顾明珏认真学习过茶道,只是到底没有这个天分,虽说能分辨出好坏来,可真的叫自己去泡茶,却是有些丢人的。 而顾明渊于此事上,的确是厉害的很。 听得她这话,顾明渊的笑容越发的扩大了几分,生平头一次觉得自己有一样拿出手的技艺,竟是一个不错的感觉。 因着今日二人已经敛下三盘,接下来的时候,倒是没有在下棋。 顾明渊去过很多地方,见识的多,索性便跟她说起了自己见到的那些趣事。 第33章 没大没小的丫头 二人从诗词里的趣事儿说到了风土人情,倒是相谈甚欢,这一下午的时间,就在二人都没有发觉的时候不知不觉的便溜走了。 等到秦怀玉意识到外面天色变暗的时候,已然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 见这天色,秦怀玉颇有些恋恋不舍的起身道:“今日跟王爷探讨,怀玉受教不浅,只是今日时候不早,只能憾然告辞了。” 听得这话,顾明渊含笑起身道:“怪本王,竟没有注意时间,走吧,本王送你回去。” 秦怀玉原本想拒绝,不过最终还是没有拗过他,任由他将自己送回了平原侯府。 马车停在了角门处,秦怀玉下车之时,才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情,因诚挚道:“王爷,多谢您当时给了我张神医的地址,此事怀玉无以为报,铭记在心,日后若得机会,定当全力报答。” 先前见秦怀玉停下脚步,顾明渊还以为她要说什么,不想竟听到这话,不由得失笑,继而正色道:“无妨,不过是小事罢了。不过,本王原本以为,咱们已经算朋友了呢。” 说这话的时候,顾明渊的神情带着暖意融融,秦怀玉对上他的目光时,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她点头道:“自然,我们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就无需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话了。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 顾明渊神情温柔,秦怀玉被他的话打动,只觉得心中也随之暖了起来。 她重重的点头,笑道:“好,那王爷回去的时候小心些。” 听得这话,顾明渊含笑道:“自然,那么,朋友,下次再见吧。” 他说完这话,含笑注视着她道:“快些进去吧,别磨蹭了。” 秦怀玉笑着答应了,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几分欢喜,抬脚进了角门。 那角门不多时便被重新合上,看着眼前这个闭上的朱门,顾明渊好一会儿才将车帘放了下来,吩咐道:“回府吧。” …… 秦怀玉进门之后,一路脚步未停的回了房间,只是那神情里,却始终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来。 可笑着笑着,她的面容便沉了下来。 与顾明渊今生的接触不多,可几次下来,她却深切的知道,这个男人是一个温暖而善良的男人。 而越是这样,越是让她不可自拔的想起前世里的自己究竟多么不是东西。 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秦怀玉啊秦怀玉,你前生死的,真不冤枉! 想到这里,秦怀玉先前起的那几分隐秘的欢喜,便尽数的散了去。等到她进门的时候,锦书看到的便是脸色阴寒的她。 “给小姐请安,您回来了。” 屋内燃着上好的炭火,进门那一瞬间的暖意将她包围,让通身寒冷的她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听到锦书的话,秦怀玉缓和了几分神情,点头道:“嗯。” 她一面说,一面将大麾解了下来,递给了锦诗。 “小姐,可要奴婢传晚膳么?” 秦怀玉点头应了,走到了桌子前坐了下来。 锦诗去传晚膳,而锦书则是走过来伺候她更衣。 “不必了,我自己来便是。” 秦怀玉挥手让锦书出去,自己拿了一套月白的衣裙径自换上。待得换好衣服去吃饭的时候,她又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锦书。 这个丫鬟,倒是个口紧的。 前几日她刻意跟锦书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是想看看这丫头的忠心如何。 她也没让自己失望。那日的话,锦书一个字都没有告诉别人,忠心还算是不错。 虽说,忠心一事还需要继续验证,不过对于现在的锦书,她还是满意的。 以眼下这个情形来看,一些事情,她暂且就可以交给锦书做了。 秦怀玉正在暗自捉摸着,就听得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锦诗出门去看了一下,不多时便回来回禀:“小姐,庄嬷嬷来了,说请您过去一趟呢。” 原本秦怀玉也打算等到吃完饭之后去一趟母亲那里,如今见庄嬷嬷来叫,便索性放下了筷子,点头道:“好,我这就过去,饭菜收了吧。” 她本来胃口就不大,心知母亲必然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自己,也懒得耽误时间了。 等到了沧澜院之后,果然见庄月兰衣着端庄的坐在房中。 “给母亲请安。” 见秦怀玉来了,庄月兰爱怜的招手让她过来,笑问道:“方才听庄嬷嬷说你在吃饭,可吃饱了?” 闻言,秦怀玉笑着点头道:“刚吃饱,正准备过来呢,不想母亲先差人来请我了。” 听得这话,庄月兰温声一笑,却是对侍立着的瑶琴道:“你且去给大小姐端几盘点心过来。” 那瑶琴答应着去了,秦怀玉看了眼她的背影,又打量了房中,轻声问道:“母亲这是换人了?” 庄月兰点了点头,淡淡道:“巧画手脚粗苯,打碎了一个瓷瓶儿,巧瓶包庇她,二人被我打发出去反省几日。” 她这话一出,秦怀玉便知是什么意思了,因笑着道:“丫鬟们手脚笨,是该罚的。” 如今庄月兰新换了药,正是紧要时刻,将巧画巧瓶两个丫鬟罚出去,也防止她们给别人送什么消息。 不过,这新来的瑶琴也不知是不是靠谱的。 看出秦怀玉脸上的担忧,庄月兰笑道:“不说她们了,总归我这里留心着,不会出大错的。母亲今日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白天的事情。” 这会儿房中只有庄嬷嬷,秦怀玉也不瞒着,轻声道:“回母亲,那张神医,是女儿找来给您看诊的。” 她将顾明渊帮忙的事情略过去,只说了自己在外面寻找大夫,又说机缘巧合之下,无意中得知了这位神医的住处,求得了他看诊的机会。 倒不是秦怀玉想要抹去顾明渊的功劳,只是他到底是个男人,若是让母亲知道自己跟外男接触过多,怕是又要心中不踏实了。 再者对于顾明渊,秦怀玉的心中有些复杂,下意识的便隐瞒了下来。 庄月兰倒是没有怀疑什么,听得她这话,瞬间便联想起前几日秦怀玉反常的往外跑,只觉得一切事情都串联了起来。 第34章 你想做什么? errno: connection timed out after 8000 milliseconds 第35章 今生,她宁愿恶毒到底 errno: operation timed out after 8000 milliseconds with 0 bytes received 第36章 有劳嬷嬷了 庄嬷嬷是庄月兰的奶嬷嬷,又是家生子,对她最是忠心不过,早就觉得自家主子太过仁慈了。如今见秦怀玉能拿住事儿,不由得欣慰不已,对于她的吩咐,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有劳嬷嬷了。” 秦怀玉又嘱咐了她几句,这才转身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经过王婉清院落的时候,她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灯火通明,还隐隐的有笑声传来。 她勾唇冷笑,眸子里却是化不开的浓烈墨色。 笑吧,很快,你就该露出马脚了。 自然,就算是没有露出马脚来,也无妨。 今日她给庄嬷嬷的毒药,自然不是母亲先前服用的那一份,却跟噬心毒格外相似,且发病的时间更为快速,约莫月余发功夫,便会有了效果。 而且,她是特意掐算好时间的,等到这两个丫头的症状发作的时候,父亲也就该回来了。 夜色浓重,秦怀玉的唇边无声咧开一抹弧度,旋即又收敛了起来。 以父亲对母亲的重视程度,再加上到时候自己手边的证据,这府上就该来一次大换血了。 前世里的时候,父亲跟大哥是在除夕前一日回来的。那时候边疆大捷,父亲着人送信回来的时候,正是母亲身亡之日。那王婉清心虚,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窜撮着秦老夫人将母亲提前下葬。 却不知,父亲跟大哥思家心切,竟是一路轻装简行的,比大部队提前两日回来。 而那一日,正是除夕。 他们却到底晚了一步,回来的时候,母亲已然被下葬了。 除夕团圆夜,父亲命人开棺验尸,查验出中毒之后,又雷厉风行的处置家中下人。 那是秦怀玉记忆最深的一个夜晚。 府上血流成河哀嚎遍地,秦怀玉到现在想起来,都记得那夜的惨叫声,和满地里鲜血的暗红。 其实前世里,她是被这等场景吓到,也畏惧过的。所以后来哪怕知道王婉清害了自己的母亲,在见到秦红鸢跟她哭诉,且求着她照顾的时候,秦怀玉还是答应了下来。 可现在想起来,她却只觉得那样的场景分外的畅快,且对当时的自己格外唾弃。 今生母亲能够好起来,前世里那一幕再不会出现了,但是,王婉清犯下的恶毒之事,却也别想就此遮掩过去。 现在她其实也有法子闹起来,可以祖母的脾气,必然是要护着王婉清的。所以她要等,等到父亲回来,丫鬟的事情也差不多就该闹出来了,届时有父亲在,什么巧言善辩都抵不过父亲的铁血手段。 有句话母亲说的的确不错,什么阴私手段,都抵不过光明的法子。父亲雷厉风行的出手,那些阴私哪里抵挡得住? 不过一个多月罢了,她还等的起。 且,拭目以待! …… 第二日晨起的时候,锦书一面伺候着她洗漱,一面轻声问道:“小姐,昨儿的时候,老夫人派人来问过,说是看关心您的身体可曾好点了没有。您看今日,可要去请安么?” 先前那封文书之后,秦怀玉这两日都没有去往宁安堂请安。虽说借口都是身体不舒服,可谁不知道那是秦怀玉自己心里不舒坦,所以下她们的脸面呢? 所以秦老夫人派人来询问,明面上是来关心自己,实则上却是变相的提醒她,凡事不可太过。 比如这事儿,就可以翻篇了的意思了。 听得锦书这话,秦怀玉嗤了一声,淡淡道:“去,怎么不去。我这两日身子大好了,是得去看看祖母呢。” 毕竟,她这日日出门可都没有背过人,府上怕是人人都知道自己没有身体不舒服。别的不说,昨儿个她名义上还带着母亲出门了呢。 这要是再不过去给秦老夫人请安,谁知道她会挑出什么毛病来? 秦怀玉倒是不怕她挑毛病,只是一想到这老太太回头再给母亲那边安一个交管不严的名头,就觉得心里膈应。 见秦怀玉答应前去,锦书也悄然松了一口气,不管如何,主子到底是小辈儿,跟长辈置气,传出去名声不好的还是自家小姐。 待得到了宁安堂,丫鬟见她来了,连忙笑着行礼,一面格外恭敬地将她给迎进了门。 秦怀玉进门的时候,就看到秦红鸢的脸色有些发白。显然是听到了丫鬟的通禀,知道自己来了。 只是她低着头,所以秦怀玉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 待得秦怀玉给秦老夫人行了礼,便见秦红鸢也站出来,格外规矩的给自己行礼,之后便垂眸一副乖顺的模样。 反倒是坐在首位的秦老夫人脸色和善,瞧见她也不是前几日那样的横眉冷对的模样了。 不但和颜悦色的让她坐了,还关切的问道:“身体可好些了?” 闻言,秦怀玉笑着应了,道:“多谢祖母关心,这两日好多了。” 秦老夫人点了点头,等到秦怀玉入座之后,便温声的跟旁边的王婉清道:“这个新来的教养嬷嬷倒是个不错的,待会让她去领赏吧。” 她说的教养嬷嬷,就是给秦红鸢新换的那一位。 先前因着有祖母跟亲娘撑腰,秦红鸢越发的有些骄纵,前几日更是让秦怀玉不软不硬的拿话给刺了刀子。之后秦老夫人为了让这个不争气的孙女儿好好地学规矩,便着人给她重新请了一位。 这位教养嬷嬷据说是宫里出来的,最是严厉,京中许多大家的女儿家都是她教出来的。秦家也是花了大价钱才请了过来,那位嬷嬷得了吩咐,对秦红鸢自然格外上心,每日里不知责打几遍,规矩一处错了就要被惩罚,秦红鸢恨得牙根痒痒,奈何这次无人给她做主,她只得含着眼泪好好儿的学着。 正因为这几天的磋磨,才让她今日瞧着规矩格外好。 秦老夫人看着高兴,便要打赏那位教养嬷嬷,而王婉清则是附和着微笑,道:“都是老祖宗选的人好,先前那位也确实是有些不像话,多亏您教导呢。” 只是她这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可那眼眸里却满是心疼。到底是自己的女儿,纵然前两日被气得不行,又要给她善后,可看到她受罪,疼的又是自己。 第37章 咱们过去吃饭吧 至于秦红鸢,她低着头,秦怀玉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瞧见她的帕子被攥的格外紧呢。 对这一屋子的眉眼官司,秦怀玉只做不知,略坐了一会儿,瞧着这几位婶婶跟姐妹们都不离开,她便也稳坐如钟,看似正在认真的听着她们说话,实则心思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有丫鬟垂眸走进,行了礼之后笑问道:“老夫人,饭菜都布置拖地昂了,可要现下移步花厅用膳么?” 闻言,秦老夫人点头应了,起身笑道:“咱们过去吃饭吧。” 秦怀玉这才知道,不是这些人不走,而是在她来之前,秦老夫人已经留饭了。 虽说她心中有些不情愿,也只能跟着一同去了。不过在无意中回头的时候,就看到二房的秦红瑶也正在冲着娘亲愁眉苦脸,瞬间便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果然还是年纪小一些的好,开心不开心的,都可以放在脸上。 说是一起吃饭,但其实坐下来的时候,还是按着辈分分着的。 两房正房太太们坐下来陪着秦老夫人用膳,而秦家的姑娘们则是在下首另外摆了一桌,五个姑娘围坐在一起。 这秦家三房有五位小姐,最小的便是秦红瑶,已经十三岁了,所以屋内服侍的丫鬟们并不算多。 而上首的饭桌旁边,除却老太太的两个大丫鬟服侍之外,还有王婉清和二房那两个生了孩子的妾站在旁边伺候着。 至于三房的妾侍,原本三房的老爷便是个才学平庸的,平素又最爱红袖添香之事,这些年一房一房的往家里抬,连青楼的姑娘和下人丫头们都敢招惹。 秦老夫人乐的看到庶子是个无能的德行,却也膈应那些女人的身份,便下了命令,一概只做通房玩物,不准抬成侍妾,只比丫鬟的身份高那么一些。 再加上张金桂又是个厉害的性子,这些年来,那些女人们在三房的地界儿里使劲了浑身解数,愣是连一个怀了孩子的都没有,压根就翻不起什么浪花儿来。所以像这种来给秦老夫人请安的机会,她们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因此上,来这宁安堂里请安的人,三房里从来都是只有张金桂和她的儿女们。 吃饭的时候,一向讲究规矩,所以房中的人虽然不算少,却是一丝声音都没人发出。 秦怀玉是长姐,又是嫡女,在这桌上坐的便是主位,她的旁边一侧是秦红鸢,一侧便是秦红瑶。 秦红瑶小丫头吃饭的时候规规矩矩,只是偶尔会偷偷地冲着自己悄然眨眼,格外的古灵精怪。而旁边的秦红鸢么…… 她都不用去看,都可以感受到那种时不时过来看自己的刺人目光。 对于秦红鸢的怨念,秦怀玉觉得这一顿饭,倒是吃出了几分的乐趣,因此坐着吃饭的时候,神情里甚至还能勾勒出几分笑容来。 等到吃饱饭之后,秦老夫人让人将饭菜撤下,坐着略说了几句话,又看向秦怀玉道:“怀玉丫头,过来坐在祖母这里。” 秦怀玉自然不会坐,她走过去行了礼,笑问道:“不知祖母叫孙女儿有何事?” 秦老夫人由着丫鬟的服侍拿茶水漱了口,又拿帕子擦了嘴,这才和善的笑道:“听说你昨日带着你母亲出门去了,她的身体可是好些了?” 听得这话,一旁的王婉清手指微微一动,目光也朝着秦怀玉看了过去。 秦怀玉抬眼,不着痕迹的从众人脸上过了一遍,说话的时候依旧轻声慢语:“回祖母的话,母亲还是老样子,只是想着母亲久在病中,兴许出去走走会好一些,便带着她出门了。” “原来是这样。” 秦老夫人微微点头,又道:“你母亲的身子骨弱,你平日里要多顺着她,不可惹她烦心。” 对这个挡了侄女儿路的儿媳妇,秦老夫人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奈何长子喜欢,所以她便只能强装和善,可心里却是烦透了她的。 就连这个屡次顶撞自己的孙女儿,她也得好好儿的哄着,不能太过分了。 先前知道那庄月兰久病不起,还巴望过她赶紧死了算了,谁知到了现在人都还好好儿的,让秦老夫人也有些添堵。不止如此,就连这个孙女儿,叫她瞧着也越来越堵心了。 因此秦老夫人就算是和善的说话,那声音里也是带着若有似无的刺儿的。 秦怀玉对她这态度早就心中有数,因此只是笑着应下,并不多说什么:“孙女儿知道了。” 她不提及那日文书的事情,秦怀玉便也不主动提起来。其实秦怀玉心中明白,这老夫人怕是巴不得自己问呢,这样她就能拿那些话来赌自己了,说出来无非就是什么,已经罚了秦红鸢,或者说都是浮光在作怪之类的话。 秦怀玉懒得听,所以压根也就不问。 反正她将这些事情捅出来,也不是为了让秦老夫人给自己主持公道呢。 她还没有天真到这个地步。 等跟她说了一会儿,秦老夫人这才终于转入了正题上面:“你一向是个懂事儿的,祖母最放心不过的。都说家和万事兴,咱们这一大家子,也要齐心协力才是。” 说到这儿,她见秦怀玉不接话,便又道:“过几日便是梅花宴了,这次你们几个姐妹都去,孩子们多,只让你二婶一人忙着也不像话。再者,平原侯府现下到底是你父亲在当家,总得有个人跟过去,也算是全了长公主的面子不是,就让你王姨娘跟着一块去吧。” 听得这话,秦怀玉瞬间笑了一声。拿撑一撑场面?这王氏还真说得出口。 不过…… “祖母思虑周全,既如此,便让王姨娘跟着去吧。” 她倒不是委曲求全,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别的事情来。 自己正愁抓不住王婉清的把柄,给她制造一些什么证据来呢,既然她这位好祖母非得让王婉清出头,那就别怪自己给王婉清捅刀子了! 见秦怀玉就这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秦老夫人一时还有些诧异。提起这个事儿的时候,她原本还以为又会如同前几日一样呢。 第38章 往事 甚至秦老夫人都想好怎么压她了,甚至为了给王婉清制造机会让她一同去赴宴,都忍着恶心让老三那个庶子家的女儿也跟着去宴会了,没想到,自己这还什么招儿都没使呢,对方就这么轻飘飘的给应承下来了? 不过,见她这么乖,秦老夫人也觉得舒了一口气,脸色好了一些,道:“祖母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行了,你们也都忙去吧,别在我这个老婆子这儿杵着了。” 见秦老夫人发话了,众人又纷纷打趣着笑说了几句,方才离开了宁安堂。 秦怀玉在秦老夫人这儿不过象征性的吃了几口东西,压根就没有吃饱,所以等去给庄月兰请安的时候,索性又蹭了一顿早饭。 今日的秦怀玉穿了一声正红的袄裙,外面罩着雪狐领的披风,披风上绣着红梅点点,那一圈领口的处则是一张完整狐狸皮围起来的毛,圈着她的小脸越发的莹白而娇嫩。 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眉眼弯弯,仿佛月亮一般,庄月兰瞧着她冲着自己撒娇的模样,只觉得一颗心都要化了。 她笑着拉过秦怀玉的手,冲着庄嬷嬷笑道:“没听到小姐的话么,还不快去传膳,省的饿坏了咱们的小祖宗。” 闻言,秦怀玉顿时笑着抱住她的腰,撒娇道:“母亲这么说我,怀玉可是不依呢。” 她这模样越发的逗的庄月兰笑容加剧,携了她的手一同去了小花厅里用早膳。 在庄月兰这里,秦怀玉只觉得浑身都放松了下来,庄月兰有意的纵着女儿,所以母女二人倒是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不过秦怀玉有些事情已经成了习惯,此时便是没了那些恼人的事情,刻在骨子里的礼仪却也是忘不掉的。 直到她们母女二人都放下了筷子,又收拾一番回到了内室,秦怀玉这才笑着跟庄月兰说话。 “今日怎的你祖母留膳了?” 对于这个婆婆,庄月兰是再了解不过的,知道她的性情不大好,平日里是看谁都不太顺眼的,所以听说她留了早膳,便知道十有八九是带着目的的。 此时问起来,也是怕秦怀玉受了委屈。 听得这话,秦怀玉笑着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末了又笑道:“她为了让王姨娘跟着去梅花宴,连三房的姑娘都忍着让带过去了,女儿便索性应承了下来了,母亲不会怪我吧?” 对于王婉清,庄月兰其实并没有太差的观感,毕竟她这些年都算是老实本分,所以听得她要去梅花宴,虽觉得不大和规矩,但是婆婆发话了,也就没说什么,点头道:“你们三房的女孩们都过去,若只让你二婶照应着,的确是不大合适,罢了,她去就去吧。” 闻言,秦怀玉顿时嗔道:“母亲倒是大度,她一个妾,去那等场合,您也不怕她丢人。” 这三房的妾侍,就属他们长房的王婉清过得舒坦的。 二房里,二叔虽然有些宠妾灭妻,但二婶为人精明,且又是皇商出身,再加上早年是老平原侯应承下来的亲事,所以在家中过得并不算差。那妾侍白凝儿跟她斗的厉害,到底没能压过她一筹。 至于三房里,那就更不用说了,三叔爱风月,却又是个怂的,那些年轻貌美的姑娘们到现在都只是通房,别说妾的位置,就连孩子都没生下来一个,在家中处境可想而知。 唯有他们长房的这个王婉清,虽说自从记事起,她就没见过父亲去晚夕院留宿。可母亲的性情宽厚,对她却也是十分照顾的。平日里从未摆过架子,在生病之后,在祖母的建议下,更是让她参与家中的掌权。若非如此,她一个妾侍,哪里轮得到她来管家? 听得秦怀玉的不满,庄月兰叹了口气,笑道:“你也莫要对她那样大的成见,你姨娘的处事我还是放心的,她跟着去,出不了什么差错。” 见她这么说,秦怀玉下意识就想将王婉清是元凶的事情说出来,到了又忍住了,只是轻声道:“母亲对她,也太宽厚了些。” 女儿小声嘟囔,庄月兰自然知道她是不满,因叹了口气道:“她也是个可怜的,到底是个正经的官家小姐,不得已做了妾,你父亲的性子你也知道。便对她宽厚一些,也无妨的。” 说起来,当年也是一桩冤孽债。 王婉清因着是秦老夫人的内侄女儿,所以当年也没少往家中来串门。可那年,老夫人身边一个丫头不规矩,竟借着便利给秦毅下了药,那时也是王婉清倒霉,误打误撞的被秦毅给破了身子。 她一个女儿家被毁了贞洁,回去之后便跳了河,说是想不声不响的了了性命,却又被丫鬟给救了上来。等秦毅清醒过来之后,府上闹得人仰马翻,虽说下药的丫头被处置了,可王婉清的事情却不好解决。 老平原侯原本就看不惯秦毅死不纳妾,再加上那时候她又怀上了秦怀玉,老平原侯觉得儿子身边不能没个贴心的人,所以在这事儿出了之后,径自抽了秦毅三十鞭子,之后着人去王家商议。 王家虽说是宁远伯府,可因着这些年并没有太过出头的子弟,导致渐渐败落了下去。 如今这些老一辈儿里面,嫁的好的也只有秦老夫人这一个。所以颇有些巴结平原侯府的意思。再加上那王婉清不过是一个庶女,算起来嫁给秦毅做妾,倒是一笔合算的买卖。 更重要的是,秦毅是军中新贵,现下正得皇帝的青眼。所以得知他要纳一个庶女做妾,想也没想的便同意了。 这之后没多久,王婉清便被一顶粉色小轿抬进了平原侯府的门。 那时庄月兰不是没有难受过的,可想到王婉清也是受害者,再加上她自幼被父母教导,这些年来秦毅从未碰过别人,叫她得了这几年的幸福时光,她已经很知足了。所以便也忍着芥蒂,答应了下来。自她进门后,也从未亏待过她。 第39章 张金桂的盘算 反倒是秦毅,态度比她激烈的多。出了那事儿之后,秦毅竟在自己身上戳了一刀,只道是伤了她的心,他合该一同受了这疼。反倒是让庄月兰吓了个够呛,在她手足无措哭的时候,还能笑着安抚她,同她说,只要自己不离开他,那他的命就丢不了。 那时庄月兰又气又急又埋怨又心疼,到底是没因为此事影响了感情。 等到王婉清进了门之后,他从未踏足过晚夕院,便是平日里见了这人,也只视若无物。这么多年来,更是一次都没有进过王婉清的院门。怀玉出生后,为了怀玉的名字,秦毅跟老平原侯据理力争,而那时候王婉清也生下了秦红鸢,秦毅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将所有的疼爱都给了秦怀玉。 想起往事,庄月兰不由得长叹一口气。这些年来,表面上瞧着王婉清过得不错,可其实同为女人,她能理解对方心里的苦。毕竟嫁了人,谁不希望夫君对自己好。偏偏王婉清当时错走了一步,成了妾,还是个不得好的妾,怕是也心里难受的吧。 只是这些事情,她却是不能讲给秦怀玉听的,所以此时在秦怀玉不满的时候,便只能两三句话带了过去。 见母亲这模样,秦怀玉心中叹了口气,那王婉清是个什么德行,她前世里已经见识过了,便是今生,也能瞧出那一张美人皮下埋得是什么祸心。但看母亲这被蒙在鼓里的神色,也只能暂且忍着。等到父亲回来之后,还是让父亲做决断吧。 因此她便摁下这件事不提,同她说起了别的。 谁知母女二人才说了两句话,便听得门外有脚步声响起,不多时便见瑶柱挑帘走了进来,恭声道:“夫人,三夫人带着四小姐来了。” 闻言,庄月兰诧异一笑,跟秦怀玉对视一眼,笑着道:“快将人请进来吧。” 只是心里却在琢磨,这位三弟妹哪次过来都是有事情的,这一次也不知来又是想做什么。 她心里这样想着,却是坐直了身子,面上的笑容分毫未变。 片刻,张金桂便带着女儿走了进来,笑着行礼道:“给大嫂请安,没有打扰您休息吧。” 一旁的秦红菲也随着请安道:“给大伯母请安。” “好孩子,快坐吧。”庄月兰笑着应了,又道:“弟妹也快坐吧,这样冷的天,有什么事情让丫鬟传话便是了,难为你还跑来一趟。” 张金桂脸上带笑,奉承道:“哪儿有什么事情,不过是听玉姐儿说你好些了,我这心里记挂着,所以过来看看你。”说到这里,又打量了一番庄月兰的脸色,笑着舒了口气道:“大嫂的气色还真是好了许多,当真是应了吉人自有天相这句话呢。” 听得她这么说,庄月兰不由得笑道:“三弟妹有心了,我这也是**病,反反复复的,也不知哪天才好些。” 丫鬟们将茶点摆上,庄月兰瞧着张金桂欲言又止的模样,索性笑着看向秦怀玉道:“怀玉,带着你四妹妹回你院子里玩吧,两个小孩,在我们大人这儿倒是闷的慌了。” 闻言,秦怀玉掩嘴笑道:“母亲这儿才不闷呢,我看分明是您瞧三婶过来,有人做伴儿就要赶我们小孩儿走了呢。” 她这话一出,秦红菲也笑着应道:“是呀,红菲最喜欢大伯母了。” 这两个孩子逗趣儿,房中众人一时都笑了起来。 略说了两句,秦怀玉也知道三婶怕是有话要跟母亲说,便笑着对秦红菲道:“走吧,四妹妹去我房中坐一会儿,莫要讨了大人的嫌。” 说完这话,她果然又引得庄月兰笑骂了几句,挥手叫她们姐妹走了。 待得两个女孩都走了之后,张金桂才笑道:“大嫂真是个有福气的,瞧玉姐儿多懂事儿,不像我那个皮猴儿,一个看不好,就猴儿似的要找事儿,闹腾着呢。” 庄月兰则是摆手笑道:“她哪儿懂事儿了,只是面上装出来的罢了。再者菲姐儿现下才十三,正是天真可爱的时候呢。” 二人寒暄了两句,张金桂才转入了正题上,因敛了笑容,叹了口气道:“说来,菲姐儿今年也十三了,我好容易求了母亲,才答应让菲姐儿也跟着去宴会。可这丫头一向是个没规矩的,又是第一次去,所以便来求您,能不能让玉姐儿照应她一番?” 闻言,庄月兰微微诧异,旋即笑道:“这话是怎么说的,怀玉是长姐,她自然会照应妹妹们的。” 见她打马虎眼,张金桂一时有些讪讪,道:“那是自然的,不过,这丫头虽说在我面前是个混世魔王,却是最胆小不过的,届时还得请玉姐儿帮着给引荐些朋友,别让小丫头面薄害臊。” 这话一出,庄月兰就明白了,张金桂这是想给女儿铺路呢。 说来也是,老平原侯过世之后,家中便靠着秦毅支撑门楣。虽说现下没有分家,可这京城中相看人家,都是要仔细打听的。二房倒还好,三房老爷没有功名,便只能靠着秦毅生存。而秦怀玉身为秦毅的嫡长女,在属于女眷们的宴会上,便代表了秦毅的宠爱风向。 而秦怀玉跟二房三房的丫头们交好与否,便是外人掂量他们这两房在秦毅心中的地位。 平心而论,庄月兰十分能理解她这一番为女儿打算的心的。 只是这次带着孩子们去参加宴会的是二弟妹,她便不好将话说的太满,只笑道:“一群孩子们,哪儿来的照应不照应。” 她说到这里,又含笑加了一句:“再者,怀玉丫头是长姐,也是爱护弟妹的。不过说起来周全与否,三弟妹还得去找二弟妹才是,毕竟是她带着孩子们过去的,想来会照应好孩子们的。” 见庄月兰跟自己周旋,张金桂便觉得心中有些不满,却只能压抑着不满,笑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大嫂您才是平原侯夫人,是当家主母,有事儿了我便想要来过问您。再者这次宴会是二嫂带着丫头们去,可她那就两个丫头,再加上怀玉跟红鸢,若是一时照应不到的,所以便想要跟您念叨一番,请怀玉照应一下。您便可怜我这一份心吧。” 第40章 姐姐在看什么呢? 她说到这儿,又叹了口气道:“我这辈子最喜欢女儿,只是膝下这一大一小两个小子,唯有红菲,是我这心头时时刻刻挂牵的。” 听得她这话,庄月兰也不由得叹息。这张金桂实在是势力了些,只是这话,却又让她有些不忍。 因此便点头道:“三弟妹放心,我回头便交代下去,让怀玉好生看顾着妹妹。你也放宽心些,我瞧着红菲倒是个懂事儿的孩子,回头定有你的福气呢。” 见她答应下来,张金桂的脸上笑容便真切了几分,笑着道了谢,又道:“但愿能借嫂子吉言吧。” 自己夫君是个怂的,上面婆婆又不喜她们三房,少不得她来到处周旋。只可惜今年庄月兰病着,要不然的话,由这个平原侯夫人带着,她的女儿才会更让那些世家夫人高看一眼呢。 可惜了。 张金桂心中想着,面上倒是有真心实意的关心:“大嫂快些好起来吧,玉姐儿那丫头是个孝顺的,眼见得你病着,她都憔悴了许多,我这个做婶娘的都瞧着不落忍呢,可怜这孩子的一片孝心。” 她提起来秦怀玉,庄月兰想起前些日女儿为自己做的,也不由得感叹道:“可不是么,这孩子偏是一腔愚孝。” 这妯娌二人坐着说闲话,而那厢的秦怀玉,则是带着秦红菲去了自己的听风阁。 平心而论,对于这个四妹,秦怀玉是不太喜欢的。前世里秦红菲捧高踩低,在自己做皇后的时候,各种的讨好她,可等到秦怀玉死后,魂魄飘荡皇城,却见秦红菲在秦红鸢的面前谄媚的讨好,恨不能找出自己千般罪状来。 所谓寒心,不过如此。 不过她心中不喜,面上却是没有带出来,带着她去了小客厅之后,便吩咐丫鬟们拿了茶点来,笑道:“妹妹无需客气,坐着玩吧。” 说完这话,她便捧了一本书,兀自的看了起来。 反正前世里,她的性情就傲气,对这些妹妹们虽说心里亲近,却也从未对秦红鸢意外的人表现过太多的亲呢之意。 今日秦红菲前来,是被母亲耳提面命的要前来讨好她的。 可现下见秦怀玉这模样,面上就有些烧得慌,那讨好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讪讪的一笑,捧着一杯茶局促的喝着,一面悄然打量秦怀玉的房间布置。 做室内燃着上好的百合香,清新且安神,闻着便叫人有些沉醉。 正是上午,日光透过茜纱窗折射进来,照在那光可照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几乎可映出人影来。 黄花梨木的桌椅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其上搁着汝窑的瓷器。墙上挂着几幅书画,结实大家所做,而那价值千金的缠枝花瓶儿就那么随意的摆放在墙角。 搁着珍珠帘子打量内室,依稀可见里面铺着上好的波斯毛毯,那软白的毛毯自己求都求不来,可秦怀玉为了室内暖和几分,竟就那样铺在地上,随意的来回踩动。 这不打量还好,打量之后,秦红菲便觉得自己的嫉妒几乎要遮掩不住,冒了出来。 三房里面,若说她最妒忌谁,那就是秦怀玉和秦红瑶了。 秦怀玉的爹是平原侯,又是家中嫡长女,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而秦红瑶,分明娘是个商户女,可因着商户人家有钱,所以从小竟也是金银珠玉里养出来的。 唯有自己,分明同为嫡女,可不管是吃穿用度,还是穿衣打扮上面,都比她二人差了一大截。 她嫉妒的眼圈都有些发红,喝了一口茶之后,更觉得有些苦涩不已。 瞧瞧,连这待客的茶水,都是上好的君山银针。 对于这小丫头浑身冒出的酸气,秦怀玉哪里感受不到,只是她却只做不知,坐着翻动书页。这位四妹妹承袭了三婶的小家子气,颇有些上不得台面,还是个不知足的,她前世里就不太喜欢她,今生更是连虚与委蛇都懒得了。 室内一时只有翻书的声音,秦红菲将茶盏放下,想起娘亲的嘱咐,到底是起身笑道:“大姐姐,你在看什么书呀,好看么?” 她开口了,秦怀玉也不能不答话,因笑着将书举了举,道:“《吴子》。” 秦红菲愣了愣,看了一眼书皮,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呐呐道:“是讲什么的,好看吗?” “好看啊。”秦怀玉点头,将书放了下来,道:“是讲兵法的,妹妹要看么?” 秦红菲原本就对看书没兴趣,只是跟她搭话罢了,此时听得是兵法的书,更觉得无趣,连忙笑着摆手道:“我一看书就头大,还是姐姐看吧。不过若不是今日听您说,我还以为这世上讲兵法的书只有《孙子兵法呢》。” 闻言,秦怀玉笑着点头道:“古往今来,兵之大家比比皆是,非孙子一人。且这本《吴子》的见解也甚是高妙,后世将其与《孙子兵法》一书,并成为《孙吴兵法》,可见一斑。” 虽说吴起此人某些行为颇令人不齿,可他于兵之一道的见解,却是令人拜服的。可惜现在留存的并不多,可只这些,也让秦怀玉受用无穷了。 因自幼受了父亲的熏陶,她对寻常女儿家的东西不太感兴趣,反而对于兵书一类的十分喜欢。若不是后来为了顾明珏…… 想起那个人,秦怀玉垂眸讥讽一笑。前世里她真是傻透了,他未曾登基之时,她倾尽秦家的一切,自己更是为他百般谋划,将这些兵书上所教之事,尽数化作阴谋诡计为他所用;可等到他登基之后,一句为皇后着乃**,要母仪天下,便将自己所有功劳抹杀。 而她,为了顾明珏,拿起绣花针,绣起锦绣帕,学着一切女儿家的事情,想做他眼中最合格的皇后。 可到头来呢? 念及自己前尘往事的愚蠢,秦怀玉恨不能回到那时候狠狠地给自己一个耳光,将那个蠢货给打醒。 那样的愚蠢,她十分怀疑,莫不是被下了降头,怎么会傻到那个地步呢? 第41章 姐姐的簪子真好看 秦怀玉心中想着这些,面上倒是平淡无波。这些时日,她越发的能忍了,倒有几分喜怒不形于色的感觉。 是以秦红菲并没看出她的异常,只是听得她说的这些云山雾罩的东西,摆手笑道:“姐姐饶了我吧,我一听见人念书,就头大的很呢。” 她说到这儿,又极力的找着别的话题,道:“姐姐,您头上的簪子真好看,是新打的么?” 今日前来,除了母亲交代的,她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想法。 要去梅花宴,她那些首饰必然是上不得台面的。爹太窝囊,公中给的银子和四季的衣裳首饰,寻常还行,可放在这样大的场合,就有些丢人了。 而她出门,是想要艳压群芳的,所以便想着能不能在秦怀玉这里蹭有些衣裳首饰来。 听得秦红菲的话时,秦怀玉还沉浸在思绪里,随口接道:“是么,多谢。” 见秦怀玉压根没顺着自己的话说,秦红菲转了转眼睛,不死心的笑道:“说起来,先前见姐姐戴的那支八宝玲珑钗是真好看,姐姐能让我欣赏一下么?” 闻言,秦怀玉不置可否道:“自然可以。” 她说完这话,才发觉秦红菲的神情有些炙热,心中隐隐的明白了她的想法,不过话已出口,便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丫鬟拿了过来。 那八宝玲珑钗是前些时日母亲为她打制的,母亲虽在病中,可为她添置东西却从未落下。秦怀玉只戴了一次,便没有再戴过了。 不想这秦红菲就见了一回,居然打上了它的主意。 不多时,锦书便将放置钗环的盒子捧了过来,笑着放在了秦红菲面前的桌子上。 秦红菲拿起来把玩了一番,越看越觉得爱不释手,不管是这金钗的成色还是上面的宝石,都是上好的,这钗环若是戴在自己的头上…… 只一想,秦红菲便觉得十分心动,因下意识问道:“姐姐这钗环真好看,妹妹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样式呢,与咱们公中定制的首饰一点都不一样。” 这可是时下最流行的样式呢。 闻言,秦怀玉淡淡一笑,道:“是么,这是母亲出的私房从外面买的,走的不是公中的帐,所以选的花样也不一样。” 倒不是她舍不得这钗环给人,只是送给秦红菲这等白眼狼,她还没那么大方呢。 所以对于她话中的意思,秦怀玉便只做不知。 听得秦怀玉这话,秦红菲顿时便觉得脸上臊的通红。 是了,因着没有分家,这三房里平日的吃穿用度,都是有定额的,每年给的东西就那么点。虽然够吃穿,可也不富裕。谁若是想要私下添置东西,便只能自己花钱去买,一句话,只要你有钱,随便爱买什么都成,只一点,别动用公中的账目。 庄月兰的母族是清河庄氏,家产颇丰,自然是不缺钱的,平日里给女儿的东西流水一样的送过来,哪儿会用到公中的钱? 偏只有自己爹不争气,娘又不是什么大户,还是庶女,出嫁给的嫁妆本就有点寒酸,她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两个张口的大小子呢,母亲疼爱女儿更疼爱儿子,哪儿会舍得给自己那样铺张浪费呢? 秦红菲越想越觉得委屈,咬牙道:“真羡慕姐姐,这次去梅花宴,能戴那样好看的首饰。” 她话说到这份上,秦怀玉心中便知道今日是要出血了。 “妹妹的首饰也不差呀,可是对那样样式不满?”秦怀玉说到这儿,看向锦书道:“去将我的梳妆匣拿过来,给四妹妹选几样可心的。” 锦书是个会看脸色的,见秦怀玉不给这一支被点了名的八宝玲珑簪,便知道主子的意思了,因行礼笑道:“是,奴婢这就去。” 秦红菲先见那金簪被装起来,就觉得有些难受,现在听得秦怀玉这话,倒是心里好受了一点,因道:“姐姐这是做什么,不必了。” “你我姐妹,照应你也是应当的,那金簪是母亲所赠,若非如此,送给妹妹倒是无妨的。” 秦怀玉脸上始终带笑,倒是让秦红菲有些不大好意思起来。她现下年纪还小,脸皮不似后来那样厚,心里想什么,面上便带出了几分。 等到锦书捧了匣子出来,秦怀玉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满意了几分。 这锦书是个会揣摩主子意思的,拿的梳妆匣是自己珠宝中算不得名贵,可看起来却是宝华璀璨,送人绝对能拿出手的。 是个好丫头。 秦怀玉心中想着,面上则是带笑道:“四妹妹就别跟我客气了,选吧。” 见那一匣子被打开,里面珠光宝气的晃眼,顿时就眼前一亮。 “这,这不大好吧。” 她才说了这句话,就见锦诗从门外走进,笑着行礼道:“大小姐,三小姐跟五小姐来了,说是来找您玩呢。” 闻言,秦怀玉顿时笑道:“快请进来吧。” 她话音落下,就见帘子被挑起来,秦红瑶当先走了进来,笑眯眯的行礼道:“大姐姐,我来叨扰您了,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吧。” 随着这声音落下,就见秦红瑶已经到了近前。 秦怀玉抬眼看去,就觉得眼前一亮。 今日的秦红瑶穿了一套正红色的袄裙,外罩同色的披风,整个人如火焰一般从外面刮进来。头上珠翠环绕,通身的首饰更是件件不凡,越发映衬的那一张未曾长开的小脸顾盼神飞。 而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身量高一些的少女,年纪十四岁,着鹅黄冬装,身上首饰不多,倒也算是上乘。她进来之后安静行礼,走路时丝毫声音都未发出,就连请安时说话都轻柔的仿佛风一吹便能吹散:“给大姐姐请安。” 秦怀玉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在这姐妹二人身上扫了一圈,继而落在了秦红瑶的身上,弯唇笑道:“你们来我巴不得呢,怎么会怪罪,快过来坐吧。” 这两个人都是二房的姑娘,秦红淼是庶出的,今年十四岁,在府上排行老三,乃是妾侍白凝儿所出,一向是个知书达理的;而这秦红瑶则是二房婶母的嫡女,今年十三岁,排行老五,正是娇憨可爱的时候。 第42章 二房嫡女秦红瑶 不过,娇憨或许是真娇憨,而那知书达理的,却是未必了。 秦怀玉面上和善的笑着,心里的想法过了一遍之后,脸上分毫没有带出来。 听得她说了这话,秦红瑶顿时笑着点头,靠着秦怀玉坐了下来。 秦红瑶年纪小,性子直爽,行事倒是颇干脆利落。 而她身后的秦红淼,却是直接坐在了末座,仍旧是一副温婉安静的性子。 “咦,大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红瑶接过丫鬟的茶,道了一声谢,便看到了秦红菲面前摆放着的钗环首饰匣子,好奇的问道。 闻言,秦怀玉抿唇一笑,道:“过几日便是梅花宴了,平日里也没送过你们什么,索性借着这个机会在妹妹们面前落个好儿,四妹妹来的巧,便先让她先选了。正好你们来了,也一起选一下吧,可不准说我偏心,你们自己只管选,合意的带走便是。” 听得秦怀玉这话,秦红淼连忙起身道谢,而秦红菲也觉得脸上的烫意淡了一些。还好,秦怀玉这话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没让她落得丢人。 不过……她难道就不能等到自己选完了再给她们送过去么,现在这样让她们也一起选,自己还怎么多拿? 秦红菲心中闪了几个念头,索性抢先将自己选好的几样拿了起来,笑道:“是呢,大姐姐送的首饰的确好看,妹妹就拿这两样吧。三姐,五妹,我将位置腾出来,你们也来选吧。” 她到底年纪小,自以为掩饰的不错,却被人一眼看穿。 秦红瑶一向心直口快,见秦红菲这模样,脸上便带出了几分不屑。只是秦怀玉都没说什么,她也不好开口,便直接看向秦怀玉笑眯眯道:“多谢大姐姐,那我就不客气了。” 印象中,大姐姐一向是个性子傲的,没想到今日居然会送她们东西。所以这一份情,她不能驳了。 见秦红瑶都过去选了,秦红淼也行礼道谢,走了过去。 秦红瑶外祖是皇商,又是个疼女儿的,平日里那些好东西流水儿似的往平原侯府送,生怕自己女儿嫁了人之后因短了银钱过不好。所以平日里秦红瑶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根本就不缺首饰;而秦红淼虽然是庶女,可因着姨娘受宠,再加上她自己也格外受爹爹的宠爱,所以那些东西倒也从未短缺过什么。 因此这两个人不过象征性的选了两件,不多不少,算是全了脸面罢了。 不过片刻,二人便将选好的首饰交给了丫鬟,再次郑重的给秦怀玉道谢。 见她们两个人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嗤笑道:“瞧你们这样子,倒显得我这姐姐平日里苛待了你们似的。快坐着吧,咱们姐妹好好儿聊会儿天。” 闻言,秦红瑶顿时娇俏的笑道:“大姐姐才没苛待我们呢,妹妹知道姐姐的好,所以今儿有了时间就巴巴的过来找你玩了呢。” 看到她们说的热闹,一旁的秦红菲便有些心里不是滋味儿,她跟秦红瑶同岁,比她大上一个多月,同龄的小姑娘正是攀比的时候,如今见到同为嫡女的秦红瑶竟比自己瞧起来富贵的多,甚至就连那作为庶女的秦红淼都比自己瞧着奢侈,心里越发的不平衡起来。 秦红菲的酸水咕嘟嘟的往外冒,面上就带出几分来:“五妹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你那教养嬷嬷也太不上心了吧?二姐是庶女,教养嬷嬷不精心就罢了,怎么连你这个嫡女,嬷嬷都不好生教导呢?” 她就是看不惯秦红瑶,凭什么自己什么都尽心去做,却还总是被母亲骂。可那秦红瑶举止粗俗不堪,还被二伯母当心肝一样的护着? 平日里秦红菲跟秦红瑶就因为年纪相仿所以经常掐,此时听得秦红菲这话,秦红瑶自然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我规矩好不好,难不成还得四姐你来指导?你先自己把东西都学好了,再来说别人吧。” 她平常瞧见秦红菲就烦,有事儿没事儿都得刺自己一句,今个儿说她的服饰穿搭太过奢华,明儿个又说她行事风格张扬,请问关她什么事儿? 就因为自己比她小一个月,天天的在自己这儿摆姐姐的架子,也不先看自己的德行配不配让别人拿她当姐姐似的尊敬吧! 秦红菲本来就心情不舒服,此刻听得秦红瑶这话,顿时便气道:“秦红瑶,我好心好意的教你,你是怎么说话的?” 别人生气她不气,秦红瑶非但不气,还能笑眯眯的把人给气死:“不好意思啊四姐,我这个人呢说话直,连我娘都说是改不了的了,如果有得罪的地方,您多多包涵呀。” 见她这一脸欠揍的笑容,秦红菲被气得大喘气,指着她道:“你太过分了,我可是你姐姐!” “对对对,您是我堂姐,我这不是也没否认么。” 秦红瑶见她生气,越发觉得心情大好,哼了一声,笑着继续说着欠揍的话。 秦红菲彻底被她这模样气到,偏偏秦红瑶这笑眯眯的样子还叫人说不出反驳的话来,索性直接甩手道:“大姐姐,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她是一刻也在这待不下去了,看见秦红瑶就烦得慌! 眼见得秦红菲要走,秦怀玉点头应了,吩咐丫鬟好生将四小姐送出去,回头看到秦红瑶笑的一脸猫儿的模样,不由得无奈一笑,嗔了她一眼道:“你给我老实坐着。” 这一次,秦红瑶倒是乖觉的很,乖乖的坐在秦怀玉的旁边,一面嘀嘀咕咕道:“大姐姐,您也瞧见了吧,这次可真不怪我,是她先找茬的。” 大家都是平原侯府的姑娘们,谁又比谁差到哪儿去了,长辈们碍于面子不说什么就算了,但是这秦红菲每次见到自己就非得压她一头的毛病哪儿来的,她可不会惯着! 再说了,若是真的论起来,自己的爹爹官职还高呢,凭什么就因为小了秦红菲一个月,就得被她压制着? 第43章 怎么,你还有理了? 况且,要是真的说的对了,她秦红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可明知道她是找茬,自己还忍气吞声,那也太包子了。偏偏她秦红瑶从出生到现在,就没学过怎么当包子,哼! 见秦红瑶这傲娇的小模样,秦怀玉不由得又是一笑,伸出手来在她圆润的小脸上捏了一把,笑骂道:“怎么,你还有理了?” 小丫头的脸嫩的跟豆腐一样,捏上去滑腻腻的,一掐就泛红。 秦怀玉自然不舍得真掐,象征性的捏了一把便松开,道:“只是在家里这样我不管你,梅花宴时,你切不可如此,知道么?” 在家中闹一闹,有长辈们兜着,只会当这是小孩子玩笑了。 可若是出了门去还这样,那丢的可就是平原侯府的脸了。她父亲是现任的平原侯,秦怀玉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看到秦怀玉正色说话,秦红瑶也收敛了笑容,正经的点头道:“大姐姐放心,我知道分寸的,出门绝对不胡闹。”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复又笑了一声,道:“你今年头一次去宴会,所以这些话我得嘱咐到了,不过我也知道你是个乖丫头,必然不是会惹是生非的性子。” 至于秦红菲,就不一定了。 听得秦怀玉的夸奖,秦红瑶瞬间打蛇随棍上,笑眯眯道:“姐姐说的是,瑶儿最乖了呢。” 她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眸子又黑又亮,葡萄似的,一张肉肉的脸叫人瞧着便忍不住想要跟着笑。 秦怀玉摸了摸她的头,道:“是,你最乖了。” 只是心里,却忍不住有些感叹。 前世里的时候,秦怀玉并不喜欢秦红瑶。二婶是个宠孩子的,这秦红瑶被娇养的性子单纯直率,可那时秦怀玉只觉得她的行为举止粗俗,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作风,再加上当时秦红鸢跟秦红瑶出过几次矛盾,她自然是护着秦红鸢的,所以跟秦红瑶就越发的疏远了。 前世里她被封为皇后,风光无限的时候,秦红瑶只是逢年过节才来请安。可后来她怀孕被顾明珏变相软禁的时候,却是秦红瑶时不时的过来陪一陪她。虽说只有几次,可秦怀玉却能感受到她对自己释放的善意,那是真情实意的心疼自己。 后来…… 后来她死在深宫里,魂魄飘荡在皇城中,也曾见过秦红瑶伤心的祭拜自己,还去秦红鸢那里为自己讨公道,可她这性子,哪里是秦红鸢的对手,最后非但没有要得公道,反而被秦红鸢着人打了一顿扔了出去。 之后,秦红鸢又给秦红瑶的夫家施压,逼得他们休妻,将她赶了回去。 一想到前世里的那些事情,秦怀玉便觉得一颗心有些揪得慌,声音也越发的温柔了下去:“大姐姐也最喜欢你了,中午可要留下来陪我用膳?” 前世她瞎了眼,可今生得以重来一次,这样好的妹妹,她不会再如前世一般混账了,她要好好儿宠着这个小妹妹才是。 听得秦怀玉这话,秦红瑶的眼中瞬间闪过几分惊喜来,追问道:“真的吗,我可以留下来跟大姐姐一起用膳嘛?” 她其实最喜欢长姐了,不但生的好,又会一身的武艺,是个厉害的奇女子。可惜大姐姐一向有些傲气,所以让她不敢太亲近。可今日,她竟然先是收到了大姐送的礼物,又被她留下来用膳。 这幸福,是不是来的太突然了! 秦红瑶笑的甜蜜,让秦怀玉的心中却越发有几分酸涩。瞧瞧,这样好的妹妹,她前世还真是瞎了! 那时她有多讨厌秦红瑶,现在就有多喜欢这丫头。眼下瞧着她,便越发觉得她天真可爱的很,声音便也柔软了下来:“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这丫头,不过一顿饭,值得这么高兴么?” “自然是值得呀。”秦红瑶见秦怀玉看自己的眼神带着宠溺,让她的胆子也大了一些,走到秦怀玉的身边撒娇道:“因为瑶儿好喜欢姐姐呀,所以也希望姐姐能喜欢瑶儿。”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越发笑的温柔:“好呀,瑶儿这么乖,姐姐最喜欢你。” 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秦红瑶笑的更加开心了,那脸上的笑容几乎都藏不住,眸子里更是能飞出星星一样。 只是这样姐妹情深的画面,让一旁的秦红淼却觉得格外不舒服。 她虽然是妾生的,可因着姨娘受父亲的宠爱,再加上自己的性情又软和,总是被父亲夸赞,说自己才像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不仅如此,就连在祖母那里的时候,她都比秦红瑶要受宠一些,所以此时被人冷落在一旁,竟还是头一回。 眼见得这秦怀玉跟秦红瑶姐妹情深的聊天,自己却只能在一旁捧着茶杯听着,她心里越发的难受起来,面上却还得带着笑容,轻声回道:“大姐姐,我还有些事情,要先回去了呢。” 秦怀玉并非是故意冷落秦红淼,只是对于这姑娘实在是喜欢不起来,所以现在听得秦红淼的话,便点头笑道:“也好,让丫头送你吧。” “不必了,多谢大姐姐。” 秦红淼行了一礼,面上规矩分毫不错,转身便走了。 等到她离开之后,秦红瑶有些呐呐,道:“大姐姐别跟她一般见识,三姐的性子就是这样……有些不太近人呢。” 闻言,秦怀玉顿时笑道:“是,你当谁都跟你似的皮猴儿?” 不过说起来不太近人,这位三妹妹可不是自己装出来的那般呢。前世里的时候,当初自己是皇后时,那秦红淼可也是恨不得日日贴上来,可后来自己被囚禁,她转眼便去秦红鸢那里讨好她,且还将自己踩到了尘埃里。 似这等逐利而上的人,哪里是不近人的模样呢,分明就是太近利了吧。 只是这话,她却不打算跟秦红瑶说,毕竟这丫头还小。 念及此,她又在秦红瑶撒娇时,笑着道:“中午想吃什么,我吩咐小厨房去做。” 第44章 你随我来 闻言,秦红瑶瞬间被转移了思想,笑眯眯的提要求,秦怀玉让丫鬟们一一记下来,吩咐小厨房做饭去了。 等到丫鬟们去了,秦怀玉想了想,又道:“你随我来。” 见她当先去了内室,秦红瑶心中好奇,也随着她一同走了进去,一面问道:“大姐姐,怎么了?” 秦怀玉打开梳妆匣子来,从最底下的一格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来,递给她笑道:“方才那首饰是糊弄着她们玩的,这个才是给你的。” 听得这话,秦红瑶诧异了一声,顿时惊喜道:“姐姐这是单独给我准备的么?” 见秦怀玉点头,秦红瑶欢喜的接过,却在打开之后,声音里都带出几分呐呐来:“这,这不成,这也太贵重了,姐姐我不能要。” 这匣子里是一整套的头面,皆是极品的老坑翡翠打造的,点翠头面上镶嵌着珍珠玛瑙红珊瑚,看起来华贵异常。最难得的是,这首饰的形状并非是寻常的凤凰孔雀,而是一只兔子的模样,华贵之中,便又多了几分俏皮可爱来。 除却钗环发饰耳环项链,还带着两只羊脂玉镯子,这样一套首饰,虽不算是有价无市,却也价值千金了。 因着外祖家里就是做皇商的,所以秦红瑶也不是什么都不通,对于一些价格还是晓得的。所以看到里面装的竟是这样一套首饰之后,顿时便拒绝了。 见她拒绝,秦怀玉笑着将盒子放在她的手中,笑道:“你跟大姐姐还要客气么?给你了你便拿着,若是旁人要,我还不给呢。” 这倒是实情。 这一套首饰,原本是哥哥在自己生辰的时候送回来的礼物,秦怀玉平日里穿着就带着几分英气,虽然喜欢这样顽皮可爱的首饰,却根本就不会带。 当时东西被送回来的时候,秦红鸢就在这里,见了这首饰之后,言外之意便是想要这一套。 可那时秦怀玉却没有给她,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觉得哥哥也给秦红鸢捎了礼物,她这再来要自己的东西,有些不大合适。她那时只觉得隐隐的不舒服,便婉拒了她的话。 这之后,秦红鸢虽然再没有提过这件事,可是那段时间每次见到自己的时候,都忍不住打量自己头上戴的东西,似乎是想要看有没有那一套首饰。 可秦怀玉很快就忘记那一套首饰了,更是没有留意到秦红鸢那是什么意思。 今生翻出这套首饰的时候,她回忆了一番往事,这才发现有些事情,其实早就预兆,只是被自己忽略了而已。 至于为什么现在送给秦红瑶,原因也很简单,秦红瑶现下才十三岁,正是豆蔻年华,佩戴这样可爱的首饰正合适不过。 所以刚刚她说出送礼物的话来之后,便决定将这套首饰送给秦红瑶了。 只是,任凭秦怀玉再次的要给她,秦红瑶却是坚决的不收,正色道:“大姐姐,这东西实在是太贵重了,我真的不能要。再说了,我方才挑选的那两支钗环,我就很喜欢呢,谢谢您的心意啦。” 虽说她的确是一眼就看上了这套首饰,可有些东西她能要,有些东西却是不能要的。刘月娘虽说疼女儿,在大是大非上面,向来教的清楚明白,绝不让女儿做那等贪图小便宜的女孩。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越发喜欢她,索性不由分说的将那只兔子形状的钗环插在了她的发间,笑着将她推到铜镜前,道:“瞧瞧,这是谁家的小美人儿?” 她说着这话,又看着秦红瑶有些脸红的模样,继续道:“好了,东西戴在你的头上,你若是再还给我,是不是太伤姐姐的心了。还是说,在你眼里,咱们姐妹的情分,还抵不过这一套首饰?” 秦怀玉都这么说了,秦红瑶便不敢在辩驳,带着几分不安几分欢喜,收下了这套首饰,只是却又加了一句:“那,以后若是我想送姐姐礼物,您可不准不收哦。” “那是自然,咱们瑶儿这样喜欢姐姐,姐姐怎么会不收你的心意呢?” 听得秦怀玉这话,秦红瑶便放下心来,在心中暗暗决定,一定要找机会送长姐一份大礼,才能补上今日这份礼物的情谊。 她想到这里,又猛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笑道:“瞧我,光顾的跟您说话了,都把正事儿忘了!”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失笑,道:“忘了就忘了,怎么还打自己呢,这什么毛病。” 秦红瑶笑着吐吐舌头道:“是母亲吩咐的,原本是要让我来给您送一件礼物的,我竟忘得一干二净,真是不应该。” 先前的时候,原本是刘月娘让她来给秦怀玉送东西的,谁知出门之后就碰上了秦红淼,见她也要一起跟着自己来,秦红瑶这才没有提起礼物的事情,免得让这位三姐心里不舒服。 谁知道这一拖延,她自己倒是给忘干净了。 她一面说,一面走到门口,吩咐丫鬟将母亲让带过来的东西拿进来。 等到丫鬟抱着一个织锦盒子进来之后,秦怀玉顿时失笑道:“怎么这样大的一个盒子,也难为你这丫头一直抱着了。” 丫鬟将盒子打开之后,秦红瑶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笑道:“前两日外祖父送过来两匹蛟珠纱,我娘就给咱俩一人做了一套衣衫,说是梅花宴的时候正可以穿。结果我光顾得跟您说话了,居然忘了这事儿。” 那盒子打开之后,便露出内中的衣服来,可谓是光华璀璨,只看这在盒子内的模样,便可以想象到若是上身是何等的光景来。 秦怀玉诧异一笑,道谢:“你替我谢谢二婶,难为她竟惦记着我。” 蛟珠纱千金难得,又在靠海之处才有,所以京中几乎上没有卖的。因刘家是皇商,四下采买时小心翼翼得运回来,惦记着女儿,回京后便送到了平原侯府。 这事儿秦怀玉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二婶给秦红瑶做衣服便罢了,竟然还惦记着给自己也做了一件。 第45章 二婶送的礼物 要知道,这件事前世里是没有的。 不过秦怀玉转念便想明白了,前世里陪着去梅花宴的是王婉清,可不是二婶,想来二婶这是投桃报李吧。 这份情她是记下了,谢过秦红瑶之后,又让丫鬟预备了礼物给二婶送过去。 所谓礼尚往来,情谊便是这么慢慢培养的。 见秦怀玉要送东西,秦红瑶顿时摆手道:“大姐姐,不用了,娘说了,原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不要嫌弃就好。” 闻言,秦怀玉笑着应道:“二婶的一片心意这般贵重,我哪里会嫌弃。” 才说到这里,就见丫鬟们进来回禀,说是饭菜已经备下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便吩咐锦书将衣服好生收起来,自己则携了秦红瑶的手去吃饭。 当天下午,秦怀玉到底是命丫鬟们备了礼物送到了二房那里,刘月娘见秦怀玉有心,又听女儿念叨了一下午大姐姐有多好,对这位长房的嫡女好感越发的多了起来,倒是起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关心来。 原本刘月娘送衣服的事情,虽然没有背着人,可也没有张扬,只是这偌大的平原侯府内,消息最是容易散开的,所以到当天晚上的时候,大多数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儿。 到了第二日一早,去给秦老夫人请安的时候,秦怀玉就看到刘月娘的脸色有些憔悴,而秦红瑶的眼圈也带着几分红,仿佛才哭过似的。 她来的晚,房中人差不多都齐了。三婶张金桂低着头,隐隐的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二房的妾侍白凝儿则是站在一旁,一脸的形容不安。就连那王婉清的神情都有些事不关己的模样来。 她心中诧异,面上却是不显不露,端庄道:“给祖母请安。” 见到她来,秦老夫人淡淡的点了点头,又继续看向刘月娘道:“你既是嫡母,就该一碗水端平,没得回头叫人挑毛病,说咱们平原侯府苛责庶女,传出去像话么?” 刘月娘依旧垂着首,听得这话恭声应道:“淼姐儿的衣服,儿媳早先便叫人裁剪好了,只是前儿试了不大合身,拿回去重新修了一下,约莫下午便能送来。” 她说到这,顿了顿,又继续笑道:“不过母亲教训的是,儿媳是该一碗水端平,下次必然不会了。” 秦老夫人听得这话,点头道:“你知道最好,平日里男人们在外面辛辛苦苦,你在家中帮衬不上什么忙,就老实一点。这夫妻一荣俱荣,后院里着了火,难道你会好过么?” 不管她说什么,刘月娘都只是低头答应,神情里没有半分表情。 一旁的秦红瑶气得眼圈红红,几次想要开口,都被刘月娘暗中摁住,掐了一把。她不甘不愿的咬着唇,到底是没敢出声。 秦老夫人说完了她,又回头睨了一眼白凝儿道:“还有你,既是妾侍,就该做好妾侍的本分,若是让我发现你再言语挑唆,仔细你的皮!” 闻言,白凝儿顿时白着一张脸道:“老夫人,妾身记住了。” 她说这事儿是有缘由的。 因着刘月娘给秦怀玉送蛟珠纱的缘故,昨夜里的时候,白凝儿秉承着给正房太太找麻烦的心思,便在秦宣的面前添油加醋的说了。 原本二老爷秦宣跟正妻的关系就不好,现下听到爱妾告状,知道妻子竟然给了侄女儿都没有给女儿,便觉得心中格外不舒服。 毕竟,这秦红淼可是自己的亲女儿,现下见爱妾一脸的叹息,女儿又格外委屈的模样,哪儿还能忍得住? 忍不住的二老爷,便直接去了刘月娘的房中,将她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可刘月娘又哪里是好欺负的?当下便冷笑道:“老爷这是说的哪儿的话,莫说这自古以来嫡庶有别,单说这蛟珠纱是我娘家送来的,我爱给谁便给谁。您若是想要疼自己的小妾跟女儿,大可拿自己的俸禄去给她们买,我拦着您了?” 几句话挤兑的秦宣脸上挂不住,连声骂了好几句:“不知所谓!” 刘月娘听得越发冷笑连连:“是,妾身是不知所谓,出身商户,所以不知道,原来这世家大族里面,拿妻子的嫁妆来养小妾,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这些年来,她的嫁妆被花出去那么多,可不是都花在女儿身上的。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蛟珠纱这样珍贵的东西都想谋夺去,想瞎了心吧? 这些年他们之间争吵不断,秦宣又自持读书人,说不过这等牙尖嘴利的女人,当下便气得拂袖而走了。 谁曾想这事儿却不算完。 当夜里刘月娘吵了架倒是不往心里去,直接睡觉了,谁知道这第二日醒来,过来给秦老夫人请安,竟然被她有给排揎了一顿,理由是跟丈夫吵架,还一碗水端不平? 刘月娘的心里带着气,面上倒是越发平静,还能有心情给女儿使眼色,让她冷静。 秦宣是秦老夫人唯一的亲儿子,平日里疼的跟眼珠子似的,现在被自己这样挤兑,秦老夫人必然心不下。 这平常的时候,因着他们夫妻吵架,秦老夫人可没少找自己的茬,她早就习惯了。先前老平原侯在世的时候还好一些,自从公公去世,要不是为了防止毁了秦宣的名声,怕是秦老夫人早就休妻了。 而她,也是为了这一双儿女,才忍耐到现在的。 刘月娘垂下眼眸,忍着这一口气,在回眸看到女儿心疼的眼神之后,莫名觉得软了一下。 好在,这两个孩子,让她觉得是值得的。 那厢的秦老夫人说完她们,又见旁边的三儿媳一脸的幸灾乐祸,从鼻腔里发了一个声音,淡淡道:“还有你,院里消停一些,我听说老三又带回来一个?” 见秦老夫人一开口就往自己心窝上戳,张金桂脸上的笑容瞬间变消失的无影无踪,偏生对方是自己的婆婆,她还不能说别的,只能低声应道:“是,说是良家子,只是家境贫寒了些,所以自愿为妾。” 第46章 红鸢,你留下来 “自愿?”秦老夫人满眼的看不上,想要说什么,又见这屋子里有小辈儿在,便冷声道:“你既是也喝了她的茶,那就好生管教便是,别让她闹出什么笑话来,届时伤了府上的脸面,你也没好日子过。” 听得这话,张金桂低头应了,连连道是。 秦老夫人看了一眼这室内的几人,越发觉得心烦气躁,索性摆了摆手,道:“行了,都回去吧,别在这儿碍眼了。” 眼见得室内的人行了礼之后都退了出去,秦老夫人又叫道:“红鸢,你留下来。” 秦红鸢原本都走到门口了,听得秦老夫人的话,连忙顿住脚步,回身道:“是。” 待得那些人都走远了,秦老夫人这才看了眼始终没说话的王婉清,问秦红鸢道:“鸢姐儿可知道我为何让你留下来么?” 秦红鸢摇了摇头,轻声道:“红鸢愚钝,请祖母示下。” 她这些时日被新来的教养嬷嬷好生整治了一番,现下不管是行事还是规矩都比早先进步很多。 见她这动作形态,秦老夫人倒是心情好了不少,声音也软化了下来:“我听说,昨儿个怀玉着人给你送了首饰过去,你等人走了之后直接扔了,是吧?” 听得这话,秦红鸢顿时有些脸色发白,轻声道:“祖母,红鸢一时糊涂……”她不知道自己背着人做的事情,竟然也被秦老夫人发现了,这要是再被嬷嬷罚可如何是好? 她这厢胡思乱想着,就听得秦老夫人的声音也重了几分:“你是糊涂!” 见秦红鸢挨骂,王婉清心中有些心疼,却是不敢说话。 秦红鸢因着才得了教训,所以便也有些呐呐,只是神情里依旧有些愤愤的不甘心。 见状,秦老夫人深吸一口气,问道:“怎么,我说的话,你还觉得不服气了是么?我看,前两日你娘是白说你了吧!” 听得这话,秦红鸢顿时想说什么,一旁的王婉清到底是心疼女儿,因轻声劝道:“老夫人别生气,您听我给鸢姐儿说句公道话,那首饰也太不像话了些,打赏下人都不要的,她竟送给红鸢……”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秦老夫人瞪了一眼,沉声道:“谁让你插话了?她就是被你给带坏的,没脑子的东西!” 这话太重,让王婉清也不敢再开口,只能垂首听着。 秦老夫人犹自不解气,又看向秦红鸢道:“她既然敢给,你为何不敢带出去?不是借着梅花宴的名头送你首饰的么,那你便带到宴会上便是了。” 这个糊涂丫头,别人送上来这么好的名头,她非但不知道用,反而还将东西给扔了。活该先前被秦怀玉给怼的说不出话来呢! 闻言,秦红鸢顿时抬起头道:“可是祖母,那红鸢多丢人呀……” “丢人,你有什么可丢人的?”秦老夫人哼了一声,道:“你将嫡姐所赠之物当成宝贝一样戴在头上四处夸赞,旁人会觉得你丢人么?” 秦红鸢还没有想明白,一旁的王婉清却已然明白了过来。 是了,去宴会上的人都长着眼睛呢,到时候将秦怀玉跟秦红鸢姐妹二人的首饰一对比,高下立现。若是自己再好生渲染一番,必然能给那秦怀玉扣上一个苛待庶妹的罪名来! 因此不等秦红鸢说什么,王婉清便先喜道:“多谢老祖宗指点。” 旁边的秦红鸢也隐隐的有些明白,也随之道:“多谢祖母。” 见她们都知道了自己的意思,秦老夫人这才道:“现在知道谢我了?方才还不知怎么编排我呢。鸢姐儿,你今年也十五,是个大姑娘了。日后发脾气之前,记得先用用脑子,这样鲁莽,像什么样子?” 听得这话,秦红鸢顿时讨好的笑道:“孙女儿怎么敢编排祖母呢,谁不知道这府上最疼我的就是您了。是红鸢愚钝,总惹得祖母操心,给您赔不是了,请您莫要跟孙女儿一般见识。” 见状,秦老夫人睨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你呀,日后做事多动动脑子吧。” 对于她的话,秦红鸢乖巧的答应,又哄着秦老夫人眉开眼笑,这才跟着王婉清离开了宁安堂。 待得回到自己院子之后,秦红鸢的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道:“娘,祖母说的话,您真打算让我照办么?” 她在宁安堂忍到现在,现下脸色才彻底的放了下来,脸上格外的难看。 “不然呢,你想做什么?” 王婉清才吃了秦老夫人一顿排揎,现下又见女儿的脸沉了下去,深吸一口气,到底是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来,道:“你祖母说的是个好法子,直接照办便是了。” 闻言,秦红瑶咬了咬牙,吩咐丫鬟们出去,等到房中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的时候,这才不满的嘟囔道:“祖母的法子是不错,我若是真的穿的落魄一些,再带着那钗环首饰,的确是能让人说秦怀玉是个苛待我的,落个不好的名声。可是……可是那天六皇子还要去呢,您总不能让我以那样的形象去见他吧?!” 要知道,她在六皇子的面前最在意形象了,从来不肯让自己有半分不好的模样的。 若是让他瞧见自己那样子落魄,万一再让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可如何是好? 听得这话,王婉清一时有些沉默,女儿的幸福比陷害秦怀玉更重要,可是姑母都说了这法子,万一不照办,姑母日后必然心中有了嫌隙,届时再不真心实意帮她们母女,岂不是更难办? 毕竟,先前浮光的事情,若不是姑母让人递了牌子出去,那浮光也不会这般顺利的背发配出去。 早在昨日的时候,那浮光就已经被送到了发配到极北苦寒之地的女囚队伍中去了。 她是命人亲自去看过,确认那浮光已经被送出城了,据说模样极其的凄惨。 王婉清可以不在乎浮光的死活,却得知道老夫人对自己的重要性。所以这事儿要是不按着姑母的话来做的话,回头惹恼了她,对她们母女可不利。 第47章 算计 她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那,若是你想法子让六皇子觉得,是你挨了欺负呢?” 男人么,都是有保护欲的,如果到时候能让顾明珏对秦怀玉的观感再差一些,也可以激起对女儿更多的爱怜吧。 王婉清想到这里,眼睛一亮,低声道:“到时候你便这样……” 她低声在秦红鸢的耳边说了好一会儿,就见秦红鸢的一双眼眸越发的亮了起来。等到她完全说完之后,秦红鸢的脸上就只剩下满满的喜悦了。 “母亲这法子好,女儿就这么做了!” 真这样做的话,那就是一箭双雕了! 见秦红鸢的高兴了,王婉清也松了口气,自己这个女儿最是娇养的,说不得打不得骂不得,好在还肯听进去自己的话。她这辈子唯有这一个女儿,最大的指望便是女儿能够出人头地,若是此番能够笼络住六皇子的心,日后也不用愁了。 毕竟,这些皇子里面,除了那早早封了王爷的淮安王,最大机会能够得偿所愿登上大宝的,可就是六皇子了! 而淮安王,是绝对不可能为王的。 所以…… 王婉清想到这里,轻轻地拍了拍秦红鸢的肩膀,低声道:“好孩子,你可不要辜负了为娘的心愿啊。” 秦红鸢轻轻地点头,道:“娘放心,女儿一定会争气的,这种日子,咱们也快熬到头了!” 这些年,她受够了因为庶女而得到的轻视,只要自己帮助六皇子得偿所愿,她就可以从此飞上枝头,再不用受那些气了! 一想到六皇子给自己的许诺,秦红鸢就忍不住的眉眼带笑,等到自己的出头之日,她定会叫这些人好看! 母女两个各怀心事,却是出奇的一致。 …… “事情就是这样了,大姐姐,我真的好生气啊,爹爹这样,祖母也这样,就没有一个体谅我娘的!” 自从出了宁安堂之后,秦怀玉见秦红瑶的脸色不好,便跟刘月娘说了一声之后,带着她回了听风阁。 秦红瑶原本就被气得胸口疼,这会儿被秦怀玉问了起来,索性将昨夜的事情竹筒倒豆子的全说了一遍。 听得秦红瑶说完,秦怀玉又是心疼又是叹气。 二叔还真是……没脑子。 自古以来,哪有宠妾灭妻到这个份儿上的?就算二婶的娘家是皇商,可他好歹也动动脑子想一想,若是没些真本事硬关系,那是能争得来皇商的名头的么? 再者说了,据她所知,当年刘家的先祖可也是上过战场的,别的不说,就单说当年的联姻。 那时二婶的父亲也是行伍出身,因着在战场上救了爷爷一命,导致自己成了残疾,这才回去跟着自己的兄弟去行商的。 那之后爷爷心中觉得愧对这个老伙计,便许下诺言,道是自己的二儿子年纪正好,可做亲家。若不是爷爷一心打包票说是会对人家的女儿好,二婶也不会嫁过来。 要知道,虽然二婶的爹爹落了残疾,可二婶的大伯父那时候就已经是江南有名的大富商了。 二婶的爹爹又是个有头脑的,跟着兄弟行商没几年,兄弟俩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二婶嫁过来之后没多久,他们便争得了皇商的名头,更是垄断了京城中丝绸行业相当一部分的货源。 那刘家兄弟二人都是有本事的,若是这些年二叔跟二婶锦瑟和鸣,这样的亲家如何不能给他们助力? 只可惜祖母只认得内宅这一方天地,又对行商之人看不上眼,这些年百般挑刺,母子两个对二婶越发的差劲儿。 现下竟到了连一匹蛟珠纱都要找茬的地步,真不知道若是那刘家兄弟知道二婶过得是这样的日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秦怀玉只是在心中感叹了一下,她倒是不可能真的去做什么。毕竟她是一个晚辈,又是隔房,插手这些事情总归不好。 但是看着这样的秦红瑶,她又觉得心疼不已,便轻声问道:“那,你外祖父可知道二婶受的委屈?” 闻言,秦红瑶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母亲每次回去都是报喜不报忧,也不准我说什么。娘说,她要是想闹容易的很,可我跟弟弟怎么办?怀川今年才八岁,总不可能让我爹找一个继母吧,若再找来个心黑的,还不知要怎样虐待我们姐弟两个呢。” 她所说的弟弟名叫秦怀川,排行第四,跟秦红瑶是一母同胞,都是刘月娘所生。 说起来,二叔秦宣在政事上不算出色,可这后宅里却是闹得热闹非常。 当年娶了刘月娘之后,不但让妾侍白凝儿先怀了孕,且怀的还是双生子。 她不但生了庶女秦红淼,又抱出来一个秦怀洛。 这下可好了,二房接连生了两个孩子,都是妾侍所生,这件事当年可是京都城中的一个笑柄了。 老平原侯气得将他狠狠地揍了一顿,可那又如何?人是他逼着娶回来的,总不能逼着让儿子跟媳妇行房吧? 他倒是想过让白凝儿将孩子打掉,可那白凝儿的父亲虽说只是一个六品的通判,可他老师却跟老平原侯有几分交情。再加上人家虽然是小门小户,可好好地良家子进来做了妾,总有几分委屈在的。 更何况,白凝儿知书达理,脾气性子的确是比这个正妻要好一些。 于是,最后老平原侯只说在刘月娘怀孕之前,不准二房再添丁,否则他亲自买药给人灌下去。 这下秦宣才乖觉了几分,到了第二年的时候,刘月娘才生下了一个秦红瑶。 在这之后,刘月娘的肚子一直没什么动静,隔了五年方才生下了二房的嫡子,也就是四少爷秦怀川。 只是,嫡子竟晚了庶子整整六年的时间,却是让京城中的人没少看热闹。 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笑话刘月娘呢。 秦怀玉想着二房的这一笔糊涂账,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二婶为了你们,的确是受了太多委屈了。”她伸出手来,摸了摸秦红瑶的头,又拿帕子给她擦泪,轻声道:“你既然知道她委屈,在我这里哭了便是,回去便招惹她伤心了,知道么?” 第48章 凭什么? 秦红瑶点头道:“我知道,大姐姐,我只是,只是不平衡。” 她的声音里带着哽咽,更多的却是气愤。祖母跟爹爹都太气人了,分明母亲没有做错什么,却时不时的就要受他们的气! 想到这里,秦红瑶又抬头道:“若是母亲真的处事不公也就算了,可自我记事起,母亲从未对三姐不好过,偏偏父亲总觉得是母亲虐待了她们去。平日里的时候,许多东西我都没有,可三姐那里都有一份,还不都是父亲拿自己的俸禄买给她的?便是逢年过节,我们两个给的东西也都是一样的。” 她顿了顿,又道:“我倒不是说别的,也没有觉得嫡庶就一定要显示出身份的尊卑来,可是我们明明都一样的待遇了。只要外祖家里送来什么好的,母亲不给三姐,父亲跟祖母就得想方设法的找麻烦,凭什么呀?” 秦怀玉也想问,凭什么? 只是她知道,不过是因为他们觉得二婶配不上二叔罢了。 因此秦怀玉伸手抱了抱秦红鸢,轻声安慰道:“二婶无愧于心,是他们的不好。但是二婶的好,你是知道的不是嘛?怀川虽然小,但他也知道。有你们姐弟心疼二婶,想来二婶心里的满足的。” 闻言,秦红鸢的声音依旧带着鼻音,呢喃道:“可是我不满足。” 她甚至都不想嫁人了,若是嫁人之后面临这样的情形,秦红瑶觉得自己一定没有这么好的忍耐力的,哪怕是为了孩子也不信。 就是这样,她才更心疼母亲。 秦红瑶闷闷道:“大姐姐,我真羡慕你。” 别的不说,单说大伯父对大伯母的心,就让她羡慕极了。 虽说大伯父也有妾侍,可是他对大伯母是真好,那王姨娘也不敢对大伯母不敬。 要是父亲对母亲有一分的尊敬,白凝儿也不敢攒挫是非了吧? 说到底,这后宅里的女人,不都是看着夫君的脸色,才决定了对别人的态度么。 见她这神情,秦怀玉一时有些叹息,轻声道:“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二婶对你那么好,你若是这么说,岂不是伤了她的心?” 前世里,她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今生不过是在亡羊补牢,步步走的小心翼翼。 秦怀玉故意转移话题,又道:“好了好了,今儿个小厨房做芙蓉蟹斗,我让她们做了给你带回去,也给二婶尝尝可好?” 秦红瑶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听得这话,便也勉强撑起一抹笑容,点头道:“多谢大姐姐。” 见她的模样,秦怀玉有些若有所思。她不能自己插手二房的事情,不过,就凭着二婶母女对自己的好,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自己便会多看顾一些秦红瑶。 不为别的,只为这丫头值得。 而且……二叔那,或许添些乱子,会让他意识到二婶的重要性? 秦怀玉暗自思索着,面上倒是不动声色。 等到丫鬟将饭菜做好了送来之后,秦怀玉又陪着秦红瑶说了一会儿话,便让她先行回去了。 倒不是秦怀玉不愿意留着秦红瑶在此,只是她如今日日要去张成林那里,若是晚了,怕是那老头子又要跳脚的。 因此,等到秦红瑶走了之后,秦怀玉便换了衣服,轻装简行的去了城外。 她这些时日要天天过去,索性在外面养了一匹马,就在平原侯府不远处的小院儿里。那本就是她们家的产业,此时闲置着,用来安置马匹再合适不过。 “驾——” 马儿年轻健壮,一路骑行,没多久便到了目的地。如今的草庐在她的修整之下,已然焕然一新,再也瞧不出前些时日那些颓废的模样来。 宁安远远地听到马蹄声响便过来开门,见果然是她,顿时便笑着打招呼:“秦姐姐,你来啦。” 秦怀玉笑着点头,翻身下马,将马儿栓到了门外,一面将自己带来的食盒递到他的手里。 除却早先两日张成林的刁难之外,这些时日她过来,都是带着酒楼里买的饭菜,且张成林吃的倒比往日里香的多呢。 怕是现在若是没有人提醒,他自己都忘记了曾经说过的那句“绝对不吃外面做的菜”这句话了。 “师父,吃饭了。” 等到将饭菜摆上了桌,张成林才慢悠悠的从内室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桌上的烧鸡,眼睛一亮,继而又沉下脸道:“我说丫头,你这几日可是越发的迟了。” 早先来求自己的时候,都是每日一大早便过来,现下倒好,得了治病的法子,便日日恨不得到中午才来。 虽说自己让她来也的确没什么事儿吧,但张成林就是想挑一挑刺。 闻言,秦怀玉好脾气的解释道:“师父,都是我的错,家中繁杂事情实在恼人,耽误了过来,请您恕罪。” 见她态度好,张成林这才哼了一声道:“罢了,今日就原谅你了。” 他说到这里,径自走过去便要抓鸡腿,可还没碰到,就先被宁安直接拍手打了过去:“洗手!” 张成林怪叫了一声,笑骂道:“你个小兔崽子,管老子怎么管的这么严?” 宁安懒得理他,直接伸手将那一盘烧鸡抱在怀里,格外嫌弃道:“你要不洗手,今儿就别吃了!” 这老头子,每次都不洗手,亏得直接还是个大夫,自己都荤素不忌,也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是不是瞎,居然还对他趋之若鹜! “嘿,你这个……” 张成林指了指他,到底是没能抵过这小子凶巴巴的眼神,叹了口气,慢悠悠的朝着房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叹息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哟。可怜我个糟老头子,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被个毛孩子欺负。惨哟……” 那声音到最后还拖着尾腔,听起来倒是有那么几分凄凄惨惨的意味。 只可惜这些时日的相处,秦怀玉已经知道张成林的脾气,此刻只觉得他像个孩子一样的幼稚。 至于宁安,早就对他的话免疫,将烧鸡放回桌子上,一面笑道:“秦姐姐,你快坐下来吃饭吧。” 这变脸之快,令人咂舌。 第49章 汤头歌 这一顿饭吃的风卷残云,等到酒足饭饱之后,张成林便开始日常的指使秦怀玉去整理药架上的各种草药了。 不过,与其说是指使她干活,倒不如说是借机在教她东西。 虽然张成林的态度依然是挑三拣四的嫌弃自己,可秦怀玉就是感觉到了对方的善意。 现在在张成林的日常嫌弃之下,她不但会学着分拣药材,就连简单一些的药材药效也都知道了一些。 甚至于,连“麻黄汤中用桂枝,杏仁甘草四般施”这样的汤头歌,也在宁安的念叨之中,记住了一些。 虽说现在对于这些东西,她还是处在一知半解的状态之中,但是比起来先前完全的门外汉,已然进步许多了。 所以现下被张成林的指使之下,秦怀玉心情格外愉悦的便去继续整理药材了。 在她整理药材的时候,张成林从房中可以清晰的听到秦怀玉在唱歌。 至于歌谣的内容嘛,自然是——华盖麻杏紫苏子,茯苓陈草桑白皮…… 听得她哼唱的内容,张成林忍不住便向上勾起了一抹笑容来。 只是他才笑了一下,无意中回头就看到了宁安那臭小子在看热闹,张成林顿时便横眉冷对,指着他道:“臭小子,愣着做什么,一起干活儿去!” 宁安被赶了出去,冲着他做了一个鬼脸,便跑去找秦怀玉了。 不多时,便听得他笑眯眯的声音响起:“秦姐姐,我来帮你呀!” …… 在宁安的帮忙下,秦怀玉很快便将药材分拣完,且在分拣的时候,又跟着他学了一首汤头歌。 等到他们将一切都整理好之后,秦怀玉又将厨房跟院子收拾了一遍,看着院子里整洁许多之后,她满意的弯起了笑容。 “师父,您看这样行了么?” 今儿个的阳光很好,这会儿日光晒在身上倒是有些暖意。张成林身上盖着毯子坐在窗口处晒太阳,听着她隔着窗户跟自己问话,往外随意的喵了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又扔给她一本破破烂烂的书,道:“背这个。” 用张成林的话来说,那就是:“连基本的东西都不懂,怎么给老头子我打下手?” 可秦怀玉却知道,这分明是张成林想要教自己东西,却偏要用不那么好听的话来说出来罢了。 只是秦怀玉却有些想不通,便是头两日的时候,张成林对她的为难都带着几分逗弄的意思,现下虽说日日的要骂一骂她,可每件事都是为自己好的。 她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只是不明白,张成林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可秦怀玉却又想不出缘由来,她先前倒是想到过顾明渊的缘由来,可张成林的反应却是淡淡:“你说那个什么王的?老头子倒是见过他,出手真大方。” 除此之外,就没说什么了。 如果按照这个话来讲,他们之间似乎也不是很熟悉。 那又是为什么呢? 秦怀玉接过书,想不通便索性丢在了一旁,认真的背了起来。 总归,张成林若是想说的话,总会告诉自己的。 这一下午,她便待在这里背书,房中烧着热水,咕嘟嘟的在火炉上沸腾着,累了便泡上一壶药茶,喝在嘴里略带苦涩的甜味儿,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旁边的宁安则是在捣药,药杵发出有节奏的声音来,让人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静谧而安逸。 眼见得日头西沉,张成林才摆了摆手,道:“把书扔一边,我来考考你。” 闻言,秦怀玉顿时乖觉的放下书,认真的听他出题。 “川乌草乌不顺犀。下一句。” 这却是前日让她背的十八反了。 秦怀玉略微一想,便应对道:“人参最怕五灵脂。” 接下来,张成林又考了她几句,不过脸色倒是越发的满意了:“不错,是个有灵性的丫头。” 终于得了他一句夸奖,秦怀玉颇有些不好意思道:“都是些浅显的东西,让师父见笑了。” 张成林点头道:“不过夸你一句,不准飘了知道么?别像小宁安一样,脑子聪明为人浮躁。” 这夸一打一的,宁安顿时便不满道:“老头儿,我哪儿浮躁了?” “瞧瞧,现在还不是浮躁?捣你的药去。” 张成林鄙夷的骂了一句,又道:“去去去,把我准备的药拿过来。” 宁安微微一愣,便意识到是什么东西,认命的起身去了内室,一面还嘟嘟囔囔道:“懒死你算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便重新回来,手里还拎着一瓶白玉瓷瓶儿,递给秦怀玉道:“秦姐姐,这是老头儿给你准备的药。” 闻言,秦怀玉连忙双手接过来,带着惊喜的问道:“师父,这是给我母亲的药么?” 张成林点了点头,懒懒道:“嗯,这是新换的药方,你拿这个方子给她吃吃看效果如何,等七日之后,我再去给她把脉。” 昨日的时候,张成林给庄月兰第二次把脉,发现她的身体倒是好转了许多,症状也减轻了不少,所以便换了新的药方。 只是当时不巧,手边缺少一味名贵药材,张成林这边除却那些疑难之类的药材会自己备一些,寻常的活着太过名贵的都不会备着,因此便说等一等,待得他将药材配齐了再让她过来取药。 不过当时说的是两三日的功夫,所以秦怀玉没有想到,这药材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 此时听得张成林的话,秦怀玉再次道谢:“多谢师父,有劳您费心了。” 她跟张成林相处这段时间,也知道了张成林的脾气,像他这么懒散的人,能在一日之内将药材配齐还将药丸制作好,那的确是耗费了十二分的精神了。 听得秦怀玉郑重的道谢和话中的感激之情,张成林随意点了点头,颇为自得道:“这是昨晚上新找到的,没想到我这儿竟然有存底儿。” 那脸上,丝毫没有一点脸红的意思。 反倒是旁边的宁安无声的嘟囔了一句:“老奸巨猾。” 哼,什么费心,那药材分明是师兄昨晚上巴巴的送过来的! 第50章 师徒互相扎心 宁安吐槽完了老头子就吐槽自家师兄,这师兄也真是的,做了好事儿居然不让姑娘知道,还让师父帮忙保密。 哎,就按照他这样追媳妇,猴年马月才能把这个漂亮的秦姐姐娶回家做娘子啊。 宁安一面捣药,一面发自内心的忧愁着,而旁边的秦怀玉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不解的抬起头来问她:“怎么了?” 这宁安看自己一眼就叹一口气,难不成是她脸上有字不成? 见状,宁安连连摆手道:“没,没事儿。” 好在秦怀玉也没有放在心上,见宁安不说,只当是小孩子的烦恼不便多言,便继续 坐在原地看起了手上的书。 室外寒风呼啸,室内的炭火却是熊熊燃烧着,将这狭小的草庐之内烘托的温暖如春。 冬日的天黑的早,张成林倒是也不多留她,眼见得时候不早,便催促她离开了。 秦怀玉还有些不舍那些医书,她正看到兴头上,奈何张成林从不准她将医书带回去看,所以秦怀玉只能忍着那些念头,起身笑着行了礼,寒暄了两句便离开了。 此时已然是夕阳西下,未曾融化开来的雪地里折射出道道光芒,将这归去的路途也映衬的多了几分意境来。 秦怀玉心情甚好的踏上了归途,丝毫不知道此时的草庐里,有个老头子正在吹胡子瞪眼。 …… “我说你这个臭小子,到底能不能行了,就你这个追媳妇的法子,等到死也追不上那秦家姑娘吧?” 等到秦怀玉一走,张成林就将那藏在暗处的顾明渊给揪了出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盯着他。 这个臭小子,自从秦怀玉来自己这个草庐之后,十天里面得有八天他能在某个角落发现顾明渊隐藏的身形。 亏得那秦家丫头对这边的地形不熟,根本就没有发现顾明渊,不然的话怕还是以为是什么跟踪狂呢! 顾明渊懒得理会眼前这个暴躁的老头,只是鄙夷道:“方才您老人家不还居功居的很开心么,这会儿知道教训人了?” 听得这毫不客气的话,张成林越发的吹胡子瞪眼,龇牙咧嘴道:“嘿我说你个臭小子,不是你自己说的么,什么‘不能挟恩相要’,怎么,现在又嫌弃老头子占了你的功德了?真有本事,你现在跑她面前去,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你牵线搭桥,求的老头子才帮她的?” 他这些时日的相处,也算是看出来了,秦怀玉那丫头看着冷漠,但其实内里是个好的,至少配他这个徒弟倒是登对的很。 只可惜,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性情太墨迹,他这胡子头发都愁掉了一大把,人家却丝毫都不着急。 真的是,气死自己这个老头子了! 听得张成林这话,顾明渊倒是淡然的多:“本王说错了么,挟恩相要算什么本事?” 他想要的,是两个人倾心以对,而不是让她觉得欠了自己,所以要用身体来报答。 顾明渊从不屑做卑鄙小人,更不屑于做这等事情。 而且,现在他跟秦怀玉不是相处的挺好的么,就算她不知道张成林是自己的师父,可依旧跟自己做了朋友。还能在一起没事儿手谈一局,比起来月余之前她还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模样,难道不是进步神速么? 再者说了…… “你懂什么?” 这四个字,虽然顾明渊没有明说,可张成林却懂了。 这个臭小子,是在嘲讽自己! “你!我告诉你,你再拿这个眼神看老子,老子扣了你的眼!” 张成林指了指顾明渊,想要骂,到底是哼了一声,又加了一句:“老子跟你一样的,我也是,也是不想挟恩相要!” 不然的话,她年轻时候就成了他的人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然而,对于张成林的话,顾明渊却压根没有听下去的欲望,甚至连敷衍都懒得,只是道:“天色晚了,本王先走了。” 这外面眼见得就天黑了,秦怀玉一个小姑娘骑马在路上,他总觉得会不安全,还是去护送着的好。 眼见得顾明渊就这么轻飘飘的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张成林越发的吹胡子瞪眼,气得几乎跳脚。 反倒是旁边的宁安小大人似的安慰他:“师父别跟师兄一般见识,不光是您追不上未来师娘,他现在不也是没追上么?” 只是这话更不像安慰了,张成林想要说什么,余光又瞧见了角落里那一坛坛被大徒弟孝敬来、还未开封的女儿红,越发觉得心肝脾肺肾都跟着一块疼了起来。 他的铃兰啊! 张成林悲愤不已,可偏偏这位不会看人脸色的小徒弟还没打算放过自己。 见他进了屋想去一个人猫着,便又格外八卦的凑过来,笑嘻嘻的问道:“师父师父,你有没有发现,师兄自从跟秦小姐熟悉了之后,越来越有人气儿了?” 怎么说呢,先前的师兄虽然对他也不错,可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眉眼鲜活过,更多的时候,像一个出尘的谪仙。 唔,虽说这个谪仙的嘴巴很毒。 可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他总觉得,师兄自从跟那秦家小姐熟识之后,现在做事跟说话都比以前有人味儿多了! 难不成,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小宁安正在胡思乱想着,迫切的想把自己的疑惑跟身边唯一能说话的师父来沟通。 奈何现下的张成林却被顾明渊勾起了伤心事,整个人正悲愤着呢,所以听到宁安的话,他想也不想的开口道:“老子可没发现他哪儿有人气,倒是发现他的畜生满满依旧如昨!” 这个小白眼狼,白瞎了他这么多年对他的好,只会往他老人家的心口上捅刀子,哼! 张成林丢下这句话后,又拎着宁安的后衣领,将他直接从窗户扔了出去,指着他道:“还有你个吃里扒外的,给我在外面好好儿反省去,别过来烦我!” 烦着呢! 对于张成林这时不时的抽风,宁安早已习惯了,他稳稳地落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做了个鬼脸:“不去就不去。” 第51章 王爷为何跟着我? errno: connection timed out after 8000 milliseconds 第52章 原是举手之劳 念及此,秦怀玉心中的不安越发的重了几分,她甚至有些自恋的想到一个可能性——顾明渊不会是对她有好感吧? 只是这个可能性才一出现,就被秦怀玉给摁了回去。 且不说别的,她不论是从长相还是性格上来说,都不是最出色的那一位。平原侯府嫡女为人傲气,这传言虽是有心人放出去的,可倒也还算是事实。 至于模样,虽说她生的是不错,可这京城中比她绝色的美人并非没有。再说,就连顾明渊自己,都生的俊雅出尘,被京中一众闺阁女子追捧呢。 她自认为还没到能迷的一个天潢贵胄对自己意乱情迷的地步——自然,如顾明珏那般小人之心的,那是别有所图。 可顾明渊,不管是前世今生接触下来,那都是与顾明珏不一样的人物。 因此秦怀玉将心中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统统抛到九霄云外,最终还是将顾明渊的行为归结到了乐善好施上面来。 她敛衽行礼,端庄道谢:“原先不知王爷慷慨,今日才知劳烦您如此久,当真叫臣女愧不敢当。怀玉谢王爷屡次相助之恩。” 见她行礼,顾明渊摆手笑道:“无妨,原是举手之劳。” 只是秦怀玉却还有后话,她微微弯唇,复又道:“于您举手之劳,于怀玉便需心中铭记。不过,您也不必如此费心,臣女可以保护好自己的。” 她斟酌着自己的态度,生怕说的话重,伤到对方一片好心,便笑的落落大方,将手中鱼肠匕首出鞘,道:“王爷放心,鱼肠剑在手,再来十个泼皮无赖我也打得过。” 这匕首乃是上了兵器谱前十的鱼肠,饶是这夜色里,也闪动着寒芒。 只是姑娘娇软的话,却为这兵器的武力值打了个折扣。 顾明渊见她这模样,不由得失笑道:“是,秦小姐乃是巾帼女英雄,本王自然是相信的。” 不过,他到底没有应承说今后不再送她,顿了顿,便又笑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进城吧。当心晚了,城门落锁,那才是麻烦。” 其实也不麻烦,不管是平原侯府的令牌还是淮安王的令牌,都可以轻松进城。只是眼下夜黑风凉,顾明渊打量着眼前的娇娇女,总觉得再站下去,她明日十之八九便要得风寒的。 闻言,秦怀玉才想起这一茬来,便笑道:“正是呢,是我迷糊了。” 顾明渊先前运着轻功,这会儿秦怀玉自然不好再骑着马让他跟着,只是共乘一骑也不像话,到底还是男未婚女未嫁呢。 到最后,两个人便牵着马并肩而行。 好在此处离城中已经很近了,不过行了小半个时辰,城门已然遥遥在望。 与城外的黑暗不同,城门内却是灯火通明,一派热闹的景象。 进城之后没多久,顾明渊便跟秦怀玉分别了。 过了长安大道,二人一左一右分开,各自回了自己的府上。 对于顾明渊跟自己的分别,秦怀玉倒是有一种长出一口气的感觉。毕竟城外那段荒郊野外还可以说是淮安王的好心发作,所以送自己一程。可若是城中这等安全的地带都被人依旧护送,那便似乎有些别的意思了。 秦怀玉自认为不是花,也不需要护花使者。 不过对于顾明渊的好意,她还是再次表示了感谢。 眼见得那人的背影在人群中渐行渐远直至不见,秦怀玉的目光方才慢慢的收了回来。 原本她还有些多想,觉得顾明渊是不是对自己有些什么意思。只是这一路上见那人坦荡无波,完全以一个普通朋友跟自己交谈相处,便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这个人的确是如她所说,是一个古道热肠之人。 只是,一想到他的好,秦怀玉便有些感叹。 前世虽说接触不多,可今生这些时候的接触,却让秦怀玉可以肯定,这人可谓是高风亮节了。 这短短时日,她竟受了对方那样多的恩惠,秦怀玉感激之余,又不由得思索,该如何报答他才好。 但这种事情并非一时能想通的,这个问题,直到秦怀玉回到了平原侯府,依旧没有想出一个头绪来。 好在这件事并不急于一时,所以她想不通的时候,便决定暂且忽视掉,慢慢的考虑便好。 …… 接下来的几日,府上倒是难得的风平浪静,一片祥和之气。 不,也或者是因着梅花宴即将到来,为了不再平添波折,所以众人都克制了自己的情绪罢了。 因着十六便是梅花宴,所以十五那各自日,秦怀玉便跟张成林打了招呼,道是后日再过来。 对此张成林自然没有异议,应了之后便让她回去了。不过临走之前,还让宁安送她一程。 自从那日秦怀玉跟顾明渊说过之后,便再也没了身后有人跟着的感觉,她在庆幸之余,又多了几分愧疚,反省自己那日是不是到底还是将话说重了。 现下见宁安要送她,秦怀玉连忙摆手笑道:“不必了,此去路途不远,再者我又骑马,宁安送完我自己回来倒是麻烦。” 再者说了,宁安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便是忽略自己前世的岁数,今生他也比自己小呢。平日里她看宁安都有种看孩子的感觉,哪里肯让他送? 见秦怀玉坚持,张成林最终作罢,反倒是宁安反复叮嘱了她路上小心。 听得宁安担忧的话,饶是秦怀玉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伸出手摸了摸宁安的头,温声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儿的。天冷,快进屋去吧。” 昨日才下了雪,这会儿的天气带着刺骨的寒风,叫人在外面站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受不了。 将宁安劝进了屋子,秦怀玉方才上了马,朝着城中去了。 因地上残雪堆积,所以回去的路上,秦怀玉走的比平日慢了许多,等到了府上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这还是因着她走的早,不然的话,怕是回来的路上就要看不清楚地形了。 锦书早早的便烧好了水,见她回来,先服侍着她洗了澡,待得身体回暖之后,方才让锦诗把膳食端了进来。 第53章 穿衣心机 房中换了新的香料,那是张成林特意给她配的,当时她无意中说了一句自己睡眠不大好,张成林当时没有说什么,只是等到回去的时候,便递给了她一包香料,说是放在香龛里,睡觉的时候燃一些,可起到宁心安神的作用。 秦怀玉用了之后果然睡眠好了许多,现下她闻着这淡淡的香味儿,越发觉得昏昏欲睡了起来。 等到锦书将饭菜都摆上了桌,进来伺候主子穿衣的时候,就见她已然趴在浴桶边睡着了。 见状,锦书悄声唤醒了她,伺候着一脸困倦的秦怀玉用了晚膳,便服侍她上床休息了。 这一夜,秦怀玉睡得格外好。 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然是翌日清晨了。 …… 冬日的晨起,有细碎的日光洒落进来,隔着纱帐可隐隐约约的看到外面的暖意。 室内的炭火十足,混合着这日光,倒是给人一种初春的错觉。 秦怀玉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觉得这些时日的疲惫都在昨夜里的好梦中消失殆尽。 门外的锦书听到房中的声响,顿时敲了敲门,轻声问道:“主子可是要起了?” 得了她的回应之后,锦书便推门进来,伺候着她穿衣了。 今日是十一月十六,正是长公主设下梅花宴的日子,所以昨儿个秦老夫人便让人传了话,说是让她们都去宁安堂吃早膳。只是众人都明白,语气说是过去吃早膳,不如说是秦老夫人怕她们在梅花宴上出了差错,所以提前叫过去交代一番罢了。 等到收拾妥当之后,秦怀玉便带着丫鬟去了宁安堂。 宁安堂里的人来的齐整,相比之下,她竟是最后一个到的。 “给祖母请安。” 见秦怀玉来,秦老夫人睨了她一眼,神情便有些不满,只是到底没说什么,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了,一面吩咐丫鬟们开放。 在等着吃饭的途中,秦怀玉打量了一眼房中众人,见她们的穿着倒是都用了心的。 刘月娘自不必说,她生的明艳,又一向喜欢穿眼色鲜艳的衣裙,今日一套大红的织锦衣裙,更衬的她的五官明媚了几分,更衬出通身富贵来。 旁边的王婉清则是做的平日的打扮,她生的温和,不说话时自有一种空谷幽兰的感觉,今日穿了一套浅紫的罗裙,倒是更显得温婉可人。 至于这几个姐妹,更是各有特色。 环肥燕瘦温婉明艳,每一个都是精心养出的花儿,正是最好的年华,瞧着便叫人觉得心情好。 不过…… 秦怀玉垂眸,笑的有些讥讽。 虽说爹爹对秦红鸢母女两个并不上心,可一则母亲从未苛待过二人,二则秦老夫人还时不时的给一些体己,这秦红鸢如何就沦落到穿这些的地步了? 今日的秦红鸢,打扮不算出挑,虽是穿着簇新的衣裙,可那布料却并非上品,至于那头上戴着的首饰,乍一眼看过去金碧辉煌的,只是却是华而不实。 这些首饰不是别的,正是前些时日她随便送过去的。 平日里秦红鸢那里的首饰比这好的多了去了,所以秦怀玉送过去只不过是为了全了面子上的名义,谁承想她竟然戴到头上来了。 这是预备给自己做脸呢? 秦怀玉心中冷笑,面上却是淡然至极。 不管秦红鸢今日里打的什么主意,可她本就是庶女,今日的打扮纵然比平日里差上几分,可比起来别人家的庶女,未必就会差到哪儿去。 凭她想打什么主意,都不会有人说她被苛待了吧? 既是想作妖,那就做吧,她倒要看看这二人又想如何。 想到这里,秦怀玉便收回了目光,再不看这惺惺作态的母女二人。 不多时,丫鬟们便将饭菜上了桌,请房中的主子们移步过去用膳。 秦老夫人当先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房中神情各异的晚辈们,当先去了花厅。之后的媳妇跟孙女儿们便也都忙忙的跟了过去。 宁安堂这的饭菜是府上的大厨房做的,用料倒是讲究,只是味道却比不上秦怀玉的小厨房。不过来这儿坐着任谁也吃不好,秦怀玉只是拿起筷子象征性的吃了一点,便小口喝着粥。 等到吃完饭之后,秦老夫人果然交代了半日,眼见得日上三竿,这才淡淡道:“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们且出发吧。记得我的话,不可错了规矩。尤其是你。” 最后这一句,却是说的刘月娘。 今日是刘月娘带着府上的小姐们前去赴宴,秦老夫人嫌弃她的出身不好,今日不知交代了多少遍了,现下临走时,还要带着警告的告诫了一遍。 刘月娘对于婆婆这挑刺的行为早就淡漠了,因此只垂首应了,面上瞧不出半分的不耐烦来。 等到秦老夫人说完了她,又交代王婉清。今日王婉清也在随行之列,只是她一个妾侍,去了怕也是不大扎眼,不过是博一个眼熟罢了。 王婉清答应的诚心,一旁的张金桂却是忍不住暗中撇嘴。往年去梅花宴,都是大嫂带着孩子们去的,倒是一次也没见过秦老夫人这样大的阵仗。 不过说起来也是,毕竟大嫂是真正的名门之后,比秦老夫人的母家宁远伯府要强的多,秦老夫人能出错,大嫂都不会出错。再者府上又是大哥承袭爵位,她哪儿敢在人家面前摆谱? 张金桂笑的嘲讽,不过因着位置偏僻,所以秦老夫人并没有发现。 等到秦老夫人终于教训够了之后,方才挥手让她们走了,而张金桂也跟了出来。 “二嫂,红菲这丫头向来是个胆小的,今日还得劳烦您多多照应了。” 她跟刘月娘平日里不大能相处的来,可现下没办法,带着闺女出门的是二嫂,她只能好生的拜托人家。 刘月娘虽说看不惯张金桂,不过也不至于下作到去给一个孩子使绊子,因此便含笑应了。 张金桂得了她的话,又笑着去嘱咐秦怀玉,连声请她看顾一下妹妹。 秦怀玉自然的点头应了,不过却也没将话说的满,只淡淡笑道:“三婶放心便是,我是大姐,自然会看顾着妹妹们的。” 第54章 劳烦二夫人指点了 见她们都给了准话,张金桂心里踏实了几分,便又回头嘱咐女儿去了。 这期间,她压根没想起跟王婉清说话。或者说,在她看来,一个妾侍,哪里值得自己去千叮咛万嘱咐的?也就是大嫂二嫂心肠好拿不起来事儿,不然那些妾侍落到她的手里,哪能翻的出浪花来? 张金桂心中隐隐的带着不屑,看了一眼正在嘱咐自己女儿的两位小妾,对于两位嫂子越发的心中鄙夷起来。 虽说张金桂没说什么,可对于她的心思,王婉清却是了然几分的,虽然心中有几分火气,她也知道今日的场合,便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行礼道:“今日要多劳烦二夫人指点了。” 她是以妾侍的身份跟着前去的,说到底,还是矮人一截的。 刘月娘对王婉清有种天然的不对付,大抵是因为白凝儿的缘故,她总觉得这种温柔美人的背后都带着刀子,随时预备着捅自己的。 所以她只敷衍一笑,算作是回应。 好在王婉清也不多纠缠,跟她提前道了谢之后,便柔声喊着秦红鸢上了马车。 见她过去,刘月娘随意打量了一眼秦红鸢,继而便微微蹙眉。先前她倒是没有留意秦红鸢,这会儿认真看过去,才发现这个二侄女儿穿的似乎有些寒酸? 不说别的,单说那一套罗裙,便是秦红淼都比她穿的要好一些。 更不论说那首饰了,刘月娘自小便是玉器堆里长大的,只一眼便知道价值几何。不过虽说便宜了些,却没有到寒酸的地步,再加上秦红鸢本就是庶女,戴这些倒也没有什么不妥。 念及此,她便觉得是自己多想了,所以她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转而回身吩咐道:“瑶儿,淼儿,上车了。” 今日一共三辆马车,原本她打算只用两辆马车,大房一辆,二房三房共乘坐一辆。可谁知临了,几个孩子又闹起了脾气,最终只得分了三辆出来。 她带着秦红淼乘坐一辆,秦怀玉带着秦红鸢和秦红菲两个妹妹坐一辆,至于王婉清母女,则是单独乘坐了一辆。 虽说分的有些不大和规矩,好在众人都落个自在。 秦红瑶正在跟秦怀玉说着悄悄话,听得母亲的吩咐,连忙应声,跟着秦怀玉一起上了马车。 而那厢的秦红菲则在听到这一嗓子之后,也忙忙的敷衍了几句张金桂,带着笑道:“母亲放心好了,女儿都记着呢,我必然不会使小性子的。” 说完这话,也由着丫鬟的搀扶上了马车。 倒不是因为她想跟秦怀玉二人坐在一起,只是其他两辆马车里坐的都是庶女,她傻了才要去呢。 晨起的忙乱很快过去,一行人上了马车,不多时便带着那些或担忧或期待的心思出发了。 原本秦红菲还对自己的决定格外满意,可等到看到车上两个人的穿着之后,便觉得有些妒忌了起来。 先前在宁安堂,因着人多,她们二人还不扎眼,可现下马车内只有秦怀玉她们姐妹三人,便显出秦怀玉跟秦红瑶的特殊来。 二人身上今日都穿了蛟珠纱制成的衣裙,外罩雪色的织锦披风,上绣着梅花点点,头上首饰不多,一望便知不是凡品。更遑论那手腕上还套着白玉镯子,通透又圆润,映的那手腕皓皓,肤如凝脂。 反观自己,同样是嫡女,穿着原本还能瞧得过眼,可现下跟这二人一比对,竟然显出几分寒酸来了。 秦红菲觉得自己心里的酸水儿咕嘟嘟的往外冒,几乎都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若不是来之前张金桂千叮咛万嘱咐,怕是这会儿秦红菲真有跳车回去的念头。 不过这个念头,她也只敢想一想,真让她回去,秦红菲也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马车一路辚辚而行,秦怀玉原本就不是多话的性子,再加上昨儿个好不容易从张成林那里磨了一本医书回来,这会儿正看得入迷。 秦红菲心中冒着酸水儿,自然也不乐意开口,这可憋坏了秦红瑶。 她原本就是好玩好动的年纪,平日里自己在家中是片刻都闲不下来的,这会儿在马车上百无聊赖,见大家都不说话,她看了看二人,过段的过去缠磨秦怀玉去了。 “大姐姐,你在看什么呀?” 见秦红瑶猴儿一样的蹭了过来,秦怀玉便知道自己这医书是休想再继续看下去了。 她笑着将手中的书递了过去,道:“一本医书,你要看么?” 秦红瑶只看到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便觉得头大如斗,再听得是医书,更是将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不要不要,大姐姐,我一向不喜欢看书,您就不要为难我了。” 她说到这儿,又唯恐秦怀玉再跟自己讲书上的内容,索性便笑着问道:“我这还是头一次去梅花宴呢,你能给我讲一讲,那梅花宴好玩不好玩嘛?” 今日的秦红瑶,身着一袭蛟珠纱的衣裙,头上戴的正是那日秦怀玉送的首饰,整个人都多了几分娇憨可爱。加上她原本就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一笑起来,便越发的惹人怜爱。 秦怀玉对她的笑容毫无抵抗力,将书放在一旁,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道:“好不好玩的,等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秦红瑶本就是寻借口想跟秦怀玉聊天的,哪儿能让她一句话就给堵死了,此刻见秦怀玉脸上带笑,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顿时便凑了过来,笑眯眯道:“大姐姐,你给我讲一讲嘛,瑶儿想听你说。” 眼前的丫头笑起来像一只无暇的小白兔,让秦怀玉忍不住坏心眼的想要欺负一番。不过再看她水汪汪的双眼,秦怀玉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只笑道:“好啊,你想听什么?” “唔,就是宴会上会做什么,去了之后我们要做什么?” 其实这些她大概听刘月娘说起来过一点,不过刘月娘也从未去过,所以知道的并不算全面,再加上秦红瑶年纪太小,随着过去也就是凑热闹的,刘月娘便只让她老实一点就可以了。 第55章 各怀心思 见秦红瑶一脸的好奇,秦怀玉想了想,道:“宴会其实很枯燥无聊,不过是一群人坐着聊天罢了。世家女子也可在公主面前展现自己的才艺,自然,若是不想展示的,公主也不会怪罪。” 她看着眼前天真单纯的秦红瑶,又加了一句:“不过你也无需担心,咱们这等人家,在公主面前展示才艺也并不是什么特别光荣的事情。去了之后,你不必出头,只以年纪小推脱了便是,只要安安分分的,就足够了。” 这话秦怀玉说的真心实意,却也是两世里悟出来的道理。 前世里的时候,秦怀玉原本是听从母亲的话,在梅花宴上从不出风头,反倒是秦红鸢一舞惊为天人,让长公主好一顿夸奖。 当时母亲对此还叹息过,曾经叫来自己说过一番,大意便是,她们这样的人家,只要安稳,自有那世家贵妇上门求娶,可若是爱出风头,那便是不够稳重。 历来世家大族之内,只那不够稳重一条,便不堪为大妇。 自然,也有些人是不同的。 比如说那门庭不够的女儿家,便想要在公主的宴会上搏上一搏,若是能入了贵人的眼,说不定也可以有另外一番造化。 只是这些事情,却不是侯门之女做的来的。 前世里,庄月兰将这些话说的隐晦,秦怀玉当时还有些懵懂。等到认识顾明珏之后,她又被秦红鸢屡次劝谏,后来为了讨好顾明珏,甚至在梅花宴上跳了一出剑舞,自然也拿了当年的头筹。 梅花宴后,顾明珏对她示爱,口口声声说着是君子之礼,只是那举动却是一次比一次孟浪。 偏偏她那时春心萌动,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还越陷越深…… 一想到这里,秦怀玉便觉得有些阴郁。 两世为人,她终于懂得了母亲的话,现下说给秦红瑶听得时候,又何尝不是说给自己的? 秦红瑶听得懵懵懂懂,不过她最好的一点便是在大是大非上足够乖巧。 此时见秦怀玉说完之后神情郑重,便知道大姐姐是为了自己好,便格外乖巧的点头道:“大姐姐放心,瑶儿会很乖的,绝对不会乱出风头!” 这事儿母亲也提点自己了,说宴会上长公主会让世家女子展现才艺,届时她只推脱年纪小,不准献丑。 秦红瑶自认为自己没什么能耐,所以早就打算不露怯。此时听了大姐姐的想法,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念头。 见她格外乖觉的点头,秦怀玉不由得好笑,心中的阴霾也被驱散了几分,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乖丫头。” 虽说秦红瑶还小,今年才十三岁,可转过年也就是十四的大姑娘了。这次梅花宴上,只要不出差错,过了年之后,想来便也会有人上门提亲了。 毕竟,按照这时日推算下来,父亲也快该回来了。 前世里的时候,父亲在边疆大获全胜,回来之后没多久,便被封为了镇国公。今生如果不出差错的话,等到父亲回来之后,这平原侯府就会改名成镇国公府了。 平原侯府未曾分家,三房兄弟便是一家。只要家中的女孩们规矩不错,日后这说亲的门楣便是只高不低,便是如同三房的秦红菲,纵然父亲怂了一些,可那说亲的人家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秦红瑶倒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她虽然爱撒娇,却分得清楚是非,见秦怀玉表扬自己,便拿头蹭了蹭她的手,撒娇道:“姐姐放心,瑶儿绝对会乖乖的,不给您添乱。” 她虽然天真娇憨,却不是没规矩的丫头。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越发觉得心中柔软,笑着道:“是,咱们瑶儿最是有规矩的。” “那是因为姐姐珠玉在前呐。” 秦红瑶说到这里,又带着几分八卦的心思,压低了声音问道:“是了,姐姐,我听她们说,这梅花宴……似乎会有妇人相看世家女?” 听得这话,秦怀玉眉头一皱,刚想问是谁这么没规矩跟她说这些有的没的,就听得秦红瑶继续带着狡黠的笑意,问道:“姐姐这样德才兼备,又是家中长女,这次梅花宴后,提亲的人怕是要踏破门槛吧?” 秦怀玉自然听得出秦红瑶的促狭,登时便笑着拍了她一下,嗔道:“刚说你规矩好,这就开始胡闹了。不害臊的小丫头,提亲这事儿也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可以说的?” 闻言,秦红瑶顿时红了脸,笑的求饶道:“好姐姐,我再也不说了。” 秦怀玉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头,心中却是不由得暗自思索。其实,以她的年纪,早就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西楚国的女子,十五岁及笄。但世家大族的姑娘,十二三岁就有人上门提亲。定下婚事后,及笄至多一年便会出嫁。 只是父兄出征那一年,秦怀玉才十二岁。这三年来,不是没有世家上门来给自己提亲,但母亲一向尊重父亲的意见,自然不肯在夫君不在的情况下,就定下来女儿的亲事。这些年来,母亲不知为此拒绝了多少家的世家贵族们。 就这样,秦怀玉的婚事一拖三年,拖到了现在。 不过,这次爹爹回来之后,她的亲事应该就会被提上日程了。 前世里的时候,顾明珏在梅花宴上跟她表白。那时先有救命之恩,后有他为母周旋之事,所以秦怀玉芳心暗动,将一颗心都许给了他。 后来因要守母丧,所以秦怀玉好几年后才出嫁。而这其间,顾明珏也为她守着,言明非秦家嫡女不娶。 她感念这人的一片痴心,连爹爹也被他打动,同意了这么婚事。在她十八岁那年,由皇帝赐婚,为顾明珏正妃。 前世里,谁人提起秦怀玉来,不都要妒忌的说一声好命,世家女子们皆觉得她攀上了高枝,就连她自己也沉迷其中,倾尽了秦家的一切,谁知却扶持了一个白眼狼。 秦怀玉垂眸,掩下了眸子中的冷意。 前世傻过就够了,今生她再不会重蹈覆辙了。 第56章 成武侯夫人 她那好妹妹不是跟顾明珏二人情深义重么,那么今生,她就当一个红娘,将二人好生撮合在一起好了。 毕竟,她可是最体贴的长姐呢! …… 秦红瑶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便有些不好意思再跟姐姐说话。 反倒是一旁的秦红菲,看着秦怀玉若有所思的目光,心中有些愤怒。 这二人的话,她听得真真切切,可听得越清楚,就越觉得生气。 别以为自己听不出来,什么安分一些之类的话,不就是在影射自己呢么! 原本听到秦怀玉谈及梅花宴的经验,她还竖起耳朵听得认真,满心满眼的想要从秦怀玉这里得到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东西,谁曾想,大姐说了半日,竟然说了一堆废话! 什么叫做不能出头,要安安分分? 别以为她不知道,去年的时候,秦红鸢在梅花宴上一曲飞天舞,不但得了长公主的夸赞,甚至还得了皇室子弟的赞扬呢。 还有这秦红瑶,简直是个蠢货,这样的话,她居然也相信,还一脸小鸡啄米的点头点的殷勤,真是蠢的没救了! 还好她早早的让母亲给打听了消息,知道这梅花宴上去的都是世家贵妇,只要自己在梅花宴上能够一鸣惊人,届时不但长公主会注意到自己,那些贵妇们也会注意到自己的优秀。若是能够得了她们的青眼,难道还愁没有一门好亲事么? 一想到这里,秦红菲便觉得心中无限的火热。 至于秦怀玉的这话,傻子才会相信呢,总之她一个字都不相信! 她今年已经十三了,若是自己不争取机会,还能有谁给自己争取? 还好,母亲跟她都早有准备,这个梅花宴,她一定要一战成名! 很显然,有这个想法的,不止是秦红菲一人。 后面那辆马车之中,王婉清也正在小声的叮嘱着秦红鸢:“今日梅花宴,你切不可大意,户部尚书家的长女今年满十三,也要参加梅花宴,她一向素有才女之名。你小心应对,不可被她比下去,更不可结仇。” 闻言,秦红鸢一脸的志在必得,点头道:“母亲放心,自我参加梅花宴起,这才女的名声便一直在我头上,今年也不会例外。” 这是她唯一的骄傲。这梅花宴上,出挑的世家嫡女不多,偏叫她一个庶女出了风头,且还被长公主表扬过,可谓是风头一时无两。 就连顾明珏,也是因着去年在梅花宴上,自己一支凤舞九天,才让他注意到自己的。 如今她跟顾明珏情投意合,便是为了他,也必然不能再落了下风。 见女儿一脸的从容,王婉清也觉得很是骄傲,这是她的女儿,被自己养成了一只凤凰,虽为庶女的身份,日后却必然比谁都尊贵! 她伸出手来,替秦红鸢整了整发钗,一面温声道:“娘相信你,我的鸢姐儿一向是最优秀的。你只需要让众人看到你的优秀便可,至于其他的事情,娘都会帮你去做。” 今日的梅花宴,她不止要让在场之人看到女儿的优秀,更要让人看到秦怀玉的骄纵跋扈。让人看一看,这位平原侯府的嫡女,是多么的傲气且目中无人。 家中女孩的名声连在一起,为了她的鸢姐儿,她只能放秦怀玉一码,让她的名声稍微被破坏一点。等到她的鸢姐儿顺利出嫁之后,她还有后招慢慢来呢! …… 相较于那两辆马车上的各怀心思,刘月娘这辆马车上倒是相安无事。她是嫡母,平日里就算是被人气红了脸,那也是白凝儿在前面冲锋陷阵,轮不到秦红淼做什么。 再者秦红淼一向是秦宣的心头肉,刘月娘又懒得跟孩子计较,所以在马车上的时候,二人倒是相安无事。 平原侯府在内城,可距离长公主府还有一段的距离。 约莫行了小半个时辰之后,方才到了长公主府的侧门口。 马车停下之后,便有丫鬟上前,将主子们小心翼翼的搀扶了下来,而门口等候着的侍者们也都迎了上来,笑着行了礼,预备着将人接进府中。 谁知好巧不巧,刘月娘她们才下了车,还未整理好仪容,就见另外一辆马车也在侧门前站定。 都不必等车内人出来,单看那车前昭示身份的灯笼,刘月娘便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 是成武侯府的马车。 而现今的成武侯夫人,便是那个嫁过去之后一连生了三子一女,坐稳了正室之位的秦悦。 身为秦老夫人的**,刘月娘嫁过来的时候,秦悦还未出嫁,当时的刘月娘年纪小,脾气也火爆,跟秦悦倒是结结实实的有过几次摩擦。这二人一向不大对付,但自从秦悦出嫁之后,再相见的场合,几乎都有大嫂从中说和,所以二人之后的摩擦,大多数也都是秦悦点到即止的攻击自己。 今日大嫂不在,刘月娘又带了五个孩子,最大的愿望便是离这位小姑远一些,谁知这冤家路窄,竟然在门口就撞到了一起。 刘月娘心中叹了口气,就见那车帘一挑,旋即便有丫鬟将车上的人搀扶了下来,正是秦悦跟她的女儿赵婧。 秦怀玉显然也看到了小姑姑跟她的女儿,此时见二婶有些发愣,便走过去,不着痕迹的推了一下她。 刘月娘瞬间回神,将那些不悦收敛起来,带出了客套的笑容来。 “成武侯夫人安好。” 虽说她是秦悦的二嫂,可在外面,对方的品阶却是高于自己的,而且……刘月娘十分肯定,秦悦必然不打算跟自己客套。 果然,等到她行了礼之后,秦悦这才笑着掩嘴道:“二嫂这么客气做什么,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些虚礼。” 只是那手却并没有扶刘月娘,只是任由她行足了礼节。 有刘月娘在前,其他人自然也都没有含糊,互相见礼之后,才由着嬷嬷们将她们一行人带进了公主府。 对于刘月娘,秦悦一向是不喜欢的,一个皇商之女罢了,也配得上自己的二哥? 第57章 被宠坏的赵婧 所以哪怕早就知道今年会是刘月娘带着孩子们前来,她也依旧装作不知道,只是笑着问道:“今年怎么是二嫂前来了?” 听得这话,刘月娘心中一滞,面上则是笑道:“大嫂身子不适,母亲便让我带着孩子们过来。我一向不大懂这些,今日还需夫人多多指点了。” 见她说话锋芒都遮掩,秦悦觉得舒坦不已,淡淡笑道:“哪里就是指点了,若是做的不妥的,我告诉你便是了。” 听得这话,刘月娘但笑不语,心里却是压着火气。这个小姑一向是个脾气不好的,在闺中便如此,如今更是猖狂的很了。只是这样的场合下,她便是顾忌着孩子,也不能任由自己胡来。 只是心里到底是有些憋闷。 相较于前面这隐形的硝烟,后面的赵婧的鄙夷则是如同实质了。 “我大舅母身体天天病恹恹的,你还穿这么花里胡哨,也太不孝顺了吧!” 从小时候开始,赵婧跟秦怀玉就互相不对付,见面都要掐一架的。更遑论今日秦怀玉又穿的这般出挑,让赵婧见到她穿着的那一刻就起了火气。 二人走在一起,分明都是侯府嫡女,可偏偏自己瞧着就比她差了一大截,这然赵婧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因此她一开口,便**味十足。 若是以前,听到这话秦怀玉还会跟赵婧掐上一掐,可她现在前世今生活了两世,自诩年纪大,懒得跟小丫头斗嘴,便直接淡淡道:“彩衣娱亲罢了,为博高堂一笑,有何不可。” 一句话便将赵婧堵了回去,偏还叫她无话可说。 赵婧闻言,顿时噎了一噎,继而哼了一声道:“彩衣娱亲,我看你分明就是自己爱打扮。” 秦怀玉依旧不动怒,嘴上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道:“表妹说的倒也是,都是如花的年纪,自然该好好儿装扮才是。今日表妹穿的也甚是好看呢。” 说起来,这赵婧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坏心眼,不过是被宠坏罢了。 当初秦悦嫁到成武侯府时,老成武侯还未去世,她为世子妃,世子又有通房,日子过得也不大顺遂。可秦悦的肚子争气,嫁过去的第二年便生了龙凤胎,还被过路的道士掐算出是祥瑞。 所以,哪怕这之后秦悦又连着生了两个儿子,都不及对这一对龙凤胎的宠爱多。 而赵婧不止是龙凤胎之一,更是秦悦唯一的女儿,所以自幼便被宠在掌心,要星星不给月亮,被养的刁蛮任性。 加上这丫头攀比心重一些,所以见到秦怀玉便会掐架,两个人吵嘴已经成了习惯了。 但要说这姑娘真的对自己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那倒是从未有过。 唯有一件——她痴迷顾明珏,已经到了入魔的程度。 只可惜,顾明珏此人颇有心机,对这位高堂没有实权的成武侯嫡小姐一点兴趣都没有,哪怕后来她自荐枕席,得到的都是一顿嘲讽。 但即便如此,赵婧也没有放弃对顾明珏的追求。 可她能容忍这姑娘的痴心,秦红鸢却不能。前世她死之后,秦红鸢做了皇后,对于胆敢觊觎顾明珏的人,秦红鸢几乎都没有放过。这里面首当其中被虐杀的,便是赵婧。 一想到前世里赵婧的死因,秦怀玉便不由得叹了口气,更懒得跟这小丫头计较了。 说到底,她二人到底没什么深仇大恨,若是有必要时,她也愿意拉这姑娘一把。 听到秦怀玉夸奖自己时,赵婧瞬间便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她问道:“秦怀玉,你今儿吃错药了吧?” 往日里的时候,秦怀玉这时候早跟自己吵起来了,怎么今日她非但不生气,还夸赞自己? 见赵婧这眼神,秦怀玉不由得失笑,反问道:“我无病无灾,为何要吃药?” 赵婧被她这话说的哑口无言,结结巴巴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有病呢。” 秦红鸢在一旁看了许久,这会儿见赵婧落了下风,便站出来温声道:“表妹,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大姐姐呢。再者今日是梅花宴,到底在外面,还是顾着规矩的好。” 只可惜,对于秦红鸢,赵婧是一向不放在眼里的。 听得她出来打圆场,赵婧顿时冷笑道:“跟你有什么关系?一个庶女,也敢来指点我?” 她会跟秦怀玉吵起来,那是因为二人身份相当,可这秦红鸢算什么,不过是一个妾生的罢了,也配在她这里说话? 不得不说,因着小时候家中姨娘对自己的表里不一,让赵婧简直恶心透了这些姨娘跟她们的孩子。 所以连带着面对别人家姨娘和庶女的时候,赵婧也依旧没有好脸色。 哪怕这人是她的亲戚。 她这话一出口,秦红鸢的笑容顿时一僵,她没有想到,赵婧会这么拂自己的面子。 只是这是在公主府,所以秦红鸢的理智还在,她强撑着笑容道:“表妹莫要耍小孩子脾气了,咱们这可不比在家中呢。大姐姐,您是长姐,也该让着些妹妹才是呀。” 眼见得她将火移到自己这里来,秦怀玉只是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却并没有说话。 反倒是赵婧,直接便嗤了一声,眉眼中满是不屑。 这一下,便是秦红鸢,也有些脸上挂不住了。 “婧儿,不得无礼,怎么跟姐姐们说话呢?” 秦悦虽然走在前面,可因着离得并不远,所以身后的对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回头的时候,就看到王婉清那快要维持不住的笑容,和秦红鸢几乎要哭出来的模样。 她心中有些不满,面上却是斥责了赵婧。 见女儿被排挤,王婉清心里不是滋味儿,可此时听得秦悦开口,却只能上前两步,笑着打圆场道:“好了,都是小孩子玩笑话,有什么无礼不无礼的。” 闻言,秦悦骄矜点头,继而又道:“母亲说过你多少遍了,再这般顽皮,就让嬷嬷好好的管管你,到时候可谁求情都不管用的。” 倒不是她想训斥自己的女儿,只是为了母亲,她也不能让王婉清母女太过下不来台了。 第58章 长公主 毕竟,母亲的想法她是知道的。 这些年来,母亲一直都不喜欢大嫂,暗中更是扶持着王婉清跟大嫂争斗。 这件事情,秦悦倒是没什么可说的,毕竟家中妻妾若是一心了,那就该跟长辈玩猫腻了。所以平原侯府闹腾一点,没什么关系。 可母亲糊涂就糊涂在,她居然不止是想让家中内斗,居然还想扶持王婉清上位。 这就荒唐且过分了。 对于王婉清,秦悦是一直都看不上的。别的不说,一个伯府的庶女,还想当平原侯府的正妻?别说大嫂没死呢,就算是大嫂死了,也轮不到她来做。 偏偏母亲糊涂,这王婉清也认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这些年来,竟一直做着这不切实际的梦,将家中搅扰的一团糟。 秦悦心中鄙夷,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假意训斥了几句女儿,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来,又回身看向两位侄女儿道:“这丫头被我惯坏了,没个规矩,你们莫要跟她一般见识。等回去之后,姑母就替你们收拾她。” 这话不过是为了全场面罢了,秦怀玉哪里会信,不过面上依旧乖巧的笑道:“表妹天真可爱,姑母莫要苛责才是。” 一旁的秦红鸢则是笑着称:“表妹很好,只是玩闹。”但那双掐着自己的手,却是在隐隐作痛的。 听得她二人的话,秦悦冲着秦怀玉温柔一笑,道:“姑母知道你们一向懂事儿。” 能在成武侯府站稳脚跟,秦悦不糊涂,知道该讨好谁。至少这个长兄心尖尖上的女儿,她是不能得罪的。 至于女儿……算了,小孩子的小打小闹,一向不值得放在眼里,大一点便好了。 秦悦抱着这个想法,宽慰了两句之后,便又看向王婉清,淡淡的笑道:“今日你也来了,往日倒是难得见你出来。” 闻言,王婉清脸上带笑,声音依旧温柔:“嗯,老夫人慈悲,让妾身出来见见世面。” 论起来,她还是秦悦的表姐呢,只是一个庶表姐而已,秦悦如何放在心上?所以哪怕自己未出阁时,母亲三番两次的将王婉清接过来,她也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只是现下到底在外面,再加上母亲那些糊涂心思,到底是让秦悦给了她几分面子。 几人边走边寒暄,不过片刻,就见那宴会的园子已经到了。 园子名为姝色苑,内中集结了双色的梅花,进去之后扑鼻香气不断,随风吹落梅花点点,人走在其中,恍若仙境一般。 而这院子的正中央,则是建造了一座暖阁,内中通着地龙,可谓是温暖如春。而这暖阁的四周则是镶嵌着造价昂贵的玻璃,透明的仿若无物,人坐在其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一切,就像是人在花中一般。 嬷嬷们将一行人带到了暖阁之外,早有丫鬟们进去通禀,这会儿便笑眯眯的将人请了进去。 不管先前有多少不满,即将面见长公主,众人便都收敛起了自己的情绪,摆出最完美的笑容,带着无暇的仪容走了进去。 “给长公主请安。” 首位上慵懒的坐着一个宫装丽人,分明是三十出头的年岁,瞧着却像是二十多岁的妇人一样姝色无双,正是长公主顾天照。 她是皇帝的幼妹,今年不过三十多,因着驸马死的早,所以一直孀居在府。 不过…… 这位长公主却不像寻常那些孀居在家的妇人一样,她不但好美食美酒,更好美人。 驸马死之前,他们夫妇倒是和乐。而在驸马死之后,这位长公主却并未守节,反而在府上养了几名面首,各个都是国色无双的男儿郎。 因着此事,那些朝臣们还参奏过长公主,道是她荒淫不堪,可惜都被皇帝给骂了回去,且还重罚了几个官员。 那之后,便再也没人敢说长公主的不是了。 除却此事之外,她的身上倒是再也挑不出毛病来。再加上到底是长公主的尊贵,所以那些世家贵妇们便是心底觉得不堪,却依旧想要去巴结讨好她。 秦怀玉心中胡乱想着这些,随着众人一同行礼的时候依旧规矩端庄,并未抬头看,只是听得上首有人慵懒笑道:“平身吧。” 那声音如同醇香的酒,只听着声音,便叫人有些想要沉醉其间。 秦怀玉不是第一次听到长公主说话,可每次听到,都不由得觉得,若有美色误国,必当如此才对。 她才想到这里,就听得长公主又懒懒的笑道:“这不是小怀玉么,来本宫这里。” 随着她话音落下,秦怀玉便感觉到有数道妒忌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无奈的抬头,面上依旧带着完美的笑容,行礼道:“是,臣女遵命。” 众人都回了自己的座位,唯有秦怀玉去了长公主的身边。而首位上的那个宫装丽人,在看到她走到自己面前时,更是弯起了一抹温柔的笑容来。 “你母亲的身子可好些了?” 长公主未出阁时,曾与庄月兰有过数面之缘,二人的关系倒是不错。这些年来,她也时不时的召见庄月兰前去陪着自己说话。 秦怀玉知道长公主是真的关心母亲,便恭声回道:“多谢公主挂念,母亲甚好,只是近来偶感风寒,不能前来见您,深感遗憾。” 闻言,长公主点了点头,蹙眉道:“庄姐姐这风寒也染的太久了些,改天本宫着太医过去看看吧。” 秦怀玉恭声道谢,长公主又问了她几句,便笑着摆手道:“你这孩子,在本宫面前总是拘礼,罢了,回去坐着吧。” 待得秦怀玉谢过回了座位之后,便听得长公主又问身旁侍从:“郡主怎的还没来?” 听得她询问,一旁的内侍顿时便笑着回道:“回公主,这会儿郡主怕是才喝了药,约莫一会儿便到了。” 这两日郡主顾娇身子不适,太医来诊脉之后,给她开的药都是按时辰喝的,一点错不得时间。 这唯一的女儿是长公主的心尖宠,所以听得这话,便点头道:“你让人去看顾着些,那几个丫头毛手毛脚的,还不知忙乱到什么时候才能过来呢。” 第59章 清平郡主顾娇 内侍得了她的话,应了之后便走了。 而长公主则坐在首位,跟这些世家夫人们慢慢的说着话。 秦怀玉倒是难得清静。 她们今日来的不算早,暖阁内已经来了许多的世家贵妇们,此时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热闹非凡。 原本平原侯府的身份,过来搭讪的少不了,可今日却不同。因着母亲生病,今儿个带着她们姐妹前来的是二婶。二婶的身上仅有一个六品的敕命夫人,在这些贵妇中间,可谓是品阶很低了。 所以那些自持身份的贵妇们,倒是鲜少有过来的。 这也让秦怀玉松了一口气,一边低声笑着跟秦红瑶说话,一边打量着这暖阁内外的景致。 算起来,前世今生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踏足过这里了,如今再看到这般美景,倒真有一种恍然如梦的错觉。 秦怀玉垂眸叹了口气,就听得外面的内侍监奸细着声音道:“清平郡主到——” 随着那一声通禀,便有一个身着流云暗锦宫装的女子款款走进。 她年纪约莫十五六岁,一张脸粉面桃腮,峨眉淡扫,朱唇不点自红,眉眼端庄,自有一股淡雅如兰的气质。 进来之后,清平郡主先是端庄的跟长公主行了礼,之后又看向那些世家女子们,温声笑道:“无需拘礼,都起来吧。” 听得她这话,秦怀玉才随着世家女子们一同起了身,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清平郡主扫视了一眼殿内的女子们,而后又将目光落在了秦怀玉的身上,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抿唇笑道:“秦小姐今日穿着倒是亮眼,很合这梅园的景致呢。” 闻言,秦怀玉垂眸恭声道:“多谢郡主垂爱,蒲草之姿,当不得郡主夸赞。” 一旁的长公主则是含着嗔怪笑道:“这丫头,一来就夸别人的衣服好看,可是在暗示本宫该给你添置衣物了?” 清平郡主眼中带着散漫的笑意,掩唇道:“女儿是真心实意夸赞人,母亲这话倒是让女儿臊得慌呢。” 她这话一出,旁边的世家贵妇顿时陪着笑道:“郡主天姿国色,承袭了公主您的优点,哪里需要这些俗物来衬托了?” 听得众人的附和,长公主眉眼含笑,叹道:“你们再说下去,这丫头怕是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见这话题被岔开来,秦怀玉低下了头,继续在角落里当鹌鹑。虽说她知道方才清平郡主对自己没有什么恶意,可是一见到这张脸,她就觉得……心口一疼。 前世里,她被两个女人伤过。 一次是死之前,被秦红鸢以利刃刺入腹中肠穿肚烂。 另外一次,便是被顾娇给刺了一剑。 而那次,是她默许的。 前世的时候,顾娇不知从什么地方得知,顾明渊被贬谪是因着自己暗中下黑手,怒气冲冲的提了剑来找她拼命。可她一向文弱,连提剑的姿势都不对,有哪里是自己的对手?不过秦怀玉心中有愧,便任由她捅了自己一剑。 她到现在还记得顾娇当时的表情,那错愕不解和眼中的恨意委屈,交织在一起,怎么瞧着怎么叫人心疼。 秦怀玉当时疑心她如何得知这布局是自己的手笔,便忍着痛套她的话,谁知却值得了一句:“你这个没心肝的女人,迟早要遭报应的!” 之后,顾娇便将宝剑扔在地上,怒气冲冲的跺脚跑了。 那是她前世里,最后一次看见顾娇。 后来这丫头如何了,她还真的不大清楚,好像是……跑去了顾明渊的封地? 她不知道顾娇前世里最后跟顾明渊如何了,只是却知道,这丫头对顾明渊的一片痴心,倒当真是情真意切。 秦怀玉想到这里,看着四下无人注意,下意识的揉了揉胸口。前世里的那一剑,是真疼啊。 不过,这清平郡主倒的确是个好姑娘,若是日后有机会,撮合一下她跟顾明渊,倒也是个不错的事情。 至少,这二人都如朗朗明月苍松修竹,皆是光明磊落之人。 倒也般配。 她这厢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得旁边的秦红瑶低声问道:“大姐姐,你不舒服么?” 方才秦怀玉揉胸口的动作,旁人看不到,她却是看的真切的。 骤然听得秦红瑶的话,秦怀玉的神思瞬间便被拽了回来,连忙将手放下来,轻声道:“我没事儿。” 听得这话,刘月娘也看了过来,关切道:“若是不舒服,记得告诉二婶。” 秦怀玉笑着点头应了,就见旁边位置上的女子转过头来,跟她搭讪。 这人生的有些面熟,秦怀玉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此人是父亲属下的亲眷,便含笑应了几句。 对于对方的讨好和夸奖,秦怀玉则礼貌的道了谢,而后又不动声色的夸奖了刘月娘:“劳您夸赞,只是怀玉一向愚钝,愧不敢当,幸得二婶照应呢。” 一连几个人搭话都是对着秦怀玉,将刘月娘晾在了一旁,刘月娘的心中的确是有些不舒服的,此时听得秦怀玉这话,便知道她是给自己解围呢。 果然,在秦怀玉说完这话,又有意无意的将刘月娘推出来之后,这些妇人看向刘月娘的神情便多了几分重视,笑着跟她聊了起来。 秦怀玉看出刘月娘的窘迫,不动声色的替她挡了几句不怀好意的话之后,便在一旁当乖巧的背景板。 而刘月娘也在她的几句话中,知道了这些人各自的关系,再加上秦怀玉悄然使得眼色,越发的让刘月娘明白了该怎么做。 知道秦怀玉是给自己解围,她感激秦怀玉的同时,又有些不大好意思。这些年来,她参加的应酬不多,便是有,也都是跟在大嫂的身边,不需要记这些繁杂的关系。 如今她一个人前来撑场面,饶是提前下了功夫,也是记得不全的,难为秦怀玉这样一个小丫头,竟能将在场人的关系都给记住,还能悄然的提醒自己。 而且此时的秦怀玉竟给了刘月娘一种错觉,让她觉得只要有这个丫头在,自己就可以很安心了。 而接下来的应酬对话,她便游刃有余了不少。 第60章 还好有你在 errno: connection timed out after 8000 milliseconds 第61章 有人找茬 有那姑娘想要看梅花的,便走的稍微远一些,还有的喜安静的,便借着赏雪的由头,跟人拉开了一些距离。 顾娇一向不畏寒,再加上她们穿的都厚,所以倒是没人觉得冷,反而都有些兴致勃勃的意思来。 这院子算不得大,所以便是众人三三两两,也都互相离得不远。 秦红瑶平日里在家中的时候不明显,现下出来之后,倒是将那粘着自己的性格显露无疑,不过秦怀玉也不大爱跟这些世家贵女们打交道,索性便陪着秦红瑶小声聊天。 反正这丫头性子单纯,也不适合跟那些一肚子弯弯绕绕的姑娘们聊,再被人给绕圈子里,岂不是被坑了? 而秦红菲跟秦红淼则是围在了清平郡主的身边,试图想要跟她们攀谈。 至于秦红鸢,倒是难得的一个人站在一株梅花树下,她今日的衣着素雅,此时站在树下,倒显出几分遗世独立端庄高洁的模样来。 秦怀玉睨了她一眼,又确认了几个人都是乖顺没有搞事情的,这才回头继续跟秦红瑶说话。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才一会儿不注意,就有人傻乎乎的丢了丑。 那清平郡主性子一向端庄,再加上今日又是东道主,所以不管是谁跟她说话,都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 秦红菲头一次参与这样的场合,被清平郡主和颜悦色的说话,更觉得心中飘飘然,使劲了浑身解数,试图想要大家都注意到她。 只是她不知道,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更何况,秦红菲原本就没怎么出来过,平日里自己所认为的那些好玩的事情,不过是在给大家平添笑料罢了。 秦红淼显然感觉出了秦红菲这样不大好,只是她却不开口,而是往后退了一步,不着痕迹的来找秦怀玉。 “大姐姐……” 见秦红淼拽自己的袖子,秦怀玉回头,就见她指了指秦红菲的方向。 而此刻的秦红菲,正应了几个世家女的要求,在表演家中奶猫儿的萌态。 她生的不差,做起那些撒娇的动作倒是有几分的娇憨可爱,可是看在秦怀玉的眼中,却觉得格外刺眼。 “菲姐儿怎么出汗了,过来姐姐给你擦汗。” 秦怀玉缓缓走过去,拿了帕子温声替她擦汗,只是那脸上虽然带笑,眸子里却是带着冷意。 秦红菲下意识想要拒绝,对上她的目光时,却猛地打了个冷战,乖乖的任由她擦汗。 而秦怀玉则是看向其他人,噙着笑容道:“舍妹年纪小,性情顽劣了些,若是给几位添了麻烦,还望见谅。” 听得她这话,一旁的乔宁则是带着几分讥讽的笑容道:“没有添麻烦呀,我们也觉得菲姐儿可爱的很呢,刚刚那猫儿演的还真像。” 乔宁,乃是刑部尚书之女,她父亲跟秦毅不和,连带着两家的关系也十分的不好,不止如此,乔宁跟秦怀玉更是脾气不和,逢见面必掐。 秦怀玉噙着笑容扫视了一圈这几个人,又看了一眼隐隐不赞成的清平郡主,话题一转道:“我记得刑部尚书爱狗如命,家中养了那么多,想来乔小姐也喜欢了?” 乔宁不知她为什么突然转了话题,点头道:“对呀,我很喜欢啊。” “既然喜欢,不如乔小姐也来表演一下,家中犬类是何姿态,如何?” 听得秦怀玉这话,乔宁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这是什么意思,顿时气得指着她道:“秦怀玉,你说谁是狗呢?本小姐是什么身份,你竟敢将我跟那些下贱玩物相提并论!” “你也知道,世家小姐跟那些东西不能相提并论?” 秦怀玉脸上笑容骤然收敛,沉声道:“方才乔小姐戏耍舍妹这般开心,我还当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尊卑贵贱,觉得自己跟那些玩意儿没什么区别呢。” “你……你这是什么话,本小姐当然跟那些有区别。不过她嘛……” 乔宁傲慢的看了一眼还在状况外的秦红菲,哼了一声道:“不过是一个六品的吏部行走之女,本小姐拿她当玩物,那还是看得起她呢!” 到了这会儿,秦红菲也听出来这是在挤兑自己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方才还好好地气氛,这会儿这些人就对自己不屑一顾,只是好赖话却是听得出来的。 “你,你才是玩物呢!” 秦红菲气得红了眼圈,当下便要跟人争论,却不想被秦怀玉一把给扯到了自己的身边。 接着,便听得秦怀玉的声音淡淡的响起:“我今儿才算是开了眼了,原来在乔小姐的眼中,陛下朱批吏部考核的六品官员,便是如同玩物一样的存在。这样高的眼界,可见乔尚书十分的教女有方了。虽说怀玉只是一介女流,却也求知若渴,家父不在京中,二叔却还是在的,回去之后,倒是让他代我问问礼部,看是不是新出的章程了。哦或者,也不必这么麻烦,长公主一向精通律法,待会问她也是一样的吧。” 她这一番话夹枪带棒的,却是瞬间让乔宁涨红了脸,咬牙道:“秦怀玉,你威胁我?” 方才她只是图一时的口舌之快,却忘记了今日可是长公主的宴会,若是让她知道自己竟在此大言不惭,那才是真正的丢了人呢! 念及此,乔宁的心中也生出几分害怕来,再看周围方才看戏看的热闹,这会儿却没有一个人向着自己说话,更是有些胆怯。 闻言,秦怀玉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冷哼了一声道:“乔尚书在刑部任职多年,熟读西楚律法,却养出来你这样一个目无法纪朝纲的女儿在背后做出这等小家子姿态。他若知晓你今日这番话,怕是头一个就饶不得你,还需要我来威胁你?” 如果说方才是夹枪带棒,那现在就是咄咄逼人了。 偏乔宁自知理亏,还真怕秦怀玉会拿此事做文章,惨白了脸,道:“你想怎么样?” 这话说的咬牙切齿,秦怀玉的脸上则是云淡风轻:“道歉。” 第62章 今日之仇,她记下了! 她说着,将秦红菲从身后拽了出来,让她直面乔宁。 秦红菲正诧异秦怀玉为何要维护自己,此时骤然听得这话,顿时瞪大了眸子。 那乔宁可是刑部尚书的嫡女,她可得罪不起的! 可方才秦怀玉又格外有气势,让她不敢说什么,便只能呐呐的站在原地,不敢开口。 乔宁被气得手指发抖,现下辩无可辩,又怕秦怀玉再闹到公主面前,只得不甘不愿道:“对不起,方才是我失礼了。” 只是那手却紧紧地攥着,今日之仇,她记下了! 闻言,秦红菲连忙摆手道:“没,没事。” 见秦红菲不说什么,秦怀玉只淡淡的睨了她一眼,也不再多言。 到了这会儿,清平郡主方才出来打圆场道:“好了,都是姐妹们,不过一两句拌嘴,何至于闹得大了?那边的腊梅开的不错,可要去看看?” 见她出来打圆场,在场的贵女们纷纷应声。 清平郡主点头,又看向秦怀玉问道:“秦小姐,可要一起过去?” 听得这话,秦怀玉只是弯了弯唇,笑道:“多谢郡主厚爱,不过我便不过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清平郡主对自己似乎有些不满。 按理说来,她现在可没害过顾明渊呢,且二人从无任何交集,为何这位小郡主现下就开始对自己不满了? 秦怀玉心中想不明白,而清平郡主只是深深地打量了她一眼,这才笑着引得众人去了旁边看腊梅去了。 眼见得众人随着清平郡主一同离开,秦怀玉这才深吸了一口气。 罢了,总归她今生不做亏心事,那一剑总不至于再刺向自己。 见秦怀玉没有跟过去,秦家的姑娘们也都留在了她的身边。 秦红瑶是不屑于跟那些人玩,秦红菲则是沉浸在方才的事情中有些害怕。至于秦红淼,她一向是个会看脸色的,自然也不会跟过去。 而秦红鸢么,她自始至终,都站在一旁,没有参与进来,也未发一言。 “大姐姐,我……” 秦红菲一向傲慢,却也知道方才秦怀玉是帮了自己,她这会儿心中有些五味杂陈,既感激她替自己解围,又有些不忿为什么秦怀玉不早些跟自己说这些,害她丢了丑。 这两种情绪交杂着,让她的声音也有些不大自然。 秦怀玉却只是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秦红菲,你想丢人可以,先回去在宗祠面前把家分了,面子里子都丢尽了也没人管你。可现在,在三房没分家之前,你就还是平原侯府的女儿,代表的便是平原侯府的面子。若是再做出这等丢人败兴的事儿,不等别人说,我先把你扔护城河里。听明白了么?” 也不知三婶教了她些什么,小小的年纪别的没学会,这巴结媚上倒是学了个十成十。秦家女儿一荣俱荣,她一个人丢了丑,回头被人指指点点的却是整个秦家! 听得秦怀玉话中的冷意,秦红菲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就连先前有些幸灾乐祸的秦红淼,这会儿也吓得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今日的大姐姐,实在是让人心生畏惧。 秦红菲忍着心中的委屈和害怕,颤声点头道:“大姐姐,我知道错了。” 只是心里,却将先前那一点点感激之情尽数的散了干净,唯独剩下了埋怨。今日的事情又不是她想的,秦怀玉现下这般的凶自己,怎么不早些告诉她规矩呢? 再者说了,她不过是怕丢了平原侯府的面子,哪里又是真心实意的对自己? 念及此,秦红菲委屈的同时,越发的愤恨了。 秦怀玉却是懒得理会她那些小心思,见秦红淼也乖顺了不少,便道:“行了,今日梅花宴,你们也别拘束着了,想去玩的话,就跟她们一起玩去吧。” 几个秦家的姑娘围在一起不跟别人玩,倒像是她们被孤立了一样。 秦红淼虽是庶女,倒是还有几个同为庶女的朋友,所以听得秦怀玉这话,便应声去找她们了。 至于秦红菲,经历了这一桩事儿,她也不敢,并且没脸去跟那些人玩,可又不想跟秦怀玉在一起,索性便自己找了个角落去看梅花。 秦红瑶则是挽着秦怀玉的胳膊,笑眯眯道:“我才不要去跟她们玩呢,我要跟大姐姐在一起。”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也不由得笑了,拍了拍她的手道:“好,那咱们就待在这里吧。” 现下这地方,既背风不那么冷,梅花开的也好,再加上旁边雪色映衬,倒是难得的美景。 若不看这院子里的闹腾烦心的话,这里的景致的确是一等一的。 这院子里建的格外好,景致绝佳,难得这样的天气都没有冷风入体的刺骨。 梅树下放置着石桌凳,秦怀玉索性带着秦红瑶坐了下来,见她随手捏着花瓣跟自己说话,倒也有趣。 只是这片刻的宁静,很快便被人打破了。 “表妹,你怎么不过去一起玩呀?” 来人一袭浅粉色的织锦棉服,一张脸生的白嫩,眼睛有些小,内中透着几分精明。看向秦怀玉的时候,满是讨好的笑意。 正是现任宁远伯的嫡女王卓然,也是秦老夫人的侄孙女儿,王婉清的亲侄女儿。 见是她过来,秦怀玉脸上的笑意收了几份,变成了敷衍的笑意,道:“这里清净。” “我也不喜欢吵吵嚷嚷的,还是跟表妹坐着说说话的好。” 王卓然一说着这话,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一面叹了口气道:“方才那乔家小姐也太过分了些,只是四表妹也糊涂,怎么就任由她们戏弄了?只我嘴笨,想跟她们辩驳,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还好表妹你厉害,几句话就让那乔家小姐道歉了。” 那会儿分明王卓然也看热闹看的起劲儿,现下倒是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的。 听得王卓然这话,秦怀玉弯唇一笑,淡淡道:“王小姐有心了。” 真的论起来,她们之间可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毕竟,秦老夫人只是祖父的继室,她正经的儿子是秦宣,所以这表姐妹的关系是王卓然跟秦红瑶才对。 第63章 王卓然的心思 只可惜,秦红瑶却一点想搭理这位表姐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百无聊赖的玩着手中的花瓣,一面打了个哈欠,带着几分倦怠道:“早知道这梅花宴这般无趣,还不如在家绣花儿呢。” 看一群女子们聚集在一起虚与委蛇,是真的很没有意思啊。 见秦红瑶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失笑,捏了捏她的鼻子,低声笑道:“这话当心让二婶听见,可是要揍你的。” 京城中的女子们谁不想来这梅花宴,偏这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 秦红瑶最喜欢大姐姐这样跟自己说话,带着一股子的宠溺的味道,因此她只是皱了皱鼻子,便笑眯眯的讨好道:“大姐姐定然不会跟娘说的,我这不是就跟您抱怨嘛。” 见她撒娇,秦怀玉不由得又是一笑,倒是旁边坐着的王卓然有些尴尬。 这二人说起话的时候,倒是显得自己格外多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但很显然,王卓然是不会走的。 所以她便没话找话,试图融入进来:“也不知表叔他们在边疆如何了,还没有传信回来么?” 闻言,秦怀玉睨了她一眼,淡淡道:“边疆交战,此乃军机,怎能随意传信?” 王卓然得了个钉子,有些讪讪道:“也是,只是三年时间,也不知表哥如何了。” 秦怀玉却并未接话,只是拿帕子替秦红瑶擦了手,一面笑骂道:“怎么又去捏花瓣儿了?瞧这一手的汁液,待会让二婶瞧见了,又要骂你。” 她一面说,却是将这个话给糊弄了过去。 若说前世里自己糊涂,过了这一世,秦怀玉却是看的透彻。 王卓然的心思从来都不干净,她之所以能坐在这里跟自己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打听哥哥的消息罢了。 秦怀桑,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见秦怀玉不理会自己这个问题,王卓然有些生气,却也只能忍着,继续含笑跟她说话,只是心里却有些气闷。 她在如何也是伯府的嫡女,要不是为了秦怀桑,她何至于如此? 倒不是说王卓然对秦怀桑情根深种,毕竟当年秦怀桑去边疆打仗的时候,她也才十三岁,就算是情窦初开,也不至于对一个仅有几面之缘的男人产生什么情愫。 她会看上秦怀桑,纯粹是被逼无奈。 王卓然虽然是家中嫡女,但奈何现任的宁远伯不争气,除却这个世袭的职位,在朝中只得了一个清闲的官位,不过是混日子的。 这样的家庭里面,她这个嫡女的婚事,可谓是高不成低不就,前来提亲的家庭,不是父母看不上,便是家中儿郎有些残缺的。 王卓然心大,思来想去,不知怎么的就物色上了平原侯府的世子秦怀桑。 许是有王家两位前辈的表率在前,她便也想学一学长辈们,也想搭上这平原侯府的路子。 毕竟,在王卓然的认知里,当年的姑祖母因是嫡女,便得以嫁给了老平原侯;而她的姑姑是庶女,所以只能做了妾。 至于自己,既然同为嫡女,那么嫁给平原侯世子做正妻,那是绰绰有余的。 再者,平原侯府与她们宁远伯府不同,虽说这差了一级,可秦家却是铮铮铁骨,在朝堂上极有地位的。 若是她嫁过来,对家中的兄弟们也是极有好处的。 王卓然心中盘算的好,却也知道秦怀玉对自己的态度冷淡的很,所以便使尽浑身解数想要刷好感。 “表妹今日的衣服倒是好看,京城中少有的款式呢。” 却不想,她这话被秦红瑶一句话便堵了去:“是不错,我外祖父从南边带来的花样,说是参考了南洋那边的样式呢。表姐若是喜欢,改日可以去琳琅阁转一转,说不定能找着同款。” 论起来,秦红瑶跟王卓然的关系可以说十分不好。倒不是因为别的,因着秦老夫人的关系,所以王家人也觉得,一个商户之女,纵然做了秦宣的正妻,也到底是才不配位的,故而连带着对秦红瑶都多了几分轻视。 王卓然自幼被母亲教导,对秦红瑶也没什么好感,因此她二人的关系,反倒是还不如跟秦怀玉呢。 至少,在秦怀玉这里,王卓然还不敢太放肆,算是规矩。 此时听得秦红瑶这话,王卓然顿时便有些气闷,想要同以往那样教训秦红瑶几句,偏偏又顾忌方才秦怀玉的态度,生怕惹到了她。 她深吸几口气,这才讪讪地笑道:“我平素里也不大出门,改日若是去了,定要去转一转。” 那琳琅阁是刘家的商铺,一向以贵着称,就算是她真的去看到这件同款式的衣服,那也是买不起的。 只是这话,王卓然却是不能说的,毕竟她还要面子。 闻言,秦红瑶不置可否,勾唇一笑,便又同秦怀玉说起了别的。只是她才无意中的看了一眼,就有些诧异道:“咦,二姐呢?” 听得这话,秦怀玉也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先前秦红鸢的位置已然空无一人。她微微蹙眉,扫视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秦红鸢的身影。 不知怎的,秦怀玉的心中便起了一个不大好的念头。秦红鸢不会无缘无故离开,难不成……是顾明珏来了? 前世里的这次梅花宴,顾明珏的确是出现在宴会上的。 一想到这里,秦怀玉便没来由的有些烦躁。 秦红瑶倒是没有想太多,伸手搓了搓手臂,小声道:“大姐姐,这儿怪冷的,大姐姐,我想进屋找娘亲了。” 这个时候也不早了,有世家女已然回去,不过大多数人还在外面。 听得这话,秦怀玉便知她是不耐烦应付王卓然,便点头道:“也好,那咱们一同进去吧。” 不管秦红鸢消失是去见了谁,前世今生截然不同,她也不再会任人摆布,所以有什么好怕的? 秦怀玉想到这里,索性站起身来。 不想一回头,就见秦红鸢去而复返:“大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她的眼中带着明显的笑意,脸上也带着几分坨红,没经历过事情的不懂,可秦怀玉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才暧昧过的脸色。 第64章 六皇子顾明珏 只这一眼,她便确认了秦红鸢方才消失是去见顾明珏了。 想起那个人,秦怀玉不自觉的攥起了手,脸上却还带着得体的笑容:“不过说些家常罢了,二妹方才去哪儿了?” “哦,我刚刚让丫鬟带着如厕了,大姐姐可要去么?” 秦怀玉摇头拒绝,倒是秦红瑶有些纳闷道:“咦,净房不是在北边么,二姐你怎么从东边来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秦红瑶不过随口一说,秦红鸢却是猛地僵了一下脸色,继而讪笑道:“唔,那边刚刚有人,所以丫鬟就带我去外面了。” 只是那一瞬间的慌乱,却被秦怀玉尽数收在眼底。 她只当不知,淡淡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们进去吧。” 不想,秦红鸢却是开口笑道:“大姐姐,方才来的时候,我见那边的红梅开的格外好呢,且有一树竟是双色梅,好看的紧,您可要去看看么?” 秦怀玉看了她一眼,淡笑道:“不看了,在长公主府不比家中,还是规矩些的好。” 分明是一句普通的话,只是秦红鸢却听出几分警告来。 她心中微微一滞,还想说什么,就见秦怀玉已然带着秦红瑶先行的回了暖阁。 见状,秦红鸢咬了咬牙,到底没说什么,反正今日还长着呢。且……要不是为了六皇子的计划,她巴不得秦怀玉这辈子都不要跟六皇子有亲密接触呢! 可一想到六皇子的话,秦红鸢只得深吸一口气。她得忍着,现下是六皇子的关键时期,她不能坏了他的大事。 等到事成之后…… 念及此,秦红鸢的眼中冷意越发刻骨。 …… 回了暖阁之后,秦怀玉才发现自己的手早已冰凉了。这院子里再如何建造的好,到底还是冷的。 秦红瑶是个没心没肺的,偎依在刘月娘的身边撒娇,而秦怀玉便听着这些世家夫人们说话,自己则是默默地想事情。 “方才我看你们围在一起似乎在说些什么,可是你这皮丫头给你大姐姐找麻烦了?” 刘月娘第一次带着孩子们单独出来,心中牵肠挂肚的紧,再加上她的位置好,看外面清清楚楚,所以方才十多个姑娘围在一起有些争执的一幕,正被她看的真真切切。 她自然知道不会是自己家的丫头闹事儿,毕竟这丫头一直乖觉的跟在秦怀玉的身边呢,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套话罢了。 果不其然,在她说完这话之后,就见秦红瑶格外不忿的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娘亲可不要污蔑人,分明是四姐她丢了丑,大姐为我们出头呢,跟我可没关系,我乖着呢。” 说到这儿,她还扯了扯秦怀玉的袖子,悄声拉助援:“大姐姐,你说是不是?” 她的声音小,刚好够几个人听到的,秦怀玉便在这其中之一。 听得这丫头爱娇的模样,秦怀玉不由得失笑,点头道:“是,婶婶就放心吧,咱们瑶儿是最乖不过的了。” 只是心里却不由得好笑,秦红瑶真的是被刘月娘养的不谙世事,连她娘在套话都看不出来。 不过她也知道刘月娘必然是担心的,所以便顺着话没有说什么。 倒是刘月娘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委屈你了,你方才没事儿吧?可别跟她们一般见识。” 她心里也有些生气这秦红菲不懂事儿,可一想到这么点的小姑娘就要撑起来场子,又觉得心疼的慌。 看到二婶眼中的关心,秦怀玉心中一暖。前世今生,她已经许久没有被人当做小孩子一样关心了。 母亲自不必提,那是她的亲娘。如今见二婶看自己的目光,也不由得让她感慨,便点头温声道:“二婶放心,我没事儿的,她们几个小孩子,还奈何不了我呢。” 这笑容明艳,倒是让刘月娘想起往日里关于秦怀玉的传言,不由得点头道:“那倒是,咱们平原侯府的姑娘,哪儿是那么容易让人欺负的。” 且,先前她还觉得秦怀玉的性子有些过刚易折,可方才听得秦红瑶的话,恍然觉得今日的她,倒是比过去不同,知道以情势说话,以理压人了。 很是不错。 刘月娘在心中夸赞了一番,又看了眼自家的傻丫头,不由得有些想要叹气。自己这个女儿,果然是被她养的太天真烂漫了么。不过差两岁,怎么怀玉就这样的大气,自家这个就这么傻乎乎的呢。 她们这边不过是小插曲,并未引起人的注意,偌大的暖阁内,世家夫人们在相互小声的交谈着,而外面的千金小姐们也都三三两两的在一块,与这暖阁内的长辈们格外同步。 若说那些女孩子们的交友圈显示了长辈们之间关系的话,那么这些世家命妇们的交好与交恶,则直接昭示了前朝的动向。 现下这些人里面,有些在几年后越发尊贵,有些却是举家衰落再不复辉煌。新旧更迭中的变数太多,这又是相隔十年的记忆,秦怀玉低头端着茶盏做出一副乖顺的模样,只是那耳朵却在悄然的听着她们的对话,收集着对自己有利的信息。 只是这样的情形并未维持多久,只约莫盏茶的时间,便听得外面一阵骚动,秦怀玉循声望去,却不期然的看到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来人一袭墨色锦袍,外罩同色织锦披风,头发被紫色玉冠束着,露出一张温文尔雅的脸来。 他生的好相貌,狐狸眼鹰钩鼻,薄唇微勾,端的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只可惜,那双狐狸眼内精光点点潜藏着算计,却是生生的压了他三分样貌。 便是化成灰,她也认得出那一股人渣味儿。 是顾明珏。 见到这人,秦怀玉的一颗心剧烈的跳着,眸光内几乎能喷出火来。 在见到他之前,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平静面对,可谁知仅仅一眼,便足以让她内心中的怒火升腾,将理智几乎燃烧殆尽。 顾!明!珏!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顾明珏在院内也似有所感,朝着房中看去。 第65章 给姑母请安 秦怀玉迅速的低下了头,躲避开了那人的眼神,只是手指却忍不住死死地掐住了自己。 她要冷静。 顾明珏看过来的时候,却只见偌大的暖阁之内依旧言笑晏晏热闹非凡,却并无人看自己。而那人群之中,有一个女子身着蛟珠纱制成的长裙,眉眼低垂,却遮不住那明艳的面容。 见她在那儿坐着,顾明珏的眼中微微闪动,想起自己早上得到的消息,眸内便越发的多了几分势在必得。 只一瞬,他便收回目光,在一群姑娘的害羞打量之中弯唇一笑,跟清平郡主打过招呼之后,便大踏步的走进了暖阁之中。 “给姑母请安。” 见顾明珏前来,长公主微微诧异,继而又笑问道:“快起来吧,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随着他的起身,殿内的世家贵妇们也都纷纷起来行礼,秦怀玉也在其中。 她低着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却分明清晰的感受到有火热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好一会儿才收回去。 与此同时,还有那个人爽朗的笑声:“诸位夫人不必多礼,快快请坐吧。侄儿方才从门外路过,嗅的一股幽香扑鼻,一路寻香而至,不想这日子选的不巧,竟是撞上了姑母宴客之日,还请姑母不要怪罪侄儿唐突才是。” 听得这话,长公主顿时笑道:“你的鼻子倒是灵,只是这说的不像话,本宫倒是巴不得你们兄弟过来坐一坐,哪里会有嫌弃你的道理?来人,赐座。” 只是心里对于顾明珏的话,她是一个字也不相信的。 顾明珏再次谢过了长公主,在下首的上位上坐了,不多时便见还在外面玩的那些世家小姐们,纷纷都回了暖阁之内。 而为何回来,那意思便不言自明了。 顾明珏似乎是真的来看梅花的,坐在那儿之后,便跟长公主聊她这梅园内的景致,其间还穿插着一些所见所闻,倒是逗的长公主脸上带笑。 他的声线原本就很温润,此时带着刻意的平和,更听得人如沐春风。 “瞧瞧,你一来,她们倒是都回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长公主脸上带着调侃的笑意,又道:“说起来,你也老大不小了,倒是年纪也相当。” 这话一出,有些妇人们便跃跃欲试,而进来的那些小姑娘们有些都红了脸,低着头坐在长辈身边,努力做出端庄的姿态来。 而秦家的姑娘,亦是如此。 只除了秦怀玉。 秦怀玉坐在位置上,手中端着茶杯,小口的啜着茶,听着顾明珏那句:“姑母莫要取笑侄儿了。”不由得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来。 听听这声音里,带着无奈,又有几分的害羞,倒是好一个干净澄澈的少年郎呢。 单这份演技,她前世里就栽的不亏。 因着方才长公主的话,在场的那些妇人便都有些心动。这位六皇子虽说不是皇上心尖宠,可胜在办事稳妥,在外素有贤名。这样一位皇子,便是无缘大宝,将来也至少是一位王爷。 再加上顾明珏今年才十八岁,虽然已经分了府邸,可还未曾指婚,如今府上只有一位侧妃,若是家中女儿真被顾明珏看上……倒不失为一桩好婚事。 这些人心中有些活泛,长公主坐在上首只做不知,依旧笑眯眯的跟顾明珏说话。 不多时,便见宫人从外面走进,恭声道:“主子,膳食都预备好了,可要端上来么?” 闻言,长公主看了一眼天色,这才发现已经是正午了,便点头笑道:“也好,传膳吧。” 随着她话音落下,便见宫人一拍手,片刻功夫就见那些宫人端着珍馐美味鱼贯而入,只一会儿便将桌子上摆了个满满当当。 待得酒菜都摆满了桌,宫人退下之后,长公主当先端起了酒盏,笑道:“今日梅花宴,只是本宫闲来无事相聚,不必谈身份,只玩的开心便可,诸位都莫要拘束才是。” 她说完这话,在场之人纷纷笑道:“是。” 饮完了这一杯酒,长公主先拿起了筷子吃了一口,众人见她动了筷子,这才纷纷的拿起筷子用膳。 说是用膳,但其实众人都是怀着心思来的,故而那桌上的饭菜鲜少有人真的埋头去吃。 平原侯府的位置不算靠前,位置却也不差,秦红瑶见众人都不怎么动筷子,便有些担心,再一看自家长姐吃的津津有味,便也放下心来,悄声问道:“大姐姐,她们怎么都不吃啊?” 闻言,秦怀玉眼睛未抬,只是轻声笑道:“大抵是不饿吧。”她说到这里,见秦红瑶面前放的是果子酒的杯子,索性直接拿了过来,笑道:“喝茶吧,小姑娘家家的喝酒不好。” 前世的时候,秦红瑶似乎就是在梅花宴上喝酒喝多,还丢了丑的。 秦红瑶原本对那一杯酒还有些跃跃欲试,可她最听秦怀玉的话,因此听到之后便点头道:“好。” 虽说还是有些眼馋,不过她到底是端着茶喝了起来。 先前刘月娘便想这么做,可碍于这是长公主的宴会,不敢轻举妄动,此时见秦怀玉将酒杯给换了,顿时便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来。 倒是一旁的秦红鸢眸子里闪过一抹暗芒。 别人没有注意到,可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顾明珏的身上,自然感受的到,顾明珏一直在偷偷看秦怀玉。 虽说知道顾明珏是别有心思,并不是真的被她迷住,可是看到秦怀玉那一张娇艳的脸,她还是克制不住想要将这一张脸给划花。 她强忍着自己的心思,努力的摆正脸上的表情,就听得长公主开了口。 “今日宴会,有酒岂能无乐啊?若有愿意献艺的,也不必拘束,咱们自在乐呵,也要热闹起来才是嘛。” 最开始宴会的时候,便是为了热闹而举办的,不过在有几个贵女们跃跃欲试的表演了才艺之后,这个传统便沿袭了下来。 虽说这些表演的人中世家贵女甚少,不过也算是是一项乐子,且长公主每年还会拿出几样珍玩来赏赐给拔得头筹的,故而倒是引得相当一批贵女们想要一展才艺呢。 第66章 贵女献艺 更遑论说,今日还有六皇子在场。 因此长公主的话一出口,那些世家贵女们的眸子便都亮了起来。 便是先前那些不太想展示自己的,在看到六皇子的时候,也生出了几分跃跃欲试的心态来。 毕竟,这可是六皇子,难得的可以跟他这般近的机会…… “先说好,今日若能拔得头筹的,本宫这里可有一件宝贝相送。” 听得长公主这话,顾明珏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随着一同温润的笑道:“既然姑母都这般说了,那本皇子也加一件好了。” 他说到这里,将身上的玉佩解了下来,随手搁在了桌上,淡淡的笑道:“今日来的仓促,未曾准备什么名贵之物,就这块玉佩,如何?” 果不其然,在他放下玉佩之后,那些贵女们的神情都有些变了。 见那些贵女们的眼神火热,长公主了然一笑,带着几分调侃看向顾明珏,便见他已然谦逊的冲着长公主笑。 “姑母莫要怪我擅作主张呀。” 闻言,长公主顿时笑道:“世昭这个赏赐一出,倒显得本宫的寒酸了。” 她说到这儿,又一笑道:“看来,今日倒是有热闹看了。” 别的不说,单这些世家贵女们的神情,就可以看出来待会会如何热闹了。 因着顾明珏这出其不意的举动,让那些贵女们的心思越发的活泛了起来。 不过片刻,便有一个胆子大些的贵女站了出来,柔声笑道:“公主殿下,六皇子殿下,那臣女就献丑了。” 秦怀玉听得她的声音,抬眼看了一下,便认出她是布政使家的嫡长女,论起来还是张金桂的侄女儿,生的一般,性情却是泼辣大胆的很。 记忆中,这女子似乎舞跳得极好。 果然,她才想到这里,就听得长公主感兴趣的问道:“好呀,你要表演什么?” “回公主的话,臣女想为您献上一曲落花舞,贴这满园的无双景致。” 待得长公主点头之后,那女子便出去换了衣服,不过盏茶的时间,便听得外面传来笛声悠扬,顺着这玻璃往外看去,只见一个女子自梅花树下走来,身着长袖舞衣,自上而下渐渐晕染,而她的脚步更是顺着这笛声的节点而行走,倒像是那树下精怪一般,美的出尘脱俗。 渐渐地她的步伐越来越快,随着那乐声舞袖折腰,可谓是舞步蹁跹,风姿绰约。 待得一曲终了,那女子正好从外面跳到了门口,她款款走进来,声音里还带着微微的喘:“臣女献丑,让长公主见笑了。” 女子略微有些疲惫,可那一双眸子却是格外的亮晶晶,看的在场人不由得心中一动。 这会儿看起来,倒是个好颜色。 且这个开场,更是十分的惊艳。 长公主显然也很喜欢她的开场,不由得抚掌笑道:“这若是献丑,那本宫岂不是老眼昏花了?妙哉妙哉,入座吧。” 得了长公主的夸奖,那女子脸上有些娇羞,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顾明珏,却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一时又有些忐忑的入了座。 有了第一个开场,接下来的便都更加有了底气。 推杯换盏之间,便有十余个女子表演过自己的拿手记忆,或跳舞或抚琴,还有现场做画的,可谓是一个个的精妙至极,也让这偌大的暖阁之内越发的热闹了起来。 不过这些热闹,秦怀玉却是丝毫都没有放在眼里,此刻的她,正专心致志的吃着面前那一盘榛子酥。 这糕点做的很合她的胃口,喝着茶吃着糕点,再时不时的扫一眼姑娘们赏心悦目的舞蹈,可谓是十分惬意。 如果,秦红鸢没有对自己说话的话。 “大姐姐,你也去表演一下吧?我记得你的剑舞很好的。” 她这话声音不大不小,周围人听得不真切,秦家的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秦怀玉将口中的榛子酥咽下,淡淡道:“你若想去便去,捎带我做什么?” 前世里,秦红鸢就极力鼓动着自己上去,而那时—— 她一曲剑舞惊艳众人拔得头筹,看到顾明珏惊艳的眼神,还觉得有些羞涩和自得。 之后趁着无人之时,顾明珏又想办法拦下了自己,跟她表白。 秦怀玉到现在都记得顾明珏当时的模样,带着毛头小子的青涩,满满的欢喜与些微的懊恼,仿佛在气恼自己唐突了佳人。 当时顾明珏才救了自己,她被这番举动撩拨的春心萌动,故而在顾明珏一曲凤求凰之后,她这颗春心萌动的心便再也抵挡不住,半推半就的应了二人的关系。 只可惜今生,她是不会任由那些事情再次发生,也必然不会再出这个头的。 见状,秦红鸢的神情一时有些僵硬,讪讪的笑道:“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大家都上去展示,妹妹只是觉得,您是平原侯府的嫡长女,当是表率才是。” “呵。” 秦怀玉淡淡一笑,看了她一眼,纵然那神情里满是笑意,可秦红鸢却只觉得一股冷意从心底升腾而起。 “姐姐怎么这么看我?” 秦怀玉收回了目光,声音里散漫且淡:“秦红鸢,我还是有脑子的。” 这句话一出,秦红鸢没来由的便觉得有些指尖发颤。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等她想清楚,便听得秦怀玉继续道:“那块玉佩,倒是不错,二妹很喜欢吧?” 听得这话,秦红鸢越发觉得脸色发白,强撑着笑意道:“姐姐在说什么,什么玉佩?” 难不成,她发现自己跟六皇子…… 不,不可能。 秦红鸢想要继续否认,却见秦怀玉已然拿起了酒盏,径自品了一口,再不理会她了。 而此时,在场的世家贵女们已然表演了大半。虽说这些世家贵女们大多数都矜持,可在今日六皇子在场的情况下,却是大多都抛却了自己的矜持,变得大胆了起来。 诸如那些三品的官员家中不提,便是宁远伯府家的王卓然和成武侯的嫡女赵婧也都起来表演了拿手的技艺。 到最后,就连刑部尚书的女儿乔宁也奏了一曲古琴。 第67章 秦家嫡女为何不展示? 琴声悠扬,秦红鸢却只觉得心中百般情绪交杂在一起,最终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既然秦怀玉不上去,那就别怪她上了。 那块玉佩,是顾明珏抛出来的砝码,原本想让秦怀玉拔得头筹拿走的。 可是现在秦怀玉不上,她也不能便宜了别的女人。 看到秦红鸢走到暖阁中央的时候,秦怀玉的唇角缓缓地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前世那块玉佩的确到了她的手中,可今生,顾明珏的东西,她都嫌脏! “臣女也想献丑。” 见秦红鸢站出来,长公主点头应了,含笑道:“平原侯府的姑娘,可。” 而秦红鸢这个献丑,很显然只是随便说说。 在她换上霓裳羽衣之后,仅一个起手的动作,便引得人屏住了呼吸。 她就如同一只凤凰一般,伴随着乐声翩翩起舞,姿态优雅面容肃然,叫人不敢心生亵渎。 到最后那动作越来越快,舞步蹁跹引人神往,更应了一句昆山玉碎凤凰叫。 待得她跳完之后,整个人伏在地上,唯有那微微颤动的身姿,叫人忍不住想要将之呵护在怀中。 就连长公主也不由得笑着赞叹道:“这舞姿,当真是惊为天人。” 而那些在场的世家夫人们也都回过神儿来,随着她的话一同夸赞了起来。 秦红鸢抬起头来,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顾明珏,见他的目光内带着惊艳和欲念,更觉得心中羞怯,落落大方的谢恩道:“多谢公主赞扬,臣女愧不敢当。” 而座位上的王婉清更是忍不住的满是骄傲,这就是她的女儿,纵然是庶女又如何,照样能够艳压群芳,将那些所谓的世家贵女们都给比下去! 她想到这里,又看了一眼秦怀玉,却见对方依旧端着金樽,缓缓地品着,仿佛对现下的情况毫无波动。 王婉清心中禁不住有些自得,又有几分愤恨,到最后极力的忍着自己的情绪,看着自己的女儿,神情里满是高傲与自得。 长公主复又夸赞了几句秦红鸢,待得秦红鸢回到位置上之后,这才含笑问道:“可还有谁愿意来的么?” 到了现在,这宴席已然将近一个时辰了,除却那些不愿展示自己的世家贵女们,其他的大多都展示了一遍。 听得长公主这话,秦红菲也有些蠢蠢欲动,只是方才在院内那一幕她还记忆深刻,再加上秦红鸢实在是太过出色,所以这会儿便有些心中胆怯。 她不愿意去问秦怀玉,索性便靠近了刘月娘,悄声拽了拽她的衣襟,小声问道:“二伯母,我可以上去么?” 刘月娘原本正在跟秦红菲说话,骤然听得秦红菲这话,微微诧异,下意识想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温柔的笑:“菲姐儿也想去么?你母亲可曾交代过你什么吗?” 自己若是阻拦了,回头说不定是吃力不讨好呢。 闻言,秦红菲便有了底,因道:“母亲说让我随意便好,只是我一向粗笨。” 这话都说出来了,刘月娘自然更不会阻拦她,便轻声笑道:“菲姐儿才不粗笨呢,若是想玩就上去玩吧,你还小呢,不必跟那些姐姐们比。” 得了这话,秦红菲更加那定了主意,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去了正中央。 刘月娘看了一眼旁边欲言又止的秦红淼,道:“淼姐儿若是想玩,也可以去,母亲不会阻拦你的。” 这些事情,先前大嫂也跟自己交代过,可有些人很明显是不会领情的。既然如此,倒不如让那些人如愿以偿,反正这之后结的果子,都是她们自己吞下去的,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果不其然,在她这话说出之后,秦红淼的眼中喜色毫不遮掩,轻声道:“多谢母亲。” 刘月娘点了点头,见秦红瑶正跟秦怀玉笑眯眯的说话,便轻声问道:“瑶儿可想去玩?” 听得这话,秦红瑶连连摆手道:“我才不去献丑呢,我坐在这儿看着便好啦。” 虽说她不理解为什么秦怀玉不让自己上去,可长姐说的话一定不错,来的路上长姐就交代过了,她才不上去呢。 见她这般乖巧,秦怀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而一旁的刘月娘也心中欣慰,看向秦怀玉的时候更多了几分感激。 难得自家这个混世魔王能有这般乖顺的时候,这功劳是谁的,她心中可一清二楚呢。原先只觉得怀玉丫头是个高傲的性子,现在才发现,竟是个外冷内热的。还好她对长房一向尊重,不然只凭着那态度便冷了人家的心,那岂不是不美? 秦怀玉自然感受到了二婶的目光,便也回头笑道:“二婶也少喝些酒,这果子酒的后劲儿可有些大呢。” 听得她善意的提醒,刘月娘笑着放下了手中的酒盏,点头应道:“好,那我便不喝了。” 秦红菲和秦红淼果然最后都上去了,秦红菲跳了一支舞,只可惜有秦红鸢珠玉在前,她这个倒是显得有些愚笨。 而秦红淼则是做了一首诗,倒是不辜负那个风花雪月的爹。 刘月娘在心中评判了一番,面上倒是丝毫不显,在她们回到位置上的时候,还小声夸赞了几句,倒是做足了面子。 倒是一旁的王婉清心中有些不屑一顾。 最终,所有的人都表演了一番之后,长公主刚要说今日谁是头筹,却听得顾明珏淡淡的开了口:“本皇子素来听说秦家嫡女富有才名,今日为何不见她出来展示呢?”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疑惑和好奇,倒真像是偶尔顽劣的少年郎一般。 长公主掩下眸子里的深色,淡淡的笑道:“世昭又浑说了,你不常出宫,哪里会听说姑娘家的才名?” 这却是替秦怀玉说话了。 闻言,顾明珏轻轻一笑,带着几分晒然道:“姑母莫怪,只是那些下人有时说起,道是平原侯府的嫡女一向肖父,是个女中豪杰,这才有些好奇。若是唐突了秦小姐,还望勿怪。” 说这话的时候,他又看向秦怀玉。 第68章 头筹还是羞辱 十五六岁的姑娘,生的花儿一样的娇艳,眼神么,也像花儿上的刺一样,扎人。 有趣。 秦怀玉到了这会儿,也不能假装听不到了。 她心中冷意怒火滔天,面上极力压抑着,站起身,淡淡道:“怀玉才疏学浅,当不得六皇子这句夸赞。” 听得这话,顾明珏只以为她是害羞,因轻笑道:“秦家几位女子都才华横溢,你为秦家嫡长女,原该为表率,怎会才疏学浅?” 这话是夸奖,可听在秦怀玉的耳朵里,却只觉得几欲作呕。她抬眸,不卑不亢:“六皇子过奖,怀玉才智疏漏,实在不便献丑。” 而长公主这会儿也开了口:“好了,世昭莫要胡闹。秦家丫头乃是世家嫡女典范,哪里会才智疏漏?是你太唐突了。” 她说到这儿,又笑着看向秦怀玉道:“好孩子,坐下吧。本宫这位侄儿一向胡闹了些,你莫要同他一般见识。” 闻言,秦怀玉脸上带笑,神情依然恭敬:“臣女不敢,才疏学浅,让殿下失望,万分愧疚。” 只是那笑容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不达眼底。 听得这话,长公主越发笑的和蔼:“好了,你若是才智疏漏,那就没有才智好的了。” 不是她因着庄月兰的缘故偏爱秦怀玉,而是这样不卑不亢的,才该是端庄大方的世家女。不像那些个眼皮子浅的,只因为六皇子的一句话,就凳子上生了钉子,一个个的以姿色献媚,成何体统? 若这事儿只是那些小门小户的新贵倒还罢了,可方才她存着试探的意思,见竟有几个世家女也都起来献媚,便觉得有些不大舒服。 这会儿这话,与其说是夸赞秦怀玉,倒不如说是变相的提醒那些个女子们。 但很显然,那些女子并没有听出来,且在长公主说完这话之后,看向秦怀玉的眼神就仿佛是带了刀子一样,满是妒忌。 而六皇子到了这会儿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带着几分懊恼道:“秦家小姐,本皇子并非有意,请你莫要怪罪才是。” 见他道歉,秦怀玉连话都不想说了,略微点头,便重新坐回了位置上。可若是有人这会儿看她的手掌心的话,就会发现那上面已然有了一排深深地月牙痕迹,红的几乎能渗出血来。 而今日的头筹,自然是到了秦红鸢的身上。 她的舞技原本就是日日苦练出来的,如今纵然是有几个出色的世家女表演,到最火依旧没有比过她。 秦红鸢受宠若惊的接了长公主的赏赐,只是却没有得到那块玉佩。 因为顾明珏将玉佩收了起来,带着几分歉然道:“方才是本皇子糊涂了,玉佩之物哪里能随便赠人,还请姑母莫要怪罪侄儿的唐突。” 这话相当于在直面的打秦红鸢的脸,让她的脸上都烫了起来,要不是死死的忍耐着,那眼泪怕也早就流了出来。 偏偏顾明珏似无所觉,只笑着看向长公主,那神情里满是歉意。 而有了顾明珏这一出戏,那些原本还妒忌秦红鸢的世家贵女们,也都起了看好戏的神情来。 这位平原侯府的庶女还真是自不量力啊,就凭着她,也想得到六皇子的东西,呸,白日做梦呢?! 直到回到座位上的时候,秦红鸢的手还有些发抖,她不自觉的看向秦怀玉,神情里带上了几分未曾掩饰好的恨意。 如果方才秦怀玉顺水推舟的展示了才艺,那么方才那一块玉佩,这会儿怕是就到了秦怀玉的手中了吧? 可秦怀玉没有。 她不但没有展示,反而让六皇子将玉佩给收了回去。 他宁可跟长公主道歉食言而肥,也不肯将玉佩给自己! 若说先前她坚信顾明珏对秦怀玉只是利用,那么现在,她自己也有些不大肯定了。既然是喜欢自己,为何六皇子不肯将玉佩给自己?还是说,她只是六皇子用来接近秦怀玉的桥梁? 一想到那些情话可能都是假的,秦红鸢便忍不住恨得眼眶通红,看向秦怀玉的目光更是带了刀子。 如果自己是平原侯府的嫡女,那么今日这一切的羞辱,就不会发生了! 感受到旁边那一道灼热的目光,秦怀玉偏了偏头,就对上了秦红鸢的眸子。 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内,她曾经见过最恶毒的神情,可现在,却充满了屈辱、委屈和愤恨。 秦怀玉突然便勾起一抹笑意来,甚至还整好以暇的恭喜她:“妹妹拔得头筹,可喜可贺啊。” 瞧瞧这神情,可是与前世截然相反呢。 今生她没有在这宴会上一鸣惊人,故而依旧是秦红鸢得了头筹。至于那一块前世里属于她的玉佩,现在竟又被顾明珏给收了回去。 当真是有意思的很。 顾明珏这个举动打了秦红鸢脸的同时,也为他二人的感情给埋下了一颗名为嫌隙的种子。 或许顾明珏事后会有别的补偿给秦红鸢,可今日这事儿已然将裂痕给埋了下去,天长日后的日积月累,想来他们也不会再如前世里那般情比金坚了吧? 她倒是要看看,今生这二人会不会依旧情深义重你侬我侬了! 好妹妹,你可要撑住才是呀。 许是秦怀玉的笑容刺激到了秦红鸢,她再也维持不住往日里的风度,几乎咬牙切齿道:“秦怀玉,你也看我的热闹?” 因还在暖阁内,她便是心中有怒,却也带着最后的理智,将声音压低,只有她们二人可以听到。 秦怀玉眼中笑意更甚,淡淡道:“今日的确热闹。” 比如方才,就是一出好戏啊。 见秦怀玉这表情,秦红鸢越发觉得心中憋闷,几乎要忍不住的时候,却被王婉清给狠狠地拧了一把,之后柔声道:“鸢姐儿,坐好了。” 只是那声音里,却带着淡淡的警告。 因着这疼痛,秦红鸢方才灵台清明了几分,虽然依旧咬牙切齿,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是了,今日这场合,她绝对不能出丑。 见秦红鸢不再说话,秦怀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也借着这动作,遮住了唇角的冷笑。 第69章 慢些吃,又没人跟你抢 世家贵女们展示完了才艺,这宴会也快到了尾声,见众人都吃的差不多了,长公主便当先起身,一行人朝着外面走去。 梅花旁边另有一个园子,早早地便搭建好了戏台,这会儿戏子们都在戏台旁候着,预备着贵人们什么时候想听戏都现成。 而这些,才是正经的娱乐玩意儿呢。 见长公主前来,内侍们连忙笑着迎上来,其他人也都伺候着这些贵妇们进了屋子,将那明亮的窗户给推开,以这个角度,正可以清晰的看到院内的戏台。 这个暖阁比先前的大一些,依着家世挨个坐了,远的离长公主约莫近两丈远了。 桌上摆着新鲜的瓜果点心盘子,以供这些贵妇们在消遣的同时吃着玩儿。 宫人拿来了戏单,让长公主点戏,长公主随时递给六皇子顾明珏,淡淡的笑道:“世昭先点吧?” 闻言,顾明珏顿时推辞笑道:“还是姑母请吧,您知道我一向笨,对这个了解不多的。” 听得这话,长公主一笑,这才点了一出《牡丹亭》,便递给宫人了。 不多时,那戏台之上便敲锣打鼓,一出好戏就此上演。 这出戏合了大部分女子的口味,缠绵悱恻又动人至深,就连长公主也看的沉浸其中。 秦怀玉倒是看的百无聊赖,而年纪小的秦红瑶也有些看不懂,索性拿了糕点慢慢吃着,腮帮子鼓起来,瞧着像是一只小仓鼠。 她浑然不追自己现下的模样有多可爱,倒是秦怀玉看的忍不住,伸出手来捏了一把她的脸,笑眯眯道:“慢些吃,又没人跟你抢。” 刚刚吃饭的时候,秦红瑶就没吃多少。这样的场合原本就不是真的拿来大吃特喝的,她在家里自在习惯了,骤然到这里有许多的规矩,吃哪个都不敢下筷,中间还被亲娘给瞪了几眼,所以压根没有吃饱。 这会儿换了地方,离长公主更远了一些,且其他人的目光也都聚集在台上,秦红瑶便拿点心来慰藉自己这可怜兮兮的肚皮。 听得秦怀玉的话,秦红瑶露出一抹傻笑来,悄声道:“大姐姐,你也吃一点呀,方才我看你也没吃几口。”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好笑,点头应了,却只是端了茶盏慢悠悠的喝茶。 戏台之上正演到精彩之处,那伶人的嗓音婉转,如泣如诉,听得在场之人沉醉不已。 然而秦怀玉却丝毫无所感,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悄然的溜了出去——倒不是因为其他,实在是茶水喝多了,她想如厕。 只是不想,她才从净房出来,回暖阁的路上,便被一个不速之客给堵在了半路。 “秦小姐,好巧。” 来人是顾明珏。 那张脸上带着万年的温润笑意,眸中恰到好处的温和让人一望便心生好感。 他正站在一株梅树之下,有风袭来,落雪混合着梅花纷纷垂下,倒将他衬的多了几分仙气。 只可惜,这样的模样落在秦怀玉的眼中,却只剩下了四个字:故作姿态。 便是离着这么远的距离,她也能闻到对方身上馥郁的龙涎香,那样的浓烈,几乎让她的身子都有些站立不住。 那些所有设下的防线都有土崩瓦解的征兆,而秦怀玉只能死死地攥成拳,洁白的手面上青筋暴起。 剧痛让她的理智回笼了几分,堪堪的留住了那一线清明。 纵心中恨不得将眼前这人撕成碎片,再拆皮削骨,凌迟三千刀,可她不是他的对手。 除非能一击致命,否则,便要忍。 所以,的脚步只能死死地钉在原地,不让自己动弹半分。 可秦怀玉这般隐忍的模样,看在顾明珏的眼中,却是她害羞了的表情。 他颇有兴味的看了一眼低着头,身子微微发抖的秦怀玉,声音越发的温和:“秦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么?” 秦怀玉深吸一口气,借着行礼的动作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靠近,淡淡道:“见过六皇子。” 那后退的动作,让她站在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范围内,垂下的眸子里,则是遮住了那浓郁的恨意。 “免了。” 顾明珏说这话的时候,又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道:“你总是同本皇子这般生分,其实大可不必的。先前武学课,我也曾同平原侯学过,按规矩,也该尊他一声师傅,咱们之间,至少也算不得陌生人吧。” 这些话,让秦怀玉心中的警铃大作,她死死地掐着手心,见他想要上前,便再次往后退了一步,沉声道:“殿下若是无事,臣女先告退了。” 到底是十年的相处,对于顾明珏的小心思,秦怀玉心知肚明,她心中冷笑,面上则是行了一礼,试图绕过他朝着旁边走去。 “等等——” 见秦怀玉要走,顾明珏顿时便出口,急声拦住了她。 西楚七岁不同席,似这等国宴或皇亲所设立特殊目的的宴会之外,男女单独想见的机会只能刻意制造。 可偏偏秦怀玉又是侯府嫡女,饶是他刻意制造机会,像这样单独见到她的机会并不多。 上一次在寒山寺原本他是有机会的,然而因为秦红鸢那个蠢货,已经办砸了,且他事后还曾经查证过,却发现那日顾明渊也在寒山寺。 至于二人是否有过交集,他却是查不出来的。 一想到自己的精心布置很可能被别人捷足先登,顾明珏便忍不住想要呕一口血。 但他又无可奈何,只能在今日梅花宴的时候,再次前来碰运气。 好在,现下秦怀玉被自己给堵在这里了。 而顾明珏显然并不打算放过这一次的好机会。 “秦小姐,你可知今日长公主的梅花宴,本皇子是特意前来的。本皇子,是……是为了……佳人。你可知,今日那玉佩,是本皇子特意要留给你的。”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将那玉佩解下来,诚恳道:“这块玉佩,唯有你配得上。” 他说这话的时候,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却让秦怀玉的心狠狠地一缩。 第70章 顾明珏的表白 她手上疼的有些麻木,身子更因恨意而颤抖着。 好一个口蜜腹剑蛇蝎心肠的顾明珏,今生没有自己的大放异彩,他便寻了别的机会来试图迷惑自己么?! 见秦怀玉的身子微微颤抖着,顾明珏以为她害羞,便又往前靠了一步,却见秦怀玉骤然抬起头,目光冷厉道:“殿下,女儿家名节为重,请您谨记男女大防。” 这种仇人在面前却不得报复的感觉实在糟糕透了,秦怀玉每看一眼顾明珏便会心中作呕。 “抱歉,怀玉,是本皇子唐突了。只是……我一见你便觉得心生好感,有些情不自禁,请你,请你莫要怪我。这玉佩,罢了,你若是不想收也无妨。总归请你记得,本皇子的一片心,是做不得假的。” 瞧瞧这情深似海的模样,若不是前世里那血海深仇一幕幕的刻在骨血里,秦怀玉险些就要信了这人的话。 这人的笑容与前世兄长万箭穿心的一幕叠在一起,秦怀玉死死地攥着拳,克制着自己没有直接打上这一张虚伪的脸。 “殿下是唐突了。” 她说完这话,连一眼都不愿再看顾明珏,转身便小跑着离开了。 来日方长,她忍得了。 顾明珏,且等着吧,血海深仇,秦怀玉誓死必报! 那一抹浅色的身影越来越远,顾明珏却觉得她一定是害羞了,微微弯唇的时候,又有些疑惑。 方才秦怀玉的声音虽然发抖,他却总觉得那里面除了害羞之外,似乎隐藏了些别的东西。 秦怀玉起初还只是走着,到了后来几乎要跑了起来。 她并未直接回宴会,才跟顾明珏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这会儿秦怀玉的胸腔都在剧烈的跳动,那一腔怒火几乎要将自己焚烧殆尽,眸光更是通红似淌血。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秦怀玉第一反应便是顾明珏追上来了,回头沉声道:“殿下莫要太……” 那话才说了一半,便被卡在了喉咙内。 因为来人,并不是顾明珏。 而是—— “王,王爷?” 女子眼中那一闪而逝的错愕之前,是赤红眸子内无法掩藏的怒火。 顾明渊很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所以哪怕那一瞬间之后,秦怀玉就恢复了带着讪讪的笑意,他的心中也打下了一个硕大的疑惑。 “怎么在这里?方才怎么了?” 听得顾明渊询问,秦怀玉张了张口,勉强笑道:“无妨。”她说到这儿,又对上顾明渊有些关切的眸子,忍不住加了一句:“只是方才被一登徒子所扰,索性现下无事了。” 在听到她后一句的时候,顾明渊的眸子中瞬间便多了几分凉意,眸光暗沉的问道:“你无事吧?” 秦怀玉却并没有看到他眸子里的情绪,只是摇头敷衍道:“无妨,这会儿已经没事了。王爷怎么来了?” 到现在,她才想起来,今日梅花宴,顾明渊怎么会出现的? 记忆里,顾明渊似乎一直都不喜欢这等场合,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前来了? 闻言,顾明渊的眸子内才多了几分情绪,依旧淡淡的笑道:“路过,想过来看看姑母。” 长公主府跟顾明渊的淮安王府相隔不远却也不近,不止如此,跟他现下任职的府衙更是不顺路。 所以秦怀玉倒是想不明白这位爷所谓的顺路,到底顺的是哪一条。 不过她自认还没有到可以追问这个的亲近关系,便微微笑道:“那王爷倒是来的巧了,臣女出来的时间不短,先回去了。王爷可要等会过去,还是您先去?” 很显然,作为一个万事会替别人思考的好好王爷,顾明渊自然不会让秦怀玉在外面多待一会儿,当下便笑道:“无妨,你先进去吧,本王才来,还想再看一会儿梅花。” 虽说知道这话只是托词,但秦怀玉依旧觉得很贴心,行礼笑道:“如此,王爷自便,臣女告退。” 说来也怪,先前那些滔天恨意,在看到顾明渊的时候,竟然无端的便散去了许多,连心态也平和了下来。 待得那一道迤逦身影走远之后,顾明渊才收敛了眸子里的笑意,目光彻底的沉了下来。 她方才说……登徒子。 可他分明从那三个字之内,听到了被压制着的恨意。 寒山寺里的眼神跟方才她回头时奇异的重合在了一起,让顾明渊心中的疑虑越发的深重了几分。 这样的滔天恨意让人心惊,可更心惊的却是,为何会在她的脸上出现? 秦家嫡女,千娇万宠,便是真有人对她不怀好意,也不该让她有那样大的怨气。 他才想到这里,就见她来时的方向,有人影走了过来。 而那个人,顾明渊还十分的熟悉。 “皇兄?” 见到顾明渊,顾明珏一时有些诧异,他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将那一瞬间的阴郁压制了下去,恭声道:“您怎么来了?” 顾明渊心中想着秦怀玉的话,脸上依旧是如同往常似的冷淡:“随意走走。” 闻言,顾明珏讪讪一笑,道:“臣弟也是随意走走,临时想起姑母的梅园,不想来的不是时候,今日竟是她宴客之日。” 顾明渊越发确认这登徒子是他,再想起当日在寒山寺听到的东西,他的呼吸难得重了一瞬,继而又恢复了正常,点头道:“嗯。” 他这一个字算是回应,便转身走了。 顾明珏偷眼打量他,见他径自沿着青石小道慢慢的走着,倒真的像是在闲逛自家后花园一般。 被这人无视的感觉让他十分的不爽,顾明珏面上依旧带笑,眸光里却满是寒意,他深吸一口气,勉力的维持着不让自己失态,待得顾明渊走远之后,自己又在院子内调整了半日,等到看不出什么其他情绪之后,方才回了院内。 只是不想,那先前还在四处闲逛的顾明渊,已然不知道什么时到了长公主的身边,正陪着她说笑。 “今日也算是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难得你们兄弟两个都来看本宫。” 对于顾明渊,长公主的笑容便真心实意了一些,她嗔怪的拍了拍顾明渊的手,道:“往日里哪个都见不到,怎么,今日是知道本宫这里热闹,所以猴儿一样窜来了?” 第71章 大姐姐息怒 听得长公主这话,顾明渊的脸上则是歉疚的笑意:“姑母恕罪,是侄儿惫懒了些,请您多多担待。” 见他这模样,长公主嗤笑了一声,叹了口气道:“便是不担待,本宫又能如何?罢了,去坐着吧,没得耽误本宫看戏。” 她说到这里,又示意宫人给顾明渊腾了位置出来。 而这个位置,好巧不巧正在清平郡主的身边。 看到顾明渊坐过来,清平郡主的脸瞬间便有些红,动作倒是一如既往的端庄:“给王爷请安。” 纵然二人的关系是表兄妹,可清平郡主却并不以表兄称呼。这一声王爷,仿佛是将二人的身份给拉的远了一些。 又或者,譬如陌生人一般,更能昭示那若有似无的旖念。 顾明渊很显然一点都未曾发现这属于少女的思绪,随意的点了头,虽在她身侧坐下,只是那声音和动作里,却是温和之中带着疏离。 见状,清平郡主有瞬间的失落,只片刻便不见行踪,便是坐在顾明渊的身边,也是规矩分毫不错,更没有丝毫的越矩。 因着这戏台的关系,所以平原侯府的位置稍微靠后了一些,只是顾明渊坐下来之后,却是刚好与她成了一个斜对角的方向。 只需要他一侧身,便可以看到她。 秦怀玉进来的早,这会儿将二人的动作收在眼里,也不由得有些诧异。她原先只因为顾明渊对自己的态度是跟其他人一样的,只是今日瞧着他跟清平郡主,怎么又仿佛疏离的很呢? 她自然不敢想着顾明渊对自己是特殊的,毕竟二人只能勉强算的是朋友,并未太过亲近的关系。 故而不过片刻,便自己想了一个差不多的理由——大抵越是喜欢,就越是要端着,此地无银三百两? 才想到这里,就见顾明珏走了进来。 先前的那段话让秦怀玉觉得像是吃了一只苍蝇,这会儿见他走进来,便别过头去不看他,只是却不想,有些人却执意不让自己安生。 “这个位置看戏倒是绝佳,不介意本王坐在这里吧?” 见顾明珏走过来,秦怀玉的手瞬间便捏住了衣角,偏偏他坐的位置并不是平原侯府的,秦怀玉连拒绝也不能。 而秦红鸢的眼神,则是由最初的羞怯,到发现顾明珏是在看秦怀玉之后,变成了愤怒。 她努力的克制着自己几乎要翻涌而出的醋意,看向秦怀玉轻声笑问道:“姐姐方才做什么去了,怎么这么久?” 那声音里带着关切,可秦怀玉怎么听不出她的潜藏之意,索性直接抛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出来:“外面景致极好,耽误了一会儿。” 那景致是都看过的,的确是好的。可顾明珏跟秦怀玉却是一前一后出去的,至于这耽误了一会儿到底是为风景还是为人,那可就不一定了。 秦红鸢越发肯定她肯定跟顾明珏说了些什么,心中的醋意越发翻腾的厉害,面上却还带着笑意轻声道:“姐姐,六皇子在看你呢。” 这声音小,秦怀玉却听得真切,她回头看了一眼秦红鸢,在对方仿佛善意的调侃之中,反问道:“往日里的女则女戒,是读到狗肚子了?” 这话毫不客气,让秦红鸢的脸色瞬间煞白,眸子里也带上了几分泪意,轻声道:“大姐姐,您这话……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只是好意……” 她们二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外人只能看到她们的表情,并听不到她们说了些什么。 因此秦红鸢这委屈的模样一出,倒是引得几个人看向了这边。 而这其中,就有顾明珏。 他的眉头一皱,下意识便觉得是秦红鸢受了委屈,再看秦怀玉那一副清高冷傲的模样,眉心更不由得紧了几分。 这些时日的接触下来,秦怀玉确实不同于普通的闺阁女儿家,且这脾气,似乎的确是有些大。 他才想到这里,就听得王婉清的声音不大不小的响起:“大小姐别生气,这丫头一向嘴笨,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她的声音里带着谄媚和讨好,其中更多的则是小心翼翼。 若说先前那些看过来的妇人们只是好奇,那么这会儿看向秦怀玉的时候,便有些探究了。 传闻里,这位秦大小姐似乎被养的骄纵,所以脾气不大好。 秦怀玉看着王婉清,唇角微勾,却并未说什么。这是在长公主的梅花宴上,闹起来了,她自己也占理,倒是不怕。不说别的,单一条秦红鸢胡乱议论别的男人,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来说,便是致命的打击。 可是这样自己倒是出气了,却会连累到了平原侯府的其他人。 所以秦怀玉只是淡淡道:“行了,看戏吧。” 然而秦红鸢显然并不打算罢休,她咬了咬嘴唇,倒了一杯酒,双手端给秦怀玉,小心翼翼道:“大姐姐,红鸢知道错了,您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我给您赔罪了。” 她端着酒,眼中含着泪的模样,怎么看都是楚楚可怜。 秦怀玉眸中冷意汇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你跟我赔什么罪?” 到了这会儿,秦怀玉虽然不知道秦红鸢想要做什么,却也知道这姑娘没安好心呢。 这是又要唱哪一出戏? 而秦红鸢似是被她这般摄人的目光给吓到,端着酒盏的手颤颤巍巍,讪笑道:“大姐姐,是我不对,我,我自己喝了给您赔罪吧。” 可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害怕了,一个重心不稳,便将那一杯酒洒在了秦怀玉的衣服上。 冬日的天,秦怀玉身上穿的又是棉衣,一杯酒倾覆上去,瞬间让那浅色的衣衫上晕染了一片。 而秦红鸢的脸色,也瞬间便苍白了下去。 “对,对不起,大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秦红鸢似是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到,一张脸上越发的惨白,连带着那手指头都不住地颤抖着。 她们这边的动静原本就算不得小,虽说戏台上热热闹闹的,可这番动作下来,也早有人给注意到了。 第72章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眼见得那些人的目光看过来,秦红鸢身子抖的越发像是那秋风中飘荡的树叶,眸子里也满含着泪水,带着手足无措的慌乱:“大姐姐,您别生气,我真的,真的不是有意弄湿您衣服的。” 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更让那些不明真相的妇人们脑补出些东西来。 早先这些孩子都出去的时候,王婉清已经在那些个世家贵妇的面前,将秦怀玉塑造成了一个嚣张跋扈的长姐形象。 只是那时候她说话声音小且隐晦,故而听到的人不多。 可现下这情形一发生,倒是让这些人生出了联想,看向秦怀玉的目光也有些不大赞同。 虽说大家都清楚妾不过是个玩物,而庶女在府上的地位更是取决于家中主母是否宽宥,可秦怀玉这也太明目张胆了些。 这样的作风,要是娶回家里去了,岂不是招了一个得罪不起的祖宗回去? 就在她们胡乱想的时候,秦怀玉却是骤然明白了这母女二人的打算。 无非是想要毁了自己的名声,却又投鼠忌器,所以想出了这等法子来。 也真是难为她们了。 秦怀玉冷淡的睨了一眼秦红鸢,淡淡的将人扶了起来,温声道:“不过一件衣服而已,妹妹不必放在心上。” 旁人只瞧得见她温柔的神情,却未有秦红鸢看的真切,秦怀玉眸子里蕴含的是怒意和冷光。 而这一次,秦红鸢果然抖的更厉害了,却是真的被吓到了。 她狠狠地咽了咽口水,想要说什么,却被秦怀玉暗含警告的目光给生生的噎了回去。 秦怀玉扶着她坐在位置上,又转头看向王婉清笑道:“姨娘也坐着吧,到底在外面呢,总得顾着些规矩,不可如在家中一般。” 她不愿意计较,可不代表着,就容许这二人在自己面前耍小心机。 见到秦怀玉带着警告的神情,王婉清心中越发的咬牙,面上则是轻声笑道:“大小姐,是妾身教导无方,让她冲撞了您,您莫要往心里去。” “姨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虽说二妹妹自幼养在你的身边,可周围到底有祖母指给她的教养嬷嬷,祖母最是疼爱我们,为了二妹妹更是两次更换教养嬷嬷,可见其费心,二妹的规矩哪里错的了?” 她这话绵里藏针,更让王婉清的脸色难看了下来。 这话经不得细细的推敲,若是有那爱多想的,必然会觉得她的鸢姐儿不好。 不然的话,为何别的小姐们都是一个教养嬷嬷跟到大,偏偏她得更换呢。这到底是姑娘不成器,还是嬷嬷们教的不好? 偏偏这时候刘月娘还出来掺和一脚,掩嘴笑道:“知道你们姐妹关系好,鸢姐儿怎么不分场合的跟长姐撒娇呢?别闹了,快坐下来吧,这戏唱的正热闹呢。” 这话一出,倒显得秦红鸢越发的没规矩了。 秦红鸢自然不甘心如此,王婉清能忍得了,她却是忍不了,当下便眼中带着孺慕的笑意道:“嗯,是呢,大姐姐对我最好了,就连今日出席宴会的衣服和首饰,都是大姐姐送我的呢,我可喜欢了。” 原本她不说还好,可此时她一开口,便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了二人今日的穿着上。 今日前来赴宴的人家非富即贵,这蛟珠纱虽说贵,可也没到贵的大家都买不起的份上。所以秦怀玉虽然穿着出挑,可也没到拔尖儿的地步。 那些家中真正被娇宠着的世家女,也有比这身还显贵些的衣服,虽觉得秦怀玉瞧着出挑晃眼,可也没想到因着衣服挑毛病。 偏偏秦红鸢说了这话。 有秦怀玉珠玉在前,越发衬的秦红鸢身上这一套衣服,像是那饱受摧残的小白花,怎么瞧着怎么落魄。 带着那么一股子楚楚可怜的味道。 这样的对比太过强烈,就连那些个同龄姑娘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更遑论是那些人精似的贵妇们了。 因此在秦红鸢这话之后,便听得一个妇人掩嘴笑道:“倒是个实诚的丫头,瞧着就是个可人疼的呢。” 说话的正是刑部尚书的夫人,乔宁的亲娘。 先前女儿在秦怀玉那里吃了瘪,给她心疼的不行,这会儿瞧出来秦红鸢想要给嫡姐闹不痛快,连忙便来掺和一脚了。 她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道:“只是这丫头也太瘦了些,便是家中的庶女,也得好生的补一补,不能太过苛责了。还有这首饰……的确是有些寒酸了。” 不说别的,单瞧秦怀玉这通身名贵的首饰,再看秦红鸢这半新不旧的对比,就太过强烈了。 而她这话说完之后,更是引得一些妇人们的赞同。 偏那秦红鸢还急急的辩解道:“不寒酸的,大姐姐送我的都是好的,鸢儿很喜欢呢。” 她这满脸孺慕的模样,更是引得旁边的顾明珏不由得心疼,同时对秦怀玉也越发的不满了起来。 现在还是在外面,秦红鸢就这么被欺负,在瞧不见的地方,可想那秦怀玉是个何等秉性的女子。 他在心疼秦红鸢的同时,又对自己要将秦怀玉这样一个女子收在房中而觉得厌恶。 秦怀玉却没有瞧见这人一副膈应的模样,而是叹了口气,垂眸道:“倒是我的疏忽了,早知道二妹妹喜欢这等拿来赏赐下人的首饰,先前过年时,便不送你珠玉的头面了——下次姐姐便记住了。” 一旁的秦红瑶也随之诧异的问道:“二姐,大姐姐送你的也不止这些东西,怎么你只捡着成色差的往外戴呢?” 她年纪小,一向天真无邪,眉眼里带着不解的模样,怎么瞧着都不像是会撒谎的模样,更为这话增添了可信度。 对于这话,秦红鸢一时有些无可辩驳,只能红了眼眶,做足了一副被欺负的模样。 显然,她这样子还是很有欺骗性的,至少那乔夫人便觉得自己抓住了把柄,掩嘴笑道:“这话是怎么说的,这可就是二小姐的不对了,你既有好首饰,为何偏要戴这寒酸的出门?难不成还是那首饰太过贵重,只能贡起来,不能带出来?” 第73章 姐姐对我很好的 这话一出口,就见秦红鸢越发的有些委屈,轻声道:“夫人别乱说,姐姐她对我很好的。” 可这受尽了苦楚的小白花,怎么看怎么像是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 见状,秦红瑶顿时被气到,压低了声音道:“二姐,你也太过分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怀玉拽了一把,柔声道:“瑶儿坐下。” 秦红瑶太小,万一再被排挤一顿就不好了。 一旁的刘月娘在此时也淡淡的开了口:“乔夫人这话说的不错,二小姐今日戴的首饰,的确是有些寒酸了。” 她说到这儿,看着乔夫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喜色,不咸不淡的加了第二句:“区区一个羊脂玉的半旧镯子,哪儿比得上红珊瑚的首饰贵重?” 她这话一出,那刑部尚书夫人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格外难看。 倒不是因为别的,她今日带来的庶女头上,正插着一根红珊瑚的钗环,虽说是新打首饰,可压根不值多少银子,与秦红鸢身上的首饰比起来,更是不知寒酸了几倍。 这也是为什么先前大家不觉得秦红鸢身上衣服不妥当的原因。 毕竟不管家里门户多高,那些庶女在主母的眼中,都是眼中钉肉中刺的所在。宽和一些的主母还好,不过是平日里放在一旁不为难,一年八套衣服四套首饰,都是按着家中的份例来,与那些名贵的首饰都不沾边的。 可若是遇到严苛一些的主母,诸如乔夫人这样的,那就连这些都没有了,平日里下人能克扣便克扣,实在出门必备的,便也是些拿不出手的物件。 这样的情形之下,那些庶女哪儿有特别入眼的?就连秦红鸢这所谓寒酸的穿着搭配,也不过是因为有秦怀玉这样一个参照物。 而若是跟那些庶女们比起来,可就十分的晃眼了。 因此刘月娘这话一出,不止是乔夫人,便是其他那些带着庶女来的妇人们,也都有些脸上不大好看。 毕竟,热闹看着看着就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上,实在是面上无光啊。 眼见得那乔夫人涨红了脸,秦怀玉这才淡淡一笑,开口道:“让诸位见笑了,不过一件首饰,不曾想倒引得二妹妹不快,实在是怀玉的过错。” 她说到这儿,又淡淡道:“不过首饰的事儿,怀玉也是有些不得已的苦衷。倒不是我给自己推脱——不管是亲妹妹还是堂妹妹,都是骨肉至亲,一家人哪里来的两个心思?只是,这万事皆有尊卑贵贱,嫡庶有别不可越矩。我疼爱二妹不假,可若因此而让她坏了规矩被人责骂,届时岂不是我的过错?只是不想倒是引得二妹心中不悦,这却是我的不是了。”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却让一旁的王婉清母女气得脸色铁青。 说白了,秦怀玉这是明晃晃的骂她们不知足呢! 说什么嫡庶有别,不过是说秦红鸢配不上那些好的首饰,所以才得了这半旧的罢了,偏还夹杂着祖宗规矩,让她们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王婉清恨得咬牙,面上还只能带着谦卑的笑容,恭声道:“大小姐思虑周到,鸢姐儿也一向敬重您,对于您所赠之物,一概是精心收着的。” 闻言,秦怀玉淡淡一笑,并未说什么,反倒是秦红鸢一直低着头,叫人瞧不见她脸上的神色。 便在这时,长公主也淡淡的开了口,道:“怀玉是个知礼的丫头,方才这话说的也很是有道理,万事不可无规矩。” 她这一句话,便让那些想要辩驳的人都闭了嘴,而乔夫人更是臊的不行,几乎坐不住。 长公主却不再看众人,只是转过去继续跟清平郡主说话,仿佛方才一幕不存在一样。 王婉清等人闹了个没脸,更加不敢再说话,只是一个个的面红耳赤,神情各异。 秦怀玉对于这些人反应只做不知,坐下来之后,笑看着刘月娘道:“方才多谢二婶仗义执言。” 对于这样不问缘由的护着自己,这种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闻言,刘月娘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外道话。” 听得这话,秦怀玉感激一笑,便不再多言,只是继续听戏。 谁知她想要消停,却总有人不愿意让她落个清净。 “秦小姐,本皇子先前误会了你,敬你一杯算作赔罪了。” 秦怀玉没成想他走过来,神经瞬间便绷紧了,一张脸也勉强维持着不动怒,只是眸子却控制不住的冷却了下来。 “殿下这话奇怪了,臣女与您并无交集,您又何来赔罪?” 秦怀玉避开他伸过来的酒杯,神情冷淡,只是看在顾明珏的眼中,却是使脾气的模样。 他叹了口气,道:“方才本皇子误听了她们的话,对你有些意见,这会儿回过神来深表愧疚。秦小姐,想来愿意给本皇子一个赎罪的机会吧?” 方才秦怀玉跟顾明珏有过一个短暂的对视,可那一眼,秦怀玉因怕自己的恨意泄露,已然迅速的转了头。 不想现在竟因着这一个眼神,而被顾明珏找到了一个前来搭讪的借口来。 这话从一个皇子的口中说出来,的确是有些重的。若是旁人,怕是早就欢天喜地受宠若惊了,可秦怀玉的神情却反而越发的眉眼冷肃,沉声道:“殿下为几句闲言便可心神不稳,可见您定力极差。既然如此,我为何要为你的态度而生波澜?再者,恕臣女直言,殿下这般频频骚扰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行为实在是放浪形骸的厉害!” 这些话好不掩饰的表达了自己的厌恶,更让顾明珏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险些要维持不住自己的笑容,知道秦家嫡女傲气,却没想到这般的傲骨十足。 顾明珏叹了口气,道:“罢了,是本皇子越矩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却并未理会他,只是将头转了过去。不想这一转,反而看到了顾明渊的神情。 那种脸上带笑,恨不得刻上“热闹很好看”几个字眼的模样,让秦怀玉突然便觉得心情好了起来。 第74章 王爷看我做什么? 那些阴霾似乎瞬间被散去,让秦怀玉还有心情勾起一抹笑容,问道:“王爷不看戏,看我做什么?” 顾明渊没想到秦怀玉会跟自己说话,唇角微微弯起,淡淡道:“秦小姐怎么知道,本王不是在看戏呢?” 这一出好戏啊。 尤其是听到秦怀玉那一句“放浪形骸”,他怎么就这么开心呢? “那,戏好看么?” 听得秦怀玉发问,顾明渊笑的温润:“十分精彩。” 这二人旁若无人的聊了起来,在别人看来正常的对话,落在一旁被忽略的顾明珏耳朵里,却变了味道。 他重新坐回了位置上,垂下的眼睛遮住了眸内的阴沉。只是那手上却是起了青筋,瞧着有几分下人。 为了秦怀玉,顾明珏可是下了大工夫的,只是暗卫们调查的东西里面,却没有一条提起这二人认识的。 然而看眼下这二人亲近的模样,顾明珏由不得不想到了别的地方去了。 难不成,顾明渊也想要搭上秦家,所以在暗中跟秦怀玉搭上了线? 一想到寒山寺中无缘无故死掉的那个男人,和平安无事的秦怀玉,再看到现下他二人言笑晏晏的模样,顾明珏便觉得心中烧起了一把无明业火。 秦家这条线,是他势在必得的。他压根没有想过自己会得不到秦怀玉和秦家背后的势力,如今秦怀玉打自己脸的举动,让他愤怒的同时,又有些心慌。 他不允许自己失败。 而那厢的秦怀玉似乎没有感觉到身后那一道灼热的视线,只是依旧笑眯眯的同顾明渊说话。 然而若是有人听到的话,就会知道他二人的对话,并非是那么的开心。 “说吧,这是做给谁看呢?” 顾明渊脸上带笑,只是问出的话,却让秦怀玉不由得暗自心惊。 难道自己表现的这么明显,让顾明渊一眼就识破了么? 不错,她确实是故意的跟顾明渊搭讪的,一则是要让顾明珏恶心,二则便是想将这一滩水搅和的更混乱一些。 毕竟……拼实力的话,顾明珏可不是顾明渊的对手。 只要顾明珏作死,顾明渊绝对能收拾的了他。 可这话却是不能说的。 因此她讪讪的一笑,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心虚,决定暂且抛弃良心,睁眼说瞎话:“王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只是想跟您说话而已,能做给谁看?” 虽说这些话,顾明渊打死都不相信。可又不得不承认,这话实在是太过悦耳,让他在听到的时候,唇角情不自禁的上扬,勾勒出一抹无奈又纵容的笑意来。 “你呀。” 顾明渊说了这两个字,还想说什么,就见清平郡主将戏单递给他,温声道:“王爷可要点一出戏么?” 见清平郡主跟顾明渊说话,秦怀玉便乖顺的坐在位置上不再多言。 反正顾明珏也走了,她这会儿倒是不必刻意装出来这种热络的态度了。总归……她的目的也达到了。 且,跟顾明渊只寻常的说了两句话,她便觉得心中那股郁色锦书的散了个干干净净,倒是不知是什么缘故。 秦怀玉一面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面忍不住将目光在顾明渊和清平郡主顾娇二人身上扫视了一遍。 越看,便越觉得这两个瞧着有那么点郎才女貌的登对模样。 然而很显然,那两个人,却并不是这么想。 至少顾明渊对顾娇的态度是疏离又温和:“多谢郡主,不过本王不擅长点戏,还是郡主来吧。” 见他疏离的模样,清平郡主的心中没来由的一酸,现下这态度跟方才和秦怀玉说话的时候,虽然都带着笑,可她却知道这是天差地别。 她忍着心中的不舒服,摇头轻声笑道:“母亲专门请您来呢,王爷请吧。” 她说到这儿,又难得的露了一抹顽皮的笑容来,悄然冲着长公主那边使了个眼色。 见状,顾明渊看向长公主,却正对上长公主无声的笑意,还有对自己女儿的宠溺之情。 他只得将戏单接了过来,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点了一出《闹天宫》。 清平郡主诧异一笑,道:“想不到王爷也喜欢这样热闹的戏。” 顾明渊但笑不语。 而秦怀玉却微微变了脸色。 这出戏,是她前世里最爱的。 或者说,是她十五岁之前最爱的戏。 那时的她被父亲养出了一身的傲骨叛逆,间带着少女的顽劣,最是喜欢这样热热闹闹的。 现在再听到这一出戏,竟然已经时隔许多年了。 她心中叹了口气,却无意中跟顾明渊的神情对上,不由得一怔。 这是巧合还是…… 被自己的想法惊到,秦怀玉瞬间便收敛了心神。 她这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她低下头,混合着台上热闹至极的武生打斗,近乎仓惶的饮了一杯酒。那蔓延入喉的辛辣味道,让她暂且将那些杂七杂八的思绪给摁了下去。 身边有人窸窸窣窣的起身,秦怀玉抬眼看去,就见王婉清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走了出去。 从自己身边经过时,秦怀玉闻到了她身上十分明显的酒味儿。 那一瞬间,她突然便勾起了一抹笑容来。 她却不知道,自己这一幅脸色坨红的模样,瞧着倒是像极了喝多了的样子。 “怀玉可还好么?” 秦怀玉正在想着什么,忽然听得刘月娘关切的声音,顿时偏头笑了笑,道:“二婶放心,我没事儿。” 见她这样,刘月娘到底是倒了杯茶放在了她的面前,柔声道:“方才还知道说瑶儿呢,你倒是先自己醉了,先喝点水吧,莫要再喝酒了。” 刘月娘将她面前的酒壶收走,秦怀玉心中清明,也不争辩,只笑道:“好,不喝了,多谢二婶关心。” 她一喝酒脸上就会红,但其实并不醉。 不但不醉,且还期待着,接下里的一出好戏,隐隐的有些兴奋。 不多时,便见一个宫人快步走进来,而戏台上正咿咿呀呀的唱,其中还能传来女子的呼喊声。 “公主,有人打起来了!” 宫人一脸的菜色,跟长公主回禀的时候,更是带着难以言喻的苦处:“公主,卓少爷跟人打起来了!” 第75章 将人给本宫带进来! 听得这话,长公主的脸色微变,刚想说什么,就听得门外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而戏台上的戏子也不敢再唱,一时之间竟停了下来。 这厢的热闹断了,便显得另一处的闹腾越发明显:“敢打我,我今儿非得扒了你的皮!” 而随着那女子的尖叫,更有一个气急败坏的男声响起:“混账,混账东西,快放开小爷。这是哪儿来的疯婆子,还不将她给我拽开!啊,我的头发!” 若说长公主先前脸色还好的话,这会儿听得那声音清晰入耳,面色整个都阴沉了下来:“将人给本宫带进来!” 在听到外面那女子尖叫的时候,秦红鸢便心头一跳,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等到那两个人被带进来之后,看到那披头散发的女人时,更是脸色瞬间白了下来。 厮打的是一男一女,男人是公主近来宠幸的一个面首,姓卓,叫卓芩,乃是一个乐师。 而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婉清。 王婉清似乎是喝多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说不大清楚,一张脸上更是红似火。她倒是没受什么伤,唯有头发被扯开了而已。 反倒是那男人的模样还惨一些,那男人不敢动她,只是拼命地挣扎,脸上被挠出一条血印子,眼睛也有些红,瞧着狼狈。 可这模样,却反而占了上风。 自然,是在长公主这里占了上风。 见到这二人被带进来的模样,长公主只觉得太阳穴处被气得砰砰直跳,沉声问道:“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今日她设宴,可自己的面首却跟前来的宾客打了起来,这实在是一桩打脸的事情。 那卓公子的理智还在,当先便带着哭腔道:“公主,求您给奴才做主。奴才方才去前院取东西,不想这个妇人径自撞上来,且还满口胡言说是奴才冲撞了她,不由分说的要打我。奴才知道您今日要宴请贵客,不敢冲撞贵人,因此并未还手,只是让丫鬟将她拉开。可大抵是这位夫人喝的有些多,非但不松手,反而变本加厉。” 其实不必他说,只消看这二人眼下的模样,便知道这卓芩一点便宜都没占到,反而还吃亏了。 不然的话,他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至于连个女人都打不过? 而那处在风暴中心的另外一个人,显然没有意识到眼下的情况。 她似乎是喝的太多了,还打了个酒嗝,甚至在长公主问话的时候,也没有意识到眼下的情况,只是觉得这个男人的声音无比的聒噪,因此伸手便拍了过去。 “啪——”的一声,不止是长公主,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惊住了。 秦怀玉反应的快,迅速的拽了一把刘月娘,急忙的出列跪了下来。 “平原侯府教导不严,冒犯了公主,请您责罚。” 刘月娘或许没有急智,但在秦怀玉的眼神示意之中,也迅速的反应过来眼下的情况,连忙恭声说道。 只是心里,却将王婉清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样的场合喝酒就算了,不知道自己的量,竟然耍酒疯耍到了公主的面前,这一个不慎可是要将她们都给连累的! 而秦怀玉也跪在地上,垂眸道:“姨娘酒醉无德,请公主恕罪。” 一句话,便点出了王婉清的身份。 秦家其他的几个姑娘,虽然还在茫然之中,可见到长辈跟长姐都跪了下来,也都随之跪了下来,秦红鸢随着一同动作,却只觉得头脑之中一片空白,唯有耳朵旁嗡嗡作响。 原本长公主十分生气的,可等到秦怀玉她们都跪了出来之后,长公主才恍恍惚的想了起来,这个妇人似乎就是平原侯的小妾,叫王什么……哦,王婉清的。 想起来这妇人的身份,长公主倒是不生气了。 为这种玩物一样的东西置气,那才是失了身份呢。 不过不生气是一回事,会不会因此处置她,却是另外一回事。 “即是喝多了,就扔出去醒醒酒吧。” 听得长公主这话,顿时出来两个嬷嬷,一人一边的将王婉清给拖了出去,强硬的将人摁在了院中。 既然要醒酒,那自然是得冷风吹一吹才能清醒了。 戏台上的戏子们都被这阵仗给惊到,谁也没胆子唱戏,一个个的跪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一时不慎惹怒了贵人们。 至于房中的卓芩,自然也是跪在原地,垂首请罪道:“都是奴才的错,还公主息怒。” 长公主捏了捏额头,睨了他一眼,对这人跑到前院的事情也觉得有些不满。 只是不满归不满,现下倒不是处置他的时候,因此只淡淡道:“回房间反省去,没本公主的命令,不准出来。” “是。” 这话一听就不是预备处置人的,那卓芩的一颗心瞬间便放回了原处,谢了恩之后,方才退下了。 待得那卓芩走之后,长公主看了一眼还在原地跪着的平原侯府众人,淡淡道:“你们也都回位置上去。” 刘月娘自然是不敢起来的,仍旧跪着道:“今日冲撞了公主,都是府上教导不当,请您责罚。” 而秦怀玉虽然没有说什么,可那脸上也带着忐忑不安的表情。 见她们这样,长公主把玩着手上的护甲,漫不经心道:“什么时候一个妾没规矩,也值得上升府上了?行了,让你们坐着,就坐着去。” 这话一出,秦红鸢的身子不由得晃了晃,脸色越发的惨白了下去。 长公主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妾只是个玩物不值一提…… 那她这个妾生的女儿,又算是什么? 长公主大度,平原侯府众人却不敢托大,因此刘月娘复又告了罪,方才起身。 秦怀玉余光看到王婉清跪在外面瑟瑟发抖的身子,眼眸中微不可查的闪过一抹冷峻来。 任谁都会觉得她是喝多了,可只有秦怀玉自己知道,喝酒是真,可那酒被动了手脚也是真。 她王婉清不是想要毁了自己的名声么,那就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了。 不过,事情也不可做的太过,至少名声还是要搏一搏的。 第76章 提前回府 因此秦怀玉复又行了一礼,恭声道:“扰乱了公主的宴席,实在是平原侯府的罪过。姨娘醉酒失礼,还请公主准许府上的下人将她暂且送回府,莫要扰了您的兴致吧。” 这话一出,秦怀玉便感觉到了周遭那些探查的目光,她不卑不亢,声音里还带着几分的祈求。 长公主倒是没将王婉清放在心上,听得她这话,只道她是为难,便点头道:“也罢,那就将这个没规矩的带回去吧,省的在这儿破坏气氛。” 听得这话,刘月娘也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告了罪之后,便亲自出去吩咐了丫鬟,让他们将还不清醒的王婉清给送了回去。 宴席继续,只是平原侯府的众人却也无心在这里呆着了。且不说那四下看过来的眼神,单是方才长公主的话,就足以让秦红鸢如坐针毡。 而秦怀玉也没有舒服到哪里去,她倒是不畏惧那些看向自己的目光,只是其中一道,却让她觉得格外的难受。 来自顾明珏的审视和近乎明目张胆的查探,让她恨不得抄起手边的杯子砸过去。 最终,她还是忍了下来。 不多时,在秦怀玉的示意下,刘月娘便起身带着女儿跟侄女儿们行礼告退了。 临走之前,长公主还将秦怀玉叫到了身边,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好孩子,且先回去吧。改日你母亲好些的时候,你们娘俩再单独过来,届时咱们好好儿说会儿话。” 对于长公主的善意,秦怀玉笑着应了下来,复又行了礼,这才随着刘月娘等人一起走了。 待得她们离开之后,长公主才面色如常道:“行了,继续看戏吧。” 在长公主看来,那王婉清不过是一个妾侍罢了,压根就不值得她费心思,更遑论是发火了。 倒是秦怀玉还让她心疼一些,小小的丫头,也不知是不是府上有人给了委屈受,不然怎么会替一个妾侍求情? 戏台上咿咿呀呀的继续上演着悲欢离合,而房中的众人却是神情各异。 周围那些妇人们隐秘的交换了一下眼神,显然觉得这一出闹剧要比台上的戏好看百倍,只是碍于长公主在场,所以都只是给了对方一个微妙的神情,继而便做出端庄的模样看戏来。 唯有宁远伯府的人脸色难看不已。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方才平原侯府的人离开之时,有人“意外”的想了起来,那位喝多了的妾侍,似乎是宁远伯府的庶女。 那宁远伯夫人脸上笑容几乎僵住,心里更是将这个庶小姑子给恼了个透。 而一旁的成武侯夫人秦悦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就王婉清这等货色,母亲真的是老糊涂了才会属意扶持她。看来明天自己要回一趟娘家,跟母亲好好念叨念叨才是了! 这些人各自都带着隐秘的想法,只是戏台上的声音遮掩住了每个人的心思各异,波涛汹涌之上,还是风平浪静的模样。 …… 因着王婉清被提前送了回去,所以回去的时候,秦红鸢便跟刘月娘乘坐了一辆马车。可她心里压着方才那一幕,只觉得又害怕又愤怒,甚至就连刘月娘的关切,都觉得对方是在嘲讽自己。 另外一辆马车上坐着秦家三姐妹,倒是安静不已。秦红菲被那个变故吓到,又格外看不上王婉清,此时心里想的全是回去要怎么跟母亲学舌,倒是难得的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 一路上相安无事,待得回到府上之后,秦红鸢勉强撑了一个笑容,转身就要回房,不想却见王婉清正站在垂花门前,一张脸都是惨白的模样——显然是酒醒了。 事实上,先前被嬷嬷们摁着跪在雪地里的时候,王婉清就有些神智回笼,只是还不大清楚。待得被送上了马车,车厢内温暖的手炉捧着,她才渐渐地想起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这一清醒不要紧,倒是先吓得她扔了手中的手炉,出了一身的冷汗。再思想起公主的话,她更是吓得浑身发抖。 等到马车在二门停下之后,王婉清一时竟觉得天地茫茫,不知自己该怎么办,分明北风呼啸的吹过,她却丝毫没想起来进屋,反而是守在垂花门处,等着女眷们的回来。 她得知道,自己走之后,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姨娘怎么没有回房去,在这里做什么?” 见到秦红鸢过来,王婉清几乎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快步走过去,带着几分仓惶问道:“鸢儿回来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可是长公主说了什么?” 见她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秦红鸢更想起先前那些若有似无的打量,越发觉得脸上无光。但眼前的是她的姨娘,所以秦红鸢只能强忍着甩开她手的动作,咬唇道:“长公主什么都没说,姨娘还醉着,回房去吧。” 这是心里却是十分的愤怒且埋怨,既然酒品不好,那就不要喝啊!如今在长公主府丢了丑,还害的她被那些贵妇们暗中嘲笑。这些都罢了,她方才没敢看顾明珏的方向,到现在都不敢去想顾明珏究竟对此事是什么态度! 他一定觉得自己的出身糟糕透了吧? 秦红鸢又惊又怒又怕,不妨王婉清却突然打了个冷颤,瞬间想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事情。 “不,我没喝多!” 方才太过害怕,她一直都忘记想一件事情。那就是,她的酒量虽说不是特别好,可也没到这般差的地步。再者,因着是长公主的宴会,所以她十分克制,今日只喝了两三杯度数极低的果酒,连秦红鸢都没事,她怎么会有事? 除非……是有人算计了自己!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王婉清瞬间便觉得胸腔燃起了一把火。 这个算计自己的人,不做她想,只有秦怀玉这个小丫头了! 念及此,王婉清只觉得身上一激灵,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此时脸色格外差劲的女儿,随口吩咐丫鬟道:“将二小姐送回房去好好休息。” 然后自己便转身去了宁安堂。 第77章 颠倒黑白 见王婉清就这么着急的走了,秦红鸢更觉得心中涨着一股怒意来,她咬了咬唇,甩手拒绝丫鬟的搀扶,克制着自己的恼怒与恐惧,径自便朝着房间快步走去。 “姑母,您要给我做主啊。” 王婉清去了宁安堂之后,先是让她屏退了下人,等到房中只剩下了她们二人之后,方才将今日的事情说了,末了又哭着求她做主。 这会儿的王婉清脑子虽然早就清楚了,可再说起那些事情的时候,除了怒意之外,更多的则是害怕。 今日出师不利,她在公主的面前丢了脸,怕是这之后想要扶正,更加的难了。哪怕有朝一日庄月兰死了,可自己只要顶着一日丑名,就坐不稳平原侯夫人的位置吧? 一想到这里,王婉清越发觉得恨了起来。 这么歹毒的计策,一定是秦怀玉的手笔! 这会儿她倒是忘记了,原本想要设计陷害秦怀玉的,也是自己了。 听完王婉清的话,秦老夫人也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先指着她骂道:“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让你去宴会上露脸,你便是这么露的?平原侯府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秦老夫人等了一日,万万没有想到竟然等回了这么一个结果来,当下便气恼的指着她骂道。 见秦老夫人动怒,王婉清更加害怕,跪在她的脚边带着哭腔道:“姑母,这次真的是我被陷害了。那酒……有问题!” 一定是秦怀玉趁着自己没有注意的时候做了什么手脚,不然的话,她不会突然失态的。 而秦老夫人对自己这个侄女儿也是心里有数的,听得她这话,到底难得的没有反驳,只是问道:“那又如何呢?事已至此,你打算怎么办?” 见王婉清这事态的模样,秦老夫人没来由的涌起一股烦躁来。 这个侄女儿的狠劲儿倒是有了,可是却是个笨的,怎么就让一个小丫头给算计了? 念及秦怀玉,她又有些惊惧。那秦怀玉今年才十五岁,竟有这样的手段了? 秦老夫人在脑海中过了好几个念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王婉清。 感受到秦老夫人对自己的不满,王婉清也不由得有些后怕,她真是慌了神了,怎么就这么直白的跑过来诉苦了? 她想到这里,又咬了咬牙,道:“事已至此,侄女儿认栽!” 但是这事儿她不会就此罢休的,可现下事情已然发生,她没有证据,的确没办法将秦怀玉如何。 目前来说,她只能忍着。 然而……这不代表别的事情也可以就这么算了。 “其实,今日妾身前来,并不只是为了说这件事儿。我知道,我只是家里的一个妾。大小姐怎么看不惯我都无所谓,可她今日不该为了一己之私,竟想诋毁手足!” 王婉清果断的放弃了诉苦,转而给秦怀玉安上了另外一个罪名来。 秦老夫人掀了掀眼皮,对于她这话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问道:“她做什么了?” 竟能让王婉清安上了一个诋毁手足的罪名来。 “今日宴会上,因鸢姐儿一时手抖,将水洒在了她的衣服上。大小姐便说她规矩差为人蠢笨,还辱骂鸢姐儿,让她很是下不来台。甚至后来鸢姐儿在宴会上得了长公主的青眼,便惹了大小姐妒忌之心,又说她……说她招惹男人。老祖宗,这话,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说的么?” 王婉清将事情说了一遍,刻意往秦怀玉的身上泼脏水,并且将秦怀玉当时的话给颠倒了顺序,倒是给她安插了一个跋扈张扬的罪名来。 秦老夫人刻意不在意别的,可是一向在乎名声,因此听得王婉清这话,果然起了怒火,沉声道:“将大小姐给我带过来!” 若是今日秦怀玉真的说了这些话,那她就是在太过分了! 不多时,便见秦怀玉跟着丫鬟们走了进来,而秦红鸢也被一并请了过来。 秦老夫人将今日宴会的事情问了一遍,末了又问道:“怀玉丫头,这事儿可是你做的?” 见秦老夫人一副质问的语气,秦怀玉不由得冷笑哦一声,睨了一眼好不心虚的王婉清,在心中骂了一句颠倒黑白,面上则是淡淡道:“祖母,今日我若不是为了侯府的面子,必然不会只说那几句话。” 颠来倒去的,不过是拿她当时骂秦红鸢那几句话做文章罢了。要是旁人说不定就怕了,可她秦怀玉还真的不怕。 听得秦怀玉这话,秦老夫人眉头紧皱,下意识觉得她这是话里有话,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 秦怀玉嘴角噙着笑意,声音甚至带着几分散漫:“今日之事到底是为何,在场的人都清楚,只是平原侯府的面子最要紧,所以我才任由二妹轻易地糊弄了过去。” 这话一出,秦红鸢顿时脸色涨红,含着眼泪道:“长姐若不是想让我下不来台,又何必说那些话?” 她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必然是姨娘说了什么,才让祖母来给自己主持公道的。 何况秦红鸢也觉得自己委屈的很,秦怀玉当时说的那叫什么话?她没有规矩,难道秦怀玉的规矩就很好了?! 秦红鸢的心中带着愤怒,声音却是格外的楚楚可怜,看的秦老夫人一阵心疼。 毕竟在她的心里,秦红鸢的规矩一向不错,小姑娘纵然有些骄纵,可比起来秦怀玉,简直就是贴心小棉袄了! 因此秦老夫人顿时便认定是秦红鸢被欺负了,因冷声道:“你现在还敢顶嘴?秦怀玉,走之前我是怎么交代你的,让你好好照顾妹妹们,你便是这么照顾的?居然还敢说是为了侯府的面子,你倒是说说看,你哪一点是为了侯府的面子了!” 她说到这里,又觉得十分的生气,索性再加了一句:“依我看来,这平原侯府的面子,都是被你丢尽的!” 听得秦老夫人指责的话,秦怀玉冷笑一声,反问道:“今日在梅花宴上,究竟是我丢了脸,还是二妹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咱们不如来掰扯掰扯?” 第78章 好好说道说道 她说到这儿,看向秦红鸢,一字一顿道:“先前在宴会上,为了平原侯府的名声,我没有说什么,可这不代表我就糊涂。别的咱们且不说,我只问你,秦红鸢,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张口闭口讨论男人,平日里教养嬷嬷便是这么教导你的?” 这话一出,秦红鸢的脸瞬间就白了下去,她下意识争辩道:“我没有,我当时……当时只是……” 她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笨了,怎么那时候就忍不住去挤兑秦怀玉呢?现在倒好了,被她给抓住把柄了! “我只是什么?”秦怀玉冷笑一声,道:“我不过去一趟净房,都能让你拿男女亲事来做玩笑话,那是一个小姑娘能说的话么?” 秦红鸢辩驳不得,脸色难看不已,秦怀玉却只当未见,继续道:“好,就算是这件事咱们不提,那我们来说下一样。” 说到这儿,秦怀玉顿了顿,冷笑道:“咱们平原侯府平日里若是真的短了你的吃穿用度倒还罢了,你今日这一身衣服出去,是给谁做脸呢?待会我便请账房过来翻一番拨给浮光阁的记录,要是那些一年四季给你做的衣衫不合心,那以后便单给你这样的破衣烂衫可好?总归咱们平原侯府连新衣服都给你做的起,自然也收的来那些旧衣!” 见她一连拆穿了二人的把柄,便是秦老夫人的脸色也难看了下去。 这主意是她给出的,现在秦怀玉骂秦红鸢,又怎么不是在打自己的脸? 然而这话她没有办法明说,只能沉声道:“好了,怀玉丫头,都是一家人,你二妹妹便是有不对的地方,你也该多担待一些才是。她到底是你妹妹。” 闻言,秦怀玉冷冷一笑,道:“祖母,我的妹妹,可不止她一个。今日之事,她想毁我一人名声倒还在其次,可是,平原侯府的女儿家一荣俱荣,我的名声毁了,下面的几个妹妹们还要不要嫁人?难道以后让人家提起来咱们平原侯府,都指着脊梁骨说,他家的女儿忒不像话?” 这话一出,就连秦老夫人也有些哑口无言。 这个主意是她出的,且她早就想好,若是有人问起来,只说秦怀玉母亲体弱疏于管教,再者只是跋扈一些,只对她自己的名声有损,根本就不会连累到其他的几个女孩。 可偏偏现在秦怀玉这一番言论下来,她要是敢这么说,那就相当于直白的表示就是在针对秦怀玉,那可就太诛心了。 到了这会儿秦老夫人也不能说什么,只是瞪了一眼王婉清母女,沉声道:“鸢姐儿这些时日的规矩学的太差了些,回房反省去吧,没什么事情,就不要出来了!还有你,老老实实的回去待着,看好你的女儿,别一天天的出去丢人现眼!” 这两人都被斥责了,秦老夫人便又回头来哄秦怀玉:“你也莫要太生气,这事儿原本是你妹妹做的不对,只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祖母会替你好好儿教训她的。” 这话说的既敷衍又不走心,好在秦怀玉压根没指望从这个祖母这里得到什么温情和公平的东西,所以也不觉得心里难过。 不过有些话,她还是要说到的。 因此秦怀玉复又行了一礼,带着冰冷的笑容道:“原先的时候,我只知道,只有仇人才想处心积虑的毁掉平原侯府。现在才看清楚,这偌大的家业,外人还没怎么着呢,倒是自己人先开始戳刀子了。想想,还真是叫人寒心的很。” 她说到这儿,又道:“祖母心中自有章程,这些事情原本就不该我说,是孙女儿越矩了。” 秦怀玉说完这些话,也不看秦老夫人难看的脸色,当下便行了一礼道:“祖母,孙女儿累了,想要先回去休息了。” 秦老夫人被她这一顿排挤,偏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强撑着一抹笑容道:“也好,你先回去吧。” 只是等到秦怀玉出了门之后,秦老夫人当下便收敛了笑容,将手边的一套青花瓷的茶盏尽数扫落在地,直将身旁的王婉清母女吓得胆战心惊。 那瓷器摔落在地,噼里啪啦的声音格外清脆且尖锐,就连门外的秦怀玉也听得真真切切。 她听得里面的动静,不着痕迹的勾起一抹冷笑来,脚步丝毫未曾停顿,径自便朝着自己的房中行去。 想拿她来做筏子,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而房中的王婉清母女,则是心惊肉跳的对视了一眼,一时都有些不敢说话。 秦老夫人砸了东西犹自不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头疼欲裂,再看向眼前的这对母女,滚有些怒其不争,冷声道:“你真是白瞎了我的一片苦心!” 分明她想的是一个完美的计划,可这母女二人实在是太蠢笨了些,竟然被一个小丫头这般拿捏,实在是奇耻大辱。 见状,秦红鸢尚且不服气想要说什么,却被王婉清扯了一把,继而带着哭腔道:“老祖宗,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求您息怒,有什么不痛快责罚我便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啊。” 她话说的贴心,一旁的秦红鸢也反应了过来,忙忙的来哄秦老夫人。 对于这二人的哄劝,秦老夫人却只是皱着眉头推开二人,沉声道:“你们也不必做出这般模样来,我知道,你们用得到我这老婆子的时候,我便是你们的老祖宗。用不到的时候,便是一个老不死的。反正我也老了,与其这么巴巴的哄着我,倒不如另外去找个靠山!” 她起先是觉得被秦怀玉羞辱的生气,后来再想到自己这些年对待这母女二人的一片心,却只培养起来两个废物,更觉得心里添堵。 再加上方才秦红鸢想要顶嘴的模样,更是让秦老夫人有些寒心。 蠢笨就算了,还是个不知感恩的,这会儿哄着自己,也不过是因为她有用罢了! 秦老夫人越想越觉得心中难受,看向这母女二人的时候,自然神情也不善了起来。 第79章 边疆来信 见状,王婉清心里也难受不已,只是她哪里敢说别的,当下只能使劲了浑身解数去哄秦老夫人。 毕竟,这位才是她们唯一的靠山,这平原侯府唯一能依靠的人。 而秦红鸢也不敢再耍小孩子脾气,红着眼圈来哄她。 秦老夫人到底是年纪大了,发了脾气便觉得精神有些不济,起初还能冷着脸,可后来被秦红鸢哭着撒娇诉委屈,又心疼了起来。 到底是养在身边的孙女儿,这亲情是做不得假的。秦老夫人到了最后,也叹了口气,道:“罢了,我这处心积虑的,也不过是为了让你们过的好一些罢了。你们只要心中知道,哪怕我老脸豁出去不要,又有什么要紧的?都起来吧。” 见秦老夫人的怒气消减了一些,这母女二人又再接再厉的哄着,良久,才终于让秦老夫人消了气。 她年纪大了,这么一闹腾,越发觉得浑身乏累。 王婉清见状,给秦红鸢使了个眼色,母女二人伺候她歇息下,直到秦老夫人不自觉的睡着,母女二人这才离开了宁安堂。 …… 秦怀玉虽然不知道自己走之后宁安堂发生了什么,可这些年家里的情况她还是知道的,更知道今日这一番闹腾,也不会让她们三个人真正的离心。 好在她的心一向大,对于对自己绝情的人,她也不大会贴人冷脸,更不会放在心上,所以出了门之后,甚至为此事气闷都不曾。 等回房换了衣服之后,便去了沧澜院找庄月兰了。 原本她回来之后就准备去庄月兰那里的,谁知道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先被秦老夫人给叫了过去。这一耽误,就到了现在。 折腾了这许久,现下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秦怀玉进门的时候,庄月兰才在庄嬷嬷的服侍下喝了药,正靠在软塌上绣花——比起秦怀玉那惨不忍睹的绣活,庄月兰的绣活可谓是一绝。 “母亲这是在做什么呢?” 见秦怀玉过来,庄月兰放下手上的绣架,慈爱的冲着她招了招手:“过来。” 秦怀玉依言走过去,便见她正在绣的是一个竹君子的花样子,心下顿时便了然:“母亲是给父亲绣的?” 见庄月兰噙着笑意点头,秦怀玉骤然觉得心中酸涩。 父亲平生最爱竹,衣衫袖口皆有此物,母亲生前,几乎包揽了父亲所有的衣物绣样。 前世母亲被奸人所害,她死之后,父亲的日常衣物洗了又洗,寻常时所着甚至都打了补丁。旁人只道父亲是大老粗,却不知道,他只是不舍得扔掉爱妻所绣衣衫罢了。那一件件衣服,都是亡人的念想…… 念及此,秦怀玉更觉得心口一疼,面色却是放的格外软,轻声笑道:“您这针脚绣的真好,父亲见了必然喜欢。” 闻言,庄月兰抬眼嗔了她一眼,笑道:“小丫头知道什么,居然还打趣我?” 秦怀玉连忙摆手娇声道:“女儿怎么会打趣您呢,我说的可是句句都是真心话。” 她说到这里,又轻声道:“父亲想来也快回来了吧?” 听得这话,庄月兰的神情也有些思念,摇头道:“边疆到现在都不曾有信回转,也不知你父亲现下如何了。” 边关打仗,到现在都未曾接到家书。虽说庄月兰知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可到底担心的日夜难寐。 原先的时候她精力不济,可现下因着有张神医的药,精神好了许多,先前那些有的没的的想法,这会儿便都冒了头。 庄月兰为了不让自己想太多,便拿绣活来让自己转移思绪,没想到又被女儿这两三句话给勾了出来。 见庄月兰这般,秦怀玉自知失言,又道:“母亲不必想太多,父亲他们必然会得胜归来的。” 她若是没记错的话,应该这几日就要有消息传来了。 庄月兰却不知她在想什么,只当她是在宽慰自己,心中暗笑了一声,自己也真的是糊涂了,竟然要孩子反过来哄着了。 念及此,庄月兰又笑着伸出手来摸了摸秦怀玉的头,问道:“是了,今日宴会上,可还顺利么?” 今年自己不在,二弟妹倒是个靠得住的,只是带着五个孩子,也不知情况如何,她到底是有些担忧的。 听得庄月兰询问,秦怀玉倒也没有隐瞒着,只是将顾明渊跟顾明珏的事情隐去,只把小女孩家的争斗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母亲不必担心,虽说那王婉清丢人了些,可长公主一向是个慈悲的性子,再者她宽明大度,并未将妾侍的错误上升到咱们平原侯府,您大可放心便是。” 庄月兰没想到那王婉清竟然胆大到这个地步,忍不住蹙眉道:“她怎么这般大意,在长公主的宴会上竟然还敢喝多!” 她是知道长公主的性子的,可那到底是宴会,这王婉清出了差错,岂不是在打长公主的脸么? 幸好是她,若是换了别的贵人,今日必然是平原侯府的过错了! 见庄月兰蹙眉,秦怀玉又安抚道:“母亲放心,长公主说了,这只是她自己糊涂。再者今日前去的那些夫人们,个个都是长眼的,也都看在眼里呢。” 她说到这里,又轻声道:“只是二妹妹似乎有些心大,母亲日后还是留意些吧。” 听得这话,庄月兰看向她,疑惑的问道:“怎么讲?”她没来由的想起去年秦红鸢大出风头的事情,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 这个庶女是个糊涂的,只想着在众人面前出风头,却也不想想她的身份,怎么能作为众人取乐的对象呢? 秦怀玉将她在宴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复又道:“女儿瞧着,她跟那六皇子似乎有些……眉眼官司。” 她只说了这四个字,可庄月兰是谁,纵然心地善良,可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眼下只听女儿这个评价,便猜到了几分。 庄月兰的脸色白了白,捏着眉心道:“这事儿我知道了,母亲会留意的。” 第80章 边疆来信了! 这几年她在病中,府上许多的事情都没有管,连带着那庶女也是被王婉清自己管教着。原先还想着那王婉清便是不济,上面还有婆婆呢。 可现在听女儿的话,这孩子倒像是被养歪了…… 她想到这里,张口想说什么,不想却听得门外传来丫鬟的脚步声来。 继而便见那门帘一挑,旋即庄嬷嬷一脸喜色的走了进来。 “夫人,边疆来信了!” 闻言,庄月兰神情一喜,下意识站了起来,接过她手中的书信,激动的连手指都有些发抖。 “前来送信的小将可说什么了么?” 庄嬷嬷连声笑道:“那小将士是快马加急回来的,跟老奴说是好消息。只是老奴着急给您送信,尚未来得及询问,只让下人带他休息去了——那小将士一脸的倦色,脸色青黑,想来赶来的路上是一路急行的。” 庄月兰点头,一面将那信件拆开,待得将信中的内容翻来覆去的看了四五遍之后,方才欢喜的呢喃道:“太好了太好了!” 见庄月兰这又想哭又想笑的模样,秦怀玉便猜到了里面的内容。想来是父亲大捷的消息传回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庄月兰便将信件递给了她,一面擦着眼泪笑道:“庄嬷嬷,吩咐下去,好生招待那小将士。哦还有——” 她这厢不住地吩咐着庄嬷嬷,而秦怀玉则是将书信从头到尾的草草看了一遍。 里面的内容跟她想的差不多,对于打仗的艰苦只字不提,只道是边疆大捷,北漠求和,朝廷已经派了人去何谈,若是顺利的话,还能赶得上今年回来过年。 饶是秦怀玉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可一看到上面熟悉的苍劲有力的字体,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终于……要见到父兄了么? 除却心中的激动之外,还有心虚与愧疚。 前世那些场景历历在目,纵然秦怀玉知道这些事情现下都还未发生,却依旧让她不可自抑的开始发抖。 她的父兄…… 庄月兰骤然得知夫君跟儿子即将归来,心中一时激动,倒是忽略了女儿眼底的那一抹阴霾,回头不经意见秦怀玉的眼眶红着,下意识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柔声问道:“怎么了?” 听得庄月兰的话,秦怀玉这才回过神来,瞬间的收敛了眸子中的泪意与赤色,轻声道:“没事,只是听说父亲跟哥哥要回来,一时太激动了。” 她只觉得胸腔鼓胀的难受,索性直接抱住了庄月兰,伏在她的肩头,也隔绝了她看到自己情绪的可能。 “我想他们……” 女儿哽咽的声音,让庄月兰的心中骤然一酸。 算起来,他们走的时候,女儿才十二岁的小丫头,如今一晃都成大姑娘了,三年未见父兄,也难怪她会一身情绪失控。 念及此,庄月兰越发觉得心中柔软成一片,将女儿抱在怀中,轻声安慰道:“乖丫头,不哭不哭,他们很快就回来了。你的父兄,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英雄,也是最疼爱怀玉的人呢。” 母亲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动着,也让秦怀玉的情绪渐渐地平复了下去。 良久,她才带着几分羞涩的从庄月兰的怀中直起了身子,有些不好意思道:“让母亲见笑了,是我一时有些情难自抑。” 见状,庄月兰越发神情温柔,摸了摸她的头,吩咐丫鬟们打水来让她洗了脸,母女两个这才坐下来说悄悄话。 大抵是因为知道夫君他们即将归来,所以庄月兰的兴致也极好,往日里显得暗黄的脸色今日也红润了不少。 晚间的时候,秦怀玉陪着庄月兰吃了晚膳,等到她困倦之后,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 一夜好眠,到了第二日晨起,秦怀玉照旧去给宁安堂给秦老夫人请安。 昨日的事情,秦老夫人对秦怀玉心中是有不满的。 可是这些不满,都在得知秦毅等人即将回京之后,尽数的化为了乌有。 毕竟,这个府上真正当家做主的,还是秦毅。 更何况,这一次秦毅边疆大捷,等到回来之后,怕是皇帝还会另有封赏。别的不说,这可是平原侯府一门的荣耀。 便是冲着这个,她也不能再如同以前那样随意对待秦怀玉了。 因此今日早上,秦老夫人看到秦怀玉的时候,脸上还是带了些勉强的笑容。 待得众人都行了礼之后,秦老夫人留下来她们吃早膳,其间又和颜悦色的跟孩子们说话。 自然,这中间最主要哄着的,还是秦怀玉。 “眼见得要过年了,这两日绣娘会来给你们裁新衣。我这儿倒是有两匹云锦,颜色鲜艳的很,拿来给你们姐妹做衣服刚好。” 听得秦老夫人这话,几个女孩并着儿媳们都起来谢了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看着秦怀玉面色沉静的模样,想了想,又笑道:“我只有你们这几个孙女儿,自然要千娇万宠着的。”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咱们平原侯府的孩子原本就不多,你们姐妹几个更要相互帮扶才是。尤其是怀玉,你是长姐,更要照顾好妹妹们。再者,平日里便是牙齿也还难免碰到舌头呢,更何况你们姐妹几个都是孩子们?那些磕磕绊绊的难免,你不要放在心上。” 这话,其实还是想将昨儿的事情压下来,不让秦怀玉在秦毅面前浑说些什么。 秦怀玉自然看出了她的意思,淡淡一笑,就在秦老夫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又施施然的开口了。 “祖母说的是。” 她说了这一句,却又将话题一转,继续道:“我是长姐,自然能容着妹妹胡闹,毕竟在我这里,她不管多大,都还是我的妹妹。只是——她到底是女儿家,日后迟早是要嫁人,而非一辈子都待在平原侯府。但愿到那时候,她能寻到一个同样能包容她,将她当做小孩子的夫婿才好。” 这话说的有些噎人,顿时便让一旁的秦红鸢神情难看。王婉清则是捏了一把她的手心,不着痕迹的瞪了她一眼,也成功的让秦红鸢未出口的话给咽了下去。 第81章 还请祖母恕罪 只是,她咽的下去,有人却咽不下去。 秦老夫人原本想着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谁知道这人忒不识规矩,接二连三的顶撞自己。 昨儿的火气本就是秦老夫人强行压制下去的,这会儿被秦怀玉给挤兑了一顿,脸色变有些难看了起来:“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怎么张口闭口都是嫁人?你娘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 听得她这近乎斥责的话,秦怀玉却只是嘲讽一笑,扬眉道:“还请祖母恕罪。” 她并不辩驳,说完这话之后便再不开口,只是那眉眼中的冷冽和嘲讽,却瞬间让秦老夫人想起了昨日秦怀玉的话。 再想起昨日里秦红鸢还曾当着长公主跟众位世家夫人的面隐隐说什么关于男女之类的事情,秦老夫人便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她读懂了秦怀玉的未尽之语,更觉得这母女二人不争气,秦红鸢不占理,自己这话也立不住脚。 秦老夫人得了没趣儿,先前所有的好兴致也都败光,索性直接挥手道:“行了,别杵在这儿了,都回去吧。” 见秦老夫人隐隐的有些想要动怒,众人便都行了礼,带着孩子们离开了。 张金桂今日一言未发,等到走出去了很远,方才悄声问道:“菲儿,你昨儿个怎么没跟娘说过这事儿,你大姐二姐她们闹起来了?” 昨日里回来的时候,秦红菲怕母亲知道自己在宴会上丢了丑,便将那件事情隐瞒了下来,其后又着重说了秦红鸢抢了自己风头,而王婉清却当众丢了人。 这两件事听得张金桂又气又乐,在想着自己女儿至少是中规中矩,便也放下心来。 谁知今日早上过来请安,这才发现有些不大对劲。瞧着她们这神情,分明昨日是又闹过其他事儿呢。 秦红菲听得她询问,摇了摇头,道:“昨日二姐将酒洒在了大姐的衣裙上,还指责大姐苛待她,只是却被大姐给骂了回去。” 她说到这儿,又小声道:“我在旁边看的真切,那是二姐故意的。不过……大姐也太不顾及姐妹情谊了,居然当众让二姐下不来台。” 听得这话,张金桂不由得冷笑一声,随后又戳了戳她的脑门,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娘的小糊涂哟,你还真将姐妹情谊四个字放在眼里?在这府上,可没人跟你有姐妹情谊,只有利益!” 在她看来,那些人闹将起来才好呢,只可惜夫君是个无能货,所以她只能暗中煽风点火,还得拉拢讨好,在这其中得到最大的利益。 这就够了。 秦红菲得了母亲的训诫,心中暗自点头,将原本对于秦怀玉帮忙的一点点感激,彻底的抛在了脑后。 母亲说的对,什么姐妹情谊,那不过是为了顾全府上的面子罢了,自己在她们眼中哪儿来的情谊呢? …… 这厢的母女两个各有算盘,而那边的刘月娘却是追上了秦怀玉。 “怀玉丫头,你没事儿吧?” 听得刘月娘的声音,秦怀玉停下脚步,回身笑道:“二婶。” 刘月娘扶起来她,轻声道:“你祖母一向说话重,你莫要放在心上,惹得自己不痛快。” 她其实更担心秦怀玉会想不开自己生闷气,毕竟这个婆婆是什么脾气,刘月娘早有领教,虽然对于那老太太格外看不上,可又怕侄女儿多想,便追上来劝慰她。 秦怀玉自然感受到了她的好意,因笑道:“二婶放心,这也值得我放在心上么。” 她说到这儿,又问道:“五妹可好些了?” 昨儿个秦红瑶许是吹风的缘故,回来之后便有些发烧,今日一早虽然烧退了也发了汗,不过刘月娘担心她出来吹风会再反复,便没让她过来给秦老夫人请安。 闻言,刘月娘点头笑道:“她好多了,只是精神头有些虚,这会儿怕是还在睡着呢。” 听得这话,秦怀玉放下心来,点头道:“那就好,待会我去看看她。” 刘月娘连忙阻止了她,笑道:“可别,她还没好利落呢,回头再把病气过给了你。知道你们姐妹关系好,等她好些了,我就让那丫头找你去,她指定乐意呢。” 若说现在秦红瑶最喜欢的是谁,那肯定是大姐姐,连自己这个娘亲都要往后站的。 秦怀玉顿时便笑了起来,道:“也好,前儿才得了个九连环,待会我让人给五妹送过去给她解闷,省的她在屋子里待不住。” “那感情好呢,还是你想的周到。” 刘月娘笑着跟她说了两句话,见秦怀玉当真没有因为秦老夫人而不悦,这才放下了心来,问道:“你可是要去看大嫂么?” 秦怀玉点了头,刘月娘笑着继续道:“走吧,我也去陪大嫂说说话。” 昨日里因着秦红瑶发烧,所以她到现在都没去庄月兰那里去呢。昨儿个是她第一次单独去宴会上,有些事情也是要跟大嫂说一说,她心里才安心。 二人一前一后的去了沧澜院,而此时,也有人正乘着马车来了平原侯府的宁安堂。 …… 将那些闹心的小辈儿都赶走之后,秦老夫人便歪在床上生闷气。 原本王婉清还想留下来陪着她,可一想到昨日的事儿都是她们母女给惹出来的,所以秦老夫人索性也将她给一并赶走了。 房中燃着炭火,熏得人昏昏欲睡,秦老夫人歪在榻上眉眼紧蹙,才有些精神不济,不想就听得丫鬟们脚步匆匆而来,带着喜色回禀道:“老夫人,姑奶奶回来看您了。” 听得这话,秦老夫人先是一愣,继而顿时喜上眉梢:“快,快请进来。” 她话音才落,就见秦悦挑了门帘走进来,面色带笑的行礼:“给母亲请安,您近来可好?” 看到许久未见的女儿,秦老夫人只觉得疲倦一扫而光,心情也明朗了不少,笑着招手道:“还是老样子,什么好不好的,快来娘身边坐。” 她这辈子唯有一儿一女,儿子自幼便被分在外院,日日被老侯爷着人教导着,她每日见到的次数有限。可女儿却不同,秦悦是她从小带到大的,所以论起来,她疼爱女儿比儿子还要多几分。 第82章 成武侯夫人来访 眼见得秦悦坐在自己身边,秦老夫人又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带着几分埋怨道:“你总算想起为娘了?” 算起来,秦悦上一次前来,还是中秋的时候呢。 见秦老夫人这表情,秦悦哪里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当下便笑着挽着她的手道:“年下事情多,这不是一腾出空就来见您了么?我今儿个连家里那个混世魔王都没带,就想跟母亲好好说会儿话。” 闻言,秦老夫人只觉得心中舒坦的很,面上还带着几分嫌弃的笑道:“我看呐,婧儿可比你懂事儿的多,我倒是懒得瞧见你,更愿意看我那好外孙女儿!” 秦悦掩嘴笑道:“母亲既是这么说,下次她再不听话了,我便将她带过来,让您好好儿的被这个小祖宗磨一磨好了。” 有下人给秦悦将茶水添好,秦悦接过之后,又挥手让下人们都退下,等到房中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的时候,这才笑道:“好了,让她们都下去,咱们说话才自在。” 秦老夫人知道秦悦一向不喜欢人在身边伺候着,也没说什么,只懒懒的笑道:“偏你是个主意正的,那些下人不过玩意儿罢了,哪里值得刻意赶出去了?” 秦悦也不多言,笑道:“隔墙有耳。” 她说到这儿,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问道:“是了,大嫂近来可好些了?” 说起来,那庄月兰病的时日也不短了,时好时坏的缠绵病榻三年,眼见得大哥都快回来了,这位大嫂似乎还在病中…… 听得她提起庄月兰,秦老夫人便没好气道:“谁知道呢,反正我是一次也没让她来请过安,太医府医城中的名医都请了个遍,谁知道她是生的什么富贵病。” 见秦老夫人语气中的不满,秦悦轻轻的叹了口气,小声道:“大嫂若只是富贵病倒还好,只怕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老夫人下意识斥责道:“咱们府上谁敢害她,少浑说。” 闻言,秦悦不由得笑道:“母亲,我只是随口一说,您莫要放在心上。不过是眼下大哥快要回来,您也知道,他一向是个铁血手腕的,我只怕要真有人肆意妄为,被查出来,那府上可就过不好年了。” 秦老夫人皱眉道:“她身子一向娇弱,是天灾非人祸。” 只是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有些打鼓。 她虽然没有动过手脚,可王婉清平日里管着厨房那一块,会不会做过什么,才让这个以往身体康健的儿媳病倒了呢? 再想到秦悦话中的意思,秦老夫人一时也有些担忧起来。 见秦老夫人的神情,秦悦握着她的手安抚道:“母亲莫要放在心上,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她说到这儿,又道:“其实女儿今日前来,是有别的事情想跟您提个醒儿的。” 见她神情里带着几分的忧思,秦老夫人也不由得心下一跳,问道:“怎么了?” 秦悦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昨日梅花宴上的事情,母亲可知道了?” 托王婉清前来告状的福,秦老夫人不但知道了,且还知道的清清楚楚,因此听得她提起来,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沉声道:“知道了,那几个丫头,一个比一个不像话。还有那清姐儿……” 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听得自己母亲的话,秦悦就知道必然是王婉清又说什么了,她深吸一口气,道:“母亲怕是听得不全面,不如我再给您讲讲?” 得了秦老夫人的点头之后,秦悦便将昨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自然,也毫不偏袒的说了王婉清醉酒闹事的过程。 等说完之后,看着自家母亲阴沉的能滴下水的脸色之后,她又继续道:“按理说来,我嫁出去多年,这些事情原本不该我再管的。可是母亲,王婉清做事……的确不知规矩了些。她要只是大哥的一个妾也还罢了,正如长公主所说,一个妾而已,也配上升到平原侯府的脸面上去?可是——” 可是偏偏,母亲是个糊涂的,想要给王婉清做脸,不甘心让她只做一个妾! 这话,秦悦没有说出口,可秦老夫人从她的眼神中,却清清楚楚的看出来了。 她捏着眉心,问道:“你还想说什么?” 今日女儿前来的目的,秦老夫人已经有些懂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秦悦说的的话,也印证了她的猜测:“母亲,那王婉清是个扶不起来的,您总有千般谋略,抵不过她愚不可及啊。” 秦悦说到这儿,又加了一句:“更何况,我瞧着那鸢姐儿被她带的也有些无法无天了。她一个人混账便罢了,您难道还要纵容她带坏侯府的孩子们么?母亲,您且多想一想,至于那些不该有的想法,早些收了吧!” 听得秦悦这话,秦老夫人也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诚如秦悦所言,这些年她都想要将王婉清扶起来,代替庄月兰的位置。 并不是因为别的,她太知道这个大儿子的本事了,作为一个继子,他牢牢地抓住平原侯的位置,还在战场上立了大功。不止如此,就连自己的亲儿子都得仰仗着他。 这种滋味让秦老夫人太难受,所以便想让王婉清作为自己的棋子,至少可以保证大房那边有什么好处,自己的儿子也可以第一个分得到,而不至于在自己百年之后,让自己的儿子吃亏。 可现下女儿的一番话,也让她有些迟疑。 那个王婉清确实有些蠢了,自己这样一心扶持的她,到底靠谱么? 良久,秦老夫人方才叹了口气,开口道:“你说的这事情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的。” 见母亲这模样,秦悦心知道她有些动摇,只是还在纠结。她点头道:“母亲也不必太过苦恼,这事儿说大也不大,只要不再纵着她,一个妾侍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儿来。” 她倒是想要深劝,只是这事儿却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让母亲想通的。 秦老夫人却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神情仍旧有些郁郁。 第83章 秦悦的劝说 见状,秦悦安抚似的劝了她几句,便又劝到了她的痛处:“母亲,您也收敛些自己的脾气吧。如今大哥打了胜仗不日归来,之后必然更得圣上的恩宠。大哥跟大嫂的关系好,您便是给大嫂添堵,又有能什么好果子呢?” 这话她不止一次的说过,然而秦老夫人从未放在心上过。原先还好说,毕竟大哥在外面打仗。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大哥此番得胜归来,平原侯府必然是更上一层楼的。 只是这事情,她能想得通,秦老夫人却想不通。 见女儿都替她们说话,下意识便不甘心道:“那个庄氏……” 眼见得秦老夫人又想说难听的,秦悦直接便截住了她的话,接口道:“我瞧着大嫂倒是好。别的不说,单说这些世家贵妇里面,比大嫂出挑的可不多。再者之前梅花宴上,我也看的真切,大嫂虽说没去,可公主对她的关心却还是实打实的呢。” 只说这一层关系,那就足够叫人心里好生掂量掂量了。 “你怎么如今也处处向着她说话了?我还是不是你亲娘!” 秦老夫人这些年被王婉清奉承惯了,如今见女儿竟然一句一句的把自己给呛回去,顿时觉得心里不舒服了起来。 见秦老夫人有些钻牛角尖,秦悦叹了口气,道:“您若不是我的亲娘,这些话我就不会说了。母亲,您也该……” 她才说到了一半,突然听得门外传来丫鬟的脚步声,之后便听得有人在敲门。 秦悦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又整理了下衣服,这才问道:“谁?” 门外是大丫鬟金玉的声音,听得询问,隔着门回禀道:“回老夫人,回姑奶奶,太医来了。” 闻言,秦老夫人跟秦悦对视了一眼,开口让金玉进来回禀。 “太医?谁请的太医?” 金玉先是行了一礼,这才恭声道:“回老夫人,是长公主请来的太医,说是昨日知道大夫人的身体不舒服,特地请太医前来诊脉。” 听得这话,秦老夫人的神情有一瞬间的阴郁,但她到底不敢给太医脸色看,更不敢让人久等,便挥手道:“将太医带过去吧,还有长公主府的人也好生伺候着,不可怠慢。” 等到金玉应声去了,秦老夫人这才捏着眉心道:“一个两个,倒是都上心的很。” 见母亲还有点想不开,秦悦不由得劝道:“母亲……” 只是她的话才出口,就见秦老夫人已然叹了口气道:“行了,你也不必说了,我心里有数,再说吧。” 这声音到底是有些不耐烦。 …… 太医来的时候,秦怀玉正陪着庄月兰说话。 刘月娘挂念女儿的身子,在沧澜院坐着说了一会儿话便走了,这会儿屋子里只有她们母女二人。 听得瑶琴来报,说是长公主请了太医来,庄月兰诧异了一声,神情里倒是有几分喜色,带着笑容道:“快将人请进来吧。” 而秦怀玉则是坐在她的身边若有所思,前世里她跟长公主接触的不多,只知道她们关系不错,不过现下看来,她们的关系倒是比自己想的还要好一些。 不多时,太医和一个嬷嬷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瑶柱跟在身后替太医拎着药箱。 那嬷嬷是长公主身边的人,庄月兰是认识的,因此在她进来之后,不待她行礼,便亲自将她扶了起来,笑道:“嬷嬷使不得,快快请坐吧。” 那嬷嬷受宠若惊,仍旧将礼行了,一面笑道:“老奴奉长公主之命前来看看您,您近来可好?” 闻言,庄月兰笑道:“倒还是老样子,劳烦公主挂念。” 她说完这话,看向门口的太医,笑道:“这位便是太医院的医正吧?” 那太医年过四十,蓄着短硬的胡茬,瞧着面向倒是平和。听得庄月兰询问,他先是行了一礼,这才温声道:“见过平原侯夫人,下官奉命前来给您问诊。” 庄月兰点头应了,温声笑道:“有劳太医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伸出去,让太医诊脉。 室内一时安静,那太医的眉心始终舒展着,面色平和,叫人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等到太医诊治完之后,秦怀玉方才轻声问道:“敢问太医,我母亲她的身体如何?” 闻言,那太医轻轻一笑,道:“秦小姐且放宽心,夫人的身体有些虚,不是什么大毛病,下官为她开一副药便可。” 一旁的瑶琴早将墨研好,那太医提笔写下一副药方,又交代了瑶琴一通,这才转身走了。 不消主子说什么,庄嬷嬷就已然跟了出去,给那太医送了装着银子的小荷包。 而那嬷嬷则是在房中跟庄月兰说话:“公主对您十分挂念,今日来时还嘱咐了老奴许多,要您务必好生养着,待好些的时候,再请您去叙旧。” 庄月兰笑着一一应了,那嬷嬷又略与她说了几句,这才在庄月兰再三的挽留之下离开了。 而这时候,庄嬷嬷也送完太医回来,秦怀玉便让她在门口守着,自己则是拿过药方看了一眼,她现在跟着张成林学医术,倒是也隐隐的能看明白几分。不过这方子究竟如何,还是要问过张成林再说。 庄月兰虽说是久病,对于这药方也是一知半解的,因此她看了下药方,便问道:“这方子如何?” 秦怀玉摇了摇头,笑道:“不瞒母亲说,我学的时日还短,看的一知半解。不过,既然是长公主派过来的,想来方子是没问题的。只是您现下还吃着别的药,这个方子到底能不能用,还得去问问师傅,让他看看这个药究竟如何,才知道行与不行。” 闻言,庄月兰也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 今日原本就到了去让张成林看诊的日子,只不过方才耽误了一会儿,好在时候还早在,因此母女两个收拾了一番,便现下出门倒是刚好。 这厢的母女两个人收拾了东西出门去了,而宁安堂里面,秦悦还在劝说着自己的母亲。 “母亲,您也看到了,长公主对大嫂这般上心,您又何必非得寻她的晦气呢?大嫂的脾气一向温和,并非那等不好相处之人,您只消稍稍对她和善一些,等大哥回来,她必然不会在背后说您的不是的。” 第84章 各怀心思 errno: operation timed out after 8000 milliseconds with 0 bytes received 第85章 多谢师傅指点 听得她这话,张成林就明白了,心中道了一声麻烦的太医,面上倒是没说什么。 将那药方看了一遍之后,他倒是还起了几分笑意,道:“我还当太医院里都是些酒囊饭袋呢,倒是有些真本事的。” 闻言,秦怀玉好奇的问道:“师傅这话怎么讲?” 张成林知道她近来求知若渴,偏又是个一知半解的状态,有意提点她,便指着那方子上的几味药,道:“你看,这几味药,都与你母亲的症状对应。只是因着她体内有潜在之毒,吃了虽说无过,但也无功。你母亲体内的毒素被我以银针兼药方双管齐下的压制,故而太医没有诊断出来。但他能凭着那表面几样而开出这样的药方,可见不是个酒囊饭袋。” 秦怀玉认真看了,记下他说的话,一脸认真道:“多谢师傅指点,徒儿记住了。” 张成林笑着将药方放下,淡淡道:“你也不必太急于求成,这东西没个几年的功底是不成的。明日你再去的时候,我再给你几本医书,你拿回去慢慢看。” “是,多谢师傅。” 见秦怀玉一脸的期待,张成林只是一笑,便替庄月兰诊脉了。 她的脉象较先前的好了许多,再不复先前死气弥漫,倒是有了生机。 张成林诊脉之后收回了手,嘱咐道:“体内的毒素排出去了一些,只是不可掉以轻心,还需好生调养才是。明日我再给你换一副药,等怀玉丫头走的时候一并带回去。” 听得这话,秦怀玉跟庄月兰再三的谢过了张成林。 见她们这般客气,张成林摆了摆手,道:“无妨,你女儿是个有天分的,便是冲着她,老头子也乐意管一管这事儿。” 这会儿天色已经近了正午,原本秦怀玉的打算是一块吃饭的,只是出门之前得知秦悦去了府上,庄月兰知道这位小姑子每次前来,都会去看看自己。对于这个小姑,她虽说不是特别亲近,到底也还记着对方的几分好,便只能歉疚的带着女儿走了。 临走之前,还格外不好意思道:“今日真的是劳烦神医了,改日我必然好好的设宴款待。” 张成林一向不计较这个,闻言只是挥了挥手,道:“且去吧,原就不是什么大事儿。” 等到母女二人重新上了马车,庄月兰这才叹了口气道:“神医对我百般照顾,今日着实有些愧疚。” 闻言,秦怀玉不由得笑着安抚她道:“母亲不必放在心上,师傅本就是不拘小节之人,不会在意这些的。”更何况,师傅虽然在自己面前格外放得开,可母亲在的时候,他却是十分的顾着面子,宁安已经好几次事后跟她吐槽,说师傅没吃饱,回去之后胡吃海塞了…… 说不定她们不在,师傅还能吃得饱一些呢。 听得这话,庄月兰赞同的点头道:“张神医为人有慈悲之心,且性情仁厚温和,的确是个难寻的高人。”她说到这里,又感慨道:“你如今能够拜在他的门下,习得济世救人的歧黄之术,也算是造化了。” 如今这世道,对女子格外的严苛,若换成了旁人的府上,必然是不准女孩经常外出跟外男接触的。 可平原侯府却不同,秦怀玉是秦毅的掌中宝,自幼便被他带出去在校场里摔打过无数次,再加上庄月兰这大病一场,更知道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所以现在对于秦怀玉学医这件事,心中只有赞同的。 武艺可以让她自保,而医术更可以让她避开那些人为的阴招祸事。 双管齐下,女儿只要跟着好好的学,想必就可以不再被小人祸害了。 念及此,庄月兰在安心的同时,对于张成林越发的感激了起来:“你师傅是个世外高人,对功名利禄无欲无求,只是他不要,咱们却不可失了礼数。眼下也快过年了,届时给他老人家的节礼也要丰盛几分才是。” 对于庄月兰的评价,秦怀玉心中不由得想笑,母亲没有见过师傅平日里的样子,居然会夸他一句无欲无求,真的是…… 不过面上却只能连连点头道:“母亲说的是。不过这事儿暂且不着急,眼下还有月余才过年呢,到时候我给师傅送些他合心的礼节礼便是。” 庄月兰听得这话,想想也是,便点头应了下来。 不多时便回到了平原侯府,这会儿已经正午,秦怀玉刚扶着母亲下了马车,就见庄嬷嬷在院门口守着。 见她们回来,庄嬷嬷迎上前来,先是扶住了母亲,这才悄声道:“夫人,方才老夫人差人来请,说是请您过去用午膳。” 闻言,庄月兰不由得微微诧异,问道:“可还说什么了?”要知道,之前每次秦悦前来,倒是都会来自己的房中坐一坐说说话,可是那位婆母嫌弃自己病恹恹,从未让她过去一同用膳的。 庄嬷嬷摇了摇头,道:“不曾说过别的,不过言语中倒是透着亲近,老奴瞧着,倒像是有事儿求您似的。” 听得这话,庄月兰点了点头,刚想答应下来,却见秦怀玉先笑着开口道:“劳烦嬷嬷去回了吧,就说母亲出去走了一遭,身子不舒服,改日再去陪祖母用膳。” 庄嬷嬷知道大小姐现下越发有主意,因此听完这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庄月兰,果然见庄月兰点了头。 等到庄嬷嬷亲自过去宁安堂回话,秦怀玉这才扶着母亲进了房中。 “怀玉怎的不让我过去?” 见母亲询问,秦怀玉嗤了一声,道:“人家母慈女孝的,咱们过去凑什么热闹?再说了,祖母那性子,一向是宴无好宴的,母亲身子原本就才好了一些,谁耐烦应付她们?” 她说的直白,庄月兰不由得笑着叹了口气,道:“你倒是个牙尖嘴利的,只你祖母若是听见了,怕是要被气到的。” 秦怀玉顿时笑眯眯的接口道:“她气我不气。母亲,我这会儿有些饿了,咱们传膳吧?” 第86章 秦悦来了 只是心里却是暗自想到,这秦老夫人在这个时候叫母亲过去,那目的再明确不过了。不过是觉得父亲马上要回来,所以刻意显示一下亲近罢了。 她娘亲又不是泥人儿,凭什么叫人这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秦怀玉腹诽了一阵,面上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 不多会儿的功夫庄嬷嬷便进来回话,还端来了熬好的药。 白玉碗里的药如同墨汁一般,浓郁的苦涩蔓延开来,秦怀玉却面不改色的端给庄月兰,甚至还能通过这味道判断里面的药材。 为了掩人耳目,明面上用的方子是那御医开的,不过药材却是庄嬷嬷调换过的,保证让那些暗处的眼睛看不出破绽来。 秦怀玉将药给了母亲,一面走到旁边托盘里取蜜饯,一面听着庄嬷嬷回禀。 “老夫人那边有些不大高兴,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说让您好生养着,身子不舒服便少走动,免得加重。” 庄嬷嬷一字不落,眉头微蹙,显然对秦老夫人这话格外的不舒坦。 庄月兰倒是没说什么,将一碗苦涩的药汁尽数入腹,旁边的女儿便贴心的将蜜饯塞到了她的嘴里:“娘亲吃蜜饯。” 她咬了蜜饯,那甜腻的味道便冲淡了口中的苦涩,连带着眉头都舒展开了。 待得吃完了蜜饯,庄月兰这才笑道:“辛苦嬷嬷了,让丫鬟传膳,您也下去休息一会儿吧。” 庄嬷嬷点头应了,见自家夫人并未因为这些话而难受,这才微微放下心来,转身去让丫鬟们传膳了。 等吃过中午饭之后,秦悦果然带着丫鬟来了。 听得丫鬟的通禀声,庄月兰放下手中的绣架,面带笑容道:“快请进来吧。” 不多时,便见丫鬟挑帘,秦悦随之走进,一面爽利的笑道:“给大嫂请安,您近来可好?” “劳烦悦儿惦记,我还是老样子。咱们之间哪儿来那么多的虚礼,快请坐吧。” 听得庄月兰的话,秦悦笑着点了头,见秦怀玉起身给自己见礼,顿时虚虚的扶了一把秦怀玉,笑眯眯道:“好孩子,快起来吧。” 她的手跟秦怀玉一接触便分开,还是感受到了那股凉意,便笑着关切道:“这两日天冷,你可要谨慎着些,留神着了风寒,这天气倒是受罪呢。” 她说到这里,又笑看着庄月兰叹息道:“昨儿个的宫宴,婧儿这丫头玩的疯了些,回去的时候便着了风寒。这时候才看出哥哥的英明来,瞧瞧怀玉丫头就没事,可见姑娘们还是不要那么弱柳扶风的好,没得让父母担忧。” 闻言,庄月兰不由得一笑,道:“她就是个皮猴儿,一向是管不住的。婧姐儿生病了?可请了大夫看过么?” “请了,她祖母一向疼爱孙女儿,知道婧儿不舒服,比我这个当娘的都要着急三分呢。原本婧儿闹着要过来跟表姐玩呢,现下吃了药被她祖母聚在家中,我出来时那嘴都能挂油瓶了。” 她这话引得庄月兰笑了几声,道:“这时节风寒不容易好,且得好生养着才是呢。不过婧姐儿一向身子好,不日便没事了,只还得精心些。” 秦悦点头道:“可不是么,她们但凡有些不舒服的,最难受的还是咱们这当娘的。” 她说完这话,又打量了眼庄月兰的脸色,不由得笑道:“方才只顾说她们了,这会儿才留意到——大嫂可是今日抹胭脂了?” 闻言,庄月兰顿时掩唇笑道:“不曾不曾,我这一把年纪了,又不出门,在家里涂抹什么胭脂,叫她们这些孩子看笑话么?” 听得这话,秦悦不由得笑道:“大嫂这是什么话,您只虚虚长我几岁,哪儿就一把年纪了?不过,您今日的气色倒比先前好的太多了,我乍一看,还当您是施粉了呢。可见这次请的大夫是个好的,这般下去,想来过不了几日,大嫂就能痊愈了呢。” 这话半真半假,不过秦悦也不全然是哄她高兴。 上次她来平原侯府的时候,瞧着庄月兰瘦的一股风能吹跑,今日前来倒像是还胖了一些,面色也红润了不少,比上次好的不知多少呢。 闻言,庄月兰掩着帕子咳嗽了两声,柔软的笑道:“这些天反反复复的,倒也说不上是不是好了些,不过借你吉言了。” 秦怀玉坐在一旁,看着二人寒暄,嘴角自始至终都噙着一抹得体的笑容来。 不管秦老夫人如何,至少秦悦每次来,都不曾失了礼数的,至于那个处处找茬的赵婧么,小孩子的玩闹,大人一向都不会放在心上。 秦怀玉垂眸听着她们说话,便见那秦悦有意无意的将话题在她身上引:“今年梅花宴,我远远地瞧着,咱们的怀玉倒是越发的出色了,是个沉稳大气的性子,可见大嫂教的很好。” 听得她夸赞秦怀玉,庄月兰也不由得弯起了眉眼,笑道:“这丫头一贯如此,在外人面前瞧着倒是人五人六的,背地里就是个混世魔王罢了。” “大嫂这样说可就不对了,怀玉到底是我看着长大的,不过有些姑娘家的玩闹,娇憨可爱的紧。若说是混世魔王,也该是我们家那位才是。” 两个人说起孩子,那话倒是滔滔不绝。而秦怀玉则在旁边扮演着乖顺模样,带着笑容,时不时的说上一句,活跃气氛。 对于秦悦释放的善意,秦怀玉自然感受的到,只是心里也知道秦悦的秉性。 她跟秦老夫人的秉性可谓是一脉相传,不过脑子却比秦老夫人好用的多,至少眼界开阔的不少。 所以这些年两家面子上关系也还相处的不错。 但是也仅限于这些了。 秦怀玉记得前世里秦悦的捧高踩低,所以心里对于这位小姑姑如何都喜欢不起来。 秦悦在沧澜院待了约莫有大半个时辰,方才起身笑道:“每次见嫂子,都觉得时候不够用,恨不能待在您这儿不走了。” 闻言,庄月兰不由得笑道:“悦儿愿意来看我,我很高兴,听你说话,也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呢。” 第87章 庄月兰的教导 “嫂子只要不厌烦我,隔两日我便还来叨扰您。” 秦悦说笑着,又笑看向秦怀玉道:“单冲着我这神仙似的侄女儿,便是嫂子不欢迎,我都得常来呢。”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秦悦便告辞了。 等到秦悦走了之后,庄月兰这才收起脸上笑容,带出几分倦色来。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心疼的过去替她捏着肩膀,一面轻声问道:“母亲可是累着了?下次若是不想应付,只说自己不舒服,早早的打发了便是,何苦一直陪着她?” 闻言,庄月兰含笑睨了她一眼,道:“你这姑母是个聪明的,她愿意结个善缘,我又何必将人往外推?” 若是往日里,庄月兰是不会跟她说这些的,只是现在她心态变了,索性拉着她的手道:“这京城中的势力盘根错节,你只要身在其中,便不可万事由着性子来。至少在明面上,不能叫人挑出错处来。” 她仔仔细细的跟秦怀玉说着这京中的脉络关系,又轻声教导。 对于庄月兰的记忆,秦怀玉前世已经模糊了,现在清晰的都是重生之后接触到的母亲。 而这跟她记忆中的母亲,却有许多的出入。 她只觉得母亲是个和善绵软的性子,却不知便是这样柔软的性子,竟也有心中的谋算。 而今日这些话,更是叫她受教不已。 只是与此同时,又产生了一些疑虑。母亲并非不通俗物,又怎么会被王婉清算计? 其实这些倒是秦怀玉想岔了,那王婉清一贯是个会伪装的,再加上当年之事她是受害者,所以庄月兰便对她多了几分宽容。而正是这个可乘之机,让庄月兰一病不起,导致精神不足,哪儿还有精力想别的事情? 好在,这一世不一样了。 庄月兰握着她的手说了半日,末了才道:“你行事太过直,只是万事过刚易折,这性子若为男儿,驰骋沙场倒也不失为一条好路子。可偏偏你是女儿身,女子在世上总有诸多不易,丫头,若能收敛些,还是锋芒内敛的好。” 这是她捧在心尖尖上的女儿,她固然愿意女儿可以万事都恣意随心,可却更担心她的未来。到底是要嫁人的,日后没有父母保驾护航,她这般傲气,又如何能够应付得来? 见庄月兰的担忧,秦怀玉也觉得心中柔软了下来,轻声道:“母亲的话,女儿都记下来了。” 前世里,她何尝不是吃了这上面的亏?纵胸中有沟壑,可又在顾明珏面前毫不保留,包括她的恣意傲气。 现在想来,顾明珏固然不是个东西,而她自己,也是有错的。 秦怀玉低着头,想着这些事情,说话的语气也越发的诚恳。 见女儿这模样,庄月兰又有些心疼,复又摸着她的头道:“记着就好,不过也不必太过委屈自己。你是平原侯府的嫡长女,总归家里还有些薄面,不至于让我的女儿如履薄冰的活着。” 听得这话,秦怀玉不由得笑了一声,娇软的应了,偎依在庄月兰的怀中,撒娇道:“娘亲的话,女儿都记住了,您放心,我不去招惹旁人,可若旁人想欺负我,我也不会一味退让的。” 反正她此生没打算嫁人,便是豁出去真做一个老姑娘,又有谁能奈何了她? 至于母亲的话,便是为人处世上,那也是同样受用的。 …… 第二日一早,秦怀玉去两边请了安之后,便去了草庐。 见到她来,宁安当先从房中出来,一面笑着帮秦怀玉牵马,一面从她手中接过了东西,笑着问道:“姐姐今日来的倒是早。” 秦怀玉顺手将红木饭盒递给他,自己则是拎着其他的东西走进门,笑着轻声回道:“前几日总被师傅念叨,今儿早些来,省的他唠叨。” 她话音还未落,就听得里面老头的声音响起:“你们俩嘀嘀咕咕的,又说老头子坏话呢?” 听得张成林的声音,秦怀玉顿时朗声笑道:“徒儿不敢,给师傅请安。” 她说完,跟宁安笑着对视一眼,便一同去了厨房。 如今的厨房稍微的整修了一番,比起来她初次来的时候,里面的东西丰盛了不少。再加上每次秦怀玉过来,都要带着大包小包的酒米饭菜外加零食瓜果之类的,所以现在这厨房越发像那么回事儿了。 等到将吃的东西放到厨房之后,秦怀玉又拎着另外一个包裹走进了堂屋,笑眯眯道:“师傅,这是给您新做的袍子,徒儿给您放哪儿?” 她一面说着,又将宁安的一套递给他,顿时到了宁安惊喜的谢意:“我还有份儿呢?谢谢秦姐姐。” 闻言,秦怀玉笑着摸了摸宁安的头,道:“哪儿能少了你的?” 一旁的张成林正在眯眼喝着茶,听得这话,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包裹,随手接过来抖搂开,见是一件宝石蓝的外袍,颇为嫌弃的撇了撇嘴道:“这就是你给老头子挑的袍子?居然还是宝蓝的颜色,这么新,老头子穿的出门么?” 不过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都说女孩家心细,果不其然。他这些年收了一大一小两个徒弟,大的那个只晓得给银子和添堵,小的这个则是只会添堵。 张成林又是一个孤家寡人老头子,这头一遭不是自己买而是被人送棉服,竟然是个没收多久的小丫头。 且那料子是上好的,一把便能摸出来,里面蓄着棉花也格外厚实,光摸着就觉得暖和。 不得不说,虽说收秦怀玉当徒弟最开始的意图,只是为了给那个脾气又臭又硬的小子配一段姻缘,可越相处下来,他就越喜欢秦怀玉。 懂事儿聪慧有灵根,在医术上尤其的聪明,一点就透。 至于为人上更不用说,其实她并不必每次来都这么辛苦的,不过是心疼他们这一老一少罢了。 先前的时候,秦怀玉曾委婉的提起过她在城中有院子,想请他们过去住,不过被张成林推辞了。 那之后秦怀玉便没有再提过,只是每次前来,就会给他们带过来必需品,省的这一老一少的再单独去买。 第88章 恩人是顾明渊 且买的东西永远是实用的必需品,而不是那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儿。 这一点,十分的和张成林的胃口,越发觉得这丫头懂事儿,看着她也越来越顺眼了,颇有些越过去顾明渊,将这位当做亲徒弟的感觉。 要不是怕平原侯府追杀,他都想把秦怀玉拐带走,跟自己去行走江湖了。 秦怀玉并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跟他相处了这些时日,哪儿能不知道老头子的脾气?当下便笑眯眯道:“师傅这说的哪儿的话,您虽不说是貌比潘安,也算是玉树临风了,就算上了年纪些,那也是风流倜傥不减当年,怎么就连宝蓝色都穿不得了?您穿上试试,若是哪儿不合适了我再让人拿回去改,权当是可怜徒儿的一片心意啦。” 这丫头的嘴哄人的时候跟抹了蜜似的,张成林的心里越发的开了花儿朵朵,嗤笑了一声道:“你这丫头啊,就会哄老头子高兴。” 不过那拎着衣服去里间的背影,怎么看都带着一股嘚瑟劲儿来。 宁安捂着笑疼的肚子悄声道:“秦姐姐,我赌三文钱,老头儿绝对在屋里乐呵呢。” 听得这话,秦怀玉敲了敲他的脑袋,小声道:“我才不赌,因为我觉得你说的对。” 一大一小两个在这儿悄声嘀咕,而房中则传来了张成林的哼声:“老头子还没聋呢,就这几步路,我听得见!” 这话一出,秦怀玉跟宁安越发笑的乐不可支。 等到新袍子穿上,发现不止合身还好看,连那平日里贫嘴的宁安都破天荒夸了几句,张成林越发觉得心情好了起来,大手一挥,便扔给秦怀玉几本医书。 “这几本你拿回去看,等看完了我再考你。” 张成林这里虽然破旧,却像是一个百宝箱,你永远不知道他会从犄角旮旯里拿出什么来。 秦怀玉看了一眼上面的书名,便觉得手有些抖,这里面记载的详实,且是市面上难寻的孤本,可见其珍贵。 不过一想到这样的书都被她师傅随意的丢在墙角,又心疼的抽了抽嘴角。 反倒是张成林随手一挥,道:“随便拿回去看,书毁了都不要紧。只是有一点,若是回头我考你的时候,你要是说的颠三倒四,可别怪老头子不客气。” 他有意将自己的所学倾囊相授,对待秦怀玉便也严格了起来。 秦怀玉自然知道张成林的脾气,当下便认真的点头道:“师傅放心,徒儿必然不会让您失望。” 要不是张成林这般严格教导,她也不会进步这么快。虽说现下还是个半吊子本事,可比之前那一摸黑什么都不懂可谓是天差地别了。 张成林对她这态度格外满意,点了点头,又让宁安将他新配的药递给秦怀玉,道:“这药你拿回去,改为一日一次煎服,十日之后我再看。” 秦怀玉郑重的点头应了,又格外认真的给张成林行礼。 不管张成林说的多么轻描淡写,可她心里清楚的很,母亲前世里这个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今生却能够这样日渐康泰,都是张成林的功劳。 见她道谢,张成林想了想,到底还是道:“你这样三番五次的谢我,老头子倒是有些心中不安——你可知,我也是受人之托?” 他先前就在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将这事儿说出来,毕竟若是只靠着那个混账小子,那一片心意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被佳人知道呢。 现在见秦怀玉再次谢自己,张成林索性便将这一层窗户纸给捅开了。 不过他没有想到,秦怀玉是知道的。 “即便是因淮安王之故,可治病救人的乃是您,徒儿还是要谢您的。” 听得秦怀玉这话,张成林不由得挑眉笑了笑,诧异道:“你居然知道?” 他说到这儿,又挥手道:“你既然知道,那就谢那个臭小子得了。” 这个臭小子,居然不声不响的将事情给挑开了?倒是让他白牵肠挂肚了这么久。 闻言,秦怀玉也没有反驳,只是笑着点头道:“好。” 顾明渊是要谢的,张成林自然也是要谢的。 不过今日见张成林这态度,倒是让她有些好奇,因问道:“只是不知道淮安王跟您有什么样的渊源,竟能让您破例来帮助徒儿。” 听得她这明目张胆的打听,张成林倒是笑了,睨了她一眼道:“这个臭小子啊,劳烦了我许多年,为他这身子骨没少下功夫。” 这话一出,秦怀玉先是一愣,下意识问道:“淮安王的身体不好?” 不管是前世里还是今生跟他接触下来,他的表现都不像是一个体弱多病的人。只是师傅也不会撒谎的,所以……他的身体怎么了? 听得秦怀玉的询问,张成林眼中有暗芒划过,眼眸转了转,音调也低了下去,带着叹息道:“这小子的不足之症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这些年调养到如今,面上瞧着像是个全乎人了,其实根基还是不稳。别的不说,单说他现在,还时时的惊悸多梦,难的安眠呢。” 秦怀玉闻言,不由得想起那人身上叫人安神的香气,倒是联想到了一起,难道那股味道是为了让他安眠的东西么? 念及此,秦怀玉又问道:“那,师傅可曾给他开过药么?” 她也不是托大,只是这些时候在张成林学到了一些基本的法子,若是有师傅的教导,给他做一些宁心安神的东西还是可以的。 但还得让张成林把关才行。 小姑娘到底火候欠了点,张成林只看了一眼,便猜出秦怀玉的打算,看着她的神色,心中坏笑,面上却是正经点头道:“嗯,倒是配过一些,这些时日也该换新配方了,我正在琢磨着。” 他说着,又从旁边把过去开的几张药方递过去给了秦怀玉。 秦怀玉感激的接过,一一的看过去,心里倒是有了一些隐隐约约的念头来。 接下来这几日,秦怀玉每次过来,都认真的照着书中的理解,完善那一张新的药方。 第89章 帮母亲分忧 她对自己的本事清楚的很,也不敢猖狂的给顾明渊配药,只是想选一些安神的药材混合着干花之类的,给顾明渊做一个安神的枕头罢了。 对于秦怀玉的想法,张成林自然是支持的。毕竟,他的初衷就是希望顾明渊可以得偿所愿。 于是乎在他的帮忙改动之下,秦怀玉终于写出了满意的方子,欢欢喜喜的拿回去预备配药材做枕头了。 只是走之前,却被张成林给叫住了。 “这两日我要出去一趟,大概要到年后才会回来。正月十五之前,你就不必过来了,安心在府上过年吧。” 听得张成林的话,秦怀玉先是诧异,继而便点头应了:“好。” 她还惦记着给张成林的节礼,想了想,又继续道:“师傅什么时候走?我到时候送您。” 张成林摆了摆手,笑眯眯道:“老头子又不是什么三岁小孩,哪儿需要人送,行了,天儿不早了,你且回去吧。” 这会儿天色渐暗,夕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秦怀玉点头,跟张成林寒暄了几句,确认他过两日才走,便打算明日将节礼送过来,之后便回了平原侯府。 回到家的时候,天彻底的黑了下去。 府上的灯笼次第亮起,点点柔和的光芒将这偌大的院子都给照亮,带出几分暖意来。 秦怀玉照旧是先去了母亲那里。 这两日张成林教会了她一套按摩穴位的手法,正适合现下阶段的庄月兰。原本他的意思是让秦怀玉教会丫鬟,只是秦怀玉却不肯假手于人,哪怕晚上回来晚了,也要先给庄月兰按摩了才行。 今日也是如此。 她来时,庄月兰才喝了药,正在丫鬟的服侍下吃晚膳,见到她回来,顿时笑着招手问道:“可吃饭了?” 秦怀玉摇了摇头,笑眯眯的凑过去道:“知道母亲必然是在吃饭,特地来蹭饭的。” 见她脸上带着顽皮的笑意,庄月兰不由得失笑,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皮猴儿似的,快坐下来吃饭吧,别贫了。” 秦怀玉笑着应了,陪着庄月兰用了晚膳,让丫鬟们收拾碗筷下去了,自己则是给母亲开始按摩各处穴位。 只是眼睛随意看了一眼,就看到桌子上随手扔着的账本。 秦怀玉一面给她摁着,一面随口问道:“这是铺子里的账本?” 家里的账本在秦老夫人那里,庄月兰虽然是侯府正经的夫人,可即便是原先没有生病的时候,也懒得为这些蝇头小利去跟老太太争,这些年便一直由着秦老夫人掌管着的。 而能这么随意放置着的,只有庄月兰的陪嫁私产了。 庄月兰被她摁的有些昏昏欲睡,听得这话,抬了抬眼皮,看到秦怀玉指的账本,点头道:“嗯,是前门大街那两处绸缎庄送来的,前两日就送来了,今儿才腾出空看。” 她说的倒也是实情,眼见进了腊月,到了年关,她每日需要做的事情极多,这两处庄子都是心腹在看管,所以庄月兰都是让庄嬷嬷核对一番,自己最后看一遍便可,因此才拖到了今日。 原本秦怀玉只是随口一问,不过听到庄月兰这话之后,反倒是起了几分心思。 她的手微微顿了顿,又继续用上了力道,一面笑道:“如今快到年关,那些掌柜们也该来汇总账了吧?” 庄月兰只当她小孩子玩心,想起一出是一出,还是笑着点头道:“嗯,再有十日那些掌柜们便会过来,汇了总账,大家也都好过年。” 听得这话,秦怀玉暗中点头,低头撒娇道:“我这两日在师傅那里倒是看过他给人看诊之后的账目,鬼画符似的。回头我也跟着您学着点,自己长了见识,说不定也能帮师傅一把。” 闻言,庄月兰顿时便笑着嗔道:“没良心的丫头,有这么一份心,怎么不想着帮我?” 秦怀玉掩嘴笑道:“我哪里是不想帮您,这不是有人给您分忧么?要不,您让我帮着分担了那一份?” 她说这话看似是玩笑,却是有缘由的。 清河庄家虽然根基不在京城,可到底是世家门阀,太祖皇帝的时候也是京城里面扎根的,后来才搬到了清河。虽说人不在这里,可那商铺田产庄园却是一样不少的。 再加上她的外祖母是先太后周家的女儿,在京中根基深厚。当年母亲出嫁的时候,外祖母心疼这最小的嫡女要远嫁,那些嫁妆里除却金银玉器家具之外,田产铺子给的足足有十多处,都是京城寸土寸金的好地方。 平原侯府是世家,自然不会去扣媳妇手里的嫁妆钱,然而那秦老夫人却是个例外。 早些年的时候,纵然有不对付,可她到底不敢。然而三年前秦毅出征,之后庄月兰病倒,眼见着一日日的精神越发萎靡不振,秦老夫人便打上了她嫁妆的主意。只她也是要脸的,便以帮忙的名义要去了几家铺子,说是可以替她分忧。 秦怀玉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冷笑,什么分忧,不过是觉得母亲身体不好,自己想要趁火打劫罢了。 听得女儿这话,庄月兰诧异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却见秦怀玉的脸上满是天真的笑容,看不出半分的别样来。 她心中一动,下意识开口道:“你是说你祖母帮我打理的那几家铺子?” 秦怀玉笑着点头,道:“母亲不会舍不得吧,您放心,我绝对不会给您霍霍的关门大吉的。” 听得这话,庄月兰不由得被她逗笑,接口道:“无妨,便是关门了又有什么要紧,不过是几家不赚钱的铺子,母亲这么点银子还是赔得起的。” 她这话倒也不假,当初婆婆敲打着想要从自己手中沾点好处,那时庄月兰身子不济,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者自己生病顾不过来,秦怀玉到底还是要长辈照顾着呢,因此想了想,便给了秦老夫人三四家铺子。 那几家铺子在她手里虽说也赚钱,不过却是无关紧要,且生意并不算太过红火的,要紧赚钱的都在自己手中牢牢攥着,那是日后预备留给儿女,谁都动不得的。 第90章 话里有话 至于给出去的那几家,说是秦老夫人照看着,只是庄月兰对于婆婆的打算心知肚明,早将里面大头的银钱都取了出来,剩下少部分流动资金,只当是为了家宅平安了,自然也没打算要回来。 要不是今日女儿说起来,她都快要忘记这一桩事儿了。 不过……她总觉得女儿这话里有话呢。 秦怀玉笑的一脸坦荡:“就冲着您这一番疼爱女儿的心,我都不能让它们亏本了去。不过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那几家铺子有两家香料生意的,我近来对香料格外感兴趣,等掌柜来的时候,还真的好好请教请教他一些问题。只是得母亲您坐镇,不然我怕露怯了她们笑话我。” 听得这话,庄月兰再也忍不住笑了,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这个家里的混世魔王,平日里不折腾别人就得烧高香了,谁还敢笑话你?” 她说到这里,又想起来那两家香料铺子现下似乎是王婉清在管理,脸色微微一凝,突然有些懂了女儿的心思了。 难不成,是觉得王婉清掌管着自己的铺子,觉得心里不舒坦,所以想要回来自己拿捏着? 若是以前,庄月兰必然不会这么想,只是现下的秦怀玉,她已然将其当做大人来看待,所以不由得多想了那么几分。 只是,即便是如此又怎么样呢?她就这一个女儿,不管她哪儿来的敌意,只要不伤天害理,自己都乐意惯着。 秦怀玉自然不知道母亲的想法,不过她的初衷的确让庄月兰猜到了十之八九。 前世里的时候,母亲将这些铺子给了秦老夫人代为“帮忙”之后,就都被王婉清以各种花言巧语从秦老夫人的手里给哄骗了过去。 等到王婉清事发被父亲处死之后,那些铺子就落到了秦红鸢的手中。 那时自己被顾明珏迷了眼,又被家中的变故吓到,一颗心似在火上煎熬着,哪里还有心思沾染这些铺子? 再加上母亲身死之后,秦红鸢在她面前哭诉跪着求自己原谅,秦怀玉纵然心中怨恨王婉清,却并没有将这些过错算在秦红鸢的身上,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哪怕是得知这些铺子被秦红鸢继续接管,也没有说什么,只当时疼爱小妹的一片心了。 只可惜,这一片好心都喂了狗。 秦怀玉想到这里,眉眼越发的冷冽。 前世里瞎了眼,不代表她生生世世都得瞎着,今生别说铺子了,一块布她都不给那两母女! 母女两个愉快的达成了协议,秦怀玉怕自己的负面情绪传染给庄月兰,便又说起了别的事情。 “师傅过几日就要出远门,我准备明日便将节礼给他老人家提前送过去,也算是全了这一份师徒之情。方才回来的路上,我在心里列了一个单子,母亲您待会掌掌眼,若是可以的话,我明儿个便给师傅送去。” 听得秦怀玉这话,庄月兰顿时一扫瞌睡,郑重点头道:“这是个大事儿,是得好好选一选,莫要怠慢了张神医。” 在这件事情上,母女两个的想法是一致的,甚至于庄月兰比秦怀玉还要积极几分,看着女儿列出的单子,庄月兰深深地觉得不够,又提笔在上面添了几样,这才觉得稍微够上那么点分量,便将之交给庄嬷嬷让她去准备了。 吩咐之后,还交代她谨慎些,莫要叫人知道是给谁的。 庄月兰找张神医看诊的事情,只有庄嬷嬷一人知晓。 庄嬷嬷自然知道事情轻重,正色应声之后,便去准备了。 …… 第二日的时候,秦怀玉便带着准备好的年礼去了草庐那边。 张成林没料想她来,见她这次依旧是拎着大包小包,只是却都是些贵重的东西,便推拒不受。 谁知道最后还是没抵过这小丫头的一片盛情,到底是收下了东西,却也在心中暗自打定主意,等再回来的时候,给这丫头带几份像样的礼物才是。 秦怀玉给张成林送了礼,又好奇的问宁安是不是跟着他一起去,不想得了一个意外的答案。 “这小子就不跟着我折腾了,待会把他送淮安王府我就走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诧异不已,想说什么,就听得张成林一脸八卦的问道:“小丫头,你的枕头做好了么,要不然跟老头子一块过去,把礼物送了去?” 这话一出,秦怀玉便是想去也不能去了,她到底是女人家,虽然这礼物准备的没有半分旖旎的心思,可被张成林这么一说,总觉得自己似乎带着些亵渎的意思在里面。 因此她摇头拒绝了张成林,师徒三个顺路到了城门口便分别了,秦怀玉径自回了家,而张成林则是领着宁安去了淮安王府。 分别之后,秦怀玉下意识看了一眼淮安王府的方向,到底是收回了目光,轻叱了一声,转身回了平原侯府。 …… 而此时的张成林,则是带着宁安坐在淮安王府待客的小花厅里面。 侍从格外的恭敬,道:“先生请稍等,王爷正在会客,马上就过来见您。” 张成林点了点头,侍从则是殷勤的将茶水点心都给端了上来,小心的伺候着。 等到侍从下去之后,张成林这才往后将身子一仰,看着宁安道:“小宁安,你确定要留在这,不跟着老头子去永安城?” 听得这话,宁安直勾勾的看着他,反问道:“师傅,你想不想让我跟着去,自己心里当真不清楚么?” 见宁安就这么毫不客气的戳穿了自己,张成林咳嗽一声,掩饰着脸上的尴尬,斥责道:“这臭小子,你说什么呢,老头子养了你这么多年,怎么会不愿意让你跟着?” 只是那神情里,到底是带着几分的心虚。要不是宁安这臭小子生的太过可爱,导致苏落每次见到他,都会直接将自己给忽略掉,他才不会不想让宁安跟着的。 说到底,张成林张神医是绝对不肯承认自己连一个小孩子的醋都吃的。 第91章 老头子你可以走了 然而宁安是谁,跟他相处了这么久,只看他的神色,便知道张成林心中真实的想法。 不过他也理解,毕竟,这次师傅之所以这么早就要去永安城,是为了逮人的。 而那个人…… 一想到师傅这些年弄巧成拙,以至于追了几十年,还让人家每次见面都恨不得一把毒药毒死他的惨烈境况,宁安就忍不住深深地叹一口气。 以师傅这个智商,嗯,单身果然是活该吧。 宁安对张成林了解,很明显这个做师傅的对徒弟的了解也不遑多让。 所以看到宁安望着自己的目光带着同情之后,他顿时便没好气的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一把,笑骂道:“混账东西,又在心里编排你师傅什么呢?” 闻言,宁安撇了撇嘴,淡淡道:“师傅啊,你要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因为我的干预才让你没机会。而是因为,你这个人才是让人拒绝的原因本身啊。” 这话既刻薄又毒舌,气得张成林顿时便咬牙想要清理门户。 然而最终,他还是没有清理成功。 因为顾明渊来了。 而他只有一句话:“宁安可以留下,老头子,你可以走了。” 听得这话,饶是张成林本来就有这个想法,可还是忍不住磨牙道:“兔崽子,老子白对你这么好了。” 但顾明渊何许人也,脸上依旧挂着春风拂面的笑容,甚至连眼角波动都没有,十分淡定的回了一句:“不巧,我老子这会儿正在御书房呢,要不,我送您过去跟他探讨一下,谁才是兔这个问题?” 只一句话,便将张成林气得脸色成功便白又泛黑,咬牙呸了一声:“你少给老子提那个混蛋东西。” 一想到当年那些个破事儿,张成林就恨不得一把毒药毒死当朝皇帝——当然,他当年也这么做了,如果不是那一封遗书的话…… 想到这里,张成林挑起的火气又多了几分黯淡,连带着跟这一大一小斗嘴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是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道:“总之人给你留这儿了,等老子回来的时候,你得让他全须全尾的。” 顾明渊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说着,还伸手摸了摸宁安的头。 然而很快,顾明渊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因为宁安等到张成林走了之后,轻咳了一声,这才斟酌着道:“师兄,师傅不在的这段日子,我就得麻烦您了,真是不好意思。” 他是真的不好意思,虽说自己从小被张成林给收养,可是跟顾明渊接触的时日还没有跟苏落婆婆接触的时间长呢,所以见到他的时候难免有些拘谨。 见状,顾明渊淡淡的点头笑道:“没关系,别拘谨,把这儿当家便是。待会本王让人给你打扫一间院子出来,想住多久都成。” 然而,这显然不是宁安愧疚的原因。 因此接下来,他道谢之后,又更加谨慎的加了一句:“唔,还有一件事——” 他顶着顾明渊疑惑的眼神,将话说了个完完整整:“师傅临走之前说从您这儿借了点东西,希望您不要介意。” 天知道,刚刚张成林那么大大咧咧的去了顾明渊的院子,还在里面捣鼓了半天,他有多想钻进地缝里去。 这哪里是借?这分明就是抢啊!还是顶着人家侍卫的注视明晃晃的去抢! 虽然并没有人阻拦,可他还是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人过。 而顾明渊的表情也是一僵,好一会儿才无语的捏着自己的眉心,叹了口气道:“这老东西。” 他已经知道张成林拿走的是什么了。 …… 踏入腊月之后,虽说秦怀玉暂时不用去草庐跟着老头子学药理,可她却觉得更加忙碌了。 不止是府上的事情,还有自己揽下来的节礼之事。别的不说,淮安王府的节礼,便因着她的私心,而揽过来负责了。 为了不那么明显,她跟母亲商议之后,将几家王侯府上的人情往来都纳入了自己管的范畴里面。 且在刚开始商议节礼的时候,她还跟庄月兰提了建议:“今年节礼之事,不如就让二婶一块过来帮衬着吧?” 见庄月兰诧异的看着自己,秦怀玉又道:“虽说原先都是王姨娘帮忙的,可她到底是一个妾。您的身体又日渐好了,咱们府上总让一个妾来主事,像什么话?” 早些年还是秦老夫人管事,可现在秦老夫人身体大不如前,很多事情都让王婉清插手,倒是将她养的心大,看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了。 既然这样,秦怀玉一点都不介意让她认清楚。 虽说庄月兰不知道秦怀玉对于王婉清的敌意来自哪里,但既然女儿说了,她断然没有打击女儿积极性的道理。 再者,女儿说的话也有道理。家中的事务让姨娘管理的的确有点多了,原先她精神不济管不过来,现在她身子好了,女儿也大了,再这样岂不是让外人看笑话? 只是王婉清到底对家中也有苦劳,又生了秦红鸢,贸然全部收回来也是打脸,且温和一些来吧。 别的不说,先分了她手中的权力,添一个刘月娘一同打理,不算突兀也不明显,还是可以的。 因此庄月兰便点头应下,吩咐瑶琴去请二夫人过来。 不过片刻功夫,便见刘月娘带着丫鬟来了,进门之后先给庄月兰问了好,寒暄了几句,这才笑问道:“大嫂叫我来有什么事情?” 她才说完,就见瑶柱进来回禀道:“夫人,王姨娘来了,可要请进来?” 闻言,庄月兰微微诧异,秦怀玉却是心中冷笑。这王婉清得信儿还真快啊,若说母亲这里没有残余的钉子,打死她都不信! 庄月兰自然也想到了这层,心中微微不舒服,面上倒是没有露出来,只温声道:“请进来吧。” 自从庄月兰病了之后,王婉清倒也经常过来请安,只是因着她身体不师傅,因此每次都不多待。 今日一来,却让王婉清忍不住的心中打鼓。 她极力压下自己诧异惊慌和震惊的表情,端庄行礼道:“给夫人请安。” 第92章 分权从节礼开始 “起来吧,无需这般多礼,坐吧。” 听得这话,王婉清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起身坐到了一旁,只是那一双手却是忍不住在袖子底下紧紧地攥住了。 往日里她从丫鬟的嘴里听到的消息,远远不及今日见到庄月兰来的震撼。 上次她见到庄月兰,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可那时的庄月兰跟现在的模样,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先前她听丫鬟说她见好,还有些不以为意,毕竟就算是好,在服了剧毒之后,又能好到哪里去? 可现在看庄月兰,她却是心中忍不住打鼓了。 别的不说,但她现在这气色,说是一个正常人都有人信的。 到底是药效过了,还是那两个小蹄子压根没给她下药? 亦或者,她如今这几次外出,是因为偷偷找了什么神医看诊?! 这些念头几乎将王婉清给吞噬,连带着庄月兰叫了她几次,她都没有听到。 直到庄月兰蹙眉提高了声音,问了一声:“姨娘在想什么?” 王婉清这才回过神来,带着一抹近乎仓惶的微笑掩饰道:“没,没想什么,只是昨夜里没睡好,有些没精神,请夫人恕罪。” 闻言,庄月兰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将方才的话继续说了一遍:“今年事务繁杂,我的精神不大好,节礼之事便由你们三个看着张罗便是,我最后看一眼便是了。” 王婉清原本心中就五味陈杂,骤然听到这话,更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只是她反应极快,瞬间便调整了自己的神情,带着讨好笑容道:“大小姐如今大了,知道帮夫人打理家务了,不像妾身那个混账,还日日只晓得玩闹呢。” 可心里却是不由得惊疑不定,这两年节礼的事情都是自己一个人来处理的,有时候迎来送往的,若是老夫人身体不佳,也会让她代为接待。 往年这么多事儿都没能让她乱了阵脚,怎么今年还是一样的东西,就被庄月兰说成是事务繁杂了? 这分明就是明着要分她的权力啊! 难不成,是她察觉到了什么?那……毒药的事情她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王婉清恨不能在庄月兰的脸上盯出一个花儿来,然而庄月兰却依旧是那一副和善的面孔,带着温柔的笑容道:“我的精神不济,这丫头又是个顽劣的,原先只顾得舞刀弄枪的还省心,今年竟想着要祸害家务事了。只能劳烦二弟妹跟着一起费心,还望你不要见怪才是。” 她这话一出口,顿时惹得刘月娘轻笑道:“大嫂这哪儿是让我不要见怪,分明是在显摆着。可怜我养的那个混世魔王,文不成武不就,倒是让我瞧着大嫂只有羡慕的心,却没有这个福分了。” 她这一通说笑,引得庄月兰笑的不能自已,指着她道:“二弟妹这张嘴可叫我怎么说好?” 一旁的秦怀玉也掩嘴笑道:“二婶,您这话我可记下了,待会便回去跟那位‘混世魔王’说,这新称号可是您给的,保管她得给您闹。” “瞧瞧,这才是亲女儿,护娘护的多厉害?得了,我这心里啊,越发的冒酸水了。” 刘月娘打趣的话,越发让庄月兰笑的不行,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笑着冲一旁的庄嬷嬷道:“嬷嬷,咱们小厨房不是做了芝麻糖么,端过来给这位二夫人吃,求她上天言好事!” 这是旧习俗了,每年年末时,家家户户都会拿芝麻糖涂到灶王爷的嘴唇上,以求他嘴上有蜜“上天言好事”,不在玉皇大帝的面前说坏话。 她这话本就是打趣儿的,一旁的刘月娘知趣儿,笑眯眯道:“那感情好,来大嫂这儿一趟,可不能空手走,嬷嬷,一盘可不够,待会再装食盒一盘,我留着回去吃。” 听得这话,室内几人越发笑了起来。 一旁的王婉清也陪着笑,心里却是黄连一样的苦,捎带着几分不安。既恼恨庄月兰这决定,又担心她们是不是知道了自己在府上做的手脚,因此颇有几分心神不宁。 她心中慌乱,面上虽然不显,可端茶的时候,却不小心手抖了一下,将茶水濡湿了一片衣服角。 见状,庄月兰关心的问了一句,又吩咐下人送她去换衣服,王婉清带着几分讪笑道:“方才听得可乐,倒是没留神手中的杯子,夫人莫要怪我。” 闻言,刘月娘但笑不语,庄月兰关切了两声,见王婉清执意不要换衣服,便笑道:“拿个汤婆子给姨娘暖着吧,不然湿衣服贴肉,对身子不好的。” 瑶琴得了话,三两步过去取了汤婆子来,王婉清笑着道了谢,又连连说是自己添了麻烦。 这室内本就不冷,有了汤婆子暖着,不过片刻功夫衣服就干了,只是她今日穿的浅色衣服,倒是将那一块痕迹越发明显起来。 王婉清经了这事儿,倒是打起了几分精神,将自己的情绪越发的收敛了起来,不敢再叫人发现自己的一样。 秦怀玉坐在一旁,瞧见她这个神色,心中冷笑一声,并未说话。 不多时,庄嬷嬷便带着下人将往年的礼单和今年预备下的册子一并拿了进来,给主子们过目。 庄月兰倒是也不厚此薄彼,除却秦怀玉要求的王侯府上的节礼,其他的便由着王婉清跟刘月娘各自分了大半去,剩下的那些便是庄月兰归置。 虽说庄月兰说事务繁杂,但其实这活计并不难做,再加上有往年礼单的对比,秦怀玉对于那些世家之间的关系又已然了如指掌,不多时便将手边的几家要送的节礼预备起了。 最后一家才是淮安王府的,她对比着往年的节礼,想了想,到底是将自己快要做好的枕头给添了上去。 这东西并不是府库里的东西,秦怀玉原本想着以自己的名义送过去的,只是后来到底觉得不妥,这才想着借府上的礼单避嫌。 如今借着平原侯府的名义送过去,既全了自己的一片心思,又省的师出无名。 第93章 淮安王府的回礼 只可惜,秦怀玉却忘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礼单最后是要庄月兰过目的。 当第二日一早,庄月兰将她叫过去,指着上面略微有些突兀的药枕问她的时候,秦怀玉的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她轻咳一声,瞬间便收敛了自己的僵硬,带着些微的笑意道:“唔,先前有件事情忘记跟母亲说了——女儿之所以能结识师傅,乃是因为淮安王的帮忙。他是师傅的病患之一,曾在他面前说过女儿的好话。” 听得这话,庄月兰先是诧异,继而便想到了别处,因问道:“那你们?” 她的话没说完,秦怀玉却已然明白,十分正色道:“母亲想多了,他乃是堂堂王爷,女儿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况且您也教导过我们,怎会做出格的事情?” 见秦怀玉说了一连串,庄月兰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失笑道:“我只是想问,你们怎么认识的而已……” 闻言,秦怀玉自觉失言,轻咳一声,道:“唔,说来也是巧合。”她半真半假的编了一段长街偶遇,又言明王爷一向敬佩父亲,所以才出手相帮。 说了半日,庄月兰倒是相信了她的说法,只是又想起了一事,因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一个药枕的分量是不是有些太轻了?再者,你这半吊子医术给人开药方,若是不对症可如何是好?” 虽说秦怀玉对自己是有自知之明的,只是听得庄月兰这话,到底是忍不住先撒了娇,才在庄月兰无奈的神情中继续道:“这也是师傅的意思,他正好要给王爷换药,便让我帮着写了方子,说是对我的考验。况且这方子师傅也已然看过,说是可行的。” 听到这里,庄月兰才放下心来,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依你吧。”虽说她觉得女儿给一个外男送东西有些不大妥当,可一则这是恩人,二则女儿已然将此物夹在节礼里面,而不是私自送出,便说明这两个人是没有私情的。 这样也算是妥当。 因此在庄月兰的点头首肯之下,没过几日,那只药枕便被光明正大的夹杂在了一众金银玉器等物之中,送往了淮安王府。 …… 年关将至,各府都有送来的节礼,这些事情一向是府上的老管家操持的,等最后跟他报备一声便是。 可不知为何,今年听得管家说起平原侯府送来节礼的时候,他竟突然顿了下,想也不想的开口道:“将礼单拿来给本王过目。” 这事情,往年是没有的,管家诧异了一下,将手中的礼单递了过去,恭声道:“王爷请看。” 顾明渊“嗯”了一声,将礼单接了过来,一目十行的扫了过去。 前面的那些东西都是些凡俗之物,只是当顾明渊看到最后一行的时候,却看到了两个字“药枕”。 他的手指微微顿了顿,吩咐道:“他们送来的节礼放哪里了?” 闻言,管家恭声回道:“现下还在正厅摆着,只等王爷过目之后,便会登记入库。” 至于之后么,便是放在仓库里等着发霉了。 听得这话,顾明渊微微点头,起身去了正厅。 待得看到那被放在红木盒子里的药枕时,他没来由的便神情一软。 先前的时候,宁安已经跃跃欲试的跟他提起过一两句,只说是秦怀玉有惊喜要送他,可下功夫了。只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告诉他是什么,现在顾明渊看到这个枕头之后,顿时便了然。 这便是她的礼物了吧? 顾明渊将那枕头拿起来好生端详了一阵,眉眼越发柔和了下来。 针脚不够细密,缝合的不够平整,就连上面的绣样也是最简单不过的,饶是如此都绣的不够精致。 可在顾明渊的眼里,却觉得比自己拥有的任何一件宝贝都要珍贵。 不,那些只不过是些凡俗之物,如何比得了这个? “给平原侯府的回礼准备了么?” 管家一路跟过来,眼见得自家主子抱着枕头神情莫名,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得他的询问,顿时打起精神回道:“回王爷,都已经备下了,还未送出,等您过目之后便送。” 顾明渊点头应了,又看了一眼回礼的礼单,顿时不满道:“这些东西哪个能入眼?换。” 于是,在顾明渊的大手一挥之下,送到平原侯府的回礼,便让庄月兰大吃一惊。 “这……” 庄月兰看着手上这厚厚的一份回礼,下意识的问道:“庄嬷嬷,你可问过了,那淮安王府莫不是送错了?” 闻言,庄嬷嬷也有些疑惑,轻声道:“老奴先前问过了,来送节礼的是淮安王府的管家,说是王爷感念将军为国之心,特地送来一些薄礼。” 听得这话,庄月兰疑惑消减了几分,大抵是因着秦毅即将得胜回朝,所以别府今年的节礼送的都比往年重,只是,这淮安王府未免也太重了一些吧? 秦怀玉进来的时候,正听到她们在说着什么,多嘴问了一句,待得看到那一封厚厚的礼单之后,也有些被惊到了。 这何止是厚礼,简直……太过贵重了。 说句不大恰当的比方,都快比的上那些世家下聘了吧? 她压下心中这个想法,再听得庄嬷嬷的解释,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是想到了前世的时候。 那时候淮安王府也送来过节礼,同样是父亲即将得胜还朝,可却并没有这般的厚礼。 而今生会有这样的变化,难不成是因为自己送的那一只枕头? 她才起了这个念头,顿时便在心中呸了一声,她还真是有些自作多情了,怎么可能? 秦怀玉不知自己错过了最正确的一个答案,默认了庄嬷嬷的话,点头道:“既然王爷送了,咱们便收下吧,总归送来的节礼也不能退。” 听得这话,庄月兰不由得叹了口气,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呀。”才想着这丫头成熟了不少,这会儿说的话就又是小孩子气了。 …… 这事儿不过是一个插曲,众人都没有放在心上,而秦怀玉更是转瞬便抛到了脑后,因为她现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年关总账。 第94章 年关总账 各府的新年节礼都送好之后,府上便开始预备起了过年的东西。 往年这些事情大部分是由王婉清来操持的,只是今年庄月兰好了不少,便接手了过来,倒也没有刻意不让王婉清不做,只将其中的一部分权力分给了刘月娘而已。 除此之外,她还整顿了一番,倒是让府上乌烟瘴气的贪污风散了许多。 王婉清心里憋着火,也曾经找过秦老夫人诉苦,可因着先前秦悦的话,秦老夫人到底听进去了一些,因此遇到这事儿,便没有去给王婉清出头,只让她静观其变。 没了靠山,王婉清也不敢说什么,只觉得这两天越发的上火了。 然而她没有想到,这才不过是个开始。真正让她上火和恐慌的,还在后面。 府上的各项活计都指派了下去,刘月娘是个爽利的人,算盘打得格外精明,一双火眼金睛的坐镇,倒是让庄月兰轻省了不少。 而这个时候,各家的掌柜们也都在腊月十八这日,齐聚了平原侯府,来给庄月兰回禀总结这一年的账目了。 晨起的时候,王婉清便特意打扮了一番,将自己收拾的端庄贵气,等着那几家掌柜的前来给自己回禀账目,可谁知非但没有等来掌柜的们,反而等来了一封信。 “姨娘,这是刘管事刚刚悄悄塞给奴婢的信,说是请您过目。” 进来的是翡翠,她是王婉清的心腹,进门之后先是屏退了下人,自己则是将那信件悄然的递给了她。 见翡翠这模样,王婉清没来由觉得心中一跳,她一把将信件接过来,三两下拆开,待得看完里面的内容之后,一张脸几乎阴沉的快要滴下水来。 这上面寥寥数语,只写了一件事——今年东家派人通知,全部掌柜都去她那里回禀账目,一个都不得拉下。 不止如此,派人通知的时候,还另外派了得力的人看管着,她们谁都送不出信去。要不是今日进府,这刘管事还得不到机会将这信送过来呢。 王婉清看完这信之后,只觉得眼前一黑,手上力道将那信件都给捏烂了。 见状,翡翠连忙扶住了自家主子,关切的问道:“姨娘,您没事儿吧?当心身子啊。” 她扶着王婉清回到座位上坐下,便听得王婉清咬牙问道:“那刘管事可还说什么了?” 闻言,翡翠摇了摇头,斟酌着回禀道:“方才奴婢来的时候,见那刘管事的神情不大好,给信还是接着撞到奴婢悄悄塞给我的,而且她们身边跟着几个壮丁,奴婢瞧着,怕是受了威胁的。” 她脑子好用,因此格外受王婉清的信赖,方才短短片刻,倒是观察的够仔细。 王婉清听得这话,越发慌乱了起来,她只觉得心中如同擂鼓,努力的克制着那些不安的情绪,骤然站起身来,沉声道:“走,换衣服,随我去见老夫人!” 这一路王婉清走的速度格外快,因出来的急,连披风都忘记穿,冷风吹来寒凉刺骨,倒是让她清醒了不少。 等到了宁安堂门外的时候,王婉清已经冷静的差不多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脸上调整到了恰到好处的笑容之后,这才踏进了宁安堂内。 “给老夫人请安。” 秦老夫人正在软塌上闭目养神,听得丫鬟回禀说是她来了,也未睁眼,依旧眯着眼睛,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不是才走么?” 小半个时辰之前,王婉清她们才从自己这里请了安之后离开的。 闻言,王婉清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恭声道:“回老夫人,方才丫鬟提醒,妾身才想起来今日是年关总账的时候。眼见得时候不早,那些掌柜的怕是待会就要来了,今年铺子里的营收不少,妾身对总账到底经验不足,有些拿不准,所以想请老祖宗帮忙,待会将人带到这里来,等她们到了,您给掌掌眼可行?” 她这话说的谦逊又温软,倒是让秦老夫人的神情好了不少。 对于那些铺子,秦老夫人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哪些,因点头道:“也好。” 往年的时候,每年总账自己也都在场的,所以王婉清这话倒是不算突兀。 毕竟……这些铺子当初可是自己从庄月兰手中要回来的。虽说没多久就把这些铺子都给王婉清了,可在她的心里,那些东西就是自己的所有物。 至于王婉清,虽说女儿的话让她对王婉清生了几分不满,可到底这是自己的侄女儿,再加上平日里她也没少拿孝敬银子。那几家铺子虽说是王婉清在打理,但是平日里送到她这儿的都是大头,对方不过是拿几个辛苦钱罢了。 这么一想,她对于王婉清的不满便也散了一些,尤其是在她这般上道,知道总账上不瞒自己,更让她觉得心中舒服,便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她却没有想到,那些管事的直到日上三竿都没有过来。 往日里,这些人早就该到了,今日却让她在这等了许久,秦老夫人有些不耐烦,索性便唤来了金玉让她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王婉清心知肚明是什么缘由,面上倒是也带出几分担忧,劝慰道:“老夫人莫要着急,眼下年关将至,许是路上耽误了也未可知。” 秦老夫人等的原本就有些着急,此时听得这话,不由得哼了一声道:“往年都不耽误,倒是今年耽误了?” 见秦老夫人心情不好,王婉清的心中不由得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面上则是继续劝慰她。 她才说了两句,就见金玉去而复返,脸上的表情也不大好看,只是依旧恭声道:“回老夫人,那些管事们来了,只是……” 说到这里,金玉停了停,就见秦老夫人不满道:“只是什么,有事就说,这么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听得这话,金玉方才继续将没说完的话说出口:“老夫人,那些管事们早先便到了,只是压根就没打算来宁安堂,他们都去了沧澜院。” 第95章 谁带他们去沧澜院的? “什么?” 秦老夫人听到这个答案,忍不住变了变脸色,她深吸一口气,压制住了脸上的愤怒,只是声音里还带着阴沉:“你再说一遍,是谁带他们去沧澜院的?” 在秦老夫人的认知之中,既然这东西到了自己的手中,那就得是自己的,而庄月兰这时候插手将人给要回去,这显然是在挑战自己的权威。 金玉跟着秦老夫人的时日很长,自然知道老夫人这是生气了,当下便将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具体如何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听说人在小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去了大夫人的院子,还是庄嬷嬷给引过去的。” 秦老夫人不由得捏紧了手上的佛珠,闭了闭眼,呼吸也有些粗重了几分。 一旁的王婉清更是忍不住诧异的问道:“夫人怎么好好儿的将人给叫过去了,这铺子的事情,不是都交给您打理了么?” 这话像是一记耳光,让秦老夫人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里更加不舒服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到手的财富被人这般的要回去,秦老夫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更遑论身旁还有一个添油加醋的王婉清呢。 而金玉自然明白主子的意思,应声之后当下便去了。 这一次,房中更加的安静下来,就连王婉清也不多说话,只是低着头,等着待会的好戏。 金玉回来的很快,由她带回来的话,更加让秦老夫人的怒火盛了几分。 “回老夫人,奴婢方才去了沧澜院,但是没有见到夫人,只被庄嬷嬷拦在了外面,知道您要去问什么之后,庄嬷嬷说……” 金玉说到这里,又变成了那个吞吞吐吐的样子,奈何秦老夫人早不耐烦,一记眼风扫过去,她便硬着头皮将接下来的话全部给说出来了。 “庄嬷嬷说,夫人先前身子不适,没有办法管理铺子,所以便将其中几个劳烦了老夫人您来打理。现下身子好些了,深觉再麻烦婆婆总归不好,所以便叫那些管事们过来问话,也算是不让老夫人您这么劳累。” 其实庄嬷嬷说话的神态还要更倨傲一点,只是金玉害怕刺激到老夫人,所以说的实话便稍微克制了一些,然而饶是如此,还是让秦老夫人的脸色瞬间便难看了下来。 秦老夫人几乎要抑制不住脸上的情绪,声音里也带出了几分怒火,重重的拍了一把桌子,沉声道:“她当真是这么说的?” 得了金玉的肯定之后,秦老夫人越发的大动肝火,咬牙道:“她竟然敢!” 这个庄月兰,说这话分明就是挑衅自己,实在是太过分了! 但是纵然再愤怒,秦老夫人也还是要脸面的,所以她狠狠的捏着手中的佛珠,看向一旁将自己缩成毫无存在感的王婉清道:“你先回去吧,别在这儿待着了。” 闻言,王婉清连忙起身,关切道:“老夫人,妾身就在这儿陪着您吧,您……也莫要太生气,或许这事儿有误会呢?” 听得她这话,秦老夫人冷笑一声,道:“回去。” 到了现在,她也不是个傻子,自然明白王婉清怕是早就知道了。毕竟按照金玉所说,那时候人怕是已经进了沧澜院了,亏得她以为王婉清是一片心意为自己着想呢,现在看来,怕是早就心里有了主意,故意让自己当枪呢。 这个侄女儿,对外人的时候看着没脑子,怎么算计自己的时候脑子就这么好使呢? 见秦老夫人不耐烦,王婉清脸上一僵,旋即便赔笑道:“是,妾身告退。” 等到王婉清走了之后,秦老夫人这才看向金玉道:“你去沧澜院门口守着,什么时候夫人那边议事完了,什么时候让她给我过来!” 王婉清算计自己的事情,她可以容后再议。可是那庄月兰不打招呼的将人叫过去,这也是明晃晃的打自己的脸。 从庄月兰手中拿过来的铺子,那就是属于自己的,现在庄月兰想要从她手中收回去,还一声招呼都不说,这事儿可没那么容易过去! 秦老夫人满心怒火,浑然忘记了这些东西原本就是人家的。 金玉见秦老夫人动怒,连忙恭声应了,也不敢再看老太太的脸色,连忙快步出了院子,一路直奔沧澜院去了。 王婉清被秦老夫人赶走之后,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不安,领着丫鬟翡翠一直在旁边守着。 这会儿见金玉离开,王婉清的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回头冲着翡翠吩咐道:“你在这儿守着,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就赶快回来告诉我。” 待得翡翠应了之后,王婉清这才怀着隐秘的心思回了自己的院内。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她总觉得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 王婉清跟秦老夫人各怀心思,而此时沧澜院里的气氛,倒也算上是十分的融洽。 至少,面上是这样的。 “这丫头被我惯坏了,近来心血来潮,对做生意起了几分兴趣,所以今日的账本,便先让她过目吧。” 原先这些掌柜都被聚齐在这里,其中还有几个人觉得心中不安,可这会儿听到夫人的话之后,便都有些心中犯了嘀咕。 庄月兰看着在场之人面色不一,神情淡淡,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秦怀玉则是脸上带笑道:“我生平头一次接触这些,少不得要给大家添麻烦,还望各位掌柜们见谅。” 听得这话,那些掌柜们纷纷笑着说不敢,庄月兰也淡淡的笑道:“你若是不添麻烦,我倒是要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罢了,既然你想玩,那便玩吧,索性就算是看错了账本,也闹不出天来。” 闻言,秦怀玉顿时笑着不依,道:“母亲怎知道我不是一个神童,能将账本看的精准,对上面的漏洞一挑一个准儿呢。” 众管事都随着笑着附和,庄月兰只是喝了一口茶,笑眯眯的不再说话。 秦怀玉则是在客套完之后,走到了正中央的桌案前,白皙的指尖从那厚厚一摞的账本之上划过,最终停在了其中一本书上面。 第96章 一一算账 “近来我对胭脂水粉倒是格外感兴趣,今日便先看这个吧。” 秦怀玉一面说着,一面漫不经心的将账册拿了起来,而那位铺子的管事,则是低下头掩饰着自己鄙夷的笑容。 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小姐,还真当是胭脂水粉跟看账本能混为一谈么? 只是这话她才不会说出来呢,最好让这个草包小姐丢了人,到时候她还可以用这一场虚惊来像那位讨个赏赐呢。 她心中才这么想着,却突然听得秦怀玉面带笑意的开口问道:“刘管事,这瑶台阁是你管辖的吧?” 听得这话,正在腹诽的管事瞬间便抬起头来,掩饰着自己的真实情绪,带着几分流于表面的笑意道:“回大小姐,正是。” 闻言,秦怀玉点了点头,手指从那几笔账单上一一划过,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只是声音里却带出几分冷意来:“刘管事啊,做假账也要做的专心一些。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假账来糊弄人,是不是太不将主家放在眼里了?” 刘管事原先正在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猛然被她点名已经有些意外,此时听得这话,更是第一反应便是秦怀玉在诈自己,因此她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吟一番,用毫不知情的目光道:“大小姐,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这些账目都是真实的,绝无作假。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让别人来验证一番。” 她自认这账目做的还是很平的,就凭着秦怀玉这个小丫头,怎么可能会看出来破绽,怕是故意想要让自己先胆怯露馅呢吧? 熟料想,听完自己这话,秦怀玉却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道:“是么?” 她说到这里,却是突然发难,直接便将手中的账本朝着她砸了过去,恰好砸到了刘管事的脸上。 那刘管事突然被砸了这么一下,顿时便捂脸尖叫,脸上有一处被砸的红了起来,她带着委屈问道:“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夫人,我虽然是您铺子里的管事,可并不是任人随意打骂的下人,您这般做事,有失公允!” 庄月兰眉头微蹙,却并不是在生秦怀玉的气,她知道自己的女儿不会平白无故就这么做,除非是被人触及到了底线。 而这个刘管事,她要是没记错,从两年前她将铺子交给婆婆打理之后,这个刘管事便再也没有来过自己这里了。 念及此,她温声问道:“怀玉,有话好好说。” 闻言,秦怀玉应了一声,看向那刘管事的时候依然带着笑容,只可惜说出的话却没有那么客气了:“我一向很好说话,也从不拐弯抹角。刘管事,我不管你先前吃里扒外的跟了谁,又把银子送给了谁。今儿,我只说一句:银子既然是从你这儿流失的,那就从你这儿给我吐出来。” 她说到这儿,又笑眯眯的继续道:“不然的话,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这话的时候,她分明是脸上带着笑意的,可刘管事却不知为何,突然便打了个寒颤。 这大小姐分明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可是从她方才的神态中,她竟看到了几分杀伐来,让她忍不住心生胆怯。 刘管事拼命的压制着自己心中的胆怯,努力的给自己壮胆,继而抬起头来,满脸委屈且愤怒:“大小姐,您可以对我不满,但是您不能污蔑我,我这个人行的正立的端,这些没有做过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承认的!账目是真的,我也从未贪墨过铺子里的银钱,更未曾吃里扒外。您将这些罪名扣在我身上,是对我的侮辱!您若是不想让我干了直说便是,这么拐弯抹角的羞辱我是什么意思!” 那刘管事气得脸色都红了,可却不敢跟秦怀玉的眼眸对上,只是看向周围的那些管事们,从中寻找自己的同伙使眼色。 果然,在她说完这话之后,便见其中一个也忍不住站起身道:“是啊大小姐,我们都是跟着夫人的老人了,最是忠心耿耿不过的,这刘管事对府上向来是鞠躬尽瘁,绝对不是那等吃里扒外之人。至于这账本,大小姐您年纪尚幼,不如还是交给有经验的人来看吧。” 眼见得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丝毫不将秦怀玉放在眼里,主位上的庄月兰先变了脸色。 她总以为这些跟着自己的老人是值得信任的,倒是没想到,总有些人看不清楚局势。自己不过是因着精力不济将铺子暂且让老夫人代为照看罢了,这些人就开始见风使舵,竟然连秦怀玉都不放在眼里了! 原先她还觉得这些都是老人,心里想着念旧,预备着今日给她们留几分脸面。 可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 庄月兰将手中茶盏放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她虽然没有说话,可这个动静却足以让这些人安静下来。 秦怀玉回眸看向庄月兰,见母亲无声的给自己力量,不由得勾起一抹笑容来。 继而,她站在正中央,淡淡的笑道:“诸位这么心急做什么——还没轮到你们的账本呢,咱们一个个来,该有份的,一个都逃不掉!” 她这话分明说的声音不大,可偏偏其中几人却是噤若寒蝉,瞬间觉得一股冷意爬上心头。 这位大小姐,倒像是早有预备的,今日怕是不能善了啊! 见这些人的眼神闪烁,秦怀玉也不载说别的,只是挨个的看账册,眉眼不自觉的冷冽了起来。 这些人中,有心虚的,有安之若素的,更有看热闹的。 众人心思各异,然而谁都不敢再发出声来,在这个时刻,反倒是只有那一页页纸张被翻动的声音在房中响动了。 秦怀玉看账册格外认真,而神情更是再无变化,直到她将那账册都粗略的看了一遍之后,这才淡淡的看向了其中几个人。 账册之中的问题,她可能会看不明白,可那些人里面谁有问题,秦怀玉却是一清二楚的。 她的目光之中带着侵略性,锁着其中几个人,沉声道:“这账册上的问题,是你们自己说,还是让我来替你们说?” 第97章 清白? 这几个人原本就有些心虚,这会儿都觉得秦怀玉是在暗指自己,便都有些忍不住,七嘴八舌道:“大小姐不要随便污蔑人,我们可都是清白的啊。” 听得这话,秦怀玉倒是笑了。 只可惜这个笑容非但没有让他们觉得心情松懈,反而越发觉得有些害怕了起来。 果然,下一刻就见秦怀玉看了他一眼,继而将属于他的那一本账册拿了起来,淡淡道:“清白?好啊,那就先从你的账本开始说好了。” 她这话一出,便见那人的神情一僵,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下意识的道:“大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什么都没有做过啊!” 而一旁的刘管事也阴阳怪气道:“哼,我看大小姐分明就是看我们不顺眼,所以想要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将我们给打发了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您要是想要辞了我们就直说,何必这么污蔑人?” 然而秦怀玉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只是将手上的账册给翻开,然后一页一页的开始念。 刚开始那个李管事神情还算是冷静,可不过两句话之后,他的手心便出汗了。 因为—— 秦怀玉没一笔出入都会念两组数字,头一组是做平了的数字,第二组则是原本花出去的钱! 这些账目在李管事的心中记得是清清楚楚,可是当这个隐私的账目被秦怀玉就这么随随便便念出来的时候,李管事才后知后觉的的发现一件事情。 秦怀玉不是在诈他们,她是根本就了如指掌! 想清楚这一关节,在看秦怀玉那近乎冰冷的目光,那李管事的头上冷汗涔涔,心中则是如同擂鼓。 秦怀玉看着他的模样,目光中的尖刀利刃有如实质,沉声问道:“还需要继续念下去么?” 那李管事还想要最后搏一搏,近乎虚弱道:“大小姐,我,我实在是不知情啊。” “不知情?那好办啊。” 秦怀玉冰冷一笑,冲着外面道:“来人。” 随着她话音落下,便见身着盔甲的府兵从外面走进来,恭声道:“给大小姐请安。” 这府兵都是秦毅的亲信,是跟着他上过战场训练过的,身上带着森冷的杀意。进来之后,饶是这房中的地龙烧的火热,可那几个心中有鬼的管事们却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秦怀玉对他们的表情恍若未觉,只是淡淡道:“去,抄了他的家,一概银钱等物尽数扣下,交由官府清点处置。” 听得这话,那李管事顿时便急不可耐的站起身,带着几分仓惶道:“大小姐,您怎么能这么做?夫人,您就不管一管么,任由她这么胡来,岂不是寒了我们这些老人的心?!” 他极力的想把其他人都拉到同一条战线上,然而却并不是所有人的人都愿意上钩的。 至少,现下只有刘管事肯替他说话:“大小姐这样也未免太过分了吧?纵然我们都是平民老百姓,可你也不能这样仗势欺人的去搜查我们的家吧?” 他们的家中都不干净,那些从铺子里搜罗到的宝贝,绝大多数都是在家中放着的。若是秦怀玉去搜的话,必然会搜出来。 所以这事儿上,绝对不能让秦怀玉开了先河,不然的话,有了第一个李管事,接下来搜他们的府上不更是轻而易举了么? 然而她想的不错,秦怀玉却压根不理会她这话,只是似笑非笑道:“刘管事说的,很有道理,既然如此,那就连你的家一同抄了吧,一块查一查,到时候是非公道,就自有定论了。” 那虽然是个笑容,可刘管事却分明从里面感觉到了杀意。 那一瞬间,她只觉得如坠冰窟,急急忙忙的开口道:“大小姐这样处事不不公平,我不服,我不干了!” 她说完这话,就想要往外冲,却被府兵骤然拔出来的长剑给止住了。 那明晃晃的刀尖上海闪动着寒芒,饶是那刘管事再横,也不敢再往前一步了,只是回头咬牙切齿道:“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秦怀玉嗤了一声,淡淡道:“今日账目没有查清楚之前,我看谁敢走。” 她说完这话,又冲着府兵一摆手,道:“去吧。” 随着府兵们的离开,那李管家顿时便瘫软在地上,颤声道:“大小姐,我只是一时糊涂,求您原谅啊!” 那些府兵们只要一搜便能找出证据来,更何况李管事现在已经认输了。毕竟,秦怀玉既然能查出来自己真实的账本,怕是家里面也被摸清楚了,他现在只是担心,秦怀玉会如何处置他。 他虽然是个男人,却还不如刘管事这个女人的脾气大,到了现在更是生出对前途的担忧无望来。 见他这模样,刘管事不由得心中恨恨,再看向其他那些都低头不敢怎么说话的管事们,跺了跺脚,更觉得心中不安加重了几分。 “夫人,难道您就不管么?” 听得她开口问自己,庄月兰只是淡淡道:“主家想要如何做事,何时需要过问你的意见了?” 印象中,庄月兰一向是个柔柔弱弱的性子,鲜少有这样明摆着打别人脸的事实,所以刘管事一脸的难以置信,还想说什么,却见秦怀玉先开口了。 “我记得不错的话,你们原先也都是庄家的家奴,因性情老实,为人厚道,所以当初母亲嫁过来的时候,外祖母才放心让你们跟着过来的。” 秦怀玉说到这里,盯着坐在地上的李管事,沉声道:“可是没想到,你们现在就为了这么点蝇头小利,竟然就被迷晕了头,忘记自己姓什么了?好啊,你们既然这么喜欢吃里扒外,那就好好地吃个够吧!” 说到最后的时候,秦怀玉的神情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冷厉,看的那几个心虚之人,一个个不由得低下了头,生怕秦怀玉下一个开刀的对象会是自己。 而刘管事则是心慌不已。 她没有想到,自己非但没有讨到便宜,反而将自己给带累了进去,一想到家里会被翻出来什么,她就觉得心中害怕不已。 第98章 她该怎么办? 事到如今……她该怎么办? 现下,她也只有希望自己送过去的纸条能被王婉清看到,这样的话,说不定还能有人保一保她。 见这些人都不说话,秦怀玉冷哼一声,继续站在桌案前翻看账本,因着有府兵在这里,所以在场的气氛越发的冷凝了下来,一时之间倒是谁都不敢开口说话了。 秦怀玉虽然在看账本,但其实这些东西她已然烂熟于心了。 倒不是因为别的,母亲到底还是有一些渠道的,所以在前两日她说了要看真实账本的时候,母亲毫不犹豫的便让人给她给拿来了。 虽说秦怀玉不知道母亲是如何拿到的,但她也知道,能让这些人跟着母亲来京城这样远的地方,外祖母必然有一些拿人的手段。 毕竟,前世里她后来还见过这位长寿的外祖母,比起来早逝的母亲,这位外祖母的手段可谓是……高强多了。 所以在拿到账本之后,秦怀玉先是仔细的记下,之后又让人细细的暗查了一番。 不查不知道,等到查了之后,她才发现这里面的问题果然是大了去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秦怀玉原本只是想收回铺子的心思,变成了今日的要大肆整顿一番了。 不过还好,这里面的人并不都是吃里扒外,大多数还是十分忠心的,这也让秦怀玉心里舒服了一点。 至少这样的话,母亲就不会觉得太难过吧。 毕竟……这些人是当初就跟着母亲的。 秦怀玉心中一边想着,一面翻看着账本,不多时便听得门外脚步声响起,旋即便见庄嬷嬷从门外走进,恭声道:“大小姐,府衙的人来了,现下就在外面候着呢,请问现下要让他们进来么?” 听得这话,秦怀玉淡淡的点头,道:“不着急,先将人请到客房里,好酒好菜的招呼着, 府衙的人来了,请问让他们现在进来么。 听得这话,秦怀玉淡淡的点头,道:“见人请到客房啊里去,好酒好菜的招呼着,等他们吃饱喝足,咱们的账目也就查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再让官家人过来便可。” 庄嬷嬷得了她的吩咐,应声便出去招呼那些官差们了。 而秦怀玉则是看着这几个人神情不一,淡淡的笑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不过是觉得我抄你们的家没道理对吧?所以我方才特地请了府衙的人过来,俗话说的好,捉贼拿赃,待会人赃并获,有府衙官差的见证,咱们再一个一个的慢慢算账,该赏的赏,该送官的送官,绝不姑息。” 而李管事这时候已然彻底说不出别的话来了,只能不住地磕头哭道:“大小姐,求您饶了我吧!” 他现在是彻底的觉得自己错了,如果不是方才他犯糊涂,这会儿说不定还不会被秦怀玉当做那个出头鸟。 可是现在,什么都晚了。 秦怀玉看了一眼他这模样,并未说什么,只是回身继续看账册。 到了这会儿,就连先前格外硬气的刘管事,也不由得开始害怕了起来,她咬了咬牙,走到正中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大小姐,求您网开一面吧,我也知道错了!” 她倒是想硬撑着不认错,可是府衙的人都到了,届时秦老夫人跟王姨娘真的会保自己么? 她不敢赌,所以只能求秦怀玉。 虽然这个求情里面,也带着不甘心的意味在里面。毕竟她棋差一招,被人逮住了把柄,现下在弱势,只能暂且求饶。 这秦怀玉的表情实在不像是在说笑,她虽然跪着,却仍然觉得自己十之八九怕是要倒霉了。 念及此,她低头想了一瞬,到底是狠狠地拧了自己一把,眼泪鼻涕瞬间便疼的一起下来了:“夫人,奴婢真的知道错了,求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次犯糊涂吧!” 她说到这里,不看秦怀玉,却是看向庄月兰,哭着道:“到底是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奴婢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吃里扒外啊。只是……只是因着您当初将铺子交给了秦老夫人,她那边暗示孝敬银子,奴婢想着平原侯府都是一家人,并不是外人,所以才将银子给了她们。奴婢真的不是有意侵吞这么多银子的,都是拿来当了她们的孝敬钱啊!” 她这话半真半假,孝敬是真,可讨好也是真,这些年没少侵吞财产中饱私囊更是真。 如今做出这幅姿态来,让秦怀玉恶心了个透顶。 她冷笑一声,沉声道:“怎么,这话说的,还要谢谢你不成了?还敢说自己没有吃里扒外?这铺子是从庄家的陪送、我娘的嫁妆,与哪个是一家人了?还是说,刘管事收了旁人的好处,就觉得你改姓王了?!” 这话说的格外重,刘管事张大嘴,却觉得辩无可辩,只能呐呐道:“奴,奴婢并没有……” 她早没了先前张牙舞爪的气势,依旧想要解释什么,毫无底气道:“只是因为老夫人是夫人的婆婆,到底是嫁过来的人……” 起初她还能说,可越往后,越看到秦怀玉锋利如刀的目光,便觉得自己那些话说不出口,等到最后的时候,声音已然低不可闻了。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冷笑一声,道:“我倒是没想到,刘管事居然这样忠心耿耿,将这些事情都给想的如此周全。既然如此,不如我送你去祖母那里,让你好生帮着维护一番亲情如何?” 听得这话,刘管事顿时觉得脸色涨红,还想要说什么,却见秦怀玉哼了一声,沉声道:“我不管你们心中揣着什么龌龊的想法,也不管先前是如何行事的,今日这账册之事既然归我管,我这儿便容不得半点沙子。总归官府的人就在别院等着,咱们今日也有的是时间,慢慢清算便是了!”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哪还有敢说别的?而刘管事更是一下便瘫软在地。 她知道,自己今日是要倒霉了。 那几个管事先前还想要念着些情谊出头,可到了现下,却是谁都没有这个胆子了。 第99章 夫人,您难道就不管么? 只是有一个胆子稍微大一些的,斟酌着道:“夫人,您今日难道就不管事了么?大小姐到底年轻……”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庄月兰的眼神扫过来,接下来的话又生生的拐了个势头。 “我并非是说大小姐无才,而是……” 他的话也没说完。 庄月兰心中有些不满,这些人接二连三的不将秦怀玉放在眼中也让她很恼火,只是余光看向女儿的时候,却发现她异常的沉稳。 甚至连带着那翻看账目的手都没有停顿。 眼见得秦怀玉这般,庄月兰心中也诧异的很,虽说这些时日她见证了女儿一步步的变化,却到底没想到她的手段居然到了现在的强硬地步。 说实话,对于这样的女儿,她心中既宽慰又心酸。 宽慰是觉得她不会受别人欺负,心酸又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女儿,才导致她成了如今这个需要自保的地步。 念及此,庄月兰咳嗽了一声,神色也沉了下来,她先是看了一眼周遭那几个希望自己出头的管事们,淡淡的开口道:“大小姐的话便是我的意思,莫说今日她不是在胡闹,便是真的在胡闹又如何?她既乐意玩,我便哄着她玩便是了。总归,平原侯府还不至于连几个下人都罚不起了!” 若说先前那些人还有一点点的希望,那么如今听到庄月兰的话之后,便知道自己最后的希望都破灭了。 眼见得那些人的脸色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了下去,庄月兰满意的看了一眼,这才看向秦怀玉,柔声道:“别着急,慢慢看账本便是,时候还早着呢。” 秦怀玉知道母亲这是在宽慰自己,且对于她方才的话,秦怀玉更觉得心中暖意融融,因此下意识抬头笑道:“母亲放心,女儿心中有数,不着急。” 她不着急,可那几个心中有鬼的管事们却是急不可耐的。 只是现下被主子敲打之后,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期盼着那位大小姐并不是真的慧眼如炬,而只是碰巧了。 然而这个可能性,却是微乎其微的。 但秦怀玉却并未打算继续惩治那几个有问题的商行,她只是随手将那几本放在一边,之后拿起了另外一册。 “这泰林商行今年倒是做的不错。” 听得秦怀玉骤然点名,泰林商行的宁掌柜顿时便站了起身,神情里也带着几分的谦恭,笑道:“大小姐谬赞,属下愧不敢当,只是恪守本分罢了。” 这泰林商行是母亲手中赚钱铺子之一,这些年也一直是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的,不止如此,连那里面的人都是她的心腹。 先前秦怀玉也对比过账本,自然知道泰林商行的人十分忠心,做的也很不错。 她心中盘算着,就听得母亲笑着道:“宁掌柜不必过谦,你如何,我心中还是有数的。” 说到这里,庄月兰又笑着看向一旁的秦怀玉,面带笑容的问道:“你打算如何?” 听得这话,秦怀玉微微一顿,便笑着接口道:“女儿方才便说过了要赏罚分明。这位宁管事打理铺子如此精心,平日里又为您排忧解难。不如这样,今年的净利润抽出一成来,除却打赏铺子里做事的下人之外,剩下的便当做给宁管事的节礼吧。” 眼下就是年关,按照规矩,各个铺子里的管事们也都是要打赏的。只是不管谁家,都没有这般厚重的礼。 所以在看到庄月兰赞成了之后,那宁管事却颇有几分小心的跪了下来,先是谢了嗯,这才道:“大小姐,这份节礼实在太过厚重了,小人当不起。” 秦怀玉脸上笑容不变,道:“宁管事这么多年为了铺子兢兢业业,你当的起。” 她说到这里,又道:“您就不必过谦了,这些年谁忠谁奸,母亲跟我心如明镜呢。” 听得这话,那宁管事这才再次谢恩,面带感激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对于主子给了这么一大笔钱,他心中的确十分感激,也下定了决心要继续努力来回报给主家。 然而他开心了,却有人更加的郁闷了。 尤其是在接下来的几个账册里面,虽然秦怀玉还夸赞过人,却并没有给的如同他这般厚礼,便有人心中起了几分小九九来。 秦怀玉将手中剩下的账本一一的看过,将其中的褒贬大体说了,赏罚的也都列了出来。 其中有那心思活泛的,原本以为自己也可以得一笔横财,却不想到了最后,虽然也得到 了奖励,却再无先前丰厚,便见一个管事的站了起来,质问道:“大小姐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处事不公了?您先前从未如此待我们,现下却厚此薄彼,我们不服!” 更有一人径自便开口道:“夫人,您纵容大小姐我们可以理解,但是不能这般胡来啊!” 这两个人的铺子也是先前给了秦老夫人的,那管事的没有刘管事他们贪的那么厉害,账目也相对平整,所以方才见秦怀玉没有再说到自己的头上,胆子便大了一些。 这会儿见原本可以得到的财富并没有到手,心中便开始起了些不甘心的想法。便是这么点的隐秘,让他们也想要闹上一闹。 见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秦怀玉神情带着讥讽的笑,想要开口,却见母亲当先派了桌子。 “在主家目前大呼小叫,你们这么多年就学会了这样的规矩?” 她只一句话,便让这两个人安静了下来。虽说庄月兰的性情温和,可老夫人的余威还在呢,加上他们到底还是有些心虚的,便不再多言,只是那神情里看着依旧有些不大满意。 见状,庄月兰哼了一声,道:“我只这一个女儿,自然是要惯着的。她便是胡闹,我也要惯着。话我先前已经说过了,不想再重复第三次——今儿我便是要将这些铺子都一并交给她做主,以后也都是由她来打理!谁若是有意见,大可另找高明,我这里不留背主的奴才!” 第100章 夫人息怒 这话说的比先前还重,那几个而竟然一时都不敢说话,而宁管家为首的几人更是站起身来,恭声道:“夫人息怒,属下们自然全都听夫人的。” 见状,那几个人更是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也随着不甘不愿的道:“夫人息怒。” 庄月兰这才让人都坐下,看着秦怀玉面带温柔道:“好了,怀玉你且继续便是了。” 秦怀玉笑着应了一声,看向那些心怀鬼胎之人,心中冷笑,拍了拍手,问道:“府衙的人可都吃好了?” 其实所谓的招待,不过是拿银子招待罢了,那些人知道自己今日前来主要是做什么,自然也不会真的没眼色到在这里大吃大喝的。 是以不过在别院里略略动了筷子,此刻都在那等着主家召唤呢。毕竟等干好了差事,拿着银子去酒楼里吃喝,不是更自在么。 此时听得秦怀玉询问,庄嬷嬷便笑着回禀道:“回大小姐,他们这会儿都在别院等着呢,可要将人唤来?” 闻言,秦怀玉点了点头,道:“我这边账册也看的差不多了,将人叫来吧。” 听得她这话,除了房中那几个问心无愧的管事们,其他几个便都有些心中不大安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一时拿不准这位大小姐是不是真的动真格,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李管事则是从方才开始便觉得心虚不已,这会儿听得秦怀玉的话,更觉得自己怕是要惨了,至于刘管事,她的脸色都白了,知道自己怕是逃不了,直接便尖锐着声音哭道:“大小姐,奴婢一时糊涂,求您开恩啊!” 而她的话,也给李管事提了醒,两个人此起彼伏的求饶,倒是让这室内热闹了几分。 秦怀玉眉眼冷淡的从这二人的脸上看了过去,沉声道:“吃里扒外的时候想不到主家,现在倒是知道求饶了。晚了。” 她说完这话,就见庄嬷嬷带着官差走进来,便指着这两个人道:“这二人暂且带走吧,至于详细的证据,待会便送到府衙,届时还请官爷公事公办。” 那府衙的人并未抬头,十分守规矩的低头应了,之后便毫不客气的将人给带走了。 李管事跟刘管事的哭喊声也瞬间消失,似乎是被人给堵上了嘴。 那些动静很快便远去了,唯有室内的气氛越发的冷凝了几分。 秦怀玉也不看他们,只是等到府衙的人走了之后,这才看向神情不一的众人,淡淡道:“放在这的账目到底是真账还是假账,你们都心知肚明。只是我现下不想跟你们兜圈子,所以咱们便把话摊开了说——这几本假账就在这儿放着,我现在要真账,你们是现在差人回去拿,还是等着我二次请府衙来,我都恭候着。” 她说完这话,那两三个心虚的人倒是一时没有说话,毕竟方才被带走的那两位管事是贪墨的太多了,而他们只是稍微拿了那么一点点,应该不至于真的被大小姐发现吧? 也兴许大小姐这是想拿话来诈自己呢,原本他们没有事儿,现下要是拿出了真正的账本,倒是显得自己心虚了。 眼见得这些人都不说话,秦怀玉神情冷冽,她其实知道这些人的心中打的什么算盘,无非是觉得自己方才没有将他们的账本问题拆穿,这会儿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毕竟从拿到真账到现在不过短短几日,所以秦怀玉的确没有记清楚这几本账册里面的具体问题在哪里,可这不代表她就不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她还真的不是诈这几个人,只是水至清则无鱼,既然知道剩下这两三个人的问题不大,便决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端看这几个人明不明智了。 因此秦怀玉唇角微勾,淡淡道:“自然,你们心里想打小算盘的也可以,不过有一点我先说在这儿。你们想欺负我人小不懂事儿可以,只要过后别后悔就好。” 说完这话之后,她便不再说别的了。 反倒是她这个捉摸不透的态度,让那几个人都变了脸色,有那胆子小的,当下便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道:“大小姐,我,我这就回去给您取账本去。” 他是这些人里贪墨的最少的,咬咬牙将那些银子还回去也无妨,至少……至少图一个心安啊! 有他来做开头,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多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那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倒是都认了下,认命的去让人取账本了。 该赏的赏了,该罚的罚了,眼见得时候不早了,秦怀玉便吩咐人去设宴,让他们先去偏厅吃饭。 毕竟这会儿都要正午了,再如何,也不能不让人吃饭。 只是那些管事们各自心中都带着事儿,虽然不敢拒绝,可那饭却绝对是不会吃的太过顺心的。 待得那些人都被婆子们带到偏厅,秦怀玉也扶着庄月兰先回了内室。 室内一时只剩下了她们母女两个人,丫鬟婆子们都在门外守着,秦怀玉则是在这儿陪着母亲说话。 “今日你做的很好。” 听得庄月兰的夸奖,秦怀玉倒是有些羞郝,轻声笑道:“我先前还担心母亲会笑话我呢,不想您倒是夸我了。” 她说到这儿,又道:“其实女儿也知道,我今日的做法有些激进了,但我是故意的。” 今日她原本可以更温和的去处置这些管事们,甚至可以等到将所有证据都收集齐了,再将他们一击致命。但是她没有。 说白了,她就是想让王婉清着急。 只有今日这样大张旗鼓的做法,才能让王婉清感觉到危机感。 因为直到现在,王婉清都没有对那两个下人动手呢。眼见得那两个下人的毒性都快要发作了,若是不让王婉清跟她们掺和在一起,自己怎么可以将眼下的局势搅弄的更乱一点? 听得秦怀玉的话,庄月兰倒是不大理解她的意思,不过见女儿没有说的意思,便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温柔的笑道:“无妨,不管你做什么,母亲都支持你。放心,娘这里的钱够你霍霍的,激进也好闹腾也罢,随便你折腾,开心就行,后面有我呢。” 第101章 她的女儿她护着 她虽然不知道秦怀玉在盘算着什么,但是无妨,自己只要全心全意的支持女儿就够了。 这是她的命,所以她会无条件的娇宠着。 “娘……” 秦怀玉不曾想到庄月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眼眶一酸,差点就苦出来。她伸手抱住了庄月兰,埋在她的怀中撒娇道:“您就知道招惹我的泪水。” 有了那样黑暗的前世结局,她今生再不会做糊涂事了。但是能被母亲这样无限包容的爱着,真好。 见秦怀玉依偎在自己的怀中,庄月兰也觉得满心满眼都是温柔,她柔柔的搂着女儿,轻声道:“傻丫头,莫要哭,你是娘的心头肉呀。” 原先的时候,她跟秦怀玉虽说也亲近,只是却不曾像现下这样子亲密无间过。自己的毒,不但让秦怀玉成长了起来,还让她跟自己更加的依赖了。 庄月兰觉得,若能让她从自己身体中毒这件事上看到什么好处的话,这可以算的上是其中最大的收获了。 母女两个抱在一起,室内一时倒是格外的温馨。 不过很快,便有人进来打破了这一份宁静。 “夫人。” 听得门外庄嬷嬷的声音响起,秦怀玉应了一声,从母亲的怀中起身,让庄嬷嬷进来回话了。 庄月兰爱怜的擦了擦秦怀玉有些湿润的脸颊,一面问道:“怎么了?” 闻言,庄嬷嬷轻声回禀道:“回夫人,老夫人派了金玉过来,在外面等了许久,说是要让您过去回话呢。” 庄月兰神情微蹙,当下便想要过去,不想却被秦怀玉拦住了,淡淡道:“既然她等了这么久,那也不差再多等这一时半刻的了,就让她再等着吧。” 听得她这话,庄月兰不由得问道:“这样,不妥当吧?” 秦怀玉嗤了一声,扬眉笑道:“这有什么不妥的,就这样吧。” 她说到这里,又想起来一事,因看向秦嬷嬷道:“嬷嬷,还得劳烦您另外一件事情——您去着人散一些风声出去,不必太多,只要让他们知道那两个管事为什么被府衙带走便可以了。” 对于大小姐的话,庄嬷嬷现在是从来不会执意,当下便应声出去了。 庄月兰也没有问什么,只是等到庄嬷嬷出去之后,这才轻声道:“你呀,悠着点,别闹得太大了。” 她已经有些明白女儿想要做什么了。 看到母亲带着担忧的神情,秦怀玉只是笑眯眯道:“母亲放心,万事不是有您么。” 再者说了,她这么占理,要是不闹上一闹,岂不是太亏了? 见到女儿狡黠如猫的模样,庄月兰叹了口气,到底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她的鼻子道:“你呀。” 而秦怀玉则是以撒娇给糊弄过去了。 等到母女两个吃饱喝足,庄月兰又在房中歇息了一会儿,才由着丫鬟的服侍起身了。 而这个时候的秦怀玉,正安安静静的在软塌上拿了绣架正在绣着什么。 窗外的日光透过茜纱窗投射进来,在她的脸颊上晕染了点点金光。 她生的原本就极好,此时专注的模样,更是将她的模样添上了几分不可亵渎的圣洁。 饶是自己的女儿,可庄月兰这时候也不由得生出几分自豪感来。 这就是她的女儿,让人见之忘俗。 庄月兰下意识放轻了脚步,生怕影响到了女儿,更破坏了这一幅画。 只是等到走近了之后,待得看清楚她正在绣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庄月兰就觉得,先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因为此刻的秦怀玉正在绣的——是两只乌龟。 确切的说,是两只乌龟打架。 天知道她到底是如何想到这样糟蹋绣架的主意的,竟在那样上好的绸缎上绣这等东西。 庄月兰又好气又好笑,更觉得这样一幅画跟女儿这长相十分的不搭,与此同时又有些怀疑,自己跟秦毅都不是爱闹的性格,为何生出来的这个丫头,就是这么的超凡脱俗呢? 她才想到这里,就见秦怀玉抬起头来,冲着她软软一笑,道:“母亲醒啦?” 秦怀玉笑起来时候,格外的有欺骗性,尤其是那一脸柔软和孺慕,更是让庄月兰的一颗心都忍不住的软了下来。 她伸出手来摸了摸秦怀玉的头,将先前那么一点点隐秘的无奈都散了干净,这才问道:“怎么不去睡一会儿呢?” 瞧着她这个架势,怕是自己去休息的时候,她就在房中坐着开始糟蹋绣架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笑着摇头道:“睡也睡不了多大一会儿,还有正事儿呢。” 庄月兰才想问她什么正事儿,就听得门外有脚步声响起,旋即便有丫鬟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进来:“大小姐,那些管事们都带来了账本,现下正在外面等着求您过目呢。” 秦怀玉应了一声,回头迎上了庄月兰疑惑未褪的眼神,笑眯眯道:“您瞧,正事儿来了。” 她话虽然这么说,却是一点都不着急,吩咐让那些人先等着,自己则是陪着庄月兰又收拾了一番,过了好半日方才扶着庄月兰一块去了正厅。 正厅里面,除了先前被带走的那两个管事之外,其他人都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坐着,此刻见到她们母女前来,便都纷纷的站了起来:“给夫人请安,给大小姐请安。” 若说早上来的时候心中还有疑虑,那么这大半日的时间,倒是让在场之人都对眼前的秦怀玉刮目相看,甚至还生了几分畏惧。 秦怀玉看了一眼他们,扶着庄月兰坐下,自己也在一旁做了,这才淡淡的问道:“我听说,账本拿过来了?” 听得秦怀玉询问,那最先命人去拿账本的管事立刻便乖觉的将真正的账本双手奉上,带着不安的声音道:“回大小姐,这是我们铺子里的账册,请您过目。” 见状,秦怀玉不置可否,那人心中忐忑不已,声音里更带出几分紧张来:“大小姐,我,我这都是被王姨娘给哄骗了呀,老奴一时糊涂,还请您原谅了我吧。” 第102章 机会来了 他说到这里,又急急忙忙的加了一句:“老奴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不敢奢求您的原谅,但是您放心,我一定会将曾经拿走的钱全部的奉还回来,不不,我连本带利的还回来,以后再也不敢起这等心思了,求您大发慈悲,不要将我送官啊!” 先前他还没有这么害怕,可是等到下人将自己真正的账本送过来的时候,他又得知了另外一个消息,据说那府衙的人已经将那两个管事的家给抄了个干干净净。 一想到自己这些年贪墨的并不多,所以这位管事的心思便越发的活络了起来,他还没有到那等想不开的时候呢,要是能够将功补过,说不定以后还可以既往不咎呢。 毕竟,如果大小姐真的想要追究自己的话,那么方才就不会不直接指出来他账目上的问题。 而后来之所以让自己回去取账本,这不就是想要给自己一个机会么? 但是前提,就是自己得乖顺。 这位管事想的通透,所以说话投诚的也是毫无压力,眼见得他表忠心,秦怀玉则是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只是翻动着账本。 而这一本账册上面的内容让她很满意,这是真的。 至少说明,这个管事没有将自己当傻子来糊弄。 有了头一个人的开头,其他几人也都连忙的将自己的账本递了过去,说话也与他大同小异。 “大小姐,求您开恩啊,我们真的是一时糊涂,且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当时被逼无奈,求您谅解!” 听得这些人的话,秦怀玉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将那些账本都接了过来,自己一页一页的翻动着。 而那些站在那里的管事们,便莫名觉得腿有些发抖,不知道秦怀玉对他们的话到底听进去了几分。 直到秦怀玉开了口:“账本暂且先放着吧,是真是假,等我看过之后再说。只是——” 她说到这里,又漫不经心道:“回去之后该怎么做,你们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吧?” 听得秦怀玉询问,那几个管事立刻便忙不迭的点头道:“大小姐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所谓杀鸡儆猴,先前那两位被官府带走的便是鸡,而他们就是那个猴。 要是到了这时候还不乖顺,那他们的下场就显而易见了。 很明显,他们不想落得那样的下场。 所以在秦怀玉给了路子之后,顺着便走了回来。 见到这些人连连保证,秦怀玉点了点头,便让他们先回去了。 那几个人还想说什么,可看到秦怀玉现下的模样,倒是一时不敢再说,只是等到人都走完之后,秦怀玉这才将账本拿起来,笑道:“母亲,这几个账本我就拿走慢慢核对了。” 庄月兰笑着答应了,又道:“这些账目,若是有看不懂的地方,便过来找我,或者找庄嬷嬷也可以,别太为难自己了。” 知道自己女儿是想要努力为自己分忧的孝心是一回事,可庄月兰也知道她这一时半会的怕是对这些也不会有太透彻的见解,所以便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闻言,秦怀玉笑着应了,道:“母亲放心便是,我又不是那么不知变通的人,遇到麻烦了肯定的要来烦您的。” 她说到这里,又道:“方才我大致翻动了一些,这账本的真伪应该是没错的,里面的账目繁多,少不得要来麻烦您的。” 见她这模样,庄月兰不由得摇头一笑,道:“好好好,知道你有主见。” 秦怀玉笑了笑,因想起一件事情来,又道:“母亲,我还有些事情,先去祖母那里一趟,您在房中待着休息一会儿吧。” 听得她这话,庄月兰顿时起身道:“是了,你不说我都要忘记了,你祖母那里还等着呢,我也得过去一趟。” 谁料想,她却被秦怀玉给拦住了。 秦怀玉似笑非笑道:“您别去,待会我让嬷嬷请郎中过来,您只管装病便是了,我请您看戏。”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一看到她这笑容,庄月兰便知道这丫头怕是又有什么主意呢,因问道:“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说着,又不免嘱咐道:“你祖母年纪大了,你行事别太随心。”纵然她对这婆婆的好感度不高,可也不能让女儿行事差错,让人落了话柄去。 听得这话,秦怀玉笑着安抚她道:“您放心,我绝对不胡来。” 直到秦怀玉笑眯眯的去了,庄月兰这才收起了笑容,淡淡道:“嬷嬷,你也过去看看,别让大小姐真胡闹起来。” 闻言,庄嬷嬷应了一声,道:“是,夫人。” …… 自沧澜院出来之后,便见金玉还站在门外候着。 这深冬的下午,日头稀薄而冷,金玉候了这半日,脸色都隐隐的发白,见到秦怀玉出来的时候,带着几分后知后觉的迟钝行礼:“给大小姐请安。” 见状,秦怀玉点了点头,淡淡道:“祖母可说了有什么事情传召么?” 那金玉冻得身子都有些发麻,听得她这话,想了一瞬才道:“回禀大小姐,老夫人说请大夫人过去问些事情。” 她到底是没说要过问这些铺子的事情,只含糊说了这么一句。 听得这话,秦怀玉睨了她一眼,道:“我母亲身子不舒服,祖母既然有要紧事等着,那我跟你去见她吧。” 金玉下意识想要拦她,可那话还没出口,就在看到秦怀玉的神情之后吞了回去。 “是。” 沧澜院离宁安堂不远,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到了,金玉先进去回禀了老夫人,好一会儿才见金玉重新出来,恭声道:“大小姐,老夫人请您进去呢。” 房中地龙烧的火热,她这会儿倒是不冷了,声音也有了几分底气。 秦怀玉略微点头,由着丫鬟挑帘,径自走了进去。 进房头一眼,便看到秦老夫人的神情格外的难看,看着她的时候更是紧蹙起了眉头。 “给祖母请安。” 秦老夫人也不理会她,只是依旧摆弄着手里的佛珠,只是那表情却是跟平心静气搭不上边。 第103章 您找她什么事情? 她等了这大半日,那火气早就熄不灭了,现下见到秦怀玉这个小辈儿过来应付自己,哪里还给的出什么好脸色来? 秦怀玉知道她是故意为难,所以不动声色,那行礼的姿势格外标准,眉眼也是一片平和。 半日,才听得秦老夫人哼了一声,道:“起来吧。我是要让你母亲过来,怎么她不过来,反倒是让你一个小丫头前来应付我?” 听得这话,秦怀玉淡淡道:“回祖母,我母亲身子不适,故而让我前来。不知您找她有什么事情?” 秦老夫人见她神情平淡,捏了捏佛珠,又问道:“那你怎么到现在才来?还有她的身子,又不舒服了?” 秦怀玉点了点头,道:“是,被几个不懂事儿的奴才给气到了,现下才传了大夫过去呢。母亲见您似乎有要紧事情,所以特地吩咐我急忙赶过来,若是我知晓的便回了您,若是不知晓的,也好回去给她传话。” “堂堂一个平原侯府的大小姐,倒成了传话用的了,你娘也是好本事!” 秦老夫人神情不虞,见秦怀玉进退有度,越发觉得心里憋的慌,复又加了一句:“还有你母亲,日日请大夫,怎么还不见好,也不知生的是什么富贵毛病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眼神一冷,继而隐了下去,似笑非笑道:“倒不是什么富贵毛病,只是铺子里出了内贼,她被气到,一时急怒攻心。祖母若是真有要紧事情,不如孙女儿请人去抬了藤椅去,将母亲请过来回您?” 这话倒是噎的秦老夫人说不出什么来,悻悻然道:“你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她身子不适呢,我哪里是那样不通情理的人?” 要是以往便罢了,现下她还真不敢这么做。 毕竟秦毅可是要回来了,她要今儿这么做了,那等秦毅回来怕是头一个就要寻她的不是了。那个莽夫向来不管什么辈分情分的,连老平原侯都敢顶撞,她一个继母,更没有那么大的脸了。 “那倒是要多谢祖母体恤了。” 秦怀玉神情依旧是淡淡的,只是笑起来的时候却像是藏着一柄利刃,让秦老夫人看着越发的心中不舒服了。 “嗯。” 秦老夫人捏了捏眉心,看着她便不想说话,这丫头滑的很,一不留神就被她算计一把。 只是没想到,秦老夫人还没再说别的,却见秦怀玉又开口了。 “是了,祖母要是不说,孙女儿倒是差点忘记了。” 听得秦怀玉这话,秦老夫人直觉她要说出的不是什么好话,只是她将话说到这里,自己也不合适不接口,因问道:“忘记什么了?” 秦怀玉眉眼弯弯,说出的话却像是刀子一样:“今日铺子的管事来回禀,孙女儿才知道,原来祖母先前知道母亲身子不舒服,为了给母亲分忧,便帮着代管了四五家商行呢。说起来这也是祖母您的一片爱护之心了,只是今日查账,才知道那几家商行竟然串通了王姨娘,将每年的收益拿走了一多半,且还以次充好的糊弄买家从中牟利。” 秦怀玉越说,便见秦老夫人的神情越发的难看,她也不等秦老夫人开口反驳,神情一冷,又继续道:“祖母,您一向明知,怎么却在这件事儿上犯了糊涂,一而再再而三的任由一个姨娘上蹿下跳的作妖?” 说到这里,秦怀玉的笑容已然消失不见,面上皆是一片痛心和冷冽。 而这话中的意思,更让秦老夫人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她被秦怀玉的话给气到,手指颤巍巍的指向她,咬牙道:“混账东西,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还有,你这是想污蔑我?” 秦怀玉这些话的意思,不就是想说自己不但强占儿媳的嫁妆,还放任一个妾侍从中牟利么?哦不,一个妾侍哪有那么大胆,她其实想说的是自己才是背后的那个始作俑者! 这个混账丫头! 见秦老夫人气得手指都打颤,秦怀玉倒是复又带上了笑意,甚至还带上了几分散漫来:“祖母莫要生气啊,孙女儿怎么敢污蔑您呢?不过——”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至于王姨娘的事情,您看了账目自然就知道孙女儿说的真伪了。或者,让官府的人过来做个证也可以啊。” 秦怀玉笑的一脸灿烂,神情里却是冷意森然:“这位王姨娘的胃口可不小呢,四家商行,两年就贪墨了四五万的真金白银呢。只是不知道她这么贪心不足,会不会撑到自己!对了,祖母,这事儿……您知情么?” 她说的有模有样,秦老夫人心知必然是叫这个鬼丫头拿到证据了,她心知又是恨又是气,可哪里敢说自己是知情的? 当下便咬牙道:“我不知道,这铺子当年因你母亲生病,我是为了让她能够安心养病,这才将铺子接过来帮她代管,你如今这话,是觉得我故意贪她的钱么?” 秦怀玉挑了挑眉,道:“孙女儿不敢。” 话里说着不敢,可那表情,却丝毫看不出哪里不敢的模样来。 秦老夫人越发气愤,哼了一声道:“不敢?我自接了你母亲那几家铺子来,从未贪过她的银钱,后来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才让你姨娘接手代管。可不管是我还是她,都从未动过那上面的主意!” 这话说的秦怀玉一个字都不信,只是反问道:“祖母确定么?那账本,可还在我手里放着呢,祖母若不信,不如过目?” “你这是认定你姨娘偷拿亏空了?” 听得秦老夫人这话,秦怀玉淡淡一笑,道:“怀玉不敢,只是这人已经被我送官 ,那些证据理出来之后也会一并送去。届时对与错,官府会给一个结果的。” “你……” 秦老夫人听得她这话,越发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因沉声问道:“你一个小丫头,屡次因家事动用官府的人,是想让家里丢人么!” 闻言,秦怀玉也不笑了,只是反问道:“祖母这话是什么道理?捉贼拿赃天经地义,可如今到了祖母您的嘴里,反倒是成了贼无错而捉贼的反成了错的了,我倒是头一回听到这般说法呢!只是不知道,祖母您这是哪里的规矩?” 第104章 孙女儿相信祖母的清白 她不笑的时候,脸上似是敷了一层寒霜,瞧着格外的有威慑力。饶是秦老夫人,竟也一时被她这模样给吓了一跳。 “你浑说,我什么时候有这个意思了!” 秦老夫人咬了咬牙,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又觉得为先前害怕秦怀玉感到气愤和羞愧,又加了一句:“便是找来了官府,我也是清者自清。” 秦怀玉对这话不置可否,只道:“那是自然,孙女儿相信祖母的清白。” 她当然知道查不出这老太太的什么把柄来,毕竟这几年的孝敬银子可都是王婉清亲手给的。只要王婉清不傻,那就不会出卖她,再者说来,便是她想出卖秦老夫人,也没有证据啊。 这个老太太,在这上面可精明着呢。 见秦怀玉这个滚刀肉的模样,秦老夫人越发的气愤。她先前想叫庄月兰过来是问事情的,可谁知道,来的却是秦怀玉。 比起来这丫头,她还是更愿意跟庄月兰对上。毕竟那庄月兰在辈分上向来规矩,从不会这样跟自己说话。 现在倒是好了,秦怀玉这一通抢白,非但让自己问不出口那几个铺子的事情,到头来还要被她拐弯抹角的骂了一顿! 秦老夫人越想越生气,偏偏又说不过秦怀玉,只能气闷道:“行了,你出去吧,我要静一静。” 她觉得若是再看到秦怀玉这张脸,怕是气得以后要犯了头疼了。 只可惜,她想让秦怀玉走,对方却是一点都不着急,施了一礼,淡淡的笑道:“是,孙女儿原本也是要走的,毕竟母亲不舒服,我也得过去看一看。” 秦怀玉直起身子,在秦老夫人不耐烦的神情之中,却又加了一句:“哦,还有一件事情要麻烦祖母呢。” 见秦怀玉这模样,秦老夫人心中咯噔一声,压制着自己的不耐,问道:“什么事情?” 这小丫头开口,怕是没好事。 果不其然,得了她的询问,便见秦怀玉脸上带笑,不紧不慢道:“祖母,这账目的亏空不少,四五万只是约莫估计出来的数字,实际还未曾核对好,现下正让账房算着呢。” 听到这里,秦老夫人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问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要是往日里她不会这样,只是今日被秦怀玉气昏了头,这会儿也顾不得自己的面子了。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笑的越发的甜:“自然有关系,等到账房算清楚之后,我得让您主持公道呀。毕竟,这个家中说话最管用的便是您了,要是您不替我把钱讨要回来,那我少不得又要惊动官府。毕竟,这当官得为民做主嘛。只是届时,又要被祖母说了呢。” 她笑的一脸的真诚,可那话里却能气死人。 秦老夫人瞧着她这笑,再听她这话里的意思,只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这话,是在威胁自己呢! 而秦怀玉却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因此复又行了一礼,道:“祖母身子不舒服,就好好养着吧,孙女儿告退,改日再来看您。” 眼见得秦怀玉施施然的走了,秦老夫人却是气得将房中的东西给砸了个稀巴烂。 秦怀玉还未走远,听得房中那噼里啪啦的声音,眼尾的笑容越发蔓延开来,却是格外的嘲讽。 等到秦老夫人砸痛快了,这才冲着外面沉声喊道:“来人,将王婉清给我叫过来!” 房中狼藉一片,秦老夫人就站在这狼藉之中,胸前不住的起伏着,那神情更是格外的狰狞。 金玉一直在门外守着,自然对里面的动静听得格外真切,这会儿见到秦老夫人这模样,连忙吩咐小丫鬟过去请人,自己则是赶紧上前去哄秦老夫人。 毕竟,她这会儿身子不住地摇晃,看着随时都想要倒下呢。 …… 小丫鬟去请人的时候,王婉清则是正在听着翡翠在回禀消息。 “大致便是这样了,奴婢方才跑的快,却还能听到老夫人的怒火。姨娘,咱们现下该怎么办啊?” 翡翠一向得力,她不但在暗处监视着秦老夫人的一举一动,甚至还将府内的消息都给听了个真真切切。 自然,那两个管事被官府带走的事情,也被她打听到了。 自早上开始,王婉清便觉得一颗心在狂跳,到了现在却是被完全证实了。 那些不安,都被拿到了明处。 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竟然真的被人拿到了证据。 “秦怀玉!” 王婉清咬牙切齿,念这个名字的时候,恨不得将人也给一并掐死。 她知道,今日这事儿,必然有那丫头的手笔。也不知这丫头是中了什么邪,这些天竟能接连掐中自己的命脉,让她倒霉。 她不住地来回踱步,想着解决的办法,却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浆糊,怎么都想不到一个稳妥的办法来。 现下到底该如何是好? 王婉清心中担忧不已,若是寻常时候她倒是不害怕,可是现在秦毅归来在即,管事们又闹出这样的把柄来,秦老夫人还会再如同往常那样的保自己么? 她不知道。 只是现下,她却知道自己必须要去找秦老夫人。 谁知她刚准备出门,就见小丫鬟来报,说是老夫人有请。 听得这话,王婉清神情一喜,可继而便又生生的止住了步子。看这小丫头的脸色,怕是老夫人那边便是震怒了。 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上午还是晴好的天,到了这会儿,天色暗沉起了风,倒有些风雪欲来的征兆。 王婉清出门时,便觉得冷风一阵紧似一阵,吹到她的身上,连带着一颗心都慌乱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在宁安堂的门口站了一会儿,这才进去了。 “姨娘,老夫人在里面等着呢。” 见到金玉给自己提醒,王婉清顿时叫过了她,轻声问道:“老太太现下如何?” 金玉平日里也没少收她的好处,能透漏的消息大多都会告诉她,只是这会儿也不敢说太多,指了指里面,悄然道:“姨娘且小心些,老夫人,大发雷霆。” 第105章 跪下 往常的时候,她还能在里面伺候着哄一哄,可是现下连自己都被轰了出来,甚至就连房中都没有让打扫,可见老夫人这会儿的心情了。 听得这话,王婉清更觉得心中害怕,面上极力的镇定了一番,点头应了。待得谢过了金玉,这才转身进屋去了。 房中的地龙烧的很热,才从冷风里走了一圈,这会儿进屋,王婉清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继而便觉得自己被暖气给包围住了。 只是她却没心情感受这样的舒适感,进门便担忧的问道:“给老夫人请安,老祖宗,您这是怎么了?” 从她进门,秦老夫人便知道是她来了,只是却闭目不说话。 这会儿的秦老夫人,靠在高高的椅背上,双目紧闭,眉头深深地锁着,脸上满是风雨欲来,倒比外面的天还有冷上几分。 王婉清很少见到这样的秦老夫人,此时见她这模样,也觉得心中不安,因轻声问道:“老夫人,您……” “跪下。” 秦老夫人打算她的话,睁开眼来,目光如炬的瞪着眼前之人。 见秦老夫人这模样,王婉清越发心中打鼓,看了眼地上的狼藉碎片,到底是捡了一片干净的地方,跪在了她的面前,颤声问道:“老祖宗息怒,妾身虽不知自己哪里错了,可还请您莫要为妾身动气,伤了自己的身子啊!” 她倒是乖觉,知道张口说好听的,可秦老夫人今日才受了气,哪里听得进去,哼了一声,道:“你若是真能如嘴里说的这般懂事,我也就不必操这么多的闲心了!” 听得这话,王婉清便知道是为了那管事被抓走的事情,因斟酌着道:“老夫人,那大小姐无事生非,分明是她想要收回铺子的欲加之罪,求您明鉴啊。妾身跟了您这么多年,我的人品您是知道的。” 闻言,秦老夫人冷笑一声,道:“你现在倒是知道了?” 她知道王婉清在自己这里安插了人手,所以府里的事情原本也没想着会瞒过王婉清。 只是虽然这事儿她心知肚明,可现下被王婉清这般理所当然的说出来,却又觉得不舒坦的很。 见秦老夫人脸色变化,王婉清便知道要遭,只能连忙俯身道:“老夫人息怒,妾身先前见官差来过,故而知道了一些。可您是知道的,这些年那铺子里的事情,虽说是妾身帮忙打理,但除了该得的,我分毫都没有多拿过啊。” “胡说!” 秦老夫人听得这话,就想起了秦怀玉先前在自己这里大放厥词的模样,因指着她道:“你没有贪墨,难不成还是我给拿走了不成?那怀玉丫头可是连账本都拿出来了,上面一笔笔记得可真切着,都送到官府去了!你现在这话,是说她在撒谎了?” 见秦老夫人骤然发难,王婉清脸色一白,下意识道:“不,不是的。老夫人明鉴,您是知道我的……” 说起来那些银钱,可不止是她自己一个人花用了的。说到底,铺子的钱她是贪墨了,可是拿大头的是秦老夫人,自己不过是拿了一小部分而已。 现下秦老夫人因为这事儿来怪罪自己,怕是被秦怀玉给下了面子吧? 王婉清想到这里,又觉得安定了几分,脸上却是越发的梨花带雨了起来:“妾身承认,寻常的时候确实有铺子里的管事们给了孝敬钱,可那不过仨瓜俩枣的,哪里就轮到叫官府来的阵仗了?再者说来,当年是夫人身体不好,老夫人您体恤她才帮着管了铺子里的事情,妾身为您代劳,也向来是兢兢业业不敢丝毫差错的。如今大小姐大闹府上,谁知道是存了什么心思呢?” 这些话倒是和了秦老夫人的心事,历来这铺子里都没有绝对干净的,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可这秦怀玉今日闹出来这样一出,不就是想要打自己的脸,再收回铺子么? 将她用完就踢到一边,把铺子拿回去已然不能忍了,这秦怀玉竟然还想着踩着自己一脚,更是门儿都没有了! 秦老夫人想到这里,看向王婉清也没有那么生气了,只是表情已然阴沉,哼了一声道:“你若是真的干干净净,她何必在我这里攀咬你?说到底,还不是你自己手脚不干净?!” 王婉清心里有苦说不出,现在这秦老夫人的态度,摆明了那秦怀玉闹腾了的,现在她想要将自己扔出去当替罪羊么? 只是王婉清又清楚的很,自己唯一的依仗便是秦老夫人了,绝对不能得罪她。 故而不管秦老夫人怎么骂自己,王婉清就只是哭着道歉:“老夫人,是妾身一时糊涂,妾身知道错了,求您帮帮我吧。” 这次与上次不同,这两年她虽然没少从铺子里拿钱,可大部分都给了秦老夫人。要是秦怀玉真的要跟自己清算的话,那她只能指望着秦老夫人帮自己了。 所以眼下,她知道这个黑锅自己背定了。 见王婉清哭得凄惨,秦老夫人也觉得烦躁不已,沉声道:“你现在倒是知道哭了,早干嘛去了?” 要是早先就将那些账目处置好,何至于现在到了这么被动的地步? 然而这话她再说也晚了,事情发生了,只能去一步步的应对。 不管秦老夫人说什么,王婉清都只是哭着求她,甚至还不小心的跪到了瓷器上,鲜血瞬间便染红了月白的罗裙。 见这模样,秦老夫人的眉头一皱,冷声道:“行了,起来吧,这么跪着像什么样子。” 王婉清的表情有些怯怯的,见秦老夫人这样,轻声问道:“老夫人,妾身知道错了,求您救救我,莫要让大小姐这样闹下去了。” 闻言,秦老夫人心头一阵烦躁,哼了一声道:“她那样厉害,我何时管得住她?” 要是能管的住,事情也就不会闹到今天这样的地步了!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所以秦老夫人只是捏着手中的佛珠,一圈圈的转着,可任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现下的心情十分不好。 第106章 算了,你起来吧 见状,王婉清却是心中一喜,面上却是依旧抽噎道:“姑母,清儿知道错了,都是我不中用,才让您也受了委屈。” 她软声叫了姑母,秦老夫人也觉得心中有些难受,因叹了口气道:“算了,你起来吧。” 说到底,总归是自己的侄女儿。 只是…… 秦老夫人又忍不住想起了女儿的话,眼前的这个,是个不中用的,偏偏还心大。原先她想不通这个道理,一心要抬举王婉清,可现下这王婉清被一个小辈儿压着打,看来是个不能成事儿的了。 这王婉清,的确太不中用了! 她的神情变了又变,最后只道:“只是今日这事情,怕是不能善了。怀玉已经将证据都给了官府,届时人证物证俱在,我虽说能保着你,可到最后那些吞进去的钱,却少不得要吐出来了。” 闻言,王婉清脸色一变,顿时明白了秦老夫人话中的意思。 这是说,要让自己把那些银子都给送出去?那可不行! “老夫人,妾身,妾身这里囊中羞涩……是真的没钱啊。” 王婉清这话说的艰涩,声音里还带着几分颤抖。且不说那些银子是自己好容易才弄来的,单说现在秦老夫人让自己一个人出来顶着,那她就不干! 秦老夫人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些,就听得这话,顿时沉声道:“没钱,难道你还想因这些事情去官府走一遭么!那丫头疯起来是什么模样你是知道的,反正你做好准备,就算是没钱也得吐出来给她,不然的话,谁知道她会不会闹得满城风雨?” 要说是以前,她还能降得住这个丫头,可现在却是没有那么把握了。那秦怀玉已然将话说到了这里,谁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听得这话,王婉清只觉得越发的阴郁了下去,咬唇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秦老夫人打断了她的话,想了想,又软了口气道:“你到底是家中的姨娘,只要事情不做的太过,我总会护着你的。可是,你也不能叫人说我太偏心不是?” 这话却是铁了心要让她出钱了,不过听秦老夫人这话中的意思,大抵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候。 王婉清还想说什么,可到底不敢忤逆她,只能闷着声音道:“多谢老夫人。” 见状,秦老夫人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道:“我累了,你先回去吧,自己好生想一想明日该怎么办。” 她要是猜得不错的话,那丫头明儿个怕是就得找自己要公道了。 哼,公道? 有那即将班师回朝的秦毅在,自己还能不给,还敢不给么?! …… 王婉清从秦老夫人这里吃了瘪,心中也窝着一股火气,这一路强忍着,等回到房中之后,便再也忍不住了。进门之后,她狠狠地将墙角的梅瓶挥到地上摔了个粉碎,却见翡翠战战兢兢的上前道:“姨娘息怒啊,摔不得。” 而她这话,成功的让王婉清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几分,只是那想要摔东西的手到底停了几分。 倒不是因为别的,上次她将房中之物砸碎之后,翡翠照旧去了库房补齐,谁知却被丫鬟们拦在了门外,说什么“这府上的东西都是登记入册的,每个院子也是照着规矩领取。姨娘院内的份例已经领完,既是不小心摔碎了,那便只能以银钱单买了。自然,若是不买也可以,委屈姨娘再忍一忍,等下一季分发份例之时,奴婢会给您送过去的。” 这一番话,将翡翠起了个够呛,回去跟王婉清回禀的时候,更是气得她又想摔东西了。 那事儿她还在秦老夫人面前闹了一番,可却是得了个没脸,因为不止是她,就连秦老夫人,也被呛了一回。 这之后,王婉清便学的乖觉了,到底是心疼钱,所以也没再摔过东西。 今日这是被气得狠了。 现下被翡翠一提醒,便又想起了那糟心的事情,一双秀眉皱了起来,咬牙切齿的吐出了一个人名:“秦怀玉!” 她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等窝囊气,如今却被一个小丫鬟这般的玩弄于股掌之间,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话中的恨意格外强烈,可王婉清到底是放下了预备摔到地上的茶盏,转而重重的搁在了桌面上。 “出去吧。” 她心情不好,将丫鬟轰出去之后,自己则是坐在椅子上,将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阴影之下。 按理说来,先前的那个药量,那庄月兰现在也到了毒发身亡的时候了。可偏偏对方不但没事儿,前两日她过去请安的时候,竟还瞧着庄月兰颇有几分起死回生的味道来。 庄月兰日渐好转、秦怀玉越发狡猾,这两个人已然成了横在她心头的一根刺,扎的她从头到脚都难受不已。 有那么一瞬间,王婉清甚至起了一个想法,就这样不管不顾的拿一把药,将两个人毒死算了! 可那个念头才起来,就听得门外传来秦红鸢的声音:“姨娘可在里面?” 旋即便是推门声响起,她那心头肉一样的女儿径自走了进来。 见到秦红鸢,王婉清只觉得先前阴暗的想法都被尽数的压在了心底最深处。 不成,若是自己真的这么做了,第一个被连累的就是自己的女儿。 她只这一个姑娘,这是自己的命根子,绝对不能出事儿! 秦红鸢却不知王婉清的心中转了多少想法,见她现下这模样,带着几分不安问道:“娘,您没事儿吧?” 被秦怀玉噎过之后,她现在也不敢当着外人喊娘了,只能在这样独处的时候放心的喊一声。 闻言,王婉清摇了摇头,丝毫不提自己心中那恐怖的念头,只是借着喝水的动作掩饰住了那几分情绪,之后轻声道:“无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听得这话,秦红鸢的眉眼瞬间阴沉了下来,显然是想到了自己来时的目的。 “娘,我刚刚听丫鬟们说,那几个铺子的管事都被官府的人带走了,可那几家铺子不是祖母让您来打理的么,何时轮到她秦怀玉来管了!” 第107章 凭什么? 秦红鸢一脸的愤怒,自从宴会回来之后,她便被祖母强行的拘在院子里学规矩,如今好容易轻松一点了,还没来得及出来透气儿呢,就先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她气得差点就跳起来,只顾得质问王婉清,却显然忘记了这铺子原本就是庄月兰所有,跟她们压根没有半分关系。 听得秦红鸢这话,王婉清捏着眉心,讥讽道:“她为何管不得?这铺子乃是夫人的嫁妆,现下她接管是天经地义。她不但要接管,还要寻账目上的错处,找我的晦气呢!” 原本这些抱怨的话,王婉清是很少在秦红鸢的面前说的,只是今日她被气得狠了,一时竟也没了分寸,等到说完之后,顿时觉得失言,因闭口不语,脸色难看。 见她这般,秦红鸢更是咬牙问道:“她竟然敢,当初可是给了祖母的……” 在铺子这件事上,她难得的跟秦老夫人一脉相承,自认为铺子既然到了祖母的手中,那便是祖母之物,而祖母将它交给娘亲,那不管王婉清怎么做,都轮不到在旁人再指手画脚了。 可现在秦怀玉不但要整顿铺子,还要拿这件事儿来对付母亲,这就让她受不了了。 “祖母怎么说的,出了这种事情,她总归不会放任不管吧?” 在秦红鸢的印象里,秦老夫人可不是这等会吃哑巴亏的人。 然而这一次,她却是要失望了。 因为秦老夫人的确不愿意吃亏,可在必要的时候,她也不介意让自己这一方的人代替自己出血。 见女儿这般单纯,王婉清压着心中的火气,将事情经过跟她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明日你祖母若是说什么不中听的,你只管听着便是,切不可跟她起了冲突,知道么?” 今日秦老夫人已经提前给她打了招呼,王婉清先前在气头上,现下倒是冷静了不少,甚至还能安抚女儿。 但很显然这个安抚没什么用,秦红鸢红着一双眼,恨声道:“凭什么?娘,她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为何不能?我只是个认人拿捏的妾侍而已,自然是任由她们揉圆搓扁。” 王婉清说到这里,又握住秦红鸢的手,带着几分扭曲的不甘道:“所以红鸢,你要记着,绝对不能走娘的老路!” 若当年她嫁给秦毅是正房而不是妾侍,凭着自己的手段,这平原侯府早就被她收拾的妥妥当当了。 可偏偏,她只是一个妾侍。 哪怕那庄月兰是个病秧子,哪怕秦怀玉只是一个小辈儿,哪怕她的亲姑母是这平原侯府的实际掌权人,都不能改变自己被动的处境。 她恨,但却毫无办法。 见王婉清眼中的恨意,秦红鸢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抬起头坚定道:“娘,你放心,今日你吃的苦,日后我必然全给您讨回来!” 她不会压错人的,六皇子必成大器,这棵大树她也会牢牢地抱紧,等到有朝一日,她会将自己从秦家人身上受到的委屈,一笔笔连本带利的讨要回来! 而王婉清在听到女儿的话之后,更是忍不住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 便是因着女儿,她也不能不管不顾的做糊涂事儿,罢了,出血便出血吧,就当是破财免灾,至少她不能在女儿的关键时刻,给她裹乱。 只是现下的王婉清,并没有想到秦怀玉会张口管自己要那么多的钱。 …… 第二日一早,王婉清到了宁安堂的时候,就破天荒的看到秦怀玉竟比自己还先到了。 昨夜里的时候,她因着心中压着事情没有睡好,这会儿眼下是脂粉都遮不住的青黑。 见到秦怀玉,王婉清险些又压制不住火气,她极力的攥着手,这才面带恭顺的请安:“给老夫人请安。” 秦老夫人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了,这才继续了先前的话:“这是什么?” 方才王婉清进门之前,秦怀玉正让丫鬟拿了什么东西递给自己,只是因为被打断,所以秦老夫人并没有听真切。 闻言,秦怀玉意味不明的一笑,道:“姨娘来的刚好,这是跟她有关的东西。” 她说到这儿,示意丫鬟递给秦老夫人,又继续道:“这账册上面一笔一笔都核对完毕,正是姨娘从铺子里拿走的钱,每一处都可找到出处,保证童叟无欺。昨儿个祖母不是说要给孙女儿主持公道么,所以我一早便拿来给您过目呀。” 说完这话,她还无辜的一笑,一双眼睛里刻满了真诚。 如果秦老夫人没见过她的真面目的话,现下倒是真的要被这模样给迷惑了。 只可惜,经了昨日,秦老夫人却心知肚明眼前这是个心里黑的,因此只是淡淡的点头道:“先坐着吧,我回头看看。” 可秦怀玉是谁,哪能让她容后再议的压着?当下便笑眯眯道:“祖母,这事儿还是线下了了吧,毕竟年关已到,都清了帐,也好过年不是?” 这话说的很是气人,偏偏她笑的一脸纯真,直让秦老夫人的呼吸都重了几分。 “好啊,那就看吧。” 秦老夫人硬邦邦的话里,谁都听得出来怒火,然而秦怀玉却只当做一无所觉,依旧脸上带笑的看着对方,甚至还能施施然的说了一句:“多谢祖母。” 面对这样的秦怀玉,秦老夫人尚且能忍住,可待得看到那账本上最后汇总到一起的金额之后,却是再也冷静不下去了。 “五万两?!” 这话一出,不止是秦老夫人,就连旁边的王婉清也坐不住了,登时站起身子,问道:“什么五万两?” 她要没听错的话,这是自己该拿出来的钱? 而秦怀玉则是整好以暇道:“祖母也被这数额吓到了么,其实我刚看到的时候,也觉得很诧异,毕竟咱们府上的月例并不少,姨娘又不怎么出门,怎么就贪得无厌到拿了铺子这么多银子了呢?” 秦老夫人则更是直接,她面色阴沉的将账本扔给了王婉清,沉声道:“你自己来看吧。” 第108章 五万两,你怎么不去抢呢? 账本砸到身上不疼,可却是格外丢脸。然而此刻王婉清也顾不得丢不丢脸了,她急匆匆的将账本拿在手中,快速的翻动了几页,又略过直接到了最后,就看到了上面那白纸黑字几位清楚的一串。 五万一千八百零三两。 竟然还有零有整。 且最下面写了一句话,另有铜板五十二枚未曾入账,权当零头抹去了。 呵,还真是抹的好! 王婉清气得脸色涨红,先前维持的那些平和消失不见,咬牙切齿的问道:“秦怀玉,你可真会狮子大开口啊。莫说我贪墨的钱,便是当初我经手的银钱都没这么多,你如今倒是真敢要!五万多两,你怎么不直接去抢呢?” 闻言,秦怀玉嗤了一声,反问道:“怎么,姨娘这是觉得我在讹诈你?这账目上写的清清楚楚,每一笔账都是可以核对的。姨娘要是不相信我的话,可以一起核对啊。您要是实在不相信我,咱们也可以叫来官府的人一块核验。” 这账册上她的确是做了一些手脚,不过那又怎样,反正有这位好祖母在从中搅和,这钱她一开始就知道不会全收回来。 多写一点,回头也多收一点而已。 听得秦怀玉这话,王婉清更觉得呼吸不顺,手里的账本被她捏的有些变了形,咬牙问道:“大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妾身若是不认下您这笔糊涂账,您就将我也送官府里冷静冷静么?” 秦怀玉笑的一脸真诚:“姨娘这话倒是奇怪了,这哪里是糊涂账呢,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呢,您要是看不懂账目的话,我也可以请人过来一起验看啊。” 她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让王婉清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沉声道:“这账目绝对不对,我经手的时候都没这么多钱,就算是下人孝敬的有,可也远远没有这么多!” 王婉清心知自己要出血,可还是秉承着一个底线,因此继续道:“那些银子我从未动过,大小姐既然要回去,妾身自然也不会赖着不给。可是这账册上的数字,便是妾身死了也还不上!” 她手里的现银的确没有这么多,凑出来五万多两银子虽说也不是不可能,可这也让她将手里的宝贝也一并变卖了才成。 就因为这么一本破账本,自己就得倾家荡产的变卖东西给她凑钱?想的美!莫说她没有贪墨这么多,就算是真的贪了五万多,也甭想让自己都给拿出去! 她这话说完,便听得旁边的秦老夫人适时地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死不死的。怀玉,你也不要太过分了,到底是你的姨娘,何必闹这么僵?” 这话,便是示意秦怀玉见好就收了。 可秦怀玉是谁,当下便冷笑道:“祖母这话倒是奇怪了,我不过是讨要那些被吞没的银子,怎么就成了闹僵了?何况,今日我可以来请祖母主持公道的,您这样一味偏帮,叫孙女儿好生寒心啊。” 闻言,秦老夫人的脸色也有些难看,捏了捏手中的佛珠,反问道:“怀玉丫头,你是在指责我么?” 这么一顶大帽子口上来,秦怀玉自然不会认下,只是垂眸道:“孙女儿不敢指责祖母,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当初姨娘贪墨我母亲铺子里的银钱时,您不觉得过分。现在孙女儿不过是叫她将银子还回来,您就觉得过分了,孙女儿觉得您处事不公!” “我何曾这样觉得过?” 秦老夫人被她这话气得胸闷气短,为这丫头的牙尖嘴利头疼,因看向王婉清道:“行了,你姨娘不该贪墨铺子里的钱,我罚她便是了。可她到底是你父亲的妾,你这样咄咄逼人,又将你父亲放在何处啊?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王姨娘做事没分寸,从今日起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反省吧。” 她说到这里,想了想,还是觉得要给秦怀玉一些好处,便继续道:“如今你母亲的身子也大好了,以后这铺子就由她自己管着,我也不再费心劳神了。” 秦老夫人原本以为自己说到这个份上,秦怀玉总要满意了,可谁知道自己说完之后,对方却并没有一点感激的神色,反而带着讥讽的笑容,一字一顿道:“这铺子原本就是母亲的,母亲已经交代过之后由我来管理。祖母年事已高,以后的确是不必这般费心了。至于您要怎么罚王姨娘,我这个做小辈儿的的确不该干涉。不过,这银子,她怎么吃进去的,就得怎么给我还回来!” “你!” 秦老夫人被她一通抢白,只觉得越发憋了口气,沉声道:“你娘平时就是这样教导你的?这般嚣张跋扈蛮不讲理,怎堪为我平原侯府的表率?” 她深知这丫头滑不溜秋的不好对付,也懒得跟她再说什么,因看向金玉道:“去,将大夫人请过来,让她自己来看看她养出来的好女儿!” 治不了秦怀玉这个小丫头片子,她还不能拿捏媳妇了么?! 听得这话,秦怀玉心中便觉得不好,刚想说什么,却见秦老夫人将手中的龙头拐杖在地上杵了一杵,道:“你们两个,一个贪心不足、一个目无尊长,都给我好好儿反省反省!” 见状,王婉清倒是当先跪了下来,反而是秦怀玉垂着眸子,像是看不到一样,只说了一句:“是。” 秦老夫人看了更是皱眉头,也不知她这低着头算是哪门子的反省。 不过很快,秦老夫人的注意力就不在她的身上,因为庄月兰来了。 这是自从庄月兰病重之后,她这大半年来第一次看到对方。 听得庄月兰给自己请安,秦老夫人点了点头,克制着心中的不喜,道:“起来吧。” 庄月兰依言抬头,就见王婉清跟秦怀玉一跪一站,那王婉清的神情十分难看,倒是秦怀玉的脸色还算好。 感觉到母亲看过来的视线,她甚至还能回过头去,悄然的吐了吐舌头。 见她这般模样,庄月兰便也放下心来,因蹙眉问道:“你可是又顽皮,惹你祖母生气了?” 第109章 胡闹! 闻言,秦怀玉顿时笑道:“母亲莫要误会,女儿这是来求祖母给我做主了呢。不过……祖母仿佛不是很愿意替我做主,倒是让女儿十分难受呢。” “胡闹!” 庄月兰还没说话,秦老夫人就先哼了一声,道:“庄氏,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女儿?身为平原侯府的嫡长女,不但不知道什么叫做家和万事兴,不知道凡事以大局为重,反而一心钻到了钱眼里,这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么?” 见她冲着庄月兰发难,秦怀玉顿时冷笑道:“祖母这话说的有些偏颇了吧,难道说整治家风也是钻进了钱眼里?何为大局,放任姨娘肆意贪墨,放任下人目无主子,对这些熟视无睹不管不顾,这就是您所谓的大局,所谓的家和万事兴?” 怪不得不理会自己呢,合着这是觉得她母亲好欺负,柿子捡着软的捏? 听得秦怀玉这话,秦老夫人越发生气,斥责道:“你闭嘴,长辈说话,有你开口的份儿么?庄月兰,我将孙女儿让你教养,你便给我教出这么一个德行么!” 闻言,庄月兰先是行了一礼,方才淡然道:“母亲莫要动怒,怀玉平日里被儿媳给惯坏了,脾气大了些,您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丫头虽说行事乖张了些,方才的话也还是有些道理的。王姨娘这次做事的确没了分寸,胆大妄为,借着职务之便与下人勾结到一起贪墨银钱,若是不惩治的话,改日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呢。这一次,就当让她吃个教训,以后大抵也能悔改了。” 账本有猫腻的事情她知道,自然也清楚王婉清不可能真的贪墨那么多的银钱,只是女儿想要这么做,她也没有反对的道理。毕竟,自己的宝贝,自己不护着哪儿行? “怪不得她现下这个德行,都是被你给惯坏的!” 秦老夫人见她居然顶撞自己,更觉得心口堵得慌,偏偏对方的话说的又十分对,还说不出什么辩驳的来。 而王婉清更是险些忍不住,只能靠死死地掐住自己,方才带着哭腔道:“夫人,妾身知道错了,求您饶我这一次吧!” 对方哭得凄凄惨惨,秦老夫人则是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你说的也对,她的确是该吃些教训。只是这五万两也太多了些,不如折中一下吧。” 见秦怀玉想要开口,秦老夫人抢先杵了杵拐杖,沉声道:“都是一家人,你明知她没有那么多的钱,真叫她拿出那么多的银子,是要铁了心把她往死路上逼么?” 她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秦怀玉自然没办法再说别的,反正她原本就知道不可能全部要回来,现下的结果也不错。 所以秦怀玉便点头道:“祖母说的是。” 最后商议的结果,便是让王婉清拿出三万两,剩下的只当是秦怀玉吃了个闷亏。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可王婉清跟秦怀玉心里都清楚,这三万两银子,也差不多是当初她吃进去的数目了。 说到底秦怀玉没吃亏,而王婉清也没占到便宜。 毕竟,她拿到手的银子,还有一半是孝敬给了秦老夫人的。 可她敢要回来么? 她自然没这个胆子,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至于秦老夫人,在处置完了这么档子破事儿之后,也觉得精疲力尽,挥手让她们出去了。 …… “今日的事儿,是不是做的太狠了?” 庄月兰回去之后,还有些心中迟疑,虽说王婉清贪的不少,可对比她手里的资产,着实也算不得太多。再加上她对王婉清还有一些愧疚,而秦老夫人更是正经婆婆,今日这么一出,若是传出去,终归还是对秦怀玉名声影响最大。 秦怀玉是跟着她回来的,听得庄月兰这话,不由得笑问道:“母亲觉得狠了么?我倒是觉得轻了呢。” 才三万两银子,不过是让她小小的出血一下罢了。对于王婉清的私房,秦怀玉心知肚明。 毕竟前世里的时候,父亲将王婉清处置之后,可从她那里搜出来不少属于母亲的东西。至于那些银钱珠宝字画等物,加起来可不止三万两呢。 这才刚开始呢,不过先还一部分利息罢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不知为何,分明此时的秦怀玉在笑,可庄月兰却觉得一阵冷意。 她的女儿,纵然经历过一些挫折,可怎么现下看这个模样,竟像是带着一股恨意呢? 庄月兰心中不解,却更觉得心疼,只认为是自己的失职,因此握着她的手,轻声道:“傻丫头,母亲哪里是心疼她们?我是怕打老鼠碎玉瓶,你可比她们娇贵多了。” 虽说她不认为王婉清有这个胆子,但是万事都怕有万一。 再者,这世道对女儿家已经够苛刻的了,她并不希望女儿受到流言蜚语的伤害。 庄月兰的担忧,秦怀玉自然是知晓的,她顺从的依偎在母亲的怀中,享受着属于她的温柔,声音也放柔了:“母亲放心,我会留神的,日后不会这般了。” 父亲已经快回来了,按着这个时间,那两个丫头的毒也该发作了吧? 到时候家里闹腾起来,自有父亲来给她们做主,将那些牛鬼蛇神一网打尽,届时她的确不会再为王婉清费神了! 所以,她也没有骗母亲呀。 秦怀玉笑的一脸温柔,可那眸子里却是与之不符和的狠厉。 …… 王婉清回去之后,纵然咬牙切齿,也只能将身边的银子七拼八凑的,肉疼不已的让丫鬟将那三万两银子给秦怀玉送了过去。 秦怀玉也不客气,将送来的银子照单全收,便让丫鬟走了。 不过走之前,还似笑非笑的说了几句:“但愿姨娘吃一堑长一智,日后可莫要做这等糊涂事儿了。” 丫鬟也不敢将这话学舌,回去之后只是道:“大小姐收下银子了,姨娘也莫要为此动怒,当心身子。” 王婉清气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听得这话,也懒得理会,摆手便让丫鬟出去了,只留自己在房中。 第110章 秦老夫人的不满 到了第二日的时候,王婉清便没有去宁安堂,只是让人传话,倒是自己夜间着了风寒,怕过了人,故而先赔罪不来了。 秦老夫人自然知道这不过是一个托词,原本她还觉得这一次让王婉清受了委屈,有些过意不去。可这会儿见她竟然跟自己耍脾气,顿时便有些不满。 这般行事张狂,不过一点点委屈就忍不住,看来往日里还是自己太过惯着她了。 她心中虽然这般想,面上却是分毫未露,只是点头道:“身子不适就在房中歇着吧,待会让府医过去看看,别拖着。” 翡翠应了之后,便行礼出去了,倒是一旁的秦红鸢有些坐不住,因起身道:“祖母,孙女儿想去看看姨娘。” 昨日她来宁安堂的时候有些晚,秦怀玉她们已经回去了。后来秦红鸢从丫鬟那里得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忍不住想闹得时候,却先被嬷嬷给带了回去。 所以到现在,秦红鸢还没有见到王婉清呢。 到底是自己的亲娘,她纵然有不满的时候,可更多的却还是担心。 见她的神情带着担忧,秦老夫人想了想,到底是没有拒绝她,因点头道:“去吧,只是一点,不得超过半个时辰,之后便回你院子里老老实实的待着。” 毕竟是自己的孙女儿,秦老夫人还是不希望她被养歪的,更怕她一个冲动做出什么毁名声的事情来。 秦红鸢见她答应,哪里有不应的道理,连连点头,在秦老夫人挥手让她下去之后,忙忙的便行了礼出去了。 她过去的时候,府医才给王婉清诊过脉,正仔细的叮嘱着:“这两日莫要着凉,药按一日三次,最主要还是平心静气为好,少费思量。” 秦红鸢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到丫鬟送府医出去了,这才进了门:“娘,你怎么突然就病了?” 昨夜里的时候,王婉清没有睡好,那一张脸上格外的沧桑,所以此刻看来,倒是真的一副病容。 秦红鸢先前也以为她是装的,这会儿见到这个模样,顿时心疼不已,走过去,握着她的手道:“昨日的事情我都听说了,秦怀玉那个贱人,我不会放过她的!” 王婉清的心中原本也满是怒火和不甘,可此刻见女儿脸上的戾气,便只能尽力压着自己的火气,沉声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闭嘴!” 被王婉清责骂,秦红鸢一怔,想要反驳什么,可在看到娘亲脸上严肃的神色之后,便只能咬唇认错:“对不起,娘您别生气。” 见她先低了头,王婉清又叹了口气,轻声道:“傻丫头,有些事情,她做得,可你却说不得。” 不止是因着这个嫡庶之分,更重要的,是秦红鸢的名声。 秦红鸢心中满是火气,可不得不承认娘亲说的有道理,又见她气得掩着帕子咳嗽不已,连忙抚着她的后背道:“娘我错了,我不说了,您别动怒。” 女儿这般贴心,王婉清的火气迅速的消弭于无形,咳嗽了一会儿,才道:“好孩子,娘不生气。我只是……” 她的话说到一半,可秦红鸢却懂了。 王婉清止住了话,又问道:“是了,你祖母那边可说什么了没有?” 昨夜里她气闷的睡不着,后半夜的时候却是真的病了起来,其实原先这种情况,王婉清必然是要过去秦老夫人那里的,但这次被气得狠了,索性借着生病的理由躲懒,顺便也想看看宁安堂那边是什么态度。 可那结果却让她有些寒心。 “您将钱倒是痛痛快快的给过去了,可不管是祖母还是沧澜院那边,都没将您当回事儿呢。” 秦红鸢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埋怨道:“要我说,那钱您就不该给!” 别的不说,单说这里面还有祖母的份儿呢,凭什么这个哑巴亏都得母亲吃了?再者,那可是三万两银子呢,就算是给,也是得给自己啊。 见秦红鸢质问自己,王婉清捏着眉心道:“你当我想给?现下不过是没办法罢了。” 她最大的靠山就是秦老夫人,现在连对方都发了话,她能怎么做?只能认了这口气。 毕竟这个府上,她没有夫君的宠爱,唯一能够指望的,便是秦老夫人了。 要是连她都不管自己了…… 那王婉清都能想到自己的下场是什么。 见状,秦红鸢更是憋屈不已,咬牙道:“娘,我迟早都会出了这口恶气的!” 从小到大,她所有的委屈都来自于秦怀玉,迟早有一日,她会报了这些仇! “对,迟早一日,但不是现在。” 王婉清虽然病了一场,倒是觉得神思更加清明了,因握着她的手道:“所以,你现在只能忍耐,知道么?” 对于王婉清的话,秦红鸢一向是听的,因点头道:“您放心,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见女儿这般懂事儿,王婉清更是心疼不已,抱住女儿的时候,她甚至不由自主的在想,这样忍气吞声,也算是值了。 只要是秦红鸢过的好,她受些委屈无所谓的。 可王婉清没有想到,上午还在这里跟自己信誓旦旦的保证的秦红鸢,下午便惹了祸端。 …… 前日才下了雪,今日冰消雪融,日头高悬,虽然稀薄,却是难得的晴好天气。 才过了午后,秦红鸢在房中待得憋闷,又得了嬷嬷给的半天休息时候,便忍不住想出来走走。 谁知才经过后花园,就好巧不巧的看到了秦怀玉。 与她的阴霾心情相比,对方却是一脸笑意,吩咐丫鬟在梅花树下摆了点心,自顾坐着看书。 秦红鸢原本要走的步子瞬间就走不动了,看着对方,眼眸里恶毒的几乎渗出毒液来。 而秦怀玉显然也感受到了对方的目光。 这会儿的秦红鸢年岁还小,远没有后来的心机,心里所想皆呈现在了脸上,自然分毫都没有被她错过。 秦怀玉只见她这模样,便觉得心情越发好了,因捏了一块糕点塞在口中,闲适的又翻动了一页书。 第111章 针锋相对 秦红鸢咬了咬牙,到底是没有忍住,走过去,带着几分讥讽道:“大姐姐倒是很有心情,这是来赏花了么?” 闻言,秦怀玉眉眼一弯,淡淡道:“嗯。二妹也好兴致啊,可是姨娘身子好了?” 她一句话戳人心中痛处,秦红鸢呕的几乎吐血,可一想到姨娘交代的要忍耐,便强制露了一抹笑意,道:“是,姨娘身子好了点,只是大夫说要静养。” “既是身子不好,那就好好儿歇着吧,二妹也该劝劝她,凡事莫要太逞强。毕竟,不是她的,拿到手里也得有福气受着不是?” 秦怀玉脸上仍旧言笑晏晏,仿佛那些诛心之语不是出自自己的口中一样。 可惜她能冷静,秦红鸢却是受不了的,当下便脸色一变,咬牙问道:“大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啊。” 秦怀玉施施然的笑着,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懒懒的起身,将书本交给了丫鬟,道:“这花儿倒是开的不错,二妹要一同赏花么?” 见她邀请,秦红鸢下意识要拒绝,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顿住了脚步,点头道:“好啊。” 眼下还不是跟秦怀玉撕破脸的时候,别的不说,只说六皇子的事情,她还是得费心一些,让这秦怀玉能够进套才行。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丫鬟则是远远地跟着,她们说话便无人可以听见了。 “姐姐瞧,这梅花开的多好。” 秦红鸢说这话的时候,抬手折了一枝梅花,笑道:“不过却比不得姐姐的容貌,当真是人比花娇。” 闻言,秦怀玉脸上笑意未变,淡淡道:“二妹谬赞了。” “我说的可是真心话。” 被这冷风一吹,秦红鸢却是清醒了不少,这会儿脸上只见笑意,仿佛先前的那些怒火嫌恶与憎恨都是幻象一般。 “不过——” 她话锋一转,又叹了口气道:“可惜这样好的花,熬得过寒冬,却赶不上那春日的暖意融融。总得了个遗世独立的名头,终归还是抵不上春日百花盛放的光景。可见这花儿也好,人也好,都得对了时候,才能有好的果子。” 听得这话,秦怀玉哪里不懂,这是在暗示自己六皇子的事情呢。 她勾起一抹冷笑,并未接话,只是眼眸里的凉薄比这寒风更冷上几分。 平心而论,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从未想过要为了那些皇权富贵如何。 前世里,就算是辅佐顾明珏,也不过是倾尽了一颗心,便倾尽了所有去助他。至于那些荣华富贵在她的眼中,根本比不上他随手插在自己头上的一朵野花。 而今生,没了这些痴念,顾明珏于她而言,更是刻骨的仇敌。 至于那些权势,更是浮云了。 所以秦红鸢这话,只让她越发觉得讥讽。 秦红鸢说完之后久久得不到秦怀玉的回答,抬眼打量她的时候,却见对方的眼中竟然是嘲讽。 她顿时觉得脸上一热,下意识的问道:“姐姐觉得我说的不对么?” 闻言,秦怀玉回眸,眼神仿若雪山神女,圣洁不可攀。 “花开四季,何为不合时宜?二妹,心中何物,眼见便何物。这话,你听得懂吧?” 这话直白且不留情面,让秦红鸢的脸色瞬间涨红,继而道:“大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怀玉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她一向光明磊落习惯了,现下跟秦红鸢虚与委蛇,只觉得格外的恶心,因淡漠道:“你我原本就没什么姐妹情分,现下没有外人,倒也不必装的这么亲亲热热的。还有,你愿将顽石当美玉是你的事情,想拖我下水,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吧。” 说完这话,秦怀玉也不再看她那一脸震惊的模样,转身便要离开。 却不想,秦红鸢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带着几分惊恐质问道:“大姐姐,你将话说清楚,什么叫顽石当美玉?” 她现在的城府还没有那么深,被秦怀玉骤然点破事实,惊怔之余更多地是害怕,难不成,秦怀玉知道了什么? 见她拦着自己,秦怀玉不耐烦的将她的手甩开,淡淡道:“你自己心里清楚的事情,何必来问我?” “我不明白大姐姐在说什么。” 秦红鸢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冷静,却不知她此刻的这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大姐姐,您是听了谁浑说的,这是想要离间咱们姐妹的情谊呢,您不可相信这些啊。” 听得秦红鸢这话,秦怀玉嗤了一声,反问道:“那二妹妹倒是说说看,是谁要离间你我的情谊?还是说,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情谊可被离间的么?” 这话太过直白,倒是让秦红鸢一时语塞,继而呐呐道:“自,自然是有的。” “秦红鸢,有些东西,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也不代表,你就可以拿我当傻子,懂吧?” 秦怀玉懒得跟她说这么多,只是见她现下这个死皮赖脸的模样,也隐隐的起了几分火气。 对于这对母女,她一直都打算一击毙命,再加上局已经布下,只等收网,所以便没有再用别的手段。 但是架不住,这秦红鸢一直在自己面前蹦跶。 “大姐姐你……” 秦红鸢没想到她会这么不顾及情面,还想说什么,却听得秦怀玉打断了她的话,继续道:“你所图什么我清楚,想跟顾明珏苟且也是你的事情。可有一点,你若敢毁平原侯府半分,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你……” 这一次,秦红鸢彻底被吓到了。 她原本还抱着几分侥幸,可秦怀玉这话,却是直白的告诉自己,她知道。 是的,什么都知道。 然而也正是因为对方这一副将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姿态,彻底的激怒了秦红鸢。 自己苦苦巴着的六皇子,在秦怀玉眼中什么都不是,而自己所追求的一切,在秦怀玉这里都唾手可得。 她只觉得妒火将自己都要烧化,再也维持不住先前端庄的模样,脸上的伪装也龟裂开来,尖锐着声音问道:“秦怀玉,你现在这样嚣张,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嫡长女罢了,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比我强的?” 第112章 她不服! 这模样,倒是跟前世里最后的时候重合上了。 若说重生之初的时候,秦怀玉还控制不住自己的恨意,那么现在,看到秦红鸢这模样的时候,她反倒是只剩下了鄙夷和淡漠。 秦怀玉推开秦红鸢的手,淡淡道:“便是只凭着这个身份,我便与你天差地别,你说,我还需要凭别的什么么?” 这一句话,像是一个耳光,狠狠的打在了秦红鸢的脸上。 是啊,不用说别的,但凭着这个身份,秦怀玉就有足够的资本来压制着自己了! 平原侯府嫡长女,父兄的掌上明珠,连名字都跟她们秦家的女孩不一样。 她们都是红字辈儿,可秦怀玉却是占了一个怀! 她早就清楚这些事情的不是么,就算是秦怀玉一无是处,可就凭着这一份宠爱,她就比她们强得多了! 可是,她不服! 她自认为自己并不差,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哪一样不是能够拿得出手的?甚至就在长公主的宴会上,拔得头筹的也是自己,而非秦怀玉。 可就因着这一个身份,她便强压了自己一头,凭什么?! 除了这个身份,她没有什么比秦怀玉差的,却偏偏就是这一个身份,是她这辈子都无法拥有的! 秦红鸢咬牙切齿的诅咒道:“秦怀玉,你别得意的太早,日子还长着呢,咱们且走着瞧!迟早有一日,有你求我的时候!” 到那时候,她一定要让秦怀玉生不如死! 见她撕破了脸,秦怀玉反倒是笑了,嗤了一声道:“好啊,那我就等着,有什么大招你大可试出来,我接招便是了。” 前世今生,她从未怕过谁,更不怕别人威胁自己! 见她这软硬不吃的模样,秦红鸢越发气得眼前发黑,她指着秦怀玉道:“好,那咱们就走着瞧!” 她说完这话,再也不想看到秦怀玉,转身便要离开,谁知一个不防,就觉得脚下打滑,一个趔趄,整个人便朝着地上摔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秦红鸢眼神一闪,顿时起了一个恶毒的想法,她就算是摔下去,也要将秦怀玉一起拖下水! 现下正是冬日,按理说湖面上的冰早就该化了,可因着府上的女眷喜欢喂鱼,所以下人们早早的便将冰面都给凿开,现下里面的水流动的格外欢快。 秦红鸢掐算的好,借着自己摔倒的动作拽住了秦怀玉,哪怕要牺牲了自己,也要将秦怀玉一并给拖下水。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唯独忽略了一点,那就是秦怀玉会武。 变故只在一瞬间,而秦怀玉早在秦红鸢朝着自己扑过来的时候,便靠着本能朝着旁边躲去,只一个闪身便避开了。 见到秦怀玉躲开之后,秦红鸢便觉得不好,可这时候已经晚了,她再也没有反应的机会了。 只听得水面上噗通一声,下一刻便见秦红鸢整个人都落入了水中,成了一个格外狼狈的落汤鸡。 冬日的衣服本身就厚重,再加上秦红鸢今日还穿了披风,那厚实的衣服迅速的吸足了水,将她整个人都往下坠了进去。 这会儿的秦红鸢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或许做了蠢事儿,然而现下纵然她后悔也已经晚了。 秦红鸢不会水,落水之后,被沉重的衣服坠着,更是害怕的在水中胡乱扑腾,然而她却不知道,自己越是这样,便会下坠的越厉害。 原本这喂鱼的湖面就不是很深,可偏偏经了秦红鸢这么一折腾之后,整个人便迅速的向下坠去。 “不好了,二小姐掉水里了,快来救人呀!” 远处的丫鬟们看到这一幕,顿时目眦俱裂的喊人,又忙忙的朝着这边跑过来。 而秦怀玉,只是在看了她一眼之后,便转身淡漠的走了,只留下了兵荒马乱的现场。 丫鬟们见自家主子走了,连忙就追了上去,有想开口说话的,可在看到秦怀玉的脸色之后,谁都不敢再说什么了,只能噤若寒蝉的跟着自家主子一块离开。 至于秦红鸢的身边的丫鬟,在看到自家主子这般惨之后,急急忙忙的便喊人,又是要请府医,又是张罗着将人抬走,可谓是乱糟糟的一团,更是无人顾及别的了。 等到下人将秦红鸢救上来之后,她整个人都已经昏迷过去了。 早在救人的时候,便有丫鬟乖觉的去回禀了老夫人,所以等到秦红鸢被送到自己的院落之后 没多久,秦老夫人便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了。 对于这个孙女儿,她还是十分在意的,因此进门之后,先是不由分说的将今日跟随的丫鬟拖出去打了板子,又让府医好生给秦红鸢诊治。 等到得知自己的孙女儿没什么要紧之后,这才沉声问起了今日的事情经过。 那两个跟随的小丫鬟原就是外间打扫的,平日里很少跟秦红鸢说话,今日也是头一次,不想就挨了板子,这会儿疼的脸色发白,话都说不出来,可见秦老夫人阴沉的脸色,又不敢不说。 斟酌了一番之后,方才带着哭腔道:“回老夫人,今日……今日是大小姐欺负了二小姐……” 其实她们离得远,根本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儿,可她们都是秦红鸢的丫鬟,若是不说是大小姐的缘故,那回头受罪的又得是自己了。 听得丫鬟这话,秦老夫人的脸色顿时便有些不好,原本昨日才被秦怀玉将了一军,心里正憋着气呢,现下又遇上这事儿,瞬间便沉声道:“去将秦怀玉给我叫过来!” 见她动了怒,小丫鬟们大气都不敢出,金玉则是应声安抚她,又着了人去请秦怀玉了。 秦怀玉来的时候,便闻到了院子里隐隐的血腥味儿,再看雪地里跪着脸色惨白的小丫鬟正是先前跟着秦红鸢的,心中了然,径自便走了进去。 “祖母找我?” 见秦怀玉来,秦老夫人嗯了一声,道:“去外面跪着吧。” 这个孙女儿一向牙尖嘴利的,懒得跟她计较那么多,既然犯了错直接跪着便是了,同她辩驳,反倒是丢了自己的脸面。 第113章 如此公道太偏心 见秦老夫人不分青红皂白的便要自己跪着,秦怀玉收起脸上的笑容,道:“不知怀玉哪里做错了事情,让祖母这般动怒?” 秦老夫人掀了掀眼皮,看了她一眼,问道:“鸢姐儿还在床上昏迷不醒呢,你自己做的好事儿,现下倒是有脸来问我?” 秦怀玉早知如此,倒是丝毫不意外,只道:“二妹落水我的确在场,可当时在场除我之外还有其他的下人,事情经过到底是什么,您一问便知。可祖母现下只听一面之词,便不分青红皂白的直接让我去外面跪着,这个公道给的未免也太偏心了吧?” “偏心?这些丫鬟都说了,是你欺负她,将鸢姐儿推下水的!” 秦老夫人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又道:“怀玉丫头,你身为长姐,不求你能够宽宥弟妹,但你连最基本的和睦都做不到,如何配为平原侯府的嫡女?” 这话说的十分重,显然是认定了是秦怀玉的过错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只冷笑一声,道:“祖母怎知我没有做到,又怎知不是那丫鬟在说谎污蔑我?为了一个下人的片面之词便要治我得罪,恕我难以从命!” 秦老夫人被她这模样气到,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放在了桌案上,冷声道:“你还真是张口就来,说我污蔑你,那你倒是说说看,事实情况究竟是什么样的?” 她心中认定了秦怀玉欺负了秦红鸢,便将方才在周围的几个丫鬟婆子们都给叫了过来。 为了防止秦怀玉使诈,她还特意将人挨个带进来,不让这几个人有接触的机会。 可谁知道,那问完的结果,却是明晃晃的打了自己的脸。 “回老夫人,今日大小姐在花园赏梅,二小姐过去打招呼,谁知那桥上的冰太滑,致使她摔倒。二小姐不知怎的没有扶旁边,反倒是伸手将大小姐往桥下推。因大小姐躲了开来,二小姐这才摔下了水面。” 一连几个的证词都大同小异,且因着角度不同,到最后甚至还有看到秦红鸢表情的。 “二小姐表情狰狞,瞧着倒像是要吃人似的。奴婢赶过去救时,还听见二小姐在骂人……” 秦老夫人听得这几个人的证词,脸上却是越来越难看。 她先前听得那两个丫鬟的话,已然认定了这次是秦怀玉故意找事儿,可现下这几个人在没有串联供词的情况下,还能这般说,很显然这才是真正的事实了。 因此她等到让人将这几个丫鬟婆子分别带走之后,便阴沉着脸道:“去将那两个贱婢给我带进来!” 这一次,那两个丫鬟便没有敢在隐瞒了。她们倒是还想维持先前的说辞,可等到被秦老夫人两句话一骂,便颤颤巍巍的说出了事实。 “回老夫人,是……是二小姐先挑衅的大小姐,试图将人推下水未果,自己才落水的!”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她们也顾不得会不会得罪秦红鸢了,毕竟方才那么多人进进出出的,她们身上还有伤,已然自身难保,哪里还敢再为了维护主子而撒谎? 偏偏这时候秦怀玉还冷笑一声,道:“祖母还真是给的好公道。” 眼见得秦怀玉说完这话之后直接拂袖走了,连礼都没有行,秦老夫人顿时觉得脸上臊得慌,看向这两个丫鬟的神情也越发不善了起来。 “这二人胆敢污蔑主子,胆大包天,平原侯府容不得这等刁奴,拉出去发卖了吧。” 那两个丫鬟没想到自己会落得这样的下场,顿时便哭喊着求饶,只是不敌那健壮有力的婆子,不多时便被带走了。 秦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想到秦怀玉临走时的模样,更觉得恼羞成怒,也顾不得秦红鸢还未醒过来,带着金玉便回了宁安堂。 临走之前,还下了一道禁足令:“二小姐顽劣,就好生待在房中学规矩,学不好之前就不必出来了。” 至于多久才算是学好,这便没有定数了。 王婉清得知了女儿落水的消息之后,顿时忍不住,不顾自己的病体,急急忙忙的往流光阁赶来。 谁知还未走到门口,就看到秦老夫人怒气冲冲的身影。 她连忙迎了上去,先是行了礼,又开口问道:“老夫人,鸢姐儿她……” 谁知她才说了这话,就见秦老夫人瞪了自己一眼,沉声道:“你养出来的好女儿!” 说完这话,秦老夫人也不等她的解释,直接便带着金玉走了。 王婉清见状便觉得不好,纵然知道此刻最好的做法便是追上去安抚秦老夫人的情绪,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女儿现下还生死未卜,当下就什么也顾不得,只迟疑了一瞬,便转身去了流光阁。 “袭彩,二小姐怎么样了?” 她到了院内的时候,就闻着那血腥味儿咯噔一声,等进屋之后发觉这股味道竟然更加浓郁,便更加的觉得一颗心往下沉去。 袭彩正带着丫鬟在收拾房中那两个丫鬟残留下来的血迹,听得王婉清的声音,连忙回身行礼:“给姨娘请安。” 王婉清摆了摆手,直接去了内间,复又问了一句:“大夫可来过了,怎么说的?” 床上的秦红鸢还在昏迷之中,已然烧了起来,脸色通红,唯有那嘴唇泛白,瞧着甚是可怜。 王婉清只看了一眼,便被愤怒充斥了心神,回头看向丫鬟的眼神也不善了起来。 袭彩见状,哪里不知道是王姨娘发怒了,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颤声道:“回姨娘,大夫来过了,说二小姐没有大碍,发了汗便好了,只是才落水,大约是呛着了,故而昏迷了过去。至于今日的事情……” 其实袭彩也不是很清楚,但方才从丫鬟的问话中,她也约莫拼凑出了事实。可这样的事实,却是不能说的,因此她斟酌了一番,犹犹豫豫的继续道:“今日二小姐去花园赏花,恰碰见大小姐,许是有了些口角纷争,之后二小姐便落水了。奴婢当时在整理内务,并不曾在场,在场的那两个丫鬟方才已经被老夫人着人发卖了出去,故而没有机会单独问她。” 第114章 王婉清的坏水 这话说的含含糊糊,端看听着怎么想了。 很明显,她这些话,听到王婉清的耳朵里,便是秦红鸢被秦怀玉欺负了。 可若是如此,方才秦老夫人怎么会气冲冲的走了,还给自己撇下那样一句话? 因此王婉清想了想,又追问道:“老夫人在这儿的时候是怎么回事,还发生了什么?” 袭彩一直在门外候着的,听得并不真切,只道:“老夫人在这儿待了有一会儿,期间还叫了几个前来作证的丫鬟婆子,奴婢在门口听着那话中的意思,似乎她们都说是小姐挑衅大小姐,却反受其害的。” “果然如此!” 王婉清先前就猜到了一些,可现下听到的时候,还是觉得气愤不已。这秦怀玉,简直是欺人太甚! 正在她气愤不已的时候,秦红鸢却醒了过来。 她昏迷的时候做了个梦,只觉得自己仿佛行走在冰川之间,此时骤然见到王婉清在自己身边,顿时便委屈的哭了起来:“娘亲,你要给我做主啊!” 见秦红鸢这个模样,王婉清只觉得一颗心揪起来一样,抱着她安抚道:“莫哭,鸢姐儿,你告诉娘,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是不是秦怀玉欺负了你?!” 秦红鸢点头,恨声道:“我今日落水,都是因为她!”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毕竟她若不是想要谋害秦怀玉,也不至于自己反而被惯性带入了水中。 但秦红鸢并不这么想,甚至于在她的认知里,自己现下这么惨,都是秦怀玉所造成的。 见她哭得凄惨,王婉清越发恨得咬牙,她之所以忍气吞声,无非是为了想让女儿过的好一点。 可现在她银子也出了,脸面也丢尽了,非但没有让秦红鸢过上安生日子,反而被变本加厉的欺负! 这让她觉得忍无可忍。 秦红鸢到底是落水受了惊吓,丫鬟伺候着喝药之后,很快便入睡了。 王婉清抚摸着女儿沉睡时颇为不安的面容,眉眼中的戾气越聚越浓。 这一口气,她是绝对不会就此咽下的。哪怕是她豁出去一切,也得帮秦红鸢讨回这个公道。 …… “琉璃,拿着这些银子,去一趟天晖阁。” 听得王婉清的吩咐,琉璃的神情瞬间变了变,低声道:“姨娘,您要三思啊……” 那天晖阁是什么地方,自来接的都是杀人越货的买卖。 据说天晖阁之内所有的教众都是强盗土匪之流,故而从不忌讳官府,不管金主要杀的人是谁,只要银子给够了,哪怕是天王老子的头上他们都敢动土。 所以寻常人都不敢跟他们打交道的。 王婉清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渠道,上次便让自己去那些人的手中买了一副秘药来。而那一副药……现下已经尽数到了夫人的膳食之中。 那一次跟他们打交道的经历,已经让琉璃心有余悸了。可王婉清这次竟然还要跟那些人合作,甚至连银钱都拿出了那次的双倍。 而她这次要办的事情,更是比上次更为狠辣! 姨娘这是疯了么? 对于她的劝阻,王婉清只是睨了她一眼,冷声道:“我的决定,何时轮到别人来置喙了?告诉他们,这五百两银子只是定金,事成之后,再加三千两。” “姨娘……” 琉璃还想再说什么,可在看到王婉清的神情之后,只能将话咽了下去,低声道:“是,奴婢这就去。” 等到琉璃去了之后,王婉清这才缓缓勾起一抹冷厉的笑容来。 秦老夫人不为她们娘俩出头,那她就自己另外找路子! 哪怕这个法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她也乐意。 三千五百两银子,买秦怀玉的一条命,值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是疯了,可是对秦怀玉的新仇旧恨,已经让她失去了理智,现在王婉清唯一想做的事情,便是杀了秦怀玉。 只有她死了,自己的鸢姐儿才会是平原侯唯一的女儿,哪怕只是一个庶女,也是唯一的! 而这个唯一,足够她以此来做很多的文章。 更何况,秦怀玉欺人太甚,这次是她的鸢姐儿命大,可焉知下一次还能不能如此幸运,还可以死里逃生? 所以,秦怀玉必须死! 至于自己么…… 她知道,秦怀玉若是死了,那么等到秦毅回来之后,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但是无所谓,一则这天晖阁行事缜密,从不会叫人抓住把柄。二则,有秦老夫人在,那就是她最好的盾牌。 就算是事情真到了瞒不住的时候,大不了自己的一条命,能换来鸢姐儿从此前路无阻,那也值了! 夕阳渐渐被夜色吞噬,房中最后一抹光线消失之前,还可隐约看到王婉清脸上阴森可怖的笑容。 如地狱厉鬼,狰狞而恶毒。 …… 都说过了腊八就是年,进了腊月里,街头巷尾到处都弥漫着喜气洋洋的气息。 自长安大街一路走过去,大街小巷内的吆喝叫卖声,空气里混合着食物的香气跟爆竹焰火的硝烟,汇聚成了这俗世里最温暖的一幕幕。 不过这样热闹的街道,却也有一样坏处,那便是马车根本走不动。 起初秦怀玉还只是隔着帘子往外看去,可到了后来,见马车半日都行不动一步,索性便弃了马车,吩咐车夫在外面守着,自己则是预备步行去药铺里。 今日出门是要给母亲买药材,原本她不想坐马车的,不过因着这赶车的车夫是母亲筛选进府的下人,她行事上放心,便让这人随自己出来了。 除他之外,秦怀玉再没有带别的人。 见秦怀玉要自己过去,那车夫谨慎的劝道:“大小姐,今日街上人多,您还是不要过去了,有什么需要采买的,大可吩咐小人前去。” 闻言,秦怀玉笑着摆了摆手,道:“无妨,你在巷尾等我吧,等买齐了东西,我自会来寻你。” 且不说那些药材繁杂,再者外面的铺子里面有那以次充好的,所以她得自己过目。 再者,师傅配的方子被别人看了到底不妥,还是她自己去放心。 第115章 巧遇顾明渊 见秦怀玉坚持,那车夫只得应承下来,因点头道:“是,大小姐且当心些,小人就在此处等您。” 秦怀玉应了一声,跳下马车,转身便朝着捏了捏转身便朝着药铺的方向走去。 正是年末时节,街道上行人如织,虽说不至于走得艰难,到底是速度格外的慢。 好在秦怀玉也不着急,她今日出来,一则是买药,二则便是打算随便逛逛。 因此见前路走不动的时候,索性便也停了下来,朝着旁边的玉器铺子走了进去。 相较于那些胭脂水粉绸缎庄子点心铺子之类的,这等玉器铺子的生意便冷清了一些,店内的人也没有到拥挤走不动的地步。 这家玉器铺子开在闹市之中,里面的玉器也都是些寻常人买得起的,不过胜在做工精细,瞧着倒也还可以入眼。 秦怀玉随意转了一圈,倒是看中了一个玉雕的小金鱼并几个小玩意儿,价格不贵,闲来无事拿来把玩正好。 待得付了钱之后,就见外面已然畅通了不少。店家将她要的几样玉器打包好递过来,秦怀玉笑着道了谢,接过了东西,这才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谁知才绕过了吉祥路,就听得一个少年惊喜的声音响起:“秦姐姐!” 秦怀玉循声望去,顿时诧异一笑,问道:“宁安,你怎么在这儿?” 叫住她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宁安。 冬日天冷,他却像是一个小火炉,只穿了鸦青色的棉服,头发松散的束着,此刻已经有些歪了,头上竟还见了汗,鼻尖倒是被吹得有些红。瞧着秦怀玉的时候,他一双眼睛笑眯眯的,内中盛满了欢喜。 秦怀玉并不知宁安没有跟着张成林离开,而是住在淮安王府,这会儿看到他,第一反应还是难不成师傅回京了? 不过下一刻,宁安便给她解了惑。 “我跟着师……王爷出来买点东西——那老头子嫌弃带着我碍事,就把我扔在王爷这里了,说是等他回来再接我走。秦姐姐,好巧呀,你也出来买东西么?” 街上人太多,秦怀玉没听清楚他差点吐出来的称呼,听得他的解释,点头道:“嗯,来买些药材。” 她说完这话,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又加了一句:“王爷?哪个王爷?” 这京中里面,跟张成林相熟的,还能是哪个王爷? 她问了之后,便觉得自己问的话有些多余。 宁安倒是笑眯眯的回答道:“淮安王啊,你看,他在那儿呢。” 顺着宁安指引的方向,秦怀玉就看到了那一张格外熟悉的面孔。 与宁安这个小火炉不同,他仿佛格外畏寒,墨色披风罩在身上,足蹬鹿皮靴,发束紫玉冠,面如春晓,眸内含笑。眼尾挑着,带出无限风情来。 分明是长街人群接踵摩肩,偏他经过之时,竟似闲庭信步。 “秦小姐,好巧。” 那一瞬间,秦怀玉竟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这街道上的万千之人尽数消失,就连声音也都被灭了个干净,唯独剩下眼前之人,清晰而明朗。 直到顾明渊的声音响起,才将她那一瞬间的虚妄想法给拽了回来,饶是如此,秦怀玉也不由得心头一跳。 她轻咳一声,点头道:“王爷出来买东西?” 顾明渊微微点头,伸出手来将宁安歪了的发束正了回去,带着几分无奈道:“才说了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他向来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头一回被宁安撺掇着出来走走,竟还险些将人给丢了。 闻言,宁安回头讨好的冲着他一笑,一面道:“秦姐姐,你不是说要去买药材嘛,我陪你一起去吧,挑选药材这事儿我最拿手不过了。” 对于他的建议,秦怀玉倒是觉得没什么可拒绝的,毕竟宁安说的也是事实,不过却要征求下顾明渊的意见。 “王爷觉得可否?” 顾明渊自然没有意见。 原本出来走一走,只是为了照顾宁安的小孩儿情绪,能够遇到秦怀玉则是意外之喜。 见他们二人都答应下来,宁安当下心中一喜,三人便朝着药铺走去。 不得不说,在挑选药材方面,宁安虽然年纪小,可却是十足的行家。不过片刻功夫,宁安便选出了秦怀玉需要的药材,因着铺子里忙,他甚至还上手帮着一块将药材分门别类的装好,十分的自给自足。 那店铺老板见状,还笑着调侃他问道:“小兄弟看起来常做这事儿,是哪家铺子里的,可要来咱们这儿做工?” 宁安不大跟人打交道,倒是秦怀玉笑着替他说了两句,待得付钱之后,三人便出来了。 采买好了药材,宁安便当先问道:“秦姐姐,你吃饭了么?” 这会儿时候不早了,确实到了吃饭的点,秦怀玉摇头,道:“我回府上用饭,你们还没吃饭么,那快去吧。” 见状,宁安顿时便拽着她的袖子道:“秦姐姐,您别着急走呀,咱们一起去吃个饭吧,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 他很少撒娇,秦怀玉不由得诧异,笑道:“不过才几日的功夫,哪儿就好久了?” “你不知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自然是很久了。” 宁安笑的一脸狐狸样子,然后又看向顾明渊道:“而且王爷照顾我这么久,姐姐你好歹跟我师出同门,也该谢谢他不是?” 听得这话,秦怀玉不由得好笑,刚想拒绝,就听得顾明渊轻咳一声,开口道:“一起去吃饭吧,正好本王也有事情跟你说。” 他开了口,秦怀玉便不大好意思拒绝了,再看了眼顾明渊的神情,见他似乎的确有正事的模样,便笑着答应下来:“盛情难却,不过我得先将药材送回去,让车夫也找地方歇息一会儿。” 眼前女子笑的一脸温软,顾明渊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被人戳中了,像是有一只小猫在不停的挠着自己的心房。 他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却是毫无波动,点头应下,待得秦怀玉将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他便带着二人去了就近的酒楼用午饭。 第116章 说书人的故事 已是饭点,偌大的酒楼之中喧嚣阵阵,大堂内单独辟出一方天地来,有一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坐在那里说书。 说来也巧,今日所讲的故事,正是秦家燕林军的故事。 秦家老祖宗随本朝太祖皇帝一同打江山,落得一身伤病,却为不负太祖皇帝知遇之恩,而以白身教出一批批的将才。 太祖皇帝感念其忠义,特赐丹书铁券,又以世袭爵位许之,然秦家老祖宗拒而不受,只说凡事皆应依照旧礼,不可废。 之后太祖皇帝虽收回自己的旨意,可对秦家却是越发的荣宠。而秦家的燕林军,更是百余年不衰,至今仍为皇帝左膀右臂。 秦怀玉随着小二的引领上楼时,正听台上说书先生讲到秦家老祖宗当年如何万军之中取敌首,不由得脚步一顿。 “怎么了?” 顾明渊见她脚步停住,回身问道。 秦怀玉摇了摇头,轻笑道:“这先生讲的当真精彩,听的人像是身临其境一般。” 坐在大堂内的客人们个个屏气凝神,生怕错过那说书人嘴里的一个字。 顾明渊倒是没有怀疑她这话,因接口道:“你若是想听,本王让他们将包厢换到二楼临窗处?” “不必了,这些年家训都要被我翻烂了,这些故事也早已烂熟于心。咱们上去吧。” 秦怀玉笑着将话题揭过去,面色如常的跟着顾明渊去了包厢中,只是听着那说书先生的话,到底是有些心悸。 自秦家立府以来,便是皇帝的肱股之臣,只忠于皇帝一人,从不结党营私,更不会站队。 可这一切,竟然都毁在了自己的手里。 前世因着她的任性,导致父亲破了祖宗的规矩,站队到了六皇子顾明珏的阵营之中,成为了他登上皇位最大的助力。 可顾明珏登基之后,非但没有感恩,反而将燕林军视为卧榻猛虎,为了除掉秦家的燕林军,不惜将兵防图卖给了北漠国! 此举无异于割肉饲虎,然顾明珏非但没有悔改,反而还沾沾自喜,以为除掉了心腹大患。 若说前世里她最遗憾的事情,便是没有亲眼得见顾明珏是如何败落下去的。毕竟,秦家的燕林军守着边防,也稳固了城池。秦家兵力尽去,北漠虎狼之军必定会如猛兽一般扑上来。 顾明珏的愚蠢必然会付出代价,只可惜自己早已没机会看到了。 今生她得以清醒,认清楚那狼子野心,也再不会与虎谋皮,更不会给顾明珏可乘之机。 老祖宗留下来的家训,她也会牢牢地记在心上,不站队不争名不夺利,秦家的燕林军、还有世世代代挣下来的荣誉,再不会断送在自己的手中,更不会因为她的愚蠢而没落下去。 她发誓。 顾明渊选的包厢临街,透过半透明的窗纸,可以隐约看到外面的景致。不过相对应的,楼下的声音便听得不大真切了。 饶是如此,秦怀玉也能隐隐听见楼下的叫好声。 顾明渊见她的神情,以为她还在想楼下的故事,因笑问道:“家训里所写,可有这般惊心动魄?” 他耳聪目明,听到那说书先生将故事掐在了最精彩的部分,也有几分抓耳挠心。 这说书先生是个有功底的,纵然早知道那些故事的结局,可听得他这么一讲,竟也有些捏一把汗,迫切想要知道这人是如何化险为夷的。 秦怀玉一直在神游太虚,听得顾明渊跟自己说话方才回过神来,再一看宁安也在好奇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失笑道:“家训中所写偏向实情,并无这般夸大,不过虽然寥寥数语,也当得起惊心动魄四个字。” 闻言,宁安顿时瞪大了双眼,惊叹道:“秦姐姐,你们家人真了不起!” 男生们总是崇拜武力的,这些年虽说宁安跟着张成林走南闯北,也见识了师傅的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可到底对于这样的武将,还是带着天然直白的崇敬感。 且这秦老将军的故事虽然听了许多遍,然而每次听到的都不大一样,却是一次比一次勇猛。 这会儿又听了一个厉害的,那崇敬之情就越发的收不住了。 见他这模样,秦怀玉笑了笑,正色道:“秦家祖训精忠报国,历经数代,当不得一个了不起,只是无愧于心罢了。” 原先是她傻,身在局中,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多少。如今幡然悔悟,这辈子她都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纵然她一介女流做不到精忠报国,但至少能做到无愧于心,百年之后得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她这话说的重,宁安也不由得重重的点头,道:“等我再大些,也要投身燕林军,为他们出力!” 建功立业还在其次,能跟话本里那些将军们有接近的机会,想想就觉得热血沸腾呢! 这话实在是孩子气,秦怀玉才起了几分愁绪,就被他这模样给逗笑了,不由得摇头叹道:“宁安倒是好大的志向呢,将来你若是要投军,我必给你作保。” 虽说这话是在逗他,不过也有真心在里面。毕竟军中的军医算不得多,宁安这样的,将来必然是一个良医。 得了秦怀玉的话,宁安惊喜一笑,又伸出手来,道:“秦姐姐,咱们拉钩,说话算数。” 秦怀玉拿他当小孩子来哄,自然没有不应的,同他勾了手指头,就见店小二端着饭菜进来了。 这家店做的饭菜味道还算可以,再加上今日出来走了这半日,三人也都有些饿了,因此饭菜上齐,倒是一时不在说话,只专心吃饭。 等到酒足饭饱之后,三人各自捧了一杯茶消食儿,宁安是个闲不住的,听到楼下那说书先生休息够了又开始讲故事,便笑着讨好道:“王爷,我下去听会儿可好,您先别走,在这儿等会儿我吧。” 他说到这里,又可怜巴巴的看向秦怀玉,道:“秦姐姐,待会咱们一起走,你也等等我好不好?” 宁安生的好相貌,秦怀玉又自觉活了两世,看他如同瞧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哪有不同意的,当下便点头应了。 第117章 本王谢你才对 顾明渊见秦怀玉眼中的宠溺,恍惚有种她是三十多岁的妇人做派,不过这念头只起了一瞬间便消散,倒是同意了宁安的提议。 待得他欢欢喜喜的去了,顾明渊这才道:“可是担心你父兄?” 方才吃饭的时候,见她吃的不多,似乎胃口不佳。 顾明渊思索了片刻,才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来。 毕竟方才上楼时,她听见下面说书的讲秦家祖先的故事,由此想到父兄也是有可能的。 闻言,秦怀玉诧异的抬头,笑着问道:“嗯?” 她问了之后,又了然了顾明渊的意思,知道他这是在关心自己,便解释道:“今日起的迟了些,所以没什么胃口。不过先前家里已经得了信,知道父兄已然预备回来,想来这会儿也在路上了吧?” 毕竟,前世里父兄这时候也走到半途中了。 秦怀玉原本是要解释的,谁知顾明渊却在听完她的话之后,更加认为她是挂念亲人,便一本正经的点头道:“嗯,他们昨日已行至武昌县,发了加急信件,请大军驻扎西山大营的印信,朝廷已经下发了。” 说到这里,顾明渊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按着现下的行程,五日后便可到京。” 听得顾明渊这话,秦怀玉先是一愣,下意识的笑道:“王爷,您不必说这么多的。” 他所说的这些,已经属于公文范畴了吧。 顾明渊温声一笑,道:“无妨,这消息不算机密,反正你迟早也是要知道的。” 瞧着她这样没精神,兴许到了准信,还能心情好些。 顾明渊的关心坦坦荡荡,秦怀玉心中只觉得暖意融融,诚挚道:“多谢王爷告知。” 不管这个消息属不属于机密,顾明渊能告诉自己,至少是信任她的,且这份不掺杂杂质、且恰到好处的关心,让她觉得很舒服。 按照顾明渊的话来算,那父兄他们回来,也就是除夕的前几日了。 这个时间,跟前世里的时候所差无几。 先前她还有些担心这样的大事情会不会因着自己的重生而出现偏差,现下听到确切的消息,的确是觉得放松了不少。 不知是不是在顾明渊的面前很轻松,所以秦怀玉念及此,脸上便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来。 她笑起来的时候,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像是一只猫儿一样慵懒且诱人。 顾明渊被这一抹笑容晃花了眼,下意识的接口笑道:“别这么着急的谢本王,焉知本王没有私心呢?” 不知为何,他的表情分明很正经,可秦怀玉就是从中听出了几分的调侃来。 他的声线原本就属于冰山冷泉,此时添了调侃,倒显出几分俗世人气来,瞬间鲜活了不少。 分明对方也没有说什么,可就只这一个声音,就让秦怀玉的心头有些滚烫,生出几分异样来。 下一刻,她便压制了自己的想法,一面唾弃着自己,一面试图轻松的笑问道:“不知王爷有什么私心?” 这话问的也是玩笑了。 毕竟在秦怀玉的认知里面,顾明渊就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 前世里纵然接触不多,可她也始终记得对方的君子行径,故而前世里算计顾明渊的时候,她曾不止一次的唾弃过自己。 至于今生的相交,更让她确认了眼前男人的品性高洁,如同皑皑白雪,无暇而圣洁。 这样的一个人,说出自己有私心的话,秦怀玉怎么都想不到会是什么,自然当这是调侃了。 顾明渊倒是没想到她会反问自己,下意识失笑道:“私心么……” 自然是有的。 只是,那念头如野火燎原,却是太过唐突,说不得。 因此顾明渊低头啜了一口茶,这才淡淡的笑道:“自然是报恩了。” “报恩?” 秦怀玉微微一愣,以为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毕竟,自她记忆里以来,跟顾明渊的相处,都是受对方的恩德,何曾帮过他什么? 见秦怀玉这样呆愣的模样,顾明渊只觉得心中柔软,温声道:“先前节礼时,你可是送了本王一个枕头?” 他提起了这件事,秦怀玉才想了起来,有些羞郝道:“唔,学艺不精,做工粗陋,让王爷见笑了。” 先前送给他只是一时冲动,等到真的送出去了,秦怀玉又觉得格外忐忑,既担心自己做的药枕上不得台面被嫌弃,又担心顾明渊用了不舒服。 现在听他提起来,更有些不大好意思。 她鲜少有这样女儿家的娇软模样,倒是引得顾明渊心头一动,继而轻声笑道:“药枕很好,本王很喜欢。” 说这话的时候,顾明渊的神情格外的正经,话中的诚意更是让人无需猜测便能感知到。 秦怀玉微微一怔,只觉得这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倒像是带出无限缱绻来似的。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听得顾明渊继续笑道:“那药方倒是十分合我的症状,自从用了之后,睡眠较之前好多了。只是劳烦你这样费心,倒有些过意不去。所以不过区区几句话,费不得什么,倒是还了你这个人情,说起来还是本王占便宜了。” 这话并不是说谎,他这些年被失眠之症所困,已经许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有了那个药枕之后,只要想到这是秦怀玉一针一线缝出来的,他便觉得心中熨帖,竟连睡眠都好上了许多。 只是这到底是心药还是对症,便不可言说了。 顾明渊将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秦怀玉越发的觉得不好意思,轻咳一声,道:“一时心血来潮,做工着实上不得台面,能帮上王爷就最好了。” 虽说那方子是被张成林过目的,但秦怀玉并不相信自己这个半吊子开出的药方真的能够高于师傅,想来这话是顾明渊为了安慰自己才说的。 但不知为何,听到他这么说话,秦怀玉的心中竟生出几分隐秘的欢喜来。 眼前女子双眸如水,清澈而宁静,看了顾明渊却觉得仿佛有一把火在烫着自己的心,让他的喉咙都有些发干。 第118章 本王说的是实情 茶水已然不能解渴,偏这里并没有酒,顾明渊只能掩饰般的将那一盏茶牛饮似的喝干,方才微微平复了些许。 “秦小姐不必自谦,你所绣之物若说上不得台面,那怕是没有能上得台面之物了。” 被他这么夸奖,秦怀玉越发的不好意思,连眉眼都低垂了几分,轻声笑道:“王爷倒是捧我。” “本王说的是实情。”顾明渊见她的郝然,便又笑着加了一句:“再者,就算是没有这一层关系,告知你这些消息也无妨的。平原侯为国鞠躬尽瘁,本王一向佩服的很,如今不过透露个消息而已,举手之劳,却能定平原侯府家中的期盼之心,何乐而不为?” 他的声音如春风缓缓,让秦怀玉的心也慢慢的平复了下来,而在听得顾明渊这话之后,心中也越发的起了几分心思。 原先倒是还好,可如今一颗心却仿若擂鼓。 与她阔别了那许久的父兄,当真是要回来了。 她激动的手指都在发抖,却又生出几分近乡情怯的心思来。 也不知今生再见时,会是个什么模样? …… 平安在楼下听了一会儿说书,等到那说书先生讲完了今日的故事,这才心满意足的回来了。 “秦姐姐,你方才真应该跟我一起去听的,那先生讲的实在是太好了!” 他还沉浸在那故事之中,整个人都显得有些亢奋。 见他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失笑,应了他一声之后,笑道:“时候不早,臣女也该回去了。” 这会儿过了正午,日头极好,先前她让车夫带着药材回府,趁着这会儿的阳光走着回去倒也是个不错的打算。 见她要走,顾明渊虽然有些不舍,面上倒是分毫不动,只温声道:“好,我送你吧。” 到了这会儿,宁安才从故事里扯回了自己的神智,眉眼一转,急忙便拽住了秦怀玉的衣角,匆忙道:“秦姐姐,你先等等。” “嗯?” 衣襟被人拽住,秦怀玉好笑的看了一眼宁安,问道:“怎么了?” 宁安心中暗自嫌弃了一番自家师兄的木头疙瘩,再看他俩到现在都是很有一番距离的模样,顿时便计上心来,道:“我差点忘记了正事儿——师傅临走之前给你留了东西,被我放在淮安王府了,你现下随我去取吧?” 秦怀玉倒不知张成林给她留了什么,分明走之前不是都给了自己了? 只是她也没有怀疑宁安在撒谎,诧异了一声问道:“师傅留了什么?” 这一回倒是轮到宁安抓耳挠腮了,他原本就是随口一说,想要借机将秦怀玉拐带到淮安王府,给两个人增加一些独处时间的。 毕竟这个师兄太过木头,这么优秀的姐姐都不知道及时抓住,真叫他为难死了! 不过大抵是人在紧要关头都有些急智,所以宁安只犹豫了片刻,便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那老头子一向神神秘秘的,只说挺重要的东西。唔,姐姐你要是没事儿的话,咱们就一起回去取了吧,省的我回头只记得玩又忘了。等那老头子回来,怕是还得骂我一顿。”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借着桌子的遮挡,偷偷地踢了顾明渊一脚,以眼神给他示意,却得了对方不动声色的一记眼神威胁。 这倒是勉强有些像张成林的作风,秦怀玉略微思索了一番,便点头笑道:“也好。” 总归采买的药材已经送回府去了,她现下回去也是无事,倒不如去把师傅留给自己的东西取了回来。 秦怀玉垂眸想的瞬间,便错过了宁安偷偷摸摸的小动作。 而她应声的时候,又让顾明渊将“改日给她送上门”的话给咽了下去。 他是成人,想事情比宁安周全一些,总觉得这样邀请有些唐突。 只是当秦怀玉答应下来的时候,顾明渊又觉得自己那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尤其是在秦怀玉含笑问自己:“可会打扰到王爷么?” 顾明渊更觉得,自己那些话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因此他只是温声一笑,道:“自然是不打扰的,走吧。” 可那一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的动作,怎么看都透露着一些隐秘的不大自然。 好在秦怀玉并没有直视对方,所以便也没有看到,顾明渊微微红了的耳根。 …… 今日顾明渊本就是带着宁安出来随便走走,便没有乘坐马车,好在这里离着淮安王府并不远,不过过了三条街,就到了。 当今圣上对顾明渊的恩宠,在这一座府邸便可见一斑。 正门上的淮安王府四个大字以鎏金烫上,在日光下显得金碧辉煌。府邸巍峨高耸,带着天家的威严气派。 只可惜,这样的感觉,在进了府之后,便消失不见。 门外修的阔气,府内却是随意的很。不同于别的府上或江南婉约或大气恢宏的布局,淮安王府修建的颇有独身男人的风范。 不拘一格。 一路走来,府上不见一个年轻丫鬟,除却几个岁数大些的婆子家丁之外,便是身着盔甲的七尺男儿,不像是走在一个王府,倒是有几分武将府邸的感觉。 随处可见的苍松修竹翠柏,在这冬日萧索之中,仍旧透着翠色的生机。 顾明渊无意中回头,便看到秦怀玉有些惊诧的神情,不由得笑问道:“怎么,这般惊讶么?” 闻言,秦怀玉才回过神儿来,意识到自己的失礼,郝然的笑道:“不,只是觉得王爷的府邸修建的,不拘一格。” 这是她第一次来淮安王府,只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的住处会是这般的,颠覆自己对他的认知。 不过认真想来,今生真正不带目的的跟顾明渊接触之后,便会发现,他其实跟自己想象之中的并不一样。 “你这个说法倒是别致,本王权当是赞誉收下了。”顾明渊说着,又是一笑,道:“这话似乎有些不要脸了。” “哪里,王爷这里的确令人耳目一新。” 秦怀玉微微一笑,这府上未经大肆修缮过的景致,虽说没有别的府邸那般奢华,可却更有它自己的意味在里面。 第119章 独处 errno: operation timed out after 0 milliseconds with 0 out of 0 bytes received 第120章 不如下棋? 现下即便什么都不说,只坐在这里,便觉得心中格外宁静。 虽说顾明渊说了她可以看书,但秦怀玉没有动别人东西的习惯,所以便捧着手中的姜茶,不时地小口啜着。 到了这会儿,她才有心思打量着书房的布局。 比起来府内的陈设,这书房里的布局更加简洁明了。 左侧是半面墙的书架,上面分门别类的搁置满满当当。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一幅对联,正中则是一幅前朝名人的字画。 除此之外,这房中便没了别的装饰物。 屋内的一应家具等物都是半旧,看得出用了很久。书房不大,只是除却必备之物再无其他,倒显得这书房简洁的有些空。 若说府上的布置,让秦怀玉觉得这个人不同于别人,那么这书房的感觉,便更让她觉得,这个人似乎对自己的生活环境毫不在意。 秦怀玉打量了一圈,最后那目光还是落到了顾明渊的身上。 这会儿她甚至有些怀疑,前世里之所以被自己算计,到底是因为这个人没有发觉,还是他原本就对这些身外之物毫不在意呢? 一想到这里,秦怀玉竟莫名的有些自渐形秽起来。 许是感知到了她的目光,顾明渊抬起头来,正对上了她的目光。 偷窥别人被抓包,秦怀玉心虚不已,连忙将目光转移到了一旁,却听到了顾明渊的轻笑。 继而便见他站起身来,秦怀玉没来由的觉得心中如擂鼓,低下了头,却在余光中看到他走到了书架前。 见状,秦怀玉顿时松了口气,又不知为何竟有些失落。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见顾明渊从书架上挑选了两本书,走到她的面前,递给她笑道:“这两本是前些时日让小厮买回来的,你大抵会喜欢,拿着看吧。” 秦怀玉一愣,所以他方才,是给自己选书的? 可是这书的名字——《牡丹亭》? 大名鼎鼎的淮安王,书房里隔着女孩子才看的民间小说话本? 秦怀玉只觉得更加玄幻了。 见秦怀玉只发呆不接书,还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自己,顾明渊难得的囧了一下,继而轻咳一声,笑着解释道:“别拿这眼神看我,本王不看这些的。这是前些日宁安嚷嚷着无聊,本王让下人出去买的,谁知买回来这么些个玩意儿——男孩子哪有看这些的?” 秦怀玉鲜少会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再听得这解释,也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接了书册笑道:“男孩子不看,那就只能我这个女孩家勉强看一看了。” “嗯。” 顾明渊见她接了书,点头应了,道:“你且先看着,不喜欢自去换别的便是。” 那书册上带了些温度,秦怀玉捏着书,眼角还残存着笑容,心间也跟着微微的烧了起来。 越是跟顾明渊接触的久,她的愧疚便越是能将自己给埋起来。 前世她是怎么瞎了眼,才会百般算计这样一个男人的? 这么一想,手里的书倒是越发的烫,上面的字虽然个个都认得,她却有些看不进去了。 只是秦怀玉却不知道,此时的顾明渊也差不多如此。 那密件就平摊在桌子前,可顾明渊怎么都写不下措辞。原先驾轻就熟的事情,现在却似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了房中的女子。 他不得静心,抬眼看时,却见秦怀玉不知何时又盯着自己看,索性将手中的笔搁下,站起了身来。 秦怀玉这一次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盯着顾明渊看了,听得动静回神,见他起身,便问道:“王爷忙完了?” “嗯。” 哪怕是没有忙完,在女子这样的目光下,顾明渊觉得自己也不会再碰那些枯燥的文书了。 他点头一笑,想了想道:“干等着也无聊,不如下棋?” 以小宁安的速度,怕是天黑之前是不会回来的了。 秦怀玉倒是不知道宁安的打算,只是久等他也不来,再加上的确是有些无聊,便点头笑道:“王爷不嫌弃臣女的棋艺烂便是。” 顾明渊摇头一笑,道:“棋逢对手,如何算烂?” 二人相视一笑,摆上了棋子,就此开了棋局。 棋局之上生死厮杀,却是互不相让。 顾明渊行事看起来散漫,却善于无形之中出杀招,等对方反应之时,已然成了困兽之斗。 而秦怀玉则是兵行险着,以玉石俱焚的勇气厮杀,让顾明渊头疼不已。 二人你来我往的乐在其中,浑然不知门外有一个人正在门外抓耳挠腮的盯着这一切。 “师兄啊师兄,你是木头做的吗?!” 机智的宁安在回房没多久就想到了办法,他等了好半日,感觉时候差不多了,这才想要过来偷偷的窥探一番。 可谁知道看到的结果,险些让他惊掉了下巴。 他绞尽脑汁才将秦姐姐给拐带到了淮安王府,结果自己这个师兄非但不把握机会跟她沟通感情,反而还跟人下棋? 下棋就下棋吧,难道不知道让着美人,博美人一笑么?他都看到秦姐姐眉头蹙的老高了! 这个师兄,难道是个榆木疙瘩吗啊啊啊啊! 宁安在门外不住地小声咕哝,他自以为声音很小,却不知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旁边那两个守卫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贼兮兮的光芒。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眼前又有一个知道内幕之人,怎么能放过? 下一刻,宁安便看到那个冰块脸守卫走过来,小声问道:“小公子,里面那个姑娘是你的旧识?” 宁安虽然没怎么在淮安王府待过,可因着这二人是顾明渊的亲卫,平日里出门有一半是带着他们去,所以对宁安还算是熟悉。 宁安自然也认得他们,听得他来询问,点头道:“那位是我师傅新收的徒弟,我喊她一声姐姐。” 秦姐姐比他大,他就算是想占便宜也是喊不出一声师妹的。再说了,他心知肚明,这位可是将来的嫂子呢。 虽然师兄一点都不争气! 那个侍卫一听,眼睛越发的亮,带着狡黠的光芒开始不动声色的套话。 第121章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而宁安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的话,这会儿一个不小心,就将心里话全部说了出来,让这两位侍卫过足了八卦的瘾。 而此时房中的二人,也终于不下棋了。 日头渐渐西斜,二人这棋局厮杀的酣畅淋漓,最后竟还是秦怀玉以半子险胜。 这个胜利来的不易,而秦怀玉显然没想到自己最终可以死里逃生,那一双眸子里满是兴奋和骄傲:“承蒙王爷相让,多谢了。” 眼前女子的笑容鲜活而明媚,让顾明渊的心不受控制的打鼓,淡淡道:“本王未曾让,是秦小姐棋高一着,佩服。” 不过心里却在思索着,方才宁安的话还是有道理的,果然让一让,才会让美人更开心么。 只是…… 顾明渊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外面的侍卫,想着该如何收拾这几个在主子门口八卦的兔崽子们。还有小宁安,居然还说他是木头? 而此时的宁安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跟那侍卫说了个心满意足之后,终于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去给姐姐送东西,咱们改日再聊吧。” 屋内的顾明渊将他们的话听了个真切,而秦怀玉却因为过于专注,而丝毫没有留意到外面的动静,这会儿得胜,将棋子收了起来,笑道:“今日叨扰王爷许久,还赢了您一局,但愿我莫要讨了嫌。” 闻言,顾明渊不由得失笑,道:“本王看起来像是那等小气的人么?放心,不会。” 将棋盘收了起来,顾明渊起身将小火炉上的茶壶拿了起来,沏了杯茶递给了秦怀玉。 “谢王爷。” 茶香袅袅,喝到嘴里唇齿留香,秦怀玉喝了一口,这才想起来正事儿:“宁安怎么还没来,莫不是东西丢了吧?” 顾明渊执着茶壶的手微微一顿,意有所指道:“他快来了。” 这话声音不小,门外的宁安也听到了,他虽然还想躲在门外偷看师兄跟秦姐姐发生点别的什么,可听到这似乎带着威胁的声音,也只得不甘不愿的故意踏出几步脚步声来。 之后,又敲了敲门,站在门外道:“我可以进来吗?” 听得宁安的声音,顾明渊心里失笑,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朗声道:“来吧。” 只是等到他进门之后,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 不得不说,在某些时候,宁安对于危险的直觉格外的敏感。 就比如说现在,分明顾明渊是在笑着的,可宁安就突然觉得脖子一凉,感觉自己必然哪里得罪了师兄。 难不成,方才他在外面的动静被听到了? 宁安心里发虚,也不敢再看顾明渊,只是看向秦怀玉的目光就带着几分讨好:“秦姐姐,抱歉让你久等了,师傅留给我的东西被我搁错地方,翻了这半日,好容易才找回来呢。” 闻言,秦怀玉笑着点头道:“无妨,唔,这是什么?” 宁安手中拿着一个布包,那布破破烂烂的,也瞧不真切里面到底是什么,更难为张成林,竟然还留着这样打了好几个补丁的布块。 听得秦怀玉问自己,宁安就没来由的觉得有些心虚。这东西自然是张成林的不假,他还没有胆子拿假的东西来糊弄秦怀玉。 不过这却不是张成林留给秦怀玉的,而是师傅留给自己的。 宁安在心中转了个弯儿,嘿然笑道:“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那老头子神神秘秘的,要不姐姐您自己打开看?” 那布块被洗的掉了色,瞧着寒酸,不过却是干干净净的。 秦怀玉伸手接了过来,好奇的打开那布,只见一层层的包裹着,解开了好几层之后,自己也不由得诧异笑了。 “怎么又是医书?” 年前张成林走之前,已经给了她几本医书,说是等到年后回来要考较自己的。 那几本书是通俗易懂浅显一些的,最适合她学习不过。秦怀玉起初跟着张成林打下手,的确是为了母亲的病。只是这样天长日久的学下来,却是真的对医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所以过年这段时间,秦怀玉就算是再忙,也没有耽误下,现下已经看得将那几本书看的差不多了。 可是怎么师傅又给自己额外留了一本? 而且…… 秦怀玉翻了一翻这书上的内容,有种两眼一抹黑的感觉。 这书中的内容有些高深,不看后面,只看那前几页,十句里面得有八句一知半解,另外两句像是在看天书。 “师傅怎么留给我这么一本难的?” 秦怀玉看的迷迷糊糊,随口的说了这么一句。其实她压根就没指望谁回答这话,可宁安心里原本就发虚,此时听得她这么说,顿时讪讪的笑道:“我也不知道,师傅临走之前说,这本让我给你。唔,大抵是怕你看了觉得不懂,所以直接扔了不要?” 他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自己编造的这个理由实在是不像话,再加上旁边顾明渊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更让宁安有些不安,索性讪讪的笑道:“说不定,说不定师傅是因为姐姐你有天赋,才给你这么高深的医书呢。对,姐姐你天赋过人,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看懂的。唔,你要是实在看不懂的话,还可以来淮安王府找我师……我,找我啊!” 宁安一个不留神险些说漏了嘴,再看旁边顾明渊散漫的笑着,更觉得心中虚的不行,差点将师兄两个字喊出口。 不过好在秦怀玉的注意力还在这本医书上,所以并没有留意到宁安的神情。 而顾明渊也是十分无奈的看了一眼宁安,捏着眉心暗自叹了一口气。 这臭小子,差点说穿了他的身份! 其实顾明渊也并不是特意隐瞒着秦怀玉,只是当初不愿意让她觉得是自己的缘由,才请动了神医为平原侯夫人看诊;到了后来,秦怀玉发现自己跟张成林有关系之后,他只推说是旧识,也是不愿意让秦怀玉觉得自己太过热情,毕竟他心里藏着隐秘的心事,只怕会让对方觉得无事献殷勤。 第122章 他的确有所图谋 原本顾明渊只想着这件事情说不说都无所谓,谁知那老头子又收了秦怀玉当徒弟,这下羁绊越发深了,自己这一来二去的,反倒是错过了最好说出口的时机。 现下他倒是想说,可是无缘无故的说出这么一句,倒是越发显得自己当初别有所图似的。 虽说……他也的确有所图谋。 不过这件事也的确因此被搁置了下来,如今还反倒要因为这一件没有说出口的事情,要不断地去瞒着秦怀玉。 顾明渊心中叹息,只能盼着什么时候有个恰当的时机再说这件事吧,但愿到时候秦怀玉不会因此觉得自己是故意欺瞒着她,而觉得心里有了嫌隙吧。 念及此,顾明渊又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只觉得头都有些疼了。 好在秦怀玉也没有追问太多,反倒是听得宁安这话,有些无奈的失笑道:“天资聪颖,怕是只有你这么想吧。” 她有自知之明,不过是为了母亲所以学的勤奋了些,可说到底,根本就没有太大的天分,不过是靠着勤能补拙,这才让张成林高看了一眼罢了。 但是就像是这么高深的医书,在她认真刻苦的学习之后,说不定明年还有机会看懂。然而以现下这个半吊子的水平,是必然看不懂的。 所以,倒是不知道张成林为什么要给自己了。 不过不管师傅是什么缘由而送给自己这本医书,既然他给了自己,那就断然没有再拒绝的道理了。 秦怀玉想到这里,将书重新打包起来,笑道:“罢了,我且先放着慢慢看吧,内中不懂之处,等师傅回来之后,再请教他老人家便是。” 至于宁安所说,不懂的地方请教他,秦怀玉是从没想过的。倒不是她不相信宁安的医书造诣,只是他现下借住在淮安王府,淮安王到底是龙子风孙,她身为平原侯府的嫡女经常过来,只怕有心人会多想。 自己的名声暂且抛在一旁,秦怀玉今生既然决定再不会叫父亲因自己而站队,那就决计不会给父亲做添堵的事情。 这样偶尔为之倒还罢了,天长日久的必然不成。 见秦怀玉并没有因那个称呼有别的反应,宁安长出一口气,再听的秦怀玉这话,便忙不迭的点头道:“也好也好。”反正到时候是自己先见的老头子,跟他提前知会一声就好了。他可是为师兄着想呢,想来那老头子也不会说他什么的。 对于他的想法,顾明渊只看一眼就了然了,无奈的叹了口气,又看向秦怀玉道:“这本书于你而言有些深奥了,与其一知半解,倒不如先打好基础。” 他一面说着,一面走到其中一个书架之前,从中抽出了三四本书,道:“这些相对而言更适合你,你且先看着。本王这里还有些其他的,你若是感兴趣,也可过来挑一挑。” 这会儿几个人站的位置离书架近一些,只是先前秦怀玉并未留神观看,这会儿才发现其中一架上面竟然全都是医书。 且现在她与医术一门也有些了解,看到这些书的时候也不由得惊诧,毕竟顾明渊这里所放置的,好些竟然还是孤本。 秦怀玉诧异之下,又不由的问道:“王爷您也学这些?” 说了这句话,她就有些后悔,不由自主说出的话,问的却是有些唐突了。 好在顾明渊并不介意,甚至在她问的时候,还颇为闲适的笑了一笑,调侃道:“久病成医,不能辜负了知道的这些东西,所以偶尔也看。” 他说的轻松,秦怀玉却从这话里品出了诸多苦难,再看眼前男人云淡风轻的模样,一时竟然有些心酸。 且不说前世里,哪怕是今生跟顾明渊接触下来,她也从未在他脸上看到半分负面模样,更未曾意识到他是被病症缠身的。 若不是师傅,怕是她现在都不会想到,顾明渊竟是自幼便体虚多病,是个十足的药罐子。 即便是听师傅说了,秦怀玉也很难将顾明渊往病秧子的方面联系。可直到今日来了淮安王府,她才直白的意识到,他的身子不好所言非虚,不说别的,单说这书房里的药味儿,若不是他长久的待在此处,怕是不会将这里都薰上味道。 这样于别人而言的苦难,可到了顾明渊这里,却成了风轻云淡的寥寥数语。 可就是这样的口气,才更戳到了她的心。 顾明渊不知她在想什么,见她没有接那几本书,便又笑着加了一句:“放心,这几本通俗易懂,本王只是觉得适合你读而已。若是你不喜欢,可以再去挑选别的。” 闻言,秦怀玉这才回过神来,再看那骨节修长的手握着的几本书,竟没来由的心跳加快。 她掩饰般的应了一声,将书抓了过来,笑道:“多谢王爷,臣女觉得这几本选的很好。” 只是那笑容里,到底带着一些掩饰的意味。 那一抹细微的慌乱,顾明渊自然没有错过,见她这模样,他微微弯唇,晒然笑道:“作为朋友,这个谢字是不是有些多余了?” 秦怀玉没听出他话中的意味,不过倒也有些不好意思,因道:“数次劳烦王爷。” “举手之劳罢了,不必挂在心上。” 他都这么说了,秦怀玉若是再说别的,倒显得自己矫情了。因此她微微一笑,就算是将此事揭了过去。 不得不说,顾明渊给她选的这几本书很适合自己,秦怀玉虽说在他府上不好意思多看,不过翻了几页,也觉得很感兴趣。 眼见得天色不早,秦怀玉便起身告辞了,宁安虽然顽皮了些,可也知道是非轻重,因此便奋勇道:“秦姐姐,我送你呀。” 秦怀玉弯唇一笑,摸了摸他的头,道:“不必了,这会儿天冷,你在屋子里待着吧。” 小孩子总有自己的想法,比如宁安,便觉得冬天穿厚实的棉衣瞧着十分臃肿,所以他宁可冻着,也不愿意多添衣服。 他这穿着打扮,秦怀玉看着就冷,所以也不愿意让他送自己。 第123章 佳人在前,王爷不怕冷 顾明渊则是将宁安跃跃欲试的小脑袋给摁了回去,一面淡淡笑道:“走吧,本王送你。” 宁安刚想说什么,可又一想,便又笑眯眯道:“我看行,佳人在前,王爷不怕冷。” 听得他话中的调侃之意,秦怀玉无奈一笑,敲了敲他的脑袋,道:“老实在屋子里呆着吧你。” 在她的眼里,宁安就是一个小孩儿,所以做这般宠溺的动作十分的顺手。 一旁的顾明渊则是看着她们闹着,眸子里满是暖意。 等到宁安跟她闹够了,秦怀玉这才随着顾明渊出门去了。 此时已近黄昏,天色暗沉下来,夕阳似是晕染开来的染料,将这天地之间都铺上了一层金色的余晖。 这等美景,只可惜太过寒冷,所以秦怀玉只是看了一眼,便选择了坐上马车。 因着先前在外面的时候,秦怀玉因着要跟着顾明渊回淮安王府,所以便让车夫早早地带着药材先行回去了。所以现下她要回府,只能乘坐淮安王府的马车。 只是秦怀玉没有想到,一同上来的,居然还有顾明渊。 “王爷送我到门口就可以了,不必太过远送。” 秦怀玉颇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已经打扰了顾明渊一下午,现下又让他亲自送自己。 闻言,顾明渊只是一笑,道:“走吧,不妨事的,总归马车还是要回来,本王也不麻烦。” 见他这么说,秦怀玉只得点头笑道:“如此,便麻烦王爷了。” 因是冬日的傍晚,车夫走的也不快,慢悠悠的朝着平原侯府行去。 一帘之隔,便可听到外面的叫卖声跟空气里的香味儿,隔着帘子浸入狭小的空间,似乎连带着这里都被带入了俗世之中。 二人一时无话,车内的气氛安宁而静谧,却并不让人觉得尴尬。 不得不说,这个人相处起来让人感觉很舒服,且是润物细无声的浸入到你的生活。所以哪怕是秦怀玉已经意识到,她跟顾明渊的关系越发的近了,都没有生出想要远离对方的心。 说到底,就算是受过那样的伤害,让秦怀玉恨不得将心门都封闭起来,可面对顾明渊这样的人,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 就像是站在最黑暗之处,她仍旧想要接近光明。 而顾明渊,便是那一抹光明。 顾明渊捧了一本书在看,那书的页脚都有些折痕,想来是被看了数次的。 感觉到她的视线,顾明渊抬起头来,笑道:“怎么了?” 秦怀玉摇了摇头,觉得先前的那些想法似乎有些荒唐,因此不大好意思说出口,可又不愿意随便扯一个理由来应付对方,因此唇角一弯,道:“唔,只是闻到一股香气,似乎是车内的。” 这也不算是扯谎,毕竟从刚上马车的时候,秦怀玉便嗅到了那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十分的清冽,不但让人提神,且还觉得整个人都轻快了起来。 闻言,顾明渊想了一想,从车子的角落里翻出来一个香包来,递给她道:“你说的是这个味道?” 秦怀玉依言接过,嗅了一嗅,只觉得那股味道非但没有因着凑近了显得腻味,还更加的好闻了。 她的眼神一亮,问道:“王爷这是从哪儿买的,味道当真不错。” 只是嗅了这一下,她就忍不住想要多买几个放在家中了。 秦怀玉其实不大喜欢屋子里有熏香的味道,可是这个味道,却让她起了购买的心思,可见这味道当真是合了她的心意。 她的笑容是真心还是假意,顾明渊还是看的真切的,见她这模样,只觉得自己心中也随着欢喜了起来。他没有回答秦怀玉的问题,只是问道:“喜欢么?” 秦怀玉点头道:“难得见到这样合我心思的,王爷这是从哪儿买到的,我竟没闻过。” 母亲的名下有一处胭脂香料铺子,一向是经营一般。再加上先前的时候,那铺子还被王婉清二人给霍霍了,更加的入不敷出。 现在秦怀玉接管了那铺子,正处在整顿期间,为了了解清楚行情,她也忍着不喜去调查过关于香料等物的市场。 只是哪怕是从别的店内买回来的极品香,闻着也比这个差了一些。 方才上车的时候,秦怀玉便闻到了这个味道,只是若隐若现便有些勾魂,现下又得以靠近了闻,只觉得心神都随之迷醉了。 所以这会儿便忍不住问起了顾明渊。 见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喜欢,顾明渊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温声道:“不是买来的,是本王自己配的。” “啊?” 秦怀玉微微一愣,诧异的问道:“您,自己配的?” 她惊讶的时候小嘴半张,瞧着更添了几分娇憨之色,顾明渊看着有趣,下意识逗她道:“怎么,不像么?” 秦怀玉倒是诚恳,点头道:“想不到王爷还有此等才能,实在是叫人佩服。” 她原本想着是从哪个铺子里面买回来的,毕竟这个香包的味道,拿到店里面卖也不然是极品中的极品。 只是不曾想到,这竟然会是顾明渊自己配的! 一瞬间,秦怀玉看着顾明渊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崇拜。她现在十分的好奇,这位淮安王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呢! 顾明渊从未想过,这辈子可以看到秦怀玉崇拜的眼神,更没有想到,她崇拜的眼神,竟然会是因为得知自己会配香料。 念及此,顾明渊不由得失笑,道:“不过是闲来无事瞎琢磨罢了,你既然喜欢,待会本王将方子写给你,按着比例去配就可以了。” 闻言,秦怀玉眼睛一亮,不知想起了什么,又变成了讨好的笑意:“王爷,臣女跟你商量个事情如何?” 不知为何,她此时的模样,竟然让顾明渊想起了偷腥的猫儿。 只是这个样子却十分的戳人心,让顾明渊的一颗心都有些被抓挠的痒痒。 他以手握拳,掩饰着咳嗽了一声,遮盖住了自己那些隐秘的情绪,问道:“什么事情?” 秦怀玉笑的一脸谄媚,自然没有发现顾明渊那些小心思,嘿然笑道:“臣女手上有一家胭脂铺子,也卖香料,只是都不如您这个。唔,臣女想……想买了您的方子,做了香料在铺子里卖,您觉得意下如何?” 第124章 同他做生意 方才顾明渊的话一出,她便心血来潮的过了这么个想法,只是觉得自己这样似乎有点强人所难,便十分的不好意思。 说完这话,她又加了一句:“您放心,钱方面必然不会亏待的。唔,虽然臣女知道,堂堂淮安王也不缺钱是吧。” 见她笑的一脸狗腿,顾明渊起初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在听得她真实的目的之后,他也不由得失笑。 顾明渊捏了捏眉心,看着她叹了口气道:“这不过是闲来无事自己配的,你既然喜欢,送你又何妨,还需要什么银子。不过——京中的大家闺秀都恨不得如冰山般高洁,决计是不肯沾染一点凡尘铜臭味儿的,你倒是不在意这些。” 那些世家贵女们摸了钱都恨不得焚香沐浴去了这味道的,他还是头一次见有人会跟自己这么直白的说,我开铺子赚钱,咱们来做一笔生意啊。 只是不得不承认,这样有凡俗味儿的秦怀玉,越发的合他的胃口。 秦怀玉倒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在听得他的话之后,嗤笑了一声,道:“这世道,吃穿用度哪一样不要钱?分明个个都过着靠银子堆积起来的奢靡生活,偏偏要装的清高,不过是一群脑子不大灵光的罢了,谁耐烦跟她们比。再者说了,我这人自幼就跟她们处不来,更装不出那等高洁之态。最重要的是,我天生就喜欢这黄白之物。” 眼前的姑娘一张伶牙俐齿,说出的话如珠玉迸溅,既脆且甜。 顾明渊看着她这模样,眼中的笑意不自觉的带出了几分宠溺。这话若是叫那些世家贵女甚至于公子们听见,都要先骂一声,再跟她划清界限的。 可偏偏,顾明渊却觉得她可爱至极。 简直每一处都贴合了自己的心缝之中。 “说的好,便是为你这一番话,本王也得将方子写给你才是。” 顾明渊朗声一笑,找出笔墨来,将墨研好,便要给她写方子。 见状,秦怀玉顿时惊喜不已,道:“如此,就谢过王爷了。” 顾明渊被她这笑容晃的手上一顿,继而状若无事的提起笔,一面写,一面笑道:“说谢,倒是本王要先谢你才是。毕竟,明珠最怕蒙尘,本王这方子虽然不是明珠,却也是一时心血。难得怀玉姑娘慧眼如炬,便当是报你伯乐之恩了。” 这是他第一次喊秦怀玉的名字,且是单独喊了怀玉二字。 秦怀玉起初还在笑着,可在听得他喊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却突然觉得一颗心被烫了一下,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这人声音好听,她是从第一次接触就知道的。可她却不知道,就连自己的名字,在被他喊过之后,都变得动听了起来。 念及此,她又有些忍不住想要捂脸。分明对方说的话十分的正经,可她怎么就起了这些个杂七杂八的念头呢? 脸颊不受控制的发烫,秦怀玉低头装作去摆弄那些他送的书,试图掩盖自己此刻的异样。 却不知,她的模样却被顾明渊尽数收在了眼中。只是,他不确定这情绪是否因自己,故而便也没有戳穿对方,给足了她冷静的时间。 “好了,给。” 待得顾明渊收笔之后,秦怀玉的情绪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她笑着道了谢,又伸手接过方子,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笑道:“王爷的心思当真精妙,佩服。” 将这几味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药草干花配在一起,难怪能碰撞出如此独特却又吸引人的味道。 顾明渊将她的夸赞尽数收下,拿帕子擦了沾染几滴墨汁的手,一面笑道:“能得你这般夸赞,本王倒觉得这方子写的值了。” 闻言,秦怀玉郑重笑道:“王爷放心,我不会让您吃亏的。除买这方子的钱之外,日后香包所得净赚,咱们五五分账,如何?” 顾明渊无奈的笑了一声,随手将帕子扔在一旁,道:“方子给你便拿着吧,本王要你的银子做什么?”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王爷放心,这事儿上,我不糊涂。” 秦怀玉这话说的真心实意,她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前世里打探的消息,知道顾明渊是没有私产的。且今日看他房中所布置的一切,也知道这个人的日子,莫说是在皇室中,就算是朝臣之内,怕也数不出比他还过的清贫的了。 虽说这钱不多,可到底也算是一笔额外收入了。若是她以后能将铺子做起来,说不定还可以借着别的来贴补一番顾明渊。 许久之后,当顾明渊得知她今日的想法,将她搂在怀中好生的揉了一番。而那时的秦怀玉早已得知眼前人究竟有多少私产,又气对方的狡诈,又气自己当日的天真。 她这分明就是一只兔子,居然还去同情一只老虎,结果傻乎乎的送到了人的嘴里! 然而此刻的秦怀玉却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只是打定了主意,在顾明渊推辞的时候,索性直接道:“王爷若是再不同意,我可就当您嫌少,瞧不上臣女这么点银子了。” 这些年来,顾明渊见多了从自己身上想拼命扒下一层皮跟好处的人,却头一次遇到千方百计想要给自己塞银子,却不图任何私心的人,在忍不住想笑的同时,又觉得心中暖意融融,将他的一颗心都被充盈的鼓胀且满。 “你都这样说了,本王若是再不同意,岂不是太不知好歹了么。” 顾明渊无奈一笑,转着手中的扳指,又道:“不过,本王掺和一脚进来倒也无妨,只是有一点,本王不能占了你一个小姑娘的便宜。这方子不过寥寥数字,内中的配比也是心血来潮写下,原本就值不得多少银子。日后你若是赚了钱,分我一成便是。” 他倒是不在乎这些银子,只是一想到二人有了这个利益牵扯,日后至少一个月可以见到一次了吧? 毕竟,她得按月给自己红利呢。 这么一想,顾明渊又对他们之间的交易生了几分期待出来。 第125章 好,本王记下了 唔,不如再多写几个方子,也好用这正当的理由多见她几面? 顾明渊面上沉稳,心中却是早忍不住开始盘算了起来。 秦怀玉却不知他在想什么,见他同意,哪里肯让他将分成压得这么低,二人你来我往的推了好几次,最终勉强才敲定下来了一个三七。 饶是如此,秦怀玉还是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带着郝然的笑意道:“这是占了王爷的便宜呢。” 顾明渊不由得失笑,随手递给她一盏茶,道:“既是觉得亏欠了本王,日后多陪本王下棋如何?” 他说到这里,秦怀玉先是一愣,只觉得这话说的十分的亲密,可又想到那日所见,顾明渊竟然一个人下棋,莫名觉得那样的他似乎有些孤寂且可怜。 因此便毫不犹豫的念头答应了,笑眯眯道:“王爷什么时候想下棋,只管告诉我,臣女必定奉陪。” 她只当这话是客套,谁知顾明渊却是十分郑重的点头应道:“好,本王记下了。” …… 将秦怀玉送到平原侯府之后,顾明渊便回去了。 秦怀玉目送着马车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这才转身进了角门。 冬日的天黑的快,出门时还可见余晖,现下已经被黑夜吞噬殆尽,只剩下了暗沉沉的夜色。 回廊下悬挂着灯笼,早已次第点亮,为她照亮了一条回房的路。 “小姐,您回来了。” 见到她回来,锦书当先迎了上来,一面替她更换。 秦怀玉点了点头,进房一面将衣服换下,一面问道:“今日府上可有什么事情么?” 先前她便吩咐过锦书,让她无事便留意府上的消息。与主子们不同,下人们自成体系,且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虽说真假消息掺杂着,可只要有心,总能抽丝剥茧出对自己有利的信息来。 秦怀玉倒也不是为了别的,只单纯的想要将锦书培养成自己得力的心腹。 这些时日的考验,让她对锦书的重视又升了一层。 至少,这丫头是个靠得住的。 对于秦怀玉的吩咐,锦书一向做的很好,现下听得她询问,格外认真的将自己今日得知的消息回禀了一番,末了又道:“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其他大事了。” 秦怀玉点了点头,这丫头是个观察细致入微的,倒是让她很欣慰。 “嗯,做的很好。” 得了秦怀玉的夸奖,锦书抿唇一笑,道:“都是奴婢分内之事,当不得主子的夸赞。是了,先前夫人着人来传话,说她今日乏累,喝了药就先睡下了,您回来之后不必特意再过去一趟。” 闻言,秦怀玉点了点头,她本是打算换了衣服就去母亲那里坐坐的,毕竟母亲今晚上才换了新的药方。 不过母亲这般说,那她明日再过去也行。 其实秦怀玉也知道,这是庄月兰心疼自己,怕天黑路不好走,所以不愿意让她多跑着一趟。 秦怀玉心中温暖,将衣服穿好,便听得门口的锦诗问道:“小姐,晚膳预备好了,可要现在送过来么?” 得了秦怀玉的准允之后,下人便将膳食一一的摆放到桌上。 等她吃了晚饭后,天色就彻底的暗了下来。 夜风凌冽,隔着窗户拍打着,隐隐有呜呜的声响。 锦书走过去将炭火拨弄的高了几分,轻声问道:“小姐可要歇下么?” 秦怀玉摇了摇头,捏着那一张配方,想了想道:“你们去外间守着吧,我这里暂且不用伺候着了。” 许是前世里最后的那段经历,所以今生秦怀玉不像之前那样需要有人陪着,甚至有时候丫鬟在旁边,她还觉得不大习惯。 现下也是如此,等到那两个丫鬟都出门之后,秦怀玉才走到了小书桌前,将顾明渊写的配方放在桌子上,又翻开了看到一多半的账本。 上次将那几个铺子管事收拾了之后,秦怀玉便临时从其他几个铺子里调了忠心能干的过去暂且盯着,一面雷厉风行的整顿铺子。 而这账册,便是那几个铺子的。 秦老夫人和王婉清如同蝗虫过境,将这几家原本就不大景气的铺子糟践的越发的不像话,现下她虽然收了回来,可是真的要整改好,也很是需要一番功夫的。 好在,她有的是时间,也不着急。 那账册,其实秦怀玉看的并不是很明白,可她一向有耐心,慢慢的啃着,如今倒是颇见成效。 秦怀玉看了一会儿账本,又将目光放在了那个配方上,仔细琢磨着要如何才能将这个香料配方做起来。 说实话,今日她真的是心血来潮,可是也是真心想要将铺子给管理好的。 所以拿到这个配方,与她而言可谓是雪中送炭,秦怀玉十分感激顾明渊,更觉得不能辜负了这么好的方子。 自然,还有母亲的信任给交给自己的这几家铺子。 说起来,前世的自己也当真是够蠢了。 别人家都是重男轻女,偏生因着她是个女孩儿的缘故,父亲对自己更是偏疼不已,简直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 前世里,庄月兰名下的那些田产铺子,原本打算是她跟哥哥一人一半。可在庄月兰死后,父兄都心疼她,便将这些东西都留给了自己。 除却那几家早先被王婉清霸占,之后又被秦红鸢接管的铺子之外,真正攥在庄月兰手中的,才是赚钱的大头。 可那时候的她,所有的心思都在如何帮助顾明珏争权夺利上面,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经营这些铺子。甚至于在顾明珏的花言巧语之后,还将这些田产铺子都一股脑儿的交给了顾明珏! 顾明珏最擅长的事情,便是榨干身边人的每一分价值,这些铺子到了他的手中之后,自然也发挥了最大的作用——他将这些铺子都给了一个侧室。 那时他娶得侧妃之中,有一个乃是商户女,名叫周清。那周清是个经商奇才,乃是江南首富周老爷的独生女儿,嫁给顾明珏之后,不但带来了大笔财富,更被允许依旧可以经商。 那些铺子到了这姑娘的手中,也的确被经营的风生水起,越发的红火了起来。甚至因此,还得了顾明珏好长一段时间的宠幸。 第126章 今日收获如何? 有了恩宠便有了心思。 那位周小姐,在得了恩宠之后,便觉得自己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屡次设下计谋想要谋害自己。可偏偏除却经商之外,在阴谋诡计一道之上,又不是特别的精通,屡次拙劣的计谋都败露。 起初的小打小闹,秦怀玉并未在意,等到最后一次,那周清竟然想要下毒害她,这才让秦怀玉彻底的容忍不下去了。 而顾明珏在权衡之下,那周小姐便死在了狩猎场上——据说,是因身上的香包味道,而被野兽咬死了。 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个意外,只有秦怀玉知道,那是顾明珏刻意而为。甚至就连那个香包,也取自她名下的一个铺子。 虽说那铺子一直都是由周清代为经营的。 那是秦怀玉其实是有些寒心的,可后来,却又被顾明珏给哄住了心思,乃至于到了后来, 不但母亲留给自己的东西一样都没保住,甚至连整个秦家和燕林军,都因自己的愚蠢,而被葬送。 往事纷纭,让秦怀玉不自觉的狠狠捏着手中的笔,骨节都有些泛白。 她却仿佛没有感受到痛觉,一双眉头锁着,眼眸之中却是越发的坚毅。 前世的愚蠢,一次就够了,今生,她一定会守好母亲送给自己的东西,再不叫任何人有可乘之机! 而现下她要做的,便是将铺子经营好。 一则,是因为手里有了银子,日后想做事情的时候才会方便。 至于第二,便是因为愧疚,她也想要做出点成绩给母亲看。让母亲知道,这个女儿今生是可以撑起来的。 念及此,秦怀玉长出一口气,眼神落在那些账本上面之时,更是多了几分坚定。 前世没来得及做的事情,今生她会一样一样的都做好。 这些铺子里面,那一家香料铺子是最不赚钱的,因为没有什么特色,所以生意一直是不温不火,只勉强维持住了收支平衡。 但是既然你顾明渊的方子,却是给她提供了灵感。 秦怀玉以手抵着额头,看着那一张写了配方的纸张,神情越发的柔和。 上面的字体俊秀飘逸,自成风骨。 这也是他们之间的生意呢,单凭顾明渊屡次对她的帮助,她也要将这个配方卖火,方才能有办法回馈给对方实际的利益。 念及此,秦怀玉越发的充满了干劲儿,虽然夜色深了,她却越发的精神了起来。 …… 而与她一同精神的,还有顾明渊。 从平原侯府回来之后,宁安就站在门口守着他。 而等到顾明渊进了房门,宁安非但没走,反而一脸笑眯眯的贴了上来,一脸八卦的问道:“师兄师兄,今日收获如何?” 刚开始的时候,宁安还有一些局促和紧张,可等到跟他相处的时日久了之后,越发的显现出属于少年人的大胆和顽劣来。 尤其是现下,自从起了要撮合他跟秦怀玉的心思之后,宁安的脸上只差刻上字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见他这模样,顾明渊笑着叹了口气,在他的脑袋上敲了敲,道:“你说你一个小孩子,怎么这么多心思呢?” 他手上没有用力,宁安只觉得头上痒痒的如同羽毛落下一般,笑意越发的浓烈,装模作样道:“师兄,我这不是心思多,是为你好啊。你想想看,秦姐姐人那么好,你要是不尽早的抱得美人归,说不定她就被别人抢走了呀!” 宁安从小到大,接触的女子虽然不多,可也有好些个了。毕竟因着张成林喜欢仙游四海,所以从他有记忆以来,便是今日这里明日那里。没钱的时候,张成林便会借着给人治病的名义,住到别人的家里,导致宁安被逼的撞见了许多后宅的私密事。 所以在认识秦怀玉之后,他才更加的喜欢这位秦姐姐。 她光明磊落行事爽朗,跟那些深宅女子一点都不一样呢! 这也是为什么,宁安特别希望顾明渊可以娶了她的原因。 毕竟师兄这样神仙一样的人,只有秦姐姐那样好的姑娘可以配上了呀。 听得宁安这话,顾明渊脸上无奈的笑容越发的多了起来,他伸出手来揉了揉宁安的头,散漫道:“我知道。” 他自然知道这姑娘极好,不然也不会让他自第一次见到,就忍不住沉沦了。 且直到如今,不可自拔。 宁安到底是少年人,纵然在同龄人之中算是比较高的,可跟顾明渊比起来,却矮了他许多。 现下被顾明渊揉着头,他便看不到对方的神情,是以也成功的错过了顾明渊眼中的暗沉情绪。 等到顾明渊松开他之后,宁安才愤愤的顺着自己的头发,哼哼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师兄你不要老揉我的头,等揉秃了送我跟和尚作伴么?” 见他这一副小孩子的模样,顾明渊好笑的摇了摇头,道:“放心,便是本王想送你过去,那老头子也不会允许的——他可是拿你当儿子养,指望你养老送终的。你若是四大皆空了,他找谁说理去?” 张成林孤寡半生、且以他的脾气只怕还要孤寡后半生,顾明渊身份特殊暂且不提,可宁安却是他自小拉扯大,虽然是师徒身份,可张成林待他却的的确确是儿子一般的。 宁安闻言倒是没反驳,只是摆手道:“那老头子重色轻徒弟,为了女色连我都不要了,才懒得理他呢。”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他到底还是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今年老头子能不能如愿以偿。” 往年里都是他跟着过去,也见证了师傅是如何一年年的被打出来、再死皮赖脸凑上去,再被打回来的结局。 而今年,没有他从中缓冲,说不定师傅连凑上去的机会都没有了。 宁安想到这里,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顾明渊,忍不住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从师傅到师兄,怎么都不让人省心呢? 师傅到现在连媳妇都娶不上,每年都被心上人给打出门去。 师兄倒是没有被人打出来,他是压根连人家的门都没有进去过吧? 第127章 师傅师兄不靠谱,宁安真的好辛 哼,自己倒是辛辛苦苦的将人给骗来了,可师兄竟然拉着人下棋! 这是多么枯燥无聊的人才有的爱好啊…… 反正他是不爱的! 也不知道秦姐姐这一次回去,下一次还肯不肯来淮安王府了。 要是不肯来,他师兄可怎么办呢? 宁安托着下巴,只觉得无限哀愁。明明他只是一个不到十四岁的少年人,为什么要操心这么多啊?! “你又在那神神叨叨什么呢?” 见宁安一会儿看看自己,一会儿看看外面,手托腮的模样格外的苦大仇深,顾明渊便觉得好玩的很。 尤其是看到这小子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那模样瞧着越发的有趣了。 听得顾明渊问,宁安哀怨的看了他一眼,自己在嘀咕什么,还能嘀咕什么?自然是替他们操心了好么! 想到这儿,宁安有气无力的看着他,拖长了声音,问道:“师兄啊,你说说你,身为天潢贵胄,长得又风流倜傥,到现在却连个媳妇都没有,难道你没有反省过么?” 闻言,顾明渊顿时忍不住便有些想笑。 这话他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过,可从这么点的小孩子嘴里,却是头一次的。 顾明渊觉得新鲜,再加上宁安算是自己教养大的,他看着就像是自己的儿子一般,所以便带着几分戏谑问道:“唔,那你倒是说说看,你觉得本王是因为什么才娶不到媳妇的?” 见他竟然还问自己,宁安顿时便坐直了身子,语气里更是带出了几分控诉:“当然是因为你的性格啊!” 他看着顾明渊,一脸的怒其不争:“师兄你想想看,你这么得天独厚的条件,娶不上媳妇,就是因为你的性子太冷清了!别的不说,就像是今日你对秦姐姐一样,若是你可以热情那么一点点,说不定她就为你心动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这么点道理,可实际上深究起来,却是狗屁不通。 顾明渊原本就是逗他玩,现在听他说了这么一通,到底是忍不住笑道:“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情啊爱的。” 虽说本朝十三岁已经不算小了,可在顾明渊的眼中,这个从小就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那就是个小屁孩儿一个。 也亏得在这样一个亲近的人面前,若是别人,怕是淮安王连这句话都欠奉。 见顾明渊居然不认同自己的观点,还觉得他是毛孩子,宁安顿时便有些跳脚,他宁小爷自认为马上要十四岁,已经是一个大人了,哪里允许顾明渊还将自己当做小孩子来糊弄? 更何况,自己分明比他成熟多了,不然秦姐姐为什么看到自己,都比看到师兄更亲近呢? 自然,这个问题,宁安也没有深究过,更不会想到,秦怀玉也是拿他当儿子辈儿的人来对待的。 “我怎么不懂?师兄我跟你说,那话本里都写了,书生小姐一见钟情相谈甚欢,之后两情相悦百年好合。可你看看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别人家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却还是一个人,这难道不是因为你太孤傲的原因么?” 他说到这里,见顾明渊想要说什么,径自打断道:“我知道你想反驳我,那你自己想想,不说别的,单说今日秦姐姐来的时候,你别说跟她相谈甚欢了,做下棋这么枯燥的事情就罢了,你居然还不让着她,你没有看到秦姐姐的眉头都蹙的那么高了么!” “看来你从话本里学到的东西不少啊。” 顾明渊含笑听完了宁安的话,挑了挑眉,从中挑出了自己认为的重点:“所以先前你跟本王说,最近眼睛不舒服,不太适合看书,是假的了?” 宁安正说到兴头上,突然听得他说了这么一句,顿时张了张嘴,下意识道:“什么眼睛……” 他的话说到了一半,才想起来顾明渊的话是什么意思。 原先跟着张成林的时候,老头子不管自己那么多,所以宁安除却必要的医书方面的,其他东西都很少学。 那时候顾明渊也会跟师傅说,让自己跟着学一些其他的,可张成林懒得管他,再加上自己见到顾明渊的次数也着实不算太多,所以就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去了。 然而今年却不同了。 今年,他被师傅这个糟老头子直接打包送到了淮安王府,亲亲师兄的眼皮子底下。 这样一来,当顾明渊命令他背书练字外加习武的时候,宁安便觉得人生格外无望了。 习武倒是还好,男孩子都喜欢这个,于他而言更是心头好。 可是练字、背书,这两样简直是要了他的命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都颇有几分鬼才,而宁安更是脑筋一转便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他只说自己练武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眼睛,最近眼睛疼,没有办法看书写字了,但还可以坚持去习武。 不止如此,宁安还因着这个理由,好说歹说的哄着顾明渊带自己去街上转了一圈,让他十分的心满意足。 唔,回来的时候,顺带还带回了一个秦姐姐。 想起来前因后果,宁安的一张脸瞬间变成了苦瓜。 夭寿,他竟然忘记了这件事,还跟师兄兴致勃勃的说起了话本! 念及此,他顿时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一脸苦哈哈道:“不,不师兄你误会了,我看的话本是之前看的,现在我的眼睛还疼。哎哟。” 这么拙劣的演技,顾明渊要是相信了,那他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傻子。 他抬手敲了敲宁安的眉心,嗤了一声道:“行了,别演了,知道你想躲懒,年前这段时间本王也不大约束你,每日只背三页书,再写十张大字便可,晨起本王检查。现在离明日晨起,还有六个时辰。” 这话一出,宁安便知道再也没有商量了。 他愤愤的看了一眼顾明渊,道:“师兄,您不能挟私报复——” “再加一倍。” 宁安在顾明渊闲适的笑容中,最终败下阵来,认命的咬牙道:“我去!” 第128章 藏在心底的秘密 只是他离开的时候,顾明渊还能听到对方小声的低估道:“坏心眼的师兄,再也不帮你追媳妇了,你就跟那老头子作伴去吧!” 那声音不大,可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却已经足够清楚。 顾明渊好笑的捏了捏眉心,再想起宁安先前的话,越发低低的笑了起来。 没了那小家伙在房中吵吵闹闹,室内一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只是顾明渊拿起笔来,却怎么都写不进去字了。 其实有一点,宁安说的不错。 他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娶亲,其中一点,的确是因为不解风情。 本朝的祖制,皇子年满十三岁,便有教导人事的丫鬟前来服侍,前前后后来教导他的有数十个,全部都没能进他的身。甚至有那胆大的,一丝不挂的在他床上候着,都被自己面无表情的将人给扔了出去。 那之后,父皇一度十分忧愁,但到底没有勉强他。 等到十八岁那年分封开府的时候,父皇要给他指婚,一连四五家选好的世家闺秀,也都一概被他给推了。 因为这件事,父皇还曾经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 只是到最后,还是父皇妥协,任由他去了。 至于自己到现在都孤身一人的原因…… 早些年的时候,是觉得自己这样的身子,何必去拖累一个姑娘? 到了后来,身体倒是一日日的恢复,也慢慢的像是一个正常人一样。那些曾经的痛楚折磨如同梦靥,离他越来越远。 可与此同时,却又有一个玉雪聪明的小丫头,一颦一笑扰乱者他的心神,再也挥之不去。 然而那丫头实在是太小了,小到他觉得那个念头稍微的动一动,便是禽兽不如。 因此他只能日日的压制着,怎么都不敢将这个禽兽的念头宣之于口。 大抵是上天的怜惜,竟让她以那样的方式跟自己再次相遇。 银霜素裹之中,她一袭红衣如火,从窗前一跃,扑到了他的身上。 身下是浸入骨髓的冷意,而眼前,却是冰消雪融,千树花开。 倒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他想。 只可惜,他大抵是太怂了些。 哪怕到了现在,他们之间已经可以十分友好的相处,顾明渊仍然不敢把自己心中隐藏的念头宣之于口。 并非是不可说,只是生怕唐突了佳人。 念及此,顾明渊苦笑一声,伸出手来捏着自己的眉心,眉眼中皆是一片自嘲。 如自己这般瞻前顾后的,大抵世间也不多见吧。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柜子,从中取出一幅画来。 那幅画是他亲手所绘制,细细着墨点点勾勒,绘制出了一个十余岁的小姑娘,生的粉雕玉琢,眉眼景致,在花海之中回眸一笑。 纵然年纪尚幼,已可窥得他日倾国倾城色。 顾明渊不自觉的伸出手来,指节从那画上掠过,最终停留在了她的脸上。 而他的眼神,也再不复原先的冰山冷漠,而是换上了暖日骄阳。 …… 夜色已深,除却回廊上照明的灯笼,其余各院内的灯笼已经熄灭的差不多了。 万籁俱寂,唯有一处却还带着隐约的人声。 “你说什么,什么叫不做这单生意了?” 王婉清眉心紧蹙着,咬牙轻声问道:“我连银子都付了,他们凭什么不做?!” 说这话的时候,王婉清还在紧紧地掐着琉璃的手,疼的她下意识想后退,可见到自家主子的神情时,却只能强忍着站在原地,恭声道:“姨娘,您误会了,天晖阁那边并非说不做这一单生意,只是说这单生意生了变故,需要您再确认一遍。” 听得这话,王婉清冷笑一声,道:“我有什么好确认的,我只需要看到那丫头死,不需要确认!” 王婉清声音里满是恶毒,神情在这忽明忽暗的烛火下,看起来越发的狰狞。 琉璃被她的神情吓到,低头不敢再看对方,只能轻声道:“姨娘,您还是看了这封信再说吧,他们说,您若是看了信还不后悔的话,就需要再加一千两银子。” “呸,什么看了信,我看他们明明就是贪心不足,想要从我这里再敲诈走一笔银子罢了!” 王婉清说的有些愤愤,没好气的将那封信拿过来,只是打开看了一眼,神情就变了。 那上面寥寥数语,只写了一件事。他们派出去刺杀秦怀玉的杀手,在准备下手的时候,撞见了她跟淮安王顾明渊在一起。 “这……” 王婉清脸色瞬间难看下来,克制着想要骂人的冲动,沉声问道:“琉璃,他们的人到底是怎么说的,你详细给我讲一遍。” 琉璃想了一想,回禀道:“他们的人说,原本您给的银子,只是杀一个侯府贵女的价格。可是现在这位侯府小姐跟淮安王掺和在了一起,刺杀她的危险系数也高了许多,所以您要是还执意动手,那就只能加钱了。不然的话,这亏本买卖,他们绝对不会做的。” 她说到这里,又带着几分怯意道:“姨娘,不然的话,我们再从长计议吧……” 其实她一直就不赞成王婉清对秦怀玉动手,在她看来,身为姨娘,王婉清得到的东西已经不少了,别的不说,单说这平原侯府三房的姨太太们,谁有王婉清这样的自在和惬意? 不止是她,就连二小姐的日子也是这侯府里数得着的了,若是她们能够安分一些,哪里会没有好日子过呢? 原先那些事情就算了,有老夫人兜着,权且当做翻篇了便可。 可是这次请杀手,那可就是大事情了,若是到时候出了查出,老夫人也是护不住她的。 琉璃倒是一心为主子的忠心,只可惜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婉清格外不耐烦的打断了:“小蹄子,你是收了他们多少的好处,竟然过来想要说服我?还是说,你的心也偏到沧澜院去了?要是如此,我尽早将你送过去,给了她们如何?” 她冷笑着说完这话,琉璃已然跪在了地上,颤声道:“姨娘,奴婢冤枉,奴婢对您从没有二心的!” 亲爱的仙女们,看这里~ 嗯,《小医妃》今天开始就要上架啦,怎么讲呢,首先还是特别特别感谢一路支持到现在的仙女们~ 因为你们的留言收藏和看书,才会让苏苏更想的去写好这本书! 我知道上架可能会流失一部分的仙女们,在此要对这些读者说一声抱歉哦。 然后更要感谢的是愿意继续订阅这本书的仙女们,是你们决定了苏苏这本书能不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写出完整的故事。 其实咱们网站看书真的不贵啦,一天几毛钱就可以看完更新内容,一杯奶茶就可以看一个月了哟~ 啊,嘴笨如我,能够做的就是用我最大的努力写好这本书,也请大家多多支持。 嗯最后说一下更新吧,五月一整月,日更一万,之后保底六千,红包打赏满一百加更一章,收藏破一千加更一章~ 最爱你们的苏苏~ 第129章 王婉清的毒计 她跟旁人不一样,自己是宁远伯府的家奴,老子娘都是在宁远伯府做工的,当初跟着王婉清过来陪嫁,到现在也算是这院子里的大丫鬟,若是真的被王婉清厌弃了,那可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王婉清也知道她不会有二心,只是见不惯她这样一直在自己面前反对自己,一个丫鬟而已,居然还翻了天,想要管起主子的事情来了? “起来吧。” 见王婉清的神情好转了一些,琉璃这才心有余悸的站起身来,恭声道:“多谢姨娘。” “你去告诉他们,银子我加了,但是秦怀玉,必须死!” 王婉清说这话的时候发了狠,脸色也越发的阴沉不已。 那天晖阁送来这封信,大概是想要自己放弃,可正因为如此,她才更不能放弃! 现在的秦怀玉已经十分难对付了,这个小蹄子跟狐狸似的滑头,红鸢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可是若是秦怀玉真的跟淮安王扯上了关系,那她的红鸢以后就真的连活路都没有了! 毕竟,红鸢喜欢的六皇子,正经比起来那位淮安王,在皇帝的心里可还差着许多的距离呢! 念及此,王婉清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下去。 这秦怀玉,她到现在是不得不除了,哪怕是耗尽自己所有的私房,也不能容这小孽障在世上活着! 听得王婉清这话,琉璃再也不敢劝,因此只能恭声道:“是,奴婢这就去跟他们说。” 现在王婉清一意孤行,她不劝还好,若是劝了的话,怕是要惹得主子厌弃的。 眼见得琉璃转身出去了,王婉清这才坐回了位置上去,目光盯着虚空中的某一处,一双手则是紧紧地攥着,隐约可见上面青筋暴起。 …… 过了腊月二十,便离年关越发的近了。 秦怀玉这几日格外的忙碌,年关的时候,正是胭脂水粉售卖的大好时机,因此她一面整顿着铺子,一面则将顾明渊交给自己的方子研磨了几盒售卖。 跟她所料一样,这香料的味道十分好闻,不过一下午的功夫便卖光了。秦怀玉见状,便将方子交给了铺子里的老师傅,让她们按照这个方子批量上架。 除此之外,她又在庄月兰刻意的培养下,开始接触府上的事务,白日里忙完了这些,晚上还要再去看医书,恨不能自己生出三头六臂,好能够多学一些东西进去。 见女儿这样,反倒是庄月兰先心疼了,宽抚道:“有些不必亲力亲为的,交给下人便是了,若都由你来,岂不是要忙的脚不沾地?” 说起来,秦怀玉哪儿都好,只是事事都要自己插手,倒是给自己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事儿来。 秦怀玉却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相反,她现在十分享受这样的时光,虽然累却也充实。 因此笑眯眯道:“母亲放心,等我对这些事情都学精通了之后,便分派给她们了,届时便能腾出时间来陪您了。” 闻言,庄月兰不由得笑叹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用你陪着了?倒是你,顾左右而言他,没个正经样子。” 秦怀玉陪着她说笑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 她今日还有正经事情要做。 眼见得要过年,秦怀玉要去寺庙里帮着庄月兰捐赠一批香油钱。这些事情原本让下人去做就可以,只是秦怀玉得了这样一番奇遇,心中感念不已,现下腾出时间来,也想去庙里磕头一番,所以便借机亲自去了。 上一次在寒山寺里,她才重生,满心满眼都是仇恨,根本就没有静下心来在佛祖面前磕头。这一次去了,必然不能那般潦草完事才行。 她心里打算的好,又想着过去必然枯燥,所以就连秦红瑶说要跟着自己一起也没有同意,柔声笑着打发了她,这才乘着马车出发了。 只是她却不知道,自己才出了门,她的行踪就被人给泄露了出去。 …… 寒山寺是西楚国都内数一数二的香火鼎盛,只因西楚现任的国师,便是出自这里。 那位大师慈悲心肠,佛法精深,深得皇帝的信任。 只可惜,在皇帝驾崩的那一年,这位国师大人也随之仙逝了。 不过这件事情离现在还有几年,所以坐在马车外面的小丫鬟跟车夫在谈论起那位国师的时候,都是一脸的崇拜之情。 “这位了空大师据说是当世的高僧,听他讲经之人须得有佛缘才可。” 今日随着出来的是锦诗,她自己也信佛,提起来那位大师更是十分的崇敬。 而车夫也跟着连连点头:“可不是,只可惜咱们这些凡夫俗子,很难有机会得见大师了。” 秦怀玉坐在马车内,听着二人的对话,眉头却忍不住紧紧地蹙了起来,无声的叹了口气。 重生之初,她脑子里除了复仇之外根本没有别的东西,到了现在,才渐渐想起了自己前世里那些或模糊或被刻意遗忘的事情。 而这位了空大师,便是其中一件。 说起来,了空大师的确如他们诉说,乃是一个当世大才,只是为人十分的正直,不屑于与宵小为武。 那位大师有一双慧眼,前世里早看出了顾明珏的狼子野心,在皇帝死之后,他不顾得罪他的风险,替他批命。 自然,那批出来的结果,则是让顾明珏大怒,命人暗中将了空大师杀了,之后又怕引起旁人的猜忌,便借口说他是陪伴先帝继续讲经去了。 至于在了空大师圆寂之后,接替他位置的那个国师…… 便是寒山寺里的一个名为妙远法师的和尚。 想到这个人,秦怀玉双眸一寒,眼中闪过一抹痛色来。 那个妙远法师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高僧,实际上却是跟顾明珏为一丘之貉,借着佛法来替他除掉绊脚石。 而到了最后,就连她腹中的孩子,都成了牺牲品! 她死都不会忘记,前世里她的孩子未及生产便被剖腹,便是因着那位新任国师的一句话:“此子乃是祸国妖孽,一旦自然出世则西楚危矣,需以烈火焚烧之,方可保西楚平安。” 第130章 宝相庄严 正是因着这话,才导致了她的孩儿没来得及看这世间一眼,便已然魂归阴司! 秦怀玉恨得双眸赤红,纵然这件事里面,妙远法师都是充当帮凶的角色,可不管是始作俑者,还是为虎作伥者,她都不会放过的! “小姐,寒山寺到了。” 门外丫鬟的话,让秦怀玉回过神来,她低低的应了一声,将头上的兜帽戴好,又遮住了余下的半张脸,唯有一双眸子在外面露着。赤色已然渐渐地褪去,唯独剩下了无边墨色。 锦诗小心翼翼的扶着秦怀玉下马车,随着她一同到了寒山寺内。 才进院内,便闻得檀香袅袅,钟声悠远,似乎将人的心都给净化了一层。 只可惜秦怀玉的心中满是仇恨,即便身处这般环境,却也无法得到心中的安宁。 她深吸一口气,掩去了面上的情绪,带着丫鬟先去将香火钱给添置了。 小沙弥含笑将她迎了进去,又在那香火簿上记下了平原侯府的名字跟钱数,道了一声“善哉善哉”,问道:“师傅正在后院禅堂讲经,施主可要过去?” 闻言,秦怀玉含笑拒绝,又道:“小师傅尽管忙去吧,我去殿内拜拜菩萨。” 听得这话,这小沙弥点头应了,见她确实不去后院禅堂,这才将她们带去了大雄宝殿。 正是年末时节,前来上香的人只多不少。不过因着秦怀玉是贵客,所以小沙弥将她带到的却是另外一处佛堂。 此处人烟稀少,极为清净,除了秦怀玉之外再无他人,很适合秦怀玉在此虔诚跪拜。 秦怀玉让锦诗在门外守着,自己则是转身走进了大殿。 殿内佛像宝相**,慈眉善目,似是能容纳世间一切苦难。 秦怀玉抬起头,与那佛像对视了一眼,那一瞬间,她竟然又有些恍惚。待得回过神后,她又连忙低下头去,只是心中到底是如同擂鼓。 便在方才那一刻,耳边的经书佛号声声,竟然与梦里奇异的重合在了一起! 前世里她死之前,听到的便是经书佛号,之后便似是被吸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等到再睁眼,便回到了十年前。 还有上次看到顾明渊写字时,她便没来由的闪现过一只手抄写佛经的情形。 以及方才…… 秦怀玉早已肯定自己的重生怕是与那佛经脱离不了关系,只是现下却又忍不住陷入了迷茫之中。 那个为自己诵经祈福,甚至还将她的魂魄送到了十年前的人,到底是谁? 念及此,她一时竟有些心乱如麻,心中默念着经文,却是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心中生了乱,便再也不得清净。 只是—— 秦怀玉低下头,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若佛祖真有灵,请保佑父亲与爹爹平安归来,秦家亲眷能一世无忧;保佑她能手刃仇人,将之送下地狱! 还有那个她不知姓名的恩人,愿那人前程似锦心愿得偿,若有幸能让她知晓名号,她愿以自己一条性命,偿还那人恩情! 佛号声声仍在回想着,秦怀玉跪在蒲团之上,神情格外的虔诚。 而在她的眼前头顶,佛祖垂眸眼带慈悲,以手捏决,注视着这殿内的人。 …… 从大雄宝殿出来之后,秦怀玉倒是觉得心中似是出了一口浊气,没来由的轻松了许多。 不知为什么,愿望说出去的那一刻,秦怀玉竟生了一种奇异的想法,莫名觉得自己可以得偿所愿一般。 她回眸看了一眼这大殿,又摁了摁跳的有些过快的胸膛,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事在人为,今生与前世已经不同了,她相信,自己都可以做到的。 “小姐,咱们可要现在回去么?” 听得锦诗询问,秦怀玉想了一想,到底是点头道:“嗯,时候不早了,现在回去吧。” 本来她今日来,一是要添上香火钱,二是要找那个妙远法师算账的。 谁知刚刚她问了小沙弥之后才知道,现在的寒山寺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妙远法师。 也就是说,这个所谓的妙远法师,根本就不是寒山寺里的正经和尚,只怕是前世里顾明珏为了自己见不得光的念头,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傀儡罢了。 想到此处,秦怀玉不由得气闷,可她也知道凡事不可急于一时,故而只能压下心中的暴虐,带着丫鬟离开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今日注定不得平静。 申时才过半,天色便暗沉了下来,北风呼啸,一副风雪欲来的征兆。 这天色算不得好,秦怀玉也不敢在寺庙中多留,吩咐车夫快些赶车,争取能在风雪到来之前,先回到府上。毕竟这寒山寺离城中还有一段距离,若是在风雪下来之前没回到城中,届时天色一黑,这路可是不好走的很。 车夫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不必秦怀玉说,当下便轻叱了一声,加快速度朝着城中行去。 快到城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然成了黑沉沉的模样,虽说离伸手不见五指还有些距离,可相隔远一些的时候,也的确已然分辨不出来人模样了。 风呜雪嚎席卷着天幕,越发听的人心中发毛。 好在城门遥遥在望,即便是这样的天气里,城门口悬挂的两排灯笼也瞧得真切,像是指路一般,照亮了回去的路。 秦怀玉隔着帘子看了一眼,慢慢的放下心来。 从城门口到平原侯府,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这会儿北风呼啸,街上的小商贩们早将摊位收了起来,急急忙忙的往家赶。 在这年关末,难得还能看到街上近乎无人的情形。 风声不住地拍打着车帘,呼啸的声音吹进来,纵然马车内包裹的严实,却还是无法阻挡那些冷意。 手上的汤婆子已然有些凉了,秦怀玉下意识的裹紧了衣服,想了想,又冲着锦诗道:“坐过来些吧。” 因怕秦怀玉冷,她从上了马车就以自己的身体挡在了透风的地方,这会儿嘴唇都冻得有些发青了。 秦怀玉心中不忍,招手让她过来,锦诗却连忙摇头道:“主子,奴婢不冷,您不用管我。” 第131章 遇袭 她跟着秦怀玉的时候不长,只是却是清理完一批人之后,才被秦怀玉挑进来的,品性心思都没得说,虽说没有锦书那样的沉稳,对秦怀玉的忠诚却是没得挑的。 见状,秦怀玉不由分说的将她拉了过来,叹了口气道:“离回府还得一会儿呢,坐过来吧,咱们靠着也暖和一些。”她今日在寺庙里待得时候不长,只是没想到天气会这样多变,她自认虽说不是特别好的脾气,可也做不出让奴婢冻的快死为自己挡风。 听得秦怀玉这话,锦诗感动不已的看向她,还想要拒绝,却被大小姐紧紧地攥着手,道:“别动了。” 秦怀玉的手有些凉,不过比起来锦诗的却是热了许多。被大小姐握住手的时候,她只觉得一颗心都随着温暖了起来,重重的点了点头,虽然没说什么,眼眶却是有些微红了。 只是这样温情的气氛,却并没有持续太久。 秦怀玉才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感觉马车突然一顿,继而便听得男子短促却恐惧的声音传来:“啊——” 秦怀玉骤然睁开眸子,隔着帘子问道:“怎么了?” 只是她却没有等到回答,反而等到了一柄冷光闪烁的剑。 秦怀玉一把将锦诗往后拽了一下,顺手将矮桌狠狠地退了出去。 外面闷哼一声,秦怀玉借机将那车帘给掀了开来,就见外面有个蒙面人手持长剑朝着自己袭击而来。 还有一个蒙面人踉跄的爬了起来——方才秦怀玉出其不意的一击格外用力,恰好击中了他的腹部,才让他摔倒的。 秦怀玉眉眼凝重,从腰间抽出软剑来,避过那人闪着寒芒的长剑,随即跳下了马车。 车夫被刺中了左肩,已然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至于锦诗……一个丫鬟,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更加指望不上她。 秦怀玉也没有想过指望别人,下车的同时,又躲开那人一击,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并未说话,只是在秦怀玉询问的时候,复又角度刁钻的刺出一剑,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像秦怀玉证明了他们的目的。 取她的性命。 这二人的功夫不弱,先前那人也渐渐地缓过来,一同加入了占据。秦怀玉与他们缠斗在一起,只是却到底弱了一筹,她神情凌厉,心知拖得越长对自己越不利。 念及此,她不顾自己的安危,在那人一剑袭来的时候不退反进,将手中的软剑也刺进了那人的小腹。 鲜血在瞬间喷射而出,秦怀玉感觉到脸上的温热,面无表情的朝着另外一个人杀去。 然而方才那一击,也让她的肩膀被割开,鲜血顺着破裂的衣服喷涌而出,让她的动作到底迟缓了几分。 便是这个时候,让那个蒙面人得了机会,狞笑一声,迎上了她的剑。 那从虎口处传来发麻的痛觉,让她不自觉的丢了手中的剑。在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情时,她已然没了反击的机会。 那一道闪着寒芒的剑尖已然袭上了她的脖颈,秦怀玉脑子里清楚的知道自己要躲,然而身体的疼痛让她暂时失去了灵敏的反应,整个人竟然木木呆呆的站在原地。 还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疼痛,并没有来临。 只听得闷哼声响起,秦怀玉只闻到那凌冽北风的血腥味道,瞬间便睁开了眸子。 可不等她看清楚周遭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人一把拦在了怀中,带着气息不稳的后怕问道:“你没事儿吧?” 熟悉的味道包围了秦怀玉,眼前一片黑暗,她却是瞬间意识到了这个人是谁。 “王爷?” 因着受伤,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从顾明渊的怀中支起身子,果然看到了对方担忧和后怕的面容。 “您怎么会在这里?” 不只是顾明渊,就连宁安竟然也在。 只不过,比起来顾明渊抱着自己,所以没有任何动作的模样,宁安却是暴力的多。 他三两下将这两个负伤的蒙面人给扭成了麻花,还不忘狠狠地将人给封了几个穴道。 与此同时,他又抽空回头道:“秦姐姐,你现在还好么?” 鉴于秦姐姐被师兄抱在怀中,所以宁安并未看到她受伤,只是刚刚秦姐姐差点被人害了的场景太过恐怖,所以宁安对这两个蒙面人下手的动作又狠了几分,唯一可惜的就是自己手里没有毒药,不然定给这两个人一个灌一瓶,不带节约的! 秦怀玉还未反应过来现下是什么情况,就听得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锦诗被吓坏了,刚刚那事情发生不过片刻之间,她这会儿惊魂未定,却也知道她们安全了。 锦诗手脚并用的爬下马车,眼见得看到秦怀玉的伤势,连忙过来哭着问道:“小姐,您还好么?奴婢,奴婢这就给您找大夫去!” 失血和疼痛让秦怀玉的脑子也有片刻的不好用,她捏了捏眉头,有些晕乎道:“不,别着急。” 顾明渊却一把将她抱起来,沉声道:“宁安,将人交给他们便是,先回府。” 随着他话音落下,就见暗夜下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黑衣人,露出来的眼眸里,闪动着摄人的寒芒。 宁安也知道现下秦姐姐的伤势才是最重要的,连忙点头如捣蒜,道:“好。师兄你照顾好秦姐姐,我来驾车。” 他虽然年纪小,可会的东西却是不少。 方才秦怀玉被刺的一剑并不轻,这会儿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就连宁安的话也觉得听的不大真切。 再加上她此刻被顾明渊抱着,更觉得有些像是在幻梦之中一样,唯一的一分力气抽出来,轻声道:“车夫……” 她想说受伤的车夫,可还没等说完,就听得顾明渊的声音响起:“放心,本王让人将车夫跟你的丫鬟都先送到淮安王府,会有人给她们看诊的,你不必担心。” 顾明渊的声音格外的轻柔,让秦怀玉不自觉的便放松了下来,她点了点头,没还想说什么,就听得顾明渊继续道:“别说话,也别想,睡一会儿吧。” 第132章 有他在,很安心 errno: connection timed out after 8000 milliseconds 第133章 本王字长清 秦怀玉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床上昏睡着,面庞恬静而美好。 顾明渊垂眸看着她,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了她的唇上。 给她包扎之前,为了怕她会疼醒,顾明渊还另外给她喂了一颗安神的药。 喂药的时候,不可避免的碰到了那形状姣好的唇。 虽说因着缺水,她的唇看起来有些干裂,可却是柔软的不可思议。 触碰到的时候,就像是一块软嫩的豆腐,似乎只要他一用力,便会被捏破一样。 那时的他,如同火烧一样的收回了手,努力的让自己忽略这个感觉。 可现下室内安静下来,他的手指却越发的烫了几分。 那种感觉,像是缠在手指和心头,怎么都挥之不去。 因着顾及秦怀玉的名声,所以顾明渊给她喂药时,特意减少了药效,确保她可以在戌时之前可以醒来,平安的回家。 他把控药量一向精准,这会儿药丸的安神作用在渐渐地消退,而她的眉头,也渐渐地因疼痛而蹙起来。 不过脉息,倒是平稳了不少。 顾明渊捏着她的手腕,感知着她的脉象,逐渐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继而,又低头看向秦怀玉。 不得不说,命运当真神奇。 三年里,他不知偷眼看过她多少次,却从未有一次像如今这般,是光明正大的盯着的。 在他以为此生都只能在背地里注视着她的时候,上天竟将她送到了自己的身边,还成了可以闲聊手谈的朋友。 指尖的触感还在,顾明渊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来,从她的面上掠过,最终停留在了她的唇上。 柔嫩且软,带着女子的馨香,让他的身体动了反应。 打更声遥遥传来,一声声梆子模糊不已,偏偏刺激的那尘心破茧而出,再克制不住,破体而出。 顾明渊像是被蛊惑一般低下了头,却正对上女子睁开的双眸。 四目相对,他瞬间别开了头,带着被抓包的局促,轻咳了一声:“怀玉,你醒了?” 秦怀玉方醒过来,连带着眼神都有些茫然。 她迷茫的看了一眼顾明渊,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的身份,连带着想起了先前惊险的一幕。 “我这是……” 先前被顾明渊抱在怀中的时候,秦怀玉已经是强弩之末,在确认自己是安全的时候,更是毫无防备的晕了过去。 现在人清醒了,脑子却还处于迷糊的状态。 顾明渊跟她解释了当下的情况,又轻声加了一句:“本王见事态危急自作主张,你不要见怪才是。” 秦怀玉这会儿也将事情都想起了七七八八,对顾明渊只有感激的,哪里会怪他?当下便诚恳的谢道:“多谢王爷,今日又给您添麻烦了。” 只是心里却有些愧疚。 她已经数不清楚这是顾明渊第几次的帮自己的忙了,唯一记得的便是,他又帮了自己。 而自己欠他的,越来越多了。 顾明渊不知她心中所想,温声笑道:“什么麻不麻烦的,不是说好,朋友之间不提谢字的?怀玉可是忘了?” 从方才起他喊得便是怀玉,只是秦怀玉那会儿并没有反应过来。现下意识清醒了不少,又听得他的称呼,更觉得脸色微红,轻声道:“是我说错话了。” 顾明渊却是话锋一转,又笑道:“不过若是真想谢我,便将称呼改了吧。你莫要喊我王爷,我也不喊你秦小姐,便以普通朋友相处,可好?” 这话听起来十分的有诚意,自然,是在忽略他已经自作主张的喊了自己名字的前提下。 秦怀玉轻声一笑,却不小心的牵连到了被包扎好的伤口,不由得吸了一口气。 顾明渊顿时紧张的问道:“怎么,可是疼了?” 闻言,秦怀玉倒是不好意思喊痛,因道:“没事没事,就是不小心而已,咦,这张口是……王爷请的大夫帮我包扎的?” 衣服倒是没换,还带着血迹,只是伤口却被清理包扎过了,想来上的药是极好的,不然她也不会几乎感受不到痛楚。 顾明渊点了点头,目光有些躲闪,不大敢看她,只道:“唔,是的。你这几日莫要碰水,也小心不要触碰到伤口。待会我让人拿药给你,回去让丫鬟帮你按时上药便可。” “好,多谢王爷。” 秦怀玉笑的眉眼弯弯,却见顾明渊道:“方才我不是说过,我们改了称呼么?” 这分明是他单方面提出的…… 秦怀玉心中吐槽了一句,不过倒是无法拒绝他这个提议,毕竟自己欠了他这么多人情,而对方只有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而已。 念及此,秦怀玉弯唇一笑,道:“好,那多谢……唔,王爷怎么称呼?” 她总不能连名带姓的喊顾明渊吧? 便是顾明渊同意,她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啊。 听得秦怀玉这话,顾明渊没来由的心头一动,面上很快的恢复原样,轻声道:“你可以喊我的表字、长清。” 长清…… 秦怀玉将这个字在心中过了一遍,竟觉得连指尖都带着缱绻来。 她忍着脸红,轻声喊了一句:“长清。” 顾明渊眼眸微深,手指也跟着蜷缩了一下,继而如无其事的点头应了:“嗯。” 虽只有一个字,秦怀玉竟仿佛觉得自己从中听出了诸多意思来。 但看顾明渊面无表情,又觉得必然是自己想多了。 “虽说王……虽说您觉得不必谢,但今日的恩情,怀玉铭记于心。” 谁是真心谁是假意,秦怀玉还是分的清楚的,所以对于顾明渊,她心中感激不已。偏偏对方却不要回报,这让她更加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就连现下郑重说出的话,反而有些敷衍了。 好在,顾明渊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感受到秦怀玉的不好意思,他反而觉得心情愉悦了不少,因温声道:“无妨,若是你真的想要报答本王的话,那就等好了之后再说吧。” 他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因问道:“你平日,可曾得罪过什么人么?” 听得这话,秦怀玉先是一愣,后知后觉的明白了顾明渊的话,因道:“我大抵知道今日之事缘何而来。” 第134章 狗急跳墙 “是谁?” 那一刻,顾明渊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 可因着秦怀玉低着头,所以并没有发现。 听得顾明渊询问,她也只是摇头道:“跳梁小丑罢了,不足为惧,王爷不必放在心上。” 这事儿,除了府上那个狗急跳墙的,应该不做别人了吧? 顾明渊只以为她是不好意思麻烦自己,轻咳了一声,难得的加了一句话:“你若是需要帮忙,可以尽管来找本王,本王能力范围之内,可以帮你。” 其实便是力所不能及,他也会克服那些困难,来帮助对方。 秦怀玉并不知道他的想法,仰头笑道:“好,那我可当真了。” 这话只是开玩笑,秦怀玉自认为还能处理,并不打算让顾明渊插手。 更何况,便是对方这般好心,她也不能无缘无故的消费别人的善意。 这个道理,秦怀玉还是懂的。 见她这样,顾明渊就知道她是不肯让自己帮忙了。因此他只是点头笑着应了,但是心里却是打定了主意。 那两个人现下都在自己这里,该调查清楚的,他还是要帮一把。 想要伤害秦怀玉,需的先过自己这一关! 他才想到这里,就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继而便听得宁安的声音传来:“秦姐姐醒了么?” 许是担心秦怀玉还在昏迷,所以宁安的声音格外小。 他话音才落,便听得房中传来顾明渊的回答:“嗯,你进来吧。” 听得这话,宁安应了,又回头冲着锦诗交代道:“你在门外等一会儿,我问了情况便出来告诉你。” 锦诗格外感激的道谢,见他进去,又有些忧心忡忡。自家小姐也不知怎么样了,还有淮安王,到底是从开始就守着,还是才进去不久? 这厢的锦诗心中如同百爪挠心,有几百个问题在缠绕着她,让她心急如焚。 可宁安就不同了,见到秦怀玉醒来,他顿时便惊喜的跑过去,关切的问了一连串的问题:“秦姐姐你醒了,可还疼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我帮你倒杯茶吧?” 见他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好笑,摇了摇头道:“不必,你且坐着吧,我没事儿了。” 宁安细细的打量了一下秦怀玉的脸色,见她面色恢复了些红润,唯有唇还带着苍白,连忙过去倒了一杯水,殷切的递给她道:“秦姐姐,快喝点水吧。” 秦怀玉的确是有些渴了,不过顾明渊从未照顾过人,压根也没有这个意识,而她又不好意思说,所以竟渴到了现在。 这会儿接过水,心中划过一抹暖意,笑着道了谢,小口的啜了起来。 她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将茶喝光,顾明渊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自己的过错,心中也有些愧疚起来。反倒是宁安得意的冲着他露了一个挑衅的笑容,复又殷勤的接过水杯问道:“秦姐姐还喝么?” 秦怀玉笑着摇头,道:“多谢。” 见状,顾明渊越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竟忘记给你倒茶了。” 闻言,秦怀玉随之笑道:“无妨,只是喉咙有些干罢了,不喝也没事儿的。” 宁安借着放水杯的动作,实则余光不住地在二人身上流连,见他二人竟然没有丝毫越界的表现,不由得有些叹息,自己师兄怎么这么榆木疙瘩呢! 念及此,他又回头叹息道:“秦姐姐,你出门怎么就带一个丫鬟,也没有护卫呀?还好今日王爷出现的及时,要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呢!” 他刻意将功劳往顾明渊身上推,反倒是引起了秦怀玉的好奇,回眸笑道:“今日是个意外,说起来,王爷那么晚了怎么还出去了,可是我打扰了你的公事么?” 顾明渊无奈的摇头道:“并不曾,这小子非要缠着上街,幸好去了——你方才叫我什么?” 秦怀玉叫顺口了,这会儿见他挑了挑眉,神情都是戏谑,顿时咳嗽一声,道:“长清。” 不知为何,分明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她竟觉得十分的羞涩,仿佛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宁安到现在才发现他二人称呼上的变化,居然品出空气中的几分旖旎来,当下就不想当这个电灯泡,笑眯眯道:“既然秦姐姐没事儿,我就放心了,那我先走了。” 这屋子嘛,自然还是要留给他二人的好。 只是方走到门口,宁安却又想起最重要的事情来,因又回转了过来,问道:“是了,秦姐姐,那个车夫我已经给他包扎过了,伤势有些重,怕是要在这儿住上几日了。唔,你的丫鬟没事儿,受了些惊吓,这会儿在门外等着呢,说是……说是要接你回家。” 这些话原本他是不想说的,但宁安到底不是普通的孩子,分得清楚是非轻重。 秦姐姐来可以,但是绝对不能在外留宿,不然就会被别人指指点点。 虽说他一点都不明白,清清白白的两个人怎么就会那些长舌妇冠上些莫须有的罪名,然而还是不愿意让秦姐姐受一点点伤害。 这道理,顾明渊自然也是知道的,因此在宁安说完,也点头道:“时候不早,你是该回去了。让那丫鬟进来吧,本王嘱咐她几句。” 后面的话,则是跟宁安说的。 秦怀玉点头道了谢,刚要起身,却被顾明渊拦了下来,道:“等一等。” 他走到旁边的柜子前,拿出一套崭新的衣物来,有些郝然道:“夜里店铺都关门了,本王打发出去的人没买来新衣。这套本王还未曾穿过,你先将就一下挡寒,等回府之后让下人将马车行至院中,夜色昏沉,遮掩过去应当是可以的。” 不想,秦怀玉却是笑着摇头道:“多谢长清,不过不用换衣服,我就穿身上的就行。” 闻言,顾明渊微微一顿,便明白了她意思:“你要闹起来?” 秦怀玉眼中含笑,却是带着冷意:“家中的狗急的跳了墙,我得让她跳的再厉害一点才成啊。” 不知为何,这般狡黠和冷然的眸光掺杂在一起,竟让顾明渊看的移不开眼。 第135章 脱险 他轻咳一声,方才勉强克制住了自己的失态,想了半日,才憋出来一句:“那你小心些,别被伤到,若是有需要,随时来找本王。” 对于顾明渊的好意,秦怀玉自然是欣然接受,道:“长清放心,我必不跟您客气。”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会求顾明渊帮忙。 毕竟这个朋友,她很喜欢,若是可以的话,她希望能够跟顾明渊如君子之交一般,延续下去这份友情。 见她这态度,顾明渊点头含笑应了,只是若秦怀玉仔细看去,便会发现他眸光之内深藏的宠溺。 锦诗在门外忐忑的瞪了半日,等到进屋之后,看到自家小姐精神尚可,脸色也不算差,这才将一颗心给放了回去,带着哭腔道:“小姐,担心死奴婢了!” 她对秦怀玉原本只是主仆之情,可是今夜,秦怀玉一把将她推在车里,自己下去迎敌的时候,却让锦诗整个人都被震住了。 她们这些自幼被买卖的下人们,在主子的眼里不过是一个会说话的牲口罢了,平日里哪个不是呼来喝去的? 可平生第一次,有人将她当做一个人对待! 不但给她暖手,在危机来临的时候,非但没有将她推出去挡刀,反而还救了她! 锦诗只要一想起这些,就恨不得将命都给了秦怀玉,对于她受伤的事情,更恨不能以身替之。 见锦诗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笑道:“你家小姐我命大着呢,没事儿。” 锦诗抹了一把眼泪,又郑重的向顾明渊行了大礼:“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顾明渊嗯了一声,并未多言,其实对锦诗是有些不满的,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丫头带出门去,要她有什么用。并且心中盘算着,得给秦怀玉寻一个贴身的丫鬟了,至少可以保证她出行安全的。 他的脸色漠然,如冰山般拒人千里之外,锦诗在他面前竟不敢再说话,只伏在地上,连秦怀玉都不敢看了。 见状,秦怀玉不由得好笑,道:“王爷让你起来了,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府了。” 锦诗来就是想提这事儿的,只是面对顾明渊的威压,她竟连话都说不出来。此时见小姐主动提出要走,顿时喜不自胜,急忙点头道:“好,小姐别动,奴婢扶着您。” 她扶着秦怀玉的时候格外小心,在看到秦怀玉衣服上的血迹时,更忍不住红了眼眶,颤声道:“对不起,小姐,都是奴婢没用。” “别说废话了。” 说话的却是顾明渊。 他看了一眼这泪眼汪汪的小丫鬟,淡漠道:“将这药方连同这几个药瓶都一块拿走,外敷一日三次,内服一日两次。今夜多加一次,过了子时给你家小姐换药。” 锦诗闻言,连忙答应下来,心中虽然疑惑怎么这些事情不是大夫交代而是王爷交代,可也不敢问那么多,应声道:“是,奴婢记下了,多谢王爷。” 顾明渊嗯了一声,看着秦怀玉,声音不自觉的放柔:“你回去小心些,我让护卫送你。” 他倒是想亲自送,可现下时候晚了,若让人看到,说了闲话就不好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笑着应了,碍于丫鬟在场,并未说什么,只是道:“那我先走了。” 却不知就这寥寥数语,已然让锦诗的心头狂跳。为何王爷跟小姐说话的时候这么随意,甚至还带着些亲密? 难不成,是小姐被英雄救美,所以动了念头? 锦诗胡思乱想着,手下倒是稳当,扶着秦怀玉上了马车,又拿毯子给她盖好,服侍的周周到到。 车夫受了伤,便暂且被安置在了淮安王府的侧院内,顾明渊知道她另有打算,所以临行前又嘱咐她道:“明日我便将车夫送到临安药堂去,你届时只管让人去那里照看便是。” 倒不是说人在这里不行,只是秦怀玉既然要回去将此事闹大,那么车夫在自己这里,总有诸多不便。 秦怀玉感激他的体贴,再次道谢,这才落下了车帘,吩咐人回去了。 直到马车一路消失在夜色里,顾明渊才收敛起了笑容,沉声道:“人关押在哪里了?” 闻言,身后的影卫顿时恭声道:“回主子,关押在刑堂,您可要现在去提审么?” “嗯。” 顾明渊说完这话,转身大步朝着刑堂走去。 虽说那丫头让他不要插手,可有些事情,他还是一定会管的。 别的不说,单说今夜那两个杀手,功夫路子就有些不正,必然不是府上养的人,十之八九是江湖中雇佣来的。 他倒是要看看,是哪个野路子帮派活的不耐烦,竟敢将主意打到了他的人身上! 今夜,注定无眠。 …… 先前因怕秦怀玉疼,所以顾明渊给秦怀玉上的药里面便有安眠的成分。 此时秦怀玉躺在马车上,随着轻微的晃动,越发的有了几分倦怠。 她强撑着精神,坐直了身子,伸出完好的胳膊捏着自己的眉心。 锦诗以为她累了,连忙过来替她捏,却被秦怀玉阻止,笑道:“不用,我只是怕睡着。” 她待会还得留着精神闹一场呢,若是睡着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见她到了这会儿还笑得出来,锦诗越发觉得心酸,轻声道:“小姐,您受苦了,都是奴婢没用,不能保护好您。” “傻丫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秦怀玉笑的随意,今夜锦诗没有出来保护她,这件事她原本就不诧异。甚至危机来临的那一刻,也是她将锦诗给拽到一旁,推进马车里的。 毕竟她也不是那等糊涂人,锦诗手无缚鸡之力,遇到这种事情,对方非但护不住自己,说不定还会成为她的掣肘。 再加上真心假意她还分辨的出,知道锦诗没有坏心,也并非故意,便又笑道:“好了,今夜的事情你并没有错,不必再提了。” “小姐……” 锦诗斟酌着道:“奴婢觉得,咱们院子里怕是不干净,必是有人将您的行踪泄露了。” 她不傻,今日的刺杀,很明显就是冲着秦怀玉来的。不然的话,怎么会埋伏在她们回去的路上动手呢? 第136章 有人狗急跳墙了 这分明是掐算好时机的,那时候他们一行人都累了大半日,要不是归程下了大雪,冻得睡不着,那会儿正是昏昏欲睡的时候,被人骤然袭击,还不是刀切菜? 所以,她们院子里怕是有内鬼,将小姐的行程给卖了! 闻言,秦怀玉诧异的看了一眼,又笑道:“你说的不错,不过却只说对了一半。” 那些人冲着她来的不假,可却没有内鬼,因为那个始作俑者,就是府上的人啊! 说起来,自己这几日都没有出门,不过今日出去一趟,就被人盯上了。那只能说明,对方早就预谋,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想来,王婉清等她出门也等到心烦意乱了吧? 只可惜,这次又要让她失望了! 锦诗有些不大明白,还想再问时,不想却对上小姐的眼神。 那是怎样的目光? 带着彻骨的冷意,仿佛能将人都冻僵。 她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不自觉的叫了一声:“小姐?” 下一刻,就见秦怀玉眼中的冷意消融,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笑意,问道:“怎么了?” 锦诗摇了摇头,那一瞬间,她竟觉得小姐的眼中似是藏着地狱幽魂一般,现在却又都消失了。 然而她知道,自己不会看错。 她强自压着心中的不安,转移话题道:“唔,没事,只是奴婢方才想起一件事……” 锦诗说到这里,倒是真的想起来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因试探着道:“王爷高风亮节,今夜救了小姐,的确是一桩美谈。若是……若是您心有所属,等侯爷回来,想来可以试探一番。” 秦怀玉原本正在想事情,只是随意听着她说话,可待得听清楚这丫头话里的内容之后,不由得诧异一笑,问道:“你说什么?” 锦诗张口,想要再说一遍,却见秦怀玉笑着摆了摆手,敲了下她的脑袋,无奈的叹了口气,失笑道:“你在想什么呢。” 这丫头,到底是怎么想到她跟顾明渊生了儿女私情上的? 莫说她对顾明渊并无别的意思,就算是有,以她这样的人,也不会去玷污了顾明渊的。 毕竟……不论前世的冤孽债,单说今生的她,就是地狱归来的厉鬼复仇而已,哪里配得上顾明渊? 念及此,秦怀玉正色道:“王爷虽对我出手相救,可他于我只是恩情,断无其他可能性的,你就不要多想了。” 秦怀玉说到这里,又笑着调侃道:“倒是你,懂得这般多,难不成是自己想嫁人了?” 锦诗顿时连连摇头道:“奴婢不嫁人,奴婢要伺候小姐一辈子!” 只是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她怕的便是小姐做糊涂事。 虽说锦诗是个下人,可也知道小姐这样的身份,生在世家有诸多的禁制,哪怕是小姐真的喜欢上了王爷,那也只能等着父母之命才可。 像这样的芳心暗许,若是他日父母不同意,那小姐的一片痴心只能错付,到头来伤害到的唯有自己。 锦书见了许多这样的事情,所以特别害怕秦怀玉会一时糊涂,这才想着委婉的劝诫。 见锦诗这模样,秦怀玉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放心,你家小姐心里有数。” 不过对于这个丫头,她倒是高看了一眼,作为丫鬟,不犯糊涂由着主子胡来,能够出言劝谏,倒是个明是非的。 而且有些脑子,分得清楚好坏,以后若有别的事情,可以重用。 因着马车是淮安王府的,所以到了门口之后,便不能再进了。 而锦诗在秦怀玉的交代下,径自跳下马车,将门拍的山响:“快开门!” 守在门口的仆妇们认得锦诗,知道是大小姐身边的丫鬟,连忙将门打开,只是还未说别的,就见锦诗一脸焦灼道:“快去命人搬藤椅去二门候着,拆了门板让马车进去,小姐受伤了!” 这话一出,那仆妇们瞬间惊慌,连连应下,拆门板的拆门板,吩咐人的吩咐人,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衣服上满是鲜血的秦怀玉才被下人抬进了自己的房中。 而这府上,该得到消息的,也都收到了消息。 早有机灵的小厮们去请了大夫,只是现下还未到,而庄月兰已然先来了。 “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 秦怀玉才进房间,衣服还没来得及换,身上鲜血浸染的模样瞧起来霎是可怖。 庄月兰只看了一眼,便觉得以前一阵昏黑,还好旁边的丫鬟眼疾手快的扶着,才免于她被摔倒的灾难。 下一刻,便见庄月兰泪如雨下,踉跄着过来,一把抓住了秦怀玉的手,问道:“怎么会伤成这样子?大夫呢,为何这么慢!” 后一句,则是跟下人说的。 周嬷嬷连忙回禀道:“回夫人,已经着人去催了,想来快到了。”今夜骤然见到这样的秦怀玉,她也被吓得不轻,然而小姐受伤,院子里得有个主事的,她这才强撑了下来。 庄月兰点头,眼眶哭得通红,到底理智还在,因吩咐道:“去,伺候你家小姐把衣服换了吧。” 周嬷嬷闻言,连忙走上前去帮秦怀玉换衣服,却见她摆了摆手道:“不着急,我这会儿有些头晕,先坐一会儿吧。” 见她这样,庄月兰哪里会说二话,心疼的看着秦怀玉,道:“走吧,娘扶着你去床上躺一会儿。” 这次秦怀玉没有拒绝。 她也顾不得身上衣服脏了,总归这个模样,才是最适合让某些人看到的。 等到秦怀玉去床上躺着了,庄月兰又让下人好生伺候着,自己这才走到外间,沉声问道:“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问的是锦诗。 锦诗不敢隐瞒,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回夫人,今日那些贼人是有备而来,直冲着小姐来的,只是天色黑暗,那二人又蒙面,所以奴婢未曾看清楚人的长相。” 听得这话,庄月兰刚想说什么,就听得门外脚步声匆匆而来,继而便见大夫匆匆而来。 第137章 将事情闹大 见大夫前来,庄月兰也顾不得问她,因道:“你且在一旁候着。”自己则是跟了进去,看大夫问诊。 秦怀玉的伤口已然被包扎过,随行带来的药品也被锦诗拿了出来。 那大夫看了一眼,便恭声道:“夫人不必担心,大小姐用的药是极为对症的,现在她的脉息也平稳,后续只要好生修养便可。至于这药,开的也十分妥当,小姐只需照着这个方子继续吃便是了。” 事实上,便是自己,怕是也开不出这样高明的方子来。大夫有心问一下她是在哪里看得诊,可现下这个气氛实在不适合他多数什么闲话,因此他格外有眼色的没有多说话。 庄月兰看起来十分镇定,其实心里早被吓得三魂六魄飞了一半,听得这话,方才觉得心神微微的落了回去,点头谢过那大夫,吩咐庄嬷嬷送人出去,自己则是坐回了窗前。 “幸好你的丫头还不糊涂,知道先送你去诊治,这才没耽误了你。” 闻言,秦怀玉淡淡一笑,道:“唔,母亲,并非是丫鬟送我去看诊,当时是有人救了我,将我送去医治的。” 今日她坐的是淮安王府的马车回来,原本就瞒不住,再加上秦怀玉也没打算瞒着,总归淮安王又不是见不得人,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晾那些下人也嚼不出什么舌根来。 “有人救你?是谁,咱们定要重谢才是!” 听得庄月兰这话,秦怀玉抿嘴一笑,只是却未开口,道:“母亲,稍后我详细告诉您。” 庄月兰诧异,还想问什么,就听得门外脚步声响起,旋即就见秦老夫人走了进来,问道:“怀玉丫头怎么了?” 小厮进去回禀消息的时候,秦老夫人都预备睡下了,可是听得秦怀玉被刺,她便是为了面子上,也得过来看看。 不过倒是没想到秦怀玉伤的这么重。 庄月兰起身给秦老夫人行礼,秦老夫人摆了摆手,在看到秦怀玉的时候却是吓了一跳。 正是晚上,那烛火摇曳,房中原本就不甚明亮。秦怀玉穿着被血污了的衣服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乍一看竟奄奄一息的模样,再加上那一双眼睛大而无神,更是让秦老夫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伤的这么重?” 秦老夫人吓得心头狂跳,转过脸去冲着丫鬟们道:“你们便是这么伺候主子的么,连累主子受伤,都给我拖出去重打!” 见秦老夫人转眼就要发作下人,秦怀玉淡淡道:“祖母莫要动怒,今日之事跟下人无关,您发作她们也没用。” “你如今还有心思护着她们。” 秦老夫人不满的看向她,只一眼又吓得转开了视线,问道:“大夫呢,怎么还没来?” 她来的时候动作不快,所以并没有看到大夫离开的身影。 庄月兰心知她这是装出来的模样,可一想到自己的女儿的性命在对方眼里一文不值,又觉得替女儿委屈,因淡淡的噎了一句:“大夫已经走了,怀玉的伤口也包扎过了,母亲不必担心。” 大夫的住所比宁安堂还要远,可大夫都看诊完离开了,这老太太才刚姗姗来迟,虽然庄月兰没有一句不满,偏偏说出来之后,却让秦老夫人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念及此,她咳嗽了一声道:“没事就好,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怀玉受伤没精神,索性让锦诗将事情经过说了,来时的路上,她便嘱咐过锦诗,除了去过淮安王府之事,其他的不必隐瞒。 所以在听得秦老夫人问起之时,锦诗便将事情经过一一说了,待得听到是淮安王恰好路过救了她们,还打跑了那杀手之后,饶是秦老夫人也不由得变了脸色。 等到锦诗说完,秦老夫人方才试探着问道:“淮安王救了你,他可曾还说什么了吗?” 只是心里却忍不住打鼓,要知道,这淮安王可是西楚最有权势的王爷,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儿子,今夜救了秦怀玉,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她心中过了这些想法,面上越发的惊疑不定,连声音里都透露出几分莫名的情绪来。 秦怀玉状若未觉,只道:“王爷侠义心肠,倒是不曾说什么。只是诊治包扎过伤口之后,着王府的马车将我们送回来了。” 秦老夫人点了点头,不再纠缠这个话题,毕竟现在秦怀玉受伤,她们最需要做的便是找出凶手,而不是追问其他。 所以秦老夫人只能压下心中的想法,转而问道:“那杀手是什么模样,你们难道都不曾看清楚么?” 闻言,秦怀玉似笑非笑道:“便是看清楚了真容又如何,两个大男人,孙女儿哪里会认识?” 听得这话,秦老夫人在心中忍不住鄙夷,虽说西楚国的规矩是男女七岁不同席,可这秦怀玉却是一个异类。 因着秦毅对她宝贝的很,平日里也是随意让她进出,从不限制这些,导致秦怀玉的性子养的比男人还野还傲气。 若说其他人跟男人接触少,她还相信。可若是这秦怀玉,难保不是她在外面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 然而这话,便是她心中会这么想,面上也不会说一个字的,因此她只是点头道:“这样一来,线索倒是断了,会有谁要谋害你呢?” 秦怀玉淡淡道:“究竟是谁,捉住那两个杀手,事情就都清楚了。” “你说的轻巧,如何捉?” 听得秦老夫人没好气的话,秦怀玉似乎是倦怠的很,懒洋洋道:“祖母莫不是忘记了,咱们京中还有顺天府呢?” 若是什么事情都能自己解决了,那还要官府做什么? 她这话说的,似乎是在讽刺自己,秦老夫人噎了一噎,下意识想要斥责她,可看到她身上满是鲜血,又觉得自己若是指责了秦怀玉,说不得被人抓住把柄自己欺负小辈儿了。 念及此,秦老夫人到底是咽下了心中的不满,只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既然如此,那明日一早,便让丫鬟去报官吧。” 第138章 你还有心思笑? errno: connection timed out after 8000 milliseconds 第139章 去了淮安王府 不管怎么说,今日淮安王到底是救了自家小姐,说不定当时是事急从权呢?虽说锦诗觉得这个理由连自己都不能说服。 庄月兰也没有想到她瞒着自己的是这样一件事情,原先准备的话倒是一句都没能说出口。 良久,她才捏着眉心道:“此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闻言, 锦诗摇头道:“回夫人,去王府的事情,只有奴婢知道。那车夫受伤严重,我们离开之前还未醒来。当时听王爷说,已经命人将车夫送到药堂里去了,想来便是为了小姐的名誉才将人送过去的。” 听得这话,庄月兰一时若有所思,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此事不可再对第二个人提起。” 锦诗自然知道,当下便点头应了,郑重道:“夫人放心,奴婢定然不会说出去的。” 这事儿不是什么光彩的,被淮安王救了还好说,可去了男人的王府,还孤男寡女的共处过,说出来小姐的名声就不用要了。 她之所以告诉庄月兰,也是因为夫人是真心为小姐着想的,说出来可以防患于未然。 等到锦诗离开,庄月兰脸上才彻底的陷入了凝重。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且听着锦诗的口气,怀玉跟淮安王还很熟稔。 那,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庄月兰捏着眉心,有些苦恼。 淮安王是什么身份,倒不是说秦怀玉高攀不起,只是……那个身份太贵重了。 而秦怀玉又是那样的性子,按照她的想法,一万个不愿意让秦怀玉跟皇室有牵扯的。 因为哪怕是平原侯府,也难以护住她。 一旁的庄嬷嬷始终不语,见她这个动作,才走过来小心的替她捏着头,轻声问道:“夫人的头可是又疼了?” 闻言,庄月兰嗯了一声,问道:“嬷嬷对此事怎么看?” 庄嬷嬷自幼便跟着庄月兰,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因宽抚道:“夫人想的太多了,王爷是救命之恩,他跟小姐年纪又相差许多,这事儿应当牵扯不到男女情分上。” 说起来,淮安王跟侯爷的关系似乎还不错,这样看来,他兴许看着小姐就是一个小辈儿呢? 这话说的似乎靠谱,却又有些牵强,庄月兰摇头叹道:“姑娘大了,总要操心的多一些。” 她的怀玉,过了年就十六岁了,若是别人家的女孩儿家,早早的就定下亲事。唯独怀玉,因着夫君打仗一去三年,却是耽误了花期。 而淮安王说是年纪大,也不过是一个即将二十三岁的少年,算起来,二人相差并不算大。 庄月兰复又叹了口气,只希望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吧。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明日还是问一问怀玉的好。 庄月兰心中打定了主意,到底有些不安稳,倒是庄嬷嬷想到了别处,因道:“夫人,这事儿暂且可以放一放,大小姐的院子里,还需再整顿一番才是。” 方才锦诗说的话有些道理,那便是听风阁内有心思不干净的下人。 “嗯,是该处理的,这两日你盯着些,有错处的一概不留。” 说起来这事儿的时候,庄月兰的神情也多了几分怒火。虽说她知道害怀玉的人必然是府上的,可她的院子里,怕也是不干净的。 只是没想到上次那样的雷霆手段,都没有除干净听风阁里的棋子,这让庄月兰头疼的同时,又忍不住心疼女儿。 见她这模样,庄嬷嬷又轻声劝慰道:“夫人也莫要太担心了,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儿的。至于那听风阁里的丫鬟婆子们,收拾起来也容易,您无需为此忧心。倒是您的身子,好容易才好了一些,若是再为此加重,小姐还不知要怎样担心呢。” 庄嬷嬷劝了她半日,才让庄月兰的心思稍微的放了一些,顺着她的话,上床休息去了。 …… 只是晚夕院内,却是灯火通明。 晚间的时候秦怀玉受伤的消息传得阖府尽知,王婉清又不是聋子瞎子,自然也得了消息。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她还是有些兴奋的,可待得知道秦怀玉的伤势并不重,且根本就没有性命之忧,她整个人就忍不住的暴躁了起来。 要知道,为了让天晖阁换好的杀手,她还多花了银子呢。可现在,流水似的银子花出去了,杀手也派出去了,就换回来秦怀玉的受伤? 她要的可不止这些! 眼见得王婉清在房中如同暴怒的狮子,琉璃就觉得心中担心不已,她挥退了下人,将房门关上,轻声道:“姨娘先别着急,咱们且等等,天晖阁那边应当会给咱们一个交代的。” 这事儿每次都是她去办的,现下天晖阁将事情办砸了,虽说跟她没什么关系,可难保王婉清不会将怨恨发泄在自己的身上。 听得这话,王婉清冷哼了一声,沉声道:“交代?外面那阵仗,还不够做交代么?!” 这会儿翡翠已经出去打探消息了,还没有回来,房中只有她们主仆二人,更让王婉清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天晖阁的人就是这么做事的,两个顶级杀手,竟然还要不了一个小丫头的性命?废物,都是废物!” 王婉清咬牙切齿,愤怒已经让她失去了理智。 偏偏这时候,翡翠回来,还回禀了她一个更不好的消息:“奴婢方才打听清楚了,大小姐的伤势的确无碍,回来的路上已经包扎过了。且……是淮安王府的马车将人送回来的。” 这话一出,王婉清的脸色瞬间就变的惨白。 “你说,是淮安王府的马车?” 也就是说,天晖阁的确没有骗自己,秦怀玉跟淮安王的关系,的确走的很近了! 那么,今夜的事情里面,淮安王到底看到了几分,又是否知情呢? 王婉清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跳出来,更难得的不知所措了。 见状,琉璃轻声道:“姨娘莫要着急,不如奴婢现在出去替您打听打听消息?” 她指的,自然是去天晖阁内问一问。 王婉清这会儿又愤怒又恐惧,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不得安稳,听得她的话,连忙点头道:“好,你快去,我等着你的消息。” 第140章 杀手失踪了 琉璃生怕王婉清生气之后将火气算在自己的头上,也顾不得外面大雪飞扬,回房间随手拿了披风便匆匆的出门去了。 至于王婉清,则是挥退了下人,独自坐在窗前等着。 房中的炭火不时地发出噼啪的声音,成了房中唯一的响动。 除此之外,画面就仿佛定格了一般。 直到,琉璃去而复返。 此时已经过了子时,整个府上都暗沉了下去,更衬的那脚步声越发的清晰了起来。 “姨娘,奴婢回来了。” 见琉璃回来,王婉清摆了摆手,顾不得那么多的虚礼,问道:“快说,问的怎么样了?” 她的眼圈下有些青黑,眸子里也带着希冀和不安。 而琉璃带回来的消息,显然是没有办法让她安心了。 琉璃说话有些吞吞吐吐,好容易才将问的消息回禀了出来:“回姨娘,奴婢去问了,可是天晖阁那边的人说……派出去的两个杀手并没有回来,并且联系不上了。他们,失踪了。” “你说什么?” 王婉清万万没想到得到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答案,只觉得十分的不可置信,因问道:“失踪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想确认一下今夜到底是个什么情形,怎么会失踪了呢? 琉璃怕她着急,连忙扶住了她,一面解释道:“姨娘,奴婢也问了,天晖阁那边的人说,下午便将杀手派出去埋伏在了城中,约定的便是戌时便归。后来天降大雪,天晖阁的人还多等了半个时辰,可始终没有等到他们发信号,派出去找的人,也只在原定地点看到了血迹,并未发现人。” 她说到这儿,深吸一口气,又道:“但是,在地上捡到了他们断裂的武器,很显然他们是遇到了强大的对手……” “这又能说明什么?” 王婉清此时已经被惊怒冲昏了头脑,也没了原本的判断力,咬牙道:“谁知道是不是他们为了推脱责任编造出来的?” 只是王婉清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是已经相信了这个硕大了。 毕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跟淮安王救了秦怀玉的事情不谋而合了。 也就是说,那杀手的确是在刺杀秦怀玉的时候,被淮安王的人给拦了下来,不但救走了秦怀玉,还打伤了那两个刺客。 念及此,王婉清骤然身体一僵,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猜测:“那边的人确定联系不上那两个杀手么?” 见琉璃点头,王婉清的脸色惨白如纸,忍不住的在想,那两个刺客到底是受了伤躲起来,一时没办法跟天晖阁联系;还是……根本就是被淮安王的人给带走了? 若是前者的话,那还好说。可若是后者的话…… 王婉清的手指都忍不住有些颤抖了起来。 “姨娘,您没事儿吧?” 听得琉璃关切的声音,王婉清勉强撑住了身子,摆手道:“我没事儿,你先下去吧,天晖阁那边若是有什么消息传来,不管何时,立刻过来告诉我。” 她现在就盼着,那两个杀手是受了伤,加上下大雪,所以暂时没办法跟天晖阁联系。 毕竟若是另外一个可能性,那她真的赌不起。 见王婉清吩咐,琉璃不敢违抗,又劝说了她几句,这才转身出去了,只是临出门时,到底回头道:“姨娘好生休息,莫要想太多了。” 现下就算是王婉清不想去思考那些,也由不得她。 只是这会儿王婉清也没什么力气说话,因摆手道:“嗯,知道了,你去吧。” 等琉璃走了之后,王婉清方才去了内室,虽然人躺在床上,可那脸上却是毫无睡意。 外面的雪更大了。 风呜雪嚎的声音隔着窗户依旧听得真切,在这样晦暗的夜空中,仿佛一只只藏在暗处的野兽,随时都会闯进来,对着床上的自己狠狠地啃咬下去。 王婉清到了后半夜方才撑不住睡了过去,然而不过半个多时辰的功夫,就又尖叫着醒了过来。 琉璃就在外间候着,听得她的声音,睡眼朦胧的睁开眼,也顾不得穿鞋子,连忙跑进来问道:“姨娘,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么?” 她提着气死风灯走进来,就被王婉清脸上的表情给吓了一跳。此时的她,双眸圆瞪,一双妙目里几乎能渗出血来,内中更带着极度的恐惧。 琉璃忍着害怕,放下灯,走过去握着她的手,问道:“姨娘可是梦靥了?别怕,那都是假的。” 王婉清好半日才缓过来,双眸却已然有些失了焦距。 分明是寒冷的冬夜里,纵然点了炭火也没有暖和到哪里去。可就是刚刚的那个梦,却生生的让王婉清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此刻衣服贴在背上,又有些发冷,可这点冷意,却抵不过她所梦到的情形。 那才是真正的……九幽烈狱! 琉璃见她这模样,也不敢再说话,只能小心翼翼的拍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的替她顺气。 良久,才听得王婉清开口道:“我没事了,你出去吧。” 闻言,琉璃还想说什么,却见王婉清脸色一沉,冷声道:“出去!” 只是那声音里,却夹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见王婉清动怒,琉璃也不敢再停留,低声应了“是”,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她临出门时偷偷看了一眼王婉清,却见对方的脸上除却恨意之外,竟还有刻骨铭心的恐惧。 仿佛是陷在了先前那一场梦靥里,无法醒来。 那关门声不大,可王婉清却像是被惊醒一样,浑身一个激灵。 周遭一切还是自己熟悉的房间,王婉清打量着四周,好一会儿,她才低低的哭了起来,内中满是惊慌与恐惧。 她方才……做了个梦。 大抵是刺杀秦怀玉失败,王婉清竟然梦到秦毅杀了她。 确切的说,是梦见暴怒的秦毅,将自己的关节寸寸掰断,漠然的看着自己像是爬虫一样在地上蠕动,身上无处不沾满了鲜血。 梦里的恐惧仿佛刻在了骨子里,让她想起来就忍不住打寒颤。 哪怕是到现在,这周围的所有摆设都是自己所熟悉的,也让王婉清觉得有些缓不过来。 第141章 噩梦 因为方才那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的就像是发生在自己的眼前,就连那种痛楚都仿佛还停留在自己的身上,让她连喘息都疼的不能自已。 王婉清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忘掉这种感觉,许久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那是梦。 而眼下,才是现实。 可心口的悸动却在提醒着她,这种梦就像是一个预兆,迟早会变成现实。 她已经迈出了第一步,根本就没有回头的路了。 念及此,王婉清的眼神越发的冷了下来,唇角也逐渐扭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既然开弓没有回头箭,那她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连秦怀玉带庄月兰一起除掉好了! 这样就算是自己真落得那个下场,好歹也有人作伴。 不但给女儿的前路给清理干净,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了啊。 …… 过了腊月二十三之后,府上就越发的忙了起来。 眼见得还有几日便是除夕,昨儿个又有士兵们送来了八百里加急的信件,说是大军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不日就会抵达京城。 所以平原侯府里,更是陷入了一片喜气洋洋。 且不论秦老夫人的心中是什么五味杂陈的滋味儿,下面的三房儿媳妇自然都是开心的。 庄月兰自不必说,她盼了夫君这几年,二人感情深厚,眼见得夫君即将归来,自然是十分欢喜的。 二房的刘月娘这些时日跟大嫂走得越发近,再加上知道大伯才是平原侯府的顶梁柱,所以知道他回来,心中也是有些喜悦。倒不是因为别的,自家那个混小子虽说年纪不大,可却十分崇拜武将,尤其是对大伯跟堂哥更是崇敬之情源源不断。 再者刘月娘心中也有些别的心思,夫君对自己不喜,儿子虽然是嫡子,可却是争不过那位庶长子的。儿子想跟大房亲近是好事,若真能有幸让大伯他们指点一二,将来虽说不能有大出息,至少不会是个混不吝的性子。 至于三房的张金桂,心思便更直白了。 大伯对于二房跟三房都是一碗水端平,从不因夫君是庶子就低看一等。他们三房反正是没出息,背靠大树好乘凉。大伯这番立了大功,不但夫君颜面上有光,连带着她也能沾点好处。 于是乎,真正为此不高兴的,倒是只剩下了秦老夫人跟王婉清母女了。 从记忆里,秦红鸢就知道父亲跟大哥只偏疼秦怀玉,这几年那么怕也给自己寄过礼物,可跟秦怀玉的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现下知道他们回来,更觉得心里憋了一口气。怕是到时候,自己受的欺负就更多了。毕竟,她从有记忆开始,就没见过大哥何时帮过自己说一句话! 先前在宁安堂里的时候,秦红鸢还能忍耐一番,等到出了门,她再也忍不住,一路气呼呼的跟着去了晚夕院,才一进门,就迫不及待道:“姨娘,您就不着急么?” 她被教养嬷嬷给立规矩立怕了,这会儿有下人在,不必别人提醒,她也不敢出口喊那一声娘了。 王婉清被她这个称呼刺激到,只觉得心口一疼,下意识想说什么,可在看到女儿的面容之后,又咽下了嘴里的话,因道:“你着什么急?” “我怎么能不急?等到父兄回来,秦怀玉的尾巴更要翘到天上去了!” 秦红鸢气的眼眶通红,并未注意到王婉清的异样,咬牙道:“也不知道这秦怀玉哪里来的好运气,那几个贼人怎么不砍死她?!” 就算是没有砍死,怎么不毁了她的名声?如今倒好,秦怀玉非但只是受了点小伤,竟然还被淮安王给英雄救美送回了府上。 要知道,论起来身份显贵,淮安王比六皇子可尊贵多了! 毕竟……这位才是唯一正统的嫡皇子! 念及此,秦红鸢越发觉得心口恨得慌,自己费尽心思,方才勉强的攀上了六皇子,可哪怕到现在,六皇子虽然表露过对自己的心思,可也是遮遮掩掩的不明朗。 她日日都提心吊胆,生怕哪里做的不好,惹得六皇子对自己厌烦了去。 为何偏偏秦怀玉就这般的好命? 见秦红鸢抱怨,王婉清却是吓了一跳,捂着她的嘴,低声斥责道:“你这是什么话,若是让旁人听到了,仔细吃不了兜着走!” 这会儿她并未清退下人,房中还有两个伺候的,虽说也是她的心腹,可到底不比她们母女单独待着的时候。 更何况,这秦红鸢说的话也太大胆了些。有些事情,自己心里随意怎么想都行,偏偏说出来才是犯了忌讳的! 见她这畏畏缩缩的模样,秦红鸢没好气道:“姨娘现在胆子倒是小了,我既然敢说,就不怕人听见。哼,这秦怀玉先前的时候教训我的时候就记得男女大防,怎么现在轮到她自己身上,反倒是都丢到脑后了?我若是她,怕是头一个就要臊的自杀谢罪了!” 秦红鸢越说越不像话,王婉清拍了下她的额头,没好气道:“闭嘴!” 这些话她听听也就算了,怎么这秦红鸢还越说越上瘾了。 见王婉清真的动了怒,秦红鸢一时也不敢再说,只能撇着嘴不开口,眉眼里却满是愤恨。 到底是自己生的,王婉清心疼,因轻声道:“你现在着什么急,这公道,有的是时候让你讨还回来呢。” 闻言,秦红鸢敏锐的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些什么,再联想起先前她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斟酌着问道:“姨娘,前几日的事情……” 她的话没说完,却是做了个手势,就见王婉清淡淡道:“行了,我也要开始忙了,你且回去继续学规矩吧。过几日便是除夕夜,到时候别丢了咱们平原侯府的脸面。” 秦红鸢有心想要问下去,奈何王婉清根本不给自己机会,只能带着满腔的疑惑离开了。 等到秦红鸢走了之后,王婉清这才捏着自己眉心,沉声道:“你们也都出去吧。” 这丫头真的是被自己惯坏了,越发的没了成算,今日这话也是随便说的?还好这会儿把人打发走了,不然回头真不自要从她这里传出什么话来呢。 第142章 巧画巧瓶 念及此,王婉清越发觉得头疼了几分。 偏偏在这个时候,门外有人求见。 “姨娘,巧画巧瓶来了,说有事情找您。” 见琉璃去而复返,王婉清原本就有些不舒服,刚要呵斥,谁知却听得这话,不由得微微一顿,问道:“她们来做什么?” 闻言,琉璃摇了摇头,道:“奴婢不知,不过瞧着她们神情谄媚,倒像是过来献殷勤的。” 王婉清这会儿压根没心思去应付这两个人,挥手道:“让她们走吧,我这会儿不见人。” 琉璃对这个答案心知肚明,应下来之后就想要往外走。谁知道刚走了两步,就被王婉清给叫住了。 “算了,将人请过来吧。” 就在方才那一瞬间,王婉清突然有了别的主意。 不多时,便见巧画巧瓶两个丫鬟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见到王婉清,恭敬地行礼道:“给姨娘请安。” 王婉清点了点头,让琉璃去门外候着,这才问道:“起来吧,今日过来,有什么事情?” 巧画跟巧瓶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给对方加油打气,之后才听得巧画讪笑着咬唇道:“回姨娘,除夕将至,奴婢们来给您问个安。” 王婉清掀了掀眼皮,已然明白了二人的意思。 这是想借着新年到了,来管自己要钱呢。 若是往日里,王婉清哪里会搭理这两个丫鬟,不过今日却不同,她心里有别的算盘。 因此王婉清散漫道:“嗯,你们有心了,待会下去领赏吧。” “谢姨娘赏赐。” 巧瓶欢喜的谢过她,就见巧画冲着自己使了个眼色,似乎还有什么未尽之语。 王婉清心知肚明二人的胃口没有这么小,毕竟若是真的是好打发的,当初也不会敢替自己给庄月兰下毒了。 不过这两个人不说,她便也就淡淡的看着二人,蹲着茶盏一脸的淡然。 好一会儿,终于巧瓶忍不住了,一脸谄媚的笑道:“姨娘,奴婢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请,你们还有什么可开口的?” 王婉清懒懒的看了她一眼,将她要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心中冷笑。 这两个丫鬟从一开始就不是好相与的,不过还在她应付起来这种段位的,还是绰绰有余的。 心里打定了主意,面上王婉清却是一派的云淡风轻。 见王婉清这模样,那两个丫鬟越发的心中不住地打鼓,互相看了一眼,方才强撑着道:“回姨娘,奴婢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求您给一条活路吧!” 闻言,王婉清心中冷笑,面上则是问道:“你们是沧澜院的丫鬟,是夫人将你们二人送过去的,现下有事情却来求我,怕是不妥吧?” “姨娘,奴婢们知道今日是为难您了,可是就请您看在奴婢曾经对您忠心耿耿的份上,帮我们这一会吧——若是再浣洗房待着,怕是奴婢们都要死在哪里了!” 这件事,巧画跟巧瓶也是酝酿许多日了。这些年在沧澜院里,虽说她们是丫鬟,可也并未做过太多的粗活,反倒是因着主母不管事,她们替王婉清办事,拿了双份的钱,日子过的可谓是滋润不已。 然而这一切,都在她们得罪了主母,被发配到浣洗房之后,戛然而止了。 也不知那一日夫人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往日的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在那日都被无限放大,她们二人也被折腾的格外惨。 而到了浣洗房之后,那苦难日子不过是个开头而已。 在浣洗房里,那便是最低等的下人,不但要洗主子的衣服,甚至连奴才的衣服都得洗,不止如此,一件事做不好,动辄是挨打挨骂的。 再加上全平原侯府都知道她们二人是做了错事被送过来的,所以浣洗房里的老人们便可劲儿的折辱她二人,只让她们叫苦不迭。 若非如此,巧画跟巧瓶还不会将主意打到王婉清的头上来。 现下来找王婉清,也是希望王婉清能够看到往日里她们还算忠心的份儿上,将她们二人送那惨绝人寰的环境之中给带出来。哪怕是来晚夕院里当一个扫地丫鬟呢,都比她们在浣洗房伺候下人来的好吧? 奈何这二人打的主意是极好的,却不知王婉清心中打的则是另外一个主意。 自从那夜里做了噩梦之后,王婉清便不顾一切的想要杀了秦怀玉母女,然而这府上禁卫森严,再加上秦怀玉被刺之后,越发的谨慎了起来,致使王婉清压根没有机会动手。 她也曾经再次联系了天晖阁,可天晖阁因着自己损失了两个高手,所以对王婉清派去的人说话毫不客气,只说自己这边折损的人力远远超过王婉清送的银子数量,现下要么重新下单,要么就此作废。 琉璃从未接触过这般无赖的人,气得回去回禀了王婉清,可主仆两个合计之后,竟然也找不出合适的法子。 偏巧这个时候,这两个丫鬟直接撞上了自己的猎物网。 王婉清觉得,她这是不用白不用。 见王婉清不说话,这两个丫鬟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心中十分没底,巧画的胆子大一些,咬牙道:“姨娘,奴婢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还请您垂怜。” 她们现在手中有王婉清的把柄,可惜却不能鱼死网破,只想靠着这么点事情来争取更大的利益。 但到底是小丫头,这城府比起来王婉清还是差了一点。 因此王婉清淡淡的笑了一声,道:“不过是一个职位罢了,何至于这般?也是我这些时日太忙,竟不知你么的近况,委屈你们了。” 原本都以为此时十之八九是没希望了,谁知峰回路转的来了这么一出,巧画跟巧瓶两个人对视一眼,都觉得狂喜不已,纷纷道:“多谢姨娘,奴婢们一定会报答您的。” “别着急,我这儿还有条件呢。” 王婉清看了二人一眼,淡淡道:“明日再过来一趟,我交给你们二人一个任务,只要做到了,你们便是我晚夕院的二等丫鬟。” 第143章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errno: connection timed out after 8016 milliseconds 第144章 王爷有信给您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王婉清将银子放在巧瓶的手里,道:“瞧瞧,这手都冻烂了,再去买两幅药材,这冻疮可是很不容易好起来的。” 银子抓在手中的感觉最为真实,让巧瓶连最后一份理智都没有了。 她看了一眼巧画,重重的点头道:“多谢姨娘!” 而巧画则是小心翼翼的接过了王婉清手中的拿瓶药,郑重道:“奴婢们明白了,一定照着姨娘的意思去做。” 如果说之前还有迟疑,那么在看到真金白银之后,所有的迟疑都靠边站了。 更何况,姨娘说的不错,她们又不是没有做过这等事情,这一次只需要下一回药,算起来比先前还简单呢。 见这二人终于点了头,王婉清也只是挥了挥手,淡淡道:“去吧,等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们五百两银子,再让人将你们送出城,之后以后想去哪里,那都是你们二人的自由。” 听到这个金额,巧画跟巧瓶的心,再次狠狠地动了一下。 那可是五百两,足够她们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了! 这一次,两个人再也没有了迟疑,毫不犹豫道:“奴婢们一定将此事办妥当,不然姨娘有半分顾虑!” “很好。” 王婉清夸赞了二人几句,便让她们离开了。 只是等到二人前脚离开房间,王婉清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收敛了干干净净,唯独剩下了眉眼中的森然寒意。 两个蠢货! 她自然不会舍不得那五百两银子,毕竟,这钱可不是给她们的,而是送她们上路的钱! 这一次,只要这两个丫鬟事成,她就让天晖阁的人出马,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两个丫鬟给弄死。 到时候把罪过一推,这事儿就是个无头冤案,看那些人往哪里查! 退一步说,就算是到时候真的不幸牵连到了自己,那时候秦怀玉母女的尸骨都凉了,再无人可以欺负到她的红鸢。 只要她的红鸢可以好好儿的,届时她就是下黄泉又如何?能拉的这母女二人一起作伴,也算是值了! 念及此,王婉清脸上的笑意越发阴冷了起来。 …… 锦诗来的时候,秦怀玉午睡方起。 那日的雪一连下了三四天,到了昨儿个终于停歇。 稀薄的日光当空,将院内照的明亮而冷。 秦怀玉坐在床上发愣的功夫,就见锦诗进来了:“给小姐请安。” 她点了点头,问道:“事情都办好了?” “那边如何了?” 闻言,锦诗笑着回禀道:“回小姐,都已经办妥当了。那车夫前日已经无碍,只是伤势严重,大夫说需要好生修养。奴婢已经按照您的意思,着人将他送回家去了。” 那个车夫是第二日才清醒过来的,不过因着他被送到医馆之前,是宁安亲自开的药,又用了几颗珍贵的药丸,所以他并无性命之忧。 秦怀玉自己也有伤在身,并不能出门走动,便让锦诗过去看情况,若车夫的身体尚可,便让他回家好生调养,再给一笔银子算是安抚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随意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这事儿在她的意料之中,那车夫到底是因自己受伤,也算是自己做了些分内之事吧。 她才想到这里,就听得锦诗道:“小姐,还有一件事情。” “嗯?” 她才睡醒,意识还有些不甚清楚,闻言下意识抬起头来,却见锦诗有些吞吞吐吐。 “怎么了?” 听得秦怀玉问,锦诗这才轻咳了一声,道:“回小姐,奴婢在那里遇到了淮安王的人,他说王爷有信一封,要交给您。” 听得这话,秦怀玉倒是微微一愣,下意识道:“他有信要给我?写了什么?” 锦诗摇头道:“奴婢也不知,说来倒是也巧了,奴婢去的时候,那家将正预备去府上找您呢,两厢刚好遇见,他便将信给奴婢,让我给您带回来。” 闻言,秦怀玉越发好奇,伸手接过了那封信,拆开细细的看了一遍。 起初她看的时候还有些睡意,到了后来,却是精神了起来,唇角还带出了几分冰冷的笑意来。 信上寥寥数语,写了审问那两个杀手的结果。 不出她意料,指使人谋害她的幕后元凶,果然是王婉清。 那两个杀手是天晖阁的人,接的便是这等杀人越货的买卖。 王婉清花了大笔银子雇佣人来杀自己,且为了能够让自己能够一命归西,她还在原本价格的基础上再加一等。 只可惜,自己命大,遇到了顾明渊,倒是得以顺利逃脱了。 见秦怀玉这模样,锦诗一时有些担心,轻声问道:“小姐,您没事儿吧?” 秦怀玉冷冷一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情。” 这些结果是她早就想到的,现下看到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只是其中有一件事情,却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次拔出萝卜带出泥,竟然还找到了王婉清毒药的来源! 当初她还暗中查过,王婉清到底是从何处得来外邦的毒药,这一次才知道,原来竟是王婉清从那天晖阁中购买的。 念及此,秦怀玉的眼神不由得冷了几分,加上这一条铁证如山,王婉清这次休想撇掉身上的罪名! “是了,那家将还说,小姐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可随时去淮安王府,王爷有求必应。” 这话,锦诗说的有些迟疑,她私心里并不想让秦怀玉知道这些话,毕竟小姐还是未出阁的女儿家,而淮安王的态度,似乎真的对小姐有些旖旎的心思。 两情相悦听起来很美好,可却是不容于礼法的,所以她不愿意看到小姐对淮安王起了什么心思。 但是作为奴才,她又不敢真的欺瞒主子什么事情,锦诗纠结了良久,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秦怀玉却没有感受到她的挣扎,闻言随意点了头,眸光却是温暖了不少。 信上除了顾明渊所陈列的证据之外,剩下的话全都是叮嘱她的,让她务必小心家里的王姨娘,并且说不必做什么,恶人自有报应。 第145章 三少爷秦怀川 这话说的隐晦,秦怀玉却是隐隐的明白,顾明渊这是想要替自己解决这件事情的意思。 虽说秦怀玉觉得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将这些事情给做好,可当有一个男人这样愿意倾力相帮,这样一份友情,还是很值得珍惜的。 更遑论此时听得锦诗的话,更让她眼中的笑意蔓延开来,先前的那些冷意也都随之烟消云散了。 “嗯,我知道了。” 秦怀玉说了这话,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前,提笔便要写字。 顾明渊如此帮她,就算不当面道谢,至少也得写一封信感谢一下才是。 见秦怀玉去写字,锦诗连忙上前替她研墨,只是不想,她提起笔来,又放下了。 “唔,信倒是好写,可送哪儿呢……” 秦怀玉低声嘟囔了一句,伸出手来捏了捏眉心,一时有些叹息。 她这封信写的容易,但是总不能直接让人送淮安王府去吧。 这些时日,她去淮安王府的次数也太勤快了些。原先倒是还行,可自从她受伤被顾明渊救的消息传出去之后,盯着自己院子的人越发的多了。 若是再叫有心人看到,还不知要传出什么样的流言来呢。 秦怀玉倒是不惧怕流言,但不愿意这流言给顾明渊添麻烦。毕竟那样好的人,哪怕是在流言之中,也不适合跟自己绑在一起。 想到这里,秦怀玉不由得放下了笔,轻声叹了口气,道:“不必研墨了。” 信还是回头在写吧。这次顾明渊又帮了自己这么大的一个忙,她得好好想想如何道谢才是。 至于信,等到回头谢礼光明正大的送过去,一起夹带便是了。 锦诗不知她在想什么,见自家小姐拿起笔又放下,刚想要出口安慰,却听得门外传来锦书的声音。 “大小姐,五小姐来了。” 闻言,秦怀玉顿时一笑,道:“快请进来吧。” 上次她受伤的事情传出去之后,第二日府上三房里的妹妹们全都来她这里走了个过场。 或真心或假意或奉承或带刺,总之在这听风阁里坐了一上午,便算是全了自己探望的意思。 唯独秦红瑶不同。 她是真的过来关心秦怀玉的,且从那日之后,几乎每天都要带着大包小包来这里一趟,恨不能将自己小金库里的好东西都给秦怀玉搬过来,好让大姐姐的身体早些好起来。 这些时日的相处,让秦怀玉越发的喜欢起秦红瑶,此时听得她来,自然也是一脸的喜色。 锦书隔着门应了一声,恭声道:“五小姐,快请进吧。” 随着锦书的声音响起,旋即便见门帘一挑,秦红瑶一身红衣走了进来。 她年纪小,一张娃娃脸格外精致,穿着红衣服更像是年画里的娃娃,粉雕玉琢的可爱。 见她进来,秦怀玉只觉得房中的光线都随之亮了起来,弯唇笑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风寒可好些了?” 秦红瑶的身体有些弱,是打从娘胎里便带出来的。 当初怀着秦红瑶的时候,刘月娘的脾气还远远没有现在的火爆,对那位二老爷也曾经怀着某些期盼的,所以哪怕那位白姨娘给他生了一对双生子,她也尽心尽力的照应了。 而这个照应的结果,便是害的刘月娘差点滑胎,就算是秦红瑶顺利活下来,可身子到底是有些先天不足。 自然,更多的时候,这丫头的顽劣性子,会让人忽视掉这一点。 听得秦怀玉关心自己,秦红瑶猫儿一样的溜过来,坐在她身边笑道:“我昨日就没事儿了,偏母亲非得逼着我再喝两顿药,苦的我舌头都没知觉了。” 她一面说一面吐舌头,模样端的是娇俏可人。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下意识的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眯眯道:“你呀,老实坐着——锦诗,去给五小姐端盘点心过来。” 这话出口,锦诗就笑着应了出门去了,却见秦红瑶指了指门外道:“唔,大姐姐,我今日还带了一个人过来呢,只是他磨磨唧唧的不肯进来呢。” 闻言,秦怀玉挑了挑眉,问道:“谁?” 下一刻,她就知道是谁了。 二房嫡子,三少爷秦怀川。 而秦怀川的手里还拎了好几样东西,几乎将他瘦小的身影给埋上了。 “给大姐请安。” 丫鬟从他手里接过东西,秦怀川有些局促的行礼,目光则是低垂着不敢看秦怀玉。 不止是女孩儿们,就连秦家这些年纪小一点的男孩子,也都十分惧怕这位大堂姐。 毕竟,早几年的时候,秦怀玉的凶,可是出了名的。 虽说这两年收敛了一些,可到底“盛名在外”,由不得他们不记忆犹新。 秦怀玉看了他一眼,点头笑道:“怀川来了,坐吧。” 秦怀川局促的点头道谢,走到最末尾的地方,挨着椅子边小心翼翼的坐下了。 见状,秦怀玉不由得失笑,她又不是老虎,这位堂弟至于这么怕自己么? 因着记忆久远,此时的秦怀玉显然忘记了她曾经所做的那些壮举——比如在这位三堂弟伙同别人把毛毛虫扔到一个小姑娘身上的时候,干脆利落的将他给提溜起来丢到了水中。 所以现下面对秦怀川的胆怯,秦怀玉只是安抚的一笑,道:“锦诗,上茶,再个三少爷端几盘瓜果点心来。” 丫鬟们应声去了,秦怀川则是摆手道:“大姐姐,不必麻烦,我,我坐坐便可。” 秦怀玉笑着道:“在我这里不必局促,三弟可坐过来一些。说起来,咱们姐弟也许久未见了吧。” 她记得前世里见到这位三堂弟的时候并不多,出嫁之前似乎只有寥寥几面? 听得秦怀玉和颜悦色的跟自己说话,秦怀川越发的脸色通红,声如蚊蝇道:“是,是的,大姐姐事务繁忙,弟弟不敢前来打扰。” “你一个男儿郎,怎么说话像是小姑娘似的磨磨唧唧的?不会好好说话么,亲人之间谁耐烦听你这些虚礼?” 秦红瑶一向看不惯秦怀川这畏手畏脚的模样,此时听得这些虚话,更觉得起了几分火气。 第146章 胆小怯懦如他 只是到底是当着秦怀玉的面,所以她说的实话还压着声音,说的并是算重。 秦怀川却像是吓到一般,低声呐呐道:“是,弟弟记住了。” 见她们姐弟这般,秦怀玉无声的捏了捏眉心,笑着调侃道:“瑶儿现在倒是很有长姐的风范,只是你弟弟年纪小,不可这般训诫,凡事要温和着来。” 听得这话,秦怀川骤然抬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秦怀玉一眼,似乎想要知道,这位当初一言不合便将人丢下水的长姐,是怎么好意思劝说别人温和的? 不过他的胆子太小,只看了一眼就迅速的收回了目光,因此秦怀玉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反倒是秦红鸢神情莫辨的睨了一眼自家弟弟,神情一时有些恹恹,只是不能反驳秦怀玉的话,因点头道:“嗯,瑶儿记住了。” 见状,秦怀玉伸出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她,见丫鬟们将点心端了进来,笑着道:“这是前两日小厨房新研制出来的栗子酥,你们尝尝看。” 秦怀川拿了一个,小小的咬了一口,轻声道谢:“多谢大姐姐,很好吃。” 旁边的秦红瑶也咬了一下,捧场道:“大姐姐这里的点心果然好吃。” 闻言,秦怀玉笑道:“既是喜欢,待会让下人给你们送过去一些。” 秦红瑶顿时道谢,倒是秦怀川有些局促的摆手道:“劳烦堂姐费心了,不必如此麻烦的。” 今日秦怀川前来,便是奉了母亲的命令,前来看望姐姐的,虽说他来的晚了些,可比起来那几个到现在都没过来的兄弟们,他也算是勉强尽了心意了。 秦怀川对于秦姐姐尚且不是那么亲近,更何况面对这个给自己造成过心理阴影的堂姐,更加有压力了。 见状,秦怀玉大概知道他有些无措,因笑道:“无妨,不麻烦的。你们弟兄几个在外院读书也辛苦,晚些时候我让丫鬟们把点心送过去,分着吃了吧。” 只是心里到底叹了口气。 说起来,平原侯府对于男子的规矩,哪怕是放在京城之中,也算是格外严苛的了。 虽说秦毅这一辈,只有他一个人撑起整个平原侯府,底下的两个弟弟资质只能算是中等甚至于平庸。 可在秦怀玉这一辈,这几个父辈却是一个比一个严厉的。 秦家男孩儿们无论嫡子庶子,三岁起就要日日去外院读书,五岁便不得与母同住,要单独搬一个小院,分配丫鬟婆子小厮们。为了防止男儿们被养的女气,所以每日除问安之外,无要事不得与母见面。 不过正是在这样的严厉教养之下,秦家的男孩子们倒也还算是出息。 只除了三少爷秦怀川。 秦家三房,共有五位少爷。 大少爷秦怀桑,是秦毅的嫡长子,也是长房唯一的男丁。 二少爷秦怀洛是二房的庶长子,因着没有分家,所以在家中排行第二。 三少爷秦怀川,虽是二房的嫡子,可却是被秦怀洛牢牢地压着一头。 四少爷秦怀松和五少爷秦怀柏,都是三房太太张金桂所生,一个性情圆滑,一个现在还在母亲的怀里抱着,连路都走不大稳的。 然而前世里,大哥秦怀桑十三岁便随父出征,其后更是接了父亲的衣钵,在边疆赫赫威名。 二少爷秦怀洛有些智谋,却是个天生的阴沉性情,十分让人捉摸不透。前世里她死的时候,已经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 四少爷秦怀松是个经商的好苗子,为人性情圆滑,虽说铁公鸡一个,且十分会趋利避害,到底也算是有一番作为。 五少爷秦怀柏十分擅长溜须拍马,在官场倒是混的如鱼得水。 唯有秦怀川。 身为二房的嫡子,年幼又与母亲分开居住,再加上有心人的挑唆,渐渐地便被养出了窝囊的性情。 不但前世里被秦怀洛处处打压,就连今生,也已经看出了被欺负的苗头,显出几分怯懦来。 在秦怀玉跟他说话的时候,秦怀川始终不敢抬头看,只低垂着眉眼道:“多谢大姐姐恩典。” 只是手里的栗子酥却被他牢牢地抓在了手心,不舍得再吃。 点心若是被送到外院去,那必然是要被小厮婆子们分了,到不了自己嘴里的。 而在大姐姐这里,若是吃的多了,怕是又要被挨骂。所以他只能捏着手中的栗子酥,一口一口小心的咬着,希冀这一点点味道,可以在自己的嘴里停留的再久一些。 真香啊。 见他神情畏缩,秦怀玉又是无声的叹了口气,轻声道:“咱们姐弟之间,不必道谢。” 秦红瑶被母亲养的有些骄纵,平日里跟弟弟相处的时间并不长,见他这样始终神情淡淡,也不由得有些心凉。 说起来,秦怀川每日都可以去跟母亲请安的,可他却是去了就走,秦红瑶也曾经背地里说过这件事,谁知却只换来了秦怀川的冷脸,只说自己要去读书,不能耽误时间。 秦红瑶已经许多次看到母亲在背地里抹眼泪了,她心里窝火,可碍于在秦怀玉这里,有些话不能明说,此时见他跟秦怀玉也是这样的态度,便淡淡道:“虽说年关要到,夫子们也回去不上课了,但是该学习的功课还是不能落下,川儿今日可曾好好背书了?” 闻言,秦怀川的神情郝然,低声道:“还不曾,看过大姐姐之后,我便要回去背书了。” 他听出姐姐话里送客的意思,更加有些不是滋味儿,就想要起身离开了。 不想还不等他站起身来,就听得秦怀玉笑道:“你自己平日里懒得窝冬,现下倒是知道训别人了?川儿坐着吧,不必着急走,年关时候,哪有日日背书的?也要注意休息才是。” 她说到这里,看向锦诗道:“我瞧着三少爷的嘴角起了泡,把他的茶换成莲心菊花茶吧。” 那茶是她才调配出来的,里面还加了几味草药,喝了清心降火。 见秦怀玉留自己,秦怀川的眼中微不可查的一动,继而便谢道:“多谢大姐姐。” 第147章 帮他诊脉 “好了,总是谢来谢去的做什么,老实坐着吧,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秦怀玉笑着摆手,看着秦怀川的目光格外的柔和。 其实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她只是突然想起来,前世里,秦怀川也曾经偷偷来祭拜过自己的。 分明他的日子都过得一塌糊涂,被人欺压的抬不起头来,甚至就连娶得妻子都对他日日横眉冷对,仿佛在这世上人憎鬼厌猫嫌,可其实,他从未做错过什么。 年幼被下人暗中欺辱,被姨娘着人带上了歪路,年少中了仙人跳,把刘月娘留给他的万贯家财都扔了进去,而那下套之人——就是他的庶兄秦怀洛。 到了后来,穷困潦倒的娶了一房媳妇,靠着秦家接济度日,媳妇是个凶悍的,仿佛无人将他当人看。 可这个人,其实并未做过什么罪大恶极不可饶恕之事。 甚至那般潦倒之下,也没有去攀上其他几个兄弟,甚至对这些人敬而远之。 就连亲姐姐的接济,也都被他推拒了回去,虽说明面上做了一副嫌弃的姿态,可其实他心里知道,姐姐过的也不容易。 他咬牙尚且能活下去,何必让姐姐为难? 原本秦红瑶怕秦怀川这模样再伤到姐姐,谁知却见对方眉眼温和,不由得心中感激,面上则是不依道:“我前两日还着了风寒呢,怎不见姐姐也这么对我?您真偏心。” 见她这爱娇的模样,秦怀玉嗤了一声,敲了敲她的头,笑道:“合着我日日送过去的点心补品,都是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戳了下她的脑门,顿时引得秦红瑶抱住了自己的头。 “大姐姐莫要敲了,当心回头被你打傻了。” 本来她就不聪明,再被敲一敲,真的要笨了! 见状,秦怀玉越发觉得她可爱,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道:“好好好,不敲便是,咱们家瑶儿是天下第一奇女子,一点都不笨呢。” 二人说话的时候,气氛格外的融洽。 秦怀川虽然低着头,可那目光却是时不时的悄悄抬头,看着两位姐姐。 他其实也想被姐姐这样对待,哪怕是凶巴巴的模样,可眼里全都是爱意。 不像是在外院…… 想起那些下人的态度,秦怀川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身子。 他并非不想接近母亲跟姐姐,可是那些下人总有治人的法子,再加上他总是做不好事情,被那些兄弟们威胁,到后来就害怕让母亲她们担心,更加不敢接近了。 秦怀玉说话的间隙去看秦怀川,见他眼中潜藏的渴望,不由得心下一软。 不得不说,秦怀川生的当真好,他的眉眼跟刘月娘有些相似,却并不女气。他今年十岁,因着在外院之故,所以吃喝上差了一些,已然消失了婴儿肥,尖尖的下颚带出几分我见犹怜来。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如同蒙了水雾一般,端的是无辜且可怜。 秦怀玉偶然触及到他的目光,竟有些不忍心,因招手道:“川儿的脸色怎么有些不好?过来让我帮你把个脉。” 秦怀川显然没想到秦怀玉会同自己说这种话,当下便愣住了,呐呐道:“大姐姐要,要给我诊脉?” 秦红瑶却以为他是怀疑秦怀玉的医术,顿时接口道:“大姐姐的医术很好的,若是旁人,她还不乐意给看呢!” 虽说秦红瑶也没有见识过秦怀玉给人看诊,但她见过秦怀玉看医书,那么厚的一本,要是自己,定然是看不进去的。再加上秦红瑶现在看秦怀玉都自带一层崇拜,自然觉得自家大姐姐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姑娘,没什么能够难得住。 因此这会儿见秦怀川怀疑,顿时怕会伤到大姐姐的心,出口便解释了起来。 听得这话,秦怀玉不由得失笑,道:“别听瑶儿浑说,我的确是学过一些,不过医术不精,只是替你看一看,若是真的身体不适,还是要请大夫过来给你请平安脉的。” 到了这会儿,秦怀川才反应过来,秦怀玉不是在逗自己玩,竟然是真的要给他诊脉。再听得姐姐的话,顿时便连连摆手,涨红了脸摇头道:“大姐别误会,我,我不是在怀疑你的医术,我是……我是觉得自己……” 他说的语无伦次,可秦怀玉却是明白他的意思,因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道:“嗯,我懂得,川儿是个好孩子,并非不信任大姐。” 女子的手柔软而温暖,摸到他头的时候,秦怀川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给拎了起来,让他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更多的,却是欢喜。 心中无可抑制蔓延起来的欢喜。 感受到心里的喜悦,秦怀川低下头去,重重的点了头,乖觉的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麻烦大姐姐了。” 此时的秦怀川,就像是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兽,用最无害的眼神看着她,仿佛生怕自己做错事情,被丢出去一样。 秦怀玉瞬间被这样的眼神击中,在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则是道:“好。” 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起初秦怀玉的脸上还有笑容,可等到她真的捏住对方细弱的手腕,感知着那赢弱无力的脉搏之后,却是瞬间冷下了脸。 “你平日里可有头晕眼黑四肢无力的症状?” 听得秦怀玉询问,秦怀川下意识想要摇头,却在看到对方眼中的冷意之后,那些假话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怯懦道:“回大姐姐话,有的。” 秦怀玉见他这模样,心中已然有了数,只到底不敢相信,便又加了一句,问道:“你上次三餐丰盈,是什么时候?” 这一次,秦怀川的脸上便显现出挣扎来,他天人交战了许久,却听得秦怀玉道:“这问题很难回答么,竟让川儿不敢说话了?” 这话里带着威压,让秦怀川的身子一震,他直觉自己惹到了大姐姐,因为对方身上的低气压很浓郁,原本就细弱的声音越发的低了下去,轻声道:“大姐姐,我,我记不得了。” 第148章 秦怀川的身体 说这话的时候,秦怀川几乎要哭出来。 而秦怀玉,则是瞬间愣怔,继而便是泼天的怒火。 如今的秦怀川,才是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 哪怕是今日见到这样的秦怀川,她也一直以为,秦怀川是从秦怀洛考中举人之后,才开始被家中仆妇们明目张胆虐待的。 毕竟现如今,二房之内掌权的还是刘月娘,纵然有秦老夫人的偏听偏宠,可秦怀川到底是二叔的嫡子,以秦老夫人的脾气,至少对这个孩子还是关心的。 有这一层保障在,就算是那些下人得了白凝儿的示意,敢暗中祸害秦怀川,但绝对不敢明着来。 所以她压根就没有想到,那些仆妇下人们竟然真的胆大包天到这等地步,竟然连府上正经少爷的饭菜都开始克扣了! 怪不得前世里的秦怀川跟二婶和五妹都不亲近呢,怕不只有那些仆妇们的挑唆,更多的是不敢吧? 今日她所见,不过是冰山一角,秦怀川被养成现在这个性格,背地里遭遇的只会更多。 念及此,秦怀玉越发忍不住火气,心中冷意森然。 一旁的秦红瑶,则是不可置信的站起身来,失声问道:“秦怀川,你说的吃不饱是什么意思?有人克扣你的份例不成?” 刚刚姐姐那几个问题,她听得虽说不大明白,可也已然听出来几分意思了,很明显,这就是在说秦怀川压根没有吃饱过啊。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且不说平日里母亲让人送到前院的小吃等物,便说弟弟的小厨房那边,除了府上规定的分量,母亲还另外使了银子,给他再加了一份的! 秦怀川没想到两个姐姐的反应都这么大,一时有些惊慌失措,咬着唇苍白着小脸道:“不,不是的。” 不能说,若是说了,那些下人只会更加变本加厉的折磨自己! 想到这里,那秦怀川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小小的身子也有些瑟缩,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见他这样子,秦怀玉骤然清明了几分,知道自己今日有些失态了,因放轻了声音,温柔道:“川儿可是有些挑食才不好好吃饭的?这样可不成,现在你年纪小看不出来,等过几年身形上便是要吃大亏的。” 听得秦怀玉这话,秦红瑶下意识转过头去,问道:“大姐姐不是说他的身体出问题了?” 方才听大姐姐的意思,仿佛就是这个呀,怎么现在一听,仿佛又是自己想多了呢? 闻言,秦怀玉温柔一笑,道:“川儿的身体无碍,脉象也平和,大抵是挑食的缘故,底子有些弱。还有这小脸,瘦的下巴都尖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爱怜的捏了一把秦怀川的脸蛋,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格外的叹息。 旁人家的孩子,娇养到这个年岁,哪怕没有肉嘟嘟的小脸蛋,那必然不会瘦弱成风一吹就能倒的地步。 这位三堂弟,平日里怕是没少受苦啊。 秦怀川不知秦怀玉心中在想什么,只是现下被她捏着自己的脸,一时有些害羞。纵然他很喜欢大姐姐这样对自己亲昵,可是含羞草的本性,让他还是忍不住躲闪了一下。 见他这模样,秦怀玉只道是男孩子的本性不喜欢被人这样对待,因笑了一笑,放他坐回自己位置上去了。 秦怀川点头乖巧的坐了回去,只是心里却是有些微微的失落,他也想像姐姐那样,被大堂姐抱在怀中逗着。 可作为小男子汉,这话秦怀川是说不出来的,因此乖顺的坐在椅子上,哪怕是脚还很难挨到地面,也依旧格外规矩的坐着。 见这模样,秦怀玉心中复又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川儿现在跟着先生学到哪篇文了?” 秦家的男孩们开蒙早,且什么都要学。哪怕如同大哥那样天生的武将奇才,也是经历过一日八个时辰读书的日子的。三更灯火的挑灯夜读,上午武学下午文学,如此颇为刻苦的熬了七八年,才得了机会跟着爹爹去边疆历练了。 而如今,有了秦怀桑这个模板在前,家中对剩下这几个小的,更是严厉了许多。 所以秦怀玉很好奇,下人们到底是怎么做的,才能让秦怀川在这等环境下,养成了一个废物点心? 闻言,秦怀川顿时绷紧了身子,坐的笔直无比,说出的话却是有些磕磕绊绊的:“回大姐姐,现下夫子在讲大学,已经学到一半了,只是弟弟为人愚笨,只知其文不解其义。” 见他这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秦怀玉眉心一跳,知道秦怀川这般心虚,十之八九是没有好好儿学的。 不过他大概也摄于先生的威严,所以并不是全然不知。 等到秦怀玉随口考较了他几篇文章之后,发现果然跟自己猜测的不无二致。 念及此,秦怀玉嗯了一声,道:“学的还不错,你这个年纪,能背下来文已经很好了,只是平日里还需再上心些,才不辜负先生的教导。” 听得秦怀玉指点自己,秦怀川哪里敢说别的,连连应道:“弟弟记下了,多谢大姐教诲。” 秦怀玉笑道:“我哪里是教导,不过是随意问两句,聊天罢了。不过说起来,我这里倒是有几本做过笔记的书文,你可以拿回去看看。” 以秦怀川的脾气,主动去问夫子是不现实的,倒不如她将书给秦怀川,还可以帮上一些忙。 秦怀川没想到大姐姐会这么体贴,当下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感动,应道:“多谢姐姐。” 他再三的道谢,秦怀玉无奈一笑,摇头道:“好了,咱们客气来客气去的,像什么样子。” 她一面说着,一面让下人去找了书籍出来。 等丫鬟将书都装在了匣子里给了秦怀川,他越发觉得心中激荡不已,满是温暖的感觉,起身道:“大姐姐,今日夫子布置的还有课业,我要先回去看书了,改日再过来看您,还望大姐姐恕罪。” 秦怀玉知道他这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读书,便也不拦着,应声一笑,便让丫鬟送他出去了。 第149章 她要帮上一帮 errno: connection timed out after 8000 milliseconds 第150章 二夫人要休夫 跟了夫人这么多年,她鲜少见到夫人会这样子动怒了。 上一次,还是几年前呢。 见状,无忧的心中又咯噔一声,大小姐让人传的话明眼人都能听出来猫腻,且此事事关少爷,若是真的属实,只怕家里又要闹起来了。 她心中想着这些,脚步丝毫不停的随着夫人一块去了前院。 只是无忧没有想到,大小姐隐晦提起的那些事情,竟然还不足眼见到的十分之一! …… 傍晚时分,秦怀玉才处理完今日的事情,就见锦书急匆匆的跑进来,一脸仓惶道:“大小姐,不好了,府上闹起来了,二夫人说……说她要休夫呢!” 闻言,秦怀玉下意识一愣,手中的笔微微一顿,就在纸上晕染起了一团墨汁。 她却无暇顾及这些,而是骤然站起身来,问道:“你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详细说来!” 锦书顾不得喘气,一面抚着胸口,一面道:“回大小姐,二夫人跟二老爷现在在宁安堂呢,二夫人满头鲜血,说要休夫。二老爷瞧着也有些狼狈,还有那白姨娘哭哭啼啼的,宁安堂都乱了套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顿时就想过去,却被周嬷嬷一把拽住,蹙眉道:“小姐,您要做什么?” 秦怀玉下意识指着宁安堂道:“我去看看。” “您不能去!” 周嬷嬷将人给摁回了座位上,道:“小姐糊涂了?长辈们闹起来,您一个晚辈过去掺和算怎么回事的?” 她这话一出,顿时提醒了秦怀玉,她一拍额头,赶紧吩咐道:“去,将五小姐还有三少爷都带过来。” 他们闹起来,若是伤到了孩子就不好了。 锦书闻言,叹了口气道:“小姐,现下他们都在宁安堂呢,且奴婢听着,这事情的起因似乎就是因为三少爷。” 秦怀玉顿时一愣,下意识想起来自己今日送过去的书还有带给二婶的话。 她今日的本意是想希望刘月娘可以收拾一下秦怀川身边的人,可这会儿二婶闹得这样大,难道是因为自己这一味药下的太猛了,二婶接受不了? 她正在这儿胡思乱想着,站起身来,道:“不成,我还是得去看看。” 见周嬷嬷要反对,秦怀玉又道:“您放心,我先去找母亲。” 不管今日这事儿闹起来是不是因为自己,闹成这样,她不去看看实在是不放心。再者,秦红瑶还在呢,那丫头瞧着厉害,其实是个单纯善良的,骤然看见那些,也不知会不会害怕。 见状,周嬷嬷也知道拦不住她了,叹了口气道:“罢了,小姐过去看看吧。” 不想秦怀玉才出门转了个弯,还没走到沧澜院,就见庄月兰已然带着丫鬟出来了。 “母亲。” 见到庄月兰,秦怀玉连忙迎了上去,问道:“您这是要去宁安堂么?” “你怎么知道?” 庄月兰说到这里就猜了出来,叹了口气道:“我过去看看,你快回房去吧。” 不想,秦怀玉却摇了摇头道:“母亲,我跟您一起去。” “胡闹。”庄月兰瞪了她一眼,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去看那些做什么,回你的房间去!” 闻言,秦怀玉道:“母亲,女儿并非是要去凑热闹,毕竟弟弟妹妹还在那里呢,她们年纪小,女儿想着将人带我那里去。” 庄月兰原本心里就有点着急,担心宁安堂那边真的出什么乱子,此时听得秦怀玉这话,只得点头道:“也好,那你随我一起去吧。” 路上的时候,秦怀玉问了下她详细的事情,庄月兰也知道女儿不是个爱胡闹的性子,因此边走便让下人将事情经过又说了一遍。 起因是二夫人去了前院,不想在三少爷秦怀川的房中竟搜出了许多不该出现的东西,那些带坏人的玩意儿暂且不论,竟然连日常三餐都被克扣,除却平日里的穿戴的衣衫等物,刘月娘给秦怀川的东西几乎没有剩下。 儿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刁奴欺负,刘月娘哪里肯甘心?当下便将院中的下人一起抓了起来,从重发落。 好巧不巧的,这些人里面,有白凝儿的人。那几个下人招认之后,刘月娘便去找白凝儿算账。 争论之间,白凝儿吃了亏,而她吃亏的时间点,正好是二老爷秦宣回来的时候。 这一下,便是炸开了锅。 原本是夫妻吵架,可混乱之中,不知是谁先动的手,砸的地上一片狼藉。 二夫人被推到,磕到了桌角,满脸鲜血。二老爷则是被妇人指甲划了长长的一道口子。 于是这原本夫妻吵架,就演变成了吵吵嚷嚷不过了。 二老爷闹着要休妻,二夫人闹着要休夫。 吵闹到了宁安堂内,还有一个白凝儿从中作梗。 秦怀玉听得暗自咋舌,她真的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怎么会成这样?” 听得秦怀玉的话,庄月兰蹙眉道:“你二叔原本就是个……如今闹成这样子,竟还将孩子牵扯了进去,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都说是长嫂为母,只是秦宣跟秦毅本就不是一母所生,再加上庄月兰平日里在后院,所以跟秦宣几乎没有见过什么面。 至于刘月娘,她倒是见得多一些,平日里也会提点一下对方,可夫妻之间的事情,却并不会多聊。 所以,她从不知道这二人的关系竟到了如此的地步。 今日得知他们竟然在婆婆的房中闹了起来,头大的同时,也知道自己必须得过去一趟。 毕竟再如何,她也是长嫂。 听得母亲的话,秦怀玉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道:“母亲莫要着急,想来祖母在,二叔不会闹得太厉害的。” 不过这话,她只是随口说来安慰母亲的,毕竟二叔连宠妾灭妻的事情都能做出来,谁知道在对着一心护着自己的母亲时,会不会更加的肆无忌惮呢? 等到母女二人到了宁安堂外面,还未进门就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声,内中夹杂着妇人的哭喊声,显得格外的吵闹。 第151章 闹到宁安堂 “母亲,今日儿子一定要休了这个泼妇,有这等妇人,简直是我秦家的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男人的声音气急败坏,而他话音未落,就听得一个妇人啐了一声,恨声道:“秦宣,你真当自己是什么香饽饽了?放任妾侍欺辱发妻、毒害嫡子,识人不明有眼无珠,就你这样的男人,居然还是朝廷命官,当真侮辱你头上这顶顶戴花翎!我告诉你,要休也是我休了你这个有眼无珠的男人!” 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其间还夹杂着妾侍白凝儿柔柔弱弱的哭声:“夫人,都是妾身的不是,您若是生气,只管拿了妾身的命去,求您别跟老爷置气了,他乃是一家之主,被这般下脸面,今后如何在同僚们中间立足?” 这话像是在劝,却撩的两个人越发火气上涌,秦宣一把将人拉起来,搂在怀中道:“这里没你的事儿,便是有错,也是这泼妇的错,凝儿你且回房去,省的这泼妇又想对你下手!” 这二人郎情妾意,刘月娘冷眼瞧着,越发的冷笑连连:“那你最好现在就跟我合离,不然的话,我就让你这心头好日日不得安宁!” 不就是闹么,撕开了面子,大家都一起闹好了! 大人闹得不像话,小孩子们则是吓得瑟缩到一团,秦怀川原本就胆子小,吓得不住的抽噎,一张小脸惨白如纸,而秦红瑶倒是好一些,只是到底是个小孩子,这会儿搂着弟弟哄着,脸上也挂着泪痕。 秦老夫人目睹着这一切,原本还算镇定的脸色也在几人不断地哭闹之中彻底的沉了下去,咬牙切齿的杵着手中的拐杖,厉声道:“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都给我闭嘴!” 她话音落下,室内倒是安静了一瞬,继而便是丫鬟进门回禀:“老夫人,夫人带着大小姐来了。” 闻言,秦老夫人顿时没好气道:“她来做什么,添乱么?” 房中已然乱成一片,这庄月兰是想要看热闹? 而外面的秦怀玉听得里面的争吵和幼儿的哭泣,顿时听出来是秦怀川的,越发担心起房中的两个小孩子,便携了母亲的手一起走了进去。 下一刻,秦老夫人就见这母女二人已然走了进来,给自己请安。 秦老夫人脸色阴沉,问道:“你们来干什么?” 庄月兰刚想说话,就听得秦怀玉抢先道:“长辈们吵架,想来自有他们的道理。可瑶儿川儿年纪还小,看这些腌臜事怕是不太合适吧?孙女儿过来带他们两个去我房中玩会儿。” 她一面说,一面走到这两个孩子面前,柔声道:“跟大姐姐回房好不好?” 秦红瑶见到秦怀玉就扑到她怀中抱住,哭道:“大姐姐……” 那声音细弱的,哪有寻常时候的爱娇模样?听得秦怀玉一颗心都软了,再看一旁的秦怀川,不敢像秦红瑶那样,可那眼神看起来越发的可怜。 见状,秦怀玉叹了口气,拿出帕子细细的替秦怀川擦眼泪,另一只手还在抱着秦红瑶温柔的拍着,道:“走,去姐姐那里。” 她方才进来的时候,已然扫视了一圈,刘月娘脸上鲜血痕迹未干,瞧着甚是狼狈,那秦宣也没好到哪里去,脸上被指甲划出的伤口,头发都被扯乱了。 唯有白凝儿,还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虽然满脸泪痕,却是瞧着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她心中冷笑,越发不愿意让这两个孩子看到这样的局面,一手拉了一个便要往外走。 谁知却被秦老夫人给拦住了。 “你将瑶儿带走,把川儿留下。” 听得这话,秦怀玉回头问道:“祖母这是什么道理,川儿年纪比瑶儿还小,长辈们吵架,难不成还得让他围观学着点么?” 至于学什么,自然是学他爹的做派。 秦老夫人被她噎了一句,原本不好看的神情越发难看了起来,冷声道:“今日的事情,都是由他这个孽障闹起来的,现在他却想要走,给我留下!” 而秦怀川,在听到秦老夫人的话之后,瑟缩了一下身子,眼神里也带出几分惊慌来。 秦怀玉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冷笑道:“祖母这话说的倒是奇怪了,川儿一个十岁的孩子,能闹出什么事儿来,惊动的长辈都要和离了?祖母,您便是对孩子诸多不满,也不能扣这样一顶大帽子,毁他以后的前程吧?” “混账,你这是跟我说话的态度么?” 见秦老夫人发怒,秦怀玉不置可否,复又行了一礼道:“孙女儿失言了,祖母见谅。” 一旁的庄月兰也道:“她爱护弟妹,一时糊涂,母亲莫要跟她一般见识。不过您说川儿闹事,不知她闹了什么?” 这话,却是护着自己的女儿了。 秦老夫人再看不惯庄月兰,可在现下这个节骨眼上,却也只能哼了一声,却是懒得解释的意思了。 反倒是一旁的秦宣,怒气冲冲道:“大嫂,这事儿的确是这个孽畜先惹出来的,并非是冤枉他。这个混账东西,小小年纪竟然不学好,自己平日里看那些不入流的话本之物,被发现之后,竟然还赖到了白姨娘的身上,妄图混淆视听。这般小小年纪,就如此心思歹毒,将来长大了,还不知道会怎样霍乱家风呢!” 如此嫌恶的态度,可见平日里秦怀川在自己父亲眼中都是什么地位。 而下人们又一向是最会看主人脸色下菜碟的,纵然秦怀川是嫡子,可亲生父子都这般的不在意,下人们自然不会重视这位小主子了。再加上又是在外院单独住着,秦怀玉自然能猜到他平日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因此她只是垂眸冷笑,搂着秦怀川的手也不由得收紧了。 秦老夫人听得儿子的话,这才掀了掀眼皮,沉声开口道:“这孩子着实太不像话了,平日里夫子们教的正经学问不好好学,偏学这些歪门邪道,若说他小,今年也都十岁了!洛儿十岁的时候,可不像他这样子无用!要实在是不成器也就罢了,但我平原侯府最注重人品端方,他如今竟会为了逃避责任污蔑姨娘,可见是被带歪了!” 第152章 你有证据么? 听得这话,秦红瑶再也忍不住,仰头反驳道:“祖母口口声声说川儿被带歪了,你有证据么?” 她跟这个弟弟再不和,那也是亲姐弟,自然容不得祖母跟父亲都用这般鄙薄的语气来说他。 再者说了,她心里是知道的,秦怀川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不堪。 见她开口,秦怀玉伸出手来安抚她,却听得一旁的白凝儿颤声问道:“五小姐的意思,难道就是认定了妾身的罪过么?” 她仿佛不能承受一般,径自便跪了下来,抽噎道:“老夫人,妾身愿以性命发誓,我从未对少爷起过什么不该的念头,更没有指使下人做那些带坏之事,这些都是污蔑!” 她的确没有直接吩咐下人如何做,而是提点一番。而那些能为她办事的,都是聪明人,得了提点,自然知道该怎么把事情给办的漂漂亮亮的。 眼见得白凝儿哭得梨花带雨,秦宣哪里忍得住,连忙将人扶起来,柔声道:“凝儿莫哭,老爷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这会儿的她瞧着我见犹怜,让秦宣的一颗心都软了下来,若不是碍于亲娘还在,他不好做的太过分,早将人搂在怀中细细的安抚了。 可饶是这样的场景,都不由得让在场之人面色不虞,哪怕是秦老夫人,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儿子对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好了点。一个妾侍,不过是玩物罢了,哪里值得这般费心思? 不过现下却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因此秦老夫人只轻咳一声,便不再看儿子那碍眼的举动。 父亲祖母连带着姨娘齐齐的将责任推到了自己的身上,秦怀川只觉得自己行走在冰山之间,冷的他浑身都在发抖。然而还有一只温热的手抓着自己,让他不至于当时昏过去。 秦怀川下意识的害怕秦怀玉也会因着这些话而甩开自己,因此伸出手来,拉了拉秦怀玉的袖子。 他甚至连去触碰她都不敢,只能这样细微的晃动了一下。 好在秦怀玉的注意力都在两个孩子的身上,感受到这一股轻微的力道之后,低下头柔声问道:“川儿怎么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秦怀川原本慌乱的心奇异的稳定了不少。 只是那脸色,依旧难看的要命。 他狠狠地咬着嘴唇,在秦怀玉的注视下无措的松开,张口想要为自己辩解,可好半日都未曾说过一个字,那些辩解是无用的,这是他这么多年唯一学会的事情。 然而面对这样的大姐姐,他到底是有些不甘心,因此特别惶恐的开口,细如蚊蝇道:“我,我没有,大姐姐,你相信我。” 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也让秦怀玉的心忍不住跟着一疼。 这样柔软的孩子,究竟是如何被伤成前世那个下场的? 这一刻,她的心中突然生出无端的愤怒来,最终却是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放软了声音道:“川儿不怕,大姐姐相信你。” 只这短短的几个字,便让秦怀川眼中迸发出惊喜来,不可置信的问道:“大姐姐,您真的相信我么?川儿没有污蔑人,我没说假话。” 许是因着白日里秦怀玉给的温暖,所以面对母亲询问的时候,他没有如同以往那样将罪过往自己的身上揽,而是鼓起勇气说出了真相。 只是没想到,他说了实话,却引出来这样大的一个祸事。 现在所有人千夫所指,他想要的,也不过一句——信我。 见秦怀川这模样,秦怀玉越发觉得心中酸涩。 而一旁一直留神着两个孩子的刘月娘,在看到儿子这样可怜的神情之后,再也忍不住,直接过来一把抱住了秦怀川,忍不住哭道:“好孩子,别害怕,母亲也信你的!” 眼见得他们母子三人抱在一起哭泣,秦怀玉眼眶微红,忍不住拉住了母亲的手,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怜悯。 若非是秦宣的性子太混账,如何能让这正房太太和嫡子女们落到这样的田地? 庄月兰眉心微蹙,走上前去将帕子递给了刘月娘,轻声道:“二弟妹先莫要哭,孩子们看着你呢,咱们还是先将事情解决了吧。” 这会儿两个孩子的主心骨便是刘月娘,她一哭,两个孩子越发哭得不能自已了。 刘月娘接过帕子到了一声谢,搂着两个孩子道:“大嫂说的是。” 她说到这里,看向秦宣道:“秦宣,这两个孩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就是我的命根子。但我知道,你的命根子是白氏所出的两位,半分温情也没分给他们。既然如此,那咱们今日就此和离,之后再不相干。平原侯府容不下我们母子三人,我娘家还是容的下的!” 听得这话,秦宣顿时瞪着双眸,怒声道:“泼妇,简直是泼妇,你这是在无理取闹,秦怀川做错了事情,你这个做母亲的不知道从他身上找原因,反而如此撒泼,真是……”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庄月兰打断了。 “行了,二弟你且住口!” 庄月兰蹙眉看向秦宣,觉得这个小叔的性子实在是太过混账了些。 秦老夫人不开口拦着,她这个做大嫂的却不能不管。 念及此,庄月兰的口气也重了几分,沉声问道:“你口口声声说二弟妹在胡闹,言语之中尽是偏帮妾侍之词,我且问你,你平日在外公干,一日能回家多久,所听所见又有多少?且不说今日过错在谁,单说你为了妾侍便要休妻,这事儿宣扬出去,你猜外人会戳谁的脊梁骨?你是看吏部考核每年的评审都过的太轻松了,硬要上去亲手给人送一个把柄么!” 这一番话不可谓不重,秦宣顿时面色涨红,连声道:“大嫂这话说的我不敢当,我从未有过这种念头!再者说来,分明是这竖子先引出来的由头,难不成我这个做爹的连说教孩子的权力都没有了么?” 闻言,庄月兰哼了一声,淡淡道:“跟正室厮打,闹到老太太这里来,也是你说教权力的一部分?这话你同我说倒是无法,只怕说到外面去,外人可不听你分辨这些!” 第153章 我还没死呢! 听得这话,秦宣呐呐,想要辩驳什么,只觉今日的大嫂太过厉害,一时竟不敢再开口。 见自己的儿子被欺负,秦老夫人自然不干,当下便杵了杵拐杖,沉声道:“庄氏,我还没死呢,轮得到你在这里耀武扬威么,你将我放在什么地方了?” 若是寻常,庄月兰必然是要给秦老夫人面子的,可她今日着实被气得心口发疼,因此也懒得再顾及她,接口道:“母亲,儿媳自然是尊重您的,单看您将自己放在什么位置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见秦老夫人面色不虞,庄月兰行了一礼,淡淡道:“母亲也不必这般火气旺盛,今日二弟跟二弟妹闹得实在是不像话,您身为长辈,既然拿不出主意来,儿媳少不得替您分忧。毕竟——平原侯府一荣俱荣,夫君在外征战,出生入死,可不是为了让家里给拖后腿的。”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不大,甚至因着嗓音软糯,甚至还有几分绵软的意思在里面。 然而这话中的意味,却是让秦老夫人一时都梗住了,竟不敢再接口。 毕竟,有些事情,自己不承认也不行,这个府上,终归是靠秦毅撑起来的。而现下平原侯府正经当家做主的太太,是庄月兰。 尊敬自己了,她就是大家族里面管事的老夫人,若是不尊敬自己,那庄月兰想要压制谁,也是由她说了算的! 一个孝字虽然大过天,可庄月兰若真是铁了心要收拾谁,只管好了下人,不让她们传出去只言片语,自己一个继室老太太,难不成真的能翻了天么? 虽然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可秦老夫人的脸色却是瞬间的阴沉了下去。 见秦老夫人都不说话了,白凝儿顿时觉得有些慌乱。平日里的时候,因着自己会讨好人,再加上秦老夫人不喜欢刘月娘,所以她在秦老夫人这里十分的得宠。 就连自己生的双胞胎,也比正室所出的一儿一女要讨喜的多。 原本今日的事情,她是一点都不怕的,然而现在庄月兰横插一脚,却让她从心底开始担心起来。 她生怕这两位靠山就此偃旗息鼓,顿时便开口道:“大夫人,老太太在如何也是长辈,您这般对长辈说话,实在是不合规矩吧?毕竟,老夫人可是咱们府上正正经经的老太君呢!” 白凝儿本意是想提醒庄月兰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一个儿媳也敢跟婆婆横,这是想要翻了天么? 只可惜,她这话却是说错了对象。 因为庄月兰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只是看向秦宣,淡淡道:“二弟的房中人,论理说我是不该出手管的。可主子都在,她一个妾侍竟敢出言打断,这是哪家的规矩,我倒是从未听说过。难不成,是二弟新定下的?” 这话说的十分打脸,白凝儿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她不敢说话,只是委委屈屈的拿眼神看向秦宣。 秦宣被侍妾的眼神看的心中发软,然而大嫂的话更是让他不得不低头。 他两边为难,最后只能示意白凝儿闭嘴,而后朝着庄月兰拱手道:“大嫂恕罪,是弟弟管教不周,回去定然好生管教,还请您见谅,莫要跟她一般见识。” 说到底,秦宣是害怕庄月兰的。 倒不是因为其他,他自幼饱读圣贤书,虽说迂腐了些,可也还记着规矩。且不说长嫂如母,单说大哥不日便归,他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庄月兰。 秦宣不傻,原本自己在朝中,之所以被那些人另眼相看,都是因为大哥在边疆拼死拼活的打仗。而此番秦毅得胜归来的消息传到京中,也明显能感受到那些同僚们对自己的热情了。 对于自己有几斤几两,秦宣心里清楚的很,所以他虽然对此很受用,也更加清楚哪些人是不能得罪的。 比如眼前这位大嫂,庄月兰。 所以,该认怂时,便认怂。 他都这么说了,庄月兰便也不再说什么,一个妾侍而已,还不值得自己为之发脾气。配不上。 因此庄月兰只是随意点了点头,不再说这个话题,而是道:“这闹起来,总该有个缘由吧?” 见她询问,秦宣顿时便想开口说,却被庄月兰拦住,道:“你成日在外面,哪里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从头到尾我只见你这个妾侍说话,怕你也是听了枕边风的。行了,你且闭嘴,二弟妹,你来说。” 刘月娘知道庄月兰是在给自己撑腰,心中感动的同时,往日里那泼辣性子也有些消弭,面对大嫂,竟生出几分委屈来。 见她眼眶通红,庄月兰心中叹了口气,又道:“二弟妹,我知你心中难过,所以方才那话,我只当你是气话。你且放心,平原侯府不会容不得人。虽说我平日里病着,对家中事务甚少打理,可该管的事情,我不会视而不见的。” 这话是给刘月娘吃定心丸,她强忍着要落下的泪,行了一礼道:“多谢大嫂主持公道。” 见她这模样,庄月兰点头道:“那你且说说,今日为何闹了起来?” 到了这会儿,刘月娘若是真的不说,那才是矫情了。她知道庄月兰是给自己机会,让她说出来事实,因此刘月娘点了点头,道:“今日下午,我让小厨房做了糕点,预备给川儿送过去。因恰好无事,便想着顺便去看看孩子……” 其实不是这样的,接了秦怀玉的东西,刘月娘哪里听不懂其中的暗示,便知道秦怀川的院落里必然有猫腻,她为了不打草惊蛇,便借着送点心的名头,去了秦怀川的院子。 去的时候,刘月娘便没有让下人通禀,谁知去了之后,正看到秦怀川慌慌张张的在藏东西。 若是他真的正正经经的将书放在一边,刘月娘还不会怀疑什么,偏偏就是他这个动作,让刘月娘顿时起了疑心,快步走过去一把将东西给拽了过去,却见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金瓶梅! 第154章 愤怒缘由 这一下,刘月娘瞬间觉得浑身的血液往脑子里冲,她想过秦怀玉的提醒,以为是一些有趣的话本,带的他不想上进。可她没有想到,那所谓的话本竟然是这种带着污秽的东西! 再看秦怀川的桌案上,才发现那些包着四书五经的外皮之下,竟然全都是这种类型的话本。 刘月娘气愤不已,顿时便要叫下人进来审问,谁知秦怀川却一脸惊恐的不让自己叫人,甚至还在她一把推开的时候,直接便摔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刘月娘哪能不心疼?当下便急匆匆的让人请来了大夫,可谁知诊脉的结果,却让她头脑发蒙。 大夫说,他的川儿之所以会昏过去,是因为长期饥饿所致! 一个嫡出的少爷,除却平日里的份例之外,还有自己的贴补,怎么都不会被饿到肚子,偏偏那大夫还是刘月娘长了个心眼,让人从外面请过来的。 所以绝对不可能跟人串通作假。 若是到现在,刘月娘还不知道这院子里有猫腻,那她就白活了。刘月娘震怒之下,便将所有的下人都让人绑了起来,一个一个的挨个审问。 而这突如其来的审问,最后审出来的结果,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这些胆大妄为的下人,不但克扣了他吃的用的,甚至从秦怀川独自在外面住开始,就不断地给他加码,引诱着他学坏! 若说这些人背后没有主谋,刘月娘是不信的。而这些下人扛不住刑罚,几个人分别招认,而那幕后主使,不是白凝儿的贴身丫鬟,便是她本人! 刘月娘出身于商户,家中娇养,虽说平日里也会教她为人处世,但是对于这种内宅阴私,其实她学的并不多。 因此出了这种事情,她第一反应便是直接去找白凝儿算账,给自己的儿子讨个公道。 她去了白凝儿院子的时候,试图跟人对峙,谁知白凝儿矢口否认,还以言语相激,气得刘月娘直接便让下人过来一块对峙。 便是在这时候,秦宣来了。 而好巧不巧的,秦宣进来的那一瞬,白凝儿正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于是便捅了马蜂窝。 刘月娘想起这些事情也是迷糊的,因道:“原本我是想着跟老爷好生说一说这件事情的,毕竟他再如何对我,可川儿终归是他的孩子,都道是虎毒不食子,他总不至于对川儿也这般的狠毒吧?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会儿房中乱的很,我不管说什么,他都不相信。我承认我自己脾气不大好,便稀里糊涂的吵了起来。可是,他也不能因此将我推到,还直接磕到了桌角上吧!” 听得这话,一旁的秦宣顿时便怒不可遏的指着他道:“你这个泼妇,当真是颠倒黑白,什么叫不知怎么吵起来,那分明是你先辱骂于我的。再者,若不是你先动手,我又如何会推你!” 那会儿的确是他被气昏了头,可的确是刘月娘先打了自己的! 见二人又想要吵起来,庄月兰顿时道:“你们先不要争论这个。” 刘月娘说的零零碎碎,她却是听明白了。就连当时的情形,她也能想出来,只怕这位白姨娘,可没少从中出力气呢! 念及此,庄月兰若有似无的睨了白凝儿一眼,就见对方果然一脸关切的看向秦宣,那眼神里要多心疼有多心疼。 刘月娘对这位大嫂一向尊敬,这会儿听得她的话,轻声道:“大嫂,事情经过便是如此了,我知道自己有不对的地方,可是今日之事,实在是我气愤至极,不然也不会这么不顾里子面子。川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说是我的命根子都不为过,如今我的命被人这般欺辱,我如何能够忍的下去?” 她说到这儿,又恨恨的看了一眼秦宣,继而又道:“我知道这两个孩子在别人的眼中是草,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在这里碍他们的眼?” 听得这话,秦宣顿时又要跟刘月娘吵起来,却在看到大嫂的眼神之后,住了嘴,只是神情也格外的难看。 秦老夫人也是头大不已,男子与女子不同,她更能听出来其中的不对劲。 更何况,有些手段,当年自己也是用过的,自然再清楚不过,这事儿里面,那白凝儿充当的角色就是一个搅屎棍! 念及此,她看向白凝儿的神情也有些不善,沉声道:“现在这时候争论这个有意义么?都是我平原侯府的孩子,怎么会不心疼?刘氏,你这话岂不是将我也给算进去,指责我这个做祖母的处事不公么?” 这话却是给刘月娘又扣了一顶帽子,她怎么肯接?当下便要辩驳,却见外面有丫鬟挑帘走了进来。 “启禀老夫人,府医来了。” 秦老夫人正烦躁,闻言顿时问道:“他来做什么?” 怎么这好端端的,府医还不请自来了? 她话音才落,就听得庄月兰开口道:“母亲,是我请的府医,二弟跟二弟妹都受了伤,即便是要论个是非公道,也要先看诊吧。” 进门之后,瞧着这情形,她便吩咐丫鬟去请府医了,只是那会儿众人的心思都不在她这里,所以没有看到。 闻言,秦老夫人顿时觉得脸上有些臊得慌,毕竟这两个人在这儿闹了半日,她也没有想到要请府医过来看一看。 现下人既然来了,且庄月兰说的又合情合理,她若是拒绝,倒显得自己刻薄,因此点头道:“那就让人进来吧。” 房中人的情绪都不算很好,不过也没到发泄到府医身上的心思。这府医在府上多年,自然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进门之后径自给两位主子上药包扎,之后便行了礼预备出去了。 不想这时候,却被秦老夫人叫住:“给三少爷诊脉看看,他身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老夫人显然想起了先前的话,虽说她不喜欢这个孙子,可明面上到底是嫡孙,做的太过分了也不成,让府医看一看,也好堵住刘月娘的嘴。 第155章 府医的话 那府医闻言应了,就走到秦怀川的面前,只是秦怀川有些瑟缩,不敢让府医看。 秦怀玉见状,柔声道:“川儿莫怕,这是为你诊脉看身子的,你不舒服,大夫看看就好了。”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府医,将秦怀川的袖子捋了一些,道:“有劳府医了。” 方才那一眼,府医只觉得浑身一冷,像是大小姐甩过来一把刀子似的。 再听的她的话,连声道:“大小姐客气了,这是在下应该做的。” 只是诊脉的时候,却是不敢含糊了。 见府医去给秦怀川诊脉,秦宣的脸色明显不大好看,他总觉得这个幼子性情不好,总是畏畏缩缩的,一点都不像是自己的儿子。平日里动辄都要训斥一顿,这会儿又是因他而起的这场祸端,更觉得有几分瞧不上。 而一旁的白凝儿则是暗中捏紧了手指,事到如今,她知道自己那些小动作都被发现了,唯有将事情搅的更混,最好闹得直接休妻才好。可是这会儿因着大夫人的撑腰,却将这事情重新的扯到了自己的身上,她心里总觉得十分不安稳。 刘月娘却没有想那么多,她眼睛焦灼到儿子的身上,心知他的身体是怎么回事,又担心这府医拿了别人的银子,怕他不据实以告。 那府医面上看起来格外的淡然,实则手心早出了汗,被这么多意味不明的眼神盯着,再加上眼前的秦怀玉更是若有似无的放冷气,让他几乎不能做到专注。 不过他到底是行医多年,一会儿便稳住了心神,松开秦怀川的手腕,轻咳了一声,道:“回老夫人,三少爷的脉象不大好。” 他在心中将心思过了几遍,最终还是选择了说实话。 至于这实话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么,那就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府医能考虑的事情了。 听得这话,室内之人的表情顿时不一,而秦老夫人也是蹙起了眉头,问道:“不大好是什么意思,你详细说来。” 那府医已经将话说出去了,现在听得秦老夫人询问,自然也不会再隐瞒,道:“看三少爷的脉象,应当是长期被虐待的,且他身子不足,长此以往,只怕寿命有夭。” 这话一出,刘月娘搂着儿子的手顿时紧了几分,而庄月兰的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 怪不得刘月娘今日会闹起来呢,这结果也太严重了! 秦老夫人更是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可是属实?” 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嫡出的少爷,竟会被下人这般折辱,就算是长辈不重视,那些下人也太大胆了! 更重要的是,由府医嘴里说出的这些话,让旁人听到了,只会说平原侯府的家风不正。 “回禀老夫人,在下不敢隐瞒,句句属实。” 他倒是想要撒谎,可是有秦怀玉那虎视眈眈的目光看着自己,他哪里有这个胆子?不过这话倒是有些夸大了的,毕竟作为府医,他的医术倒是其次,却是最擅长揣度主子的意思,现下看着这些人的目光,便给出了她们想要的答案。 秦老夫人最要面子,当下便沉声道:“你尽管放心给三少爷开滋补身体的药方,缺什么药材便来宁安堂拿。” 闻言,府医谢过之后,写了方子便跟着丫鬟出去了。 等到府医出去了,庄月兰这才沉声道:“母亲,川儿乃是平原侯府的少爷,可竟然被奴才们如此欺负,此事必须要好好追究,不然日后奴才都爬到主子的头上,那还如何得了?” 便是她不说,秦老夫人也知道今日这事儿是得给一个结果了。毕竟,就算她再嫌弃这个嫡出的孙子,可到底是儿子的骨血,被奴才们欺负成这个样子,的确不能善罢甘休的! 因此秦老夫人点头,冷了脸色道:“自然要追究,还要好好儿的查,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奴才如此胆大,竟然敢这般的虐待我的孙儿!” 她说到这儿,又冲着秦怀川招了招手,道:“川儿,来祖母这里,祖母给你主持公道。” 然而,平日里便对秦老夫人十分惧怕的秦怀川,现下依偎在母亲的怀中,更加不肯过去了。 甚至在秦老夫人招手的时候,他还十分害怕的瑟缩了一下身子。 刘月娘看的心疼不已,便伸出手来将儿子抱得更紧了几分,也没理会秦老夫人的话。 反正她现在已经撕破脸了,什么婆媳关系谁爱维系谁就维系吧,她的儿女们才最重要! 见刘月娘根本就不理会自己,秦老夫人顿时觉得十分的不满,只是这会儿她也没办法追究这个,只能将怒火都发泄到了那些下人的身上。 “去,将三少爷院里的人都给我带过来,一个一个的查,看看是谁在背后捣鬼!” 听得秦老夫人的话,金玉顿时领命出去,房中一时安静的落针可闻。 白凝儿从听到秦老夫人吩咐的话之后,便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她做贼心虚,这些下人已然将自己招认出来了,先前她糊弄秦宣还行,这会儿都在,怕是不大好糊弄。 念及此,她的脸色又白了一瞬,趁着无人注意,偷偷地拽了拽秦宣的袖子。 感受到爱妾凄凄惨惨的目光,秦宣一瞬间便想明白了原因,必然是那小畜生先前污蔑爱妾,所以这会儿爱妾害怕了。 想到这里,秦宣便咳了一声道:“母亲,既是要查那些下人,就先让凝儿回去吧,她身子一向不好,今日又在这里站了许久,有些撑不住。您也知道,这也是先前生洛儿他们留的病根。” 见儿子这么护着这个女人,秦老夫人的不满更是多了一层。她平日里瞧着白凝儿顺眼,那是觉得这个讨人欢心的玩物也还算是做的合格,再加上她讨厌刘月娘,也未必没有扶持起来跟刘月娘打擂台的念头。 可是现在,见到儿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护着这女子,她顿时便觉得心里不舒服了,因沉声道:“怎么,旁人都站得住,唯有她站不住,还是说这府上只有她一个人生过孩子,娇贵了?” 第156章 搅屎棍白凝儿 这话一出,白凝儿心中暗恨,面上却是扑簌簌的落下泪来,忙忙的跪在地上,颤声道:“老夫人恕罪,老爷他没有这个意思,您千万别因为妾身而伤了母子的情分啊!” 这话说的格外哀婉,让秦宣更加心疼不已,秦老夫人则是睨了她一眼。 白凝儿跟王婉清不同,虽说都是妾侍,可一个是自己的侄女儿,一个不过是小门小户抬进来的姑娘,所以平日里秦老夫人看着一样对待,实则心里却是分的清清楚楚的。 这些年来,秦老夫人有意无意的扶持着王婉清,那是真真切切的让她抓住了家里的权力。至于白凝儿,也就在二房那边还有些地位,在她这里,不过是一个宠物一样的玩意儿罢了。 所以白凝儿平日里做出的动静,秦老夫人隐隐约约的也知道一些的,不过她原本就不大放在心上,故而并不知道白凝儿折腾出来的后果这么严重。 今日这几个人一来,她就知道事情跟白凝儿托不了关系。现下到了不能不查的地步,心里也十分埋怨白凝儿不知分寸。 到了现在,这女子还想惺惺作态,更是让秦老夫人动了怒火,冷笑一声道:“嘴里说的倒是比蜜还甜,若你真做到了十分之一,家宅也不至于因你而不安宁!” 听得这话,白凝儿心中咯噔一声,越发有种不安的预感。 而秦宣见母亲动了怒,也随着求情道:“母亲息怒,凝儿她没有这个意思……”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老夫人打断了:“你给我闭嘴!” 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只知道把心思放在女人的身上,若是他能有秦毅半分的能耐,这平原侯的位置,怎么也落不到那个前妻生的儿子身上! 秦老夫人越想越气,连自己的儿子都骂上了,其他人倒是都不开口说话,白凝儿更是吓得低下了头,再不敢让秦宣替自己出头。 现在她算是看出来,自己是惹到了秦老夫人,现在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在秦宣身上,等到关键时刻再派上用场便是,在这个时候就大材小用了。 而一旁的刘月娘只是搂着一双儿女,冷眼看着房中的这一切。不管他们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想为川儿出头,这个家,她都呆够了。川儿出事,让她彻底的看清楚这些人的真面目。 纵然大嫂对自己不错,可大房到底不能时时看着二房的动静,她这些年从心怀希望到心如死灰,今日之所以让查事情真相,也不过是为了全大嫂的面子罢了。 在这偌大的平原侯府,已经让她心寒了,与其在这里如此浑浑噩噩的度日,倒不如直接闹个痛快,到时候她将自己的孩子带走,跟这些人再无瓜葛! 刘月娘心中打定主意,木然的看着这一切,任凭秦老夫人和秦宣的目光不时地落在自己身上,都懒得理会。 秦老夫人虽说在训斥他们,可目光却不时的看向刘月娘。今日这般发怒,也有做给刘月娘看的意思,谁知道这个二儿媳妇竟然丝毫反应都没有,让秦老夫人十分的失望。 失望的同时,又觉得这刘月娘是给脸不要脸,顿时让她多了几分不满。 不过她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并没有表露出来。 不多时,下人们便都被带了过来,因着秦老夫人说要单独问,所以是一个一个叫进来的。 最先进来的是院子里的管事婆子,年纪约莫四十出头,她年轻时候便是平原侯府的家奴,后来被主子指给了府上的下人,所以全家都在平原侯府做事。 这嬷嬷姓柳,平日里最是圆滑不过,所以秦老夫人对她也有些印象。 “给老夫人请安。” 见到秦老夫人,那柳嬷嬷还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想着平常的时候,秦老夫人就不重视这位三少爷,这会儿过来在看到房中这些人的表情,更觉得怕是二夫人要倒霉。 因此在秦老夫人问她今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柳嬷嬷眼神一转,顿时便哭天抢地道:“老夫人,求您给老奴做主啊,老奴对府上忠心耿耿,对少爷更是鞠躬尽瘁,谁知今日二夫人来了之后,不分青红皂白便将老奴好一顿打,还污蔑说老奴照顾少爷不周,求您主持公道!” 这话一出,秦老夫人的脸色便难看了下去,她抓着拐杖用了些力,问道:“你说的可是实话,你平日里的确十分用心的照顾三少爷了?” 听得这话的时候,柳嬷嬷直觉哪里不对,只是她的话已经说出口了,自然没办法再改,因此咬牙大:“回老夫人,老奴用性命发誓,真的对三少爷十分用心。” “好一个用心。” 秦老夫人此时要是不明白柳嬷嬷的心思,那就白活了,她心中有火,气这些刁奴们不分场合,直接便将手边的茶盏砸了过去:“你这般用心,就差点要了我孙子的命去,若是在鞠躬尽瘁,我平原侯府岂不是都被你这等刁奴祸害了?!” 这茶盏柳嬷嬷没敢躲,茶水顿时泼泼洒洒了她一身,冬日里穿的厚,茶盏砸到身上并不是很疼,茶水也许久了,更是没多少温度。可秦老夫人的怒火,却让柳嬷嬷吓了一大跳。 她先是一愣,在看到秦老夫人脸上的怒火之后,瞬间便知道自己怕是说错话了,她当下也顾不得其他,直接便以头伏地,带着哭腔道:“老夫人息怒啊,老奴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求您明示!” 秦老夫人哼了一声,道:“好啊,那我就给你明示。来人,将她给我拖下去,杖责。什么时候打到她想起来自己做了什么,什么时候再拖进来回话!” 随着秦老夫人话音落下,柳嬷嬷直接便被带了出去,不多时院内就响起了她的惨叫声。 秦老夫人对柳嬷嬷的惨叫声视若未闻,直接便叫人将第二个丫鬟给带了进来。 而秦怀玉,则是走到刘月娘的身边,跟她一起陪着这两个孩子。 第157章 多谢大嫂 秦红瑶脸色有些惨白,不过年纪大些,所以倒是还好。而秦怀川,则是吓得说不出话来,连手指都有些发抖。 见她们这模样,秦怀玉伸出手来,握住了秦怀川冰凉的手,低头冲着他笑了笑,无声道:“别怕。” 看到大姐姐温暖的笑容,秦怀川原本还有些发抖的手,奇异的便镇定了下来,抓着秦怀玉的手指,用了下力气。 刘月娘感激的对她一笑,就见庄月兰也走了过来,道:“且坐着吧,要审问许久呢。” 这会儿没人坐着,因此刘月娘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必了,多谢大嫂。” 她就算是撕破了脸皮,也没必要在这会儿坐下,反正她还站得住。 而秦老夫人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没好气道:“都站着做什么,嫌弃老婆子这里的椅子不能坐么?” 听得这话,秦宣连忙告罪道:“母亲恕罪,儿子不敢。” 他坐了,白凝儿站在他的身后,低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 庄月兰拉着刘月娘去对面坐下,几个孩子也坐在了一起,秦怀玉坐在中间,一左一右坐了两个孩子。 刘月娘看了一眼,便感激的一笑。倒不是因为别的,秦怀玉坐的那个位置,正好替吸引了两个孩子的注意力,让他们看不到外面血腥的情形。 这个孩子,不了解时,只知道是个傲气的。可接触了才知道,是个仁义的。 秦老夫人看着这敬畏作风的座位,哼了一声,道:“继续审。” 她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到了这些仆人的身上,只要进来之后不说实话的,那便拖出去打到说了实话为止。 这法子她原先从未用过,毕竟秦老夫人一向以仁爱治家,今日这般雷霆手段,倒是十分管用,那些下人不过审问了三四个之后,便都在外面争先恐后的要招认了。 到了这会儿,秦老夫人才摆了摆手,道:“谁要招认,那就进来说吧。” 听得这话,白凝儿的身子一抖,下意识看向门外,死死地盯着那几个仆从。 然而面对秦老夫人这绝对的权威,她的威胁显然不奏效了,因此那些下人连眼神都没敢看过来,直接便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 从白凝儿指使他们克扣三少爷的吃食开始,到开始干涉衣食住行,再到后来刻意的让小厮带着去玩那些不上进的玩意儿,甚至于到现在,才年仅十岁,就让他看那些淫秽下流的东西,励志要将他往那不成器的道理上领。 从威逼到利诱,秦怀川便是一步步的被这些人给带坏,甚至于吓唬住,对母亲都不敢说实话,只能被这些恶奴们欺负,连反抗都没有机会。 听得这些下人将自己过往做过的事情一字一顿的说出来,白凝儿哪里还站得住,当下便快步走出来,跪到正中央哭道:“老夫人明鉴,这些事情不是妾身做的,是她们污蔑我!” 如今事情全部败露,她唯一的指望便是秦老夫人跟秦宣。秦老夫人眼见是靠不住了,她只能死死地咬着不肯承认,好让秦宣为自己做主。 她哭得梨花带雨,秦老夫人不吃这一套,秦宣却是吃的。 他直接站起身来,抬脚便踹到了其中一个奴才的身上,恶狠狠的骂道:“狗奴才,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如此去编排姨娘的?!” 那下人被一脚踹的躺在地上,因着挨了板子,顿时便又哭又叫的打了个滚儿,疼的汗都下来了。 秦宣哼了一声,懒得看他第二眼,回身冲着秦老夫人道:“母亲,您莫要听这些刁奴们胡乱说,这事儿跟凝儿没关系,是他们污蔑!” 他说到这里,又想起了什么,看着刘月娘冷声道:“刘氏,你一手策划了今日之事,到底想做什么?凝儿就这般入不得你的眼,让你非要将她往死路上逼么?” 饶是刘月娘对他早已寒心,看到这样的情形,也不由得觉得浑身发冷,她突然有些想笑,自己怎么当初就瞎了眼,嫁了这么一个混账东西? 不想刘月娘还没开口,就见秦怀川先站了出来,直直的看向秦宣,咬牙道:“父亲,不是母亲指使的,他们说的话,都是真的!” 因着多年的积威,因此不管是看那些恶奴还是秦宣,他都害怕的发抖。可是现在父亲污蔑母亲,包庇恶人,让他觉得不能忍。 纵然十岁,纵然被下人们带歪,可骨子里对母亲的孺慕,仍旧是在的,所以他即便是害怕,已然站出来了。 “你个孽畜,居然敢跟我顶嘴,先生就教会了你这些东西?” 见秦宣想要对秦怀川动手,秦怀玉直接便将秦怀川护在了自己的怀中。 而后迎上秦宣道:“二叔,您的功夫,都用在打孩子么?” 秦宣的手在离秦怀玉还有几寸的时候匆忙停止,往后退了一步,皱眉道:“秦怀玉,你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 秦怀玉敏锐的感受到秦怀川的身子都在抖动,声音越发的冷:“二叔身为朝廷命官,连基本的明辨是非都不懂么?不过——证据确凿,您还能掩耳盗铃反咬一口,当真是把官字两张口运用的出神入化呢。” 这话十分嘲讽,让秦宣的脸色涨了一涨,继而哼了一声道:“我不跟你这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不知为何,方才看到秦怀玉那冰冷的眼神,他竟然有一瞬间看到自家大哥的感觉。 这样的凶悍,果然是被大哥从小当男孩带出来的疯丫头,他不跟她一般样子! 秦怀玉只是嗤笑了一笑,低头哄着秦怀川,懒得跟他说话。 这事儿发生在一瞬之间,刘月娘也在反应过来之后站了起来,沉声道:“秦宣,我知道你执意想要包庇你的心头好,可你若敢动这两个孩子一下,我豁出性命去也饶不了你!” 见刘月娘这模样,秦宣甩了甩袖子,怒道:“无知泼妇!” 眼看着这二人又要吵起来,秦老夫人越发觉得火气上涌,沉声道:“都给我回去坐着,轮到你们说话了么?” 第158章 那就对峙好了 她说完这话,看着跪在地上的白凝儿道:“你既然说自己是清白的,那么就来对峙好了。你们来说,你们可有证据证明跟她有关么?” 后面的话,是对其他几个下人说的。 听得这话,那几个下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先前的柳嬷嬷则是先开口道:“老夫人,老奴有证据!” 她们现在算是看清楚了,不管是事态所逼,还是秦老夫人终于开始心疼这个嫡孙,反正今日是要给孙子讨一个公道的。 现在他们已经将白姨娘给攀咬了出来,反正在二老爷这里已然讨不得好,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接一条路走到黑,说不定还能得主子几分垂怜,可以从轻发落呢。 反正比起来她们的罪过,有个主谋指使,也能分担起最大的那个罪过! 这些人打定主意,纷纷的将自己曾经拿到什么东西,和私藏下来的那些证据都给拿了出来。 原本秦老夫人只是觉得这些下人并不是全都没有脑子,想来能牵扯出来白凝儿,但是她没有想到,竟然连自己的另外一个孙子都被牵扯了进去。 那便是秦怀洛。 当一个小厮拿着秦怀洛给自己的打赏,说出:“这是二少爷给奴才的,说让奴才去找市面上的话本等物,务必要让三少爷满意为止。” 秦老夫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而白凝儿更是瞬间便厉声道:“你胡说,二少爷才多大,你怎么心思这么歹毒,竟然要连洛儿也拉下水?” 她说到这里,又冲着刘月娘不住地磕头,哭得鼻涕眼泪满脸,颤声道:“夫人,妾身知道自己错了,不该跟您去争夺夫君的宠爱。可是您若是有火气,只管朝着妾身发便是,求求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的洛儿吧,他到底叫您一声嫡母,今年也才十四岁啊!” 她哭得凄惨,而秦老夫人的脸色也难看不已,沉声道:“你竟然敢随意攀咬主子,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若说她对秦怀川是嫌弃,那么她对秦怀洛就是真心疼爱了。 当初秦怀洛跟秦红淼生下来的时候,那时刘月娘跟秦宣闹的不愉快,白凝儿便让人将秦怀洛抱到了自己这里来,说是请她代为照看。 这一照看,便养到了三岁开蒙,之后虽然说是跟着白凝儿住过一段时间,可没多久便搬到了外院。 而且即便是如此,秦怀洛有事无事便会过来看自己,这府上秦老夫人最喜欢的孩子便是他了。 且秦怀洛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如今才不过十四岁,就已经得了秀才的功名,只消明年在参加应试,必然是能够青云直上的。 所以,这些下人便是将白凝儿拉下水,她都不会生气。反正不过一个妾侍而已,可是他们竟然敢攀咬到秦怀洛身上,这就让她不能忍了! 见秦老夫人生气,那小厮顿时不住地磕头道:“回老夫人,小人没有撒谎,这就是二少爷让奴才做的,奴才有证据的!” 眼见得这室内又闹成了一团,秦宣更是又惊又怒,沉声道:“不可能,你这个狗奴才,到底是得了谁的指使?!” 话虽然这么问,可他的眼神看向的却是刘月娘。 刘月娘冷眼看着他们,庄月兰却是看不下去了,因蹙眉道:“证据摆在眼前二弟不肯相信,反倒是旁人一面之词你倒是信以为真,这是什么道理?再者说来,今日既然说要为川儿讨个公道,那自然是要开诚布公说清楚的,怎么现下那下人不过说了两句,你便一味的又责怪起旁人,而不是将洛儿请过来问清楚呢?” “大嫂,洛儿是什么性子,我是最清楚的,绝对不可能是他!” 秦宣到底还顾忌庄月兰,虽然没说什么难听的,可也拒绝让秦怀洛过来。 反倒是秦老夫人漠然的开口道:“既然你说要对峙,那就将二少爷请过来吧。” 听得秦老夫人这话,秦宣第一个便不同意,劝阻道:“母亲,洛儿现下正在温书呢,日日那样辛苦还罢了,为这等事情过来浪费时间,根本没有必要啊。” “你哪儿那么多话?” 秦老夫人看了一眼自己儿子,一脸的怒其不争。 她下了决定,其他人反对也无效,而白凝儿更是担心不已。 秦怀洛兄妹就是她唯一的指望,尤其是秦怀洛,只要儿子日后有了出息,自己的位置才会更稳固。 可是现在,她却只能在心中祈祷着,儿子待会不要出事。 事实上证明,秦怀洛比她想的有脑子多了。 不过片刻功夫,便听得丫鬟在门外回禀,道是“二少爷来了。” 随着话音落下,便见一个容长脸的少年走了进来。 正是冬日时节,他穿了一套白底梅花的棉袍,头发被束带束着,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张脸上欺霜赛雪的白,一双眸子点水似的润,唇薄而粉,微微抿着,整个人看起来温和而无害。 正是二少爷秦怀洛。 他跟秦红淼是双生子,生的却并不十分相像,且从长相上来看,他更偏向秦宣。 这也是秦老夫人更喜欢这个孙子的原因。 秦怀洛进来的时候,先端端正正的给秦老夫人行礼,一面若有似无的打量了一圈房内。 他在外院的时候就知道里面闹起来,也让人过去打听了消息,这会儿心中有些了然,只是面上仍旧一脸的懵懂。 “这冬日的,怎么出了一头的汗?” 秦老夫人见到孙子,便不自觉的慈爱不已,让下人给他擦脸。 秦怀洛道了谢,规规矩矩道:“回祖母,孙儿在外院跟着先生练武呢,所以出了些汗,不妨事。” 他从下人手里接过帕子时,又是格外尊敬的说了一句:“谢谢金玉姐姐。” 这老太太房中的阿猫阿狗,那也是金贵的,哪怕是面对下人,他们这些孩子也得当着长辈儿那样尊敬着,这是姨娘从小教给他的道理。 见秦怀洛这般懂礼,秦老夫人更是不由满意的点头,道:“过来我这里,祖母有几句话问你。” 第159章 牵涉到了秦怀洛 眼见得秦怀洛乖顺的在她的脚踏上坐下,修长的身子依偎在自己的面前,秦老夫人便觉得一颗心柔软不已,连带着问话的声音都柔和了不少:“我且问你,这小厮你可认识?” 秦老夫人指了指先前攀咬他的那个小厮,秦怀洛顺着看过去,点头道:“回祖母,孙儿认得,这是弟弟院内的小厮,名唤福喜。” “那,这个玉佩,你可认得?” 秦怀洛看了一眼,身子一僵,只一瞬便诧异道:“咦,这不是孙儿前些时日丢的玉佩么,原先找了许久没找到,怎么在这里?” 他的表情控制的极好,可那一瞬间的僵硬,却被挨着自己的秦老夫人给感受了个真真切切。 秦老夫人微微一笑,顿了顿便道:“丢了?何时丢的?” 只是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这个孙子是自己从小一手养大的,他是什么秉性,秦老夫人最清楚了。方才,那是他心虚的表现。 原本秦老夫人就有些狐疑,毕竟这刘月娘的脑子,还不足以让她设下这么大的局,将自己的孙子都给扯进去。 而现在秦怀洛的反应,更让她确认了,洛儿怕是真的做了这等残害手足的事情了。 念及此,秦老夫人不由得闭了闭眼,她倒是不怪洛儿心狠手辣,毕竟无毒不丈夫。可是……这孩子做事还是太年轻,竟然不收拾干净收尾。 顾前不顾后,还是需要历练! 秦怀洛却并不知道祖母的心中竟然已经转了这么多的想法,听得她询问,装模作样的想了一番,继而回禀道:“约莫是三个月前丢的了,似乎当时是在逛花园,之后便找不到了,具体丢在了那个位置,孙儿也记不清楚了,那时让下人找了两遍都不曾找到,便作罢了。祖母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秦老夫人摸了摸他的头,看向那个小厮道:“你到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早在秦怀洛开口的时候,那小厮就已经忍不住想要辩驳了,却在看到秦老夫人那冰冷的目光之后,硬生生一个字没敢说出口。 到了这会儿,他已然明白了秦老夫人的想法。 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子,所以是一定要保着的。若是他今日真的攀咬了秦怀洛不放,那就算秦怀洛被拉下水,自己也是没好下场的。 事到如今,他只能顺着秦老夫人的意思走。 “老夫人恕罪,是奴才一时糊涂,这玉佩是奴才当初捡到的。后来带坏三少爷,也是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些赏银。今日被您的雷霆手段吓到,奴才一时心虚,试图攀咬二少爷下水,其实是想让您从轻发落。老夫人,奴才刚刚是一时糊涂,请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跟小人一般计较啊!” 见他磕头磕的山响,秦怀洛低垂着眸子闪过一抹冷光,继而则是仰头震惊的问道:“什么?这狗奴才竟然敢带坏三弟?” 秦老夫人摸了摸他的头,道:“这些腌臜事你就不必管了,好好儿读书去吧。” 听得这话,秦怀洛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目光犹豫的问道:“祖母,咱们府上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见他的目光从长辈的身上一一掠过,秦老夫人当先道:“大人的事情,你就不必管了,洛儿听话,回去读书去吧。” 这话的意思,却是要护着秦怀洛了。 对于秦老夫人的偏心,刘月娘早就见识过,所以眼下只是心如死灰,反倒是秦怀川涨红了脸,目光里满是愤然。 他想说什么,可还未出口,就先被刘月娘攥紧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这样的情形她见得多了,秦老夫人想来偏袒这个庶孙,又何必让自己的儿子去讨那个不痛快? 秦怀川被母亲抓着手,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让自己开口,可感受到母亲的力道,他便也安静了下来,只是那目光到底是被憋得通红。 庶兄不是个好的,他一直都知道,这几年明着暗着没少欺负自己,可现在娘不让说,那他便不说了。 反正……他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自己不得祖母的喜欢,就算是说出来了,怕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秦老夫人却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目光,只是一脸慈爱的看着秦怀洛。 而白凝儿在听到老夫人的话之后,也忍不住一脸的喜色,果然当年将孩子给老夫人报过去是正确的,虽然让她少养了几年孩子,却让孩子得了一个大靠山! 白凝儿心中打着主意,就在秦怀洛看自己的时候,冲着他使了个眼色。 秦怀洛其实隐隐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现在见众人都让自己走,便知道他的嫌疑是被摘得干净了,因此行了一礼之后,乖顺的走了。 等到秦怀洛出去之后,秦老夫人则是看向那些下人道:“今日这些带坏主子的奴才们,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打一顿发卖出去,我平原侯府不留这等欺主的奴才。还有你——” 她说到这儿,又看向跪在地上的白凝儿道:“你别以为找了秦宣当靠山,便能为所欲为,我还没死呢!” 方才秦老夫人护着秦怀洛的时候,白凝儿便知道,今日这些罪名自己怕是不能逃脱了。因此这会儿听到秦老夫人说自己,她便磕了个头,咬唇道:“老夫人,妾身知道错了。” 而一旁的秦宣还想给她求情,却被白凝儿无声的拉了拉袖子,向他投了一个哀婉的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 秦宣瞧着爱妾这般委屈,心中更加怜爱不已,因道:“母亲,还请您看在儿子的份儿上,不要处罚的太重了,毕竟,她也是一时糊涂。” “哼,一时糊涂,便闹得家宅不宁,便引诱我孙子走上歧路?” 这话说的格外重,而白凝儿虽然害怕,却也知道,有秦宣跟秦怀洛在,便是惩戒了她,也不会将她逼上绝路的。 因此白凝儿倒是格外的乖顺,磕头道:“妾身一时糊涂犯下大错,请老夫人责罚,不管什么后果,妾身都愿意接受。只是,请老夫人千万要顾念着自己的身子,毕竟妾身一条贱命死不足惜,若是气到了您,那妾身才是万死不能赎罪了。” 第160章 将她送去家庙! 这话说的倒是好听,秦老夫人却是心中冷笑,她向来没将这白凝儿放在眼里,不过是当一个玩物,再加上她生了秦怀洛这个好孙儿,便给了对方几分脸面。 谁知道这是个没脑子的,借着自己给的脸面,反倒是捅出来这么大的篓子,还险些连累了她的金孙! 念及此,秦老夫人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起来,她打定主意要好生惩戒一番,因沉声道:“平原侯府向来家风清正,你这般人品,是容不得你了。来人,将白姨娘送去家庙,去祖宗面前抄经思过吧。” 家庙在京郊外的山上,每年只有祭祀的时候,全家人才会浩浩荡荡的过去。寻常时候,是没有子孙过去的。 若是真的被送过去,那她也就相当于就此失了依仗了。 白凝儿没想到秦老夫人这么狠,当下便脸色惨白,只是却不敢求情,只颤声道:“多谢老夫人开恩。” 为今之计,她只能忍。 然而她忍得了,秦宣却忍不了。 “母亲,今日之事,虽说凝儿是糊涂了些,可那些刁奴们才是真正对秦怀川下手之人,您这般处置她,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秦宣对白凝儿的心思十分明显,下定决心要护着爱妾了。 见秦宣这般糊涂,秦老夫人也起了怒火,沉声道:“怎么,我还没老糊涂呢,就轮到你来质疑我了?” 这话说得格外重,秦宣一脸闷闷,到底是不敢说什么,只能道:“母亲息怒,儿子不敢。” 他说到这里,看向刘月娘,见她一句话都不说,又沉声道:“看着家里这么闹,你现在倒是一言不发了,怎么,看戏么?” 闻言,刘月娘顿时冷笑,反问道:“你想让我说什么?这等烂戏也值得我去看?”宠了。 她脸上的讥笑格外明显,让秦宣觉得心中堵得慌,顿时便要张口反驳。 眼见得他们两个人又要吵起来,秦老夫人顿时杵了杵拐杖,怒道:“我还没死呢!” 她怒其不争的看了一眼秦宣,又遮掩住了眼眸内的神情不善,淡淡道:“老二家的,今日之祸都是由白氏所起,但你身为二房主母,也有疏于管教的罪过。如今一干人等都已经处罚,这个结果你还有什么异议么?” 刘月娘自然有异议,她护着孙子的态度这般明显,让人想忽视都不成。还有那白凝儿,不过送去家庙思过,只要那秦宣回头去交代一番,便是在家庙里,又有谁敢欺负了他去?说到底,都是糊弄自己罢了。 念及此,刘月娘越发心中一片寒凉,冷笑道:“既然在母亲这里,觉得亲孙子被害成这个模样,这些罪过抄抄经书就能抵得过去,那儿媳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这是什么话!” 秦老夫人被她这话气到,咬牙道:“你这是在说我处置不公么?难不成还要闹得家里腥风血雨不成?刘氏,你可不要无理取闹,凡事留一线。” 这话,就是让刘月娘息事宁人了。 可刘月娘是谁,她一向是脾气火爆,如今孩子都被这般欺负了,凭什么还要让她满面笑容打落牙齿往嘴里吞? 因此她冷冷一笑,道:“您是家中长辈,自然您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她说完这话,也懒得看秦老夫人的表情,跟庄月兰点头示意,拉着孩子们便转身出去了。 “你……” 秦老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见刘月娘已然带着孩子们走了,甚至连礼都没跟自己行。 她顿时气得脸色发白,连声道:“她这是什么态度,实在是没规矩!” 还有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她都处置了府上这么多的奴才了,难道还不够么? 见秦老夫人生气,秦宣连忙上前,跟丫鬟一左一右的给她顺气。 而庄月兰则是看了一眼这房中的闹剧,她有心想要替刘月娘出气,然而秦老夫人已经将退路给堵死,这般偏心,实在是叫人寒心。 其实庄月兰倒也不是真的不能处置,可那始作俑者,一个是二弟的姨娘,一个是二弟的庶子。这种身份,若是刘月娘出手还算是名正言顺,她一个大房的正房夫人,真要处置了反倒是名不正言不顺。 只是,却让刘月娘受了委屈。 念及此,她再也懒得理会这房子的闹剧,又担心二弟妹会不会想不开,便跟秦老夫人打了招呼,便带着秦怀玉离开了。 见她也要走,秦老夫人冷哼一声并未阻拦,她现在看到这些媳妇,就没有一个顺心的,唯一的儿子,又是个混不吝的。 看到秦宣一脸无措的站在自己面前,秦老夫人是又生气又无奈,最后狠狠地掐了他一把,沉声道:“你看看你办的什么事儿?!” 一个个的,都不让她省心! …… 因着庄月兰跟刘月娘出门的时候是一前一后,所以不过片刻的功夫,她便追上了刘月娘。 自然,这也有刘月娘刻意等着的缘故。 “大嫂。” 面对庄月兰的时候,刘月娘始终是知理的,毕竟谁真心谁假意,她还是分辨的出来的。 见她这一脸憔悴,庄月兰也不厚的叹了口气,道:“今日委屈你了,去我房中坐坐吧?” 听得她邀请,刘月娘知道她是想跟自己说说体己话宽慰自己,不过一则她现在没这个心思,二则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便摇头笑道:“多谢大嫂好意,不过我还要回去收拾东西,怕是今日没机会了。改日你若是无事上街,咱们倒是可以出来坐着说说话。” 闻言,庄月兰便知道她有打算了,因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今日闹这一场,秦宣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还有秦怀川的身体,也是要抓紧时间好生调养的,所以她其实大概能猜出来刘月娘的想法。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见刘月娘带着释然的笑容,道:“正好到年关了,我带着孩子们回去住一段,清净。” 刘月娘今日虽然闹得厉害,可心里却是清楚,不管是和离还是休妻,都是说的好听,实则不容易。 第161章 带孩子回娘家 且不说她跟秦宣已经生了一儿一女,又是给公爹守过孝,单凭这两件事情,秦宣都休不了她。 毕竟七不出里面,她可占据了两条呢! 但是和离也并非易事,只一样,她这两个孩子年纪都还小,自己若是不管不顾,日后他们的亲事可就艰难了。 刘月娘唯有这两个孩子是心中牵挂,自然不肯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孩子们受委屈,所以不管心里再怎么难受,也不过是面上闹一闹,压根没有打算真的和离。 不离,她还是秦宣的正室,任凭那白凝儿闹翻了天,也是一个妾,她的孩子,也是庶子女! 秦宣混账糊涂不分是非,等到结亲的时候,那些相看的人家可不糊涂,嫡庶之分明镜儿似的呢。 不过,不能跟秦宣彻底离了,却不代表她不能回娘家。 虽说她们刘家是皇商,而非什么高门大户,可是对于唯一的女儿,却是疼爱到了骨子里的。 此番她受了委屈,又有合适的借口能将孩子们带回去,她傻了才不这么做呢。 庄月兰早知道刘月娘心里通透,此刻听得她这话,更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因点头道:“这也是个法子,回去落个清净,还能给孩子们好好儿调养调养。要有什么事情了,只管捎信回来,咱们不论别的,只说你我的情谊,也不能叫人欺负了你去。” 别的不说,就秦怀川这个身体,若是不能好生将养着,将来可有的是苦楚呢。 刘月娘闻言,轻笑着道谢:“多谢大嫂,那我便先走了。” 秦红瑶却是有些舍不得秦怀玉,只是虽然自家娘亲还在笑着,她也能感受到母亲的悲伤,便悄然拽了拽秦怀玉的衣角,轻声道:“大姐姐,你什么时候出去玩,要去刘府找我呀。” 秦怀玉摸了摸她跟秦怀川的头,点头应了,道:“照顾好二婶,别给你们母亲惹祸。” 两个孩子点了点头,便跟着刘月娘回去了。 秦怀玉看着她们的背影,叹了口气,道:“母亲,咱们也回去吧。” 庄月兰嗯了一声,感觉到女儿伸出手来替自己暖着,心中又是一阵熨帖,笑道:“母亲不冷,倒是你,手别伸在外面,当心冻着了。” 闻言,秦怀玉笑着吐了吐舌头,道:“母亲放心,我知道的。” 这会儿天已经渐渐黑了下去,丫鬟手里拎着气死风灯,微弱的光亮照亮了回沧澜院的路。 因着时候不早了,所以秦怀玉压根便在这里蹭饭,丫鬟们下去传膳,房中只剩下了她们母女二人。 没了外人,秦怀玉倒是自在的寻到软塌上窝了上去,转眼看到庄月兰叹气,不由得开口道:“母亲也不必想太多,说不定二婶回去之后,日子反倒是过的更舒坦呢。” 其实这是很明显的,毕竟刘家对女儿是真心的疼爱,要不然也不会养出刘月娘那样的爽利的性子。再加上这秦宣平日里实在是过分,今日又发生这样的事情,留在这里,岂不是更给自己找气受? 庄月兰自然也知道这道理,只是越知道,越不由得叹气道:“你二叔他,实在是不像话了些。” 岂止是不像话,实在是太糊涂了。 这般的宠妾灭妻,若是传扬出去,莫说平原侯府的面子,单说那秦宣的官员考核上,都会被打上极为不光彩的一笔。 看着那秦老夫人平日里什么事儿都精明的很,那么多的心眼,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一个拎不清的儿子? 只是话说回来,秦老夫人又何曾拎得清过。 念及此,庄月兰不由得伸出手来,捏着自己的额头。 见状,秦怀玉便跳下软塌,走过去贴心的替庄月兰揉捏着额头,问道:“母亲,这样可好些么?” 那毒药的药性霸道,如今虽然除了个差不多干净,可到底还是有些残余的,其中一项便是给她添了头疼的毛病来。 不过只要好生调养着,至多半年,庄月兰的身子便会恢复的跟之前一样,甚至会比原先更好。 女儿这般贴心,庄月兰的心中也渐渐地舒缓了下来,反倒是女儿依旧有些替长辈不满,带着几分幸灾乐祸道:“其实想一想,二婶回去也有好事儿。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二叔跟祖母还想就此轻轻揭过去,日后岂不是更让有心人胆子大了?这样下去,不说二婶,单说那两个孩子,日后又当如何自处?” 不得不说,秦宣母子这次做事,实在是混账的很,要碰到一个柔弱的儿媳妇,怕是都要被气死了吧。 见她的言语里还带着几分不忿,庄月兰不由得失笑,只是女儿说的不无道理,因此她也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你二婶回去的确是个好选择。再者离年关只剩下几日的功夫,你爹爹约摸着也快回来了。他那个性子,只怕是瞧不惯家里这些事儿的。” 等到秦宣被逼着上门求刘月娘回来的时候,那可就不是如今这么简单的了。 很显然,此时秦宣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得知刘月娘要带着孩子一块走的时候,愤怒的砸了房中的东西。 只是刘月娘将他当成了空气,简单收拾了大额的细软银票地契等物,连衣服也没收拾,直接便带着孩子们坐上马车走了。 将这些东西拿走,就不怕秦宣背地里使什么坏招儿。至于衣服什么的,她手里从来不缺钱,带孩子们再买新的便是了。 二房的动静压根没打算瞒着外人,等吃饭的时候,庄月兰也听下人禀报了这件事情。 她倒是没说什么,反倒是秦怀玉听说秦宣气得砸了许多首饰,还破口大骂的时候,不由得嘀咕道:“亏得二婶走了,走的好!” 说到这里,秦怀玉咬着筷子,又道:“还好爹爹不这样,不然我绝对不会认他了!” 庄月兰原本正在喝汤,听得她这话,顿时呛了一下。 她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女儿,拿出帕子来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嗔怪道:“不许胡乱说话,这个小没良心的,怎么好端端扯到你爹身上?” 第162章 好好儿吃你的饭 闻言,秦怀玉吐了吐舌头,笑眯眯道:“这不是突然想到了么?” 她只是一时由己推人,想着若是自己摊上这么个爹,必然是要气死的。 见状,庄月兰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脸,嗔道:“你倒是敢想,怎么不想想平日里是谁最疼爱你了?” 亏得这话秦毅没听到,不然那个女儿奴怕不是要心酸死哟。 秦怀玉也不过是随口一说,这会儿听到母亲的话,也不由得心虚道:“母亲您只当做没听见,千万不要告诉爹爹。女儿知道,他最疼我了。” “你还知道?” 庄月兰给了她一记眼风,见女儿这讨好自己的小模样,自己倒是先撑不住笑了起来:“行了,做这怪样子给谁看呢,好好儿吃你的饭!” 得了庄月兰这话,秦怀玉顿时笑眯眯道:“是,女儿这就吃!” 待得吃完饭之后,天色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房中的炭火烧的足,秦怀玉才吃饱饭,在这暖风之下,鼻尖都出了一层薄汗。 见她这模样,庄月兰便让她在房中坐一会儿,免得现在回去吹了冷风着了风寒。 这冬日的天黑的早,其实倒是没有多晚,便是回去了也是无事。 秦怀玉乐的跟母亲相处,便答应下来。 庄月兰还有些账目没有处理完,见秦怀玉托着腮坐在一边玩络子,便笑着由着她去,自己则是坐在桌案之后垂眸看着账册。 至于秦怀玉,一手在捏着络子,一手托着腮,目光则是看着庄月兰,神情里满是欢喜。 平心而论,现在母亲的脸色比以前好多了,到底这将近两个月的调养起了作用,至少让她的脸上再没有先前那等病恹恹的模样。 虽说离真正康健还有些距离,不过两个月的功夫能有这样的改变,也让她心中欢喜不已。 感受到女儿注视的目光,庄月兰放下手中的笔,抬眸笑问道:“在看什么?” 秦怀玉闻言,顿时笑着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娘处理事情的模样十分好看。” 这话说的倒是甜,庄月兰心中受用,面上则是不好意思的笑道:“这都是跟谁学的。既是闲着无事,过来帮我看这些吧。” 秦怀玉心知庄月兰这是想要考较自己,也不拒绝,当下便笑着应了,走过去帮着她一起看。 经过这些时日的教导,秦怀玉再不是刚开始那般什么都不懂的模样,虽说也还要学习很多东西,但也足以让庄月兰欣慰了。 她一面指导秦怀玉,一面若有似无的打量着女儿。 她的丫头,越长越优秀了。这虽然是一件好事,可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怀玉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很快便要离开自己,嫁入别人的家中,撑起来一个家了。 一想到这里,庄月兰便觉得心中十分不舍,她叹了口气,复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 “上次你被淮安王所救,虽说谢礼已经送了,不过到底是欠了他的人情,等你爹爹回来之后,还是要亲自再谢一遍的。” 秦怀玉一心都在账本上,根本没留意到庄月兰话中的异样,闻言笑着接口道:“王爷并非那般小气之人,不必再设宴道谢了。” 她这话说的有些熟稔,让庄月兰的心中骤然咯噔一声,试探着问道:“你跟王爷,很熟悉么?” 秦怀玉捏着页脚的手微微一顿,继而若无其事的笑道:“倒是见过几次,王爷是个君子。” 她原本是为了安抚庄月兰的心,谁知道这话一出,却让对方更加的不安了。 见过几面……那到底是熟悉到什么程度了呢,还是说,他们之间其实已经有情谊了? 庄月兰越想越乱,而秦怀玉也感受到了母亲的不安,抬头看了一眼庄月兰,先是愣怔,继而便有些明白了过来。 她几乎有些无奈的笑道:“母亲放心,我跟王爷之间清清白白,只是朋友而已。” 不过,在想起顾明渊的时候,秦怀玉竟然没来由的心头漏了一拍。 那动静太过小,片刻便被其他情绪遮掩过去,就连秦怀玉都没有发现。 庄月兰听得这话,又打量着秦怀玉却是没有什么少女相思,眉眼中都是坦坦荡荡的模样,才觉得心中安稳了几分,不过她又担心自己这话会伤到女儿的心,因点头道:“我只是随口一问,你也莫要放在心上。” 她说到这里,又觉得不大妥当,道:“其实……你莫要怪母亲,母亲也是为了你。”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放在男人身上是风月的事情,放在姑娘身上便是奇耻大辱,她只这一个女儿,是她的珍宝,所以绝对不能看着秦怀玉误入歧途。哪怕,那个人身份高贵也不行。 庄月兰的意思,秦怀玉哪里不明白,听得这话伸出手来抱住她,眼眶却是有些微红。 前世里,母亲早亡,无人跟她说这些。爹爹是武将,又将她宠上了天,所以那时她只觉得自己行事洒脱肆无忌惮,却不知道已然触及了那些世家夫人的逆鳞。 虽然明处,她被那些人尊敬,可实则暗中,大抵都是鄙夷她的吧。 念及此,秦怀玉的声音又多了几分坚定,郑重道:“母亲放心,女儿跟王爷的确是清白的,更不会犯那样愚蠢的错误给平原侯府蒙羞的。” 她已经错了一次了,今生绝对不能还让家人跟着受人白眼! “傻孩子,娘相信你。” 庄月兰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脸,温柔道:“我们怀玉是最让人骄傲的姑娘,爹娘一辈子都不会觉得你让我们蒙羞的。” 听得她这样温柔的声音,秦怀玉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轻声道:“只要爹娘不嫌弃女儿就好。毕竟,我可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嫁人,腻歪在您和爹爹身边呢。” “这孩子,说什么混账话呢。” 庄月兰失笑,轻轻拍了她一笑,道:“哪儿有姑娘一辈子不嫁的?” “就知道母亲说的假话,方才还说女儿骄傲,现在就嫌弃我了。您放心,女儿吃的不多。” 秦怀玉故意逗她,只是话里却带着坚定。 第163章 吃一次亏就够了 庄月兰只当她是小孩子说笑话,一面无奈她竟然将嫁人挂在嘴边,还好没有别人,不然又会被人说她不够自重;一面又发笑,这还真是个孩子,瞧着有时候稳重,实则什么还不懂呢。 心里这般想着,庄月兰面上也带出来几分,伸出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你若是在我面前腻歪一时还行,若真的一辈子赖着,我还真的要烦死你了呢。” 听得这话,秦怀玉自然不依,当下便搂着她撒娇起来,逗得庄月兰不时地发出笑声。 声音如同银铃,飘散在这夜色之中,让人听得心头都为之温暖了起来。 等到庄月兰睡下之后,秦怀玉这才带着丫鬟离开了沧澜院。 夜色深沉,她的脸上也没了笑容,反倒增添了几分稳重和镇定。 方才的话,庄月兰当她开玩笑,可只有秦怀玉清楚,自己是认真的。 她今生的目标,除了报仇,便是护好家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至于嫁人…… 秦怀玉只勾了勾唇角,讥讽一笑。 前生那一次吃亏就够了,今生她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 二房的事情闹得府上鸡犬不宁,发落了许多的下人,若是往日里,王婉清必然早就去秦老夫人那里献殷勤了,然而这次她却没有时间。 无他,只因秦红鸢发起了高热。 自从梅花宴后,秦红鸢便被换了嬷嬷,那嬷嬷下手极狠,她坚持了这些时日,已然到了极限。 整整一下午,王婉清都在流光阁内守着女儿,对于丫鬟回禀的府上消息也没心思听。 直到晚间的时候,眼见得秦红鸢的烧终于退了,她的一颗心才放回了原处,让丫鬟做了膳食,亲自喂女儿吃了。 秦红鸢才醒来,没什么力气,她迷迷糊糊的知道王婉清在守着自己,只是昏睡着。现下清醒过来,看见王婉清,顿时便觉得委屈至极。 许是病中的原因,让秦红鸢将先前那些未曾发散出来的情绪都外露了。 可饶是这样的情形下,她在一声声喊“母亲”的时候,也是刻意压低了声音的。 那是被嬷嬷下狠手整改过之后的原因。 那嬷嬷十分严厉,秦红鸢虽然在病中,还记得她的威严,生怕被她听到,自己再挨打。 虽说只是打手心,可也很疼的。 她这个模样,更是让王婉清心酸不已。 自己的女儿,原本是多么天真可爱,可现在,竟然连叫自己一声“母亲”都得小心翼翼,生怕被人抓住把柄。这般的畏畏缩缩,都是因为有秦怀玉母女的缘故! 心酸的同时,王婉清先前的那一点点害怕也都随之消散了。 她已经将药给了那两个丫鬟,只要明日一过…… 就再也不必受这母女二人的气了! 念及此,王婉清伸手将女儿紧紧地抱在怀中,轻声道:“鸢儿,娘在你身边呢。别怕,再等一等,都会过去的。” 哪怕她为此抵了命,可只要那对碍眼母女死了,凭着秦老夫人在府上,她的女儿就不会再如现在一般吃苦了! 王婉清打定主意,眼神也越发的阴鹜了起来。 秦红鸢却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只是她许久没有被母亲抱着,现下依偎在她的怀中,更觉得幸福不已。她原本就喝了药,这会儿迷迷糊糊的便又睡过去了。 现下已经临近子时,按着规矩她早该回自己房中去了。可女儿这个样子,王婉清是怎么都放心不下的,索性便睡到了她的身边守着她。 到了第二日晨起,秦红鸢的身子就已经大好了,甚至还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 王婉清因挂念女儿,所以给秦老夫人请安之后,便急匆匆的回来了,谁知进门就看到秦红鸢正在让丫鬟给自己上妆。 “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呢,怎么起来了?” 王婉清一面说,一面要让丫鬟扶她重新回床上躺着。 秦红鸢却是摆了摆手,低声笑道:“我已经没事儿了,母……姨娘不必担心。” 这会儿那嬷嬷就在房门外,到底是怕的很,所以秦红鸢出口的称呼临到嘴边硬生生给换了。 听得这话,王婉清又是心中酸涩,不过她调节的快,很快便没了异样,点头道:“话虽然这样说,还是要再喝一回药的。” 说着,王婉清吩咐人给她端药,又觉得女儿这举动有些纳罕,因让丫鬟出去守着,自己则是悄声问道:“你今日是要出去么?” 闻言,秦红鸢点了点头,悄声道:“嗯,待会母亲跟我一块出去吧,我有些私事要做。” 她的私事并不多,再加上这般热心的上妆,王婉清瞬间便猜到了,小声问道:“是……这位?” 见王婉清比了个六,秦红鸢羞涩的点了点头,道:“嗯,六皇子方才让人传信来,说是要见我,有事情要说。” 她说到这儿,又蹙眉道:“只是我现在房中这个老虔婆是管的多的,若是我自己出去,难免她又说三道四的唠叨一大堆,所以待会只能借着您的名头带我一起出去。” 等出门走两三条街,让王婉清帮着自己遮掩着,她再自己单独去见六皇子。 倒不是她愿意这样谨慎,只是现在六皇子对她只是有好感,虽说也说过些情话,可她能感受的到,他们二人之间还没有到以身相许的地步呢。 想要彻底的得到六皇子的心,她还需要谨慎小心,并且要再加一把劲儿。 事关女儿,王婉清自然不会马虎,当下便点头道:“你放心去吧,我跟你一起出去。” 虽说今日是巧瓶巧画那两个丫头动手的日子,可若是自己出去了,那才更是洗脱干净罪名的好机会吧。 只是那两个丫头实在算不得精明,只能希望自己不在,她们不会出什么乱子才好。 王婉清心中带着事儿,但又不能耽误女儿的大事,所以虽然出了门,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不安稳。 而秦红鸢却是没有发现姨娘的不安,她现在满心满眼装的都是六皇子,哪里会注意到姨娘的神情。 第164章 那就由你来试毒 等到吃了早饭之后,王婉清便带着秦红鸢乘着马车出门了。 一路上,这母女二人各怀心事,浑然不知道,今日过后,府上便要变了天地。 …… “啪——” 瓷白的药碗被人为地扫落在地,摔下去的时候连带着里面漆黑的药汁都洒在地上,顿时濡湿了一大片,碎裂的瓷片也落了一地。 而打翻药碗的不是别人,正是秦怀玉。 今日前来送药的是一个陌生的面孔,其实也不算陌生,不过她平常只负责扫撒工作,这还是头一回来给庄月兰送药。 谁知她才忐忑的将药递给了主子,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先被进门的秦怀玉直接将碗给摔了。 赵婆子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来,骤然生了这个变故,瞬间变了脸色,讪笑着问道:“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觉得这药太烫了?那老奴再重新给夫人倒一碗吧。” 她一面说着,一面上前想去拿煮药的药壶,却被秦怀玉直接给摁住了。 “暂且不必着急,我且问你,今日怎么是你来送的药?” 听得这话,那赵婆子脸上的笑容越发的讪讪,道:“回大小姐,方才老奴见那几个姑娘都在忙,所以便给夫人送过来了,您放心,这是厨房刚炖出来的,还有些烫手呢。” 闻言,秦怀玉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道:“既是初次,那想来是不知道沧澜院的 规矩了——凡主子入口的东西,需的下人先试毒。” 赵婆子起初还带着笑意,待得后来反应过来秦怀玉话中的意思,瞬间就变了脸色,带着几分惊慌道:“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今日这药既是你端来的,那就由你来试毒吧。” 秦怀玉说完这话,便整好以暇的坐在一旁,淡漠的看着赵婆子。 赵婆子的脸色骤然苍白了下来,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呐呐道:“大小姐,这药材实在太过贵重,老婆子一个下人,实在是不敢浪费了这药材,就不喝了吧。” 她收了那俩丫头的钱,虽然不知道这药材里有什么东西,可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的。不然,那两个丫头连威逼带利诱的,用她的把柄来逼着自己给夫人送药么? 现下她后悔不迭,大小姐的目光就那么看着自己,竟让她一时骑虎难下。 “怎么,还等着人伺候你不成?” 听到秦怀玉淡漠的声音,赵婆子脸上的笑容再也装不下去,带着哭腔道:“大小姐,老奴,老奴……” 见她的手都在颤抖,秦怀玉冷笑一声,若说这婆子半点不知情,她是不信的! “既然你不肯自己喝,那就只能找人来灌你了!” 秦怀玉说完这话,拍手让丫鬟们进来,端了碗就要让人硬生生灌下去。 到了这会儿,赵婆子哪里还顾得其他,登时便拼命挣扎起来,那药汁泼泼洒洒,分毫都没喝下去。 “大小姐饶命,饶命啊!” 见她鼻涕眼泪一起下来的求饶,秦怀玉哼了一声,道:“不过是让你替端来的药试毒罢了,怎么就成了要你的命了。还是说,这里面被你这个老刁奴放了东西?!” 后一句话,秦怀玉说的格外重。 赵婆子也知道自己的动作是有些过了,可是那些不知什么东西的药,打死她都是不能喝的。 然而此时听得秦怀玉的问话,她又觉得自己遍体生寒,下意识想要辩解:“老,老奴不敢……” “不敢?”秦怀玉嗤了一声,道:“既然你咬定这药没事,那就只要让你自己试一试了!” 见秦怀玉又想让人灌药,那赵婆子再也不敢隐瞒,后悔不迭道:“大小姐饶命,老奴,老奴说!” 要是先前,她还能用那点银子和落人手里的把柄给瞒下来这件事情。可是现在事关自己的生命,赵婆子只能豁出去,将事情真相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回大小姐,老奴的确不知道这药里有什么,只是昨晚上巧画巧瓶两个丫头来找老奴,说让老奴今日给夫人端药。按理说这两个姑娘已经离开沧澜院许久,原本不该跟她们有所接触,可原先她们二人在沧澜院的时候,老奴也没少承她们的情。因此这次她们求到我这里,老奴一时心软,便将此事应承了下来。” 她说到这里,又道:“老奴只是觉得这药有古怪,但真的不知道这药里面究竟是什么,请大小姐饶了老奴这一次吧!” 这婆子说话颠三倒四的,甚至有几分被吓坏的模样,秦怀玉冷笑一声,骤然将手边的茶盏摔了过去,沉声道:“不知道什么东西,就敢端过来给母亲喝,堂堂的主母,就是让你们这些下人来回算计的么!” 见她发怒,赵婆子吓得不敢动弹,不住地磕头求饶道:“大小姐,老奴知道错了,求您恕罪啊。” 原先她还只当秦怀玉是个孩子,对于她的暴脾气不以为然,总觉得一个小姑娘,脾气能大到哪里去,可是今日亲身体会,才知道传言不虚。 “去,将巧画巧瓶这两个丫鬟给我带过来!” 秦怀玉让人将赵婆子暂时看押在厢房内,又吩咐人去传召那两个丫鬟。 而庄月兰,则是坐在旁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气,静静地看着女儿。 这件事她们起先就说好了,让秦怀玉来审问。知道自己又被人意图下毒,庄月兰是有些愤怒的,可是这些愤怒在看到秦怀玉比自己还要生气的时候,又只能按捺住性子哄女儿。 等到秦怀玉冷静下来之后,庄月兰的怒火已然消散的差不多了。 因要给女儿一个泻火的途经,所以庄月兰索性便将这件事情全权的交给秦怀玉来处置。 这也算是借机给她一个锻炼的机会了。 现下看着秦怀玉处变不惊,甚至做派比自己还要强硬,庄月兰不由得暗中点头,面上却是毫无波动。 不过多时,巧画巧瓶两个丫鬟便被带了过来:“给夫人请安,给大小姐请安。” 第165章 滚刀肉不好做 见到这两个人都十分平安,巧画巧瓶便觉得心里咯噔一声,而在秦怀玉询问问题的时候,她们更是咬死不肯承认。 起初这两个丫鬟还能不住地狡辩,直说自己是冤枉的,还不住地磕头道:“请夫人跟大小姐明鉴,奴婢们对主子是忠心耿耿,虽然到了浣洗房,可心中永远只有主子们的安危。定然是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还请夫人明辨是非,还奴婢们一个公道!” 这两个丫鬟想要做滚刀肉,秦怀玉便冷眼看着二人,等到她们在这儿闹也闹够了,方才冷声道:“好啊,那我权且当你们说的话都是真的。不过,作为曾经的主子,我也要提醒你们一句,先看看自己的胳膊再说话吧。” 听得这话,巧画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心头一冷,虽不知道大小姐为什么突然说这么莫名其妙的话,可那话里的寒意,却让她觉得有些不好。 她跟巧瓶对视一眼,二人小心翼翼的撸开自己的袖子,登时如遭雷击。 那胳膊上起了疱状的小水泡,内中鲜血渗出来,混合着白色的之物,看起来格外的吓人。 因着是冬日,所以丫鬟们要十余日才能洗一次澡。再加上她们最近心里藏着事儿,而这些东西根本不疼不痒,所以并未留意自己身体的变化。 如今被秦怀玉提醒之后,两个丫鬟才惊惧的发现,自己身上竟然不知何时多了这些可怖的玩意儿! “这……这是什么……” 巧画当先失声问道,只是却并不是在求人的答案,一张脸上惨白,显然自己已经想到了某处去了。 秦怀玉格外好心的替她解释了一句:“自己碰过什么东西,我不说,你们自己也清楚吧。” 这话一出,巧瓶却是先反应了过来,危机让她不敢接话,只是仰头道:“大小姐,奴婢怕是病了,请您准许奴婢告病假,回去看诊!” 事到如今,她只能先去找王姨娘,求姨娘给自己一条出路了。 但其实他们两个也明白,王婉清未必就会对自己伸出援手。 秦怀玉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只是看向巧画,问道:“你也要回去看诊么?” 听到秦怀玉这话,巧画突然便不敢点头,在巧瓶焦灼的目光之内,她猛地以头触地,咬牙道:“大小姐,求您救救奴婢吧!” 她比巧瓶的脑子好用一点,自然也猜到了,王婉清这般大张旗鼓的做事,很明显就是打算卸磨杀驴的。 要是她们真的就这么去找王婉清了,说不定还会被趁机灭口。 反倒是秦怀玉,既然能够点出来自己中毒的事情,说不定还会有解毒的方法,所以对比之下,虽然秦怀玉危险了一点,可她还是选择秦怀玉! 见状,秦怀玉不置可否。 巧瓶想说什么,却被巧画使了个眼色,继而咬牙道:“大小姐,奴婢愿意知无不言!” “好啊。” 秦怀玉这才看向她们,这两个丫鬟贪心恶毒,对庄月兰尚且能下得去手,对王婉清自然就更没有什么忠诚可言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让人给这两个丫鬟下手的原因。 不撕起来,这戏还怎么唱下去? …… 等到这两个丫鬟将事情经过颤颤巍巍的说了个遍,庄月兰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了。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毒,竟然是王婉清指使人做的! 因着当初王婉清受的那些龌龊被逼进府,再加上这么多年来,秦毅一直将人视若无睹,所以庄月兰对她还是有些愧疚的。 便是那点愧疚,让她对王婉清可谓是仁至义尽。 就连知道自己是被人下了毒,她也没有猜到会是王婉清动的手。 可没想到,竟然是灯下黑。 “她怎么会这么做?” 这些年她从未亏待过王婉清,可对方却做出来这等恶事,想要她的命! 见庄月兰这模样,秦怀玉走过去,握住她的手道:“母亲,恶人的想法,我们是无法猜测的。毕竟,她们的心思恶毒,无法以常人来衡量。” 女儿手上的温度,让庄月兰有些回神,轻声道:“我倒是没想到,竟养出了这么一个包藏祸心的。她怎么敢?” 骤然得知这个真相,庄月兰还是觉得有些无法接受。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放低了声音,道:“是啊,谁能想到这是一个面甜心苦的蛇蝎夫人呢?” 说到这里,秦怀玉又问道:“母亲打算怎么办?” 这王婉清做事如此恶毒,不知母亲如今是个什么想法。 庄月兰虽然遭到了一些打击,但是却还是迅速回神,沉声道:“严惩不贷!” 如果说对自己下毒,是因为这些年在平原侯府从未得过宠爱,所以心中妒忌扭曲的话,庄月兰还能够猜到一点。 可是如今对她们母女双双下毒,将那毒手伸向她的女儿,这就是让庄月兰完全无法接受的事情了! 对她下毒尚且可以忍受,可是竟然想害她的女儿,庄月兰是绝对不能忍的! 听得这话,秦怀玉不由得点头,她怕的就是母亲心软。 好在,母亲并非是是非不分的心软。 念及此,秦怀玉长出一口气,刚想说什么,就听得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不多时,便见庄嬷嬷走了进来,恭声道:“夫人,府衙来人了,老奴将人请去了正厅,您可要现在过去见他们么?” 闻言,庄月兰微微一愣,问道:“府衙的人来做什么?” 一旁的秦怀玉也有些愣怔,她并没有请府衙的人过来,倒不是因为用不着,而是不到时候啊。 他们不会不请自来的,除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见秦怀玉也摇头,庄月兰沉吟道:“罢了,我去看看吧。” 秦怀玉点头道:“我陪母亲一块过去。” 府医来的差役前两次也曾经出现过,这一次过来倒是轻车熟路的很。 见到庄月兰母女,那人垂首行了礼,主动将来意告知:“夫人,是这样的,府衙日前抓获了一批无恶不作的人犯,这其中有几个人招认的一些恶行,与平原侯府有关。所以我们大人让小人跑一趟,将这些证词送来,请您定夺。” 第166章 母亲,我来看看 听得这话,秦怀玉心念电转,倒是瞬间明白了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反倒是庄月兰疑惑不已,从丫鬟的手中接过来,道了谢,自己则是带着疑惑拆开来看。 只是一看,她的眼眸便骤然紧缩。 那上面是供词,确切的说,是关于那些人接了单子,毒杀她的供词。 王婉清雇佣天晖阁的人,屡次作案,从给她下毒、到买凶杀人未遂,再到谋杀她们母女二人。 一桩桩一件件,都被那天晖阁被捕的杀手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饶是方才已经知道了真相,可现在在看到上面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庄月兰依旧觉得连指尖都在发抖。 虽然知道后宅女子多有阴私,可恶毒如王婉清的,也是独一份儿了! 见庄月兰神情变幻,秦怀玉走过去接过那张纸,轻声道:“母亲,我来看看。” 却不想,庄月兰直接握住,并没有让她拽过去,坚定道:“别看。” 这么肮脏的东西,她不想让女儿看到,不能玷污了女儿的世界。 见状,秦怀玉不由得轻笑,道:“母亲,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相较于庄月兰,她的模样更加冷静。 看到这样的女儿,庄月兰心疼不已,若不是她糊涂,着了别人的道儿,怎么会让她的女儿迅速强大起来? 她可怜的怀玉,也不知为此吃了多少的苦! 一想到这里,庄月兰便觉得受不了,连带着一颗心都被挤压似的疼痛。 秦怀玉深吸一口气,握住她的手,一面看向府衙的人道:“有劳差爷跑一趟,这两日我会命人再去府衙,届时再详聊此事。” 听得这话,那衙役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当下便笑着道:“好,那小人就先回去复命,暂且不打扰了。” 他们前来,其实是因为这里面的事情牵涉到了平原侯府三个主子,证据递过来固然是要让府上的主子看清楚王婉清的真面目,可更多的,却是为了讨一个好处。 毕竟,这个恩情,可是要平原侯府承的。 庄月兰这会儿也平复了一些,点了点头,让庄嬷嬷亲自送那衙役离开。 至于这一趟的打赏钱,自然也是十分丰厚的。 衙役千恩万谢的走了,庄嬷嬷则是跟秦怀玉一左一右的扶着庄月兰回了沧澜院。 将人都打发到外面,秦怀玉这才详细的将供词看了一遍,她先前只听那衙役说了一些,可到底不如这一份供词来的详细。 等到看清楚上面所写的内容之后,饶是秦怀玉也不由得惊到了。 因为被送到府衙的天晖阁部下很显然不是几个人,而是京城的整个分舵! 据这上面所说,天晖阁位于京城的分舵被不知名高手给端掉,且将他们都打包送到了府衙。 顺天府这些年被天晖阁这种蛇鼠之辈恶心的要死,然而架不住对方实在狡猾,躲躲藏藏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找到对方的分舵。 谁知道,这一下竟然在年关这会儿送过来一个大功劳,将人直接全部打包到了府衙门口。 功劳都送上门了,若是他还不审问出些什么,岂不是太怂包了? 那顺天府尹乐呵的当晚都没睡着,直接便将人挨个审问了一遍,虽说迟疑他们招认的太过全面且细致,不过想着应该是那个神秘高手的杰作,便不疑有他。 谁知这里面,竟然审问出了关于平原侯府的案子来。 那天晖阁十分丧心病狂,只要给银子,不管是谁的买卖都肯做,所以得罪了不少达官贵人的同时,也有一批达官贵人在护着他们。 因此那顺天府尹便将一批棘手的案子搁置在一旁,专心处置起了这一个会给自己带来好处的案子来。 普通的后宅阴私,牵扯到了这等案子里面,想来平原侯府很乐意承他们的情的。 府尹打定了主意,这才巴巴的让人将审问出来的卷宗送到了平原侯府。 只是现下秦怀玉看着这些卷宗,却不由得泛起一阵疑问来。 天晖阁在京中存在已经数年,这么多年都能不动如松的安稳着,怎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现在被人给一锅端了? 毕竟,她前几日才被天晖阁的人刺杀,而那两个刺杀她的人,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可是在淮安王府被扣留着呢。 再联想到先前顾明渊让人给她送信,让自己小心王婉清,秦怀玉骤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难不成……是顾明渊为了帮自己,带人将天晖阁给一锅烩了? 倒不是秦怀玉自恋,觉得顾明渊对她有些什么意思,只是这几件事相隔的时间太近,怎么想那个神秘高手都跟顾明渊脱不了关系。 念及此,秦怀玉不由得扶额,若真是这样,她欠顾明渊的恩情,可就像是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了…… 见秦怀玉叹气,庄月兰下意识提起了一颗心,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闻言,秦怀玉这才回过神来,摇头道:“没有,母亲不用担心,这上面的证词十分详尽,王婉清作恶多端,此番休想逃过去!” 有这几份证词,她倒是要看看,还有谁能护得住王婉清! 不过…… “母亲,这几份证词咱们先放着吧,莫要拿出来。” 她这一次,不但要让王婉清不能翻身,要要让秦老夫人那个老虔婆再不能在府上仗着一个辈分兴风作浪。 而这个结果,只能让秦老夫人自己先作一作了! 见女儿眼中的光芒,庄月兰不由得点头道:“好,你想怎样都行。” 她说完这话,又走到外室,对瑶琴吩咐道:“去晚夕院,将王婉清带过来!” 她鲜少有这样威压的声音,听得瑶琴心头一颤,连头都不敢抬,恭声应了一声“是”,转身便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不多时,瑶琴便去而复返,只是却给她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回夫人,王姨娘不在房中。” 听得瑶琴的话,庄月兰眉心一皱,问道:“那她去哪里了?”难不成,是得到了什么风声,所以跑了? 这个事情仿佛不大可能。 第167章 那就等她回来 好在瑶琴连忙给她解惑:“奴婢问了她院子里的下人,说是瞧着今日天气晴好,所以带二小姐出去走走。” 听得这话,秦怀玉嗤了一声,那王婉清轻易不出门,如今居然带着秦红鸢一块出去,十之八九是为了掩饰顾明珏跟秦红鸢的私情吧? 念及此,她冷笑一声,道:“不着急,那咱们就等着她好了。” “是。” 瑶琴得了秦怀玉的吩咐,应了一声,便出去等着王婉清去了。 而秦怀玉则是看向庄月兰,轻声道:“母亲不必思虑太深,放宽心些才是。” 若是这事儿只针对庄月兰自己,那她可能还真的不会这么紧张。可是如今牵涉到了秦怀玉,庄月兰就觉得心口像是被人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连出气都有些艰难。 不过现下听到女儿的话,她又觉得有些羞愧,自己这么大岁数的人了,竟然还要女儿哄着,实在是有些越活越倒退了。 想到这里,庄月兰勾起一抹笑容,道:“玉儿不必担心我,我没事儿。”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伸出手来摸了摸秦怀玉的头,一双眸子里满是怜爱。 秦怀玉乖顺的站在她的身边,视线触及到她保养得宜的手,却是骤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虽然很不合时宜,可秦怀玉想了一想,到底还是问了出来:“母亲,女儿有件事想要问问您。” 这会儿母女二人已经走进了内室,秦怀玉陪着庄月兰坐下,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听得秦怀玉询问,庄月兰放柔了声音道:“有什么想问的,你尽管说吧。” 虽说她一向脸皮是厚的,可是现下这个问题,却还是让她有些难以启齿。 秦怀玉深吸一口气,这才试探着问道:“唔,女儿只是十分不解,父亲对您一往情深,为何会纳妾呢?” 这件事儿她前世里就十分好奇,毕竟秦怀玉就算知道的再多,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出生之前的事情。这些年来,她对父母的感情看在眼里,知道自己爹爹不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性子,对母亲更是坚贞不渝。 这样的一个人,为何会在当年娶了母亲不久,就纳妾了呢? 要说是威逼利诱,秦怀玉是不相信的,毕竟她爹是什么人,她最清楚不过了,那么铁骨铮铮的一个汉子,哪里会因为这种事情跟人妥协呢。 秦怀玉百思不得其解,一直想要问,却没有好意思询问。 不想听的她这话,却见庄月兰叹了口气,道:“这事儿说起来十分腌臜,我原本怕污了你的耳朵,只是如今,瞒着你,倒不如让你知道内宅都是些什么阴私来的好。” 毕竟女儿迟早是要嫁人的,早让她知道不是人人都是纯良小白兔,会让她更好的在婆家生存下来。 所以秦怀玉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么一个狗血至极的故事。 “丫鬟意图爬上爹爹的床,所以给他下药?” 见秦怀玉瞠目结舌,庄月兰点头道:“嗯,这事儿说起来,其实是平原侯府对不住王婉清的。当年,要不是你爹吃了那等下作药,硬拉着她……也不至于让她一个伯府出来的小姐,被逼做了人家的妾。” 可是就算是如此,她也不能原谅王婉清现在做的恶毒事情! 不想,秦怀玉却是直接反问道:“她清白?女儿倒是觉得未必呢。” 见庄月兰疑惑的看向自己,秦怀玉冷笑一声,道:“既然是丫鬟起了歪心思,对爹爹下药,那怎么事发的时候在场的不是丫鬟,而是王姨娘?好,就算她是无辜被卷进来的,那么——身为祖母的内侄女儿,她来府上既然是看望祖母的,不好好儿的在祖母院子里待着,偏偏跑到父亲的书房里去,这是安的什么心思?” 别说什么亲戚不避嫌,父亲当时都已经娶了媳妇了,她一个过了及笄年纪的小姑娘,放在谁家那都是谈婚论嫁的年纪,再怎么单纯,也不会连男女大防都不晓得,傻乎乎的去已婚男子的书房吧。 听得秦怀玉这尖锐的问题,庄月兰一时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她沉吟了一会儿,才道:“这件事情,当初据她所说,是奉了你祖母的意思,给你父亲送糕点去了。谁知见那丫鬟鬼鬼祟祟的,便训斥了几句,之后进门,就……” 接下来的话太过露骨,庄月兰有些说不出口。 应当是个意外吧,她只是恰好状“她应当不至于这样做吧?” 说到底,庄月兰还是觉得不大可能。 毕竟,王婉清再怎么说,也是伯府里正经的小姐,就算是庶女,可伯府的主母并不是刻薄之人,对庶女也算是和善有加。依着王婉清的相貌才华,日后不管是配一个寒门新贵、还是高门庶子,都是做正妻的命。 能做当家主母,为何要做妾? 这也是庄月兰这么多年,都觉得王婉清受了委屈的原因。 说到底,妾在主人家里,只是一个玩意儿罢了。主子和善的,还能有几分生存的余地。可若是主子凶悍的,发卖打死,官府都是不追究责任的。 王婉清自己是伯府小姐,见识过这种事情,应当不至于那么傻才是。 见庄月兰沉吟不语,连话都说了一半,秦怀玉心知肚明她在想什么,因轻声道:“不管当年事情究竟如何,如今她这般包藏祸心,都是留不得了。” 闻言,庄月兰点头道:“那是自然,你放心,母亲不会心慈手软的。” 怀玉说的对,不管当年究竟是什么情况,可有一点却是更改不了的,那就是王婉清实在太过恶毒。这府上,留不得这种祸害! 只是,女儿的话到底让她心里埋下了几分疑惑,当年的事情,王婉清真的是无辜的么? …… 府上发生的这些事情,在庄月兰的吩咐下,没有丝毫风声透露出去。 就连秦老夫人,也只是知道府衙的人来过又走了,硬是不知道究竟说了什么。 所以等到午后过去,王婉清终于带着女儿回府的时候,丝毫没有意识到府上已然是风雨欲来的景象。 第168章 风雨欲来 今日累了一日,王婉清不是第一次帮着女儿掩盖这种事情,今日却不知为何,竟然觉得心头有些不安。 府上太过安静了,这样一切如旧的模样,浑然不像是出事儿的样子。 难不成,那两个蠢货没有得手么? 她忍住心里的不安,吩咐丫鬟道:“先带二小姐回房休息。” 不管府上的事情如何,女儿的脸色十分差却是事实。 秦红鸢高烧才退,今日又出门跑了一日,虽然见六皇子顾明珏让她十分亢奋,可到底自己的身体却是有些扛不住的,从上了马车之后便是一副疲乏不已的模样。 她浑浑噩噩的听到王婉清的话,却是从里面分辨出一股不大好的意味,因问道:“母亲,您不随我回去坐一会儿么?” 这会儿马车里就她们母女二人,秦红鸢又不舒服,喊的时候忘记喊姨娘,早将嬷嬷立下来的规矩给抛到脑后了。 见秦红鸢这一脸疲态,王婉清心疼不已,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红鸢听话,你先自己回房休息去吧,我去你祖母房中坐会儿,晚些时候再来陪你。” 这段时日,秦老夫人对她疏远了许多,这让王婉清从心眼里感觉到一股不安。而今日,这一份不安,则是被无限的扩大了。 那大抵是对于危险的直觉。 秦红鸢原本就没精神,听得这话不由得下意识点头道:“那我先回去,您也累了一日,早些回去休息吧。” 王婉清笑着答应,知道秦红鸢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让人将帘子放了下来,冷冷道:“去宁安堂。” 只是不想,马车却在半路上被截了下来。 来人是庄月兰房中的丫鬟,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只是却轻易地从里面听出几分愤怒来:“王姨娘,夫人命您过去呢。” 王婉清看了一眼,认出来是庄月兰的大丫鬟瑶琴,心中顿时咯噔一声,那些不安越发浓厚了几分。 她轻咳了一声,摆出一副和善的面孔,试探着问道:“敢问瑶琴姑娘,不知夫人叫妾身过去有什么事情?” 瑶琴的声音依旧是冷的:“姨娘去了便知道了。” 听得这话,王婉清越发觉得心里有些打鼓,因讪笑着道:“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衣服还未换去,还请姑娘稍等片刻,容妾身去换个衣服。” “不必了,夫人说了,让您回来之后立刻过去。” 见瑶琴语气生硬,王婉清越发觉得出事儿了,当下便给自己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自己则是跟着邀请去了沧澜院,准备见机行事。 只是她没有想到,进门之后,当先看到的便是被绑着跪在地上的几个丫鬟。 人证俱在。 见到被绑着的巧画等人时,王婉清就觉得大事不好,再听到这几个下人控诉她罪责的时候,王婉清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道:“夫人,这是这几个刁奴想要污蔑妾身,请您替妾身做主啊!” 这哭声格外哀切,模样装的也像是受了委屈的,只可惜,庄月兰却是一个字都不信。 若是今日以前,她或许还会信她这些鬼话,可是今日连府衙都送来了证据,庄月兰对于眼前的女人便彻底的死心了。 不但死心,且还扪心自问。 这么多年,她到底是怎么将一个蛇蝎夫人当成纯良无害的女子,而在后院放了这么多年的? 若非她的怀玉替自己请来了绝世神医,庄月兰早就见了阎王了。 可逃过了一次,却没有逃过第二次,甚至对方还重新换了毒药,竟然要毒害她们母女二人! 这般狠毒之人,她现在看着,都会不自觉的在想一些事情。 这样楚楚可怜的模样,是因为伪装了十几年,已然浑然天成,所以才看起来这般自然么? 一想到那些证词上面的话,庄月兰就恨不得撕掉眼前人这一张伪善的皮。 只是女儿要她将那些证据藏起来,那她便暂且听一听,对方要如何将此事说出一朵花儿来吧。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冤枉,那么,证据呢?” 此时的秦怀玉已经退到了自己身后,而开口的则是庄月兰。 先前审问下人还可以让秦怀玉来,然而这王婉清在如何,也是秦毅的妾侍,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审问父亲的妾侍,这话传出去于女子的名声有损。 庄月兰自然是不肯让女儿受一丝一毫委屈的。 言语上的更不行。 王婉清的反应却是快,她心知自己这次彻底失败,愤怒的同时,又不住地在想着解释的法子。 毕竟,要是庄月兰母女死了,那么她大可以不管不顾,反正大不了就是赔上一条命去。 可现在她们还好端端的活着,那么自己便不能认罪,否则以后她的红鸢该怎么办? 王婉清心里过了这些想法,抬起头坚定道:“夫人,妾身真的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却不知她们为何无缘无故的要污蔑妾身,请您明鉴!” 反正她就咬死不承认,按照时间,这会儿丫鬟应该已经到了宁安堂了,只要自己拖到秦老夫人来,那么以她的性格,必然不会放任不管的。 有秦老夫人护着,她就不怕了! 听到王婉清的话,其他人还未开口,就见巧瓶先不可置信的看向她,质问道:“姨娘,奴婢说的是真话还是污蔑,您应该是最清楚吧?而且,既然你说是污蔑,那你敢不敢承认这是什么东西?” 她一面说着,一面挽上自己的袖子,露出里面那渗人的伤口来,质问道:“若不是当初替您做了恶事,奴婢的身上也不会溃烂了!” 明明指使人的是王婉清,到最后遭报应的却是自己,她不服! 骤然见到巧瓶身上的痕迹,王婉清只觉得心头一跳,这些伤势她不陌生,正是第一次交给二人的毒药导致。 这两个丫鬟是什么时候染病的? 然而现在,却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王婉清收敛起心中的想法,冷声道:“那我怎么知道,大胆刁奴,你这般陷害于我,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 第169章 证据呢? 她笃定庄月兰不会把自己怎么样,所以现在只想震慑住这而丫鬟,好给自己洗脱罪名。 谁知道,庄月兰却再不是寻常时候替她开脱的模样,而是淡淡道:“你们两个不是说有证据么,证据呢?” 她心灰意冷,跟王婉清这样的女人多说无益,她现在只想看结果。 最重要的是,秦怀玉还在旁边站着,她虽然愿意让女儿不做温室里的小白花,对什么都不懂的。可是也不愿意让她看着这些女子最面目可憎的模样,在这里为恶毒之事争论不休。 还是早下定论的好。 这样的庄月兰太不同以往,王婉清下意识想说什么,却见对方冷淡的看了过来。 那是怎样的眼神,带着森寒的冷意,只一眼便让她有些发抖。 这么多年,她竟然从未看透过眼前的大夫人,原本以为是一个泥捏的和软性子,怎么如今看来,倒像是她一直看出了呢? 念及此,王婉清心中越发惊惧,到底没敢说太过激的话,只是沉声道:“你们最好想清楚再说,这可是平原侯府,容不得你们污蔑主子!” “回夫人,奴婢有证据!” 从发现自己身上中了毒之后,巧画的心理防线就崩溃了。而后来秦怀玉说有药可治之后,又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 现下听到王婉清的话,她顿时便站了出来,道:“夫人,奴婢有证据证明,就是王姨娘指使的!” 现下的王婉清十分的狡诈,这还是她为了以防万一,好容易留下来的一件证据。 “这是包药的纸张,上面还盖着印呢!” 王婉清先前以为是什么要紧东西,待得听到是这种玩意儿,登时便沉声问道:“当真是无稽之谈。且不说我鲜少出门,便是出去了,也从不去药铺等地,单说这一张包药的纸,你竟然也敢污蔑我,当真是不知死活!” “姨娘且莫着急,单凭这个自然证明不了什么,可是这上面可盖着印鉴呢,想来只要夫人跟大小姐愿意留心去查找,绝对不难找到这个的来源。到时候,是不是姨娘买的,不就一目了然了么?” 这话一出,王婉清的脸色瞬间一沉,咬牙切齿,冷声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不知从哪儿造出来的一个祸害人的玩意儿,竟然过来害我?说,你们是被谁指使的!” 她说到这里,又不由得磕头道:“夫人,请您明鉴,妾身真的是冤枉的!” 王婉清到了现在还咬死不认,秦怀玉随手一挥,道:“那就拿出去找一找来源吧,天理昭昭,那些包藏祸心的玩意儿是躲不过去的。” 听得她这讥讽味儿十足的话,王婉清一时被气到,咬牙问道:“大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您也觉得这事儿是妾身做的么?妾身知道您对我有意见,可是这可不是儿戏,还请大小姐高抬贵手,放妾身一次吧。” 她自认为掩饰的还是极好的,到了现下,也只能想到,怕是巧画巧瓶这两个蠢丫头做事不中用,把自己给带累了出来。 不过好在,她从开始跟这二人接触,就没有留下来什么致命的证据。就算是这张药方,她认了,那就是证据。她要是不认,那就是故意污蔑! 见王婉清潜藏在眼中的狡诈,秦怀玉冷笑一声,淡淡道:“王姨娘太高看自己了,你哪里值得我算计?” 这话说的既狂傲又霸气,让王婉清的脸色一僵,一时竟不知说什么话来反驳。 而很明显,秦怀玉也没打算让她反驳,因此只是挥了挥手,便有丫鬟拿着那一张带着印鉴的纸张出门去了。 “夫人,您也不相信妾身么?” 王婉清心里磨牙,暗恨秦怀玉是个油盐不进的,一面试图从庄月兰这里寻找突破口。 而庄月兰,则是淡淡的回了她一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听得这话,王婉清气息一滞,刚想说什么,就听得门外有中气十足的女声传来:“庄氏,你这话含沙射影的,在影射谁呢?” 随着话音落下,就见秦老夫人被丫鬟搀扶着走了进来。 而那个丫鬟,赫然是王婉清身边的心腹琉璃。 见到秦老夫人来,众人纷纷行礼,她只是哼了一声,看了一眼庄月兰,自己毫不客气的坐到了首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过想午睡一会儿都不得安宁,说是你们这里又闹起来了?” 她上来便先问责庄月兰,庄月兰却也不恼,只是道:“母亲来的正好,这儿正审着一桩家丑,您不妨也听听看。” 庄月兰指了跪在地上的丫鬟们,让她们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而巧画她们将事情说了几遍,到了这会儿已然没有那么害怕了,说的不但十分流畅,且还能十分清晰的让人听出来都是王婉清的始作俑者。 “竟有这等事?” 秦老夫人脸上的吃惊不似作为,事实上,她的确也是被吓到了,不过她的第一反应却是:“王氏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有几个心眼我也清楚,这事儿不是她能做出来的。” 说到这儿,秦老夫人又目光不善的看向地上跪着的丫鬟婆子,冷声问道:“说,你们是得了谁的指使,妄图陷害姨娘的?” 听得这话,一旁的秦怀玉几乎都咬气笑了。这秦老夫人倒是笃定的很啊,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事儿她也是主谋之一,所以才包庇王婉清的呢。 但其实她很清楚,前世里,秦老夫人的确没有跟王婉清沆瀣一气的下毒谋害母亲。 然而这不代表她后续没有任何动作。 在得知王婉清谋害庄月兰之后,秦老夫人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替她消除了证据,且迅速的将母亲下葬。 好在前世里父亲回来的及时,否则母亲身死的真正原因,怕是会永远的埋在地下了! 念及此,秦怀玉的目光也多了几分阴沉,讥讽的问道:“祖母果然慧眼如炬,才听了几句话,就断定了姨娘是被人污蔑的。你们这几个小丫鬟还不从实招来,没听我祖母说么,姨娘可没这个脑子做出这些事儿呢。” 第170章 孙女儿不敢 若是忽略她话中的嘲讽和脸上的讥笑,说不定还瞧着像是在说情的样子。 只可惜,她那模样太过明显,让秦老夫人的神情瞬间就沉了下去:“怀玉丫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我老眼昏花么?” “孙女儿不敢。” 对于秦老夫人的话,秦怀玉只是回了一个格外端庄的笑容,淡淡道:“孙女儿不过是顺着祖母的话来说的,怎么您却生气了?” 她之所以不让母亲这么快将府衙送来的证词拿出来,就是要看看面对这样的恶毒的事情,秦老夫人的心能歪到哪里去! 届时等到秦老夫人的所作所为叫人寒了心,她再将证据撂出来,不必着急做什么,外面的吐沫星子都能淹死秦老夫人。 到了那时候,看她还如何以长辈的身份来压制着母亲! 秦怀玉心中打定主意,面上则是笑的越发温婉,看向秦老夫人的时候,甚至还十分乖孙的问道:“祖母从宁安堂一路而来,想来是累了,不如坐下来先喝杯茶?” 闻言,秦老夫人哼了一声,道:“怀玉丫头,你也不必做出这般做派来。老身一向讲证据,不是那等是非不分之人。只是这证据却需得是实打实的,而不是几个丫鬟的胡言乱语!” “原来祖母认为这是她们在胡言乱语?” 秦怀玉冷笑一声,将那早已冷却的药罐揭开盖子,沉声道:“这里面熬制的药物,一味就足以要人命,这婆子竟然敢连下三味。而她们,身为奴仆,根本就买不起这等昂贵的药物,身后显然有主谋。药物做不得假,至于招认的是否为实,只消调查了便知。祖母为何连调查还未曾开始,就先一口咬定是丫鬟们栽赃陷害呢?” 她说到这里,淡淡的捅了最后一刀:“就因为,王姨娘出嫁之前,是祖母的庶侄女儿?可祖母莫要忘了,论起来亲疏远近来,您可是几十年前就已经嫁到了平原侯府。” 言外之意,便是她早已是平原侯府的人,理当是夫家人更亲近才是。 至于王婉清,哦,一个玩物一样的妾侍,主子给她几分体面,就真当自己也是平原侯府的主子了? 这话中的意味,让王婉清瞬间变色,死死地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对着秦怀玉骂出口来。 她几乎将口腔咬出血来,方才抬起泪水涟涟的眼眸,看向秦怀玉道:“大小姐,妾身不知如何得罪了您,竟使您说出这等诛心之言。老夫人,她可是您嫡亲的祖母啊!” “王姨娘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不糊涂,怎么会连祖母的身份都忘记了?” 只是那看向秦老夫人的眼神,却显然还有未尽之语。 秦老夫人被她这模样气到,这小贱人,很明显是想说,自己却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明明她不过说了几句话,怎么就被这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给占了上风的? 秦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你的证据呢?没有证据,就这般随意污蔑长辈的妾侍,成何体统?” 她说到这里,又看向那几个丫鬟,道:“还有你们,身为奴才,竟然敢随意栽赃陷害主子,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听得秦老夫人这话,秦怀玉几乎要笑出来,看来这段时间秦老夫人被自己气的不轻啊,不然现在也不会失态到如此。 念及此,她又施施然的加了一把火:“祖母说的是,好在现在虽然是年关,府衙的人还没有放假呢。来人,这就去府衙请官差们来一趟,将这几个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带回去审问,以官差大人的手段,必然能给咱们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你!” 秦老夫人厌烦透了她这种每次都要请衙役前来的做派,沉声道:“那些府衙的人只会屈打成招,真的将人送过去,谁知道会审问出什么来?这大过年的,你就不能让家里消停点么!” 她现在都要怀疑寒山寺里是不是并不如传闻中那么灵验,甚至有什么邪祟之物了。要不然,怎么这秦怀玉从寒山寺里回来之后,就跟中邪了一样,连带着家里都处处不顺了呢! 听到秦老夫人斥责秦怀玉,庄月兰先拦了女儿一把,将她护在身后,自己则是站出来,沉声道:“母亲这话,恕儿媳不敢认,怀玉更背不起这么大的罪过来。这月余以来,先是怀玉被刺杀,又是儿媳被人下毒,敢问到底是谁不让家中消停?还是说,您觉得我们母女俩在家中碍眼,该老老实实的任人取了这条命去,才算是消停,让您顺心如意了?” 对于这个婆婆,庄月兰从嫁进来之后,就不太喜欢这个人。可因着她的辈分,这些年不管秦老夫人做过什么事情,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庄月兰都从未跟她红过脸。 甚至于当时病着的时候,连铺子她都让出去了。 虽说现在被秦怀玉收了回来,可当时,她从心底是没打算收回来的。 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好,却被人当成理所当然,并且一步步的试图将她逼到墙角里去。 如今这般威逼自己的女儿,她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庄月兰这话格外的重,让秦老夫人也勃然变色,沉声问道:“庄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那些事情都是我这个老婆子做的么,我意图谋害自己的儿媳跟孙女儿?我不过是没有如你的愿,让你们为所欲为的处置清姐儿罢了,怎么就成了罪魁祸首了呢?” 她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道:“好,我也算是明白了,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我是继室,并非你正经婆婆。行,你愿意如何便如何,若是想高兴,现在便杀了清姐儿解恨,你看这样可如你的愿了么?!” 这一番话连捎带骂加敲打,一顶顶的大帽子扣下来,饶是庄月兰也不由得倒吸一口气。这些话要是传出去,那她跟女儿的名声也不必要了! “母亲若是生气,尽管可以将这火气发到儿媳身上,只是您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请恕儿媳不敢接。” 第171章 撕破脸 庄月兰站在秦老夫人的面前,脸上神情未变,眸色深沉道:“且不说今日这事儿人证物证俱在,单说儿媳身为家中主母,自然要力求公道来审问此事。怀玉想请官府的人前来,也是为了做一个公道的见证。怎么我们母女二人的行为到了母亲的嘴里,却变成了是我二人欺负了她去?再者,就算是真的要打要杀,那也是凭着证据的!咱们平原侯府里还做不出来是非不分的事情来,不然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见庄月兰不软不硬的将自己的话给顶了回去,秦老夫人只觉得一口气上不来,越发的憋了几分,因咬牙道:“我可没这么说过,只是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也只有你自己清楚!” 这话却是准备撕破脸了。 庄月兰脸色不变,只是淡淡道:“从头到尾,母亲都只说下人的话不作数,咬定儿媳是执意要公报私仇,那我还能说什么?至于打什么算盘,自然是除了家中奸佞的算盘,不管是谁,绝不姑息!” 听得她这话,秦老夫人脸色一变,咬牙道:“庄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看你最想除的,是我吧!” 庄月兰微微挑眉,淡漠道:“儿媳不敢。” 她说到这儿,又沉声道:“既然母亲来了,那不妨坐着听一听她们的证词吧,毕竟,如果真的是污蔑,总会有漏洞的。母亲,您说是吧?” 这已经不是软刀子,是直接的打秦老夫人的脸了。 秦老夫人的脸色阴沉的能滴下水来,而此时的王婉清也有些慌了神儿,难不成,除了巧画巧瓶这两个丫头之外,她们还有别的证据不成? 她心中慌乱,下意识的看向秦老夫人,就见后者重新坐回了主位上,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今日到底是谁在作乱!” 不管她心中多不满意王婉清,可是这是自己好容易抬起来跟庄月兰打擂台的人,不能就这么被庄月兰除了。 不然的话,大房里可就真的没有自己的人了! 秦老夫人打定主意,眸光中阴沉不已,心中却是在盘算着如何护下来王婉清。 庄月兰见她这模样,不再多说什么,只道:“去,将人带上来吧。” 事实上,除却房中跪着的几个仆从之外,今日她们还真的审问出了其他的证人来。 那几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婉清房中的下人。 先前府衙的人将认罪书送过来之后,秦怀玉便让人将王婉清院内的仆从们带了过来审问。除了那两个心腹什么都不肯说之外,从其他几个二等丫鬟跟婆子们嘴里,还真审问出不少东西来。 现在倒是能派上用场。 不过现在,长辈们都在,秦怀玉便乖顺的站在了庄月兰的身后一言不发。 这个场合,有母亲撑着就够了,不适合她开口。 王婉清起初还不知道庄月兰是什么意思,等到见那带上来的人都是自己院内的仆从之后,瞬间就变了脸色。 她是一个妾侍,按着规矩,院内是丫鬟两人,婆子小厮各一人。可因着这几年庄月兰病着,再加上秦老夫人又是自己正经的姑母,所以她的院内比规格要足足多出一倍的人选来。比起来庄月兰,也才少了四个下人。 问现在被带进来的这三个下人,竟然都是自己院内的! 这些人都被带来了,那琉璃她们呢…… 王婉清骤然涌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而接下来那些仆从们的话,也都让她的预感成了真。 “回夫人,奴婢平日里很少近身伺候姨娘,只是见过她跟钱庄的人曾见过面,说是为了放印子钱。” “奴婢还曾见过后厨管事贿赂姨娘,从采买中克扣银子……” “奴才也见过,有次琉璃姑娘带进来一个男人,瞧着凶神恶煞的,走之前还留下了一包药粉。姨娘十分谨慎,说是不能叫人碰,会死人的!” 这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桩桩一件件不知真假,但都说的十分肯定。 而王婉清的脸上,已然刻上了愤怒与不甘。 她几乎是扭曲着脸色道:“这些都是污蔑,妾身不曾做过这些!” 这里面的事情,有真有假,可正是这样真假掺半的,更容易叫人以为都是真的。 “你们这群刁奴,到底是收受了谁的指使,要这般污蔑于我!” 王婉清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双眸更是几乎能喷出火来,看着眼前这几个奴才,恨不能将人掐死。 不到这个时候,她还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院内的奴才们给出卖了。 要知道,她平日里可是最诩院内固若金汤的。 如今这事儿,打脸是次要的,一不留神自己可就万劫不复了! 见状,庄月兰不置可否,只道:“他们都说自己有证据,你既然说自己是冤枉的,那你可有证据证明清白?” 闻言,王婉清的神情僵了一僵,她要如何证明?自己压根没有什么证据证明! “夫人,那他们的证据是什么,焉知不是伪造的?” 听得王婉清的辩驳,庄月兰淡漠道:“自然是真的。” 那几个下人拿出来的大多数是银钱或者首饰等物,甚至还有一片纸张一块布料,都是不经意间拿出来,用来以防万一的。 他们将那些东西给了庄月兰之后,庄月兰便让下人去查验了,而这结果更是十分明显。 出行结果跟出入册子对的上,至于那些首饰,更是有特殊标记可以证明是王婉清院子里的。 也就是说,都是真的。 眼见得庄月兰将证据拿了出来,王婉清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下去,带着最后的侥幸吗,咬牙道:“不,这些不是真的,只是伪造的太过以假乱真罢了!” 这厢王婉清死不承认,而秦老夫人的脸色已然是风雨欲来了。 到了现在,她就算是想要帮王婉清,也不能真的颠倒黑白。 除非…… 她的目光最终落到了其中一个婆子的身上,带着警告看了一眼对方。 “我问你们,方才你们所说,可是句句属实?” 见秦老夫人开口,那几个人互相看了看,谁都不敢先开口。 第172章 反咬一口 看到她们这模样,秦老夫人心中起了无名火起,声音也越发的冷了下去:“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属实便罢,可若是你们起了不轨之心,妄图污蔑主子,却被我查出来的话——那后果你们可要自己掂量了!” 听得秦老夫人这话一出,那几个人的神情就有些难看了下来。而其中年纪最大的婆子,更是觉得如芒在背,仿佛有一道银针狠狠地刺进自己的心口,在释放着威胁。 下一刻,就见那婆子猛地磕了个头,几乎是嘶哑着声音道:“老夫人,老奴有事回禀!” 她比不得其他人,最早的时候,她是在秦老夫人院子里的,后来才被派给了王婉清。 这会儿秦老夫人带着威胁的目光看着她,这婆子再了解不过了。 而在得罪秦老夫人,和得罪庄月兰之间,她显而易见的选择了前者。 见她还算上道,秦老夫人的目光和善了一些,语气仍旧不善:“说。” “回老夫人,老奴,老奴是被逼的!” 说出了第一句话,接下来的话说的就顺畅多了,那婆子深吸一口气,带着几分仓惶道:“是大小姐逼着老奴这么说的,她说,如果老奴不这么做的话,就要将老奴赶出去!老夫人,求您给老奴做主啊,老奴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若是真的被赶出去,这是要我的命啊!” 她权衡半日,到底不敢惹到庄月兰,还是将大小姐拉下水来的好。毕竟,这位大小姐是小孩子,且脾气又火爆,相较于平日里温和的庄月兰,显然还是秦怀玉威胁人听起来更真实一些。 见这婆子不住地趴在地上磕头,秦老夫人冷哼了一声,问道:“你这话可是真的?” 那婆子说这些谎话已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会儿哪儿还有力气说话,整个人都跪趴在地上,只是哆哆嗦嗦的点头。 反正这话已经说出去了,她便只能要紧牙关,毕竟,秦老夫人是家中最尊贵的女人,自己站在她那边,老夫人想来会护着自己的! 从她说出这话开始,秦老夫人的神情中就多了几分诡谲的得意,她压着这一分得意,看向秦怀玉道:“秦怀玉,王姨娘到底哪里碍了你的眼,让你不惜以威胁下人为代价,都要往她身上泼脏水?” 听得这话,秦怀玉讥讽一笑,道:“我没做过。” “没做过?你若是没做过,那她为何单单说你?” 秦老夫人哼了一声,道:“往日里只说你骄纵跋扈了些,可今日你做的太过分了吗,身为晚辈,竟然连你爹的房中人也敢动,你的心思可够大的!” “祖母这罪名太大,恕孙女儿不敢认,我也得叫一声委屈,毕竟这事儿我可从未做过。” 她说到这里,又眯眼看向地上跪着的那个婆子。 她倒是小看这个婆子了,先前见她们招认的快,就没有再详细审问,现在看来,这婆子之所以招认这么快,必然是前后言语反复之人,现在这般,怕也是觉得有人给她撑腰了吧? 还真是好算计呢。 秦怀玉眼神冷硬,而王婉清则是直接磕头带着哭腔道:“大小姐,妾身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您这么恨我?” 主位上的秦老夫人更是沉声道:“小小年纪嘴里谎话连篇,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给拦了下来:“母亲。” 庄月兰神情淡漠,眸子里再不复往日里的笑容,而是冷意十足:“您现在倒是又相信丫鬟的话了?” 这话一出,秦老夫人的脸色变了变,刚想说什么,却听得庄月兰讥讽道:“母亲这等断案的法子倒是新奇,儿媳头一次见呢。怎么,事情涉及到了王姨娘,您就觉得丫鬟是在胡言乱语诽谤主子;而一旦涉及到了我的怀玉,便成了证据确凿了。老夫人,你好偏的心啊。” 到了这会儿,她连母亲也不叫了,寻常的好脾气尽数收敛了个干干净净,唯独剩下了一派古井般的幽深与冷意。 秦老夫人被庄月兰这一句接一句的话给挤兑的无地自容,神情里也显现出几分理亏来。 若是寻常,她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的,可是今日她被气糊涂了,这会儿话已出口,显然覆水难收了。 因此,秦老夫人只能沉声道:“事有不同而已,再者你养的女儿,的确没规矩了些。我看,就先让她回房间里好生思过吧!” 她想要硬着头皮先将秦怀玉给判出局,然后分个击破,然而庄月兰却压根不给她这个机会。 “怀玉没错,为何要回去思过?” 这会儿秦老夫人说一句,庄月兰便顶撞一句,显然是半分面子也不给她留了。 秦老夫人自知理亏,但她知道是一回事儿,被庄月兰这样当众下自己的面子,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因此在听得庄月兰这话之后,秦老夫人顿时冷下了脸,沉声道:“她一个小孩子在这里呆着做什么,添乱么?来人,将大小姐送回她院子里去,这两日且先别出来了!” 如果平常时候,秦老夫人必然做不出这等事情,可是这会儿她被气的没了理智,说出的话也有些糊涂了。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在她说完这话之后,房中的丫鬟下人们竟然谁都没动弹。 秦老夫人见状,越发的有几分生气,咬牙道:“怎么,我说的话你们都不听了么?将秦怀玉给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我看谁敢动她一下!” 那声音从门外传来,浑厚之中带着大漠风沙刮出的粗粝感,让房中人的心都狠狠一跳。 下一刻,便见门帘被人挑开,有男人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墨色铠甲上闪烁着寒芒,一张脸似是工匠细心刻出来的石像,冷硬而坚毅。 一双眸子内闪动着寒芒,只一眼便叫人双腿发软。 那是血肉枯骨堆积出来的战意与杀意。 属于将军的铁血。 见到来人,房中所有人都像是被定格住一样,室内一时噤声,甚至于连呼吸都被人刻意的放轻。 第173章 平原侯秦毅 秦老夫人先前被打断话的时候,还十分不满,可待得看到那夹杂着风寒进门的男人时,瞬间就失了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王婉清更是见了鬼一样,直接便跌坐在地,张口结舌,眸光涣散,连呼吸都忘记了。 庄月兰虽然还在坐着,可她却只觉得一颗心都要从胸腔之中跳出来,让她连自己当下所处何地都忘记,目光近乎贪婪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唯有秦怀玉,瞬间仓惶的落下泪来。 “爹爹……” 她的一声喊,让所有人都回过神儿来,秦老夫人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见秦毅大步走到了秦怀玉的身边,伸出手来抹去她的眼泪,柔声道:“怎么见到爹还哭了?” 三年未见,记忆里还有些婴儿肥的白嫩小丫头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唯一不变的还是这个爱哭的模样。 这样熟悉的声音,曾在她的梦里出现过无数次,可从未有哪一次像是现在这般真切的。 秦怀玉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带着后悔、委屈、惊惧与思念,直接扑到了秦毅的怀中。 “爹……” 心中五味杂陈,思念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秦怀玉给淹没。然而最多的,还是感激。 她竟然,真的再次见到了爹爹! 见秦怀玉一把投入了自己的怀中,秦毅当下便要抱住女儿,却又想起自己身上穿着铠甲,故而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退,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哄道:“爹爹回来了,我的玉儿受委屈了,放心,爹来给你做主!” 这丫头哟,三年没见,哭得他心都碎了! 他单手抱着女儿,又看向一旁的娇妻,见她脸上的泪水也如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更觉得一颗心都被撕扯了一下。 若说女儿的泪水让他愤怒,那么爱妻的泪水就足以让这个铁血将军化成最锋利的武器。 “莫要哭了。” 秦毅说这话的时候,放柔了声音,伸出手替爱妻拭去脸上的泪水。 庄月兰到底还顾忌着房中有其他人,往后躲了一躲,道:“夫君,你回来了。” 哪怕能感受到这个男人炙热的眼神,她还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一样。 他竟然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很明显,这不是做梦。 因为梦里的秦毅,不会看着她问:“兰儿,府上出什么事儿了,怎么我方才进来之前,听着要打要杀的?” 而正是他的话,才让秦老夫人彻底的找回了自己的神智。 对于秦毅进门之后到现在都没有给自己请安,秦老夫人十分不满,但她的不满,在感受到这个男人如刀锋一样凌厉冰冷的寒意之后,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只是看向秦毅的目光,依旧十分的不善。 “还不都是你女儿做的好事儿?” 秦老夫人哼了一声,秦毅这才回过头来,松开抱着女儿的手,温柔的拍了拍她的头,道:“别怕,爹回来给你撑腰了。”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他刚刚在外面可听到了一些,虽然听得不全面,可也知道,母亲这是要收拾他闺女的意思。 在秦毅眼里,别说是秦怀玉没错,就是有错,那也不是能轻易收拾的。 谁让这是自己的心尖宝贝闺女呢! 秦老夫人没想到他是这个态度,攥了攥手中的帕子,将那婆子的话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她做的这事情,难道不该被禁足么?还是说,你要一味护着她,甚至于连纲常伦理都不顾了?” 见秦老夫人抹黑自己的女儿,庄月兰自然不依着,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见秦毅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因为在秦老夫人说的时候,秦怀玉冲着他使了个眼色。 “丫头,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见秦毅开口询问自己,秦怀玉得意的一笑,这才是亲爹,就是有默契。 “父亲,女儿冤枉!” 秦怀玉声音里满是委屈:“这件事的起因,原本是王姨娘图谋不轨,她的下人为此作证。可其中一个下人不知受了什么惊吓,突然翻了口供,还将事情赖到了女儿的身上。祖母深明大义,女儿自然是佩服的。可女儿有一点不明白,那么多指向王姨娘的证据,祖母都选择性的忽略掉,一口咬定那些是假的。可怎么一个老婆子三言两语污蔑女儿,祖母怎么就咬着不放,非说那些话才是真的呢?” 这三言两语,让秦毅眼眸中的火气盛了几分。秦怀玉虽然顽劣,可一向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从来不屑于撒谎。 所以—— “母亲,怀玉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不是!” 秦老夫人顿时便想反驳,只是竟觉得自己辩无可辩,只咬牙道:“分明是这丫头先意图栽赃陷害,看着清儿不顺眼,便要污蔑她一个毒害主母的罪过,之后不成才……” 第174章 铁血清理府上 后面的话,秦毅都没有听进去,在听到毒害主母四个字的时候,他的瞳孔骤然一缩,一把握住庄月兰的手,问道:“你怎么了?” 那眸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与惊惧,看的庄月兰心头一暖。 她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轻轻地反握住了秦毅的手,柔声道:“夫君放心,妾身无碍。” “怎么无碍,父亲,您差一点就见不到母亲了!” 秦怀玉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道:“父亲,您可知道这药罐里面是什么,此乃南疆剧毒噬心,里面的分量,只消母亲尝一口,您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秦毅听到这里,骤然瞪大双眸,冷声道:“是谁做的?” 秦怀玉将手指向赵婆子,那婆子顿时连连磕头,连声音都变的磕磕绊绊起来:“侯爷明鉴啊,是这两个丫头指使老奴的,老奴一时糊涂……” 而旁边的巧画巧瓶在看到秦毅的时候,根本就不敢说话,这会儿听到赵婆子的话,毫不犹豫的将王婉清给供了出来。 王婉清脸色惨白,咬牙道:“妾身是冤枉的,是这两个丫头胡言乱语,侯爷,妾身没有做过!” 秦毅却并不看她的脸色,只是淡淡道:“冤枉?来人,将这药给她灌下去。” 见秦毅不分青红皂白就要给自己灌药,王婉清瞬间瘫软在地,不可置信道:“侯爷,您不能这么做,是这两个丫鬟陷害妾身,为何要灌我?!” 而秦老夫人更是挡在了王婉清的面前,沉声道:“秦毅,你这事儿做的也太混账了,事情都没有弄清楚,你竟然就因为几个下人的伪证,就要处置了她。我看你怕是早看她不顺眼了吧,怎么,是不是接下来就要处置我了?” 她一向看庄月兰母女不顺眼,此时见秦毅不由分说就要杀王婉清,更是觉得心寒不已。 自然,这会儿的秦老夫人不会去想,为何自己十分断定里面一定是毒药。 因为她潜意识已经默认了这件事。 王婉清更是哭得格外狼狈,一双眼睛红肿的望着秦毅,嘶哑着声音道:“侯爷三年未见,今日一回来便要毒死妾身,难不成是觉得妾身碍眼了么?” 正在这时,只听得门外有女子的尖叫声传来,其间夹杂着怒吼:“狗奴才,给本小姐滚开!” 话音未落,就见秦红鸢风一样的跑了进来,她才得了信儿,急急忙忙的跑过来,钗环散乱,可她什么都顾不得,甚至于连气都没喘匀,进来之后径自便道:“秦怀玉,你要逼死我们母女才罢休么?!” 知道说完这话,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室内气氛不对,待得看到秦毅之后,双腿一软,颤声喊了一句:“父亲……” 见是秦红鸢,秦毅稍微缓和了一些神色,点了头,道:“慌里慌张成何体统?来人,送二小姐回房。” 到底是他的女儿,纵然秦毅对王婉清没什么好感,也不至于将火连累到孩子的身上。 “侯爷既然要处死我,难不成连我们母女的最后一面都要阻止么?!” 王婉清却像是抓住了一个救星,她咬牙道:“妾身知道自己的存在碍眼了,只是求您看在可怜的鸢姐儿身上,妾身死后善待她吧!” 秦红鸢顿时扑过去,不可置信的问道:“父亲,您为何要杀了娘?她做错了什么?” 到了这会儿,她也懒得顾忌喊什么了,直接便喊了娘。 秦毅却是没理会她的话,只道:“你既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冤枉,为何就这般断定里面定然是要命的毒药?” 王婉清没想到他在这里等着自己,呼吸一窒,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还是秦老夫人反应快,哼了一声道:“布了这么大的局,有些人若是不用毒药,如何来栽赃于人?!” 秦红鸢虽然不明白现下是什么情况,可听到她们的话之后,也隐约的拼凑起了什么,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父亲,求您放了姨娘吧,她真的从未包藏祸心!” 而王婉清则是苦笑一声,凄然道:“罢了,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妾身的清白,想来侯爷是不肯相信的了。” 见她们这一番唱念做打,秦怀玉几乎要气笑了。 她嗤了一声,眉眼冷冽道:“王姨娘若真的是清白,那天底下就没有污浊之人了!天理昭昭,你真当自己做的事情天衣无缝么?” “秦怀玉!你不要仗着你父亲回来,自己就觉得可以为所欲为了!” 秦老夫人冷冷的看着秦怀玉,哼了一声道:“身为个女孩,不知道恪守德容言功,平日里竟学的什么招数?” 庄月兰听得这话,顿时想要替女儿开口,却不想秦怀玉回头冲着她一笑,继而看向秦老夫人道:“祖母既然说我栽赃陷害,我倒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有这等本事,竟然连顺天府的人都能够收买,让他们出匪徒们的供词来替我做伪证了!” 她说到这里,将先前收起来的供词递给了秦毅,沉声道:“父亲,事情原委都在上面,请您给母亲一个公道!” 在看到那加了官府盖章的书信之后,秦老夫人便骤然觉得心头不好,猛地站起身来,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匪徒的供词?” 什么顺天府抓获匪徒的供词,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而秦怀玉像是给她们解惑一般,声音尽量平淡,却依旧带着恨意来:“父亲,今日下毒并非首次。这是顺天府尹着人送来的供词,上面字字句句写的明白,两年前,王姨娘就已经勾结天晖阁,给母亲下毒。幸得母亲命大,逃过一劫。可王姨娘见一计不成,竟又再出毒计,才有了今日这一次下毒!” 而秦毅已然接过了那供词,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认得,可是拼凑在一起,却是拼出来了一个就连他也不敢相信的事实。 “你!竟!然!敢!” 秦毅猛地看向王婉清,压抑着怒火道:“勾结天晖阁,谋杀主母,我倒真是小看了你。” 第175章 包藏祸心 王婉清在听到天晖阁三个字之后,瞬间脸色惨白如纸,完全失去了血色,她咬牙否认:“侯爷明鉴,妾身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只是心里却如遭雷击。天晖阁,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为何他会知道自己跟天晖阁的交易? 此时秦毅眸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那就自己看吧。” 那一张供词被扔到她的面前,王婉清几乎是仓惶的抓了起来,却在看到上面所写的东西之后,顿时跌坐在了地上。 完了。 如果先前那些人证物证她都还能侥幸辩驳的话,那么这一份来自天晖阁的认罪供词,便将她彻底打入了地狱。 上面字字句句写的清楚明白,那不同于府上奴才们的证词,那些奴才们的话,自己可以随意的反驳,以一句污蔑便可以说通。 可是,这些人的证词,却是天晖阁的杀手! 见王婉清面如死灰,秦老夫人心中也慌了起来,她顿时站起身来,顾不得其他,自己也看向那份证词。 而那证词上的内容,瞬间让秦老夫人勃然变色。 “你,你怎么敢!” 秦老夫人第一反应便是想替王婉清瞒着,可那反应不过一瞬间,旋即便彻底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且不说这份证词来自于官府,单说今日秦毅突然回归,自己就没有能力保全王婉清了! 她心里念头转的很快,直接看向秦毅,疲倦道:“是母亲对不起你,竟然没有看好家中,养出这么一个祸害来!” 秦怀玉在旁边听得她的话,眼中闪过一抹讥讽来,这会儿装好人倒是挺快,先前怎么那般嚣张?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证据确凿,而她现下辩无可辩罢了! 王婉清听得秦老夫人的话,下意识抬头看她,待得看到对方眸中的责怪之后,垂眸苦笑了起来。 果然,到了现在,连秦老夫人都不会护着自己了。 “妾身认罪。” 在看到秦毅脸上冷峻的表情后,王婉清突然便觉得心灰意冷,她低垂着眉眼,是以旁人看不到她眼中的恨意。 这事情不过发生在片刻之间,秦毅在一瞬间的暴怒过来,涌上来的则是铺天盖地的惊恐。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妻子身上的毒,顿时便急吼吼的冲着外面吩咐道:“来人,快去拿了本侯的牌子去请太医!骑着本侯的赤兔马去,要快!” 秦毅的目光之中几乎能喷出火来,看向王婉清的时候恨不能将之撕成碎片。可他更多的却是担心:“可有人给你看诊过么,他们是怎么说的?不对,府上那群庸医若能查出来,这些人就不会等到官府来抓了……” 见秦毅直接慌了神儿,庄月兰连忙柔声道:“夫君放心,玉儿给妾身寻了神医看诊,体内的毒已经没了,您别着急。” 她的声音如泉水一般,抚平了秦毅心头的焦躁,在听得她说神医的时候,追问道:“什么神医,说的可靠谱?” 他其实更想问是不是江湖骗子,毕竟秦怀玉这丫头才十几岁,虽然平日里一腔豪气,到底是小孩子。 闻言,庄月兰摇头笑道:“夫君放心,我的身体,自己还是知晓的。” 一旁的秦怀玉则是嘟着嘴哼了一声道:“您居然不相信我,那神医可是花了大功夫才寻来的,有淮安王作保,可靠的很呢。” 这话一出,秦毅微微一愣,莫名感受到了一股醋味儿袭来,道:“你怎么还认识淮安王?” 这三年不在,他这个捧在心里的娇娇女到底在外面认识了多少人,怎么又是神医又是王爷的? 等等,那位淮安王似乎到现在还是单身吧…… 眼见得这位女儿奴的思维就要发散到九天外去,庄月兰心中叹了口气,暗道夫君不合时宜,悄然拧了他一把,道:“夫君……正事儿要紧。” 秦怀玉也无奈的一笑,咬了咬唇,三言两语将事情经过说了,声音里也带出几分凄然:“父亲,自您走后不过一年,母亲身体每况愈下,今年冬天更是屡见颓败之相。女儿心中不安,幸得上天庇佑寻得一名神医,所以母亲身体您暂且可以放心。只是,这家中的宵小之辈可得除干净了,否则日后谁知道要生出什么祸害呢!” 后面的话,她说的格外冰冷。 秦毅看了一眼王婉清,眸光阴沉,冷声道:“灌药。” 当初将人娶进来,他便知这人是个包藏祸心的,却没想到她竟有这样大的胆子! 而此时的王婉清,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怕是早就被人看透了,所以秦怀玉这是做了局等她来跳呢! 王婉清自知大势已去,一时竟有些心如死灰,哪怕是听到秦毅这话,也只是木然的看着地面不说话,唯有眼眸里的恨意刻骨。 她十分后悔,当初只想让外人查不出庄月兰的死因,所以才这么小心翼翼的下毒,早知今日,当初她就该一把毒药毒死这两个母女! 秦红鸢却是不相信母亲能做出这事儿来,她一把拦在王婉清的面前,哀声哭道:“父亲,求您不要这么做,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母亲……姨娘她不会这么做的!” 眼见得她磕得头破血流,王婉清的眸光这才转了一转,哀伤的抱住秦红鸢,哭道:“我的儿,你这是何苦?” 她不怕死,可是,舍不得秦红鸢! 秦老夫人纵然知道到了这个地步,自己不能再护着王婉清,可也没有想到,秦毅竟然直接要将人给毒杀! 到了这会儿,她也明白了前因后果,心里埋怨王婉清做事不谨慎的同时,又忍不住愤怒道:“你不能这么做!” 秦毅一点情面都不顾,现下还要给王婉清灌一碗同样的毒药,她到底无法眼睁睁看着王婉清死在自己面前,再顾不得往日形象,忍不住尖锐了声音道:“她再怎么样,也给你生了一个女儿,秦毅,你不能这么绝情!” 听得这话,秦毅冷厉一笑,眸子里却满是杀意:“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母亲应当比谁都清楚吧? 第176章 当年真相 闻言,秦老夫人面色一变,继而沉声道:“你还知道这孩子怎么来的?当年清儿也是被连累的,若不是这样,她怎么说也是伯府的小姐,何至于沦落到给你做妾的份儿上?可是,你是怎么对她的呢?将人娶进门之后,你不闻不问,这么多年,你可曾去过一次她的院落?秦毅,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对得起她么?” 听得秦老夫人这话,秦毅眼中却是多了几分笑容,只是那笑容却颇有些触目惊心。 “母亲这是要跟我翻旧账么?好啊,那咱们就来翻一翻吧。” 秦毅笑的冷意森然,那神情里更满是决绝:“当年的事情究竟如何,你真以为本侯不知么?” 听得这话,秦老夫人骤然心头一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得秦毅哼了一声,道:“那药,究竟是丫鬟想要贪图富贵下给我的,还是有心人借丫鬟的手行不轨之事,真当本侯查不出来来真相么?本侯不说,是念在两家的情分,若不是如此,你真当自己能进平原侯府的门?” 这话一出,王婉清整个人都坐在了地上。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怎么会知道的? 没错,当年那件事,根本就不是丫鬟想要爬上秦毅的床给他下药,因为那个丫鬟,根本就是她跟姑母的人。姑母原本想要直接将她嫁给秦毅做妾,谁知秦毅一心都扑在庄月兰的身上,根本就不打算纳妾,那样的脾气,更让王婉清心动。 毕竟在她看来,这世上没有完全专情的男人,今日秦毅可以这样对庄月兰,那么明日就可以这样对自己。这个前提,便是她要成为秦毅的人。 所以王婉清豁出去了一切,跟秦老夫人算计好了时间,将那丫头推出去做替罪羊,而她自己,则是完美的扮演了受害者。 后来,秦毅的确被逼无奈娶了自己,可是却跟她臆想中的完全不一样。 因为除了下药的那一次,他再也没有进过自己一次房,甚至于,拿她当空气一样,根本从未跟自己说过一句话! 王婉清心中恨极了庄月兰,若不是她,自己怎么会得不到这个男人的半分怜惜? “原来侯爷早就知道……” 王婉清抬起头来,满面泪痕,其间还夹杂着恨意和不解:“那你当年,为何不拆穿我?” “本侯查到真相的时候,那丫鬟已经死了。” 秦毅双拳握在一起,这是他这辈子最憋屈的一件事情。 一个死无对证的丫鬟,一个已经被破了身的王婉清,还有一桩桩施压下来的事情。 他可以不顾一切,但他不能不顾及庄月兰的名声。这世道没什么男子必须专一,却有狗屁的女子不得善妒。 当时外界已经传出了流言,将庄月兰形容的格外不堪。 他原本想着,将人放进来府上,至少可以洗清了她的那些污名,平息一切。 谁曾想,竟然是引狼入室,险些害了兰儿的性命! 秦毅只觉得胸口憋着一腔怒火,却有一只柔软的手握上了他的。 “夫君,此事已经过去,不必再提了。” 当年的事情,她也十分痛苦,却也知晓,哪有男人不纳妾的? 然而直到看到秦毅捅在自己心口的那一刀,她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远比她想象的更爱自己。 只是这些年,她释然了,夫君却总觉得愧对于她。 其实庄月兰很惜福,她知道自己现下已经很好了,所以此时看到秦毅这般模样,反倒觉得心口一疼。 除此之外,还有些真心都喂了狗的感觉。 当年她以为王婉清是受害之人,所以秦毅越是将王婉清当做空气,她便越觉得有些愧疚,因此这些年来,对王婉清纵然不说是情同姐妹,真心总是有的。 可随着真相桩桩件件的被揭开,她的心也彻底的凉了下去。 现下看着秦毅的怒火,她反倒是奇异的平息了,淡淡道:“讨论这些往事没什么意义。只说今日之事,你作恶多端,必然要承受相应的后果。” 王婉清跪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仍旧一脸淡漠的庄月兰,嘲讽的笑了起来。 自她第一次见到庄月兰,便觉得十分厌恶对方。 端庄高贵,优雅大方,似乎所有的美好都可以在她的身上可以寻得。 而自己在她的面前,是那样的卑微而渺小。 她自幼便不服输,纵然是庶女,却也在府上混的风生水起,就连秦老夫人也更偏爱自己。 如今面对庄月兰,让她还未开始便认输,她怎么肯? 所以她设计了那一出,执意要同庄月兰争一争。 然而她未曾料到,自己从一开始,就输了。 输得彻底。 王婉清笑出了眼泪来,垂眸抱了抱秦红鸢。 这丫头太过悲愤,磕的满头鲜血,这会儿已然晕了过去。 王婉清低下头去,在秦红鸢的头上吻了一吻,咬唇道:“我知夫人想要我的命,成王败寇而已,只是——鸢姐儿到底是侯爷的孩子,纵然我作恶多端,她总归是无辜的。我死后,夫人可会放过她?” 她不舍啊,实在是不舍。 可秦红鸢是她的命,自己实在是不愿意看着这个孩子被连累。 这是她能为女儿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秦老夫人却已然听出了她的死志,大惊失色道:“清姐儿,你想做什么,可莫要犯傻!” 王婉清对着她磕了个头,走到桌案前,将所剩不多的毒药都给倒了出来,一饮而尽。 “老夫人,妾身对不住您,求您在我死后,善待鸢姐儿……” 话音未落,她觉得五脏六腑都袭来疼痛,搅弄的她肠子几乎要断了。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儿,一张脸上血色尽失,瞧着十分狼狈。 秦老夫人再不复往日的端庄自持,直接扑过去抓住她的手,哭道:“清姐儿,你糊涂啊!” 她说完这话,又看向外面的丫鬟道:“都楞着做什么,快找大夫来!” 秦毅皱眉,沉声道:“来人,将王姨娘送回房中,不准请大夫,生死由命。” 眼下她喝了毒酒,若是不请大夫,那必然是要没命的! 第177章 母亲年纪大了,静养吧 到了这会儿,秦老夫人也顾不得其他了,走到他面前,死死地抓住秦毅的手,哀求道:“秦毅,算是我这个老婆子求你了,我不求你给她一个活路,让人将她送到祖宗那里去反省行不行?” 若是让王婉清在府上,那必然是没有大夫敢上门的,毕竟有秦毅坐镇,今日雷厉风行,哪有下人敢违抗他? 可若是将人送到家庙可就不一样了,那里离城中还有很长的距离,秦老夫人若是真的想做点什么,便十分的方便。 她怕秦毅不答应,含着眼泪道:“不论生死,对外只说她病逝,从此平原侯府再无这个人,便是她真能熬过这一关……也必不叫你再看见,这样总行了吧?” 这已经是她在现下情形里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秦毅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不过与此同时,却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母亲这些年辛苦了,您身体原本就不好,便在府上好生静养吧。” 那一刻,秦老夫人似是突然老了十多岁,她知道这是秦毅的妥协,点头道:“也好,鸢姐儿这孩子性情急躁,我正好也可以好好儿教教她规矩,权当做是给我这老婆子解闷儿吧。” 这事儿就这般敲定了下来,秦老夫人命人将昏迷过去的秦红鸢带回了自己的院子。至于生死不明的王婉清,则被人送去了家庙。 当天晚上,平原侯府的下人便报了王婉清的死讯。 而平原侯府里,也随之来了一场大清洗。 前世里父亲回来之后的一幕幕还在秦怀玉的记忆里,不过因着今生母亲身体康健,所以并未记忆中的血流成河,然而府上被抓起来审问之人仍旧不在少数。 一时之间,府上倒是人人自危,庄月兰也有些担忧,反倒是秦毅混不在意,吩咐了亲卫将下人抓起来,自己则是迎上了诊完脉的大夫。 “大夫,内子的身体当真没有大碍么?” 先前秦怀玉虽然一直宣称母亲体内的毒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可秦毅却始终不放心,他今日是提前回来的,原本只是想要回府看一看,后日再跟大军汇合,谁知却正看到府上出了这样的大事。 那会儿他是气糊涂了,不管不顾的要去让人请太医。现在清醒下来,到底是没有拿着自己的牌子去请太医,不过却是让亲卫去请了自己信得过的大夫前来。 听得秦毅问话,那大夫顿时抚着胡须轻笑道:“侯爷放心,夫人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最近天干,她有些虚火旺盛,待老夫开一贴药,喝下去便没事了。” 闻言,秦毅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她体内的毒……也没事了么?” “毒?” 那大夫一愣,下意识道:“侯爷,恕老夫医术不精,并未发现夫人体内有中毒的迹象。不只是哪位高人看出来的,可有说其他的症状么?” 秦毅听得这话微微一怔,他一向信任这个大夫,此时听得他这么说,便知道女儿所言非虚,怕是真的遇上神医了。 念及此,秦毅心中顿时觉得安心了许多,因点头道:“无妨,只是家中生了宵小,本侯不大放心,有此一问。既然内人无事,本侯便放心了。” 听得这话,那大夫抚须一笑,道:“侯爷大可放心,夫人身子无碍。” 府上此时的氛围算不得好,便是相隔甚远,这大夫也能隐约听到飘来的惨叫声。高门侯府中阴私事多,因此他也不多留,将开好的药方交给下人,便由着下人的引领告辞了。 等到那大夫走了之后,秦怀玉这才笑道:“父亲现下可是相信我了?” 闻言,秦毅也不由得好奇道:“你们所说的神医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真有此才能?” 秦怀玉这会儿也不瞒着他,将自己寻找寻医问药的过程说了,只说自己瞧着母亲神情不对,且发现府上丫鬟鬼鬼祟祟,之后又点了一笔顾明渊的功劳。 待得听到她寻到的神医竟然是张成林,秦毅双眸顿时亮了起来,问道:“可是那位传说中的神医张成林?” 见秦怀玉点头,他连连抚掌道:“我儿当真是好本事,早听说西楚有位神医,只是行踪不定,本侯一直想去拜会却都没有机会,不想竟被你寻到了。” 他夸了一番秦怀玉,就听得秦怀玉嗔道:“爹爹现在说的好听,也不知方才是谁在怀疑我呢。” 见状,秦毅笑道:“是为父的错,给你赔礼道歉如何?” “夫君——” 庄月兰见他们父女胡闹,越说越不像话,不由得扶额笑道:“这丫头都是被你惯坏了,哪儿有当爹的给她赔不是的?” 闻言,秦毅嘿嘿一笑,道:“眼前这便有一位。” 那话音里,还十分的骄傲。 见他这模样,庄月兰越发无语,抿嘴笑道:“你们呀。” 才说到这里,就见庄嬷嬷从门外走进,恭声道:“侯爷,夫人,被关押起来的那些仆从多半已然招认,现下该如何处置?” 庄月兰闻言,刚想起身,却被秦毅给拦住了:“你好生歇着吧,这事儿交给本侯。” 对庄月兰的脾气,他是清楚的,知道按照她的心性,此时必然不会处置的太过干净。 眼见得秦毅出去,庄月兰一时有些担心,秦怀玉见状,轻声安抚道:“母亲,您就放宽心吧,难不成还不相信爹爹么?” “我相信他,只是……他到底是男儿,插手后宅之事,若传扬出去,于他的名声不利。” 见庄月兰皱眉,秦怀玉走到她的身后,伸出手来替她捏着太阳穴,一面轻声道:“母亲放心,父亲自有计较的。” 庄月兰的猜测并没有错,秦毅出手,便将府上以铁血手段彻底的清理了一番,被发卖送监之人,将近府上一半。 经了这一番之后,府上较之前可谓是干净多了。 秦怀玉知道这些人是罪有应得,再加上亲眼得见前世的腥风血雨,并不觉得这会儿秦毅做的过分,可庄月兰却是越发的愁眉不展。 第178章 爹爹都处理完了? 秦毅这般铁血,将府上当军中那般行事,如今将钉子倒是拔干净了,可这些人里,可是有来自各处的钉子,不止是平原侯府自己人按插的。 “你父亲,到底有些莽撞了。” 他的确是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可府上有些钉子,是为了平衡势力的。 秦怀玉听得她的话,便明白了母亲在想什么,因轻声道:“母亲放心,父亲这样也未必尽是坏事,有些人在府上久了,如同身上腐肉。父亲这次得了机会将之连根拔起,日后咱们府上才会成为铁桶一块,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闻言,庄月兰的眉心松开了一些,道:“倒是也有道理。” 见状,秦怀玉又轻声安抚道:“父亲在军中多年,又身为主帅,那些大事都可以英明决断。府上这些不过小事儿,他更是有分寸的,您就不必担忧这么多了。” 听得这话,庄月兰又叹了口气,道:“我自然知道他有分寸,可他今日做事,却是太过莽撞了。且不说今日清洗家中的事情,单说大军还未进京,他竟然先行回来,若是让陛下知道,怕是要心中不悦的。” 方才秦毅说了寥寥数语,解释清楚了自己为何会提前回来,庄月兰才知道他竟然是偷偷回来的! 自己偷着回来就算了,竟然还让秦怀桑替他盯着大军行程,这个爹当的实在是有些不靠谱。 听得这话,秦怀玉不由得偷笑,轻声道:“爹爹挂念您不好么,他可是为了您才提前回来的。风尘仆仆赶回来,后日还得提前回去跟大军汇合,再重新进京,这般辛苦,可不是为了换来母亲的埋怨的。” 庄月兰听着她开始的话还有些脸色缓和,待得听到最后,再看女儿促狭的模样,哪里不明白,当下便轻拍了她一下,嗔怪道:“你呀,浑说什么呢!” 秦怀玉嘿然一笑,道:“母亲,女儿说的难道不是实话么。” 她说这话,不过是为了让庄月兰放松,不要想那么多,这会儿见她眉眼里果然都剩下了无奈的笑容,心里也放松了下来。 毕竟,外面闹得动静的确是有点大,她说这话也是为了让母亲可以转移注意力。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府上各处的灯笼都亮了起来,偌大的室内更是照的亮如白昼。 那些哭嚎声已然远去,天地之间一片寂静。 而这样寂静之中,男人的脚步声就显得十分的明显。 “给爹爹请安。” 见秦毅走进来,秦怀玉笑着行礼,问道:“爹爹都处理完了?” 秦毅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桌上未动的饭菜,道:“怎么没吃饭,可是不合胃口么?” “母亲要等您一起呢。” 秦怀玉笑着走过去,道:“爹爹若是忙完了,咱们就快些吃饭吧。” 秦毅浑身的腥风血雨在进屋的瞬间就收敛干净,眉眼中也只剩下了一片柔情。 仿佛先前那个以强势手段清扫家中的人,并不是他。 见秦毅点头答应,庄月兰吩咐下人添置了碗筷,三人这才坐到了桌子前。 丫鬟端来了药碗,庄月兰将之喝完,一抬头见秦毅看自己,不由得笑问道:“夫君看什么?” 秦毅摇头,蹙眉问道:“怎不给夫人端蜜饯?”他的记忆里,庄月兰似乎是极怕苦的,丫鬟是怎么伺候的,竟连这个都忘记了。 闻言,庄月兰的脸先红了红,轻声道:“不过一碗药,怎么就需要蜜饯了。” 秦毅的心却是骤然一空。 是了,按照秦怀玉所说,自己走后不过一年,她便缠绵病榻,这两年日日以药当饭,连这苦涩都习惯了…… 念及此,秦毅的戾气几乎压制不住,觉得先前处置那群下人的手段还是轻了。 庄月兰到底跟他做了这么多年夫妻,哪儿看不出来夫君在想什么,她转移话题道:“妾身有些饿了,咱们用饭吧。” 她的柔声细语将秦毅的神智拉了回来,因点头道:“好。” 等的吃完饭,秦怀玉自知父母有许多话要说,便行了礼回自己房间去了。 秦毅一日风尘仆仆,到现在衣衫未换,庄月兰命人打了水来,让他去洗澡换了衣服,自己也洗漱换了寝衣。 屏退了下人之后,庄月兰站在衣架前,手指拂过秦毅穿过的衣服,一时有些发愣。 闪着寒芒的兵器就随手扔在桌子上,大刺刺的昭示着男人的回归。 到了这会儿,她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夫君回来了。 这不是她三年来无数次梦中所见,而是真真正正的他。 一双有力的手突然从背后搂住她,庄月兰身体一颤,便感受到男人强壮而有力的心跳。 “在想什么?” 男人的声音浑厚而低沉,恍若一颗投入到湖面上的石头,搅的她心中一圈圈波纹,不得安宁。 “没,没想什么。” 被秦毅这么抱着,庄月兰整个人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呐呐道:“夫君,夜深了,咱们该安歇了。” 秦毅转到她的面前,看着他的发妻脸上灿如云霞,突然便咧嘴一笑:“嗯,是该安歇了。” 下一刻,庄月兰便觉得身子骤然腾空,下意识的搂住了秦毅的脖子,嗔怪道:“你,你做什么?” 秦毅脸上笑容不变,一双虎目之中似是烈火燎原:“就寝。” …… 秦毅是偷偷回来的,但是他回来之事瞒的过别人,昨日那么大的动静,却是瞒不过府上之人的。 因此第二日一早,庄月兰才起床,就听得丫鬟来回禀,道是:“三夫人来了,说是来看看您。” 庄月兰扶着有些酸疼的腰肢,眉心微不可查的一皱,还不等她开口,就听得秦毅道:“就说夫人身子不适,改日再见吧。” 他的话音还没落,就被庄月兰悄然掐了一把,瞪了他一眼,对庄嬷嬷道:“将人请进来吧。” 夫人那含羞带怒的眼神,让秦毅越发神清气爽,况且自家爱妻那一点点力道,给他挠痒痒还差不多。 因此秦毅格外厚脸皮的蹭了过去,轻声道:“你不舒服,还是多睡一会儿吧,这么早起来见人做什么。” 第179章 出去练剑去 这个人啊,说话倒是很体贴,可是,若不是因为昨夜里某个人的可劲儿磋磨,庄月兰何至于不舒服? 她瞪了一眼某个毫不自觉的罪魁祸首,推了他一把道:“夫君不是一向早上闲不住么,出去练剑去。”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秦毅无趣的摸了摸鼻子,三年未见,他更有兴趣的是眼前的娘子,奈何自家夫人脸皮太薄,眼见得有要发怒的倾向,他还是乖觉的出门去了。 顺便,去瞅瞅闺女。 才出门,正跟三夫人打了个照面。 “给大哥请安。” 对于这个弟妹,秦毅见的次数其实并不多,不过从打扮上分清楚是秦烨的正妻,因点头道:“嗯,你嫂子在里面呢,进去吧。” 他说完这话,便转身出了门,不想到了女儿这里,却正见她这儿也有客人。 “给父亲请安。” 一旁的四小姐秦红菲,也连忙站起身来,带着几分忐忑道:“给大伯父请安。” 对于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大伯父,秦红菲自幼就怕,总觉得他身上血腥味儿跟洗不干净似的,瞧着就吓人。 侄女儿在此,秦毅自然不能跟女儿说什么,因点了点头,道:“嗯,不用拘束,你们且聊着吧。” 只是出门的时候,秦毅到底是叹了口气。 三房的人怎么这么不讨喜,一个缠着他媳妇一个缠着他闺女,得,还是老老实实练剑去吧。 父亲走之前那颇为遗憾的一眼,秦怀玉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她略微一想,便知道怕是三婶也去找母亲去了。 而等到秦毅走了之后,秦红菲才敢接着方才的话题道:“祖母前些时候还好好儿的,怎么就突然生病了呢?” 从方才秦红菲来了之后,便试图在秦怀玉这里打听秦老夫人的消息。 这会儿见她被打断了还不死心,要继续询问,秦怀玉心不在焉,淡淡道:“祖母年纪大了,不舒服也是有的,你既然关心她,不如多去给祖母请安。” 闻言,秦红菲顿时讪讪笑道:“晨起的时候我跟母亲去请安了,只是未曾见到祖母,想来是她疼惜我们小辈儿,怕过了病气吧。” 听得这话,秦怀玉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并未接口。 今日晨起,秦老夫人便让人给各个院子里传了话,道是她近来身体不适,需要静养,所以以后每月初一去她房中请安便可,其他时间不必过去。 不过,且不说她先前身体还好好儿的,单说这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为何又让人将秦红鸢的一样物件都搬到了宁安堂里去? 因着秦红菲年纪小,所以张金桂并没有跟她说的太多,秦红菲一知半解,心里藏了许多的问题。恰好张金桂让她过来跟秦怀玉拉近关系,她便借着这个由头过来问秦怀玉,谁知对方也没有告知的意思。 秦红菲心里有些不舒坦,面上却是仍旧笑道:“大伯父这番回来,想来朝廷又要有封赏了吧?” 要知道,自幼她最羡慕的就是这个大堂姐,因着大伯父是平原侯,又是赫赫威名的武将,所以每次皇上的上次都是不计其数,让她每次看的都眼热。 听得秦红菲的话,秦怀玉脸上仍旧带着散漫的笑:“四妹慎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可妄自揣度。” 她一句话将秦红菲想要问的话给堵了回去,秦红菲噎了一下,点头道:“嗯,是妹妹鲁莽了。” 只是心里越发的怨起了秦怀玉。 这厢的秦红菲在碰壁,而那边的沧澜院倒是笑声不断。 不过,基本都是张金桂在笑。 “大哥能够平安归来,可见是福大命大的,此番他得胜回朝,大嫂的好日子可要来了。” 听得张金桂带着讨好的话,庄月兰嘴角依旧温婉的笑着:“西楚得天庇佑,夫君能够得胜,也是我朝气数宏盛。再者咱们的日子一向不差,以后自然会越来越好。” 她跟张金桂打着太极,虽然说话柔软,却让人有一种距离感。 然而张金桂就像是感受不到一样,仍旧脸上笑意不断:“那是自然,不过大嫂也是造化大好福气的,那等小人才不会得了手去。” 她说的是王婉清。 昨夜里被波及到的人,也有三房插的钉子,纵然被处置了,可这依旧没耽误张金桂收到消息。 这会儿她像是不知道自己的人被处置了一般,叹了口气道:“只是这番事情,到底让人觉得后怕。说到底,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那些妾侍原本不安好心,好在大嫂您没事儿,不然可就叫人后悔莫及了!” 说到后面,张金桂的声音里又多了几分恼意。这些年来,若说最受妾侍困扰的,可就属她了。 毕竟,谁不知道这位秦三老爷别的本事没有,可是最爱收集各色温香暖玉的。他们三房里面,有名分没名分的足足七八个,这还是在张金桂严防死守,不准那些勾栏院妓子进府的结果。 不然,他们三房就更加乌烟瘴气了。 不过,这次庄月兰出事,倒是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借口收拾那些小贱人们。 张金桂心里打定了主意,倒是不那么急切的收拾人,眼下大哥回来,以他的名望,约莫自家夫君的官职还能往上提一提。 再者,秦老夫人吃了这么大的一个瘪,日后掌家的必然是大嫂了,她跟庄月兰处好了关系,日后在府上也能站的再稳当一些。 听得张金桂这话,庄月兰淡淡一笑,道:“这事儿已经过去,相干人员也已经被处置,便不必再提了。” 她知道张金桂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听说了昨夜出的事儿,所以过来探听消息罢了。 “还是大嫂你心地仁慈,只是以后还是要当心些的好。” 她是知道消息的,昨儿夜里便有人回来报丧,说是那王婉清到了家庙没多久就死了,而秦红鸢也被接到了秦老夫人身边住,约摸着是怕庄月兰会报复到这个孙女儿的身上。 张金桂心中冷笑,也就是庄月兰手段太过绵软,若是自己,莫说今日的祸事了,当年压根就不会让人生下孩子! 第180章 张金桂的盘算 不过这样也好,现下秦老夫人不出门、王婉清身死、二房的刘月娘带着孩子回娘家,那自己的机会可就来了。 “多谢三弟妹的好意,我心领了。” 见庄月兰笑的温婉,张金桂连忙道:“咱们都是一家人,哪里用客气呢。不过大嫂还是要好生修养才是,若是有什么事情忙不过来的尽管差遣我,我闲着也是闲着,正可以帮你的忙。” 她心没那么大,哪怕能管一两样事情,可都是油水呢! 听得这话,庄月兰点头一笑算是答应下来,道:“有劳弟妹了。” 至于要不要用她,那便是另外一件事了。 张金桂目的达到,略微跟她寒暄了一阵子,便借着让庄月兰好好休息的由头,起身离开了。 等到她走了之后,庄嬷嬷走到窗前,将窗户稍微通风,散去张金桂身上的胭脂粉味儿。 庄月兰一向不大喜欢这么浓烈的香,见状笑道:“不必,怀玉先前不是送来了一盒香么,将那个点上吧,我倒是挺喜欢那个味道。” 闻言,庄嬷嬷顿时笑着应了,一面道:“老奴也很喜欢这个味儿呢,听说这香料不但静心凝神,还能调养身体,如今在京城风靡,屡次卖断货呢。” 她说到这里,又不由得夸赞道:“说起来,大小姐真有本事,这才短短数日,竟然当真叫那香料铺生意兴旺。到底是您的女儿,聪慧无双,跟您一脉相承呢。” 听得这话,庄月兰眼底也满是笑意,因回头道:“嬷嬷这话跟我说便是了,可别让那皮猴儿听见了,不然尾巴非得翘到天上去呢。” 只是心里也是自豪的,先前把铺子给她,也不过是让她随便玩的,谁知这丫头竟然真的做成了,倒是叫自己刮目相看。 见夫人嘴角带着笑意,庄嬷嬷微微一笑,也不多话,只将香料点上了。 而那厢的张金桂才回了自己的院子,就看见秦红菲后脚跟着自己进了门。 见她回来,张金桂眉头一皱,顿时嗔道:“你这丫头,不是说让你在你大姐那里多待一会儿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闻言,秦红菲撇了撇嘴,径自坐在位置上,捏了一块点心吃了,带着几分不耐烦道:“人家压根就没拿我当妹妹,连说话都对我不屑一顾的,待在那里做什么。” “你这蠢丫头,难不成你还指望着她来讨好你不成?”张金桂见女儿的态度,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如今这情形,京城中不知多少名门贵女想要跟她套近乎,你这般得天独厚的优势,只要把握好时机跟她处好关系,日后有你的好处呢。” 听得这话,秦红菲不耐烦道:“那秦怀玉为人傲气,谁愿意贴谁去贴着,我才不要上赶着去讨好她呢!” 别的不说,单说她今日在那坐了一会儿,就觉得受不了了。还让自己讨好她,凭什么? 都是秦家的女儿,难不成就因为大伯的身份高,自己就得去巴结秦怀玉不成。 再者说了,她又不像是秦红瑶那样的性子,也讨好不上啊。 见秦红菲气呼呼的模样,张金桂不由得叹息,想要说她几句,却见女儿脸上神情不大好,又恐怕让对方起了逆反的心思,因怒其不争道:“你这个糊涂东西,跟着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只是说几句好听的罢了,值得什么?” 对于她的话,秦红菲不以为意,撇嘴道:“我才不去呢。”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正是娇气的时候,哪里肯对人低声下气,到底是没将张金桂的话放在心上。 见状,张金桂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想说什么,却见秦红菲已然起身道:“母亲,我今日起的太早,这会儿有些累了,就先回去歇着了。” 眼见得女儿竟然就这么走了,张金桂越发的觉得无奈,好在她跟庄月兰的关系还算尚可,再者如今府上只有她跟庄月兰,自己这边多下些功夫,想来小孩子们的关系便是差一些也无碍的。 念及此,张金桂才放下心来,正巧奶嬷嬷领了她的小儿子秦怀柏来了,他今年才一岁多,走路有些跌跌撞撞,话也说不全,正是淘神的时候。 张金桂搂过小儿子哄着,倒是将女儿这事儿撇在一旁了。 …… 秦老夫人晨起命丫鬟将前来请安的子孙们挡回去之后,倒是当真做出了一派再不管事情的模样来。 秦红鸢昨夜里磕头磕昏过去,其后迷迷糊糊时丫鬟给喂了药,等到她彻底清醒的时候,已然是第二日的傍晚了。 天色昏昏沉沉,夹杂着呼啸的北风,室内的地龙烧的格外热,然而却挡不住她体内涌上来的寒意。 腹中饥肠辘辘,脑袋疼的几乎炸开,而昨夜的事情,更是让她的双眸赤红。 先前因着昏迷而忘却的事情,现在却是都记起来了。 她的母亲…… 已经被灌了一碗毒药,死了! 秦红鸢霍然掀开被子,跌跌撞撞的出门,谁知却被金苗拦住了去路:“二小姐,您这是要去哪里?” 室外的冷风如刀,让她打了一个寒颤,秦红鸢这才发现自己是在秦老夫人的院内,红着眼睛道:“我要去找祖母。” 现下,她也只有祖母可以依靠了。 到底是秦老夫人疼爱了那么多年的孙女儿,见秦红鸢进门之后不说别的,只是扑到自己怀中悲声大哭,秦老夫人倒是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被人死死地捏住一般,胸口一阵疼痛。 她爱怜的抱着秦红鸢,轻声安抚道:“好了,哭出来就没事了。” 许是秦老夫人的声音安抚了她,让秦红鸢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良久,她才抬起来血红的双眼,颤声道:“我娘被人害死了,都是她们!” 是庄月兰跟秦怀玉,如果不是她们,娘亲就不会死! 而此时的秦红鸢,显然是忘记了,若不是王婉清意图下毒谋害庄月兰母女,就不会落得被灌毒药的下场。 秦老夫人摸着她的头,眼眸内满是幽幽的光,却是未发一言。 第181章 王婉清没死 昨夜的事情,被逼迫妥协的不止是王婉清这一件事,还有自己让出来的管家权。 虽说老平原侯早已故去,按照规矩,应当是庄月兰这个正经的主母来管家。可是这些年来,秦老夫人为了自己的儿子,从来都是将主要的大权抓在自己的手上,不肯放松的。 尤其是这两年庄月兰身在病中,更是给了秦老夫人培养自己心腹的机会。 可是昨夜里秦毅的一番铁血整顿,不但挖掉了她辛辛苦苦埋下来的钉子,还将管家权还给了庄月兰。不止如此,就连自己,都在妥协之下,被迫从此不再管家。 虽说当时她是为了王婉清母女,可是想到这些事情,秦老夫人还是觉得心中一阵的窝火。 这么多年来,她还是头一次吃这么大的亏! 秦红鸢后知后觉的感受到祖母的怒火,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问道:“祖母,您怎么了?” 秦老夫人这才回过神来,想要说什么,却听得门外响起脚步声,旋即便有金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老夫人,奴婢有事情回禀。” 金玉是她的心腹,昨夜里就被派出去跟着王婉清去了,到了这会儿回来,想必是有消息传来了。 果然,等到秦老夫人让金玉进门之后,便见她一脸喜色的跪在地上,小声回禀道:“老夫人大喜,王姨娘的命保住了!只是她中毒太深,所以现下还在昏迷之中,不过奴婢找去的大夫说,应当是不会再有性命之忧了。” 按照秦老夫人的吩咐,白日里的时候,已经有被贿赂的家奴回来禀告消息,道是王姨娘已经死了。正如秦老夫人昨夜里所说,哪怕是王姨娘醒过来,她也不再是平原侯府的姨娘,所以死讯是一定会报来的。 这会儿传来的,才是真实的消息。 秦老夫人也没打算这件事会瞒住秦毅,不过是为了做给外人看的罢了。 只是白日的时候,王婉清的确是生死未明 因此这会儿听到这话,秦老夫人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捏着手里的佛珠道:“留了命在就好,以后看她的造化吧。不过你们以后也留神些,府上的王姨娘已经死了,以后再也没什么王姨娘了。” 金玉点头道:“是,奴婢记住了。” 说起来,那王婉清也是命大,先前将药端给庄月兰的赵婆子,因为胆子小,所以将那药量用水稀释过,她并不知道自己端过去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毒药,却因为心虚而下意识做了这个举动。 谁知正是因为这件事,竟然给王婉清留了一条活路来。 秦红鸢醒来之后,便一直以为自己的娘亲竟然死了,到了这会儿听到金玉的话,还觉得脑子里是懵的。 直到金玉出门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直接扑到了秦老夫人的面前,带着哭腔问道:“祖母,祖母,我是听错了么,娘她还活着?” 听得她这话,秦老夫人挥手,让房中剩余的下人都出去,等到房中只剩下她们祖孙二人的时候,方才沉声道:“鸢姐儿,你要记着,你的姨娘已经死了。活下来那个,只是王氏。” 秦红鸢楞了一下,顿时明白了秦老夫人的意思,先是点了头,继而又咬了咬唇,问道:“祖母,为什么?” 不用秦老夫人回答,只看对方的眼神,秦红鸢就懂了。 自然是因为,这件事中,母亲不但没做成功,还给人留了把柄。 谋害主母,王婉清必死无疑。 她很快便自己想通了其中关节,跪在秦老夫人的面前,认认真真的磕头道:“祖母,谢谢您。” 如果没有秦老夫人,王婉清活不下来。 见秦红鸢的眼睛肿的像核桃,秦老夫人也有些不大忍心,亲自将她扶了起来,放柔了声音,叹了口气道:“鸢姐儿,你娘这一条命,暂且算是安全了。再者她做了错事,换一个身份活着,说不定倒比以前更好一些,只是还不可大意。但有一件事你却是要知晓的。” 秦老夫人说到这里,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直视着秦红鸢的眸子,沉声道:“鸢姐儿,从今以后,她是福是祸,可就要看你了。” 若秦红鸢能够一飞冲天,王婉清必然也可以跟着翻一翻身。可若是秦红鸢从此被人掌控万事不得已,那么王婉清的下场最好也是现在的状态了。 听得秦老夫人的话,秦红鸢只觉得自己的心中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郑重道:“祖母放心,我一定听您的话。娘亲的仇,我也一定会报的!” 只要攀上了六皇子这棵大树,今日这些所受的屈辱与苦楚,来日她定然一笔笔的连本带利的讨要回来! …… 宁安堂里背地里在酝酿着阴谋诡计,只是面上却是做了一副要从此与世无争的模样来。 秦毅到底顾忌着这是自己的继母,老弱妇孺跟才及笄的庶女,他自认为这二人翻不出什么浪来,便留了三分面子在,没有将人安排进院子,只在外面守着。 在得知王婉清逃过一劫之后,秦毅倒是留了个心眼,命人暗中监视着,且下了一道死令:若有异动,即刻诛杀。 秦毅是暗中回来的,纵然头天晚上因着事急从权,闹出了那样大的阵仗,可接下来的两日,他都命人做了一副自己又急匆匆离开的假象,是以除了主院里的人,其他人也都以为这位平原侯在一番铁血之后,竟然就这么走了。 只是那血腥场景还历历在目,幸存下来的奴才们倒比先前还安稳几分。 不管暗地里是如何的风云,至少表面上,平原侯府是平静了下来。 庄月兰命庄嬷嬷叫了人牙子来,在府上添置了一批奴才们,预备着教好了再去填上各处的空缺。 而秦毅,则是窝在房中,隔着碧纱橱,隐约的看着自家媳妇精干的处置事务,到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有父亲陪着母亲,再加上父亲的目光太过火热,连带着自己这个女儿都往后排了排,秦怀玉深知不能做父母之间的碍事者,除了头一日跟父亲谈心说话之后,便格外识趣儿的出门去了铺子里。 第182章 哥哥回来了 至于她用的理由是:“母亲这里有父亲帮忙就够了,女儿还要去看看铺子里的生意如何呢。” 她这话倒不完全是借口,先前那个香料卖的格外好,短短数日就进账了几千两,不过与此同时也出现了一些问题,让头一次经商的秦怀玉在焦头烂额的同时,又起了浓厚的兴趣。 眼下香料生意终于进了正轨,倒是给了秦怀玉一种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在做生意上面还算是有点天赋,打算将那些平日里的小聪明全部用在这上面,好借此机会来发家致富。 不过有没有发家致富暂且不说,可是这些事情占据了秦怀玉所有的精力却是真的。 而与此同时,又让她觉得格外的骄傲。 毕竟,这些事情,可都是在她付出辛苦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银子回报自己的。 两日后,秦怀桑带着大军回城,而秦怀玉忙到了临近正午,听得外面人声鼎沸,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竟然是哥哥带着将帅们已经进城了! 此番带回来的将士们,多半已经驻扎在了城北大营之中安置妥当,爹爹昨夜里就已经连夜去了城外,跟哥哥汇合。 上午的时候,替皇帝宣旨的礼官们则是在城外宣旨送酒,之后将人一路迎进了城中。 秦怀玉早起时还惦记着,要忙完手上的事情,便直接去城外看热闹。 谁知到了这会儿才想起来,听到外面的人声喧嚣,她连忙扔下手中的账本,快步跑了出去。 百姓们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只是都自觉地站在路旁,给那些功在社稷的武将们让出了一条路来。 秦怀玉出来的时候,正看到那骑着高头大马的武将们经过。 为首一人,身着银色铠甲,在日光下闪着寒芒,一张脸如雕刻过的山石,坚毅之中带着冷意。 那人是眉眼仿佛一副上好的泼墨画,浓墨重彩的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一个绝世风姿的男人来。 赫然是秦怀玉的嫡长兄,秦怀桑。 见到那人的瞬间,秦怀玉便仿佛被人钉在了原地一般,非但一动不动,就连呼吸都 变得格外困难。 满心满眼的都成了眼前的人,记忆中最后一次见他的画面跟眼前渐渐重合,让秦怀玉的眼前视线都模糊了起来。 那金豆豆一颗颗的往下落,她随意的在脸上抹了一把,浅色的衣袖顿时濡湿了一片。 秦怀玉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咬着下唇,强忍着才喊出那一声哥哥。 周遭的欢呼声尽数远去,秦怀玉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骤然扭身去了后院。 后院通着另外一条路,秦怀玉翻身上马,骑着快马便抄了近路回了平原侯府。 哪怕是她现在急切的想要抱一抱哥哥,还感受这是活生生的人,此时也还残存着几分理智,知道自己现下就算是在街上拦住了秦怀桑,也不能跟他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更何况,眼下这还跟着朝廷派来的礼官呢。 这一路的风声呼啸,秦怀玉却都感受不到,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便是她的哥哥。 她所过之处带起了一阵风,马儿停在侧门的时候,正看到正门打开,秦毅等人一同走了进去。 “你这丫头,怎么头发都乱了?” 庄月兰正在房中吩咐下人们事情,见到秦怀玉突然旋风似的跑进来,顿时吓了一跳,待得看清楚她的模样后,又是好笑又是气的问道:“怎么回事,早上出去的时候不是好好儿的,可是见着你哥哥了?” 早起的时候,她原本是要让秦怀玉跟着在府上等着秦怀桑他们回来的,可是秦怀玉偏不,说是要早些看到哥哥才安心,一溜烟的去了铺子里,说什么等在城外看到哥哥的威风再跟着一起回来。 这会儿她倒是听说丫鬟来回禀,说是侯爷跟世子已然进了正门,所以便以为女儿是瞧够了热闹了。 秦怀玉的眼眶微微的有些发红,不过鼻尖和脸颊也被风吹红了,那哭过的痕迹倒是瞧着不甚明显。 听得庄月兰的话,秦怀玉点头又摇头,不知想起了什么,又道:“母亲,我先进去梳洗一番。” 她便是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下的模样必然十分糟糕,这样的情形见哥哥,定是不成的。 时隔这么久,再见秦怀桑,她希望哥哥见到的自己,至少不要那么狼狈。 眼见得秦怀玉又进了内室,庄月兰不由得好笑的摇了摇头,只是自己的手也有些微微的发抖。 先前已然见过夫君,如今想起来儿子,却是比夫君更多了一分担忧。 那是自己疼到心底的儿子,在边疆三年,打仗无数,也不知现下是个什么模样了? 她才想到这里,就听得门外脚步声杂乱前来,继而便见门帘被挑开,一张被晒成小麦色的青年走了进来。 “给母亲请安。” 见到庄月兰,他的眼眶一红,声音却是格外沉稳,听不出任何异样。 反倒是庄月兰,在见到来人时,瞬间就落了泪。 “我的儿……” 三年了,眼前的青年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模样,眼神坚毅,肩膀宽厚,带给人无限的安全感。 庄月兰扶了他一把,握住秦怀桑的手,想要说什么,却是欲语泪先流。 还是秦毅有些不满妻子的目光只给了儿子,咳嗽了一声,上前来替她擦了眼泪,一面道:“他这不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么,莫要哭了。” 先前见到自己的时候,庄月兰都没有哭得这么厉害,见到这小兔崽子,倒是哭得这么起劲儿,可见相较于夫君,还是儿子更让她牵挂。 平原侯面上古井无波,心内实则已然翻起了醋浪滔天来。 庄月兰此刻满心满眼都是儿子,自然感受不到,然而这不代表秦怀桑看不出来。 毕竟,同上过战场的父子,早已将对方的眼神琢磨的十分通透,现下见到父亲这样,他不由得笑道:“父亲说的是,孩儿平安归来,母亲也可以放心了。是了,小妹呢?” 第183章 秦怀桑 听得他提起来秦怀玉,庄月兰这才收敛了几分泪意,笑道:“你妹妹的头发乱了,说是要见你不能马虎,正在内室梳洗呢。” 闻言,秦怀桑挑眉一笑,道:“没想到这几年不见,小妹倒是有几分女儿家的做派了。” 早先他离开京城之前,秦怀玉还是一个假小子的模样呢,穿着男装跟着自己混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哪儿在意过自己衣服脏了头发乱了? 这么久没见妹妹,秦怀桑心中生出几分感慨来,如今再听得母亲的话,顿时带着促狭的笑容,抬脚去了内室。 谁知才进门,就看到一个泪流满面的女子正对着门口,跟自己四目相对。 秦怀玉先前便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仪容,她原本是要去外室的,可是却在听到哥哥声音的时候,竟然近乡情怯,连脚步都挪不动了。 毕竟…… 前世里,她亲眼看着秦怀桑为了救下自己的尸身,而甘愿赴死的! 对于父亲的死,她只知道带回来的消息,并未见证当时的惨烈。然而秦怀桑,却是她灵魂飘荡的时候,亲眼目睹。 且一次次的魂魄穿过对方的尸身,却只能任由他倒在地上,被万箭穿身,不得好死。 耳边回荡着秦怀桑的声音,眼前似乎又成了那一片人间地狱的景象,秦怀玉仿佛入了魔怔,一时竟不敢动弹,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将珠帘挑开。 之后二人的目光相接。 秦怀桑先发现她的异样,嘴角的笑容也僵硬了几分,带着关切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下一刻,便见秦怀玉径自便扑了过来,直接扎在了他的怀中。 “大哥!” 那一声里面带着委屈心酸悔恨与痛彻心扉,听得秦怀桑的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秦怀桑原先的戏谑都收敛的干干净净,唯独剩下了几分不安和焦灼,他分辨的出这哭声里的悲伤,却又格外的疑惑,为何她会这样子? 然而不管他怎么询问,秦怀玉都只是抱着他痛哭失声。 最后连庄月兰跟秦毅也都走了进来,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倒是猜出了几分女儿的心思。 到底是不满十六岁的小姑娘,虽然瞧着面上是个厉害的,可是经历了被追杀和下毒的事件,怕是被吓到了吧。 念及此,夫妻二人也上前轻声安抚起了她。 秦怀玉情绪失控只在一瞬间,真真切切抱住哥哥的时候,手上力道极大,恨不能回到前世那一瞬间,替他将所有的箭都挡下。 然而大抵是大哥身上铠甲冷冽的气息,和大哥温热粗粝的手上温度,都让秦怀玉的心逐渐屁股下来。 是了,那些事情,现在都还未发生,而且今生,也定然不会发生! 耳边还传来秦怀桑轻声慢语的安抚:“怀玉别怕,哥哥就在你身边呢。” 虽然不知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可秦怀桑却知道,她一定是受了很大的伤害,所以便下意识的安抚起了她。 再听到父母的手心都落在她的身上,母亲更是拿着帕子替她擦眼泪,一面温柔道:“这么大的孩子了,还跟你哥哥撒娇,羞不羞?” 闻言,秦怀玉顿时有些郝然,从秦怀桑的怀中直起身子来,往后退了一步,轻声道:“我只是看见哥哥,太开心了。”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水,一双眸子被泪水浸润过,显得越发多了几分可怜。 当年那个野小子一样的秦怀玉,现下倒是成了娇弱的需要保护的妹妹了。 秦怀桑心中感慨良多,伸出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小丫头,不知羞。” 若是以往,怕是秦怀玉早就龇牙咧嘴的拍他的手了,只是如今,她却只是看着秦怀桑,带着近乎虔诚的郑重,道:“哥哥能够平安回来,真的是太好了。” 这话像是有人拿了一把刷子在他的心上拂过,秦怀桑只觉得心底一片柔软,先前打趣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勾起一抹笑意来,接过母亲手中的帕子,将她脸颊上的泪水擦去,点头道:“嗯,哥哥回来保护我们家怀玉了。” 他不在的这三年,这丫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眼前这个小可怜的模样? 但不管她经历了什么,也不管是谁欺负了她,自己现在回来了,就必然会将妹妹护在掌心,谁也甭想动一根手指头! …… 安抚好了秦怀玉的情绪,庄月兰便命人准备午膳了。 秦怀玉这会儿回过神儿来,也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跟在庄月兰的身边忙活着,有些不大敢看哥哥的表情。 秦怀桑比秦怀玉大上几岁,原本就在纵容妹妹的同时,又十分的爱逗弄她。现下见到秦怀玉难得的有了小女儿的姿态,更加想要逗着她玩。 秦怀玉被逗的急了,便娇软着声音道:“爹爹,你看大哥!” 于是,秦怀桑便被秦毅拎着耳朵给揪到一旁去了。 男生带着刻意的吱哇乱叫,让秦怀玉笑的眉眼弯弯,吐了吐舌头道:“活该!” 眼见得秦怀玉跟着庄月兰去了厨房,秦怀桑这才收敛起了先前的戏谑,问道:“父亲,咱们府上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虽然走的时候长,但是对母亲房中的人还是记忆深刻的,先前只顾着安抚妹妹,方才看了一圈,却发现这里的仆从们被换掉了近乎半数。 再加上妹妹瞧见自己时哭得委屈,以及这府上的种种异常,更让秦怀桑断定府上出事了。 秦毅点了点头,将自己回来之后发生的事情说了,末了又道:“如今这府上虽然被清理过,只是宵小之辈未必尽数除之。你妹妹年纪到底还小,纵然以急智请了神医看诊,可怕是心里还留了阴影的。你身为哥哥,要好生护着她,这等事情,一次就够了。” 听得秦毅说完,秦怀桑的眸子里满是深沉,沉声道:“我自然知道。” 怪不得秦怀玉今日见到自己会哭得这么难过,因为在他们不在的时候,她竟然一个人承担了这么多! 第184章 给妹妹带了礼物 errno: connection timed out after 8000 milliseconds 第185章 晋封镇国公 对于母亲的关心,秦怀桑心中暖意融融,笑着应了,从丫鬟手中接过来一饮而尽,这才行礼离开了。 秦毅喝的有些多,不过还隐约留着三分清明,方才被冷风一吹,这会儿倒是清醒了几分。 庄月兰亲自端了醒酒汤过来,就见秦毅坐了起来,连忙走过去扶着他,问道:“夫君可是觉得不舒服?” 那醒酒汤的味儿没喝到嘴里就先飘到了鼻端,秦毅带着几分醉意,就着她的手将醒酒汤喝了,笑道:“是有些不舒服,我且去梳洗一番。” 便是这会儿醉的有些厉害,他也记得庄月兰不喜酒味儿,拍了拍妻子的手,便要起身。 见他身形有些踉跄,庄月兰不由得笑叹了口气,道:“爷都喝成这样了,且坐着吧,妾身伺候你梳洗便是。” 她说着,起身去拿了帕子来替他擦脸,不妨却被秦毅搂在怀中,笑问道:“这会儿不嫌弃爷身上的酒味儿了?” 虽然是老夫老妻,庄月兰还是有些红了面皮,嗔道:“只此一次,时候不早了,爷早些就寝吧。” 这大冬日的实在是冷,他喝的又多,庄月兰担心他洗澡回头再着了风寒,相比之下,这点酒味儿倒是能够容忍了。 听得妻子这话,秦毅低低一笑,到底是撑起了身子,道:“你先睡,我洗了澡便来。” 饶是醉的有些神志不清,他也不愿自己这一身酒臭熏到了媳妇。 等到秦毅洗了澡回来,三分清明便增到了七分。 他擦拭着半干的头发,走进来的时候就见庄月兰已然靠在床前睡着了。 房中只点了一盏小灯,饶是他目力惊人,看妻子那隐在光影里的面容,也有些模糊。 一门之隔,外面是北风凌冽,室内却是光晕柔和,让秦毅的一颗心都软了下去。 他大步走过去,将睡着的庄月兰小心翼翼的在床上放好,便见后者迷糊的醒来:“爷洗好了?” 秦毅看的心中一动,低头在她眉心爱怜一吻,轻声道:“嗯,睡吧。” 庄月兰到底是困得厉害了,见他上床,在他怀中寻了个舒适的姿势,依偎着便睡了过去。 见她这下意识的动作,秦毅只觉得自己心中尽数化为了绕指柔,粗粝的手指在妻子娇嫩的面庞上拂过,眼中也满是柔情。 他禁锢着妻子的铁臂也收紧了一些,将怀中的珍宝妥帖安置,这才缓缓地阖上了双目。 …… 翌日晨起,秦毅才想起了昨夜里没来得及说的事情。 吃早膳的时候,他随口提了一句:“圣上昨夜里下旨,晋封了爵位跟桑儿的官职,约莫今日便有圣旨传来了。” 庄月兰心头一跳,问道:“晋升?” 她家侯爷已然袭了平原侯的爵位,若是再晋升,只能是国公了吧? 秦毅点了点头,随意道:“嗯,此番平叛有功,圣上赐镇国公。” 对于自己的官职爵位,秦毅是不大在乎的,于他而言,保家卫国乃是自己应当做之事,并非是为了这些。 尤其现在他身居高位,所遭受的非议更多,所以在得知圣上心思之后,更是屡次推辞不受。 不过现下旨意定了,他便也只能受着。毕竟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反倒是庄月兰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她跟秦毅夫妻同心,也不是很在意这些身外虚名,甚至还有些担忧。毕竟秦毅现在风头过剩,只怕以后更不得安宁了。 秦毅跟她夫妻多年,只要看一眼她的神情,便知道庄月兰在想什么,因伸出手来,在她的手上拍了拍,轻声笑道:“放心,为夫心中有数。”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庄月兰笑着点了点头,便继续吃饭了。 等到上午的时候,宫中果然来了人,带着皇帝朱批的圣旨,声音尖细的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平原侯秦毅忠勇有加,平叛有功,加封一等镇国公;其子秦怀桑……承袭世子之位,提为六品兵部行走,钦此。” 他将那长长的圣旨念完之后,脸上带着恭维的笑容,道:“国公爷,接旨吧。” 秦毅恭声接了圣旨,便有下人上前送了装满银票的荷包。 那内侍监推辞了一番,这才笑着接了银子,一面笑道:“西楚有国公爷这样的肱股之臣,实乃是幸事。” 秦毅笑着同他客套了几句,又留他在此吃饭,就听得那内侍监笑着摆手道:“国公爷爱惜,原不应辞,只是杂家还需早早回去伺候皇上,恕不能多留了。” 等到下人将那内侍监送走之后,秦宣跟秦烨都异口同声的恭喜秦毅。 “大哥此番被封为镇国公,实在是可喜可贺。” 秦宣昨日下值之后,是直接去的宫中赴宴,所以对于秦毅晋升的消息早就知晓了。秦烨却是到方才才知道竟有这等事情,脸上的喜色几乎遮掩不住。 秦府一门一荣俱荣,秦毅如今被封为镇国公,纵然他们的官职低微,可依旧能够带来实打实的好处。 闻言,秦毅笑着跟两位弟弟寒暄了一番,这才带着妻儿回了正房。 将圣旨供奉在祠堂之内,庄月兰又吩咐让下人去账房领赏,回转之后便见这父子三人正坐着闲聊。 前世里,秦毅也是得胜回朝之后被封的镇国公,所以秦怀玉并不诧异,只是笑着恭喜爹爹。 至于秦怀桑,他对权力并不十分热衷,因此倒也是平常心。 秦怀桑才从边疆回来,自有一批朋友要见,略坐了一会儿便出门去了,正好秦怀玉也要去铺子里,便让哥哥捎带着自己一块过去。 庄月兰笑着应了,又嘱咐道:“路上当心些,如今街上人多,留神别撞了人。” 因着临近过年,所以街上剐蹭之事时有发生,更有那世家子弟仗势欺人的,倒是闹得百姓们不安。 闻言,秦怀桑笑着应了,道:“母亲放心。” 见他带着妹妹出去,庄月兰脸上难掩欣慰之色,回身见秦毅还在自己的房中,不由得笑问道:“爷今日可要出去访友?” 第186章 大哥,您找我? 秦毅在京城之中虽说相处好的知己没有几个,也是有至交的。往年若是出去,回来之后或一同小聚外面,或在家中设宴。 不想听的庄月兰询问,秦毅却是摇了摇头,道:“先不着急,二房那边出了什么事?” 秦毅前两日并未注意到二房的不对劲儿,毕竟他一个做兄长的,哪有随便过问弟弟房中事的。 只是方才内侍监前来宣旨,按照规矩,应当府上上下全部出来迎接,就连三房的人都到齐了,二房里的女眷却没有出现。 秦毅当时看了一眼二弟的脸色,并未立刻询问,而是先回来问妻子。 听得他询问这事儿,庄月兰叹了口气,道:“二弟那边,也是一笔冤孽债。” 她并未瞒着,将那事情详细讲了一遍,末了又道:“二弟妹到底是受了委屈,亲儿子被人这般谋害,夫君跟婆婆又意图包庇,她咽不下这口气,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只是我瞧着二弟那边也不着急,眼见得要过年了,他却没个章程。” 再后来就出了自己被下毒的事情,其后秦毅回来,这府上接二连三的出事,庄月兰压根没有来得及去想这些事情。 要不是今日秦毅闻起来,她都将这些事情给忘记了。 听得庄月兰说了一遍,秦毅默了一会儿,道:“辛苦你了,这事儿我去跟二弟谈谈吧。” 到底是要过年了,便是为着二弟自己的面子,也得尽早解决了这事儿的好。 听得这话,庄月兰点头道:“嗯,有夫君,这事儿妾身就放心了。” 比起来秦宣那个不靠谱的,秦毅还是十分信得过的。 …… 秦毅命人去请秦宣,自己则是去书房等着他。 还有四五日便是除夕,朝中人都放了年假,所以如今的秦宣也闲在家中无事。 得知大哥找自己有事,秦宣立刻便放下书来了。 “大哥,您找我?” 虽说二人并非一母同胞,可对于秦毅这个大哥,秦宣还是十分尊敬的。一则是因为他深知自己水平有限,既接不了平原侯府这样大的摊子,又不能撑起这个家,甚至于自己这么多年,都是在大哥的庇护下生存,所以他对秦毅,一向是十分敬畏。 总归这个家有大哥撑着,他不会吃苦便是了。 更何况,秦毅也的确是一个合格的兄长,这些年来,不管大小事情上,都十分护着他。 见秦宣来了,秦毅点了点头,指了指椅子道:“坐吧。” 秦宣应声坐下,从秦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哥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秦毅转着手上的扳指,淡淡道:“母亲这些时日身体不适,你既休沐在府,无事可多去看看她,开解一二。” 对于王婉清的事情,他已经调查的很清楚了。秦老夫人的确是不知情的,可这却不能否认,她在别的事情上面,偏帮王婉清,给庄月兰小鞋穿。 然而她到底是继母,站着一个尊位,此番妥协闭门,秦毅虽然夺了她的管家权让她就此歇着,却也并没有打算虐待她。 亲儿子时不时的过去看看,想来秦老夫人的心里也会舒坦一些。 更何况,虽说秦老夫人的性情不怎么样,对于下面的弟妹,秦毅还是很上心的。 秦宣闻言,点头道:“让大哥费心了。” 秦老夫人在后宅做了什么妖,他是一点都不知道的。本身他便是一个男人,平日里根本不接触这些后宅是非。先前还有白凝儿跟他说道一些,不过大多数都是隐晦的。现下刘月娘带着孩子回了娘家,白凝儿也去了家庙,剩下一个庶女,现在已经十四岁了,跟自己这个父亲也到了避嫌的时候,除了请安便无其他事情。 所以秦宣只知道母亲又病倒了,前去看望,对方也心情郁郁,不愿跟他多说什么。秦宣心里是有些担心的,却并不知道秦老夫人“生病”的真相。 此时对于秦毅的话,秦宣也没有怀疑什么。 秦宣见他这模样,便知道怎么回事了,点了点头,又跟他说起了朝中的事情。 虽然是闲聊,也是在看自己不在的这三年,朝中所发生的事情。 等到兄弟二人叙旧的差不多了,秦毅这才提起了自己的目的:“我听你嫂子说,二弟妹带着孩子回娘家了?” 听得秦毅提起这事儿,秦宣脸上一僵,讪讪道:“嗯,回去几日了。” “你是怎么想的?” 秦宣的手下意识的抓了抓茶杯,道:“她想回去住两日,便由着她去了。” 秦毅看了他一眼,这事儿的始末从庄月兰那里已经知道了,因道:“到底是她想回去住,还是被逼得回去住,这事儿是你房中的事情,作为大哥,我也不好插手太多。只是有一点,你身为四品官员,新年夜宴一向是要携妻儿一同前往,难不成到时候你带着妾侍过去么?” 这话却是有些重了,秦宣的脸色瞬间涨红,呐呐道:“让大哥费心了,我,我待会便去请她回来。” 这件事情,他也知道是自己这边理亏,只是原本想着那妇人回去住两日自己就回来了,谁知道这一去竟然还真的没有回来的打算。 秦宣需要一个台阶,可没有人给他递这个台阶,原本都打算再晾一晾刘月娘的,可是如今大哥都发话了,他到底是不敢违逆大哥的话。 只是没想到,刘月娘却不肯顺着这个台阶下去。 从秦毅那里出来,秦宣便带着礼物去了老丈人的府邸,谁知道当天下午却是灰溜溜的孤身一人回来了。 无他,不管是孩子,还是妻子,压根就没打算跟着自己回来,反而还被奚落了一顿。 秦宣心中憋着火气,去找同僚喝闷酒,却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夜里在花楼里睡了一宿。 等到第二日回府的时候,却正好撞见了要出门访友的秦毅。 秦毅只是看了他一眼,秦宣就觉得自己的心虚的不行,虽然秦毅什么都没有说,秦宣到底还是乖觉提着礼物再次登门去了刘府。 第187章 回府 不知他在刘府里说了什么,等到除夕的前一日,她终于带着孩子重新回到了镇国公府。 如今的平原侯府已经正式更名为了镇国公府,就连门前的牌匾,也是皇帝亲自书写,作为秦家无上的荣耀。 秦宣将人接过来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等到将孩子们打发回了房中,自己则是嘱咐起了刘月娘:“这次回来,你可莫要闹了。大哥如今晋升了位置,京城中更不知多少人等着抓他的小辫子,我们不可给大哥拖后腿。” 与其说是给秦毅拖后腿,倒不如说是怕给自己添麻烦。 毕竟,秦宣还是很怕大哥的。 刘月娘对他心中的小九九心知肚明,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到底什么都没说,只道:“二爷尽管放心,妾身是什么人,您自己应当也是清楚的,您在外面愿意如何胡来我不管,只要不将人带回来祸害你的子女,我自然也会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的。” 她本来就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跟秦宣和离,既然甩不开这个人,那么她就得为自己的孩子争取最大的利益。 至于秦宣,呵,她早就死心了。 这话里面带着刺儿,扎的秦宣心中格外不舒服,他还想说什么,可见到刘月娘这模样,也懒得说了,只道:“我心中有数,先前川儿的事情,的确是他受委屈了。” 这些时日,他什么事情也能调查清楚了,虽然白凝儿替儿子扛下了罪名,可他也知道,洛儿并不是全然干净的。 这个孩子被母亲养的有些歪,他得慢慢的掰正。只是那到底是他最喜欢的儿子,让他真的下狠手去整治这孩子,秦宣自认为也是做不到的。 听得秦宣这话,刘月娘并未说什么,只是道:“妾身累了,爷若是没别的事情,就请先出去吧。” 虽然她回来了,可她并不打算跟秦宣继续同床共枕,反正他也不缺地方去。 在外面要跟他装成夫妻一体已经很累了,如今私下里,她便直接扯开了这个伪装。 见状,秦宣也懒得跟她虚与委蛇,这样的泼妇,他也早就受够了。 等到秦宣走了之后,刘月娘这才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来,倒是也不生气,只是走到镜子前,将自己有些花了的妆容给描绘精致了。 …… “大姐姐可在房中么?” 秦红瑶回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来找秦怀玉。 她在门外询问锦书的时候,秦怀玉在房中就听到了她的声音,顿时笑眯眯道:“是瑶儿来了么,进来吧。” 秦怀玉话音才落下,就见秦红瑶欢喜的走进来,先是行了一礼,这才道:“大姐姐,我好想你。” 见她猫儿一样的蹭过来,秦怀玉连忙将手上的绣架放在一旁,笑道:“当心些,莫要让针扎到了你。” 她一面说着,一面上下打量了秦红瑶一番,又道:“唔,瞧着倒是胖了一些,比在家里的时候有精神,可见咱们的瑶儿没受委屈。在刘府过的如何,想来还算顺心吧?” 秦红瑶当初跟着母亲走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不会回来了,当时她最不舍得的便是秦怀玉。现下见到姐姐,听得她真心实意的关心,顿时红了眼眶,点头道:“我很好,大姐姐这些时日可还好?我听说府上又出事儿了,你没事儿吧?” 那日府上的事情闹得格外大,二房的人也是得了信儿的,刘月娘虽然在刘家,可是留在府上的也是忠心的奴仆,所以对于当日的血雨腥风也是知道一些的。 虽说不大详细,可也足够拼凑出来一个大概的框架了。 自然,刘月娘是没有跟女儿说这些的,只是秦红瑶恰好听到罢了。 见她关切的眼神,秦怀玉笑着点头应道:“你放心,我没事儿,不过是清理蛀虫罢了,现在府上干净多了。” 秦红瑶性子单纯,再加上当日母亲说的语焉不详,现下见秦怀玉当真是没事的模样,便也放下心来。 在秦怀玉有心引导下,便跟她兴致勃勃的说起了自己在刘府的事情来。 刘府跟镇国公府不同,虽说只是皇商,可是她的那些舅舅们却是都真心实意对待自己的。虽说表兄妹们并不是人人都是好的,不过大多数相处起来还是很愉快的。 再加上回去之后,舅舅又让人请了最好的大夫来给秦怀川看身体,因着刘府并不大,所以她们母子三人住的很近,秦红瑶这些年来,是跟着弟弟相处最亲近的一段时光了,这也是让秦红瑶十分开心的事情。 见她说道高兴的时候眉飞色舞,秦怀玉的眼中也漾起了一圈圈的笑容来。 这厢的姐妹两个相谈甚欢,而那厢的刘月娘,则是去了沧澜院。 这几日秦宣日日上门去刘府的事情,庄月兰是知道的,她知道刘月娘的打算,所以对于她今日回来,丝毫不觉得意外。 如今听得丫鬟回禀,说是二夫人来了,庄月兰更是一点都不诧异,笑着让丫鬟将人请了进来。 “给大嫂请安。” 见刘月娘进来,庄月兰抿嘴一笑,道:“快坐吧。” 刘月娘笑着应了,先是诚挚的谢道:“大哥大嫂的恩情,月娘都记在心里了,这次多谢你们了。” 她比谁都清楚,之所以能让秦宣这么快的妥协去接自己,这里面,庄月兰功不可没。 要是没有大哥大嫂在里面劝说的话,凭着秦宣那个德行,怕是根本就不会日日去自己家的。 更何况还是那么低声下气的去求自己。 所以刘月娘对秦宣的行为丝毫不感动,但是对于哥嫂却是十分感激的。 听得这话,庄月兰不由得轻声笑道:“这有什么可谢的,说起来,为了这一家和睦的表象,倒是委屈了你,分明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还得为了给外人看,被迫回来一同过年。” 说实话,庄月兰是真的不想管这件事情,毕竟在她看来,这次刘月娘是受了大委屈的,若是这是自己的亲妹子,她势必不会就这么轻易的算了,必然是要给对方讨个公道出来的。 第188章 你是怎么打算的? 对于刘月娘这么轻易地回来,她更能理解,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这两个孩子罢了。 先前在娘家的时候,刘月娘都没有红过眼眶,现下听到庄月兰的话,却是忍不住微微湿润了眼眶,轻声道:“有大嫂这句话,月娘觉得不委屈。” 至少这府上的人,不都是那等糊涂蛋。 闻言,庄月兰轻声道:“你放心,这次你回来,必然不会再有先前那种事情了。如今那侍妾已经被送走,至少这府上,不会再有那么一个人给你添堵了。不过,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先前的事情,秦毅到底是插手了,将那证据摆在了秦宣的面前。当日大嫂质问自己的时候,秦宣尚且能够糊弄过去,可是如今面对大哥的时候,秦宣是什么糊弄的话都不敢说,只能乖乖的表示,那等恶毒的妇人,他不会再见一面了。 至于洛儿,他也会好生能管教的。 虽说如果秦怀洛是自己的亲儿子,做出这种事情的话,秦毅十之八九得把人打个半死,可那到底是二房的孩子,所以秦毅也只是点头应下,算是不再提这件事情了。 不过秦毅还是有震慑作用的,至少短时间之内,那秦怀洛也不敢出什么幺蛾子了。毕竟他虽然年纪小,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现在祖母万事不管,姨娘又被送去了家庙,父亲也要下定决心严加看管自己,他就是想要再出什么阴谋诡计,也得看清楚眼下的情况,乖乖的夹着尾巴做人。 这也是为什么,庄月兰问刘月娘打算的原因。 听得这话,刘月娘苦笑一声,低声道:“大嫂,若是旁人问我这话,我必然要说,夫妻没有隔夜仇,我们自然还是好好儿的过日子。可您不同,我拿您当亲人,所以我也不怕跟您说实话。” 她低低的叹了口气,涩然道:“这些年来,秦宣做事您也是看在眼里的,有些事情可以原谅,可有些事情,我无法容忍。如今虽然回了府,可我跟他也已经离了心,现下唯一担心的,也是这两个孩子。不瞒您说,在回来之前,我已经跟他约法三章,那些侍妾丫鬟的随他去,闹出什么动静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一点,若是谁心思不纯,胆敢动到我孩子身上,那我头一个不饶的。” 孩子就是她的底线,也是她唯一的牵挂,如今之所以回了府,也不过是为了两个孩子罢了。 秦毅成了镇国公,哪怕她不打算沾光,可两个孩子到底是姓秦,有这一颗大树在前,两个孩子也多一个依仗。 至于秦宣,刘月娘早不将他放在眼里,得过且过便是了。 只是,看向庄月兰的时候,刘月娘到底生出几分艳羡来。 这样的好气色,一看便是被夫君滋润的,纵然她早已对秦宣死心,可当年的自己,也是曾想过跟夫君举案齐眉的。 哪个姑娘在出嫁前不希望能够得遇良人白头偕老,可遇到了人渣,难不成还要放任自己粉身碎骨的赔进来不成? 后来这梦就破灭了,唯独剩下了怅然。 庄月兰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黯然神伤的模样,因安抚道:“你放心,有我跟夫君在,至少不会再出现那样的龌龊事儿了。” 说起来,这刘月娘也是可怜人,如今走到这一步,大抵心中总存着憋闷的。 夫妻房中事他们过问不了,可如果秦宣做的过分了,至少秦毅还是可以管上一管的。 闻言,刘月娘勾起一抹笑意来,点头道:“多谢大嫂。” 她不是傻子,秦宣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上门去跟自己求和,必然是大哥大嫂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明日便是除夕,因着要去宫中赴宴,所以提前需要准备的事情很多。刘月娘在庄月兰这里略微坐了一会儿,见有丫鬟进来回禀事情,便主动起身走了。 等到刘月娘走了之后,庄月兰才微微叹了口气,二弟妹也是个可怜人。 秦毅进门的时候,正看到她捏了捏眉心,因走过去问道:“可是有人惹得你不快了?” 听得那脚步声,庄月兰便知道是夫君回来了,因抬眼笑道:“没有,夫君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今日同僚约他出去吃酒,庄月兰还以为他得等到日落之后才回来呢。 秦毅随手将大麾挂在衣架上,一面道:“这话问的好奇怪,难不成是嫌弃我回来早了?” “夫君说的哪里话,妾身怎么会嫌弃您。” 庄月兰嗔了他一眼,将他手中的茶夺过来,一面道:“这茶是冷的,喝不得。” 一面说,一面吩咐丫鬟给他换了热茶来。 秦毅见状,不由得笑道:“无妨,不过一杯凉茶而已。” 这也就是在府上,军营里可没有人随时预备着热茶水,有的喝就不错了。 不过对于庄月兰的体贴,秦毅还是觉得格外受用的。 等到确认过明日进宫的一切事宜,丫鬟们便乖觉的退下,他夫妻二人则是坐着说话。 宫宴要到晚间才开始,届时文武百官携家眷齐聚皇宫之中,待过了子时方才会散去。 既是晚宴,下午去宫中便不晚。因此庄月兰提前让丫鬟们去二房知会了一声,道是未时末在垂花门处乘马车一同进宫。 说是下午才进宫,只是一早起来府上便忙活了起来。 一则要准备晚间回来守岁的东西,二则便是穿着打扮起来,有诰命在身的要穿吉服,如秦怀玉等人也都穿了最庄重的衣服。 说是君臣同乐,但其实能够进宫的人也是屈指可数。前朝可以进宫参加夜宴的官员,都是二品以上的要员。到了太祖皇帝之时,为了彰显与民同乐,故而便将这条件降到了正三品。 为此,还特地在宫中建了专门用来做宴会专用的章台楼。 不过随着现下朝中官员充盈,虽还是三品官职,却也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便是只有身居要职的三品官员才可。 不止如此,家中可以随同前去的亲眷也只有嫡妻与嫡子女。至于庶子女们,是不被允许出现在新年夜宴上的。 第189章 鸢姐儿,过来 饶是如此,这数量依旧十分可观。 秦怀玉前世今生没少参加这个场合,印象中最深刻的便是满堂的人头。 好在她现下还只是待字闺中的身份,所以穿着打扮都算不得太过繁琐,可就算是如此,寅时末也被丫鬟从床上给揪了起来。 秦怀玉双目无神的由着丫鬟们给她梳洗打扮,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觉得眼前的事物都变得模糊起来。 实在是,太困了! 等她穿戴好去了庄月兰房中的时候,天色还是暗沉沉的一片,启明星倒是格外亮,几乎将那一弯月牙的光辉都给遮掩过去。 晨起的风凌冽而清凉,让秦怀玉浑身一机灵,倒是瞬间清醒了不少。锦书提着一盏气死风灯给她照明,锦诗则是扶着她,时不时的提醒她当心脚下。 听风阁离沧澜院并不算远,不过这一段距离,也足够让她的困倦全数消退了。 瑶琴守在门口,远远地见到秦怀玉前来,连忙过来给她请安,一面笑道:“大小姐来的正是时候,夫人才刚起,吩咐了下人端早膳呢。” 她一面说,一面挑帘子请秦怀玉进去,而瑶柱已然去给庄月兰回禀过了。 等到秦怀玉进门之后,就见庄月兰正拿了帕子擦嘴,丫鬟则是将她的漱口水端了下去。 秦怀玉先给她行了礼,又问道:“父亲呢?” 闻言,庄月兰打趣道:“你到是时刻不忘他——他能去哪儿,但凡在府上,雷打不动的都要练剑去的。” 镇国公府的后院里专门辟出一处演武场来,以供秦毅寻常时候练武所用。他在府上的时候不多,大多数时间,都是被怀字辈儿的孩子们用来上武夫子的课了。 这个时候,小孩儿们起床也不会去那里,只有秦毅会去练剑。 听得这话,秦怀玉便知道了父亲的去处,因笑道:“我不过随口问一句,母亲倒是想得多,便是时刻不忘的,那也该是您才对。毕竟,咱们母女才是最亲近的。” 她一面说,一面极其自然的走过来依偎在庄月兰的身边,那一番话倒是逗得对方笑了起来。 “你这贫嘴的丫头,惯会捡那好听的话来哄我。” 庄月兰说着,又替她将头上那有些歪了的珠花扶正,一面道:“可吃了早膳了?” 在得了秦怀玉否定的答案后,庄月兰便道:“既然如此,便留下来一块吃了吧。” 秦怀玉自然没有异议,笑着应了下来。 等到丫鬟们将饭菜白上了桌,秦毅也练完回来,半路上遇到前来请安的长子,一同进了房门。 虽是国公府邸,不过秦毅在军中习惯了,并没有那些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吃饭的时候,还会跟秦怀桑说一些其他事情。 秦怀玉一面吃饭,一面竖起耳朵听着,偶尔还会跟着说几句,至于庄月兰,则是笑眯眯的看着这父子三人,早膳的气氛倒是格外的和乐。 等到吃了早膳之后,秦怀桑跟秦毅去了书房,秦怀玉则是帮着母亲确认今日进宫时要预备的东西。 谁知才看到一半,就听得门外丫鬟来回禀,道是:“老夫人有请。” 自从上次王婉清事情败露之后,秦老夫人这几日都闭门不出,也不让人来请安,似乎安心的守着孙女儿过起了日子。 庄月兰自然不会虐待她,虽说不去,可送到宁安堂的东西,却也都是挑选着好的给的。 相安无事了这几天,这会儿听到秦老夫人要让自己过去,庄月兰第一反应倒是有些诧异。 “母亲,我随您一起去吧。” 见秦怀玉起身要跟着自己,庄月兰不由得失笑道:“你便在这儿待着吧,我自己过去便是了。” 今日除夕,按照往年的规矩,今晚都是要一同守岁的,想来秦老夫人十之八九是为了此事。 哪怕是现在秦老夫人让庄月兰彻底的寒了心,可她是长辈,庄月兰也并不打算让对方下不来台。有些面子,她也是会给的。 秦怀玉这丫头的脾气冲,若是跟着自己去了,说不定又得噎的秦老夫人下不来台。 到底是过年呢,没必要给对方找不痛快。 让秦怀玉在房中待着,庄月兰则是去了宁安堂。 …… 不过几日不见,秦老夫人的模样瞧起来倒是老了不少,往日里保养得宜的脸色,显得有些蜡黄,一双眼睛里也无神了许多,手上虽然带着佛珠,瞧着却多了几分戾气。 见到庄月兰来,秦老夫人掀了掀眼皮,道:“来了?” 庄月兰笑着行了礼,问道:“不知母亲找我来有什么事?” 秦老夫人咳嗽了一声,道:“下午你们要进宫赴宴是吧?” 庄月兰原先以为她会提起来今夜守岁的事情,不想听到婆母问起来这个,一时倒是有些诧异,不过她还是回道:“嗯,照着规矩,今夜皇上在宫中设宴,儿媳也是要跟着去的。” 尤其是今年,秦毅因着得胜归来,更被封为了镇国公,此乃殊荣,今夜怕也是朝臣们争相拉拢的对象了。 秦老夫人点了点头,道:“可都安排好了?万万不可丢了咱们镇国公府的脸面。” 对于秦毅被封为镇国公的事情,秦老夫人自然也听说了,虽然她心中十分不平衡,可也知道秦毅的晋升,对于儿子来说是好事,所以她便只能压制着自己的不满,跟庄月兰虚与委蛇。 “母亲说的是,儿媳谨记。” 往日里,秦老夫人根本不会跟自己叮嘱这些,所以这也更让庄月兰心中起了疑心,怕是这秦老夫人的心思不是今晚的守岁。 她想了想,便又道:“不知母亲可还有其他要吩咐的么?” 这潜台词便是,你若没什么可说的,我可就走了。 秦老夫人自然听出来了,脸上一僵,开口道:“倒是有一桩事儿——鸢姐儿,过来。” 她一面说话,一面冲着碧纱橱后招了招手,便见秦红鸢放下手中的绣架,起身走了出来。 “给母亲请安。” 说话的时候,秦红鸢低眉顺眼,一副格外谦恭的模样。 第190章 别为难孩子 庄月兰点了点头,道:“鸢姐儿在你祖母这里,可要乖乖听话,不可闹她。” 秦红鸢一一应了,秦老夫人则的眉眼也和善了许多,温声道:“鸢姐儿是个好孩子,跟她姨娘不一样,也多亏了她在这里陪我,不然我这个老婆子的身体怕是没有现在这么硬朗。” 对于这话,庄月兰只是一笑,并没有接口。 那王婉清蛇蝎心肠,险些害死自己,更将女儿置于危险之中。对于自己当初引狼入室的行为,庄月兰是有怨恨的。都说人死如灯灭,可对于王婉清,庄月兰却没有那么大度,纵然对方死了,她的怨恨却还是难以消除。 而对于秦红鸢,这个王婉清唯一的女儿,她能够做到的便是不牵连秦红鸢,可若是再像以前那样的掏心掏肺对秦红鸢好,却是再也做不到了。 因此这会儿听得秦老夫人夸得天花乱坠,庄月兰也只是保持着礼貌地笑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落到秦红鸢的身上。 秦老夫人说的口干舌燥,不妨一抬眼,就见庄月兰竟然没有别的表示,心中便觉得有些不满,她到底自持身份,因此也不在多说,只是咳嗽了一声,道:“我知道你心中不满,当初那王姨娘做事也的确是过于歹毒了。不过她既然已经偿命,这事儿便过去吧。再怎么说,红鸢也是老大的女儿,留着他的骨血,你又是长辈,不可为难她一个孩子。” 听得这话,庄月兰倒是点头应了,道:“母亲放心,儿媳有分寸的。” 她纵然对于秦红鸢喜欢不起来,也不至于对一个孩子做什么下作的事情,为难秦红鸢这会儿,不是她的作风。 最多,她会忽视对方罢了。 听得这话,秦老夫人嗯了一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今夜的夜宴,红鸢到底也是府上的女孩儿,就让她跟着一块去吧。” 她说到这里,不等庄月兰说话,又道:“大房的子嗣原本就单薄,只他们兄妹三人,红鸢再怎么说也叫你一声母亲,不可太过偏颇啊。” 庄月兰先前还在考虑秦老夫人的目的是什么,可真的听到的时候,又觉得几乎要气笑了。 这是什么话,不可太过偏颇? 且不说王婉清做了什么,单说今夜的夜宴,约定俗成的规矩,都是只有嫡系才可以去,她一个庶女,自己带过去了算什么? 因此庄月兰想也不想的便拒绝了秦老夫人的意思:“母亲的意思我明白,只是这事儿不合规矩,实在是不能将人带过去。” “怎么不合规矩?红鸢只有你这一个嫡母,姨娘没了,合该记在你的名下养着,便是带进宫也没什么不妥当吧。” 秦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又道:“还是说,你是觉得王婉清死了,便要将这债算在她一个小孩子的身上,这才不愿意带过去?” 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且还格外的无理取闹。 庄月兰便是性子再好,听得这话也难免动了几分怒火,沉声道:“冤有头债有主,那王婉清品行恶毒,可红鸢是无辜的,儿媳这一点还是分得清楚的。只是放眼这京城之内,也没有带着庶女去参加皇宫夜宴的道理,所以这事儿恕儿媳不能答应。”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母亲怜惜红鸢,这是她的福分,您年纪大了,又喜欢清静,有这孩子在身边尽孝,儿媳也能放心了。日后世家宴会,儿媳也会带着她出席,咱们镇国公府的女孩儿,不会被埋没了的,这点您放心。” 这也算是没有将话说绝了。 对于她这态度,秦老夫人是十分生气的,可即便是生气,她也知道自己不占理。 而后面这些话,则是给秦老夫人一个定心丸。那便是,庄月兰对于秦红鸢没什么坏心眼,也不打算拿捏她的婚事来做文章。 念及此,秦老夫人只得叹了口气,道:“罢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还能说什么?也是这孩子没福分,今夜便留在我这儿跟着一块守夜吧。” 这是连一起守夜也给拒绝了。 庄月兰点头应了,也不愿意跟她说那么多的虚礼,复又行了礼道:“如此也好,那儿媳就先告退了。” 若是早知道秦老夫人的目的是这个,她怕是压根连来都不会来的。 等到庄月兰走了,秦红鸢的眉眼还低垂着,叫人看不真切里面的神色。 秦老夫人原先是想要给秦红鸢争取一个机会,如今机会没有争来,她也有些心疼孙女儿,因道:“你也无需太过着急,总归有我在,不会叫你真落得无人管的。” 她知道秦红鸢有些沉不住气,这几日将她养在自己身边,也看出她身上的诸多毛病。不过秦老夫人自认为还来得及,毕竟自己还有寿数呢,有自己教养这孩子,想来还能掰正一些。 至少,能够拿得出手去,不至于在计谋上叫人算计了! 闻言,秦红鸢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低眉顺眼,甚至带着几分可怜巴巴的意味:“多谢祖母,孙女儿感激不尽。” 听得这话,秦老夫人的神情也有些软化,叹了口气道:“好孩子,你可也长点心吧。” 秦红鸢低着头答应,陪着秦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便转身去了碧纱橱后面的小隔间里,继续绣自己未曾完成的作品。 到了这无人处,秦红鸢眼眸中的恨意才一股脑的流露出来,像是啐了毒一样,从骨子里到四肢百骸,瞧着格外的渗人。 有一件事祖母没有说错,现在还有她护着自己,而在羽翼未丰之前,自己凡事都只能忍着。 只待来日! …… 庄月兰除了宁安堂,便转身回了沧澜院,只是才走到一半,就见张金桂迎面而来。 见到庄月兰,张金桂快走几步,笑道:“可是巧了,才说去大嫂房中坐一坐呢,竟然就遇见了。” 闻言,庄月兰脚步微顿,颔首笑道:“三弟妹。” 张金桂笑着应了,问道:“大嫂现在可忙么,若是不忙的话,我去您房中坐一会儿?” 第191章 能带菲姐儿去吗? 对方都这么说了,庄月兰自然没办法拒绝,因道:“那便请吧。” 只是等到去了沧澜院之后,张金桂没说几句话,便扯到了自己几日的目的上面。 且好巧不巧的,她跟秦老夫人是一个念头。 “大嫂,说起来有些丢人,实在是我那不成器的丫头如今年岁大了,所以想要求您帮个忙,将她也带过去长长见识。若是实在麻烦的话,那便权且当做我没说,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张金桂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郝然的笑。 实在不是她想舔着脸过来求庄月兰,只是转过年去,秦红菲就十四岁了,已经是个大丫头了。眼见得到了说亲的时候,她便想要由着庄月兰带出去,好长长见识。 先前的梅花宴不算,那时候据秦红菲说,那个秦红鸢母女丢尽了脸,连带着她的菲姐儿也没能出风头。如今这次皇帝宫宴,去的人非富即贵,倒是比先前的梅花宴更胜一筹。 张金桂自觉她的女儿配得上世间最好的,只是可恨她的夫君是个没本事的,现下只能来借大房的东风。 原本她以为自己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庄月兰就会答应下来。 谁知听得她这话之后,庄月兰却只是带着几分歉意的笑,道:“弟妹,这事儿实在是为难,京中规矩森严,又是宫宴,我将侄女儿带过去,算怎么回事呢?再者,方才婆婆叫我过去,便是为着这事儿,若是能答应,我先前便答应了。” 她将秦老夫人的目的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弟妹的心思我懂,只是这事儿着实难办。” 张金桂不知还有这么一桩事情在里面,听得她说完,下意识问道:“母亲这事儿做的糊涂了吧,那王姨娘可是……” 她的话说了一半,又像是反应过来一样,连忙捂着嘴道:“对不住大嫂,你瞧我这张嘴,一时口快,说了什么您可别介意。” 就算是不知道当日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这之后家中的清理跟秦老夫人的退避,还有那王婉清的暴毙身亡,都足以将所有蛛丝马迹串联到了一起。 张金桂脸上虽然带着郝然的笑,只是心里也不由得跟着鄙夷起来。能让一个妾在府上翻起这么大的风浪,庄月兰也真是没用。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叹息,若是那秦烨能有大伯那样的官职和疼惜人的做派,自己哪会像庄月兰这样的窝囊? 她心中嘀咕了这些,面上却是又道:“是我思虑不周,让大嫂为难了,您千万别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只是心里却是格外的鄙夷,她这个婆婆往日里瞧着挺精明的,居然也会做出这等没脑子的事情。前脚王婉清才害人未遂,后脚居然当做没事人一样,试图让庄月兰带着秦红鸢一同进宫参加宴会去。 真当那庄月兰是泥捏的性子,随便揉圆搓扁么? 她心中嘲讽了一番,脸上虽然还带着笑容,可捏着帕子的手却是有些用力的。 早知道她昨日里便应该过来求大嫂的,现下赶在了秦老夫人的后面。庄月兰已然拒绝了婆婆,便是为了面子,也势必不会答应自己了。 只可恨她的夫君官职太低,连进宫的资格都没有,平白的害了女儿的前程! 张金桂越想越觉得憋屈,自然也没心思在沧澜院待下去,正好丫鬟进来一副有事要说的样子,她便借机站起身来,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大嫂了,您且忙着。” 闻言,庄月兰便要让丫鬟们送她出去,却被张金桂笑着拒绝,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等出了沧澜院的门,张金桂脸上的笑容便尽数的收敛了干净,唯独剩下一片的冷意。 而这个冷意,在她回房之后,听得夫君的去向之后,越发的盛了几分。 “你说老爷去哪儿了?” 见张金桂神情难看,负责回禀消息的丫鬟浑身一哆嗦,下意识便不敢开口,可畏惧于夫人的威严,只能颤颤巍巍道:“回夫人,老爷去了金姑娘那里……” 那个所谓的金姑娘,是秦烨的一个同僚送给他的一个姑娘,今年才十五岁,生的貌美如花,身娇体软,一阵风就能吹倒,端的是楚楚可怜。 且那姑娘名义上说是好人家的女儿,实则却是扬州的瘦马,专门以色侍人的。 秦烨自从得了这金姑娘之后,便日日宿在她那里,十分的娇宠,甚至就连初一十五都不去张金桂的房中了。 因为这事儿,张金桂还曾经跟秦烨闹过几次,然而她人老色衰,娘家又不是十分强悍,因此根本没有占到便宜。再加上婆婆乐得看他们夫妻不和,还屡次敲打自己,更是让张金桂憋屈不已。 此时听得丫鬟的话,张金桂脸上的表情越发难看了起来,咬牙切齿道:“除夕还跟那小浪蹄子在一起,他倒是真做得出来!” 对于自家夫人这话,丫鬟不敢接口,只能低下头来装鹌鹑。 很显然,张金桂也没打算从丫鬟嘴里听到什么,说这话也只是发泄罢了。 她气得肺腑都带着恼怒,然而却又无可奈何,摔了一套茶盏之后,便赶走了下人,自己一个人坐在房中生闷气。 原本以为今年可以仗着秦毅晋升的名头,让她的女儿也跟着一块进宫赴宴的,如今希望落空,再见那只知道跟小妾鬼混的夫君,张金桂越发觉得这前途无望,虽然赶走了下人,可外面的丫鬟们却能听到房中压抑的哭声。 …… 三房这边的动静不大,并没有传到外面去。 等到吃了午饭之后,在府上略坐了一会儿,秦毅便让人过来传话,准备进宫了。 镇国公府的人并不多,大房二房各自乘坐了一辆马车,后面小厮丫鬟们则是单独赶了一辆马车,上面放置着主子们的衣物以防万一。 这会儿天色尚早,硝烟味儿夹杂着食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跟那灰蒙蒙的天色融合到了一起,只消拿鼻子闻一闻,便可以嗅到那独属于新年的味道来。 第192章 睡迷糊了? 不同于外面的冷意,马车内却是格外暖和,秦毅父子骑着马走在外面,车内只有庄月兰跟秦怀玉母女。秦怀玉早膳气得有些早,这会儿直打哈欠,她也不顾忌形象,歪在靠垫上,抱着汤婆子有些昏昏欲睡。 镇国公府离宫中尚且有一段距离,庄月兰见她这模样,也不出声叫她,便拿小毯子盖在了她的身上,防备着这丫头再着凉。 秦怀玉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身上一暖,心里明白是母亲给自己盖了毯子,嘴角便弯了起来。 等到了宫外的时候,秦怀玉已然睡了一觉了。 庄月兰叫了她好几声,秦怀玉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方,睡眼朦胧的坐了起来,被那随着帘子灌进来的冷风一吹,顿时便打了个哆嗦,人也情形了。 庄月兰好笑的看了她一眼,道:“睡迷糊了?” 好在世家们大多数都是这个时间进的宫,这会儿宫门口的内侍监们正在核对身份,他们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的进去,便在一旁等着。 秦怀玉嘿然一笑,便看到了哥哥促狭的笑容:“这小懒猫,怎么这么会儿功夫你也能睡着?” 秦怀桑在外面骑了一路的马,手上的凉意触碰到秦怀玉的脸蛋,顿时让她往后瑟缩了一下身子,带着几分不满去告状:“娘亲,你看大哥,又欺负我。” 闻言,庄月兰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大哥,难道不是你先在车内睡着的?” 反倒是一旁的秦毅抬脚踹了一下秦怀桑,斥道:“少欺负你妹妹。” 秦怀玉顿时便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这会儿她的困意尽数散去,轻巧的跳下了马车,笑眯眯的叫了一句:“父亲。” 秦毅嗯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头,又去伸手扶妻子。 镇国公府的马车在旁边不远处停稳,二房的人也下了马车走过来。 “大哥,大嫂。” 秦毅点了点头,并不说什么,倒是庄月兰见刘月娘还有些紧张,安抚似的笑了笑,道:“可是有些冷?车上有汤婆子,拿着暖暖手吧。” 刘月娘笑着摇了摇头,道了谢,还想说什么,就见已然轮到了他们府上进去。 内侍监们认得秦毅,当先上前行了礼,跟着略说了两句话,见都无携带兵器,便笑眯眯的让另外几个青衣小太监们带路将人给引了进去。 秦毅等人是不去后宫给娘娘们请安的,因此等到了正阳门口,他便站住了脚步,对庄月兰嘱咐道:“你且带着她们过去,有事了让人过来找我。莫怕。” 最后两个字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温情。 饶是这么多年,每次进宫,秦毅都会嘱咐她,庄月兰弯唇一笑,轻声道:“夫君不必担心,你也当心些。” 一旁的秦宣则没那么多话,才经了那一场冷战,他跟刘月娘都互相别扭,因此只说了一句:“留神些,别给大嫂添麻烦。” 刘月娘更是简单,点了头,倒是看向了儿子:“跟着你大哥,不可给他添乱。” 这话倒是跟秦宣有异曲同工的效果。 秦怀川年纪小,又才出了那样的事情,胆子越发的小了,如今跟着大哥,还有些胆战心惊,不过被秦怀桑牵着手的时候,倒是瞬间觉得安定了下来。 一行人就此分别,女眷们由着内侍监的带领去了昭阳宫,而男人们则是跟着去了乾清宫。 昭阳宫是良妃的宫殿。 先皇后仙逝以后,皇帝心中念念不忘唯有她一个人,还言明这世上再无一人可以占据这个位置,是以这二十年来,中宫位置就这么空了下来。 起初还有朝臣们上书,表示此事不合规矩,可被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且因此还削官罢职了几个要员之后,便再也没人敢说别的了。 因此这么多年来,中宫皇后便一直空着。 不过后位可以空下来,但是这后宫的事情却是要有人管的。 太后娘娘体弱多病,当今圣上是被太皇太后养大的。太皇太后倒是长寿,可也在十余年前就已经仙逝了。 而太皇太后在临死之前留下一道懿旨,将这后宫的主事权交给了良妃,并有淑妃代为协助。 按理说来,淑妃娘娘的品级比良妃还要高一些,且还是生育了二皇子的。而那良妃不但进宫时间晚,这么多年也只生了一个五公主。可因着太皇太后这一道懿旨下去,再多的不甘愿也都只能咽了下去。 好在良妃是个不太会争权夺利的,虽说是淑妃协理,她也是好言好语的商量,二人到分不出来主次,因此这十多年来,宫中便维持着微妙而脆弱的平衡。 皇帝新年夜宴是大事,自然还是两位嫔妃共同主事。不过因着太皇太后的懿旨,所以关于世家命妇们前来拜会之人,也就一目了然的必须是良妃了。 秦怀玉随着内侍监们到了昭阳宫,等待宫人通禀的时候,心中倒是过了这些个念头,面上则是不显。 感受到秦红瑶还有些紧张,便轻声安抚她道:“莫怕,娘娘为人和善,你也是见过的,待会一同跟着行礼便是了。” 秦红瑶虽然被刘月娘养的骄纵了些,可那也仅限于在自家人面前,对外,尤其是对这样身份尊贵的人,她是由着天然的惧怕的。 听得秦怀玉的话,秦红瑶倒是胆子壮了几分,微不可查的点头道:“多谢大姐姐,我记住了。” 她只是忍不住的有些害怕。 不多时,那宫人便去而复返,带着笑容将镇国公府的一行人请了进去。 殿内燃着馥郁的龙涎香,角落里摆着半人高的绿釉狻猊香炉,烟雾袅袅蒸腾而起,散落在大殿的各个角落。 正中央端坐着一个宫装妇人便是良妃,年纪约莫三十出头,着一袭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头戴朝阳五凤挂珠钗,指上套着赤金嵌翡翠滴珠护甲,凤眼微挑唇角含笑,却是不怒自威。 而她的身边坐着一个小姑娘,上身着一件金边琵琶襟外袄,下套粉霞锦绶藕丝缎裙,头上的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既讨喜又可爱。 第193章 淑妃 她看起来约莫五六岁的模样,一张脸粉团儿似的,一双猫眼圆润而亮,唇红齿白,瞧着格外的讨人喜欢。 正是良妃所生的女儿,五公主顾瑶。 “给良妃娘娘请安,给五公主请安。” 顾瑶正在吃一块糕点,闻言抬起头来,她嘴里吃着东西,不允许自己张嘴,因此笑眯眯的点头,继而拽了拽母妃的袖子。 见状,良妃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抿唇一笑,替她做了答:“平身,赐座。” 众人再次谢过,便由着宫人的指引去了所属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镇国公府也算是根基深厚的世家,如今秦毅升了一级,在京中更是炙手可热。不过因着今日前来的人里面还有皇室的人,故而在座次上面,镇国公府并没有十分靠前。 这个位置不算是显眼,却可以将在场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镇国公府的人来的并不算早,这会儿坐下来之后,秦怀玉才发现,这世家们已经来了一多半的人了。 因着陆陆续续有人进来请安,所以秦怀玉便坐在座位上不发一言,唇角带着最得体的笑,目光则是落在殿内之人的身上。 今日除了良妃之外,还有几个品阶低一些的后妃们,只是占据一宫的嫔妃,诸如淑妃、静嫔之流们却并没有来。 她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毕竟虽然现在良妃占据着宫中的管事权,可她到底不是正经皇后,这些人自持身份,自然是不肯过来的。 倒是那些品阶低的,心知不管落到谁的身上,都不会落到自己的身上,倒不如先巴结着来的实在。 不过她才想到这里,就听得门外有宫人通禀,道是:“淑妃娘娘驾到——” 殿内的人顿时便站了起来,随着那行礼声响起,便见淑妃扶着宫人的手走了进来。 她身着一袭朱色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 ,朱色与正红十分接近,只是些微俏皮了些。若是不仔细瞧,几乎以为她越了矩。这样的场合下,用心可见一斑。 良妃的目光在她的衣服上扫了一下,嘴角的笑容完美无瑕:“淑妃姐姐的身体可是好些了?” 淑妃淡淡一笑,走过去跟她分坐两侧,温声道:“好多了,想着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总要照应一些才好。” 她一面说,一面笑着摆手,道:“都平身吧,本宫不过来看看,不必这么拘束。” 这话倒像是她占据了主场一样。 良妃对她这模样早就习惯,因此只是一笑,便让宫人去换了她喜欢的茶叶来。 秦怀玉跟着众人的步子重新坐了回去,眸光却是带着几分疑惑。她记得前世里,淑妃可是从来都不会出现在良妃宫殿里的,怎么今年倒是肯过来了? 倒是不怪淑妃会这样大的架子,早先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淑妃便是他的侧妃。后来皇帝坐了龙位,淑妃更是当时唯一给他诞下皇子的嫔妃——先前还有一位大皇子,只可惜才活了八个月便夭折了,连带着他的母妃都气得精神失常,在一个雨夜里跳井身亡了。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淑妃可以母凭子贵,至少也要坐稳一个妃位,谁知那时所有的妃位都空缺,淑妃倒是地位最高,可却只得了一个嫔。 直到后来先皇后难产身亡,那之后在太皇太后做主下,才陆陆续续的将妃子们的地位给提了一提。 可饶是如此,如今这后宫之中,位份最高的也就是妃,连个贵妃都没有。 不管是论资排辈,还是论起来生育过子嗣上面,淑妃都当仁不让的占据了高位。然而太皇太后的懿旨,又让她的处境格外尴尬。 也正是因此,她向来都不乐意来良妃宫里的。 不过很快,秦怀玉便明白了她今日的目的。 因为她只跟良妃寒暄了一会儿,便将目光转向了庄月兰:“这位便是镇国公夫人吧?” 听得淑妃跟自己说话,庄月兰起身垂眸道:“妾身给娘娘请安。” 闻言,淑妃顿时摆手笑道:“不过随口说话罢了,不必这么拘束。” 她说着,又笑了笑,道:“倒是许久未见了,国公夫人一如往昔,倒叫本宫十分羡慕。” 听得这话,庄月兰脸上笑容不变,恭声道:“娘娘天生丽质,妾身蒲柳之姿实不敢相比。” “国公夫人真会说话。” 淑妃掩嘴一笑,目光又落到了秦怀玉的身上:“这位便是国公府的嫡长女么,生的倒是好相貌。” 见她跟自己说话,秦怀玉笑着行礼,垂眸做了一副乖顺的模样来,心中却在暗自思索,淑妃突然这么亲和,是什么意思? “果然是个好颜色,本宫一眼瞧着便面善,真恨不得将人抢到宫里养做自己的呢。” 淑妃说这话的时候,一面掩嘴笑着,道:“只可惜,君子不能夺人之美,国公夫人好福气呐。” 这话一出,秦怀玉的心中骤然打了个突儿。 方才她还在想,为什么淑妃会出现在这里,可现在对方的话,却让她骤然想起一件往事来。 是了,前世里,虽然淑妃没有出现在昭阳宫中,可是她却让宫人请自己去过她的寝殿! 淑妃的儿子,二皇子顾明励,所娶的正妻是个病秧子,就是在过年之后没多久死的! 前世里,淑妃找自己套近乎,可就是为了给儿子顾明励找下一个填房正妃的! 念及此,秦怀玉的神情一瞬间便有些不大好,只是她低着头,因此并没有人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庄月兰虽然不知道淑妃为何对自己这么热情,但听得这话,也轻笑道:“小女顽劣,当不得娘娘的称赞。” 听得这话,淑妃弯唇一笑,道:“镇国公一门风骨可嘉,家中皆是栋梁之才,秦小姐得父母真传,哪里能差?国公夫人莫要妄自菲薄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又看向秦怀玉,淡淡笑道:“说起来,本宫倒是瞧着这孩子投缘,若是寻常无事,可进宫来陪本宫坐一坐。” 闻言,庄月兰心生警惕,面上依旧是柔软的笑意:“惭愧,竟得娘娘厚爱。” 第194章 心思 淑妃把玩着护甲,依旧弯着唇,只是那笑意却带着几分打探的意味:“说起来,本宫记得秦小姐年岁不小了吧,也是到了成亲的年岁了,可许了人家了?” 这话听着像是随意闲聊,可庄月兰的心中却瞬间咯噔了一声。 淑妃所生的二皇子名叫顾明励,十六岁便定下了亲事,娶得也是世家女,只是传言那皇子妃的身子一直不大好,今年更是从未见她出来应酬过,便是这个场合…… 庄月兰也未发现她的踪迹。 再想起先前所听得的那些传言,庄月兰直觉淑妃在打自己女儿的主意。 因此她绕过了那个话题,温声道:“这丫头自幼顽劣,当不得娘娘这一句蕙质兰心,实在是愧对您的夸赞。” 且不论淑妃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在这样的场合里面提起来秦怀玉还没有嫁人,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的女儿是有多嫁不出去似的。 虽说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可因着淑妃的位置,所以竖着耳朵听她们谈话的大有人在。 此时听得庄月兰将话题给绕了过去,在场之人便有许多都生了别的心思来。 有看热闹的,更有心中暗自盘算的。 秦怀玉低垂着眉眼,心中按捺不住地生了几分烦躁。 因着时隔久远,她这会儿才想起来前世的这一桩事情来。那二皇子妃虽说奄奄一息,可命还在呢,淑妃就迫不及待的给自己儿子找下家,这等做法,实在也太让人寒心了些。 前世里,秦怀玉自然是一口回绝了,且那之后没多久,便传出来她跟六皇子顾明珏定了婚事的消息,那淑妃自然将她恨到了骨子里,觉得自己下了她的面子,之后没少给自己添堵。 不过秦怀玉压根没将淑妃放在眼里,毕竟那二皇子顾明励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注定与大位无缘的。 因为,对方是个瘸子。 且还是一个后天的瘸子。 早年间的二皇子,的确是有竞争大位的机会的,可是前些年时,他打猎的时候摔下马去成了瘸子。若但是摔瘸了,也未必就完全没有机会。可偏偏,那二皇子是因为寻求刺激,跟一个歌姬在马上颠鸾倒凤,结果马儿不慎受惊,致使二人双双落马,那歌姬当场死了,而二皇子也落了个残疾。 这原因着实不大光彩,皇帝知晓时震怒不已,连带着将淑妃都给发落了一通。 那之后又草草的给儿子寻了一门亲事,只从那亲事上,就可看出他已经失去了圣心。 前世里,淑妃眼见得这个正经的儿媳妇要死了,还想要借着亲事给自己儿子再争取一番,所以便盯上了秦怀玉。 前世里她因着秦怀玉的拒绝恼羞成怒,之后倒是耍了几次阴招,只可惜每次都被秦怀玉轻松揭过去。 而今生,秦怀玉依旧没打算让她如愿。 淑妃原本以为自己隐晦的抛出来橄榄枝,这庄月兰不说感恩戴德,至少也会有些受宠若惊。 毕竟在她看来,就算自己儿子没了竞争的资格,至少也是天潢贵胄。更何况,要是真的有一个得力的助手推一推,也未必就完全一点希望也没有。 她原本就瞧不上那个儿媳妇,要家世没家世,要长相没长相,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就算是不死,也是让她瞧一眼就烦心好久的人。 这下好了,对方眼见得能腾出来空位,淑妃可是看了许久才定下来镇国公府的。 谁知竟然被庄月兰三五句话给绕过去了! 她的脸色登时便有些不大好看,偏偏良妃又出来打圆场:“国公夫人也莫要太过自谦,本宫倒是瞧着秦家的女儿们都很是得体呢。再者都是簪缨世家里教养出来的女儿们,哪个又是真的没规矩的?不过是你们都要求高罢了。” 良妃说到这里,正巧宫人们端着点心进来,便又让人将点心挨个送了,说起了别的话题。 自己的话被截了过去,再看那庄月兰对于自己的橄榄枝丝毫都不上心,淑妃越发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她也是着急了,为了儿子不惜过来亲自选人,如今得了这个结果,越发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只是眉眼里却没有带出来,依旧是温婉的笑容。 庄月兰暗中松了一口气,偏头瞧了一眼一无所觉的女儿,心中暗自下定注意,等到回去之后,就得跟夫君商议一番女儿的亲事了。不求她能嫁的多好,至少不能掺和到这皇家之人里面去。 秦怀玉倒是不知道母亲所想,这会儿见良妃解围,也不觉得意外。毕竟在她的印象里,这位良妃娘娘一向是个喜欢和稀泥的。只是前世里……她的下场却并算不得太好。 正在此时,一声尖细的内侍监唱喏打断了她的思绪:“长公主到——” 随着声音响起,便见长公主携了女儿的手一同走了进来,她的身后则是跟着一脸严肃的宫人。 淑妃一向跟长公主不大对付,如今见她来了,只勉强笑着打了招呼,再加上先前就不大痛快,便也不怎么说话。 大长公主对她这态度丝毫不以为意,互相行了礼之后,转过身问道:“你身子可大好了?” 这话问的却是庄月兰。 大长公主这个位置,庄月兰正在她后面一排,偏过头去说话十分方便。 闻言,庄月兰顿时笑着回道:“有劳公主挂念,妾身已经无碍了,先前多谢您让太医前去看诊。” 听得这话,大长公主微微一笑,道:“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见你好了,本宫便也放心了。” 她一面说着,又笑着问了秦怀玉几句,秦怀玉一一温声回答,言行举止都是一片稳妥,看的大长公主心中暗自点头。 只是长辈之间的关系好,小辈儿却并不是如此,至少顾娇看着秦怀玉的时候,就带着一种天然的敌意,除了刚开始打招呼之外,她便招手让五公主顾瑶坐在自己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逗弄着她。 顾瑶十分喜欢这个姐姐,便奶声奶气的坐在她身边说话,倒也算是气氛融洽。 第195章 夜宴(红包满100加更) 大长公主身份贵重,纵然行事做风上面有些让人诟病,然而这个金枝玉叶的位置,却还是让许多人前来巴结。 庄月兰跟她最初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含笑的跟刘月娘低声交流。而大长公主则是带着淡漠的笑容,应付着前来讨好自己的人。 至于秦怀玉,看出来秦红瑶的不安,便轻声跟她说话,来安抚对方的情绪。 不过那双眼睛,却是时不时的扫过殿内,将众人的眉眼官司都记在了心里。 这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小太监前来回禀,道是:“吉时快到了,请娘娘和各位夫人移驾。” 良妃这才当先站起身,带着一众人去了宴会的章台楼。 …… 待得到了章台楼之后,便见那些大臣们也已经各自就位了。今夜君臣同乐,说是不拘身份,然而这座位上,还是十分明显的标注出了各自的地位。 秦怀玉等人到的时候,却没有看到父亲跟哥哥,再看那些在场的官员,就明白过来,这怕是有几个特定的人被皇帝留下了。 她心中了然,跟着母亲一起去了镇国公府的位置上坐下。 没过多久,皇帝便带着儿子们和臣子走了进来。 “吾皇万岁万万岁——” 殿内山呼海啸的参拜声响起,皇帝道了一声平身,自己则是走过去虚虚的扶了一把良妃跟淑妃。 他两只手各自碰到了一个妃子,倒是显得十分公平。 良妃眉眼含笑,淑妃也收敛了往日的戾气,变成了满目的柔情。 只可惜皇帝却只是那一个动作,在二人起身之后,自己便径自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再无多余的话。 反倒是五公主顾瑶一向喜欢父皇,这会儿迈着小短腿走到他的身边,奶声道:“父皇,瑶儿想跟您一起坐。” 皇帝一向喜欢这个小公主,听得她这话,挑眉一笑,便将她给揽到了怀中,点头道:“好啊。” 良妃连忙赔罪,皇帝摆了摆手,笑道:“无妨,朕的女儿,想坐哪儿就坐哪儿。” 皇帝是踩着时间来的,不过片刻功夫,殿外便响起了礼官奏乐的声音,浑厚的钟声响起,让这殿内也多了几分**肃穆来。 庄月兰趁着无人注意时,悄声问道:“没事吧?” 方才皇帝进来的时候,她留意了一下,发现跟着皇帝过来的都是武将,这让她没来由的有些不安。 对于妻子的情绪,秦毅自然感受到了,他伸出手来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无妨,别怕。” 见秦毅神态自若,一旁的儿子也不像是有什么心事的模样,庄月兰才悄然的松了口气。 秦怀玉并没有听到父母小声的交流,她正在悄悄地观察顾明渊。 确切的说,从对方进了大殿之后,秦怀玉便不受控制的看向对方。 这些时日,不管是被动还是主动,她都欠了顾明渊许多的人情。先前没有见到人的时候倒还好,这会儿见到人,那个让她苦苦思索多日的问题便又浮现了心头——她该如何答谢人才好? 秦怀玉前世的时候算计的人多,谋害的人也多,可却从未这样欠过人情,且还是一欠欠了这么多的,如今骤然遇到这种情况。 先前倒还好,现下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她有些苦恼,便下意识的想去看顾明渊。 宴会已然开始,有皇帝在场,众臣极尽歌功颂德之能。而顾明渊只是端坐在那里,不发一言,便叫人联想起君子端方。 这样的一个人,他似乎什么都不缺。 而秦怀玉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自己该怎么报答才好。 正在这时,顾明渊却突然抬起头来,看向了她的方向,而后举起酒杯,遥遥的敬了一下。 这动作并不明显,若不是秦怀玉一直注意着对方,根本就不会看到。 秦怀玉骤然被抓包,顿时便低下头去,再抬头看的时候,就见对方的目光早已转开,只是方才敬酒的动作,还留在她的脑海中。 鬼使神差的,秦怀玉端起了手边的酒杯,将内中的果子酒一饮而尽。 等到她喝完了这杯,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偏庄月兰正好看到她的动作,因轻声道:“玉儿不必喝的。”她误会了,以为秦怀玉是瞧见臣子给皇帝敬酒,看见他们都喝了,自己才喝的。 秦怀玉下意识身子一僵,又反应过来母亲的意思,因呐呐的点头:“嗯,好。” 只是再看向顾明渊的时候,她总觉得对方的唇角是带着一抹笑意的。 秦怀玉有些不敢再看,便低下头吃着眼前的菜,浑然不知有人将这一幕收在了眼中。 从顾明渊进来之后,顾娇的目光就一直落在了对方的身上,从未离开过。是以他跟秦怀玉之间微妙的互动,全部都看的一清二楚。 她心中有些酸涩,拿着筷子的手也微微的收紧,想要克制着不让自己去看,却偏偏又在转开目光的时候,看到了顾明珏的目光。 那样的侵略和愤怒,是顾娇从未见过的。 对于这个表哥,顾娇是了解几分的,对方的神情,分明是将秦怀玉看成自己所属才会有的模样。 难不成,这秦怀玉跟顾明珏也有关系? 一想到这里,顾娇便觉得胸腔被愤怒所充盈。 这个秦怀玉,从第一次见她便觉得不舒服,如今越看越烦人,这个女人真是一点都不自重,引得顾明渊为她折腰还不够,竟还想勾引几个?! 秦怀玉虽然低下头,却也隐隐的能感受到一道刺目的光线不断地看向自己。 她便是不看,也知道那一道令人作呕的目光是属于顾明珏的,对于这个男人,她现在连看一眼都觉得恶心,自然也懒得分出目光去看对方。 丝竹之声清越,有歌姬们翩翩而入,占据了大殿正中央的位置,自然也隔绝了对面的目光。 秦怀玉这才觉得心中舒服了一些,轻轻地出了一口气,便听得旁边的秦怀桑问道:“怎么了?” 闻言,秦怀玉抬头,看到自家大哥关心的眼神,不由得神情暖暖的:“没事,只是这宴会好生无聊。” 第196章 质问 她说话的声音小,秦怀桑会唇语,连听带猜才知道妹妹在说什么,听到她带着顽皮的话之后,不由得轻声笑道:“好好儿吃饭,休要浑说。” 不过那手却是安抚的摸了摸妹妹的头。 这丫头,还真的是被惯坏了,什么话都敢说。 虽说……他也是这么想的。 念及此,秦怀桑又悄声哄道:“明日带你出去玩。” 明儿个是大年初一,庄月兰要在家中待客,可秦怀玉这些小辈儿却是不必琚在家中的。 秦怀玉哪里听不出来自家哥哥是在哄她开心呢,登时便笑眯眯的点头道:“好呀,哥哥可要说话算数。” 一旁的庄月兰轻轻咳了一声,悄声道:“混丫头,就会欺负你哥哥。” 她倒是想要装作听不到,可奈何女儿挨着自己实在是太近了,且这样的场合,她还真是不顾忌。 秦怀玉眉眼弯弯的一笑,低头拿着筷子心情甚好的吃饭,其实她十分注意,不过是仗着这样的场合没人会注意,不然哪儿敢说这话。 这除夕夜宴,虽说皇帝说过了要君臣同乐,然而在场的人谁敢真正的放得开?因此就算是酒过三巡之后,也不过是臣子们变着花样的歌功颂德罢了。 皇帝已经四十开外,自认为这一生也算是明君,自然也十分喜欢听臣子们或真或假的奉承话。 尤其是此番秦毅等人稳固了边疆,四海之内更是国泰民安,让皇帝也油然而生的自豪。自觉虽然比不得那三皇五帝,至少也算是功在千秋了。 于是乎,在这臣子们的恭维和皇帝的好心情之中,宴会上的气氛倒是越发的热络了起来。 因着在场有女眷,所以那些歌姬们的歌舞都十分的正经,只是再正经,那柔软的腰肢和姣好的面容,也还是让有些人的目光有些游离的。 那目光隐藏在暗影之中,像是潜藏的毒物,叫人心生不喜,却一时寻不到来源。 这宴席上的饭菜都是宫中御厨所做,味道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不过这是宴席,秦怀玉到底没有放开了多吃,反倒是那口味甘美的果酒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喝了不少。 等到她意识到的时候,脸上都飞升起几分坨红来。 秦怀玉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觉得殿内越发的燥热,正巧秦红瑶有些难为情的看向她轻声问道:“大姐姐,我能去如厕么?” 见状,秦怀玉微微一笑,道:“我陪你去。” 镇国公府所在的位置并不打眼,两个小姑娘悄然的溜出去,也没有引起其他人的主意。 殿外风声呼啸,殿内温暖如春。骤然从那暖意融融的室内出来,秦怀玉瞬间便打了个哆嗦,那几分酒意也散了个七七八八。 秦红瑶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伸出手来替秦怀玉暖着,道:“大姐姐,要不然你进去吧,我自己跟着丫鬟去也成的。” 这殿外有宫人候着,随时预备着给贵人们指路的。 闻言,秦怀玉笑了笑,道:“无妨,我也想去呢。” 二人寻了宫人,跟着去了净房如厕。秦红瑶肚子有些疼,进去之前便说了要待得久一点。 秦怀玉也不着急,寻了前面背风的走廊里,嗅着这空气中漂浮的梅香,倒是觉得心情都沉静了下来。 先前喝的果酒有一些劲儿,她撑着额头坐在这里,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竟莞尔勾唇,露出一抹散漫的笑容来。 只在唇角噙着,一双眼睛微微弯着,可就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却将这一张脸上都染上了绝色。 “你倒是很高兴啊。” 女声响起的时候,秦怀玉下意识循着声音望去,不等她看清楚来人是谁,就见给自己提着灯笼的宫人先行了礼:“给郡主请安。” 来人一袭挑丝双窠云雁装,眉眼精致,唇角微抿。随着行走的步伐,头上的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不住地晃动着,显得俏丽又可爱。 赫然是清平郡主顾娇。 秦怀玉这时也看了真切,因站起身来行礼:“郡主。” 顾娇睨了她一眼,这会儿她的唇角还带着笑容,可跟先前那又不同。若说先前的秦怀玉唇角笑容像是惑人而不自知的妖精,那么这会儿瞧着便是格外的端庄大气,任谁都得赞一声好气质。 可偏偏是这模样,却让顾娇觉得自己方才是窥见了秦怀玉的真面貌,因此脸上也越发不好看了起来:“秦小姐不在殿内,出来这里做什么?” 闻言,秦怀玉指了指旁边不远的净房,道:“舍妹胆子小,等她一会儿。” 她说的是实情,偏偏顾娇不愿意相信,因挥手让宫人去旁边守着,自己则是道:“既然是等人,那想来是有时间了,正巧,本郡主也有话要同你说。” 原本是不打算说的,可这好巧不巧的遇见了,再看对方这模样,她便有些忍不住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微微诧异,不过到底没说什么,只是任由宫人走的远了一些,笑着问道:“不知郡主有何吩咐?” 说实话,她其实并不是很喜欢跟顾娇单独相处,虽说前世里的那一剑是她自己有意让对方捅的,可顾娇一靠近,她就觉得那伤口隐隐作痛似的——虽然自己今生并未挨这一下。 可秦怀玉下意识的往后退那一步,看在顾娇的眼里,却是她心虚了。 平心而论,对于镇国公秦毅,她是十分佩服的,那是国之栋梁,还有镇国公世子秦怀桑,也是任谁都要赞一声铁骨铮铮的。 然而这敬佩之情,更让顾娇对秦怀玉越发的生了几分不满:“有些话原本也轮不到本郡主来说,只是秦小姐,镇国公声名赫赫,为我西楚更是立下汗马功劳。国公府满门忠烈,但愿秦小姐不要因着一己之私,而玷污了你父兄的名号!” 这话…… 秦怀玉不由得失笑,前世里,她倒是记得顾娇也说过类似的话。可是那时她做了亏心事,倒也认得心甘情愿。 然而今生,她可什么都没做。 第197章 郡主慎言 有那么一瞬间,秦怀玉几乎要以为眼前之人也是重生,所以来警告自己的。 可那个念头不过一闪便被她拍了回去,虽然不知道顾娇对自己这敌意是从何而来,可有些话,秦怀玉自认为还是要说清楚的:“父兄清誉,臣女自然不会败坏。不过敢问郡主,为何会这么说?” 她其实是有些好奇,自己今生似乎还未做过什么缺德的事儿,怎么这个小郡主从梅花宴见到自己的时候,就有些隐隐的敌意? 见秦怀玉竟然还反问自己,顾娇有一瞬间特别想质问对方,可是在看到秦怀玉眼中如水一般的澄澈和清明之后,又觉得有些气闷。 这个女人,也太能装了吧? 她有心想要将那些事情一股脑说出来,可又觉得眼前人到底还是个女孩儿,说出去实在是太过伤人心,便换了一个委婉的说法道:“秦小姐年方二八,可曾定亲了?” 闻言,秦怀玉越发的一头雾水,淡淡道:“还不曾。” 她想起先前淑妃的目的,面色又冷淡了几分,见顾娇还想说什么,复又加了一句:“郡主还未出阁,两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说这个话题,似乎不大适合。还请郡主慎言。” 顾娇自然听出了那一瞬间秦怀玉的冷淡,她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对方,似乎觉得这话从对方的嘴里说出来十分的稀奇。 然而比起来这么点稀奇,她更多的则是愤怒。 顾娇深吸一口气,冷笑了一声,问道:“是么,原来秦小姐还知道不适合说这个?连说都不适合,难不成跟外男眉来眼去的,就适合了?!” 这话一出,秦怀玉一双妙目顿时睁大,下意识反问道:“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 顾娇说了这一句,便觉得剩下的话很好说出口了,反正对方也不要脸面,那她何必还给人家留着? 因此顾娇说的话也十分的不客气:“秦小姐,秦怀玉,你勾搭一个便算了,竟然还勾搭我皇室两个皇子龙孙,您可真是好本事啊!” 顾明渊是她心头白月光,碰都不敢碰一下的所在,而顾明珏虽说跟她平日里算不得亲近,可也是正经的表哥。 然而秦怀玉做了什么,竟然将这两个表哥都给玩弄在股掌之中! 一想到自己今晚看到的情形,顾娇便觉得胸腔充盈着一股怒火,让她自幼所学的教养矜持全部抛到了脑后。 她这话说的倒是痛快了,秦怀玉却是瞬间呆立在原地,一双眉头更是高高的蹙了起来。 “郡主自重!” 秦怀玉的眉眼瞬间冷肃下来,声音也如冰霜一般冷冽:“镇国公府家风清正,我便是再混不吝,也不会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情!臣女不知您是从何处得来的风言风语,可是凭着这些莫须有的东西便给臣女安了这样一个罪名,莫说您是郡主,便是今日说这话的是长公主,臣女也得豁出去一切,来给自己博一个公道出来!” 许是秦怀玉的神情太过冰冷,那一瞬间,顾娇的怒火奇异般的消散了许多,反倒是多出了几分迟疑:“你说你从未做过?那今晚上的时候,你还跟淮安王眉来眼去,还有六皇子……” 她的话越说越没底气,因为到了现在,她才想起来,自己当时似乎从未注意过秦怀玉的神情。 毕竟当时她的目光都留在了顾明渊的身上,只是连带着看了一眼顾明珏而已。 至于秦怀玉,那时候她在做什么来着? 似乎,是在吃东西? 那,是自己冤枉她了? 不,不对,顾明渊的那幅画没有骗人,上面的女子是秦怀玉没错的! 见顾娇这幅模样,秦怀玉则是神情清明,淡淡道:“臣女不知郡主是从何处得来这等荒谬的结论,臣女的清白无关紧要,可若因此连累了镇国公府,却是万死莫辞的。既然郡主觉得臣女是那等女人,不如咱们去圣上面前辩驳一番,也好还我一个公道!” 秦怀玉的神情不似作伪,而那一瞬间她脸上的表情,竟然奇异的跟顾明渊生气的时候重合,让顾娇的神智也渐渐地回笼。 是了,哪怕那一幅画是真的,哪怕顾明渊真的倾慕秦怀玉,可这都不能证明什么。 “我,罢了,今晚大抵是我弄错了。” 顾娇的心神一时有些乱,连郡主的自称也忘记了,却是问道:“你当真没有跟人有首尾?” 听得这话,秦怀玉冷笑一声,问道:“怎么,郡主是需要臣女以死证清白么?” 这话一出,就是顾娇也被吓了一跳,她年纪到底还小,纵然心底里存了疑惑,可心肝不坏,也没有到动辄喊打喊杀的地步,当下便摆手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她说到这里,又看秦怀玉的神情冰冷,竟也觉得有些心虚,因道:“今晚是本郡主是不是,我不该胡乱猜测,错怪你了,我给你道歉。” 见顾娇当真给自己行礼道歉,秦怀玉却是错开了半步,淡淡道:“当不得郡主的礼仪,臣女怕自己折寿。” 看到她这模样,顾娇越发觉得心虚不已,因道:“今夜是我的不是……我当时看见他们……” 这话到底是有些难以启齿,说的虽然是断断续续,可秦怀玉却是听懂了。 看来那时候顾明渊跟自己的互动,还有顾明珏那盯着自己的模样,都被顾娇给看去了。 秦怀玉心中想着,面上却是没说什么,只道:“郡主不必跟我解释,清者自清。” 闻言,顾娇的疑惑反而越发淡了几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清者自清。” 她说到这里,可到底想起了顾明渊的眼神,觉得有些不舒服,便又加了一句:“但是你要记着,若是有朝一日被我发现你玩弄他们的感情,我定然饶不了你!” 如果真的是自己弄错倒还罢了,她不是那等小人做派。可是这秦怀玉胆敢朝三暮四的把别人的真心当玩物,那她头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第198章 你要怎么谢我? 顾娇这话说的发自肺腑,秦怀玉却是骤然想起了对方前世的做派。 说实话,前世里的时候,秦怀玉一直没有怎么留神过这位清平郡主,平日里看她的形象也都是那等柔柔弱弱的姑娘,跟她的名字十分相符。 如果不是后来她提剑要杀自己的话。 不过这会儿听得她这话,秦怀玉却是在心里不由得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来。 这话说在今生,可却应验在了前世。 这么算起来,这位清平郡主也的确没有饶了自己啊,毕竟,前世里那一剑可疼了呢。 见秦怀玉不但没说什么,反而还带着那种玩味的笑容,顾娇眉头一蹙,下意识问道:“你笑什么,觉得本郡主做不到?” 闻言,秦怀玉正色道:“自然不是,臣女相信郡主您说到做到。” 这模样,越发让顾娇觉得心中怪异。她压下那种奇怪的感觉,因道:“你知道就好。” 秦红瑶从净房出来的时候,正拖长了声音,娇软道:“大姐姐,我的腿麻了……” 只是她的话才说到了一半,就看到了这近乎于剑拔弩张的局面。 或者说,是这位郡主一个人剑拔弩张,而自家大姐姐噙着笑容无奈的模样,倒是像极了平常看自己不乖时候的纵容。 她的话戛然而止,秦怀玉却是已然看到了她,走过去扶着她闻到:“腿麻了,可还能走路么,我扶着你在这周围走一走吧。” 闻言,秦红瑶连忙点头赢下,又小心翼翼的行礼道:“给郡主请安。” 顾娇虽说是被长公主纵容着长大,可平日里该有的规矩一样不落,不止如此,她的礼仪做派也都是被宫中嬷嬷严苛训练出来的,因此自然做不出那种迁怒别人的事情来,见到对方行礼,她只是点了点头,道:“嗯,起来吧,我也要回去了。” 她先前出来的时候,只是想要来透一透气,谁知道却看到了秦怀玉,如今这气也没透好,发泄了一通火气反而发泄自己仿佛压根就搞错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更觉得有些尴尬。 因此她说了这句话之后,便当先朝着章台楼行去。 而秦怀玉则是扶着秦红瑶,随着她慢慢的走着,落后了几步,很明显的跟对方拉开了距离。 只是不想,才转过了回廊,就再次迎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给淮安王请安。” 夜风渐大,顾明渊便站在明暗交界处,有风吹起他的衣摆,整个人生了几分仙气。 见到几人,他眉眼矜淡的点了点头,目光在秦怀玉的身上落了一瞬,错过身让几人过去。 不想,顾娇却是先停下了脚步:“王爷怎的在这里,外面的风有些凉,您才喝了酒,当心吹风。” 闻言,顾明渊弯唇道谢,道:“无事。” 他侧身相让,顾娇经过他的时候,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的酒味儿,隐隐约约的,混合着男人身上独有的干洌,竟让她抬不起脚来,索性站在他身边低声笑道:“王爷怎么不进去?” 许是今夜跟秦怀玉的交谈刺激到了自己,所以这会儿顾娇下意识的想要跟顾明渊多待一会儿,尤其是在秦怀玉还离自己不远的时候。 那种别扭的心思,顾娇自以为掩藏的很好,只是秦怀玉却是瞧的真切。 她抿唇一笑,却见顾明渊当先站直,笑道:“这么冷的天儿,在外面站着做什么,进去吧。” 见他先朝着殿内行去,顾娇脸色一怔,旋即便跟了上去。 只是那手,却是微微的掐了掐掌心。 秦怀玉落后二人几步,拉着秦红瑶在后面慢慢的走着,瞧着他们的背影,不由得在心里暗自的叹了口气儿。 瞧着这二人的背影,的确十分登对啊。 秦红瑶不知秦怀玉在想什么,她年纪小,最怕遇见这些大人物,便借着自己腿麻的借口,拉着秦怀玉是越走越慢。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好笑的摇了摇头,索性站住了脚,小声笑道:“好了,既然腿不舒服,咱们就在外面站一会儿,也不着急立刻进去。” 这话正和秦红瑶的意思,她嘿然一笑,拽着秦怀玉的手站在梅花树下,等到那两个人走远不见了身影,这才悄然道:“大姐姐,你觉不觉得,郡主似乎对王爷……有些什么心思啊?” 她虽然年纪小,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至少郡主的言行举止,还是能看出来几分的。 闻言,秦怀玉敲了敲她的脑袋,轻声笑道:“慎言,可又忘记我的嘱咐了?” 这话一出,秦红瑶顿时吐了吐舌头,笑眯眯道:“我只同您小声说,旁人面前必然是要做锯嘴葫芦的,您只管放心。” 见这丫头的模样,秦怀玉十分好笑,叹了口气,道:“你呀。” 等到秦红瑶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想着这会儿他们定然走远了,方才拉着秦怀玉的手朝着章台楼走去。 谁知才转过假山,就见顾明渊竟然迎面朝着这边走来。 而他的身边,已然没了顾娇的身影,想来是已然回了殿内了。 这样打了个照面,便是想要装作看不见也难,秦怀玉微微诧异,身体倒是先行了礼:“见过王爷,您怎么回来了?” 而秦红瑶才同秦怀玉说过他的闲话,虽然心知肚明王爷是听不到的,可到底还是觉得有些心虚,因低垂着眉眼,跟着姐姐一块行礼,却是不敢抬头看对方。 顾明渊点了点头,道:“殿里的香薰太大,本王闻着有些头痛,待会再进去。” 他说到这儿,咳了一声,又道:“你可要先进去?” 话虽然这么说,秦怀玉却诡异的看懂了他此时的眼神,分明是有话先跟自己说的模样。 因此秦怀玉微微弯唇,先嘱咐秦红瑶跟着宫人过去,又笑道:“臣女也想站一会儿,只是有些怕黑,王爷可愿意给臣女壮个胆?” 听得这话,顾明渊眼中的笑意盛了几分:“却之不恭。” 那厢的秦红瑶已经跟着宫人走远,秦怀玉轻咳了一声,郑重行礼道:“先前桩桩件件,多谢王爷,臣女感激不尽。” 第199章 一个条件 虽说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谢顾明渊,可这口头上的却是必然不能少的。 见秦怀玉神情郑重,顾明渊却是起了几分戏谑的心思,因问道:“是么,那你要怎么谢本王?” 秦怀玉本就为此发愁呢,这会儿听得他问,一时倒是没有发现对方只是在逗自己玩,格外认真道:“说实话,臣女还没想好,王爷您什么都不缺,臣女实在不知该怎么谢才能表达我的郑重。” 说起来,先前那个药枕只是她自己的一时心血来潮,而这之后顾明渊帮自己的,显然不止是一个小小的药枕可以表达谢意的了。 细想起来,她唯一能帮上忙的,大抵就是自己前世里所知晓的那些先知。可莫说顾明渊并不要那个皇位,便是想要,恐怕皇帝也会立刻下旨,自己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 那些在顾明珏眼里十分重要的东西,在顾明渊这里,似乎都不值一提。 因此秦怀玉倒是真的发愁,她该送对方什么好? 顾明渊本是在逗她玩,此刻见她这认真的模样,只觉得一颗心都软了下来,被取悦的眉眼含笑,温声道:“那不如,本王给你指条路子如何?” 听得这话,秦怀玉顿时抬起头来,问道:“王爷说说看,您要什么?” “唔。” 顾明渊随口一说,见她这模样,越发觉得心中软的一塌糊涂,心中叹了口气,道是怎么有这样可爱的女子。 面上则是依旧正经:“你说的倒也不错,本王的确什么都不缺。不如这样好了,把你的谢意换成一个条件。至于什么条件么,随本王来提。” 他就站在秦怀玉对面,此时说话的声音又刻意压低,话音带着冷风送入秦怀玉的耳朵里,连她的心都似乎被吹的瑟缩了一下。 这说话的语气……似乎是有些亲密了。 秦怀玉微微楞了一下,下意识就想往后退,却发现有些太过明显,便硬生生的止住了步子,只是那脸上的笑容却带出了几分勉强。 见状,顾明渊淡淡一笑,自己往后退了退,到了安全范围内,这才漫不经心的笑道:“好了,本王逗你玩的,开玩笑,莫要当真。” 听得这话,秦怀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是多想了。 毕竟,她欠了对方这么大的一个恩情,可人家只要一个要求,听起来的确是自己赚了。 因此秦怀玉连忙道:“可以。” 她这两个字出口,又觉得似乎显得着急了些,便又解释道:“王爷别误会,臣女觉得您这个条件可行,只要不伤天害理,除此之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话说的倒是有几分江湖侠义。 顾明渊被她这模样逗的笑了起来,声音低低的流淌出来,像是山中划过的泉水,听得人心神都为之雀跃叮咚。 他的眼神里带着细碎的光,随着那笑容倾泻而出,仿佛被撕了一条口子的银河,有万千星子坠下。 秦怀玉被他的笑容烫到,只觉得心口一片火热,呐呐道:“这么好笑么?” 顾明渊这才止了笑容,散漫道:“本王只是觉得,秦小姐实在是有趣。” 他说到这儿,满意的看着对方的脸上带出几分局促,这才转移了话题:“刚刚本王离开的时候,你在看什么?” 那会儿他虽然是走了,可却能感受到身后注视着自己的那一道视线,而这个人不作他想。 顾明渊突然换了话题,秦怀玉还未反应过来,待得意识到他话中的意思之后,不由得愣住了:“我没看什么啊……” 她说了这句话,才骤然想起来,方才她的确是看了,且还生了几分莫名的心思出来。 因此秦怀玉轻咳一声,又道:“唔,臣女想起来了,我方才,在看您和郡主。” 顾明渊知道她看自己,只是对她话里面还有另外一位主角有些不大满意,因问道:“为何?” 原本秦怀玉是不打算说的,不过此刻见他问起来,倒也没什么可以瞒着的,因斟酌着道:“臣女觉得,郡主很不错。” 这话说的不清不楚,顾明渊只随意一点头道:“嗯,是不错。” 听得他这个回答,秦怀玉倒是有些拿不准他这话的意思,因又加了一句:“唔,王爷可知道,郡主对您……有几分旖念?” 若说先前顾明渊还没放在心里,那么现在,他算是知道秦怀玉的小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因此他嗤了一声,难得的没有再用那副温润的面孔,而是格外散漫的反问道:“那又如何?” 对于顾娇的心思,他是知道的,不但知道,先前长公主还曾经隐晦的跟自己提过要撮合二人的想法,只是却被顾明渊一口回绝了。 他的心上,盛了一个小姑娘,除此之外,再也容纳不下第二人了。 但是很显然,这个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 秦怀玉不知顾明渊为何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但她直觉那神情有些危险,因下意识讪笑道:“臣女不过随口一说,王爷不要介意。” 闻言,顾明渊嗯了一声,却是不再接口。 见状,秦怀玉也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心里却有些遗憾。 前世里,她并不知道顾娇跟顾明珏后来如何了,只是听顾明渊这话的意思,怕是对顾娇没有什么想法的。 既然如此,那她就撮合不成了。 但也不知为何,得出这个结论之后,除了那几分遗憾之外,她竟然还隐隐约约的有一些开心。 不过还不等她细想自己这一分莫名的欢喜从何而来,便见顾明渊先开口道:“外面太冷了,早些进去吧,这宴会也该散了。” 他的话打乱了秦怀玉才升起来的念头,下意识点头应了,乖觉的朝着殿内走去。 这会儿宫人不时地进出,只要留神些就能看到自己跟顾明渊单独站在这里。一会儿倒还好,站的时间长了到底不好,所以便是顾明渊不说这话,秦怀玉也是要进去的。 见秦怀玉进了大殿,顾明渊站在看着她的背影,很是思考了一个十分深奥的问题。 秦怀玉到底是怎么想起来要给自己拉郎配的? 第200章 怎么去了那么久? 难不成是觉得他年纪太大了,身边还没有人的缘故? 不过不管什么原因,都无法阻止顾明渊现在的心情不大好的结果。他目光微眯,神情莫辨的转着手上的扳指,半晌方才收敛了心神,大踏步的进了章台楼。 殿内的暖意融融,秦怀玉在外面呆的时间虽久,只是那会儿全身心都在想别的事情,倒是不觉得冷。等到这会儿进了殿内,被暖风激的打了个寒颤,才骤然发现自己的手脚都是冰凉的。 自然,先前那么一点点的酒气,也都散了个干干净净了。 秦怀桑看了一眼妹妹的脸色,见她的鼻尖都冻得通红,便将手边的热茶递给她,一面低声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两个妹妹一块出去他是知道的,只是那会儿秦红瑶自己先回来,反倒是秦怀玉在外面耽误了好一会儿。 听得秦怀桑问自己,秦怀玉笑眯眯的接过来茶,笑着道了谢,一面摇头道:“那会儿迷糊了,喝了一点酒,在外面冷静一下。” 闻言,秦怀桑倒是也没怀疑什么,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 反倒是秦红瑶有些担心,轻声给秦怀玉使了个眼色,问道:“姐姐没事儿吧?” 秦怀玉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算是安抚,轻声道:“没事,吃东西吧。” 殿内歌舞升平,这顿国宴,总体来说算是十分的和乐。 等到了临近子时的时候,这场宴会也到了末尾。 皇帝率领群臣一同出殿门,在子时敲响了新年的钟声,随之而来的便是烟火和奏乐。 朵朵烟火腾空,乐声恢弘,昭示着新一年的到来。 众臣参拜,皇帝的脸上则是一片自得的笑容。 这一出宴席到此便算是结束,等到众臣都行了礼之后,皇帝这才当先朝着后宫走去。 因着皇后去的早,所以这除夕夜宿在何处,便是昭示着对谁的重视。 这些年来,后宫妃子们争抢最多的便是这一夜。 宴席上的时候,淑妃便不断地给皇帝示好,只是等到宴席散了之后,皇帝却还是去了良妃的宫中。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五公主顾瑶带了倦怠之色,抱着皇帝的腿要他哄着自己睡觉。 这个孩子是皇帝年近不惑得来的,一向娇宠的很,对她更是倾注了更多地父爱。所以面对孩子的撒娇,皇帝自然毫不犹豫的将顾瑶抱了起来,搂着女儿去了良妃宫中。 淑妃努力了一晚上的成果尽数付之东流,神情恭谨的送了皇帝离开,自己则是带着宫人回宫。 只是那眉眼里,到底是多了几分凉意。 …… 等到了宫门口时,因着出宫之人还要过一下盘查,虽说不严格,到底需要等一会儿,秦毅便带着家人在旁边等候着。 他们不着急这会儿,所以便也不着急。 这些大臣之中那关系好一些的,便会借着这个机会或闲聊或攀谈。 而秦怀桑,也被人缠上了。 “表哥。” 今天夜宴的一整晚,王卓然都没找到机会去秦怀桑面前说话,好容易到了这会儿,眼见得离得近了些,她哪里肯放过这个时机,立刻便蹭了过来。 王卓然一过来,秦怀桑便闻到了她身上浓烈的脂粉味儿,下意识便皱了皱眉,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点了点头算做是打招呼:“嗯。” 夜色虽重,八宝琉璃宫灯却是照的这里亮如白昼,而王卓然脸上的倾慕更是看的真真切切:“近来我在家中跟着母亲学刺绣,倒是学了些皮毛,正好去寺庙内求了一个平安福,一并放在荷包里,想要送给表哥,您不要嫌弃我的手艺粗糙。” 眼见得王卓然将贴身的荷包解下来想要送给秦怀桑,秦怀桑顿时往后错了错身,淡淡道:“男女有别,表妹这个荷包还是自己留着吧,我收不得。” 他说到这里,又闪身让秦怀玉到了前面,面上带着浅笑:“你们女孩儿家想来有话题可聊,我还有事。” 见秦怀桑避之不及的去找秦毅了,王卓然的眼中顿时多了几分受伤,咬唇道:“我,我真的只是好意。” 见状,秦怀玉还没说什么,就听得赵婧嗤了一声,眼中满是不屑。 因着成武侯府跟镇国公府的关系,这会儿母亲正跟庄月兰说话,赵婧便也被推到了秦怀玉她们姐妹几个之间。 赵婧跟她们没什么好说的,可更看不得王卓然这个德行,当下便鄙夷的笑了一声。 她这一笑,顿时被王卓然盯上,瞪着她质问道:“你笑谁呢?” 赵婧原本没打算理会她,只是瞧不上罢了,这会儿听得王卓然问自己,顿时便淡淡道:“谁做的不端正,自然是笑谁。” 宁远伯府还真会养女儿,瞧瞧这做派,恨不得直接贴到秦怀桑的身上呢,还真是不要脸! 闻言,王卓然的神情顿时难看了下来,咬牙道:“赵婧,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跟表哥清清白白!” “那是自然,毕竟表哥高风亮节。” 赵婧笑的鄙夷,那话里的意味更是刺人。 “你,你意思是说我不检点了?” 听得这话,赵婧却是懒得看她,只淡淡道:“那谁知道,再说了,与我何干?” 她说完这话,就见母亲朝着自己招手,三两步便走过去了:“来了。” 而秦怀玉也开口道:“王小姐,自重。” 这话一出,王卓然的眼眶顿时便红了,恨声问道:“我不过是想要送表哥一个荷包!” 秦怀玉方才没说话,可这不代表她没有留心,事实上,她看的可谓是真真切切:“宁远伯府的家风也算是清正,虽说是表兄妹,可到底关系远了不止一曾。再者说来,便是亲近,也没见过送鸳鸯戏水的荷包。王小姐若是不知道这图案的含义,麻烦就好生回去请教请教长辈,问清楚了再拿出来送人,省的丢了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小,一旁的王夫人听得真真切切,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见女儿还想说什么,她一把将女儿拽了过来,沉声道:“你平日里有这些功夫,还不如多替长辈祈福呢,拿这好心去献给别人,也不看人家领不领情!” 第201章 梦魇 她的确想让女儿嫁到镇国公府,可也不是这样被人嫌弃的进门,秦怀玉不过一个小辈儿就会来挤兑人了,可见是没将他们宁远伯府放在眼里的。 王夫人这话说的皮笑肉不笑,一旁的庄月兰则淡淡道:“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走吧。” 竟然压根没有搭理王夫人的意思。 而一旁的成武侯夫人也让女儿上了马车,一面回头笑道:“后日我去府上,届时少不得叨扰大嫂呢。” 闻言,庄月兰淡淡一笑算是应了,二人谁都没有理会王夫人。 见状,王夫人更觉得心里不舒坦,她攥了攥手帕,见女儿还满脸不忿,不由得戳了戳她的脑门,轻声骂了一句什么,带着孩子上了马车。 王卓然等到上了马车才敢开口,声音里满是委屈:“母亲干嘛拦着我,分明是她们欺负人!” 听得这话,王夫人还没开口,就听得宁远伯的脸色先沉了下来,哼了一声道:“你还知道脸面怎么写么?!” 方才他虽然站的远,可是对于这几个女孩儿的话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给人送荷包,这事儿他说出去老脸还要不要了? 见他凶女儿,王夫人的脸色也不好看,因咬牙道:“夫君你骂她做什么,说到底,不过是人家瞧不上咱们府上罢了。如今一个小姑娘都敢欺负到长辈的头上了,过两日去姑母那里,我倒是要好好儿问问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嫁到了镇国公府,便连娘家都能随意糟践了么?” 镇国公府里的变故外人并不知道,是以王夫人此刻还以为那府上是秦老夫人在当家。她自嫁到宁远伯府之后,里里外外都是婆婆在操持,自己根本就插不上手,再加上这几年庄月兰病重,所以她更以为镇国公府也是这样的。 如今她虽然气秦怀玉跟庄月兰的态度,可是并不怎么着急,且因着这二人的态度,说不定去府上的时候,还能要一些好处呢。 见她这模样,宁远伯哪里不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因道:“你也莫要那么说,姑母到底是继室,如今秦毅不但被封为镇国公,还格外受皇上器重,怕是府上姑母说话不耐十分作数的。你去了府上,也要留心些,别什么话都说。” 听得这话,王夫人应了一声,道:“妾身自有分寸,老爷放心便是。”只是心里却十分的不以为然,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连家里的事情都管不住吧。 见状,宁远伯嗯了一声,又看向王卓然,怒其不争道:“还有你,将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收一收,这婚事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自己这样扑上去,让外人瞧见,还当我宁远伯府的女孩嫁不出去,非得倒贴给人呢。” 虽说秦怀桑这个条件,让他倒贴也乐意。 毕竟这秦毅现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唯一的儿子日后必然是肉眼可见的平步青云。 如果真的能够结为亲家,日后必然是少不了的好处。 只是有一点,这次必然不能做妾了。 原先是他想错了,以为庶妹嫁过去,说不定会让两家亲上加亲,可现在看来,这未必是亲,到底是个姨娘,一个玩物罢了,根本就没让人放在眼里。 还是正妻有分量。 对于父亲的话,王卓然虽然不认同,可她十分畏惧父亲,所以还是不敢反驳的,怯懦的点头之后,便不在说话。 见她这个模样,宁远伯又嘱咐了几句,便闭目养神了。 …… 各自寒暄过之后,宫门口便恢复了往日的冷清模样。 马车辚辚的行在路上,怀中揣着汤婆子,秦怀玉靠着软垫子,只觉得昏昏欲睡。 见她这模样,庄月兰也不让人打扰她,拿了毯子替她盖着,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女儿哄着。 马车上只有她们母女两个,秦毅父子是骑着马在外面的,所以车上倒是安静的很。 有熏香的味道飘散开来,带着静心安神的效果,混合着马车晃晃悠悠的动作,倒是真的让秦怀玉睡了过去。 便是这不算长的距离里面,她做了一个梦。 偌大的殿内芙蓉香馥郁飘散开来,有男女之声细碎传来,夹杂着调笑:“别闹,当心外面人听到了。” 那女子的声音旋即被男人的声音盖过,其间还夹杂着粗重的呼吸:“这里都是本王的人,你怕什么,嘘,让本王闻一闻,今儿个可是特意用了玫瑰露?” 这些场景,秦怀玉原是看不到的,可不知为何,她在梦里竟不由自主的飘进了殿内,继而看到了那男女纠缠在一起的模样。 那一张脸,即便是化成了灰,秦怀玉也忘不了。 是顾明珏。 而床上与他极致缠绵的人,却是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直到那一场情事终了,顾明珏才带着满足的余韵,搂着怀中肌肤细腻的女子,调笑的问道:“娘娘现下可是满意了?” 女子如蛇一般依偎在他的怀中,指尖上涂着艳色的蔻丹,脸上的妆容有些晕染开来,反而为她增添了几分媚色。 在得了她慵懒的点头之后,顾明珏邪肆一笑,压低了声音问道:“那,比父皇如何?” 怀中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淑妃。 淑妃听得他这话,素手清扬,在他的胸前拍了一掌,说出的话却是格外的放荡:“王爷正当年,哪儿是他比得了的?” 床上二人翻云覆雨,而那画面一转,房间未变,只是二人的动作却变了。 淑妃衣衫凌乱的跌坐在地上,不住地抠着自己的喉咙,一张脸灰败。 而顾明珏则是散漫的坐在一旁,唇角甚至还带着一抹笑容:“娘娘莫要费事儿了,这药见血封喉,是吐不出来的。” “狡兔死走狗烹,顾明珏,你好狠的心肠!” 淑妃踉跄着想要扑过来打他,却被顾明珏反手推坐在了地上:“本王狠?娘娘可别忘了,给父皇膳食里下毒的可是你,如今事迹败露畏罪自杀,跟本王有何相干?” “你,你……” 第202章 往事? 淑妃恨得想要上前撕扯他,却被凭空出现的侍卫给拦下。 顾明珏就站在三尺开外,眼见得她唇边不住的涌出鲜血,倒在地上不住地抽搐着,眸光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 唯有那一分嘲讽的笑。 地上的鲜血散着铁锈味儿的腥气,秦怀玉在虚空中看着这一幕,恍惚间只觉得竟与自己死前重合。 满地的鲜血,浓烈的猩红,将她的视线都给遮住,唯独剩下了这一种颜色。 …… 有人在身边不住地叫她,秦怀玉骤然睁开双眸,那眼中的血色倒是将庄月兰吓了一跳。 “我的儿,你这是梦魇了?” 秦怀玉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方,在看到眼前庄月兰关切的脸,下意识道:“没事。” 她坐起身来,温热的手指放在眼皮上,待得神智清明了一些,这才开口问道:“到家了么?” 庄月兰被她的模样给吓到,点头道:“嗯,到家了,你没事儿吧?” 秦怀玉勉强勾起一抹笑容来,撑着精神道:“没事儿,母亲别担心。” 她一面说,一面跳下了马车来,就见这会儿已经停在了垂花门前,而哥哥跟父亲都在外面等着呢。 秦怀玉借着哥哥伸过来的手,跳下马车,被冷风一吹,倒是觉得脑子越发精神了起来。 “谢谢哥哥。” 秦怀桑不知道车内发生的事情,见她眼中有些血丝,因问道:“可是困了?” 秦怀玉笑着摇了摇头,道:“车上睡了一会儿,这会儿倒是不困了。” 这会儿的功夫,秦毅已经将娇妻也给接下了马车。 二房的人也在垂花门前下了马车,秦红瑶到底年纪小,这会儿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连跟秦怀玉打招呼都是迷糊的:“大姐姐早些睡。” 见状,秦怀玉笑了笑,众人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各自回了房间。 按照规矩,今晚上是要守岁的。 原本过了子时要吃饺子,只是因着他们都去了宫里,所以下人早早的将饺子都煮在锅里,等到主子们回来之后,象征性的吃一口便是了。 秦怀玉在庄月兰这里吃了饺子,便被她赶回去睡觉。 她还想留下,便撒娇着笑道:“母亲,我在这儿陪着您守岁吧,这会儿不困了。” 谁知却被庄月兰笑着赶了出去:“行了,眼睛都熬红了,还说自己不困呢,快回去,别在这儿杵着了。” 她说到这里,又去赶秦怀桑:“知道你明日也消停不得,方才在宫门口就听到你已经约了几个人的小聚了,也别在我这儿待着,回房睡觉去。” 两个孩子都被她给赶了出去,秦毅则是笑着摁着她的肩膀坐在了桌子前,笑道:“这下好了,只剩下咱们夫妻,没那两个孩子捣乱,倒是落得清净。” 庄月兰笑着看了他一眼,道:“爷也去睡觉,说的跟您明日可以清闲一样。” 秦毅呵呵一笑,道:“夫人所言极是,您也不是铁打的,行了,又吓人守着便是了,咱们也早些歇息吧。” 说是守岁,可初一的时候谁家都消停不得,难得这会儿还能睡一会儿,哪里会真的守到天亮。 他一面说,一面吩咐人打了水来,二人简单收拾一番,便也上床歇息了。 秦怀玉回房梳洗之后,便挥退了丫鬟,自己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是怎么都睡不着,先前在车上那个梦做得都是一些片段,可是这会儿却又格外清晰了起来,让秦怀玉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房中燃着一盏落地灯,隔着纱幔也隐约的有光线照进来。秦怀玉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望着那隐约落进来的光线,眉心也不由得皱了起来。 她可以肯定,梦里的那些事情,自己前世里是不知道的。 关于淑妃的死,她倒是有些印象,当时只说是病逝。自然,皇家的事情,若是真的想要隐瞒下来,那外人也是无从得知的。 如果她梦里的这些事情是真的的话,那就只能说明,淑妃也是被顾明珏利用的一枚棋子。 若事情真如她梦里这样,那前世里的一些异端倒是可以解释了。 比如淑妃刻意的针对,以及她跟顾明珏之间若有似无的联系。 原本她以为淑妃之所以将所有的资本都压到了顾明珏的身上,是因为二皇子残废没了机会,淑妃想要给儿子挣一个好前程。 不想里面竟然还有这样的一桩公案。 只是没想到,淑妃前世里真正的死因竟然是这样的。 被顾明珏下毒谋害而亡,且似乎在死之前还替他背负了谋害皇帝的罪名。 秦怀玉想到这里,却猛地皱起了眉头。 她前世里,怎么不记得皇帝何时中过毒? 念及此,秦怀玉骤然坐了起来,却听得外面的锦书轻声问道:“小姐可是要起夜么?” 闻言,秦怀玉顿了顿,道:“不是,你不必起来了,睡吧。” 锦书应了一声重新躺下,秦怀玉则是靠着床头,却觉得越发睡不着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前世里知晓了大半的事情,可是今日这个梦,却让她头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前世里,自己非但识人不明,且就连知道的消息,怕也是顾明珏刻意引导让自己知道的。 那么,她重活一事多得的记忆,真的会对自己有所帮助么? 翌日晨起,锦书锦诗进来给秦怀玉梳洗的时候,就见自家小姐盯着黑眼眶,怎么看都没有精神。 锦诗一面过来给秦怀玉敷眼,一面轻声问道:“小姐可是没睡好?” 秦怀玉点了点头,道:“没事,用脂粉遮一下便是了。” 她昨夜里何止是没睡好,基本上算是一夜没睡。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才勉强眯上了眼睛,只是没多久的功夫便又醒过来。 且就连那少的可怜的梦境里,也都是乱七八糟的梦,让她不得安宁。 但不管如何,旧岁已然过去,新的一年到来,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因着今日是初一,照例是要早起的,所以丫鬟进来给她梳洗的时候,外面天还没亮呢。 这会儿收拾妥当,秦怀玉便带着丫鬟去了沧澜院。 第203章 拜年 父母起的比她还早,秦怀玉到的时候,沧澜院里已然是灯火通明了。 而秦怀桑也早到了,正在陪着父母说话。 秦怀玉进来之后,先乖觉的给父母磕头请安,便得了秦毅夫妇二人给的压岁红包。 庄月兰笑眯眯的摸了摸女儿的头,柔声道:“这过了年,咱们怀玉就又大一岁,是个大姑娘了,愿你新的一年平顺安康,心想事成。” 这话是老词了,然其中的包含的情谊却是真切的。 秦怀玉真心实意的道了谢,秦怀桑也送了她礼物,笑着说了几句吉祥话。 等到她将礼物和压岁红包都给了下人之后,秦毅便带着一家人去了宁安堂。 虽说先前他让秦老夫人从此在家静养,可对于这个继母,秦毅也没打算苛待的。 再加上这初一,小辈儿是要给长辈拜年,秦毅自然也不准备给秦老夫人没脸,所以早早的也让下人去回禀了。 镇国公府的二房跟三房的一家人都在外面等着,这会儿见秦毅来了,互相道了新年好,方才跟着他的步子一块进去了。 今日初一,秦老夫人穿着倒也喜庆,见到这一大家子的晚辈站在正厅内,难得的和颜悦色,瞧着儿子孙子孙女儿们都一一磕了头,让嬷嬷挨个都封了红包,笑道:“好了,都起来吧。” 纵然是有些龌龊,可这面子上,总是要过的去的。 等到秦老夫人这边给了红包,庄月兰等几个长辈又互相给孩子们也都封了红包,年纪大些的女孩儿们端庄的道谢,至于秦家三房的两个儿子,现在年纪还小,拿了红包当场便拆了,那秦怀柏还比对了一番,噘嘴道:“二伯母给的没有大伯母的多。” 吓得张氏顿时拍了他一巴掌,一面讪笑道:“二嫂别介意,这孩子被我惯坏了,熊得很,连我也头疼不已呢。” 刘月娘面上没说什么,皮笑肉不笑道:“小孩子的话做不得数,弟妹无需道歉。” 到底是大过年的,她也懒得找这个不痛快。 至于三个男人,坐在外室里聊天,压根没有注意这边的情形。 室内有孩子们在闹着,秦老夫人最喜欢这种欢聚一堂的和乐气氛,心情也不由得舒畅了许多,因拉过秦红鸢的手,柔声道:“去给你爹请个安吧。” 秦红鸢从方才最开始行了礼之后,便一直站在秦老夫人的面前,便是方才接庄月兰的红包,也只是行了一礼,让下人接了的。 这会儿听得秦老夫人的话,秦红鸢点头应了,走过去跟父亲行礼道:“父亲,新年安康。” 秦毅随身没有带红包,都在庄月兰那里,反倒是两个叔叔都拿了红包给她,秦红鸢一一道了谢,便又缩回了秦老夫人这里当鹌鹑。 瞧着这模样当真是乖巧十足。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秦毅便教导了她几句,道是:“你祖母年纪大了,不可闹她,平日里要好生侍奉。” 秦红鸢低眉顺眼的应了,只是那眉眼里却带着几分扭曲的恨意,她又不是丫鬟,凭什么伺候老太太的事情轮到自己来? 若是秦怀玉的话,只怕第一个前来阻止的便是秦毅了吧! 果然,这个爹的心是偏到家的! 旁人没留意到秦红鸢的表情,秦老夫人却是留意到的,不着痕迹的捏了捏她的手心,秦红鸢顿时便收敛了心神,依旧垂眸做足了温顺的姿态。 不多时,下人便不好了菜。 正厅里摆了三桌饭菜,首位上那一桌是秦老夫人并着几个儿子媳妇,丫鬟们在一旁伺候着。 而下首的两桌便是三房的十多个孩子们,男孩儿分了一桌,女孩儿们分了一桌。 秦红瑶早早的挨着秦怀玉,秦红菲则是坐在了她的旁边,秦红淼跟秦红鸢,因着各自的姨娘出了事儿,十分乖觉的坐在末座,连坐姿里面都带着几分谨慎小心出来。 至于男孩儿那边,倒是瞧着十分和谐。 至少这面上是格外和谐的。 秦怀川的过错被秦宣高高提起又轻轻放下,秦怀洛是个性情懦弱的,三房的两个孩子年纪还小,正是猫嫌狗不理的年纪,亏得有秦怀桑这个大哥坐镇,倒是让这几个男孩们都格外安静的吃饭。 虽然人多,偌大的房中却是落针可闻。 偶尔有筷子碰到杯盘的声音响起,室内连一声咳嗽都没有的。 这样的气氛下,甚至还不如昨夜的宫宴让人觉得自由。 秦怀玉自然吃的不多,就连小馋猫秦红瑶都只动了几下筷子,便坐在位置上百无聊赖,只是她还不敢来回动,藏在桌子底下的手便悄然的去触碰秦怀玉。 秦怀玉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无奈的一笑,伸出手来抓住她的,用嘴型道:“别闹,待会带你出去玩。” 秦红瑶还是想了一想,才明白了姐姐的意思,一双猫眼瞬间便亮了起来,格外的精神。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好笑的摇了摇头,又加了一个汤包放在她的碗中,让她再吃一些。 以这丫头的食量,方才那些也吃的太少了。 对于长姐夹得菜,秦红瑶自然来者不拒的都吃了,甚至吃完之后,还露了一个求奖赏的表情来。 这可爱的动作,让秦怀玉眉眼里都是笑意,捏了捏她软乎乎的小手。 只是她们姐妹的互动,看在其他人的眼中,却是心思各异。 秦红菲的眼中闪过一抹妒忌,秦红淼则是暗自掐了掐自己的手,至于秦红鸢,低垂的眉眼之中,带着一抹冷笑。 好容易等到这一顿饭吃完,秦老夫人又留了几个儿子说了一会儿话。 至于小辈儿们便在商议着待会要出去玩,秦红瑶先前吃饭的时候就期待不已,这会儿忙忙的问道:“大姐姐,待会咱们去哪儿玩?” 她不比娘亲,娘亲是要迎来送往的应酬,可她是未出阁的女儿家,可以在自己院子里待着,也可以跟着哥哥姐姐们出去玩,只要带上足够的仆从就行了。 闻言,秦怀玉笑道:“哥哥在天下楼里面订了包厢,待会咱们可以去那里玩。” 第204章 怎么厉害了? 那天下楼内,每到新春的时候,便会请来当红的戏班子,不止如此,还会有各式各样的民间艺人表演绝技。至于天下楼外的那一条街,寻常时候便有各种小摊贩售卖零嘴,到这个时候,更是接踵摩肩的热闹。 坐在包厢里,不但可以看到酒楼里的热闹,而且若是能定到临窗的包厢,连路边经过的舞龙舞狮也可以一饱眼福了。 因此秦红瑶的眼睛一亮,顿时便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那挨着窗子么?” 在得了秦怀玉肯定的答案之后,秦红瑶忍不住冲着秦怀桑道:“大哥真是太厉害了!” 她的声音不算小,秦怀桑训着声音看过来,见是二叔家的堂妹水汪汪的看着自己,那眼神里满是孺慕,不由得神情一软,道:“怎么就厉害了?” 秦怀玉笑着敲了敲她的头,道:“大哥别听她的,这丫头只要满了她的意,好听话当下不要钱似的。可只有一点,这话从她嘴里出来,一会儿就被风吹散了,过后这小没良心的准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闻言,秦红瑶顿时不满道:“大姐姐,您怎么能这么在大哥面前败坏我的形象呢,明明我是嘴甜心也甜,打记事儿起就最记得大姐姐的好呢。”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失笑,一旁的秦怀桑也温声一笑。自家妹妹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他还是分辨出来的,自然看得出来秦怀玉对待秦红瑶与别人不同的。 虽然不知道这个妹妹怎么就转了性儿,开始喜欢二婶家的姑娘了,可在他看来,只要妹妹喜欢的,那他便也真心相待。 秦老夫人正跟儿子儿媳妇说话,听到她们这边小辈儿热闹,因冲着庄月兰道:“今日初一,街上必然热闹,丫头小子们想要出去玩也不必拘束着他们,只是有一点,务必带够了家丁,千万不可出现什么差错。” 每年过年过节的时候,都是街上出事儿最多的时候,什么丢孩子踩踏的比比皆是,至于被偷钱包抢劫的都是小事儿了。 她虽然对这些孩子们不是个个关心,可总归是有真心在里面的。 听得这话,庄月兰笑着应了,道:“母亲放心。” 得了祖母发话,三房的那两个男孩便先嚷嚷了开来:“我们也想上街去玩。” 见状,张金桂顿时瞪了一眼两个儿子,一面回头讪笑道:“这两个小子先前就闹着要出去玩,年纪不大,只会凑热闹添乱,母亲别理会他们。” 她这两个儿子都是宝贝疙瘩,才不舍得让他们跟着出去闹呢。 秦老夫人哪里看不懂她的神情,只是她今日说这话的目的,原本也不是为了让三房这两个出去的,因此便点了点头,也不接话,只是又道:“方才我听玉姐儿说要去天下楼是吧,那倒是好,带着你几个姐妹一块去吧,红鸢红淼她们都跟着去,平日里拘在家里已是辛苦,总不能这过年也被困在家里。” 听得她这话,秦红淼柔弱的起身行礼道谢,而秦红鸢则是摇头道:“孙女儿不出去,孙女儿要在家里伺候老祖宗。” 她从方才吃完饭便乖觉的站在秦老夫人的身后,做足了孝子贤孙的模样。 秦老夫人闻言,笑着拉过她的手拍了拍,道:“知道你的孝心,不急在这一会儿,出去玩吧。” 她说到这里,又让丫鬟去拿了银钱来,给了秦怀玉道:“这是五百两银子,带着妹妹们出去玩,有什么想玩的想吃的想买的,不必给祖母省钱。” 五百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秦怀玉自然不接,却被秦老夫人塞在手里,笑眯眯道:“你是长姐,有你带着她们,祖母也放心。” 秦怀玉这才接了下来,秦红菲在一旁看的眼中泛光,顿时在心里盘算起待会出门要买的东西了。 这可是五百两呢! 庄月兰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秦老夫人,见她的眼中带着几分疲惫,倒是觉得自己有些想到了。 秦老夫人经了这一场事儿,那眼角眉梢的皱纹都多了不少,瞧着格外的老态龙钟。想来今日也是孩子们都聚在一起,才让她的慈爱多了几分吧。 众人略坐了一会儿,秦老夫人这才挥手道:“行了,我知道你们都有事儿,不必陪着我这个老婆子了,都去忙吧。” 她现在没了管家的权力,可是今年初一,总有关系不错的夫人们上门来探望自己的,因此秦老夫人也并不是完全无事可做。 至于媳妇们,也都有各自的交际要去应酬。 男孩儿们诸如秦怀桑,是要陪着秦毅一同应酬,小一点的要么就随着母亲回房,要么便也跟在大伯身边长见识。 至于姑娘们,从除了宁安堂之后,以秦红瑶为首的便在秦怀玉身边叽叽喳喳,商议着待会去玩的细节。 而秦红菲则是被张金桂拽到自己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便对秦怀玉笑道:“待会我这混丫头便要麻烦你这个当姐姐的了,若是她不听话,你尽管教训便是。” 这话怎么听也不像是长辈说的,秦怀玉只是抿唇一笑,并不接话。 一旁的庄月兰则是接口笑道:“菲姐儿一向懂事儿的很,再者今日她们出去也有侍卫跟着,不会有事儿的。” 见她开口,张金桂连忙笑着应了。 在宁安堂门口互相道别,几个女孩又约定好待会在垂花门相聚,秦怀玉便带着丫鬟回房换衣服了。 听得门外的人声消失不见,秦红鸢这才跪在秦老夫人的面前磕了个头,郑重道:“多谢老夫人成全。” 秦老夫人的眼皮微微地阖着,这会儿哪儿还有半分疲倦,便是泄露出的一点,也带着精光。 她嗯了一声,转着手上的佛珠道:“你是我的孙女儿,我自然是要帮你的。只是鸢姐儿,你要自己知道分寸,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得清楚。” 她今日之所以让秦怀玉带着几个丫头出去,也是有原因的。若不是秦红鸢那日跪在自己面前陈情,她还不知道这孙女儿竟然这般有本事,搭上了六皇子。 第205章 秦红鸢的心思 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秦老夫人清楚她的品性,这丫头还没有胆大包天到敢糊弄自己的地步,所以她跟六皇子之间有情分的事情,必然是真的了。 而今日,秦红鸢便是想去跟六皇子见面。 按理说来,这事儿是有些丢人的,可一想到对方的身份,秦老夫人便犹豫了。 说到底,那是天家之人,若真能成事儿,那届时便是风光无限了。 再者,秦老夫人总是有顾虑的,她死之后,以庄月兰当家的脾气,必然不会再照拂娘家人,甚至就连自己的亲儿子,怕是也难以得到什么好处。 然而秦红鸢却不同,她若得了势,秦宣必然是第一个能收益到的人,而宁远伯府也会相应得益。 所以,秦老夫人愿意在一定程度上,去扶持秦红鸢。 听得秦老夫人带着警告的话,秦红鸢低着头道:“祖母放心,孙女儿明白的。” 她这些时日被看守的格外严密,两个人之间连互相传信都做不到。要不是早先便跟六皇子约好初一见面,怕是这下真的要断了联系了。 所以今日,她必须要去见一见六皇子,不止如此,还得商议一下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 最重要的,今日初一,街上人多,若是能够此时拉秦怀玉下手,必然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所以她才没有单独出去,而是借着祖母的嘴,让秦怀玉带着她们一起出门。 只是这话,她却没有告诉祖母。 祖母到底年纪大了,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祖孙二人心思各异,可这一刻难得的统一到了一处,那便是为着自己的利益。 …… 到了天下楼的时候,里面已经满是客人了。 好在秦怀桑早就在这里定了位置,所以他们进门之后出示了牌子,便被店小二毕恭毕敬的给请了进去。 毕竟这个时候,能够提前定下来位置的,都是京城中的贵中之贵。 混迹在京城中的店家们,也都是生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在京城这个地界儿里面,你随手扔下来一颗石头,砸到八个人,五个得是身上有官职的,剩下三个还得是有拐弯抹角的关系。 所以这个时候,分清楚是能惹,谁可以象征性的敷衍着,便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诸如这靠窗的好位置,能拿到的,便是店家权衡出来的惹不起之人。 这会儿店内的大戏已经敲锣打鼓的唱了起来,请的是京中的名角儿,一声开嗓,引得台下无数人叫好捧场。 秦怀玉随着店小二上了口,等到了包厢点了蔬果点心之后,店小二便乖觉的出门了,临走之前还将那包厢门关上,只留着挂了帘子的窗户,足够让房中人清晰的看到外面台上的表演。 这会儿没了外人,秦红瑶一把将自己的兜帽掀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方才那么多人,我走过去的时候都要闷死了。” 往常过年的时候她虽然也出门,可从未跟今日似的在人群里面挤来挤去。 这会儿小姑娘倒是心满意足了,可对于方才的环境却是十分不敢恭维。 闻言,一旁的秦红菲则是嫌恶的拿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道:“那还不是你自己要过去买巷子里的零食小吃的?不是我说你,早上才吃过东西,这会儿至于那么贪嘴么,竟然还跟那些市井小民们挤着排队,你也不嫌丢人。” 这话说刺耳,秦红瑶顿时就冷了脸,哼了一声道:“我一没诰命二没封号,可不就是市井小民么,比不得四姐你身份高贵。” 方才大姐姐的确是要让仆从去买的,可秦红瑶正是贪玩的年纪,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一样,非得要自己过去。只是她挤了个过瘾,自己也觉得做的不对,毕竟那么多人围在一起味道的确不怎么好闻。 可她知道下次再不会做是一回事儿,被秦红菲阴阳怪气的讽刺又是一回事儿了。 “你,秦红瑶,你还真是不知好人心!” 她这话难道不是为了秦红瑶好么,果然是随了她那个商户娘,一点见识都没有! 秦红瑶嗤了一声,淡淡道:“不巧,我的确只认得人心。” 言外之意,谁知道秦红菲那颗心肝是个什么东西的。 秦红菲被她气了个倒仰,还想反驳,却见秦怀玉淡淡道:“好了,出来玩,多大点事儿也值得闹起来?” 有秦怀玉开口,秦红菲下意识不敢说话,只愤愤的瞪着秦红瑶,而秦红瑶显然没把她放在心上,径自从方才买的零食里拿出来一包榛子酥,笑眯眯道:“大姐姐你尝尝这个,我记得你最爱吃榛子的。” 闻言,秦怀玉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嗔怪道:“你倒是乖觉,下次可还去排队么?” 秦红瑶顿时摆手道:“下次再也不去了。” 有这一次就够了,她下次再也不凑热闹了,这种事情还是让下人去做的好。 正巧这时楼下换了一出戏,那女声唱的婉转又动听,秦红瑶顿时被吸引过去了心神,坐到旁边的位置,看向台下。 见状,秦怀玉摇了摇头,又看向其他几个妹妹,道:“你们也过去看戏吧,既然出来玩,就不必拘束了。” 秦红淼笑着道了谢,秦红菲也跟老鼠见了猫儿似的,点头道:“大姐姐不看么?” 秦怀玉弯了弯唇,道:“我在这儿听得到。” 不多时,店小二便将茶水点心端了上来,几个姐妹看楼下唱戏的入神,倒是难得的和谐。 唯有秦红鸢,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坐在原地,手里端着一盏茶,时不时的小口啜着,并未说话。 秦怀玉若有似无的看了她一眼,也没有理会她,若说跟其他几个姐妹她还能或真心或假意的说话,那么对于秦红鸢,便是不死不休的局。 她现在能够面对秦红鸢镇定自若,都亏了自己忍耐力好了。 不多时,便听得街上敲锣打鼓的声音响起,旋即便见那舞龙舞狮的队伍在街道正中央分开一条线来,像是从人群中撕开了一条口子一般,格外的抢眼。 第206章 会是谁? 秦红鸢的身子却是骤然坐直了。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捏住手上的杯子,道:“大姐姐,我能带着丫鬟下去看戏么?” 这是从出门之后,秦红鸢第一次跟秦怀玉说话,那声音里似乎掺杂了兴奋和紧张,连说出的话都有些干涩。 秦怀玉这才抬眼看她,连对方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没有错过。 就在秦红鸢几乎要坚持不下去,脱口想要问她在看什么的时候,秦怀玉才淡淡的开了口:“去吧。” 这话一出,也将秦红鸢要说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 她只觉得自己的后背都出了一层虚汗,点头道:“多谢大姐姐。” 眼见得秦红鸢放下茶盏,整理了自己的衣服,确认处处整洁才出门的时候,秦怀玉的神情越发多了几分玩味。 这么正视,外面在等着秦红鸢的,会是谁? 还能是谁? 她压根不用去想,便知道除了顾明珏之外没有第二个人。 舞台上的一出戏唱的很快,不多时便听得楼下阵阵叫好声,跟有人往台上撒银子的动静。 秦怀玉随意往外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反倒是秦红瑶几个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下意识回头道:“大姐姐,他们怎么往台上扔钱?” 因着秦老夫人喜欢看戏,所以镇国公府也没少请过戏班子去演堂会,若是演的好了,自然也是有打赏的,可都是直接给戏班的老板,哪儿见过就这么直接真金白银的撒的? 见她好奇的模样,秦怀玉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瑶儿学不得。” 她方才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台上的唱戏的似乎是某个戏班子的名角儿,叫什么凤儿的,那些个扔银子首饰的,不过是拿她当个乐子罢了。前世里她似乎还听过这个女子的什么事迹,直说太过遥远,已经记不真切了,只记得不是什么好事儿。 貌似是被人养在了外面做外室,后来被主母发现,闹得满城风雨的。 秦怀玉下意识不想让妹妹听到这些,所幸秦红瑶也只是随口一问,虽然好奇,但听姐姐一说,便知道自己是不适合知道的。 正好这一出戏已经唱完,台下换了个说书的,秦红瑶不耐烦听这些,便笑眯眯的坐回了她的身边,又诧异的问道:“咦,二姐呢?” 虽说她不大喜欢这个二姐,但到底是一块出来的,这会儿见她不在,便问了一句。 闻言,秦怀玉淡淡道:“街上有热闹,她去玩了。” “这样啊。” 秦红瑶点了点头,倒是没有怀疑什么,毕竟二姐身上是带着钱的,想去自己买点东西也是有的。 今日秦老夫人给了五百两银子,秦怀玉不偏不倚,出门之后在马车上便分了,五个姐妹没人给了一百两,这会儿银子在她身上揣着,自然是想去哪儿去哪儿。 秦红瑶念及此,眼中闪过一抹艳羡,一时有些意动,不过到底没有跟大姐姐提出自己也出去玩的事情。 反倒是秦红菲在听到这话之后,眼中顿时闪过一抹精光来。 她今日可是得了一百两银子呢,先前有些想买却不舍得买的东西,这会儿便可以狠狠心买了。她有些蠢蠢欲动,因此看向秦怀玉道:“大姐姐,我也想出去转转,可以嘛?” 她身上有钱,就算是不买东西,回去也是被母亲将银子给要回去的,既然如此,倒不如她先出去买个够,大不了剩下一部分,回来的时候再给娘亲好了。 秦红菲打定了主意,看向秦怀玉的时候便多了几分期盼。 毕竟今日是大姐姐将她们姐妹带出去,家中长辈也说过要她们听长姐的话的。 闻言,秦怀玉略微想了一想,便道:“可以,带好仆从,不可去危险之地。” 她今日带着这几个女孩出来,便知道她们必然不会乖乖的跟自己在这酒楼里待着,因此倒也不意外秦红菲会提这个要求。 见秦怀玉答应下来,秦红菲的脸上瞬间蔓延开了喜色,连连点头道谢:“多谢大姐姐。” 秦怀玉嗯了一声,又看向秦红瑶跟秦红淼:“你们可要一同出去走走?” 听得秦怀玉询问,秦红瑶立刻摇头道:“我便不去了,这儿也挺好玩的。”她其实也想出去,但是一想到出门之前娘亲的嘱咐,便觉得还是不出去的好。秦红瑶虽然年纪小,可也知道今日街上乱的很,不比寻常,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虽说身边跟着仆从,可到底不出事儿还好,出了事儿,那就大了。 见她这般乖觉,秦怀玉不由得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就听得一旁的秦红淼也怯懦的摇了摇头道:“我向来不喜欢热闹,也有些害怕外面的喧嚣,跟着大姐姐就行。” 她们二人都不出去,秦怀玉也不勉强,叫来下人吩咐了几句,便让他们护着秦红菲出去了。 反倒是秦红菲,见最后出门的人只有自己,一时之间倒是有些神情莫辨。 都不出去,岂不是显得她自己过分了? 不过很快,当她沉迷在大手大脚买东西的时候,便将这些不满抛在了脑后。 丫鬟们都在门外守着,秦怀玉姐妹三人坐在房中,隔着那垂纱的窗户往外看戏,倒也落得轻松自在。 一场戏终了,秦怀玉见茶水下去不少,正准备吩咐丫鬟叫店小二来添茶,就听到了门外丫鬟的声音响起:“给大少爷请安。” 那是一群杂乱的脚步声,显然是一群人。 秦怀桑见到丫鬟,嗯了一声,问道:“小姐她们可是在里面?” 丫鬟对少爷身旁一群的男人视若不见,只垂首恭敬道:“回少爷,正是。” 秦怀桑应了,嘱咐她伺候好主子,旁边年纪不大的少年便笑眯眯道:“这包厢里可是你妹妹,正好咱们几个人也不多,倒不如坐一块热闹?” 那少年话音未落,便挨了秦怀桑一脚:“什么混账话都说得出口?” 旋即便是几个男人善意的哄笑,而这几个男人也去了隔壁的包厢。 第207章 秦红淼的盘算 这几个人经过包厢的时候,有少年隔着窗户往里看,正对上秦红淼探究的眼神,她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去,脸颊却是不由得滚烫。 而一旁的秦怀玉则是直接将帘子挡了下去。 这行径可以说是十分没有规矩了,秦红淼捂着狂跳的心口,听得秦怀玉询问道:“你没事儿吧?” 秦红淼下意识摇头道:“没,没事。” 只是心里却是将方才那人的衣着打扮在心里过滤了一遍。 非富即贵,又跟秦怀桑关系极好,显然是出身不错的。 秦怀玉并没有注意到秦红淼不断转着的眼眸,见她没事,点了头便吩咐丫鬟去唤人添茶了。 而秦红淼坐在位置上,却是觉得一颗心都几乎要跳了出来,她知道自己是庶女,且因着这次姨娘犯了错,爹爹也不大护着自己。至于刘月娘,她不折辱自己便是好的了,哪里会真心实意的为自己考虑? 一个即将及笄的庶女,若是她自己不给自己找出路,怕是回头只会被刘月娘随意的配人嫁出去。 想要出头,唯有自己想办法! 而今日,便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毕竟……能跟秦怀桑交好的人,必然都有不错的家世。少年慕艾,只要她抓牢了人,说不定便能拼出一个前程! 秦红淼心里打定主意,可真的要实行起来,却又犯了难。 见她兴致不高,秦红瑶只是扫了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走到一旁拿了块糕点,小松鼠似的慢慢磨牙。 对于秦红淼,秦红瑶是没什么好感的,不落井下石已然是仁慈,哪里还做得出安慰她的举措来。 此时外面只有一个歌女在唱曲儿,声音婉转动人,只有一个老者在拨弄着三弦,二人声音不大,在这偌大的楼内却也能听得真真切切。 秦红淼低头喝了口茶,却是骤然计上心来。 “她唱的真好听——大姐姐,可以让人来咱们房中唱曲儿么?” 闻言,秦红瑶也生了几分兴趣,楼下的那个歌女声音又软又糯,她还真听出了些意思,再者这里本来也有不成文的规定,楼下演出是维持基本收入,能上得楼上来给这些世家贵人们单独表演,才能拿到更多的赏钱。 尤其是过年这会儿,个个口袋里都阔绰,若是演的好且会来事儿,只这两三日的功夫,挣得花销甚至能抵得过寻常一年的收入。 秦红瑶倒是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这些人是可以被叫上来单独演的,这会让听得秦红淼的提议,便也一脸期待的看着秦怀玉,笑着问道:“我也觉得她唱的不错,不过叫上人来,不会为难吧?” 她们都这么说了,秦怀玉也不忍心扫了妹妹们的兴致,想了想,便道:“可以。” 眼见得秦怀玉要去吩咐丫鬟,秦红淼顿时笑者抢先道:“大姐姐,我去吩咐吧,顺带再去个净房。” 见她捂着肚子有些不好意思,秦怀玉点了点头,秦红淼便松了一口气,出门去了。 不多时,那歌女并着老者便被请了进来,而秦红淼许是内急的厉害,还没有回来。 “不知贵人想要听什么?” 那歌女没想到房中是两个女子,不过脸上依旧带着谦逊的笑容,垂眸格外的恭谨。 秦怀玉倒是什么都可以,索性便让秦红瑶去点,待得点了之后,那歌女跟老者便去了珠帘后面,一坐一站,不多时甜软的声音便回荡在房中。 秦红淼回来的时候,便见那歌女已经开始唱了,她轻笑着跟秦怀玉打了招呼,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方才出去,她其实并没有去净房,而是借着让丫鬟给自己指路的功夫,让她去打听了那个包厢里坐的都是什么人。 今儿个跟着自己出来的丫鬟叫春杏,为人十分机灵,也很得秦红淼的信赖。 她做事很稳妥,不多时便回来,且还带了秦红淼想知道的消息。 “方才在外面说话起哄的少爷是九城兵马司家的嫡幼子,先前曾经来府上找过大少爷的,奴婢恰好认得。至于其他的几位……” 听得春杏将这些人的身份一一说了个遍,秦红淼便点头让她先下去,自己则是回了房间。 现下坐在房中表面上是在听曲儿,其实心思早就跑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那几个少爷果然如同自己猜测的那样非富即贵,且大多数身份都是自己配不上的。 秦红淼从小最大,最是识时务,虽然心比天高,却也知道自己的父亲只是个侍郎,纵然有大伯的光可以借,到底是远了一层。且她自己还是一个庶女,所以便是寻门当户对的,也不敢找门第太高的。 太高了,她嫁进去只能做妾,秦红淼自幼见够了姨娘的日子,除非所嫁夫君的身份高到她仰望,否则必然是不肯做妾的。 想要门第可以,又能让她满意的,最好便是家世相当的庶子,还得有些本事,不能只靠家中庇荫的。 所以秦怀桑身边交好之人,便十分可靠。毕竟,她这位大堂兄可是有本事的,想来是不会跟那些纨绔们玩在一起的。 秦红淼打定主意,又摸清楚了今日那些人的身份,这会儿心思越发的活泛了起来。 今日巧便巧在,那几个少爷里面,还当真有这么一位,十分的合乎自己的要求。 那少年叫方信,乃是国子监监正的庶子,据说本人极其聪慧,还曾经被盛赞过神童,如今虽说不如前几年风头盛,到底也算是前程无限。 秦红淼拿着一块糕点在手里捏着,心里则是盘算着怎么才能引起这人的注意。 对于她这有些反常的行为,秦怀玉微微蹙眉,她现下倒是真的有些后悔带她们出来了,总觉得这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 那边的歌女一曲终了,秦红瑶又有了新的乐趣,便解开荷包打赏了二人,歌女二人则是千恩万谢的出去了。 谁知才出了门,还没走到楼梯处,便被一个吃醉酒的公子哥给拦了下来。 秦红淼这个角度,正好将这一幕收在眼底,她灵机一动,顿时便跑了出去。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谁让你这般乱来的!” 第208章 救美? 她出去的时候,秦怀玉还没反应过来,待得听到秦红淼愤愤指责的声音响起,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这丫头在做什么,她的神情瞬间便冷了下来,沉声道:“都楞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三小姐带回来!” 而那边的秦红淼,已然跟那个醉酒的男人理论上了,那男人本就喝的有点多,这会儿又看到一个柳眉倒竖的美娇娘,顿时嘿然淫笑道:“小美人儿别误会,哥哥最正经不过,怎么会乱来呢?” 他一面说,一面要靠近秦红淼,不想春杏却是先去拍了秦怀桑他们的门,带着惊慌道:“大少爷救命,有人调戏我家小姐!” 秦红淼则是护着那个歌女,一脸正义道:“你别怕,我护着你,谅他也不敢乱来!”又对那男人怒目而视:“呸,你这等腌臜心思,还是趁早收起来,不然我饶不了你!” 那男人本就喝多了,又一向喜好美人,这会儿竟觉得秦红淼十分的够劲儿,便嘿嘿的要去摸秦红淼。 谁知还没摸到对方,就先被人抬手便捏住了肩膀,直接摔到了地上。 秦怀桑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只是看向秦红淼问道:“没事儿吧?” 秦红淼这会儿才像是想起来害怕一样,摇头道:“我,我没事儿,是这位姑娘,这人太不要脸!”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忍不住发抖,只是依旧护着那个歌女,分明是弱柳扶风的模样,眸子里却带着正义与坚持。 在看着秦怀桑的时候,秦红淼的余光则是分到了那一群公子哥身上,果然见那几个人都露出了赞赏的模样。 而那方信更是笑道:“秦兄家风果然厉害,你妹妹虽然是弱女子,却也生了一个侠义心肠呢!” 其他几个公子哥们也跟着附和,又有一人嘿然笑道:“巾帼不让须眉,小弟佩服!” 对于这几个人的话,秦怀桑并未回应,只是道:“舍妹不懂事儿,年少无知了些,既然没事就进去吧。” 后面的话却是对秦红淼说的。 秦红淼没想到秦怀桑是这个反应,一时愣在原地忘记了动弹,只是那模样依旧的楚楚可怜。 倒是当真吸引了几个怜爱的目光。 秦怀玉站在门内,眉头紧紧地皱着,低声道:“还愣着做什么,把三小姐带回来!” 刚刚见外面出事,秦红瑶原本是想要出去帮忙的,却被秦怀玉直接一把拽了回来,见到长姐的目光阴沉的似乎要吃人,她也不敢动,像是鹌鹑一样的待在原地,大气儿都不敢出。 这样的大姐姐,好可怕! 有秦怀桑在,先前那个醉酒的公子哥也清醒了一些,家奴们见惹不起,连忙跟他道歉。 秦怀桑挥手让人走了,又见妹妹被仆从们带回了房间,这才道:“抱歉,让诸位见笑了,咱们继续吧。” 一场闹剧就此散去,众人该喝酒的喝酒,该看戏的看戏,或有几个起了心思的,则是在心里酝酿着自己的想法。 一切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然而这个平静,却是不包括秦怀玉这里的。 从刚才秦红淼冲出去之后,秦红瑶就看出来长姐的脸色不对劲儿,她虽然被惯坏了,却不代表自己不会看人脸色,相反,因着自幼被爹爹偏心以待,导致她最会看脸色了。 这会儿秦红瑶不敢说话,她年纪小,又有些懵懂,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秦红淼的见义勇为,却让大姐姐这么生气。 至于秦红淼,在被丫鬟们看似带着实则是强制性的拽进来之后,心中也觉得格外难堪。 这会儿见到秦怀玉冰冷的神情,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却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便站在原地,问道:“大姐姐这是怎么了?” 听得她还敢问自己,秦怀玉这才抬眸看向她,淡淡道:“三妹好本事啊。” 秦红淼便是听不懂人说话,也听出来她语气中的讥讽,下意识辩解道:“方才那姑娘处境危险,我若是不出手相助,谁知她会……” “那就轮到你出手相助了?!” 听得秦怀玉质问自己,秦红淼一时也觉得气血上涌,反驳道:“怎么轮不到?咱们是离得最近的,况且,那到底是个姑娘,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这般调戏,她还要不要活了?” 不过她到底是白莲花久了,这会儿就连这些话都不像是反驳,反而是委委屈屈的含着泪水,那要落不落的模样,瞧起来格外的楚楚可怜。 若秦怀玉是个男人,怕是都要为这幅模样心疼了,可惜她不是。 非但不心疼,更没有为此而丧失半分理智。 因此秦怀玉只是冷笑一声,问道:“所以,就因为这个,就值得你一个世家小姐亲自出门去跟一个醉汉理论了?众目睽睽之下,你的名声还要不要?!” “不然呢?我一时情急……” 秦红淼的神情里带着难堪,可越说越没底气,反而呐呐道:“我只是太过担心那姑娘了,她年纪与我们相仿,却这般可怜……” “世上可怜的人多了。” 秦怀玉哼了一声,反问道:“你救得过来么?” 再者说来,真当她是傻的? 要真是想要去救那个姑娘,只要让丫鬟上去阻止便是了,何必要亲自上场,还刻意让下人去敲哥哥的门! 虽说就算是那个叫春杏的下人不去敲门,哥哥听到声音也会出来,可那丫鬟敲门呼救,既让秦红淼免于受到伤害,还让众人都看到了她英勇侠义的模样。 虽说这一幕对于那些世家贵妇们来说,是格外丢脸的。可是对于正年少的男儿郎们来说,却是一个姑娘不可多得的赤诚之心。 这不得不让秦怀玉多想,眼前这位好三妹之所以那么着急的去救人,到底是看不得人受苦,还是想要借这个去博别的。 秦怀玉的目光几乎要将秦红淼看穿,她咬着下唇,轻声道:“今日是我鲁莽了,可我没有坏心,只是想要问心无愧罢了。” “好一个问心无愧,只盼着三妹这句话是真心的才好。” 第209章 大姐姐为什么生气呀? 秦怀玉这话听着格外的刺耳,让那个秦红淼的神情越发的难看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的心思都要被对方的注视下无所遁形,甚至连这房间里都待不下去了,骤然起身道:“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眼见得秦红淼被气得跑出去了,丫鬟们顿时想拦着她,却听得秦怀玉淡淡道:“三小姐累了,着人好生送回家去吧。” 听得这话,秦红淼跑的更快,似乎手还抹了一把脸,像是哭了。 秦红瑶见了这一幕的发展,更加不敢说话了,甚至站在原地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等到秦怀玉回头的时候,就看到五妹妹的身子都是僵硬的,这样的冬日里,她竟然还落了汗。 先前的气倒是瞬间消了,秦怀玉不由得失笑道:“你站这儿是扮演鹌鹑呢?” 见秦怀玉笑了,秦红瑶才觉得危机解除,下意识的蹭过来,道:“大姐姐莫要生气呀,你生气的时候好吓人,我的心现在还跳的厉害呢。” 秦怀玉见她这狗腿儿的模样,不由得捏了捏她的鼻子,道:“生气也不是针对你,别怕。” 闻言,秦红瑶的胆子越发大了几分,试探着问道:“方才三姐好像也没做什么……唔,大姐姐为什么生气呀?” 她年纪到底有些小,所以不明白为什么秦红淼是在做好事,可大姐姐却生气的原因。 见她的眼神天真懵懂,秦怀玉刚想开口解释,却听得门外有敲门声响起。 旋即便听得丫鬟们行礼的声音,是秦怀桑。 秦怀玉应了一声进来,就见秦怀桑推门而入,问道:“没事儿吧?” 他扫了一眼房中,就见这房中只剩下了秦怀玉跟秦红瑶,其他三个都不在了。 “她们呢。” 秦怀玉解释了一番:“那个不舒服回府了,其他两个先前就出门逛街去了。” 索性对于她口中的人,秦怀桑还是知道是代指的谁,点了点头,问道:“怎么闹起来了?” 他是听到人求救才开的门,但是之前也听到了外面有吵嚷的声音的。虽然没能看全是怎么回事,也已经拼凑出完整的事实了。 闻言,秦怀玉摇了摇头,道:“没事,不过是有些人心思歪了,想要借机生事儿呢。哥哥也留神些,今日之事,传出去到底对女孩的名节有失。” 她倒不是特意要去维护秦红淼的面子,不过是为了镇国公府其他的女孩子罢了。 这事儿说的好听些了,是一个救美,可说的难听了,便是她行为粗鲁,不堪为大妇! 秦怀玉再不喜欢秦红淼,也不能放任这事儿传出去。 好在刚才闹的虽然厉害,可也只片刻功夫,看到的人不多,再加上丫鬟们在外面站着,所以看到秦红淼脸的,应该就哥哥屋子里那几个朋友。 秦怀桑自然知道轻重缓急,因点头道:“你放心,哥哥有分寸的。” 他见秦怀玉的眉眼还在皱着,不由得走过来笑着揉了揉她的软软的发,轻笑道:“你也不必想太多,不会有事儿的。” 这动作像是拿她当小孩儿,秦怀玉也失笑道:“我知道的,哥哥放心。” 秦怀桑嗯了一声,又道:“这家的饭菜味道不错,你们若是不想太早回去,就带着丫鬟在这儿玩吧。这往北不远便是护城河,晚上的时候那边有烟花,从这里是最好的观赏点。街上也有人卖各色的小玩意儿,若是你们有喜欢的,只管让仆从去买便是。” 他说到这儿,又道:“我知你是闲不住的,要真的想要出去转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记得带好仆从,莫要单独出去,或者可以等一等哥哥,我约莫亥时回来,到时候陪你们一块去玩。” 听得秦怀桑关切的嘱咐,秦怀玉倒是觉得先前的那些气闷都散了个一干二净,乖巧的点头道:“哥哥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跟妹妹的。” 一旁的秦红瑶也连连点头道:“大哥不必担心,我们很乖的。” 见两个妹妹这么说,秦怀桑在二人头上各自揉了一下,柔声道:“嗯,你们是最乖的,哥哥还有事情,先过去了,有事情让下人喊我便是。” 他说着,又随身解下来钱袋,放在秦怀玉的手上,道:“想买什么不必节省,这点钱哥哥还是出的起的。” 那荷包轻飘飘的,秦怀玉却知道里面必然是大额的银票,毕竟对于自家哥哥的作风,她还是知道的。 因此秦怀玉也不客气,只是笑道:“哥哥把钱包给我了,待会你怎么办?” 秦怀桑笑了一笑道:“你大哥我俊美无双,出卖色相就够了,不用钱。” 这话成功的把秦怀玉逗笑,见妹妹终于笑了,秦怀桑也松开了一口气,又嘱咐了几句,便出门去了隔壁的包厢。 这几个人在关系上错综复杂,并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之所以留出来一顿吃饭的时间,也是有正事儿的。 这会儿饭吃完了,又嘱咐完了妹妹,那边也马上要结束,秦怀桑还得去做别的事情。 等到秦怀桑走了,秦红瑶这才小声道:“大哥太好了!” 大哥去边关的时候,她才十岁不到,潜意识里总觉得秦怀桑很可怕。可是仔细接触下来,她才发现,秦怀玉也好,秦怀桑也罢,其实都是性格很好且十分宠爱她的。 这么一想,秦红瑶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幸福,忍不住在秦怀玉的身边蹭着撒娇。 秦怀玉见她这模样,不由得笑了一笑,道:“给银子让你随便买就是好了?小没良心的,看着跟我亏待了你似的。” 见状,秦红瑶顿时蹭着她笑眯眯道:“大姐姐也是最好的,大哥哥也是最好的,瑶儿是最幸福的!” 秦怀玉忍不住笑了一声,道:“你呀,这浑身的本事都长在嘴上了吧。” 她话虽然这么说,不过眼中却满是疼爱。 不过疼爱归疼爱,可有些话还是要说的。 等到秦红瑶重新坐回去之后,就听得秦怀玉郑重的开口道:“瑶儿,你年纪小,有些事情不懂,但是你要记着,有不懂得便来问姐姐,不可有样学样,知道么?” 第210章 教导秦红瑶 这话,却是在说方才秦红淼的事情了。 见大姐姐的神情郑重,秦红瑶顿时坐直了身子,一副听教训的模样,轻声道:“嗯,大姐姐的话,瑶儿会一字一句的记住的。” “光记住不行,你要懂得是什么意思。” 秦怀玉知道她年纪小,再加上二婶原本是出自于皇商之家,虽说对女儿的教养也不错,可是对于大户人家的规矩上面,到底是知道的少一些的。 再加上秦红瑶现在年纪小,有些时候懵懵懂懂的,判断事情只分对错不看世情,虽说秦怀玉喜欢她这一份天真,却不希望她会因此而栽跟头。 见秦红瑶正襟危坐,神情里满是谨慎和乖觉,秦怀玉不由得一笑,走到她的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也放柔了:“不用这么紧张,大姐姐不是在训斥你,瑶儿并没做错事情,只是有些道理我想说给你听罢了。” 这样温柔的秦怀玉,让秦红瑶的眼中笑意越发弥漫,重重的点头道:“大姐姐说吧,瑶儿都会谨记在心的。” 秦怀玉握着她的手,声音越发柔和了下来:“今日你三姐做事,你觉得如何?” 秦红瑶想了想,道:“她去救那歌女本无错,只是有下人在,她不该自己出去相救,对么?” 其实秦红瑶也不大懂,但是听到后来大姐姐他们的对话,才觉得也许三姐是错在了这里。 听得这话,秦怀玉笑了笑,声音里却带着几分冷意:“你三姐错的可不止这一点,那歌女被无赖纠缠之时,她第一时间就跑出去,还示意丫鬟去敲大哥的门,这是真的想要救人会做出的举动么?” 秦红瑶倒是没有留意到这些,此时听得秦怀玉的话,神情里也带上了几分迟疑:“三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到底年纪小,平日里又被刘月娘保护的太好,根本不知道秦红淼这是意欲何为。 秦怀玉见她这模样,叹了口气,道:“不过是自作聪明罢了,偏偏又不够聪明,倒显得愚蠢了!” 她将秦红淼的真正目的说了一遍,秦红瑶瞬间便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道:“吸引男人……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个世家姑娘,拿这等做派去让男人注意到她,这也太丢人了吧! “所以,瑶儿可不能学这些腌臜做派,知道么?” 见秦红瑶重重的点头,秦怀玉喝了口茶,认真的跟她解释道:“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难不成长辈能亏了我们不成?反倒是自己想用歪心眼,以为勾住了男人,就能自己寻一门好的亲事,那才是大错特错呢。且不说寻到的人究竟是不是良人,单说父母不同意,这亲事非但成不了,反而毁了自己的一生。” 所以她才说秦红淼愚蠢。 二婶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以她的做派,哪怕是对秦红淼不喜,可也不会在亲事上做什么手脚,只要她平日里作风规矩,日后说亲上,刘月娘也必然会认真对待的。 偏偏秦红淼不吝于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想要自己做主寻亲,这等心思才会招致祸患呢! 秦红瑶到了这会儿才明白秦红淼先前那举动里面竟然有这么多见不得人的心思,脸上一时有些难看,她咬了咬牙,道:“她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做?” 怪不得那会儿大姐姐训斥她呢,这根本就是活该! 念及此,秦红瑶抬起头,郑重道:“大姐姐放心,我知道轻重,必然不会做出这么没规矩的事情说的。” 她便是再蠢,也做不出这么没皮没脸的事情,况且,这事儿要是传扬出去,那才是真的毁了一个姑娘呢。 秦怀玉知道她一向懂事儿,这会儿听得这话,又轻柔的笑了笑,道:“咱们瑶儿自然是个好的,我信你。” 将这事儿说开,也是给秦红瑶提了个醒。这丫头心是善的,但不代表她就会纵容恶。今日的事情必然是要跟二婶说,但是秦红瑶却是最适合去说的这个人。 到时候二婶会怎么处置,那就是二房的事情了。便是为了秦红瑶,刘月娘也会好好处理这事儿的,毕竟,秦红瑶可是她的心头肉。让庶女祸害自己女儿的名节,刘月娘是绝对不会允许此事发生的,所以这个苗头,必然是掐定了! 跟秦红瑶将这事儿讲清楚之后,秦怀玉见她受教的模样,心里也松了口气。家中姐妹虽多,可只有秦红瑶是她想要真心护着的,所以不希望秦红瑶会懵懂无知的时候学一些不好的东西。 酒楼的茶水味道还不错,只是比家中的差一些。秦怀玉喝了一杯茶,依旧觉得那股困意没有散去。 昨夜的时候她睡得不多,今日出来又是在酒楼里,楼下人声被隔离开来,唯有那青衣的嗓音婉转动听,让她的困意越发明显了起来。 见她伸手掩嘴打了个哈欠,秦红瑶关切的问道:“姐姐是不是困了,要不你去里面躺会儿?” 这酒楼里面是有休息的地方的,每个包厢都分内外两间,里面以珠帘隔开,摆了一张软榻。若有外人在的话,定然是不好意思。只是这会儿房中只有她们姐妹二人,秦怀玉倒是有些意动。 “也行,那你在这儿乖乖的,不要乱跑。若有事情,就去里面喊我。” 听得秦怀玉嘱咐,秦红瑶一一应承下来,目送着秦怀玉去了里间小憩,她自己则是靠窗歪在那里看楼下的戏班子唱戏。 房中地龙烧的很热,角落里的香龛内有青烟袅袅,清淡的熏香散在空中,秦怀玉靠在软榻上,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许是这两日实在太累,这一觉秦怀玉睡得竟格外踏实。梦里没有那些扰人的杂乱,一如室内一般静谧。 醒来时天已经暗了下来。 街上灯火璀璨,从她这里望下去,正可以看到楼下接踵摩肩的热闹景象。 珠帘外则是有女子正开心的说话:“你下午还不同我出去,可是错过大场面呢……” 第211章 送礼物 是秦红菲的声音,大抵是下午玩的开心了,这会儿面对秦红瑶,也让她忍不住炫耀起来。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红瑶打断了:“嘘,小点声,大姐姐在里面睡觉呢。” 秦红菲被打断,有些不悦,可听到秦怀玉在睡觉,倒也不敢再说话,只是悄声嘟囔道:“不是出来玩的么,大姐姐怎么睡了。” 不过她玩了一下午,这会儿心情实在是好,难得对秦红瑶也有了好脸色:“这个小娃娃给你,可别说我出去玩不想着你。” 那娃娃是木头雕刻的,瞧着倒是有几分憨态可掬,秦红瑶只觉得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往日里只有她跟秦红菲掐的起劲儿,难得见到对方还会送自己礼物。 伸手不打笑脸人,秦红瑶自然也没有说别的,笑着道了谢,就听得秦红菲又拿出一个盒子来,低声道:“这个是给大姐姐的,其他人我就没买礼物了,你可不准说出去。” 在秦红菲的眼里,家中姐妹是被分了等级的。嫡女们跟她是一类的,至于庶女,也配让她送么? 自然,若说自己的银子,那秦红菲是连她们也不舍得送的,不过是这回秦老夫人出钱,送个无关紧要的便宜东西,她还是舍得的。 秦红瑶不知她心里的想法,听得这话,嗤了一声道:“你今儿倒是稀罕了。” 往日里只有从别人那里抠东西的份儿,哪有见过回头礼物? 见秦红瑶这模样,秦红菲脸色一沉,道:“我可是好心送你,你这是什么话?” 难得今日和睦,秦红瑶顿时笑道:“逗你玩呀,小点声,别吵醒了大姐姐!” 她说了软话,秦红菲也没咬着不放,随手将自己买的大包小包放在一旁,自己则是拿起茶杯小口喝水。 也亏得是过年,街上到处都是人,秦红菲出来又只图热闹,所以买的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不然就凭那一百两银子,怕是她连一家首饰铺都不够逛的。 秦怀玉在软榻上又躺了一会儿,听着外面两个小姑娘斗嘴,倒是觉得渐渐清明了起来。 她无声的弯了弯唇,起身走了出去。 “大姐姐,你醒啦。” 秦红瑶一回头,就见秦怀玉走了出来,顿时笑着跟她打招呼。 一旁的秦红菲也站了起来,带着几分局促笑道:“大姐姐,今日上街,给你买了个礼物,希望你不要嫌弃。” 先前买的时候,秦红菲不舍得花钱,这会儿又有些局促,生怕拿不出手。毕竟秦怀玉那吃的用的,无不是好东西。 秦怀玉看了一眼,笑着伸手接过,道:“你有心了,多谢四妹。” 见秦怀玉接了,秦红菲这才悄然松了口气,其实倒不是今日自己开窍了,不过是因为丫鬟提醒罢了。 母亲出门之前交代了无数遍,让她讨好秦怀玉,这样才能从对方那里讨得好处。可秦红菲现在看见秦怀玉就觉得心里别扭,所以丫鬟才跟她出了主意让她买东西送人。 因此听得秦怀玉这话,秦红菲顿时笑着摆手道:“大姐姐不嫌弃就好了。” 正说着,就见门被推开,却是秦红鸢回来了。 与秦红菲大包小包的不同,秦红鸢的手上却是空无一物,不过她抬手的时候,倒是露出了手腕上的和田玉镯子,看那品相乃是上品。 秦怀玉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反倒是秦红鸢带着笑容打招呼:“大姐姐,我回来了。” 闻言,秦怀玉点了点头,就见秦红鸢寻了个位置坐下,眉宇中带着遮掩不住的喜色。 此时天色已暗,离烟花开始却还有些时候。 秦怀玉才睡醒并不饿,秦红菲在外面吃了一些零食点心,也不觉得饿。倒是秦红瑶闻着空气中飘来的饭菜香味儿,笑眯眯的问道:“大姐姐,咱们什么时候吃晚膳呀?”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就知道她是饿了,因吩咐了店小二进来,拿着单子点了几样招牌菜。 其他几个人都不饿,只象征性的点了一个,倒是秦红瑶瞧着这上面的名字,觉得哪个都让人食欲大动,一连点了好几样。 秦怀玉心知她不饿,也由着她去,等到饭菜上桌,众人都象征性的吃了点。秦红瑶吃了一会儿就有些饱了,只是见桌子上的几道菜都没怎么动过筷子,又是自己点的,就有些郝然,磨磨蹭蹭的下筷子。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哪里不知道,捏着眉心叹了口气,好笑道:“行了,吃不下就放着吧,哪儿还有逼着自己吃的?” 秦红瑶闻言,笑的越发讨好,道:“这家店给的菜太多,有些吃不完。” 秦怀玉睨了她一眼,也不拆穿她,只是吩咐丫鬟们将饭菜端到旁边的包厢里,又让她们点了几道菜,分别去吃饭了。这会儿哥哥他们还没回来,旁边包厢无人,正好让仆从们吃饭。 外面零零散散的有人在放烟花,那五颜六色的烟花偶尔升空,在墨色的天幕下炸开一朵绚烂的花儿来。 秦红瑶本来就不是很饿,方才又多吃了一些,这会儿抱着肚子看烟花,倒是连腹胀都忘记,兴奋的回头看向秦怀玉:“大姐姐,今年的烟花好漂亮!” 往年的时候,她也曾经出来看烟花,可不知为何,都觉得没有今年好看似的。 秦怀玉让人泡了山楂茶来,塞到秦红瑶的手里,一面让她将茶喝了,一面笑道:“既是喜欢,今夜就多在这儿待一会儿。” 反正这会儿时候还早,也不着急回去。 闻言,秦红瑶兴奋的连连点头,刚想说什么,就见外面骤然一亮,旋即便见无数的烟花迸射开来,一瞬间竟盖过了那些灯笼的光芒。 是铁水打花。 那铁水打花乃是用生铁练成的铁水而成,洒向天空的那一刻,迸射开来的铁水如最美的火树银花。 秦红瑶被这样的美景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眼见得那泼洒打树花的艺人已经快到楼下,顿时拉住秦怀玉的手,指着不远处张口结舌道:“大姐姐,咱们,咱们下楼去看吧!” 第212章 再遇顾明珏 眼见得那人离得越近,秦红瑶越觉得一颗心都激动的要跳出来了,只想近距离的看那打树花。 见她着急想要下去的模样,秦怀玉笑了一笑,道:“这儿不是见得更清楚些么,下面太乱了。” “可是,可是那么多人呢。” 秦红瑶声音有些呐呐,到底是小孩子的心性,这会儿瞧见了热闹,就有些心痒难耐。 还不等秦怀玉说什么,就见旁边的秦红鸢先笑着开口道:“这打树花有什么好看的,瞧着就不安全。五妹要是真想凑热闹,咱们就去护城河吧,那边的烟花盛宴要开始了,待会铁定比这边还要热闹呢。” 闻言,秦怀玉看了她一眼,却在秦红鸢的眼中看到一抹熟悉的算计。 她心中警惕,面上则淡淡道:“护城河人多眼杂,还是别过去了。” 听得秦怀玉拒绝,秦红瑶也不敢再提,方才是太兴奋了,这会儿反应过来,又不由得想到了白日里秦怀玉教育自己的话,因蔫蔫的低下了头。 不想却听得秦怀玉顿了顿,又道:“不过楼下倒是还好,瑶儿不是想看这铁水打花么,寻个空旷些的地方,看一会儿便是了。” 峰回路转,秦红瑶顿时兴奋的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姐姐,真的可以下去么?” 得了秦怀玉的点头,秦红瑶的眼中瞬间带出星星点点的亮光来。 一旁的秦红瑶见状,神情不由得暗了暗,因道:“其实护城河那边还是很安全的,再者官府在那边放烟火,定然比这里的烟花好看多了……” 只是她不说还好,越这样说,秦怀玉越觉得警惕不已,暗自思索她这是存了什么心思。 不过面上,秦怀玉还是淡淡的驳回了她的提议,带着姐妹几个下了楼。 仆从们散在了四周,将她们隐隐的围在中间,来守着她们的安危。 如今近距离的看到那铁水打花,秦红瑶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未曾断过,兴奋的抓着秦怀玉的手大声说着些什么。 秦红菲也瞧的十分兴奋,这会儿跟在秦怀玉的身边,那笑容格外灿烂。 而秦红鸢的神情却是不大好看。 见秦怀玉不肯去,她又不能强制将人带过去,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便冲着暗处做了一个手势。 之后,她这才调整了笑容,转而看向了街道上的热闹。 秦怀玉并没有看到秦红鸢的手势,不过出于对她的防备,秦怀玉还是会时不时的留神着她的动静,防备着她突然作妖。 只是面上,倒是一派的风平浪静。 那个艺人是边走边演,不多时便从酒楼门前往远处行去。 秦红瑶看了个心满意足,虽然还想追上去看,只是到底知道分寸,因笑道:“大姐姐,咱们上去吧?” 一旁的秦红菲却是有些不大想上去,因指着旁边摆满摊位的巷道,问:“大姐姐,这里人不是很多,我能去看看么?” 这里面卖的都是些寻常的小玩意儿,虽然粗糙,胜在野趣十足。因着这会儿大多数人都追着那打铁花的人走了,所以这巷子里就显得冷清了许多。 秦怀玉看了一眼,见还算安全就点头同意了,一旁的秦红瑶也来了兴趣,连声道:“那,我也想去看看。” 白日里她就在里面挤了一回,当时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再也不去了,这会儿又忘记了先前的话,生了兴趣来。 见状,秦怀玉也不阻拦,挥手让仆从们跟上,自己则是准备反身回酒楼。 谁知才一转身,就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秦小姐,好巧。” 来人一身滚了金边的宝蓝长袍,上绣水云纹,通身首饰价值连城,一张脸生的极好,带着此时和煦的笑容,当真是如沐春风。 只可惜,在秦怀玉眼中,看他却只觉得遍体生寒。 “给六皇子请安。” 秦怀玉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隔开了跟他的距离。 顾明珏却仿佛对此一无所知,依旧带着温润的笑容,道:“本宫一路随这烟花而来,不想竟然遇见了你,当真是好巧。” 闻言,秦怀玉淡淡道:“不巧,臣女并不喜欢看烟花。” 这话被堵了回去,顾明珏噎了一噎,继而又笑道:“好吧。先前便想着过几日去府上看你的,谁知今日倒是先遇见了,可见咱们之间的缘分,新年快乐。” 闻言,秦怀玉淡漠道:“臣女跟殿下之间当不得缘分二字,您若无事,我便先进去了。” 眼前这个人,她连跟对方虚与委蛇都觉得恶心。 眼见得秦怀玉要绕过自己回酒楼,顾明珏双眼微眯,继而又恢复了浅淡的笑意:“等等——” 他说到这里,又挥手从仆从手里接过一个盒子,笑道:“正好遇见了,这是送你的新年礼物,你可不能不收啊。” 秦怀玉却是避开了他推过来的手,道:“臣女当不起殿下的礼物。” 对于她的冷淡,顾明珏只当不知,依旧带着温润的笑容,道:“不过一份礼物,有什么当不得的,本宫倒是觉得,除你之外,没人当得。” 这话若是旁人听了,怕是要觉得一颗心小鹿乱撞。然而听到秦怀玉的耳朵里,只觉得几欲作呕。 前世今生,这人的手段倒是一如既往,若不是她早就知道对方真面目,怕是也要觉得这人好脾气呢。 呵。 “殿下,慎言。” 秦怀玉眉眼冷冽,内中的寒意竟是比这夜色还要冷上几分。 顾明珏已经很久没被人这般轻视过了,心中骤然起了几分恼意,可与此同时却又多了几分势在必得:“秦小姐这个态度,让本宫好生伤心啊。” 他叹了口气,那神情里倒是真的多了几分的寂寥。 见状,秦怀玉的神情越发的难看了几分,刚要说什么,就见秦红瑶跟秦红菲已经回来了。 秦红瑶手里还举着一串冰糖葫芦,笑着去喊秦怀玉:“大姐姐,给你吃冰糖葫芦,我刚吃了一串,特别甜……”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秦怀玉的面前还站着一个神情无奈的男人,而这人她也并不陌生,正是昨夜里才行过礼的六皇子顾明珏。 第213章 殿下于理不合 见到顾明珏,秦红瑶的话瞬间都被咽了回去,一只手还僵在原地,举着那一串糖葫芦,模样都瞧着有几分僵硬。 秦红菲只在梅花宴的时候见过顾明珏一面,只是那时候她并未敢仔细去看贵人,所以现下骤然看过去只觉得这个男人面熟,却没有认出来他是谁。 见秦红瑶愣住,下意识问道:“怎么了?这是……” 虽然不认识这个男人的身份,可这并不妨碍秦红菲从对方不凡的打扮上推断出对方必然来头不小。 不过下一刻,秦红瑶的动作便给她解答了对方的身份。 “给六皇子殿下请安。” 对于这些贵人,秦红瑶一向是有些惧怕的,只是她再惧怕,也知道行礼。 秦红菲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眼前人的身份,双眸骤然瞪大,惊慌的同时,又带出几分隐秘的惊喜来,下意识的想去整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服。 顾明珏挑眉看了看眼前的二人,对于秦家人的女眷,他早已了如指掌,自然也对上了她们的身份。但是镇国公府内,除了他真正有些情谊的秦红鸢,和需要拉拢的秦怀玉,其他女子不在他讨好范围内,所以顾明珏只是矜淡的嗯了一声,便道:“可是要回酒楼了?正巧,本宫逛了这许久也累了,这会儿里面生意正红火,可否容许本宫借下你们的包厢,进去歇歇脚?” 这话问的十分客气,而秦红菲的眼神越发的亮了起来。 只可惜,秦怀玉却是直接拒绝了:“殿下这样于理不合,还是另寻去处吧,臣女要带妹妹们回去了。” 身为妹妹的秦红菲觉得自己根本不想回去,更想跟六皇子多接近,然而面对秦怀玉冷冽的目光,她只能低下头去,格外娇软道:“殿下,臣女告退。” 而一旁的秦红鸢更是狠狠地攥紧了帕子,有些焦灼的看向顾明珏。 今日下午,她去见顾明珏的时候,也跟对方说了府上的情势。当时顾明珏好生哄了她,还说要等到拿到镇国公府的助力之后,给她报仇。而今夜这第一步,便是先让顾明珏跟秦怀玉扯上瓜葛。 先前顾明珏她们的打算是让秦怀玉爱上对方,然而如今见秦怀玉软硬不吃,且加上秦红鸢还生了更恶毒的心思,不愿意让顾明珏对她有太多好感,索性直接提议,说不如毁了她的名节。 光明正大之下,让顾明珏寻人滋事,只要结果让顾明珏碰了她,哪怕只是抱一下,那也能趁机提亲,将秦怀玉彻底的拢到他的阵营里来了。 这个法子,顾明珏自然觉得可行。他早被秦怀玉这爱答不理的模样气的心头火起,不过念着身份,才将这一股郁闷压在了心中。 如今又从秦红鸢的嘴里得知,秦怀玉跟顾明渊早就有了牵扯,说不定早就私定了终身,越发的恼怒不已。他懒得再细水长流,而秦红鸢的想法,恰好与他不谋而合。 今夜原本他们在护城河那边安排好了一出大戏,谁知秦怀玉并不上钩,无法,顾明珏这才只能被迫来了酒楼这边。 眼见得秦怀玉就要上楼,大好时机就此错过,秦红鸢越发的着急了起来。 错过了今日,下次又要重新寻机会了! 接收到秦红鸢焦灼的目光,顾明珏回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之后手微不可查的做了个手势,唇角也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来。 “如此便罢了,改日有机会再续也好。” 顾明珏微微一笑,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脸上笑容端的是英俊潇洒。 只可惜,看在秦怀玉的眼里,却是感到格外恶心。 她疏离的点了头,一眼也懒得看对方,拉着秦红瑶的手,带着妹妹们往酒楼里走去。 谁知才踏出两步,就听得身后有男人骤然喊了一声:“小心——” 有执着火把的艺人不知怎的摔了一跤,手里的火把则是直接飞了出去,径自朝着秦怀玉而来! 顾明珏的手瞬间去拽上了秦怀玉,可却在触碰到她的前一刻,被对方躲了开来。 秦怀玉的余光一直在防备着他,却是没有看其他地方,等听到顾明珏的声音时瞬间觉得不好,眼尾扫到那火把,直接拽着秦红瑶闪身到了一旁。 眼见得她躲开,顾明珏哪里会忍,眼神一暗,借着方才的力道再次朝着她扑过去,嘴里一面道:“秦小姐莫怕!” 那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正义凛然,秦怀玉却是神情一冷,将秦红瑶往旁边推了一把,又将躲在一边看戏的秦红鸢给推入了局中。 正将她跟扑过来的顾明珏撞到了一起,结结实实的抱了一把。 秦红鸢唇角的冷笑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就已然被顾明珏抱住,那个格外熟悉的味道让她无比心安,可待得她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对方怀里的时候,又瞬间煞白了脸。 不,不对,按照计划,现在在顾明珏怀里的,应该是秦怀玉才对! 而那个始作俑者的火把,也终于落到了地上。 若是先前的时候倒是还好,然而此时因着是过年,所以地面上扔了许多带油的纸张之类的,如今接触到火把,瞬间便烧起来一大片。 那火舌烧起来的速度格外快,人群中先前就因着这个变故吓了一跳,待得看到着火之后顿时便尖叫声四起:“不好了,走水了!” 顾明珏在抱住秦红鸢的时候便觉得不好,可此时见火势起了,又抿了抿嘴,倒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因此他暗中让人不要阻拦火势,又试图去拽秦怀玉:“秦小姐莫慌,来本宫这里,我护着你们!” 因着今日出门人多眼杂,所以家中带来的仆从们都是格外精干的,这会儿已然将秦红菲她们保护的很好,带着她们往酒楼那边去躲——那儿的老板应对此事十分有经验,这会儿已然去吩咐小二们打水来救火了。 秦怀玉冷眼看着顾明珏还不死心的试图靠近自己,顿时便使了个眼色,让下人们去阻拦他。谁知这时候,却见秦红菲先挣脱了下人,冲着她道:“姐姐,菲姐儿害怕……” 第214章 变故 她说这话的同时,却是去了顾明珏的方向! 因着这火势,众人后退的方向都是一致的,所以虽然有下人的阻隔,可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不过是几步之遥。 可偏偏秦红菲突破了下人的防线,正好给了顾明珏过来的空间! 秦怀玉神情一冷,在心中骂了一句秦红菲,刚想说什么,却见那店家已然带着人端着水出来了。 因着这特殊的地理位置,所以店家一年到头没少见到走水的,这会儿压根不慌,甚至还面上带着笑容道:“客人们莫要慌,暂且去店里避一避,待会等火势止住了再出来也不迟。” 当危险发生到别人身上的时候,自然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可是一旦这灾难降临到了自己的周遭,那么就算是屁大点事儿,他们也能折腾出电闪雷鸣的效果来。 所以在那店家开口之后,众人那一刻躁动害怕的心瞬间就找到了靠山,一窝蜂似的去了酒楼里。 好在秦怀玉她们早就定下了包厢,才不至于这会儿回去之后无处可去。 众人一起往店里去,便是顾明珏想要说什么也难了,他虽然松开了秦红鸢,只是到底趁着众人不注意抓住了对方的手,轻声道:“先进去再说。” 这里的确不是一个很好的倾诉衷肠的机会。 只是计划失败了,让顾明珏十分的焦躁。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是至少可以跟着秦家姐妹去了包厢,总归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继续相处的机会。 总比方才直接被赶走的好。 秦红鸢自然也感受到了顾明珏隐秘的暴躁情绪,咬了咬嘴唇,心中既有庆幸又有恨意。 庆幸方才抱着顾明珏的是自己,不然她会被那妒火将自己焚烧殆尽;可又恨,那秦怀玉竟然推开了顾明珏,这么好的六皇子,凭什么她不屑一顾?! 众人各怀心思的回了包厢,倒是顾明珏的情绪调整的很快,看着秦怀玉,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关切的问道:“方才事发突然,你们都没事儿吧?” 虽然问的是秦家众姐妹,可是他的眼神却是只落在了秦怀玉一个人的身上。 这样一往情深的柔情,看的秦红菲羡慕又妒忌,强自做出端庄的模样,行礼道:“多谢六皇子关心,臣女没事儿。” 她也想让六皇子的眼神看自己一眼,而不是只在秦怀玉那里! 先前她因着害怕这些贵人,所以从来都不敢抬头看他们,可是今夜,却让她对顾明珏的态度大为改观,这样一个深情款款的男人,又有那样高贵的身份,要是能对自己这样多好! 而秦红瑶虽然后怕,可因着方才被秦怀玉保护的极好,所以倒是没怎么吓到,只是手指有些微微颤抖罢了,听得顾明珏的话,她低着头,压根没有回答他。 因为只在方才那瞬间,她便敏锐的感觉到,秦怀玉对顾明珏是有敌意的。 而且是很深的敌意。 既然大姐姐不喜欢对方,那么哪怕他是龙子凤孙,她也是不屑于说话的! 这样想着,秦红瑶还偷偷地握了握秦怀玉的手,借着顾明珏看不到的角度,冲着她露了一抹打气的笑容。 虽然不知道这丫头小脑袋里又在想什么,可见到秦红瑶这般,秦怀玉还是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来,摸了摸她的头,一面漫不经心道:“无碍。” 不过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视线扫过去,却又好巧不巧的看到二人交握的手,不由得微微挑眉。 那样亲密的动作,也不知是太过害怕忘记了,还是已经拉习惯,所以压根忽略了这是十分暧昧的动作了? 不管是哪种,秦怀玉都觉得自己前世一定是眼瞎了。 且还是治不好的那种。 不然,她怎么会直到死之前,才知道这一对狗男女早就暗度陈仓了呢? 许是秦怀玉这个挑眉太过嘲讽,所以哪怕她什么都没说,顾明珏却还是福至心灵的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妥之处。 下一刻,他便松开了秦红鸢的手,将那只手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这掩饰的动作,也让秦红鸢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们刚刚做了什么,顿时便敛衽行礼道:“方才多谢六皇子的救命之恩,臣女感激不尽。” 顾明珏则是大度的挥了挥手,放柔了声音道:“无妨,来人——” 他说到这儿,又吩咐跟着自己的来的侍卫,道:“你们不必在这里守着,去外面疏散百姓吧,他们的安危更重要。” 听听,多么的大义凛然。 只可惜,要真是心系百姓,方才出事的第一时间,他便该去做这些事情了,而不是拖到现在,为了表现而表现。 秦怀玉微微弯唇,那笑容却是丝毫不达眼底。 不过这些话,她是懒得跟对方说的。毕竟一旦你看穿了一个人,那么他的所有表演便成了拙劣的,让你连揭穿他都觉得是多此一举。 那一把火虽然来势汹汹,不过这条街上的建筑都是防火的,所以地上那些东西还没烧干净的时候,便被人扑灭了。 到了这会儿,连收尾工作都做了差不多了。 店家先前将客人们迎进来,虽说是借着避火的名头,可到底是进了人家的门,只有一小部分占便宜的在火灭之后直接走了,大多数人还是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相当一部分客人都去护城河那边看烟火,原本这个点酒楼里是要逐渐清净下来的,可因着起火之事,倒是让店家因祸得福,再来了一大波的客源。 那店家格外乐呵,挥手让店小二给每桌客人上了一壶碧螺春,道是让他们喝水压压惊。 至于二楼包厢里的,不管下去不下去的,都另外送了两样点心算是心意——自然,收了这些东西的客人们,也都又点了几样菜,来报答老板的好心肠。 店小二敲门将茶水点心送进来的时候,顾明珏正带着温润的笑意道:“今夜你们受委屈了,别怕,本宫寻着那扔火把的艺人,定然不会轻饶了他。” 第215章 撕破脸 闻言,秦怀玉嗤了一声,淡淡道:“殿下日理万机,还是别浪费时间在这小事儿上了。” 她说完这话,见店小二端进来的东西,让丫鬟给了打赏的银子,等到人出去了之后,这才道:“你们还想看烟花么?” 这话,却是问的其他人。 秦红瑶虽然被秦怀玉保护的好,不过到底是受了点惊吓,再加上瞧着这气氛不对,哪儿还有看热闹的心思?当下便摇头道:“大姐姐,咱们回府吧,瑶儿想回去睡觉了。” 秦红菲却是舍不得跟六皇子的相处机会,因斟酌着道:“现在时候还早,要不咱们再待一会儿吧。” 眼见得自己的话被直接忽略,顾明珏的眼中不可控制的出现了一抹阴霾。 只是那阴霾被他克制的极好,只有转瞬之间,旋即便恢复了先前的温暖。 “可是要回去,那本宫送你们吧,到底是姑娘家,路上不安全。” 听得这话,秦怀玉还未开口,就听得一旁的秦红鸢抢先道:“这样甚好呢,再者方才六皇子救了我们,也的确应该好好儿的道谢呢,等回府之后,臣女便将此事告知爹爹。” “区区小事,不必如此。” 顾明珏对于秦红鸢的上道十分满意,嘴里却是越发客气起来。 今日见到顾明珏,原本就让秦怀玉跟吃了一只苍蝇一般,这会儿见这两个人的惺惺作态,越发觉得恶心,一张脸也瞬间冷了下来:“也对,的确是应该回去见一见我爹。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六皇子虽然是为了救人,看了到底抱了我二妹,这个事儿怎么也得给个说法不是?” 这话一出,顾明珏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了下来,下意识辩解道:“这,本宫方才是事急从权!” 他喜欢秦红鸢不假,可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秦红鸢身为庶女,身份低微,就算进府,也得是他稳定了地位之后。 那个时候,他必然已经有了正妃。而这个位置,不会是秦红鸢的。 顾明珏反驳的十分快,秦怀玉嘲讽的看了一眼秦红鸢,那眼神丝毫未加掩饰。 而秦红鸢被这眼神看的心头火起,再一琢磨顾明珏这话,越发觉得心里难受了起来,她低着头,心中的恨意忍不住翻涌着。 顾明珏在说完之后,瞬间便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之处,连忙挽救道:“再者,本宫的心意,秦小姐也是知道的……” 他这句话出口,倒是渐渐地有了思路,神情也越发的温柔了起来:“你知道的,她是你妹妹,便是爱屋及乌,本宫也不能坐视不理的。怀玉,本宫心悦你,莫说是你,便是你身边人受伤,我也是见不得的。” 这话说的深情款款,秦怀玉却是瞬间冷却了眉眼,神情凌厉的质问道:“六皇子,臣女尊你的身份,对你一向尊敬,且我镇国公府与你无冤无仇,我爹爹更是为国鞠躬尽瘁,你这般毁我名节,侮辱我镇国公府的家风是何道理?!” 这话里面,她有一半是做戏,可有一半却也是真的恼怒。 前世里自己傻,掉进了那人的温柔陷阱,等到死了才看透。而今生他如法炮制,试图用同样手段来俘获秦怀玉,倒是让她有了质问对方的时机。 若真心心悦一人,为何不是三媒六聘的明媒正娶,而是私下里私相授受试图私定终身? 自古聘则为妻奔则为妾,他这举动离拐着她奔也没什么区别! 因为他更狠,他不但要让自己心甘情愿的跟了他,还要葬送上秦家满门,最后在榨干最后一分价值之后,将他们尽数送上了黄泉路! 私奔只毁女子一人名节,而他毁的,是她的全家! 秦怀玉的双眸赤红,神情更是凛然不可犯,直看的顾明珏都心虚了起来。 他没有想到,自己这般深情款款的告白,最后得到的竟然是对方激烈的质问,一时之间竟然有几分心虚。 恍惚之间,看着对方的眼神,顾明珏居然有了一种对方什么都知道了的感觉。 他难得的卡了壳,只是仍旧试图为自己辩驳:“你,你别误会,本宫没有这个想法。镇国公一心为国,本宫十分敬仰!而你,本宫……本宫知道自己唐突了,但请你相信,本宫对你的心思是真的,少年慕艾,秦小姐可以不接受,但请不要侮辱我这一片心意!” 听得这话,秦怀玉却是笑了,那笑容如春风拂过寒冰,将她的面庞衬的越发明艳。 饶是从第一次见就知道对方的貌美,可这一刻,顾明珏还是被她的模样震撼到了,一时竟有些失声。 然而下一刻,秦怀玉的话,便将他的所有旖念尽数打散。 “你的心意,喂狗,狗都不吃!” “你……” 顾明珏被她这话气得呼吸都重了几分,手背上的青筋因用力而暴起,却是强行将自己的情绪给压制了下去。 今夜他已经错失了一次机会,这会儿若是再惹怒了秦怀玉,怕是更难博得她的好感了。 所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哑声道:“秦小姐,本宫可以跟你单独说几句话么?就几句话就好。” 对于他这话,秦怀玉直接拒绝了:“咱们走!” 眼见得她要带人走,秦红鸢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拦在了秦怀玉的面前,气急败坏道:“大姐姐怎么能这么绝情?且不说六皇子今夜相救之恩,单说他对你一片痴心,你这般做派,难道就符合秦家家风了么?” 见秦红鸢拦在了她的面前,秦怀玉冷笑了一声,道:“方才虽说天色晚了,可烛火灼灼,他怀中抱的是谁,但凡不瞎的也都看的真真切切。秦红鸢,救命之恩这个借口,你自己愿意当真,那便受着便是,可别往其他人身上套!” 她说到这儿,满意的看着秦红鸢那涨红的脸色,又看了眼一旁的顾明珏,淡淡的加了一句:“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当真是好一片痴心呢。” “秦怀玉!” 顾明珏从小长到现在,除却幼时因身份上吃过亏,年纪再大些,得了父皇青睐之后,何曾被人这般羞辱过? 且这个人,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世家贵女! 第216章 别喊我名字,恶心 见顾明珏叫她的名字,秦怀玉顿了顿脚步,偏头看向他,神情里满是嘲讽:“六皇子别喊我名字,恶心。” 满意的看到顾明珏双眸赤红,凭着秦怀玉多年来对他的了解,知道对方是被自己气得狠了。 对方不高兴,她便觉得心里舒坦。 所以心中十分舒坦的秦怀玉,再也不看二人,只是淡淡道:“回府!” 到了这时候,便是秦红菲再想留下来跟顾明珏相处,也知道现下这战火纷飞的局面自己根本不适合呆在这里。 至于秦红瑶,她一向听秦怀玉的话。 所以在听到秦怀玉吩咐回府之后,二人毫不犹豫的像两只小鹌鹑一样,跟着秦怀玉便出了包厢。 只剩下秦红鸢,她将自己的定位是顾明珏身边的人,这个时候自然不能走。 于是她便眼睁睁的看着暴怒之下的顾明珏直接便将房中的桌子给掀翻在地,上面的盘子筷子碎了一地,噼里啪啦的声响吓得她心头一跳。 而顾明珏显然仍旧不解恨,他又将房中可以拿到的东西都给砸了个遍,却在去拿窗前摆放的花瓶时,透过窗户看到了楼下的秦怀玉。 那一瞬间,顾明珏眼中的暴虐达到了顶峰。 秦怀玉! 若说先前,他只是为了秦毅手中的兵权,所以想要通过联姻的方式,将镇国公府变成自己的助力。那么今夜秦怀玉这般高傲与不屑的姿态,则是让顾明珏起了几分好胜之心。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自己的。但是那些都被他一样一样的拿到了手里,这些都是自己争取来的。 那些贪得无厌的朝臣们他都能摆得平,他就不信,自己会折在一个小小的秦怀玉这里。 等着吧,终有一日,他定要让这个女人跪在自己的脚下摇尾乞怜! 身后的秦红鸢感受到了顾明珏的暴虐,心中有些害怕,可与之同时,更多的却是同情与恨意。 秦怀玉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 她走上前,轻柔的握住顾明珏的手,轻声道:“殿下,你的手受伤了,臣女让人去买药,给您包扎一下吧。” 女子柔软的手握住他的,顾明珏回过头来,无视了手上被瓷片划过的鲜血淋漓,目光深沉道:“不必了,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说完这话,他挣开了秦红鸢的手,示意她离开。 秦红鸢咬了咬唇,固执道:“鸢儿要陪着您。” 她原本就不愿意让顾明珏对秦怀玉虚与委蛇,哪怕是别的女人,都比秦怀玉更让她好接受。 自她出生起,秦怀玉便处处压制了她一头,如今连男人都要为了权势而去讨好秦怀玉,哪怕明知道这是面上功夫,她也不愿意。 而现在,秦怀玉将顾明珏彻底惹恼,这对她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至少这样的话,顾明珏以后更不会真心对待秦怀玉了。 相反,自己却是可以更进一步,在这个男人的心底占据再多一点的位置。 顾明珏满心暴虐无处发泄,被秦红鸢抱住的时候,又起了另外一种反应。 眼前的女子,也是秦家人。 他捏住秦红鸢的下巴,看着眼前跟秦怀玉有着两分相像的脸,反问道:“你真的要陪着本宫?” 得了她孺慕的点头,顾明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眼前女子生的柔弱而无依,被他抓住的时候,眼眶中还含了一汪泪水。分明是柔弱到只要他一伸手就能摧残坏的,可偏偏看着自己的时候,竟然全心全意的信任。 顾明珏没来由的被这目光给取悦了,而后他低下头,狠狠地将她的唇咬出了血,在她吃痛的时候,沉声道:“本宫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很显然,秦红鸢并不想要这个机会。 衣服被撕裂的时候,秦红鸢的心骤然慌乱,自幼接受的礼教与祖母的教诲在耳边闪现过,然而这时候已经由不得她。 自然,她的挣扎也只有一瞬,便彻底的横下了心。 这次对她而言,未必不是一个机会。 …… 原先出门的时候,见秦怀玉的脸色不好,其他人都噤若寒蝉,谁知等坐上了回家的马车,却见秦怀玉眼眸里的阴霾一扫而空,甚至还带着笑容问道:“冷么,我让丫鬟把汤婆子装好了,拿着暖手吧。” 秦红瑶吃不准秦怀玉这变脸,因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姐姐,你还好吧?” 方才她那样吓人,秦红瑶这会儿还有些害怕。 闻言,秦怀玉摇了摇头,摸了摸她的头道:“我很好啊。” 她说着,又端起了茶盏,顾自喝了一口水。 方才说了那么多的话,这会儿嗓子倒是有些渴。 秦红菲见她的神情好了一些,才敢开口问道:“刚刚六皇子……” 只是她才提起了这个名字,就见秦怀玉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虽然未发一言,可那目光却是让秦红菲再也不敢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只能尽数的咽了回去。 秦怀玉扫了她一眼,见她这模样,也不再说什么,只道:“这会儿时候还早,护城河那边有烟花,你们若不想回去,可以让府上下人陪着去看烟花。” 秦红菲被她刚刚那凉凉的一眼吓到,哪儿还敢去看烟花,顿时鹌鹑似的摇头道:“不,我有些累了,咱们还是回去睡觉吧。” 她心里有些埋怨秦怀玉,竟然错失了这样好的一个机会,可不知为何,又有些庆幸。她知道自己是争不过秦怀玉的,可是若秦怀玉对六皇子不假辞色,那是不是代表自己下次遇到六皇子,就可以尽情的展现一下自己的魅力呢? 念及此,秦红菲又觉得欢喜了不少。 而一旁的秦红瑶倒是没想别的,只是见秦怀玉的脸色一会儿一变,关切道:“大姐姐若是不高兴,只管说出来吧,别憋在心里,会难受的。” 见她安慰自己,秦怀玉不由得弯唇一笑,道:“瑶儿放心,大姐姐没事儿。” 她说的是事实,虽然心底是有些气愤的,可是秦怀玉更多的却是庆幸。她知道那对狗男女是什么德行,并不会为对方而愤怒,相反,能够怒骂对方一顿,还是让她解了气的。 权且当做是收的利息好了。 第217章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见秦怀玉的神情不似作为,秦红瑶这才放心下来,重重的点头道:“那就好。” 回去的路上,秦怀玉在心里将这件事盘算了一下,觉得它不算什么大事,但是需的让父母知晓。 不过因着今日天色已晚,倒是也不必特意去一趟父亲那里,等到明日一早将此事说了便是。 等回府之后,她吩咐丫鬟照看着两个妹妹回院子,自己也回房梳洗一番便睡下了。 许是这两日太累的缘故,这一夜秦怀玉睡得极好,一觉醒来,天边已经亮起了鱼肚白。 秦怀玉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外面的丫鬟听到房中的动静,隔着门问道:“小姐可是要起了?” 得了秦怀玉的应声,锦书便当先进来伺候她起床,锦诗则是打了水来伺候她洗漱。 秦怀玉坐在铜镜前,一面由着丫鬟给自己绾发,一面漫不经心的问道:“昨夜里那边什么动静?” 昨夜她睡下的时候,秦红鸢还没有回来。她睡之前吩咐丫鬟去角门那边盯着秦红鸢,记下来那边的动向。她其实也是猜测,毕竟自己睡的时候都快子时了,那时候不回来的话,那秦红鸢再晚大概是不会惊动侧门的下人的。 不想还真是被她给才对了。 夜里去盯着的丫鬟是锦诗,听得秦怀玉询问,她手上动作不停,拿梳子给秦怀玉细细的打理着头发,一面轻声回禀道:“回大小姐,临近天明的时候,二小姐才从角门回来,并未去老夫人那里,而是回的流光阁。身上衣服是换过的,模样瞧着也有几分狼狈。她没惊动其他人,只让袭彩去打水洗漱,不过一刻钟便睡下了。” 竟然回的是流光阁…… 秦怀玉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昨夜里她跟秦红瑶她们一起离开的,那包厢里便只剩下了顾明珏跟秦红鸢这对狗男女。 难不成,这二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之后,竟还成了欢好不成? 念及此,秦怀玉唇角的笑容越发的明显,但愿事情如她所想。 那样的话,可就有好戏看了呢。 锦诗说完之后,便继续给小姐编头发,只是在伸手去拿锦盒的钗环时,却不小心对上了铜镜里自家小姐的眸子。 那是怎样的眼神?带着妖冶的光芒,仿佛一只要吸食人血的妖精,让人不寒而栗。 只一瞬间,锦诗便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只是脑海里那一幕却挥之不去。 而秦怀玉也已然恢复了正常,满意的看着自己端庄的发型,对着铜镜勾勒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来:“走吧,去给父亲母亲请安。” 到了沧澜院的时候,秦毅夫妻已然起身了,庄月兰坐在正厅里吩咐下人事情,而秦毅则是在外室里喝茶。 秦怀玉还未进院子,便听得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那声音矫健沉稳,秦怀玉回头,果然见是自家哥哥。 “哥哥。” 秦怀桑远远就看到小妹的背影,这会儿见她回头笑颜如花,不由得走快了几步,笑着应道:“你起的倒是早。” 秦怀玉对着他笑了笑,道:“哥哥也很早呢。” 兄妹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房中,先是给父母请了安,秦怀桑去跟秦毅说话,而秦怀玉则是乖觉的坐在一旁。 庄月兰不多时便将事情吩咐完,又让丫鬟传膳。 秦怀玉想起昨夜的事情,不愿意让这等腌臜事情坏了她们吃饭的兴致,因此等到吃完饭后,才正色道:“父亲,母亲,我有件事要同你们说。” 见她神情里似乎还带着几分凝重,庄月兰第一反应便是挥退了下人,而秦毅则是直接道:“说吧,什么事儿?” 秦怀玉也不瞒着,将昨夜里顾明珏跟秦红鸢的事情说了,末了又道:“虽说那六皇子极力否认,可女儿却瞧着他们似乎有些首尾。父亲,少年慕艾听起来很动听,可出在世家身上,想来谁家也不会将这种事情当做一桩美谈吧。” 其实对于这种事情,秦毅这个大老粗是不觉得有什么的,可是偏偏那个六皇子竟然招惹了他一个女儿,还去招惹他另外一个女儿,这就让他很愤怒了。 至于庄月兰,却是瞬间出了一身冷汗,连声问道:“当时可还有旁人听到这话么?” 秦怀玉自然知道母亲担心的是什么,当下便安抚她道:“母亲不必担心,当时在场的除了我们姐妹之外,便是仆从也都在门口守着,至于其他人,是不知道这些对话内容的。” 若不是当时的环境很安全,她才不会骂出那些话呢。毕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虽然能做,可也是要看场合的。 至少这个场合,顾明珏还不配让她连自己的名节也给搭上呢。 听得这话,庄月兰才微微放下心来,却是又皱起了眉头:“红鸢这孩子,的确有些不像话了。” 秦毅则更是直接,沉声道:“去,将她给我带过来!” 他为人大大咧咧,但不代表就傻。且身为将领,乃是军中的决策人物,他更有着超出常人的智慧。 虽然不知道后宅阴人这些手段和他们弯弯绕绕的规矩,可是将这件事分析权衡一番,秦毅便知道了七七八八。恐怕女儿说的并不是全部实情,那顾明珏约莫不止是试图染指他两个女儿,还想从这两个孩子身上去得到些更为重要的。 比如,他的兵权。 念及此,秦毅的神情越发冷肃了下来。 秦毅发了话,庄月兰自然不会阻拦,而秦怀桑则是想起一件事,因低声跟秦怀玉说了一句悄悄话,继而便站起身道:“儿子还有些事情,先出去一趟,待会再回来。” 这事儿本不是什么大事儿,秦毅也不打算为了这个就阻拦儿子去做别的,因挥了挥手,道:“去吧。” 一旁的庄月兰也嘱咐他道:“路上当心着些。” 闻言,秦怀桑弯唇笑了笑,道:“父亲母亲放心,我不过回一趟院子,待会便回来,不出家门的。” 说到这里,他又摸了摸秦怀玉的头,自己则是转身去了。 第218章 审问秦红鸢 秦怀玉愤愤的将被他揉乱的头发理顺,嘟着嘴娇声道:“娘亲,您看哥哥,总是不放过我的头发!” 见女儿这爱娇的模样,庄月兰好笑的走过来替她整理发饰,秦毅也被她这模样逗得心情轻松了不少,因道:“等着,待会他回来,爹替你揍他。” “我看成。” 秦怀玉美滋滋的一笑,由着母亲替她将发钗重新插好,垂眸的时候又是一笑。 方才秦怀桑在她耳边说的是,昨夜里他给每个妹妹身边都派了一名暗卫。 这些暗卫不同于府上的侍卫,乃是各家单独培养出来,专门保护家主安危的,平时从不出现在人前,且武功高强,一击致命。 这种人派到妹妹们身边其实是大材小用,不过是当时秦怀桑担心她们罢了。 秦怀桑觉得这是小事儿,所以压根没有告诉她们,也因此秦红鸢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后还暗中跟了一枚尾巴。 念及此,秦怀玉的眉眼中笑意更甚,这次那个暗卫可以说是阴差阳错的立了大功。想来不多时,哥哥便会从那暗卫口中知道一些很有趣的事情了。 比如,昨晚上的来龙去脉。 …… 秦红鸢是被袭彩的叫声给吵醒的。 她昨夜快到天亮的时候才回来,浑身疼的像是被撕碎一般,头重脚轻的连自己怎么进的房中都记不清楚了。 好在身体在酒楼的时候就已经清理干净,所以回府之后,秦红鸢只是仓促的洗了一把脸,便倒头睡了。 睡到这会儿,她还觉得自己陷在那一场浑浑噩噩的梦中。 她的身体被撕裂开来,又被蛮力钳制着,分明是冬日的天,可顾明珏身上的汗水却是不断。 就连他的双眼,也失去了寻常时候的温和,而变成了赤红色。 居高临下看着她的时候,秦红鸢恍惚觉得这是一个魔鬼。 那一刻,她突然后悔了,那样极致的痛楚让她觉得自己是身在地狱,然而与她相反的却是顾明珏。 所以她的挣扎于哭泣,全数化为了他兴奋的点。 昨夜的荒唐从她清醒时延续到了梦中,这会儿被丫鬟吵醒,她下意识想要推开钳制自己的男人,然而却看到了眼前惊慌的丫鬟。 这时她才看清楚自己身在何处,那是她的闺房,周围也没有了顾明珏,床上只有她自己。 “小姐,您终于醒了!” 秦红鸢觉得自己头疼欲裂,双腿更是酸软的不像是自己,就连动一动手指都疼的慌。 而袭彩这模样,更让她的眉头高高皱起,沉声问道:“怎么了,昨夜不是说不要来吵我么,这一大早的是想做什么?” 若是往日,见到秦红鸢这样,袭彩怕是早就告罪了,然而今日情况不同,所以袭彩只能焦灼道:“二小姐恕罪,实在是奴婢有要事回禀——国公爷方才让下人来传您,让您现在就去一趟沧澜院呢。那下人没说是因为什么事儿,可奴婢瞧着那个脸色,怕是不太好呢。” 秦红鸢的头昏昏沉沉,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了,她的父亲现在是镇国公,已经是国公爷了呢。 不过……这一大早的,父亲叫自己过去做什么? 但不管是什么事情,秦红鸢都不能不去。 她忍着身体的难受,由着袭彩替自己收拾了一番,这才匆匆的去了沧澜院。 因着袭彩的话,秦红鸢到底也怕秦毅找自己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没让她跟着,而是让她去宁安堂请老夫人过去。 反正不管是因为什么事儿,有老夫人在,便有人能护着自己。 这一路上她猜测了许多的原因,等进了沧澜院,见到秦毅那面沉如水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心中咯噔了一声。 “给父亲母亲请安。” 秦红鸢克制着心中的不安,尽量让自己的面色看起来平稳一些。 秦毅看了她一眼,沉声道:“起来吧。” “不知父亲找我过来,是因为什么事情?” 秦红鸢站起身后,只觉得腿有些发抖,她到底是惧怕秦毅,所以见对方没说什么,也不敢坐,只能强撑着站着。 浑然不知身后的秦怀玉,正意味不明的打量着自己。 从方才秦红鸢进来到行礼,秦怀玉都在悄然看着她。这个模样,要是没有先前的猜测,只是看着人柔弱了些。可是有了那个猜测之后,秦怀玉再看,怎么都觉得这像是初承云雨的模样。 秦毅看着眼前的女儿,只一眼便皱起了眉头:“你的嘴怎么了?” 她的嘴唇有结痂的血块,还微微的有些肿。 方才在铜镜里,秦红鸢也发现了自己嘴唇破了,她在心中埋怨了一句顾明珏的不怜香惜玉,面上则是带着几分郝然道:“昨夜回来的时候在马车上吃了一块点心,谁知正巧那车子没挺稳,女儿不小心咬到了嘴……” 闻言,秦毅倒是没有多想,点了点头,直接问道:“我只问你一件事,你要老老实实回答。你跟六皇子,到底有没有私情?” 这话一出,秦红鸢骤然抬起头看向秦怀玉,却见对方一副整好以暇的模样。 这也越发让她肯定了,这事儿肯定是秦怀玉说给秦毅听的。那么,她到底说到了什么程度,又是如何歪曲的,这些自己都不知道。 所以秦红鸢只能强蹭着咬牙道:“回父亲,女儿昨夜里得六皇子救命之恩,不过当时骤然起火,事态情急,且那时六皇子本是要救大姐姐的,只是混乱中不知谁推了女儿一把,将我推到了六皇子的怀中。事后六皇子也曾因此事道歉了,再者他终归是救了女儿,女儿原本想着今日来告诉您的,可是大姐姐先跟您说了?” 听得这话,秦毅的眉头紧皱着,沉声道:“你这是不准备说实话了?” 闻言,秦红鸢心里越发的没底,无辜的问道:“父亲,女儿说的的确是实情。还是说,大姐姐跟您说的与女儿所说不一样?不知大姐姐您是怎么说的?” 见她攀扯到自己这里,秦怀玉弯唇一笑,却是格外冷冽:“自然是实话实说的。” 第219章 老夫人护着她 正在此时,却听得门外响起仆从们请安的声音:“见过老夫人。” 旋即便见门帘被人挑开,秦老夫人拄着拐杖快步走了进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见秦老夫人前来,众人起身见礼,而秦毅则是皱眉道:“母亲怎么来了?” 秦老夫人看了一眼这室内的阵仗,再看到秦红鸢看向自己求助的目光,顿时便沉声问道:“怎么,我来不得么?老身要是再不来,怕是我这个孙女儿就要被人欺负死了。” “母亲这是听哪个下人在乱嚼舌根呢?再者这丫头做了什么事儿,您倒是让她自己说啊!” 若说对这个继母有多少感情,那是没有的。她嫁进来的时候,秦毅已经去军营里面日日泡着了,刚开始倒还见了些面,后来这个继母怀了身孕,之后更少看见她。 再往后,自己大了一些,男女大防,这位是继母非亲生,他们之间便更是生疏。 不过对于秦老夫人,秦毅也还算是尊敬的,到底是长辈,所以寻常时候该给的面子他都会给,至于下面的两个弟弟,秦毅也是给予了关照,做到了一个兄长应尽的责任。 只是这些年下来,因着这个继母明里暗里的为难他的媳妇孩子,这份尊重也被磨掉了不少。 这次庄月兰差点死掉,更是他的一个爆发点,现下维持着表面功夫,已经是他给足了对方面子了。 秦老夫人自然听出了秦毅话中的冷漠,神情一滞,反倒是庄月兰道:“母亲且先坐吧,便是要听缘由,也不能站着不是?” 她倒不是心疼秦老夫人,只是这位婆母站着,其他人都得陪着她站在这里,没得累着了别人。 秦老夫人哼了一声,到底是走到上首坐下了,一面道:“我为什么要让她说?这孩子被你吓的腿都在发抖,还能说出什么囫囵话?老大,你倒是说说看,你这一大早的把女儿叫过来训话,是为了什么啊?” 秦毅这会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见秦红鸢害怕的脸色都发白了。 这模样在他看来,却是心虚的表现,因沉声道:“母亲严重了,她若是不做亏心事,我也不会训斥她——昨夜里她与六皇子有些不清不楚,故而叫来询问,以免坏了家风!” 听得这话,秦老夫人心道果然如此。 早在丫鬟过去找自己的时候,她就觉得十之八九是因为六皇子的事情。毕竟昨日里出门,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晓的,那是秦红鸢跟六皇子约好了见面,过去赴约的。 秦老夫人心中抱了一份侥幸,所以便让秦红鸢去了。晚上的时候睡的晚,原本想着今日一早叫秦红鸢过来问问他们二人如何的,谁知却先等到了丫鬟。 她当时便觉得要坏,怕是被发现了。 来的路上,秦老夫人已然想好了对策,她年纪大,知道这事情分轻重。现在在六皇子上门求娶之前,她便只能咬定一点,坚决不能攀扯上秦红鸢! 所以在秦毅这话一出口,秦老夫人便睨了他一眼,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事儿啊,老身倒是知道一些。你也太小题大做了,那不过是六皇子少年慕艾,单方面的喜欢鸢姐儿罢了。只是鸢姐儿一向恪守本分,所以跟六皇子始终保持着距离呢。昨夜里可是那六皇子又去见鸢姐儿了?纵然行为不大妥当,但终归是龙子凤孙,咱们这是臣子家眷,难不成还能拒绝么?” 她说到这里,又看着秦毅道:“如果说这单方面的喜欢就算做我孙女儿的过错,那只能说明咱们秦家女儿太过优秀了,怎么能因此惩罚她呢?老身头一个就不同意!” 原本秦老夫人以为自己这番话可以完美的解释秦红鸢跟六皇子见面的行为,谁料想她这话一出,不但室内众人神情各异,就连秦红鸢也脸色发白,连连摆手道:“祖母,不,不是这样的……这是一个误会!” 按理说来,这些话秦老夫人是帮着自己的,可那个前提,却是六皇子打算娶的人是自己。 可是昨夜里,六皇子跟她推心置腹的说了许多话,温存之后,又着重说了要利用秦怀玉的事情。 所以他们二人的关系暂且要保密,至少再秦怀玉嫁过去之前,她不能走漏了风声。 至于以后么,顾明珏的心在她这里,难道还愁来日方长么。 所以秦老夫人这话无异于是断她的后路,让秦红鸢的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了。 秦毅原本还想反驳什么,可见秦红鸢自己先否认了,便也咽下了要说出口的话。而一旁的秦怀玉,则是看热闹似的坐在一旁,想要看秦红鸢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秦红鸢说完这话,就见到秦老夫人的脸色难看,这话是直白的打她的脸。见秦老夫人想要说什么,秦红鸢连忙截住了她的话,带着几分不安道:“祖母,上次是孙女儿没跟您说清楚,这事儿是一个误会,六皇子自始至终喜欢的人都是大姐姐,他对我好,也是因为我跟大姐姐是姐妹。” 这话一出,秦老夫人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起来,她整个人都有些懵,不敢相信自己这般护着的秦红鸢竟然明晃晃的打了自己的脸。 “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秦老夫人动怒,秦红鸢低头小声道:“事情便是如孙女儿所说,昨夜里……” 她将昨夜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着重的渲染了顾明珏的神情。 若不是秦怀玉知晓这二人是什么德行,怕是还真的会相信她这一番颠倒黑白的说辞。 而秦怀玉更是直接冷笑道:“秦红鸢,看来昨夜的话你是没放在心上。这脏水你自己乐意接着那就自己接,可别随便泼别人身上——我可看不上这等货色,也就你自己拿着当个宝贝!” “大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六皇子,他到底对你……”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怀玉给打断了:“你们之间那些龌龊事儿,做的出来,我都懒得说出来,嫌恶心!” 第220章 她知道什么? 秦怀玉说到这儿,又看了一眼秦红鸢,目光从她那红肿的唇上掠过去,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来。 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讥讽和仿佛洞穿一切的意味,让秦红鸢骤然心头一慌。 难不成,秦怀玉知道了什么? 只是不等她将此事想清楚,就见秦怀桑大踏步的走了进来,沉声道:“秦红鸢,你倒是真能颠倒黑白!” 随着那声音响起,便见秦怀桑沉声行了礼,道:“父亲,儿子这里有一份证词,您可要听一听?” 闻言,秦毅眸光一沉,道:“带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黑衣短打的模样,一张脸生的格外普通,扔到人群中绝对不会被注意到第二眼。 秦老夫人顿时皱起了眉头,沉声道:“怀桑有些不像话了,怎么能将外男随便带进来?” 秦毅却是神情微凉,旁人不认得,他却是知道这人是自己给了秦怀桑的暗卫。 “说吧,你知道什么?” 那侍卫进门之后行了礼便站在那里,看起来格外没有存在感。此时听得秦毅问自己画,方才恭声道:“回主子,昨夜属下奉命保护二小姐,发现她与六皇子私会,之后又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六皇子搂抱。” 这些话分明十分的暧昧,偏偏他还能说得一本正经像是背书一样。 只是室内之人却被这话给刺激的神情各异,秦红鸢更是骤然抬起头,带着哭腔道:“你是何人,又为何要污蔑我?” 而一旁的秦老夫人更是重重的敲了一下拐杖,怒道:“这是哪里来的人,竟然连我国公府的小姐都敢随意栽赃了?” 不管这人说话是真是假,都不能将这事情给坐实了。 虽说秦老夫人对秦红鸢这出尔反尔的模样十分不喜,可是她刚刚又看到了秦红鸢悄然冲着自己告罪的动作,看起来倒像是别有隐情似的。 不管这事儿到底是因为什么,但是现在,她得护着秦红鸢。 见秦老夫人替自己出头,秦红鸢便垂下了眸子,心底十分慌乱,面上却是做出了一副备受屈辱的模样。 而秦怀桑则是直接冷笑道:“祖母这是说孙儿闲来无事,拿着我的暗卫来陷害她了?” 若说先前他还将这个庶妹有那么两分放在眼里,那么现在最后一抹温情也被秦红鸢亲手斩断了。 这个所谓的妹妹实在是蛇蝎心肠,又毒又狠,做出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分了! 秦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平日里的时候也不大管事情,可这不代表她糊涂到连暗卫是什么都不知道。 相反因着老平原侯对秦宣也算是喜爱,所以破例给了他两个暗卫贴身保护,秦老夫人对于暗卫的作用和实力还是十分知晓的。 因此现在得知这人竟然是府上暗卫的时候,顿时便怔了一怔,下意识问道:“暗卫?” 而秦红鸢却不知道什么是暗卫,听出祖母的口气有些松动,她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当下便抬起头来,带着几分倔强和愤怒问道:“怎么,难道大哥的暗卫便可以随便栽赃陷害人了么?我知道自己这个庶妹不受大哥的待见,可是您也不能放任手下之人这般污蔑我吧?!” 听得她这话,秦怀桑神情冷冽,哼了一声道:“放心,我手下的人一向是铮铮铁骨,一辈子从不做亏心事,唯一不会的便是污蔑人!” 他说到这儿,又看了一眼秦红鸢,道:“反倒是你,平日里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跟外男勾搭便算了,竟然还意图栽赃陷害家中姐妹,秦红鸢,我往日怎么没发现你肚子里装的都是坏水儿?”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重,都道是长兄如父,若是今日这话传扬出去,让人知道秦红鸢被秦怀桑下了这样的评语,那么这辈子她便毁了。 秦红鸢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狠毒的话来,毕竟先前的相处,纵然大哥对自己冷淡了些,可也还有几分对妹妹的样子。 然而今日这话,却是彻底的让她认知到了一个现实,她果然是一个可有可无之人,唯有那秦怀玉是众人的珠玉宝贝,只要事情涉及到了她,那么自己就会被随时踢到一边。 念及此,秦红鸢仓惶的落下泪来,颤声道:“哥哥,我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竟然惹得你这样处心积虑的要毁了我的名声……” 听得这话,秦怀玉却是懒懒的接口道:“可不是么,大哥真的是好处心积虑啊,为了陷害你这个一无所有的庶妹,竟然调动了身边保命用的暗卫,当真是大手笔的很。” 这话里的嘲讽丝毫不加以掩饰,让秦红鸢的脸色瞬间一变,想要辩驳些什么,却被秦怀玉给打断了。 秦怀玉显然没打算听她说话,只是淡淡的加了一句:“说起来,二妹知道自己昨夜里唯一做错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走之前也该好生听我嘱咐你几句,这样便不至于拉下那最重要的一句‘大哥派了暗卫来保护咱们姐妹几个,一人身边一个暗卫,紧随身边寸步不离’!要是当时二妹你听到了,说不定就会加紧狐狸尾巴,不至于露馅了。” 其实方才看到大哥带来暗卫,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昨日里的时候想来大哥担心外面不安全,所以将他自己的贴身暗卫都给派遣了出去,五个人一个没留,都扔到了妹妹们的身边去保护她们。 只是当时他在外面应酬,所以没来得及告诉秦怀玉,导致就连秦怀玉都不知道这件事。 这会儿秦怀玉倒是明白大哥做了什么,神情里越发多了几分兴味。 如今有了这暗卫的证词,倒是真的让她见证了一场好戏呢。 而秦红鸢的脸色,则是越发的惨白了下去。 她现在完全可以肯定秦怀玉是故意没有告诉自己的,说不定对方就是想要监视自己! 现在她大意失荆州,不但让人抓住了把柄,更甚者,那个暗卫会不会连昨夜里她跟顾明珏的事情也都看在眼里了? 第221章 被养歪了 念及此,秦红鸢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跳出来,然而到最后也没听到那个暗卫说起这件事,又觉得有些庆幸。 说不定是因为那六皇子身边有高手,所以这暗卫才没得以靠近身边,并不知道她后半夜做了什么吧。 只是这么点侥幸,她却是觉得怎么都不能说服自己安心下来。 因此她只做了这一幅倔强的模样,含着眼泪道:“总归大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我一个庶女,原本就没什么权力说别的……” 不想,这次别人还没说话,秦老夫人却是先开了口,沉声道:“好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怒意,让秦红鸢的话瞬间就憋了回去。 自己又不傻,自然能感受到秦老夫人的怒火。 “祖母……” 见秦怀玉可怜巴巴的看向自己,秦老夫人又觉得有些心软,别过头去不看她,而是沉声道:“女儿家的名节最为重要,这件事不论真假都到此为止吧。只是鸢姐儿的心思不净,从今儿开始不必出门了,就留在我身边抄佛经吧。” 她说到这儿,又看向庄月兰道:“你到底是她的嫡母,孩子养歪了说出去对你也不利,就让她陪着我这个老婆子,也替你管一管孩子。” 庄月兰心中十分不想承认这个试图谋害自己女儿的人也是孩子,在她看来,这个秦红鸢的确是歪了,怕是还受王婉清影响不小,已经歪的正不回来了。 她难得的冷下了脸,道:“婆婆说的是,不过这孩子,儿媳从未养过一日,她跟着那王氏,也的确是被养歪了。” 王婉清对外宣称已死,秦老夫人纵然知道对方还活着,可听到庄月兰提起那桩事,就觉得是在刺自己,越发觉得心里不舒服。 一旁的秦毅哪里看不出来,因沉声道:“若是人人抄写佛经都能改邪归正,那佛祖怕是要忙不过来。身为秦家女儿却做出如此下作的行径,比起来去向佛祖告罪,倒不如去祠堂跪着跟祖宗赔不是。” 秦毅直接将秦老夫人给呛了回去,对方的脸色霎时便有些难看,最终在庄月兰的调和下,倒是各自退了一步,让秦红鸢白日里的时候去祖宗那里反省,夜里的时候就回宁安堂抄写佛经去。 自然,这也是为了避免她跟秦老夫人多接触。谁知道这一肚子坏水的丫头会做出什么来,晚上秦老夫人要睡觉,自然不会跟秦红瑶说几句话。 这事儿就这么拍板定了下来,秦老夫人被儿媳儿媳驳了面子,今日过来初衷是为了保秦红鸢,可就连秦红鸢也给让她丢尽了人,所以在处置完之后,秦老夫人拄着拐杖便回了宁安堂。 至于秦红鸢,则是被尽职尽责的丫鬟给送到了祠堂里面去跪着反省了。 …… 今日是初二,照着规矩,各家都要带着老婆孩子回娘家,二房跟三房的人一大早就走了,唯独剩下了大房的人。 因着庄月兰的母族在清河,所以每年过年过节,都是提前让人将节礼送过去,自己却是已经多年都没见过亲人了。 今年也不例外。 也正是因为如此,每年秦悦带着成武侯跟孩子们回娘家的时候,府上都是庄月兰操持的。 只有去年不一样,那也是因为庄月兰病的下不来床,又怕这新年时候过了病气给亲戚反倒是不好,所以便让王婉清做了一回主人去招待客人。 今年这事儿自然还是落在了庄月兰的身上。 秦老夫人被气得说要回房休息,自然也不管其他事情,庄月兰却不能让亲戚上门了丢脸,所以安慰了女儿几句,让她在房中等着自己,便先去忙活其他了。 秦怀桑跟秦毅去了书房,临走之前还将那个暗卫给叫走了。 秦怀玉在房中百无聊赖的坐了一会儿,就见庄月兰去而复返。 “都安排妥当了?” 虽然是姑爷姑奶奶回门,但到底不过是一桌家宴,操持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庄月兰点了点头,吩咐下人去外面守着,她自己则是走到秦怀玉的身边,轻声叹了口气道:“我的儿,你可是受委屈了?” 这还是当着自己的面儿呢,那秦红鸢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泼脏水,婆婆就能心眼偏到对她的怀玉受的委屈视而不见,谁知道暗地里还做了多少缺德事儿呢? 先前王婉清针对自己她可以原谅,后来让她动怒的却是对方试图伤害她的女儿。如今王婉清死了,逝者已矣,那些事情她也不想追究,如果秦红鸢安安分分的,她也不会揪着过去不放,跟一个小女孩去斤斤计较。 可是这次不一样了,她敏锐的感觉到,秦红鸢这姑娘心眼多的很,比她那个死去的娘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失身份,可庄月兰依旧有些控制不住,她知道,自己从此以后必然不会对那秦红鸢上半分心思了。 便是花心思,也只是防备警惕。 秦怀玉哪里不知道自己母亲在想什么,见她这模样,因勾起一抹笑容来,轻笑道:“母亲放心,我没受委屈,且昨儿个您不在场,没看见我骂的可痛快了呢。” 她知道庄月兰担心,先前父兄在,她也没有说的清楚,这会儿索性只有她们母女二人,她便将昨夜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等到末了,又道:“母亲放心,其实我早就知道她们之间不清白,且还警告过二妹。只是这个六皇子做事实在龌龊,占了我镇国公府一个女孩儿还不够,竟然妄图毁我名节,还想要娥皇女英,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听得女儿嘲讽的话,若是以往,庄月兰必然要先捂着她的嘴让她慎言了,可因着这个事情太过震惊,所以庄月兰第一时间没有阻止她,而是捂着自己的心口不可置信道:“这六皇子也是自幼名师教导,做事怎么能如此脏?” 因着跟长公主的交情不错,所以早先的时候,庄月兰偶尔也会去长公主那里赴宴。也因此,她是见过六皇子几面的。 第222章 没羞没臊的 相较于未婚男女见面的拘束,她这个长辈的辈分,倒是随意一些的,曾听过六皇子的谈吐,还一度觉得这是个好孩子。 可今夜秦怀玉的话,却颠覆了她的认知。 是在略微一想,庄月兰便也就心里了然了,这皇家的子弟哪有干净清白的?不过是芝麻汤圆罢了。 只这位六皇子,心实在是黑的过分了。 念及此,她又叹了口气,握着秦怀玉的手,愧疚道:“是母亲没用,没有护好你……” 若不是她没有打理好内宅管好这些人,怎么会纵的那秦红鸢生出这样的心思,伙同外人来对付她的女儿?又怎么会让那六皇子如此轻视她的怀玉,觉得靠着哄骗就能到手? 见庄月兰难受的模样,秦怀玉不由得笑道:“我还没怎么样,母亲倒是先难受了,这样的话,下次女儿有什么事情可不敢告诉您了,不然爹爹见到定然要怪我的。” 听得她这打趣的话,庄月兰面皮一红,抬手拍了她一下,嗔怪道:“没羞没臊的,越发胆子大了,怎么谁的玩笑都敢开?” “这不是全仗着娘亲疼我么。” 秦怀玉嘿然一笑,又道:“母亲其实不必太过忧虑,我不是小孩子了,且我知道您疼我的一份心比谁都重,但总归不能让您护着一辈子。再者女儿结实着呢,任他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没那么脆弱的。” 话是这么说,庄月兰欣慰的同时,越发心疼起了女儿,在心中也盘算着,晚上回来要同秦毅好好儿说说这事儿,那六皇子生了这份心思,其中怕是也觉得女儿都十六了还没定亲,有些轻视她吧。 这一次她得给女儿选一户顶好的人家,谁说她不能护着秦怀玉一辈子的,她的女儿,在镇国公府的护佑下,必然给她一个温室里的后半生! 秦怀玉自然不知道她这些话,已然给庄月兰吃了定心丸,让她下定决心将自己说亲的事情给提上了日程。 见母亲的脸色转为明朗,笑着跟她逗趣了一会儿,就见庄嬷嬷进来回禀,道是:“夫人,姑爷跟姑奶奶已经到了府门前了。” 听得这话,庄月兰便收敛起了自己的那些情绪。虽说她一早因着这些龌龊事儿对秦老夫人也生了几分不满,可那秦悦这些年跟她的关系却实在是还算可以。 不得不说,这位小姑子比她母亲会做人的多,不管是出嫁前还是出嫁后,对自己都算的上尊敬,且这两年还越发亲密了起来。 虽说只是面上功夫,那她也得回以面上的工程。 今日初二回娘家,她不能让秦悦没了面子。 因此庄月兰想了想,道:“嬷嬷,你亲自去门口迎接,再着小厮去书房请国公爷,问他可要去宁安堂。” 至于她自己,罢了,那秦老夫人年纪那么大,她还真能因为这事儿在今日这样的场合不给对方面子,让对方下不来台不成? 不过女儿却是不必的。 庄月兰一面对着镜子整理着仪容,一面笑问道:“怀玉可要去你祖母那里?若是不想去的话,回房歇着也行,等午饭时再去便是了。” 秦怀玉本就不想去,此刻听得母亲这话,便知道她也不打算多待,因笑眯眯道:“那我就先回房躺一会儿了,今日起的有些早,这会儿犯困呢。” 见她这模样,庄月兰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挥手便让她走了。只是临走之前,到底又吩咐丫鬟,让她们好生伺候着。 等到女儿走了之后,庄月兰算着时间,想着那边约莫要到二门,自己这才缓缓地朝着宁安堂去了。 …… 而此时的书房里,却是一点都没有节日应有的喜庆,反而还多了几分肃然。 “你说的句句属实?” 这话虽然是问话,可从秦毅那阴沉的脸色上,便已经看出他其实已经是相信了的。 先前那一名暗卫仍旧跪在地上,目光虔诚且恭敬:“属下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闻言,秦毅的脸色则是越发难看了下去。 刚刚这暗卫在房中说的实话,他就隐约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谁知将人带到书房之后,这侍卫竟然告诉了一件他怎么都想不到的事情。 秦红鸢这丫头不但胆大包天到跟六皇子勾结到一起,且还跟他……跟他行了周公之礼! 见秦毅这模样,秦怀桑挥了挥手,让那暗卫出去,自己则是沉声道:“父亲,这事情方才儿子便知道了,只是当时妹妹还在场,实在是不愿意让这样腌臜的事情污了她的耳朵,这才让暗卫隐瞒了下来。但此事兹事体大,也不能瞒父亲。” 他先前出去寻这个暗卫,不过是想要知道昨夜里的真相,谁知他不但知道了那真正的事情缘由,还知道了这个庶妹胆大包天,竟然跟人无媒苟合! 听得这话,秦毅目光沉沉的点头道:“你做的对。” 这事儿太肮脏,的确不适合让秦怀玉知道。 只是这个女儿,太让自己失望了! 秦毅原先觉得,不管是出于女儿家的妒忌,还是她被养歪了,这孩子终归是秦家的血脉。然而她现如今做的事情,却是离经叛道,且心智歹毒,刀刀都往亲人身上捅,实在是叫人齿寒! “不过……父亲,比起来这个,咱们更应该警惕别的。” 听得秦怀桑这话,秦毅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是六皇子?” 秦怀桑嗯了一声,拧眉道:“这六皇子心思如此深沉,为了皇位不择手段,如今为了拉拢镇国公府的势力,不惜从咱们家女孩儿的身上下手。儿子推测,以他这样的极端手段,必然不会只朝着咱们一家下手。所以,咱们不光要有所防备,还要寻机会替妹妹出了这口气!” 这也是秦毅的打算。 见儿子跟自己想到了一起,秦毅正色道:“那是自然,他既然敢存了这个心思,就别怪我借力打力了!” 说这话的时候,秦毅的脸上满是冷厉与肃然,便是身在这小书房内,也像是瞬间回到了边疆战场一样,连空气中都充斥着血腥与冷意。 第223章 不能让她脱离掌控 “还有那个丫头,你着人去盯着些,务必要严防死守,决不能让她再跟六皇子再有接触!” 这秦红鸢此番做事实在是不像话,就算是秦老夫人要护着她,可若是事情失控的话,秦毅也不会吝啬牺牲了这个女儿。 “若是她执迷不悟,直接绞头发关到家庙,届时对外只说病逝便是。咱们府上之人,绝对不能再跟六皇子有任何牵扯!” 听得秦毅这话,秦怀桑沉声应道:“是,父亲。儿子也是这么想的。” 便是没有秦毅这些话,他也不打算让秦红鸢再做出脱离掌控的事情了。 对于这个庶妹,他一向也没有太深厚的感情,只是到底存着几分真心在里面的。 但是现在,这些真心都已经彻底的磨没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浓烈的厌恶。 与之同时的,还有担心。 这个时代对于女子实在是太过苛刻,家中一个女孩的品性出了问题,便会连累府上其他人的嫁娶之事。 这秦红鸢是个没脑子的,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若是只她一个倒还罢了,偏偏府上还有四个无辜的女孩儿呢。此事一着不慎,便会连累了她们的亲事,所以必须要慎重,她这事儿也得捂紧了,必要时刻,除之! 此事没什么可分歧的点,父子二人达成一致之后,秦毅便没在这事儿上多分心,而是跟秦怀桑说起了朝堂上的事情。 才说到一半,就听得门外有小厮叩门,旋即便见沧澜院的小厮走了进来,恭声道:“国公爷,夫人让老奴来传话,说是姑爷来了,您跟少爷是现在去宁安堂,还是等到中午了再过去用午膳?” 秦毅自然是不打算过去的,因道:“你去回夫人,就说我中午过去。” 一则他身份高,合该成武侯过来自己这里;二则秦老夫人才闹得那样不痛快,他一想到这个继母做的事情就直皱眉头,更不愿意给对方这个脸面。 其实这小厮也能猜到国公爷的态度,此时听到他这么说,一点意外都没有,行了礼道:“是。” 见那小厮出门,秦怀桑则是继续跟秦毅说起了先前未完的话题。 …… 而此时的宁安堂里,却是一片凄风苦雨。 “祖母,并非是孙女儿先前要驳您的面子,实在是有苦衷……” 原本秦红鸢是在祠堂里反省的,只是秦老夫人回去之后怎么想都觉得这口气不顺,便让丫鬟过去将她叫过来详细询问。 秦红鸢知道这一关没那么容易逃过,索性来了之后便将实话说了,并不打算再隐瞒。 听得她这话,秦老夫人脸上的表情阴沉,哼了一声道:“你能有什么苦衷,难不成还是有人给你下了毒,逼迫你这般说的么?” 闻言,秦红鸢便知道秦老夫人是气急了,跪着往前行了两步,抓住秦老夫人的衣摆,啜泣道:“祖母,孙女儿也是昨夜才知道真相,原本想要今日来跟您商议的,谁知中途又发生了这些事情……求您恕罪!” 见她磨磨唧唧的说不到正题上,秦老夫人则是神情一冷,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详细给我说来,若有半子隐瞒,必然不饶你!” 秦红鸢顾不得擦眼泪,目光凄然道:“祖母,六皇子他的确是真心喜欢孙女,只是我是家中庶女,身份不高,想嫁给他,正妃之位是绝对不可能的。且六皇子想要跟父亲合作,然父亲并不配合,他便想出联姻的法子来,想要跟秦怀玉虚与委蛇,让孙女儿务必不能说破了。” 她说了这一连串,秦老夫人却是瞠目结舌,沉声问道:“这事情,你是早就知道,还是昨夜里才知道的?” 秦红鸢哪里敢说自己早就知道,连连摇头道:“孙女儿也是昨日才知,六皇子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他既发的誓言便必然不会作假。只是那秦怀玉倒打一耙,不止寒了六皇子的心,他还想将孙女儿也拖下水不得善终啊!” 说这话的时候,秦红鸢声泪俱下,端的是楚楚可怜,然而秦老夫人却只是看着她,眉眼耷拉着,心中则是在思索着什么。 不同于秦红鸢所说的情真意切,她却是想到的更多。 见秦老夫人不说话,秦红鸢越发心中打鼓,伸出手来小心翼翼的拽了拽她的袖子,含着眼泪望着她道:“祖母,孙女儿知道错了,求您原谅我吧……” 这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孙女儿,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秦老夫人心软了一些,再想起秦红鸢话里的内容,又不由得皱眉道:“你怎么这么糊涂?” 说起来,这也是秦红鸢受了委屈了。 她想到这里,拧眉道:“起来吧,才说了让你稳重些,怎么那些话都喂狗了?自你先前说过跟六皇子两情相悦,我便知道你做不得正妃。只是有一点,若旁人做了这个位置,说不定还会因着你背后的镇国公府投鼠忌器,可若是换了秦怀玉来,那可就只有你受委屈的份儿了!” 秦红鸢心中不以为然,她知道顾明珏讨厌秦怀玉,只要自己牢牢抓住六皇子的心,难不成还真的会因为那正妃的位置比自己高,就让自己落在下风不成? 只是这话,却是不能跟秦老夫人说的,这是犟嘴。 见她低着头,秦老夫人又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你跟六皇子,还是暂且不要来往了,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这话一出,秦红鸢瞬间抬起头,不可置信的问道:“祖母,为什么?” “我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秦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却并未将理由说出来。 担心秦红鸢受欺负只是其中一点,更重要的是,这府上的两个孙女儿不能都压在一条船上。 她虽然讨厌秦怀玉母女,可是因着她的二儿子还受秦毅庇护,所以她更希望秦毅能够顺风顺水,至少这样的话,也就代表了她儿子是诸事顺遂的。 所以,秦红鸢跟秦怀玉,绝对不能同时嫁给一个男人。 第224章 你们可曾越雷池么? 哪怕那个人是龙椅上的九五之尊尚且不保险,更何况这顾明珏现在只是一个皇子,未来还不知是什么定数呢,若将两个女孩都一股脑的填进去,将来成事了倒还好说,可要是没能成事,那岂不是就折损过重了么? 只是这话,没必要说给秦红鸢听。 听得秦老夫人这话,秦红鸢想要反驳什么,却到底是不敢再说,只在心底打定主意,面上则是乖顺道:“是,孙女儿知道了。” 见她这乖巧的模样,秦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却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因皱眉问道:“是了,还有一事,你跟六皇子相见的这段时间,可曾恪守礼仪?” 因着顾及她闺阁女儿的脸面,所以秦老夫人问的格外含蓄。 可纵然含蓄,也足够让秦红鸢听懂了。 她瞬间便脸色发白,若是在之前的时候,自己还能理直气壮的回应,可昨夜里的时候…… 若这事儿说出去,秦红鸢几乎可以想到自己的下场,哪里还敢说出来?当下便重重的摇了摇头,咬紧牙关道:“孙女儿谨记祖母的教诲,从不敢越雷池一步。” 说这话的时候,她垂着眸子不敢看秦老夫人,只是那脸色却是隐隐的泛白。 好在秦老夫人只将她这模样当成了女儿家被问及这等话题的羞愤,便也没有多加追究,得了她这答案之后,难得温和的解释道:“好孩子,你别怪祖母,祖母这也是为你好。” 她说到这儿,又难得主动的解释了几句:“若那六皇子真的是个好的,那祖母自然要让你盛装出嫁的,可祖母现在瞧着,怕是六皇子的心有些大,还是再看看吧,你到底是我从小养大的,总归盼着你能够平安顺遂,生怕你所托非人。” 这话倒是带出几分真心了。 秦红鸢这几句话,足以让秦老夫人想明白一些事情。如果顾明珏真的是看上了她,哪怕是娶为侧妃,这都是对镇国公府的一个助力,可偏偏,顾明珏还想要借着秦红鸢的手去沾染秦怀玉。 这就足够让人琢磨了。 说到底,顾明珏是想通过秦怀玉得到秦毅的势力罢了,既然如此,那他对秦怀玉必然是势在必得的,这种情况下,秦红鸢便是得了顾明珏的青眼,真的嫁过去又能如何? 还是一样不能成为府上的助力,甚至会就此被秦怀玉死死地打压着。 毕竟,她是不相信男人嘴里那些所谓的情爱的,因为跟权力比起来,情爱根本就不值一提。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可说到底,这世上又能出几个秦毅这样的人物? 想到这里,她就难免想起了一些让人不怎么愉快的旧事来,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说起来,这个秦怀玉倒还真的是好运气,既有那淮安王顾明渊待她非比寻常,现下又来了一个六皇子顾明珏也对她势在必得…… 不管最后秦怀玉嫁给了哪一个,这日后的光景,可都是荣华富贵无限的。 再说那个秦怀桑,如今跟秦毅在边疆得了军功,日后必然也是飞黄腾达的。 难不成,这大房还真的是如有神助,好事儿都得落到秦毅的一双嫡子女身上不成? 一想到这里,秦老夫人便觉得自己更加气闷了。 见她神情不好,秦红鸢也不敢说话,虽然不再跪着了,却还是坐在秦老夫人身旁的脚踏上,垂着头自顾的思索自己的出路。 还是嬷嬷的话打断了二人之间的沉寂。 “回老夫人,大夫人前来求见,现下在门外候着,姑爷跟姑奶奶也过府了,现下快到二门了。” 闻言,秦老夫人回过神来,微微一愣神才想起了今日是什么日子。她拍了拍额头,暗道自己真的是气糊涂了,今儿个可是闺女回来的日子。 念及此,她又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秦红鸢,淡淡道:“行了,此事就暂且这样吧,你父亲既然说了让你去祠堂抄写经文,今日头一日也偷不得懒,且去吧,凡事等回头再说。” 听得这话,秦红鸢站起身来,跟她行了礼之后,这才小心的退了出去。 待得她出去之后,那嬷嬷才小声问道:“那,可要让大夫人进来么?” 见状,秦老夫人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道:“不让她进来成么?” 想也知道,这是因为女儿过府,所以庄月兰这是给女儿面子才过来作陪的,她便是再不懂礼数,也不能这个时候让儿媳妇下不来台吧。 更何况,这个儿媳妇的身后可是强硬的后台撑腰呢。 见秦老夫人神情不好,那嬷嬷恭声应了,又安慰了秦老夫人几句,这才转身出去请庄月兰进来了。 秦红鸢比她先一步出门,自然也免不得跟庄月兰打了个照面。 方才秦老夫人的那些话让她的心里憋着一股火气,神情里更是满是阴鹜。此时看到庄月兰,秦红鸢顿时便低下头去,她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生怕自己这模样被对方看了去。 “给母亲请安。” 然而便是这低眉顺眼的请安,也让庄月兰的心中扎了一根刺,因为她并没有错过对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情绪,因淡淡道:“嗯。” 秦红鸢咬了咬唇,极力克制着自己眸子里的阴狠,轻声道:“我已经给祖母请过安了,现下要回祠堂抄写经文,红鸢告退。” 称呼对方一声母亲已然是她妥协的结果了,秦红鸢实在是不愿意再自称女儿,索性便用名字代替。 好在庄月兰也不打算认下这个女儿,因点头道:“那就去吧,经书可以静心凝神,屏退杂念,正适合你自省。”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是平淡如水的,然而就是这样的平淡,也能让秦红鸢听出来内中的轻视跟教训。 秦红鸢咬了咬唇,低头应了一声是,便转身走了。 只是等到走远之后,她才抬起头来,那一双眸子里哪里有什么恭敬,内中全是刻骨的恨意。 她想,总有一日,这些屈辱,她都能够报复回来的。 只要给她机会! 第225章 初二串亲戚 所以不管今日秦老夫人再说的好听,跟六皇子的事情,她是绝对不能断了联系的,不为别的,只因为对方是自己于汪洋中的浮木,是她脱离苦海的救赎! …… 秦红鸢走了之后不过片刻,就见嬷嬷走出来,恭敬地将庄月兰给请了进去。 “见过母亲。” 庄月兰行了礼,便见秦老夫人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你来了,坐吧。” 闻言,庄月兰道了谢,径自寻了位置坐下,又同她说了府上厨房和回礼等的置办,听得秦老夫人脸上倒是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 “不错,你做的很好。” 对于这个唯一的女儿,秦老夫人是很宠爱的,而庄月兰为了她来而做的所有布置,也算是给足了女儿的面子。 庄月兰唇边笑意不变,道:“这都是儿媳应该做的。” 说了这个话题之后,秦老夫人的心情显然是好了一些,又跟庄月兰说起了别的,婆媳两个人倒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其实也是在打发时间,等着秦悦一家子过来。 纵然是早上的时候才闹过不愉快,可二人此时的模样,却是谁都看不出是才闹了矛盾的。 不过二人瞧着面上都带着笑容,可实则二人的心里都是巴不得秦悦一家快点过来,好让这个局面尽快结束。 好在她们并没有等很久。 不过盏茶的功夫,便见嬷嬷进来通禀,说是姑爷一家子来了,一家到了门外了。 秦老夫人脸上的喜色瞬间洋溢了起来,连声道:“快请进来!” 随着她话音落下,就见成武侯带着秦悦和三子一女走了进来。 “给母亲请安,祝母亲新年快乐,万事顺遂。” 为首的秦悦夫妇中规中矩的说着吉祥话,而那几个孩子则是脆生生的齐声道:“给外祖母请安,祝外祖母万福,福寿绵延!” 这四个孩子大小不一,两个龙凤胎年岁大些,如今已经十五了,下面这两个小的一个十岁,一个才六岁,站在一起异口同声的模样让秦老夫人的心都化了。 她一面笑着让秦悦夫妇起来,一面招手让几个孩子到自己身边来,挨个给了礼物。自然,丝毫不厚此薄彼,且给的礼物十分厚重。 见状,秦悦顿时笑道:“母亲可别惯着他们,您给的这么贵重,明儿就给皮猴儿们糟蹋了。” 闻言,秦老夫人睨了她一眼,道:“我的金外孙,疼还来不及呢,几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算什么糟蹋?” 她一面说,一面爱怜的摸了摸最小的外孙赵扬的头,果然又得了他甜软的吉祥话。 室内的气氛一时十分的融洽。 秦悦则是笑着跟庄月兰说话,又招手道:“你们几个没规矩的,还不过来给大舅母请安?” 不等她话音落下,几个孩子又齐声给庄月兰行了礼,庄月兰过来的时候就预备好了礼物,此时听了,笑着让瑶柱给每个孩子都送了新年红包。 自然,这礼虽然比秦老夫人的薄上三分,可在亲友红包里面,可算的是十分重的了。至少,比夫家的小叔子小姑子他们给孩子的红包重。 秦悦见状,越发觉得脸上有光,笑着让孩子们道谢。 那几个孩子都是精明的,尤其是赵婧,自然知道这个大舅母比婶婶跟姑姑要对自己好,头一个便先甜笑道:“多谢大舅母,婧儿就知道您最好了!” 虽说她跟秦怀玉不和,可在长辈面前,尤其是这样一个出身于世家的长辈,赵婧还是知道分寸的。 秦悦笑着挤兑了一番自家的女儿,眼见得这几个孩子去闹秦老夫人,她自己则是含笑问道:“是了,怎么不见怀玉丫头过来?” 闻言,庄月兰弯唇笑道:“别提了,这丫头昨儿个玩的太晚,这会儿回去睡觉了,先前说是让她过来见你,只是这丫头娇气得很,怕是这会儿又赖床不起,丫鬟们叫不起来了。” 听得这话,秦悦不由得笑道:“也是,难得过新年,反倒是比寻常时候更累几分呢。又不是外人,哪儿就值得折腾孩子了,让她好好儿睡吧。”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她的余光又看了一眼自己母亲,却莫名觉得对方的神情不大对。 秦悦心里略微琢磨了一番,往年的时候,秦怀玉纵然跋扈任性,可从来没这样子过。可今年不止是秦怀玉没来,就连她大哥也没来——要知道,前两年他们是在边关,可在去边关之前,秦毅从未如今日一般。 念及此,秦悦越发觉得这里面怕是有什么事儿,只是面上依旧带着笑容,并不表露出来。 庄月兰被她这话说的笑了起来,道:“这丫头不过是想要偷懒罢了,过年累的是咱们,她们倒是玩的痛快。” 秦悦掩嘴一笑,道:“可不是么,我们家里这几个皮猴儿也是,大的还好些,尤其这两个小的。过年家里忙的脚不沾地,他们倒好,一时看不住,又要给你格外闹腾出别的事情来。过个年,倒像是他们的狂欢盛宴似的,可劲儿撒欢了。” 听得这话,庄月兰也笑着接口道:“平日里孩子们的学业也重,好容易过年,放松一些也是应当的。再者,我瞧着你家里这几个孩子都是好的。” 二人说说笑笑了几句,便算是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秦悦瞧着母亲的神色,言语里拉着夫君跟几个孩子热闹了一会儿,倒是让气氛格外的和谐。 几人又寒暄了一阵,见时候不早,庄月兰就先起身笑道:“妹妹且先陪着母亲聊,我去厨房那边瞧瞧。” 这话其实只是个托词,那里都有下人们看着,又有管事嬷嬷们小心谨慎的招呼,哪儿就至于出问题了。 不过是要给秦悦母女留下一个说话的空间而已。 秦悦自然也懂得,笑着起身送了送庄月兰。 等到庄月兰走了一会儿,秦悦又给自家夫君使了个眼色,成武侯便起身笑道:“母亲,小婿带着这几个孩子去书房一趟,许久不见大哥,倒是有些话想跟他念叨念叨。” 第226章 母女谈话 闻言,秦老夫人不舍得摸了摸小外孙的脸蛋,摆手道:“行,你去吧。” 方才她就看到了女儿打量的神情,哪里不知道对方这是有话要问自己呢。 成武侯带着三个儿子去了书房,秦悦则是打发赵婧去找秦怀玉玩。 可赵婧跟秦怀玉向来是属于见面就要掐架恨不得打起来的人,哪里肯去找对方,所以便直接驳了,打了个哈欠道:“母亲,今儿起的太早了,我有些想睡觉。再说了,方才大舅母不还说大表姐在睡觉么,我过去了也是打扰她。” 让她跟庄月兰那里说好话都没有关系,毕竟这个大舅母的确是温柔可亲,可是让她去秦怀玉那里寻不痛快,她宁可窝在外祖母这里睡觉! 见状,秦悦刚想说点什么,却见秦老夫人关切的问道:“婧儿可是夜里没睡好?金玉,你去带她上我房间歇着吧。记得撤一个火盆,这丫头怕热。” 她上了年纪了,用的炭火多,倒是赵婧是个小火炉似的身子,每回冬日去她房间里都要出一身的汗。 听得这话,秦悦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叹道:“母亲总是这样惯着她,这可是来外祖母家做客,她不去跟姐妹们那里玩,反倒是窝在您这儿睡觉算怎么回事儿?” 再怎么说,这镇国公府可也是大嫂当家呢! 秦老夫人直接嗔怪的睨了她一眼,道:“我外孙女儿睡个觉怎么了,偏你规矩多。去,婧姐儿跟着金玉去吧,想睡多久睡多久,等你睡饱了外祖母再叫人给你做好吃的。” 赵婧闻言,得意的看了一眼母亲,又笑眯眯的揽着秦老夫人的脖子,嘿然笑道:“多谢外祖母,我去啦。” 她跟着金玉去了内室休息,不多时便见丫鬟撤出来一个炭火盆来,又放下了珠帘,方才垂手出去了。 等到这正厅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的时候,秦老夫人这才道:“你是想问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见自己还没问,秦老夫人就先提出来了,秦悦便笑道:“母亲果然慧眼如炬,方才瞧着大嫂似乎话里有话,昨儿个怎么了?” 若只是秦怀玉犯困,何至于连大哥都没过来? 若是旁人,秦老夫人自然不会说的,可眼前是自己的亲女儿,所以秦老夫人只是叹了口气,便将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末了又沉声道:“这事儿里面,红鸢丫头的确是有错,可他们难道就一点错都没有么?再者昨日姐妹兄弟一起出去玩,回来时倒是闹得大家都不痛快,我瞧着这秦怀玉也是越来越行事狂妄了,都是被老大给惯的!” 对于秦红鸢,秦老夫人是很生她的气的,可是比起来这个自幼疼的孙女儿,她更气庄月兰母女,连带着还有秦毅跟秦怀桑! 这一家倒是的的确确的一家人呢,难道秦红鸢就不是秦毅的女儿了?倒是被他们一大家子欺负的跟小可怜似的,偏这孩子也是没脑子,竟能被人耍的团团转! 秦老夫人心中带气,说出的话自然也是带着偏颇的。 然而这并不妨碍秦悦直接抓住重点:“你说……六皇子想要将大哥的两个女儿都染指?” 这六皇子也委实太过贪心了! 且不说秦毅如今被封为镇国公,只说他手握兵权,非但不被皇帝忌惮,更成为皇帝的宠信之臣,便足以在这京城炽手可热。 自古以来皇子们为了那个位置可谓是打的头破血流,似这等手握重权的朝臣更是他们必争之人,如今自然也不例外。 皇帝已经四十多岁,却还未立太子,膝下的几个皇子,除却七皇子跟八皇子年纪还小,三皇子是个瘸子可外祖却是有些背景的;四皇子乃是先皇后亲生,纵然据传言说皇后死之前言明不准儿子做太子,可到底是皇子的心头肉,若是那位动了心思,其他兄弟未必能讨得好处;至于这个六皇子,生母低微,可他本人十分有能力,颇得朝臣们的信任。 这几个皇子里面,六皇子无疑是有能力的,然而这并不代表他就一定能坐上那个位置。拉拢秦毅她可以理解,可如今六皇子竟然妄图想要将秦毅的两个女儿都收到府上,这就让秦悦十分怀疑,这位六皇子到底是想要拉拢秦毅,还是看不顺眼他,想要惹恼秦毅了。 再想起自家女儿那点压根收敛不起来的小心思,秦悦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了几分。 这都是什么冤孽债! 秦老夫人不知她想了这么多,因叹了口气道:“原本我也是不知的,今日鸢姐儿告诉我,我才知道,这六皇子竟然存了这么多的心思。你大哥是个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收拾人的,这事儿上鸢姐儿是做的有不对,可是难道错就在她一个人身上么,这也太偏心了!” 见秦老夫人到现在都还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发脾气,秦悦顿时便拦下她的话,皱眉道:“母亲,我倒是觉得大哥做的对。那秦红鸢是个糊涂的,您可不能在这时候也跟着犯糊涂。在这件事儿上,您可不能再袒护她了,不止如此,您既然知道不让她再见六皇子,想必也知道这事情处置不好后果严重,不可再因她心软了。” 秦悦说的严重,秦老夫人却是下意识皱眉道:“这……到底是六皇子,万一他执意,咱们岂不是得罪了人?” 且她的心中还是有那么点想法的,比起来让秦怀玉嫁给六皇子,她更愿意让秦红鸢嫁过去,至少秦红鸢的依仗只有自己,可比秦怀玉那丫头讨喜多了。 所以,若是依着她的意思,等过段时间看看,若是顾明珏在二者之间选择了秦红鸢,那她也就不阻止了,便是个侧妃,只要那正妃不是出自镇国公府,就不是坏事。 都道是母女连心,秦悦哪里不明白秦老夫人的意思,直接便打断了她的话,压低了声音道:“母亲可是忘了,这事儿可不是她一个小姑娘说了算的,便是六皇子,也未必就能在此事上做主。” 第227 不过一个侧妃…… 闻言,秦老夫人微微一愣,蹙眉道:“不过一个侧妃……” 对于秦悦打断自己的事情,秦老夫人倒不觉得有什么,这丫头一向是个有主见的,大多数的事情上面,秦老夫人也乐意听她的意见。 见母亲这么说,秦悦不由得捏了捏眉心,气极反笑道:“母亲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不过一个侧妃?您可别忘了,这侧妃是上了皇家玉牒的,那是正正经经的皇家人。若秦红鸢今儿只是被抬进皇子府做一个玩物一样的妾,那六皇子倒是谁都不必询问。可这侧妃,他想要娶进门,便需的先去问了皇室的意思。虽说秦红鸢也是咱们府上的女儿,可到底是一个庶女,您如何就能断定皇上会看得上?” 她说到这里,就听得秦老夫人道:“鸢姐儿并不差……” “是,您一手带出来的姑娘,能差到哪儿去?” 秦悦捧了一捧母亲,又转了个口气道:“可是您别忘了,如今六皇子府上唯一的侧妃是皇上指的;二皇子府上的一正两侧也是三年前选秀皇上选的;而今年六月又是选秀,难保皇上不会在那时候再给他们指人。且女儿曾打听过,也得了一些消息,十之八九那时候六皇子的正妃跟侧妃都要从选秀的女孩中选出来。” 也就是说,秦红鸢想要进六皇子府可以,但是想要当侧妃,她得先过五关斩六将的在选秀中厮杀出头。 秦老夫人倒是没想到这些事情,又疑惑的问道:“你怎么对这些事情这么熟悉?”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是有些门路的,不过往日里也不见秦悦对这些皇子们上心,现在听着这口气倒像是早就了如指掌的。 秦悦顿了顿,道:“不过是寻常夫人们坐在一起,但凡是利益网相关的,总会互相透露一些消息的。” 她并未将这真实原因告诉秦老夫人,倒不是因为别的,只因家里那个孽障对六皇子实在太过上心,她要给赵婧说亲的时候,对方却说非六皇子不嫁,且因着这事儿还在家里闹过一阵子。 原本这事儿没什么不能说的,偏偏这时候秦红鸢闹出来这样的事情,若是她再说给母亲听,岂不是显得他们家的女儿都太没出息,不然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为了一个男人疯魔了? 且今日听了母亲说这话之后,她回去之后也少不得再劝一劝女儿了,这六皇子的心思太大,胃口也贪,她只这一个女儿,总归是盼着赵婧能够过得好的。 秦老夫人也没想那么多,听她这话因点头道:“原来如此。如果这样的话,那就只能断了鸢姐儿的心思了。” 她到底是老了,想事情没有先前那么周到了。 不过,这话却是提醒了她。 “你说的对,其实,我也是有些不安的。” 那六皇子的胃口大,这不是坏处,可她只是想谋求一点好处而已,并不想承担太大风险。再者一个皇子而已,到时候好处没拿到,反而陷进去全家,那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见秦老夫人想通,秦悦也不由得长舒一口气,她怕的就是母亲想不通,如今她能够自己想明白这些事情,总好过以后母亲真的做出来什么事儿,再跟大房闹翻,倒是自己在里面夹着两面难做。 毕竟,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来之前的时候,她就好生嘱咐过了大儿子赵文皓,让他今日好好儿在大舅舅面前表现,争取能够让秦毅带着他去军营历练一番。 如今北漠求和,至少未来三五年内不会打仗,秦毅也会在京中待许久。这期间,足够让儿子跟着这个大舅舅学到许多东西,也结识人脉了。 秦悦的心情好了,秦老夫人却是叹着气,轻声道:“也许我真的是老了,这两年做事,越发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尤其是家里一桩桩的事儿不断地出,王婉清没了,秦红鸢又这个样子,而她更觉得自己身体差劲了许多。 如今大房得势,她的儿子靠着老大的庇荫,一方面她想让自己儿子多多得利,可另一方面又不甘心儿子这辈子只能靠着别人提携,日日活在矛盾之中。 秦悦哪里不明白母亲的心思,因轻声道:“母亲只是想的太多了,您且看看,现如今京城中比您风光的老封君有几个?子孙满堂,家中气运也好,再过几年重孙子都要抱上了,回头皓儿他们再来看您,说不定连重外孙子都带过来了呢。您呐,就只管享福便是了。” 她这一番话,说的秦老夫人心里格外的熨帖,不由得笑道:“你呀,惯会说好听的哄我这个老婆子。” 闻言,秦悦顿时笑着揽着她的胳膊道:“您是我亲娘,我什么时候会说谎骗您,等今年开春桃花开的时候,我带您去城外寒山寺住上几日,届时便是看那漫山遍野的花儿,又有佛祖静心,保管您的心情就好起来了。” 秦老夫人信佛,听她这么说倒是有几分意动,因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母女二人说了一会儿话,见秦老夫人的心情好了一些,秦悦这才道:“说起来,女儿方才倒是想起来另外一桩事儿,只是问问您,母亲若是不想说,可莫要动怒。” 听得这话,秦老夫人不由得奇怪问道:“怎么还有你不敢问的事情了?” 秦悦只是摇头道:“年前的时候,我听说那王氏去了,那段时间我太忙,没来得及过来府上看看。这会儿说起来鸢姐儿倒是想起来了——先前见她的时候身体还好好儿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可是她起了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秦悦虽然没回府上,但她原本就是镇国公府嫁出去的,又是嫡小姐,总有服侍她的忠仆。 秦毅清理家中那些钉子的时候,并未动死契的家奴,而那里面,有相当一部分人,是秦悦的。 所以对于府上的动静,她是知道一些的。不过那些人因着身份低微,对当日发生什么也知晓的不清楚,所以秦悦知道的也不全面。 第228章 下毒? 年前太忙了,虽然秦悦也疑虑过,到底是没有详细去问,这会儿想起来,便想询问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没想到她会提起来这个事儿,顿时觉得脸上有些臊得慌。她是不知道王婉清下毒的事情的,知道之后,不但恼怒那王婉清做事不妥当,又恨秦毅不给自己脸面。 带着丢脸与委屈的心思,要是旁人问起来,她必然就生气了。可如今询问之人是自己的亲女儿,秦老夫人便带着诉苦的口气,将那事情的原委一一说了。 等到听完之后,秦悦的一张脸都白了下去,紧紧地捏着手中的帕子,哑声问道:“您说……下毒?” 说起来,原先见庄月兰的身子总是不好,她也曾怀疑过是不是有人要害庄月兰,只是再想到大哥的秉性,便觉得不可能。可今日骤然得了这个真相,秦悦竟然诡异的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只是…… “母亲,您怎么这么糊涂呢,王婉清都敢给大嫂和怀玉下毒,您居然还,还留着她的命?” 且还是瞒着大哥做的! 年前镇国公府对外说死了一个姨娘,这事儿起不了什么风浪,也不会有什么人关注。可问题就出在,这王婉清实在是胆大包天,而母亲竟然还敢私下留了她的性命! 要是真的死了,大哥为大嫂出了这口恶气倒还罢了,可偏偏,母亲竟然背地里将人给保了下来。 这要是被大哥发现了,事情可就闹大了! 偏偏秦老夫人还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我不过是将她保下来罢了,府上已经将她除名了,她娘家回不去,这里来不得,日后只能在家庙里苟延残喘,难道不是已经得了惩戒了么,何必再要了她的命去。” 这么多年的陪伴,秦老夫人对于王婉清是有一种女儿的感情在里面的,未必说有多深,但是也不浅。 见母亲执迷不悟,秦悦叹了口气,道:“母亲,我现在算是明白鸢姐儿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做错事,就因为被那王婉清给养坏了!” 她不能说是母亲的错,再加上见母亲执迷不悟,便刻意将事情往严重里面说:“这就是个祸害,若是留着她,迟早要出乱子的!” 秦老夫人只觉得她是危言耸听,带着几分不屑道:“这有什么乱子可出的?再者你表姐已经很惨了,如今阖家团圆的日子,她一个人在家庙里凄凄惨惨,想起来倒也是心酸。” 秦悦心道若是当初没查出来那王婉清下毒,真被那个毒妇得了手,说不定现在大嫂跟侄女儿已经命丧黄泉了。而这王婉清还有一条命在,也不知谁可怜。 见秦老夫人还不在乎,秦悦索性沉声道:“母亲,并不是女儿危言耸听,您想想看,大哥现在已经是镇国公了,二哥虽然官职没有升,可听夫君说,吏部考核已经下来,明年会将二哥外放到京城周边富庶的州郡去历练,那地方最容易出政绩,等到三年以后回来,二哥的官位必然还要再提一提的。” 她说到这儿,见秦老夫人眼中也不由得漾出喜色来,便又给她泼了一盆凉水:“可是您想想看,若是此时大哥知道您不但帮着秦红鸢瞎折腾,甚至就连王婉清还留着性命,他会怎么样?” “能怎么样?” 秦老夫人还沉浸在儿子即将升官的喜悦之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了这么一句。 秦悦的话毫不客气:“大哥会因此而寒了心,说不定一个生气,还会就此分家,叫您再也插手不得大房的事情,并且也不再给二哥他们提供任何帮助!” 这话一出,秦老夫人顿时便惊怒道:“他敢,我还没死呢!” 自古以来,都没有长辈在世分家的道理。便是长辈提出来,那些小辈儿们也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秦悦这次却没有顺着话哄她,而是反问道:“大哥为什么不敢?” 她有些恼怒母亲的糊涂,这样的性子,要是不一次性的让她清醒认知到现下的情形,日后还不知要闹出来多少风波呢,真到了惹怒大哥的那个时候,可就晚了! 念及此,秦悦的声音越发的冷了下来,一句句的话就像是刀子一样,直接的戳到了秦老夫人的心口上去:“母亲可别忘记了,大哥正经的生母可不是您,那位早在几十年前就死了。父亲去世已经好几年了,大哥还有什么可顾忌的,顾忌您一个继母么?” 说句不好听的,秦毅愿意敬重她,那不过是大哥做人厚道。可若是真的闹开了,那些事情往外一说,满京城谁不得戳秦老夫人脊梁骨? 继室,说的好听些是老平原侯的正室。可是在他原配的牌位面前,秦老夫人始终是要执妾礼的! 这话,是秦老夫人最怕听到的,毕竟这个继室,其实就是在指摘她的出身。要知道,哪怕是嫁给老平原侯做填房,也是她高攀了! 这几年还算好些,可是早些年她出门去参加聚会的时候,没少听到那些冷嘲热讽。无非是觉得她这个宁远伯府的嫡女,要不是因为命好,再加上父亲跟平原侯有些交情,怎么会轮得到她嫁过去? 便是继室,那样的人家,也是她占了天大的便宜了。 好在,因着秦毅的地位与日俱增,她的二儿子也接连升官,这些话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的。 可是如今,没有从外人的口中说出,却被她的亲生女儿给点了出来,这如何不叫秦老夫人愤怒? 眼见得秦老夫人气得拿手去拍她,又红着眼眶骂道:“你这个孽障,这话也是你能说得么?你这胳膊肘往外拐,我真是白生你了!” 见母亲那眼泪都要下来,秦悦心里也不大好受,因握住秦老夫人的手,轻声道:“母亲,我若是真的胳膊肘往外拐,今日就不会跟您说这些话了。” 她拿出手帕替秦老夫人擦了眼泪,待得她平复了一些,这才轻声哄道:“我今日不惜惹恼了您也要说这些话,不过是刮骨疗毒罢了。” 第229章 母女谈心 “母亲,您往日里那般聪明,怎么现在被王婉清那个女人带的越发糊涂了?现下正是过年,今日又是好日子,女儿原本不想说的那么难听,可是您看看现下咱们府上发生的事情,这一桩桩一件件,可是都在逼着大哥跟您离心呢!” 秦悦将一切错处都归结到了王婉清的身上,心里也的确有几分这么想的。算下来,这些年母亲之所以一直跟大嫂不和睦,不过是想要扶着王婉清上位罢了。那个祸害孽根,要不是她,何至于闹得家宅不宁?如今连带着她生出来的秦红鸢也是个口蜜腹剑的,母女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得她这话,秦老夫人深吸一口气,红着眼道:“你说我糊涂,可我问你,那老大他何时跟我一条心过?到底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他那颗心啊,离我远着呢!” “母亲……” 秦悦叹了口气,握着她的手道:“您说这话,我可头一个不依您的。咱们别的且不论,单说二哥,这些年来,可是靠着大哥的照应才这般平步青云的?” 这事儿秦老夫人便是不想承认也不行,因不甘不愿的点了点头,又道:“那也是他的弟弟。” “是,这话没错。可母亲我再问您,这京城里娶了继室的人不少,可您见过哪家但凡是非亲子袭爵,还能将继室供着老封君,就连掌家权,也还握在手中的?” 秦老夫人哼了一声,带着几分不满道:“也并非全然在我手中,那不过是庄氏病着,才由我管的。” 只是这话说的还是有些心虚,她就算是不承认,也得说老大家对自己并没有什么过错。但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气,那秦毅终归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对她原本就算不得亲厚,如今见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处处低了前头夫人留下来的一头,怎么能让她觉得舒坦?再加上这些年有王婉清在捧着她,让她生了那几分希望,觉得只要王婉清扶正,那这府上才是真正被自己所控制。 现在这幻想被打破,秦老夫人纵然知道自己这么多年都想岔了,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底是让她心里不舒服的多。 秦悦叹了口气,知道母亲的脾气,又道:“再者,就说我出嫁之前,我也不曾在府上受过什么委屈吧,咱们有一说一,大哥大嫂夫妇,对待咱们,的确也是仁至义尽了。” 秦老夫人到了现在脸上倒是缓和了一番,只是还觉得有些不大舒坦,因道:“那又怎么样?” 对于自己母亲的脾气,秦悦也是无奈,点头道:“好,就算这些事情都是过去的了,那咱们就不提了。但是有一样您可别忘了,二哥的确有才干,但是不如大哥。” 她见秦老夫人又想变脸,抢先道:“再者,背靠大树好乘凉,有这么一个坚实的靠山,您不让二哥多捞点好处,只给大房使坏,最后惹到了大哥不痛快,会是谁吃亏?难不成还是大哥么?” 秦悦见秦老夫人的神情松动,又加了一句:“二哥今年可才三十多,嫡子也才几岁呢!母亲,您总归要顾念一下自己的亲儿子吧?” 若说先前那些话,秦老夫人没有全部听到耳朵里,可是最后一句,却是直接戳到了她最在意的地方。 她到现在才生出几分后悔的心思来,若是真的因着自己做的这些事情而影响到了秦宣的前程,那秦老夫人是绝对不能原谅自己的! 只是…… “难不成我日后就不管鸢姐儿她们母女了?” 秦宣跟王婉清母女,这对秦老夫人来说就是手心手背都是肉。然而如果非要舍弃一方,那又无疑是最好选择的。 然而秦老夫人终归有些不舍,纵然脸上有后悔的神情,却还是挣扎的更多一些。 见状,秦悦哪里不知道秦老夫人已经松动了,她悄然松了一口气,轻声道:“鸢姐儿是您的孙女儿,哪里能不管她呢?至于王氏……她已经死了,逝者已矣,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这话说的,秦老夫人瞬间明白,这是让自己放弃最危险的那一个了。 对王婉清,秦老夫人虽然也有感情,可是她闯下这么大的祸,此番救了她的命,秦老夫人也知道在家庙里青灯古佛是她最好的下场了。 罢了,就当她死了吧。 念及此,秦老夫人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你容我想想。” 便是秦红鸢这里,她也需的好好权衡一番了。 见状,秦悦笑着宽抚她的心,柔声道:“母亲也不必担心,说起来,我瞧着大哥这次回京短时间是不会离开了,怀玉丫头的亲事必然是要提上日程的。这丫头有爹娘操持,倒是不必您操心。等过了年,也给鸢姐儿相看个好人家吧,等怀玉的亲事定下来,鸢姐儿的亲事便也可以定了。” 闻言,秦老夫人哼了一声道:“人家有父母疼惜着,自然无需我这个老婆子操心。不过鸢姐儿的亲事当真要定下来么?” 六皇子那里…… 秦老夫人纵然做了选择,却还是有些忐忑的。 听得这话,秦悦不由得笑道:“她们姐妹相差才几个月的年岁,且怀玉丫头原本就因着大哥出征而耽误了说亲的年纪,算起来,便是鸢姐儿也早到了说亲的岁数了。两个姐妹正当时,就是前后脚嫁出去都无妨的。” 至于六皇子,她倒不是很担心,听母亲这么说,那位是个心大的,她回去也得劝劝女儿,若是能够劝说成功,让这丫头死了这条心就更好了。 秦老夫人听得这话,敛了神情斟酌了一会儿,到底是叹了口气道:“那就依你吧。” 比起来这个庶孙女儿,还是自己的亲儿子更重要一些。 取舍之间,其实很好选择。 …… 临近正午的时候,庄月兰才过来,道是饭菜已经准备好,问秦老夫人什么时候摆饭。 见时候不早,秦老夫人让她现在就去摆饭,又命丫鬟去内室将赵婧喊醒,一行人去了正厅。 第230章 看不上 到了正厅不过片刻,人便都到齐了,这次秦怀玉倒是乖觉的前来,跟秦悦等人见礼之后,又得了过年的压岁钱。 秦怀玉前世已经给旁人发了好几年的压岁钱,倒是自己已经许久没收过了,这两日频繁接红包,脸上的笑都有些僵。 反倒是秦悦和颜悦色的笑道:“咱们怀玉虽是大姑娘,只在姑姑这里永远都是孩子,拿着吧。” 秦怀玉笑着道了谢,互相寒暄了几句,这才入了座。 秦老夫人才跟秦悦谈了心,到底是顾忌着真将秦毅惹怒没什么好果子,再加上有她的外孙跟外孙女儿在一旁解闷,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 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吃了饭,略坐着说了几句话,秦老夫人便以倦怠为借口要去房中歇一会儿。 秦毅自然是招待男客,那两个小点的男孩跟在秦怀桑的身边,俨然小尾巴的模样寸步不离。 秦悦则是去跟庄月兰说私房话,至于唯一的女孩儿赵婧,便理所应当的被打发去找秦怀玉玩。 出乎意料的,这一次赵婧却是没有反对,而是乖乖的跟着她去了听风阁。 对于赵婧,秦怀玉虽说没多大的好感,倒也没太大的敌意,只是两个人也没什么话题。 因此虽然秦怀玉嘴边一直挂着笑容,甚至将人请进了自己的房内,她却是拿起了绣架,一面绣一面跟对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不过三两句话,便再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赵婧不开口,秦怀玉也乐得清净,专心跟手上的绣架抬杠——前两日她拿着自己特意绣给哥哥的荷包去送他,谁知却被哥哥笑着“夸”了一句,说是这山鸡绣的真好,天知道那是一只凤凰! 这一盆无心的凉水泼的她透心凉,倒是让秦怀玉起了几分好胜的心思,不信自己连一个小小的刺绣都搞不定,这几日格外的勤快。 不想她才绣出了几分手感,专心投入进去的时候,却听得赵婧在一旁幽幽的开头问道:“秦怀玉,你当真不喜欢六皇子?” 这话骤然一出,秦怀玉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嗯了一声,又问道:“你说什么?” 赵婧越发看出她态度的敷衍,一时有些气闷,只是她自己愿意跟过来的,这会儿也说不出别的,只能闷闷的将那个话题重复了一遍。 末了,又拿一双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秦怀玉,似乎想要验证对方即将出口的话是真是假。 秦怀玉这会儿却是听明白了,不由得嗤了一声。 倒不是因为别的,纵然这赵婧问的仿佛是一副随意的姿态,可她哪里能看不出来对方心中的紧张? 因此秦怀玉只是淡淡一笑,用一副更加随意的姿态道:“看不上。” 这轻飘飘的三个字,反倒是让赵婧悬在半空中的一颗心都松了下来。 天知道,今日在外祖母房中听到她们的话时,赵婧的心中有多不是滋味儿。 那会儿她不是故意听到的,只是当时自己睡的迷迷糊糊,却在半睡半醒之间听到一个六皇子,瞬间所有的瞌睡都被赶走了,侧耳听起了她们的对话。待得听到她们所说的事情时,赵婧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的,毕竟此事太过令人震惊了。 然而又容不得她不相信,毕竟外祖母没必要去骗人。 那会儿她听不真切,只听到了大概的意思,却并不知道秦怀玉对六皇子是什么心思,之所以听从母亲的话来秦怀玉的院子,也并不是为了套近乎,而是想要求得一个心安。 如今听到秦怀玉给的答案,赵婧的一颗心都忍不住落回了原处。 好在秦怀玉不喜欢六皇子,不然……纵然她嘴上再强硬,心底却也是知道的,她比不过秦怀玉,不管是家世,还是相貌,亦或是其他方面。 这个认知让她自卑的同时,更让她耿耿于怀。 仿佛确定一般似的,赵婧又问了一遍:“你确定?那可是六皇子!” 而秦怀玉的态度依然带着漫不经心,反问道:“那与我何干?” 是啊,跟她有什么关系? 秦怀玉的态度让她震惊不已,呐呐道:“好吧。” 只是心里,却又泛起了一阵阵的酸水儿。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先前她知道秦红鸢跟六皇子有关系,而六皇子又同时对秦怀玉别有用心的时候,自己是嫉妒的。毕竟这样的好运,让秦家两个姐妹都得到了,偏偏自己连对方一个眼神都分不到。 可是如今得知秦怀玉竟然看不上六皇子的时候,在庆幸自己多一分机会之时,又不由得生出几分怨怼之情。 六皇子那么好,秦怀玉为何会看不上呢?她凭什么看不上?! 便是这种别扭的情绪,让她面对秦怀玉的时候都有些怪怪的,接下来的话也越发的少了下去。 秦怀玉正在跟绣架杠在一起,自然也懒得理会她,室内便安静了下来。 窗外偶有风声吹过,将窗纸吹得哗哗作响,室内的炭火爆出噼啪的声音,除此之外便是二人舒缓的呼吸声。 这样的气氛,倒是别样的和谐。 好在,二人这般相安无事却枯燥的氛围并没有维持多久,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秦悦便让丫鬟来传信,道是他们要回去了。 成武侯府上事情也很多,每年来串亲戚都是如此,吃过饭不久就要走的。当年成武侯还是世子的时候,家中有婆婆掌家,那时候秦悦夫妇回来还多待一会儿,如今当家做主的成了他们夫妇,便只能早早的回去了。 好在平常时候闲了也能回府,所以秦老夫人虽然有不舍,情绪倒是也还好。 秦怀玉将赵婧送到垂花门处,果然见秦老夫人正拉着秦悦的手絮絮的嘱咐着什么,而成武侯的几个男孩则是围在秦毅身边,一脸憧憬的听着他说话。 赵婧的双胞胎哥哥赵文皓更是郑重的跟秦毅告别:“此番对舅舅多有叨扰,还望舅舅不要烦外甥才是。” 闻言,秦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舅舅怎么会烦你呢,你是个好苗子,舅舅看好你,回去好好儿准备吧,别让我失望。” 第231章 正月十五 这话一出,不但赵文皓的双眼发亮,就连那成武侯也是不由得笑着道谢。 众人寒暄了一阵,成武侯府的人便上了马车走了。 对于今日的事,秦老夫人显然是满意庄月兰的,因和缓了神情倒:“你也累了一日,回去歇一歇吧。” 庄月兰笑着应了,让丫鬟们好生伺候秦老夫人回房,又笑着让秦怀玉回去补觉。 方才倒还好,这会儿没了外人,她都已经看到女儿打了好几个哈欠了。 秦怀玉的确是困了,先前赵婧在,自己不能睡觉,这会儿便也不客气,笑眯眯的跟父母还有大哥行了礼,转身便回房睡觉去了。 秦怀桑还有事情,便在垂花门处跟父母分别。至于秦悦,则是跟秦悦一块回了沧澜院。 室内还残留着秦悦身上的脂粉香味儿,庄月兰一向不大喜欢这种黏腻的味道,早先庄嬷嬷便让人开窗散味了,只是时间短,还未散的干净。 这会儿见庄月兰皱眉,庄嬷嬷顿时轻声道:“要不老奴拿其他香薰压一下,这会儿天寒,窗户开大了会冷。” 室内的炭火还燃着呢,若是全开了窗户,热气就也跟着散干净了。 庄月兰见状,因摆手笑道:“嬷嬷不必麻烦了,只这外面有味儿,内室还好,我且去睡一会儿。” 忙了这一日,她的确也有些累了。 见秦毅也跟着夫人去了内室,庄嬷嬷心领神会,知道主子们不喜欢有人在这里打扰,便将房中的丫鬟们都招手叫了出来,留在旁边候着,待得出门时,还不忘将房门从外面合上。 秦毅倒是不困,只是一别三年,又差点失去妻子,如今格外珍惜跟妻子的独处时间。 如今庄月兰困倦,他便拿了一本兵书,靠在床边看着,胳膊则是将她揽在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这样的怀抱太过安心,庄月兰便觉得那困倦越发浓了几分。 迷迷糊糊时,她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因掩嘴打了个哈欠问道:“夫君,今日你们在书房,成武侯他们可是求你什么了?” 那会儿在垂花门时,她听着那秦毅的话不大对,也记得成武侯的表情很兴奋,显然是秦毅应承下了什么。 她倒是不介意秦毅帮扶妹妹,只是担心秦毅久不在京城,帮扶别人倒是无妨,若因此让自己吃亏就不好了。 闻言,秦毅扬眉一笑,道:“原想着你睡醒跟你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上午的时候赵寻去书房找我时,说起了文皓那孩子想去军营中历练一番,求我帮着带一带。” 当时那成武侯同自己拐弯抹角的说了半日,只说让他帮着带一带这个不成器的孩子,可秦毅哪里不知道什么意思。 说起了,赵文皓这孩子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习武上虽不是绝佳,也算是个好苗子,又有些头脑。若是靠着成武侯家中的庇荫,想走武将的路子,便只能从低等级的武官开始。可若是跟着秦毅便不同了,且不说他教出来的人如今大多在军中担任要职,便是跟在他身边所见所闻,都是旁人比不得的。 所以成武侯这样,也是想靠着秦毅为自己儿子求一个前程。 因着赵文皓这孩子的确不错,所以秦毅也愿意帮衬一番,便将此事应下来了。 庄月兰迷迷糊糊的听着他的解释,窝在他怀中点了点头,到底是柔软的笑道:“夫君这两年倒是好说话多了。” 若是前些年,想要求他办事,怕是要被打出去的。 闻言,秦毅哪里不知道妻子是在调侃自己,因笑道:“这两年兴许是上年纪了,脾气的确和软一些了。” 不过就算是原先,也没有那么不知变通的。 庄月兰不过是临时想起来随口一问,听秦毅说话的声音就觉得安心,又感受着他在轻柔的拍着自己哄睡,越发觉得困倦,不多时便睡着了。 见妻子熟睡,秦毅将书放下,低头在她的额头落下了一吻,随手勾下了床帐,以便让她睡得更安稳一些。 …… 这一个新年,秦怀玉都是在陪着母亲见客之中度过的。 从初三开始,便有络绎不绝的亲朋好友上门,有在府上略坐一坐的,更有来了之后需的吃了饭寒暄的。 往年这些事情秦怀玉都是不用出面的,只是今年庄月兰身体大好,再加上觉得女儿的确年纪大了,便有意识教她内宅之道,所以秦怀玉竟再也没了空闲时间,从早到晚脸上都带着假笑去见客。 一天下来,她觉得自己的脸都僵硬了不少。 好在这样的日子并不算太久,到了正月初八之后,便渐渐地消停了下去。 转眼便到了上元节。 这日一早,秦怀玉才起床不久,就听得丫鬟来报,道是:“五小姐来了。” 还不等秦怀玉说什么,就见秦红瑶笑眯眯的走进来,先是行了礼,又迫不及待的问道:“大姐姐,咱们什么时候出去啊?” 她今日穿着一身大红的撒花纯面百褶裙,外罩了一件雪狐披风,脖颈处围了一圈雪白的狐狸毛,将她那巴掌大的小脸映衬的如玉,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倒是真像一只贪玩的小狐狸。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笑着摇头道:“花灯晚上才热闹,咱们下午出去,这么着急做什么?” 自从她不用再每日去跟客人周旋之后,秦红瑶便过来缠磨她了,磨了几日之后才将自己的真实目的说出来,原来是想要让她上元节的时候带着出去玩。 原本秦怀玉就打算上元节的时候出去看花灯,所以只在起初逗了一逗妹妹,不多时便答应了下来。 见大姐姐这么好说话,秦红瑶惊喜不已,拍手欢喜了好一会儿,又小心翼翼的提了条件:“这次咱们两个单独去,不要带其他人了好不好?” 说着,她还有些忐忑的看向秦怀玉。 初一那日闹得不愉快到底将秦红瑶吓到了,这次再跟着大姐姐出去玩,她就不想有别人在,省的再出什么不可预知的事情。 秦怀玉自然知道她说的其他人是那几个姐妹,平心而论,她也不乐意带着那么几个不省油的灯出去,所以秦红瑶的请求正和她的意思。 第232章 城隍庙 得了秦怀玉答应下来,秦红瑶接下来的几日就陷入了兴奋之中。 眼见得她今日这一早就过来巴巴的问自己,秦怀玉更觉得好笑,说完这话,又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瑶儿别着急,若是你不想在府里待,待会咱们先去城隍庙那里走一走,待得玩尽兴了再回城中看花灯,你看可好?” 果不其然,听得这话,秦红瑶脸上的兴奋都能化为实质了,一双琉璃眼更是水汪汪的看着秦怀玉,抱着她的胳膊道:“大姐姐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了!”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笑的无奈,点了点她的鼻子道:“原来瑶儿对好不好的定义是这般的,那若是今日不带你出门,岂不是就变成天底下最差的姐姐了?” 闻言,秦红瑶顿时摆手笑道:“大姐姐才不会这么对我呢,您最好啦。” 见她得了好处卖乖的模样,秦怀玉也忍不住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道:“好啦,便是要出门,也得先吃了饭不是?” 随着她话音落下,就见丫鬟们端着饭菜进来,而秦红瑶也瞬间抽了抽鼻子,笑嘻嘻道:“好呀,我陪着大姐姐一起吃。” 分明是自己没吃东西过来,这会儿闻着味道饿了,偏偏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秦怀玉笑的宠溺,道:“小馋猫。” 去城隍庙是临时决定的,那边每年正月十五都有庙会,比新年的时候都要热闹。往年的时候,因着安全问题,秦红瑶只知道有这么一个热闹的地方,可是却从未被允许过去观看的。 然而今年不一样了,有秦怀玉答应,所以秦红鸢也得以看到了这个与京城完全不同的热闹繁华。 自然,安全是完全有保证的。 虽然是临时决定,不过在定下来之后,秦怀玉便让锦书去跟秦怀桑说了,又向他借了两个暗卫用来保护安危。 虽说大材小用了些,秦怀桑倒是直接同意了,且还让小厮跟过来询问,若是害怕,他可以陪着一起过去。 秦怀玉知道他有正事,哪里会同意,当下便拒绝了,让哥哥安心去府衙。 是的,不同于秦怀玉她们这些自由自在的小姑娘们,自初六正式开朝之后,不止是秦毅每日要早起去上朝,便是秦怀桑也开始每天早起去尚书台办公了。 虽说有休沐,但因着正月十五尚书台大多数人都想要在这一日休息,所以作为还未成婚的秦怀桑,便认命的在这一日照常去当值了。 等到吃完饭之后,秦怀玉跟秦红瑶在房中歇了一会儿,便让丫鬟们收拾好东西,姐妹二人乘了马车出发去城隍庙了。 因着知道这一日会拥堵,所以出发的时候特意挑选了小路,这一路倒也还算顺畅。 只是等到临近城隍庙的时候,不但马车走不动,就连行人也开始走得慢了下来。 秦怀玉其实也从未来过这样的场合,她看了一眼外面的人群,不由得有些后悔自己选的地方,因回头问道:“瑶儿可要下去跟着一起走么?” 这段路因着是必经且唯一的路,所以格外拥堵。不过等过了这一程,到了城隍庙那里,反倒是会少一些,人群行走也自在多了。 但这里,却是要穿过去的。 秦怀玉虽然不大喜欢这样的场合,不过今日是带着妹妹出来玩的,便想依着她的意思。 秦红瑶自然也看到了外面的情形,她皱眉想了一想,最终还是对城隍庙的渴望战胜了其他,重重的点了点头,道:“要不咱们下去走一走?” 她说到这里,又道:“姐姐如果不想去的话,咱们回去也行,其实看等也挺好的。” 见这丫头纠结的模样,秦怀玉不由得失笑,道:“那就走吧。” 她先下了车朝着外面走去,秦红瑶见状连忙跟上,之后暗卫跟丫鬟们,则是守在她的前后两侧,护着自家小姐。 虽说是下去跟行人一起走,也不至于真的让行人及到主子的。 这一段路看起来没有多长,却是走的很慢,在众人都快受不了的时候,终于见眼前霍然开朗。 人群都疏散开来,秦红瑶也觉得舒服了许多,她有些歉意的看向秦怀玉,呐呐道:“对不住,大姐姐,这次是我连累你了。” 饶是刚才有心理准备,可是看到这么多的人挤在一起,秦红瑶还是有了心理阴影。 见状,秦怀玉不由得笑了笑,难得的调侃道:“上次在夜市上跟人抢着排队买小吃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说下次再也不挤了。” 只可惜啊,这位五妹妹的后悔是有时效性的,下一次见到好玩的好吃的,依旧是不作数。 见秦怀玉的笑,秦红瑶也有些不好意思,因讪讪道:“对不住大姐姐。” 秦怀玉原本也没有真的生气,闻言因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笑道:“走吧,来都来了,咱们四下转转。” 这城隍庙其实并不大,走两步就能看到民间的艺人在卖艺,有耍猴的有耍刀的,还有善口技的,相隔不远有一个戏台,有戏班子正在唱西游记,敲锣打鼓的好是热闹。 秦红瑶这会儿顿时如秦怀玉所说忘记了先前的不好意思,整个人像一只兴奋的小鸟,几乎要飞起来,只觉得自己的那一双眼睛已经不够用了,恨不能分出来几个去看别的。 且时不时的还要拽着秦怀玉的袖子,兴奋的对她说:“大姐姐,你看那个猴儿,它居然会跳圈儿!” 自然,这一圈转下来,秦红瑶玩的开心了,那钱更是如流水一样的散了出去。 这些在城隍庙表演的艺人们在演到精彩的时候,都会借着各种法子要钱,那吉祥话一套接一套,秦红瑶哪里听过这个,当下便将荷包里的钱一股脑的洒了出去。 不多时,那荷包就见了空。 好在丫鬟们准备的妥当,锦诗锦书她们早早的去账房那里给主子么换了打赏人用的铜板。 当时秦红瑶还觉得不解,问哪家打赏要这么抠门的,竟然给人铜板,如今见了这阵仗,才知道还是丫鬟们考虑周到。 第233章 偶遇顾明渊 见妹妹做起了散财童子,秦怀玉也不可惜这几两银子,便由着她拽着自己胡闹。 好在这城隍庙一整条街也不过三五百米,便是每个地方都留一会儿,等到将周围这一圈转下来,也才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本就是冬日的天,便是旭日当头也带着寒风,幸好这城隍庙的人多,此刻摩肩擦踵的,倒是多了几分暖意。 秦红瑶玩的开心,更觉不出冷来,一路拉着秦怀玉转下来,见着那新奇的小玩意儿就买下来。等到她逛完之后,身后的丫鬟们已然是大包小包了。 秦红瑶手上拿着一串糖葫芦,另外一只手还拎了一包糕点,跟秦怀玉边说边笑边走着。 “大姐姐,咱们要不要寻个地儿歇一会儿呀?” 她这会儿玩的痛快了,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脚疼,又想到秦怀玉陪着自己玩了这么久,越发觉得有几分心虚。 闻言,秦怀玉哪里不知道她,不由得笑道:“方才就让锦书在旁边订了酒楼,咱们这就过去吧。” 这城隍庙跟城中其他地方不同,虽然每逢正月十五时便有庙会热闹非凡,可那些世家的子弟们却是基本不来的,偶然有过来玩,也只是图个稀奇。 只因这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若是万一出了意外,那便是大事儿了。 不过这也有一个好处,那便是秦怀玉让锦书去订酒楼的时候,丝毫没费功夫,便订到了雅间。 见秦怀玉安排的妥当,秦红瑶脸上笑意越发多了几分,笑眯眯的拉着秦怀玉的手道:“还是大姐姐想的周到。” 锦书订的酒楼就离此不远,不过片刻功夫就到了,小二认得锦书,连忙前面带路,嘴里则是格外殷勤:“二位姑娘里面请,您小心台阶。” 不想才上了二楼,迎面就从包厢里出来一位少年,还不等秦怀玉看清人,那少年就先惊喜的开了口:“秦姐姐?!” 秦怀玉先前并未注意那人,待得听到他的声音,这才抬头看去,惊诧道:“宁安?你怎么在这里呀?” 宁安先前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见真是她,笑着快步走了过来,雀跃道:“我跟着王爷一块出来玩的,倒是巧了,竟然遇到了您。秦姐姐新年好呀,你也是来看庙会的吗?” 听得他说到顾明渊的时候,秦怀玉就心中一动,待得听到他后面的话,不由得抿唇笑道:“宁安新年好。” 她今日出来的急,手边也没有什么值钱的礼物,心中打定主意待会给他买一份,一面笑着加了一句:“嗯,跟妹妹一起来看热闹。这是我五妹,叫秦红瑶。瑶儿,这是我师傅的徒弟,叫宁安。” 先前在府上的时候,秦红瑶曾经问过她医术的事情,秦怀玉没有瞒着她,说了自己拜了一位高人。 是以秦红瑶听得她的介绍,眼神顿时便亮了亮,道:“原来是神医的徒弟,这厢有礼了。” 宁安早就注意到她旁边有一个姑娘,不过秦怀玉没介绍的时候,他便格外守礼的不看对方。这会儿听得对方的声音如珠如玉,不由得看向秦红瑶,一看便觉得晃了眼。 眼前的小姑娘红衣如火,脖颈处的雪狐毛映衬得她的小脸越发肤白胜雪,一双眼睛大而有神,像是一颗黑宝石,散着夺目璀璨的光芒。 不过他反应极快,惊艳也只是一瞬间,旋即便若无其事的跟秦红瑶见礼:“在下宁安,见过姑娘。” 二人寒暄过之后,宁安莫名有些不大敢看秦红瑶,因转向秦怀玉邀请道:“秦姐姐,今儿人多不好定房间,你跟我们一起吧。” 若是只有他自己,秦怀玉必然是要答应的,不过一想起来先前宁安所说是跟顾明渊出来的,便下意识摇头笑道:“多谢宁安的好意了,不过先前让丫鬟定了雅间,就在旁边呢。” 她说着,指了指前面的一个雅间,顿了顿又道:“王爷可是在里面?” 听得这话,宁安一时有些失望,待得听到秦怀玉询问,连忙道:“他在呢,姐姐要进去打个招呼么?” 外面几人的声音不算小,因此在宁安话音落下,便听得房中传来顾明渊的声音:“是秦小姐么?” 随着他话音落下,便见房门被打开,顾明渊站在门内,朝着这边看过来。 见到那张霁月清风的脸,旁人倒是还好,只那秦红瑶却是瞬间胆战心惊。她见到贵人就腿肚子发软,此刻站在秦怀玉的身边像是一只小鹌鹑似的随着一起行礼:“臣女拜见……”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明渊打断了,他微微一笑,道:“出来玩,那些规矩就免了吧。你们也是来看庙会的?” 这话,却是阻止她说自己身份了。 秦怀玉也注意到这里人多嘴杂,因从善如流的笑道:“四爷说的是,今日跟妹妹出来走走,不想倒是遇见了您,却是巧了。” 喊他四爷,是因为他在皇子之中排行第四。 说起来,过去也不是没人这么称呼过自己,可这一声“四爷”从秦怀玉的嘴里喊出来,却让顾明渊觉得格外顺耳。 因此他弯唇笑道:“的确是巧,可见是缘分了。” 浑然未见秦怀玉身后的宁安偷偷地冲着自己做鬼脸。 他这个师兄啊,分明方才还有些神情幽远,带着相思之情。这会儿倒是一派清风朗月的样子来,若不是他见了对方这一整个新年都神思不属的德行,此刻都要信了他这浑不在意的模样了! 秦怀玉却是没有注意到二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先前没见倒还罢了,这会儿见都见了,那定然是要进去的了。 因此秦怀玉先让小二暂且下去,有吩咐再喊他。 顾明渊见她这举措,眉眼越发的舒朗,转身回了室内的座位上,却并没有坐下,只是笑道:“都进来吧,走廊没燃炭火,还是有些凉的。” 秦怀玉笑着应了,秦红瑶却是有些担心,见姐姐走进去,自己也小心翼翼的跟了进来。 第234章 跟我客气什么 宁安走到最后,将门合上之后,就听得顾明渊含笑问道:“你们可曾用膳了?一起吃点吧?” 闻言,秦怀玉下意识便要拒绝,不过那拒绝的话在对上对方的眸子时,却又尽数的咽了回去,笑道:“那就打扰了。” “跟我客气什么。” 顾明渊脸上笑意越发明显,让店小二重新上了菜,而宁安则是招呼着秦怀玉二人坐下。 “秦姐姐,你来这里坐呀。” 那顾明渊自然是坐在上首主位的,宁安自己占了末位,让秦红瑶在自己旁边相隔位置坐了,于是这唯一剩下来的位置,便是顾明渊身边的那一个了。 也不知他这是有心还是无意,不过见宁安眼中满是狡黠的笑意,顾明渊不由得睨了他一眼,到底是没有拒绝这样的安排。 “坐吧。” 虽然今日店内客人很多,但是厨房上菜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不多时,店小二便将饭菜上齐,离开前还不忘记将门从外面小心的合上。 待得房中只剩下他们几个,顾明渊这才笑着问道:“今日来城隍庙玩的可还尽兴?” 秦怀玉早过了看热闹的年纪,不过今日陪着秦红瑶出来还是很开心的,便笑着回道:“这里的确热闹,第一次来,瞧着新奇的很。” 一旁的宁安也兴致勃勃道:“秦姐姐也是第一次来么,我也是,先前王爷还不准我来,说是这里太乱了。来了才发现,还挺井然有序的嘛,且这里的小吃比护城河那边要好吃多了。” 见状,顾明渊无奈的摇了摇头,秦怀玉也不由得笑道:“四爷是为你好,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收敛着些,知道你有本事,到底还是个孩子呢。” 听得她这话,宁安顿时有些不满的嘟囔道:“秦姐姐,我只比您小两岁,今年都十四了,不是小孩子了!” 见他这模样,秦怀玉笑着应了:“是是是。” 心里却是觉得好笑,分明跟秦红瑶一样都是小孩子呢,偏偏总是不服气。 这会儿天色还早,虽然上了饭菜,不过倒是都不怎么饿,就边吃边聊。 也是这么一说话,秦怀玉才知道,自己跟顾明渊还真的是有缘分。 他们几乎是前后脚进的这家酒楼,而方才宁安出去,就是临时想要吃别的菜,预备出门喊店小二的。 谁知正巧看到了秦怀玉。 宁安说到这儿的时候,又不由得道:“要不是今日见到了秦姐姐,我都打算明日去府上找你玩了。咱们这许久不见,我可想你了呢。” 他说到这儿,叹了口气道:“秦姐姐新年时候很忙么?” 虽然宁安自幼跟着张成林东跑西走的,但也听说这些大户人家规矩特别多,尤其是新年的时候都忙的脚不沾地呢。 秦怀玉见他这模样,不由得笑道:“倒是还行,这几天不算很忙,这才有时间出来走走。” 闻言,宁安顿时便道:“那秦姐姐怎么不来王府找我玩呢,我听说你们新年的时候都会互相拜年,原本还以为你会来王府呢,谁知您一直都没来……” 他的话中有几分滴落,宁安也的确是一直在盼着秦怀玉去淮安王府的,因为她去了,不但可以让自己不那么无聊,最重要的是,可以让师兄一解相思。 宁安还想说几句顾明渊的心里话呢,谁知才说到这里,就被顾明渊给打断了:“宁安,慎言。秦小姐乃是闺阁女儿家,哪里会胡乱去外男家中?你这般混说话,当心坏了她的名声!” 纵然这里只有他们几个,顾明渊也担心隔墙有耳。 听得这话,秦怀玉心中一暖,一旁的宁安也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话说的不大好,因讪讪的笑道:“好吧好吧,是我说错话了。不过,秦姐姐的名声我最知道,是天下第一顶顶好的人,谁都败坏不了她名声的!” 在宁安的心里,秦怀玉的确是他遇到过最心肠好又美丽大方的女子了。 只可惜师兄是个木头,大木头…… 宁安在心中吐槽了一句顾明渊,换来的便是顾明渊揉了揉他的头。 秦怀玉却是不以为意,反倒是因宁安这话笑了起来,道:“想不到我在宁安的心里地位这么高,倒是让姐姐汗颜不已。” 几人边说笑边吃饭,不知不觉的倒是也吃了不少的饭菜。 待得放下筷子后,顾明渊让店小二将饭菜撤下去,又上了茶点,见天色还早,便问起了她们的打算。 “晚些时候城中有花灯,难得今日出来,待会我们准备过去看看。四爷跟宁安有什么打算?” 闻言,还不等顾明渊说话,一旁的宁安顿时便笑着抢先道:“巧了,秦姐姐,我们也是打算去看花灯的!” 事实上,原本是不打算的,但是既然秦怀玉说了要去,那顾明渊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道:“嗯。” 于是便定下了四人行的计划来。 不过这会儿显然还早,见闲来无事,顾明渊便让小二拿来了棋盘来,跟秦怀玉手谈一局。 至于宁安,他不会这东西,便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跟秦红瑶说话。 只是不知为何,面对秦怀玉的时候,宁安说话分明是条理清晰,可这会儿对面的人换成了秦红瑶,他就有些结巴了。 好一会儿,宁安才说了一句:“虽然新年过了,不过还是要祝你新年大吉。” 秦红瑶闻言,忍不住笑了一笑,心说这个小哥哥怎么有点傻乎乎的?面上则是点头道:“也祝你新年万事如意。” “多谢秦小姐。” 宁安说完这句话,又觉得话题中断了。 他心里有一个小人儿在抓耳挠腮,面上却是瞧不出什么来。 秦红瑶本是个闹腾的性子,不过跟宁安还不算太熟,再加上对方是男孩,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于是二人之间的气氛倒是诡异的冷淡了下来。 不过也只有短短的一瞬。 下一刻,便见宁安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来,直接便递到了秦红瑶的眼前,带着几分的傻气道:“送给你,就当是新年礼物了!” 秦红瑶顿时愣了,“啊”了一声,问道:“新年礼物?” 第235章 可以保命的礼物 说实话,她这个新年的确收到了不少的礼物,可没有一份像是眼前这么特殊的。因为这是一瓶——药。 很显然,送了药的宁安,也完全不觉得哪里不对,依旧举着小瓷瓶,连笑容都多了几分傻气:“秦姐姐是个好姑娘,你是她的妹妹,也一定是个好姑娘。只是我没什么值钱的礼物送你,就把这一瓶玉露丸送你吧,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他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好像有些不像话,就又加了一句:“这样,你就可以长命百岁了!” 只是这话说出去,仿佛更加的不像话了。 还不等秦红瑶说什么,秦怀玉却是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的手都有些发抖,索性直接将那捏不住的棋子放回了盒子里,走到宁安的身边,将那个小瓷瓶打开,放到鼻端嗅了嗅,又塞到了宁安的手里,笑着调侃道:“你倒是真会送东西,这可是千金难求呢,就这么送出去了?” 这一瓶玉露丸是张成林配出来的护心之药,在中毒受伤等危及生命之时,只消吃上一粒,便可暂且护住心脉,的确是必要时刻保命的。 且因着这世上只有张成林一人有药方,所以这药的珍贵性,便是如宁安,也只有一瓶。他竟然这么一股脑的送出去了,当真是个实诚的孩子。 秦红瑶不知这些事情,但听得秦怀玉这么说,顿时摆手道:“这太珍贵了,我不能收。” 她推拒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宁安的手指,就感觉到对方瑟缩了一下,像是打了个寒颤一般。 下一刻,便见宁安直接塞到了秦红瑶的手中,道:“既然送出去,那就是你的了,你要是不收,那就是嫌弃了。” 见状,秦红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带着几分求助看向秦怀玉。 秦怀玉见她这模样,越发觉得好笑,因道:“好了,方才是逗你玩的,好生收着吧。不过他方才说的不错,这药关键时刻的确是可以保命呢。” 有了秦怀玉这话,秦红瑶握着药瓶,郑重的道了谢,心中也下定注意得将这药好生收起来,千万不能丢了损坏了。 见秦红瑶这么郑重的给自己道谢,宁安干干的一笑,掩饰着自己如雷的心跳,道:“不用客气,你喜欢就行。” 秦红瑶找了全身也没想出有什么能送的,一时有些苦恼,想了想,眼神一亮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生辰?” 今日她没什么可送的,要是回头再补上就不像话了,不过又不是只有新年才可以互相送东西的,生辰礼物也是可以的嘛。 秦红瑶越想越觉得自己机智,浑然没发现宁安的耳根越发红了起来。 最终,他还是告诉了对方:“三月十九是我的生辰。” 闻言,秦红瑶眼神瞬间一亮,笑道:“咱们只差一个月呢,我的生辰是四月十九!” 分明这话没什么,可宁安就觉得手心都出汗了,也跟着笑了起来:“那真的是太巧了。” 两个孩子就此有了话题,秦红瑶跟他聊了一会儿,从生辰说到了药材,又说起了看诊的事情。 宁安自幼跟着张成林走南闯北,而秦红瑶则是被禁锢在一方天地中从未出去过,此时听得宁安的描述,不由得心向往之。 虽然宁安年纪小,不过他因着常年跟人打交道,所以说起那些事情来也是跌宕起伏,不多时便听得秦红瑶连连惊叹。 室内仿佛被分成了两个世界,一个世界之内除却棋子碰到棋盘时发出的响动,便是一片的静谧;而另外一个世界之内,却是男孩的话语和女孩的惊呼声笑声交和着。 虽说世界不同,但是那一份独属于他们的安宁与现世静好,却是殊途同归。 …… 等到外面天色泛红,夕阳余晖照下来时,一行人才出了酒楼,坐着马车回了城内。 先前听了半天的故事,这会儿秦红瑶还处在兴奋之中,有心想让宁安继续给自己讲,却又有些畏惧顾明渊。 宁安见她这模样,便凑到她身边,小声的同她说话,两个人的面前还放着一盘点心,二人边吃边聊,活像是两只小仓鼠一般,看的秦怀玉止不住的发笑。 不过碍于这两个人的面子问题,秦怀玉还是极力的忍住笑容,只拿眼中的笑意却是片刻未断的。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的眸子里也刻满了柔情。 因着这会儿要去看花灯,宁安就给她讲起了花灯的来历跟这些年他听到或者经历过的故事。 秦红瑶往年出来都是跟着好几个下人,且只能在楼上看热闹,根本就没机会自由的穿梭在人群中。 此时听着宁安这惊险刺激的故事,更加对待会的花灯心向往之,坐在车里都有些不大安生,急切的想要下车了。 秦怀玉见状,直接嘱咐道:“待会去玩可以,但需的让侍卫跟着。” 见秦红瑶的脸色瞬间变得可怜兮兮,不由得又加了一句:“放心,这次不会让他们再给你圈出范围来——只是你也要跟着人群去挤了,回头别来找我哭。” 很显然,此时的秦红瑶再次忘记了自己白日里的感受,完全被那亮如白昼一整条街的花灯给吸引了,完全忽略了跟人挤着是多么难受的事情。 自然,有了方才宁安讲的那些有趣的故事,秦红瑶此时觉得,便是在人群中穿流而过,也是一件十分有趣儿的事情。 见自家妹妹被忽悠成了这个模样,秦怀玉也不由得笑叹了一声,却见宁安格外不好意思的跟自己吐舌头,小声问道:“秦姐姐,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他也说不清楚见到这个秦家五小姐的感觉是什么,只是瞧见她笑,就想把自己所有的一切珍宝都献给对方。 这种感觉很奇怪,让他的心又酥又麻,偏偏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知所措,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是从未有过的陌生感受,让宁安觉得很不适应,但这种不适应,非但不想制止,反而还想让这种感受自行发展。 第236章 看花灯 于是这种感情之下,原本对外人并不算多话的宁安,便破天荒的对秦红瑶话唠了起来。 只是这会儿见到秦怀玉这模样,才骤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过线了。 见宁安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秦怀玉微微一笑,道:“没事,今日出来本就是玩的,待会注意安全便是了。” 大抵是因为前世今生加起来的岁数太大,所以秦怀玉对于他们的容忍度很高。 小孩子天性都喜欢玩,这没什么的,她十分能够理解。 自然,这也是分人的,秦红鸢跟宁安可以,但同样岁数的秦红菲,秦怀玉便自认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了。 得了秦怀玉这话,宁安才长出一口气,嘿然一笑,便继续同秦红瑶小声说话。 因着出来的时候有些晚了,这会儿城中果然已经开始堵着了,好在顾明渊早有准备,便吩咐人抄近路。 虽说偏僻一些,可却是不堵的。 对此几个人都没有异议,车夫也很快调转了车头,朝着旁边一条岔路上行去。 这里果然不堵,且还十分的人迹罕至,因此接下来走的便十分顺畅。 原本选择这条小路,是为了早些赶过去看花灯,谁知道出师不利,才穿了一条胡同,就有人来拦路。 “救命,救命啊——” 女子尖锐而急促的声音在这夜色里格外的明显,她是从旁边的路上拐过来的,不知是不是跑的慌不择路,竟直接朝着马车扑来。 眼见得她离马车越来越近,车夫也不由得“吁”了一声,在马声嘶鸣之中,将车子停了下来。 那女子离马儿只有一步之遥,到了此时,她也意识到自己离危机险险的擦肩而过,一张脸上瞬间惨白,双腿一软,却是撑住没有倒下来。 马车骤然停下,顾明渊在车内自然也听到了动静,隔着帘子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摆手示意那女子离开,一面尽责的回禀道:“一个妇人跑出来,险些撞上马车。” 谁料那女子并未依言闪开,反而在听到身后凌乱脚步声后,直接便跪了下来,颤声道:“壮士,有人要追杀我,求您救救我,要多少钱都可以!” 仿佛在印证她说的话,下一刻便见一群壮汉跟随而来,为首之人神情狰狞道:“小娘们,挺着大肚子还跑这么快,我看你这回还往哪儿跑!” 早在那群壮汉扑上来之前,那女子一咬牙,直接便撑着身子到了马车前,抓住了缰绳,哀求道:“壮士,求您了,我这簪子先抵给您做定金成么?” 她一面说话,一面将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纵然是夜色里,也能看出这簪子的成色十分好。 一帘之隔,外面的声音车内也听得真真切切,秦怀玉原是不想管闲事的,只是目光在触及那女子的肚子时,却是狠狠一跳。 那女子的小腹高高隆起,看模样至少怀胎七月以上。 外面那些壮汉已然跑到了这女子的身后,一把便拽住了她的头发,目光阴冷道:“我劝你们别多管闲事,不然连你们一块收拾!”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那女子往后拖拽。 下一刻,就见他突然便撤回了自己的手,与此同时一声凄惨的叫声在夜色中响起。 顾明渊的声音已经响起:“解决了他们。” 这样的事情,既然碰上了,便断然没有不管的道理。 不过有秦怀玉在,他不愿意让她看到杀戮,所以不过瞬间的功夫,这几个大汉就被打晕在地,倒是一个都没有伤及性命。 那女子只觉得自己在鬼门关处走了一遭,因着惊吓过度,一张脸上血色尽失,到底神智还在,隔着帘子朝着车内跪拜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请您告知奴家地址,奴家改日定然上门重谢……”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闷哼一声捂住了肚子,分明冬日的天气,额头上却是渗出了汗水。 是疼的。 见状,顾明渊还没如何,秦怀玉却是直接跳下了车过去扶她,而宁安也随之下来,道:“她胎像不稳,脉息薄弱,需的立刻服药。” 女子的眼前已经有些涣散,被秦怀玉扶住的时候,下意识的抓住了她的衣服,听到宁安的话之后,喘息着哀求道:“求您,求您救救我……” 话未说完,女子便晕了过去,而与此同时,更有鲜血味道扩散开来。 是从女子身上传来的。 顾明渊跳下了马车,果决道:“送她去医馆。” …… 原定好的去看花灯,因着路上这一场变故,只能临时改道去了医馆。好在这次拐弯阴差阳错,离就近的医馆只有片刻的功夫。 先前夜色里看不真切,便是马车上的光线也不甚亮堂,因此等到将人抬到了医馆病房的床上,才发现那女子的裙子上已然被血迹濡湿。 好在来的路上,宁安先给她喂了一颗护心的药丸,等到了医馆之后,当值的大夫又刚好是个擅长妇科的,一番劳碌下来,这女子腹中的孩子倒是有惊无险的保住了。 只是那女子还在昏迷着未曾醒过来。 等到大夫将药方开好,宁安看了一眼,先给大夫道了谢,想了想,到底是跟着大夫一块去了。 这药方虽说开的不错,只是比张成林教他的那些又差上几分,他得去看着再添加几味药,给这女子做保胎汤。 秦红瑶到底是年纪小,方才看到血迹已经脸色惨白,秦怀玉见状,索性让她跟着宁安一块去了。 等到她也从房中出来时,正好看到顾明渊从外面回来。 “事情都办妥了?” 方才他们离开之前,顾明渊让侍卫将那几个人都给送官处置了,刚刚侍卫们回来,想来是才给他禀报结果。 顾明渊点头道:“嗯,让府衙那边好生审问了,只是他们下手重了些,那几个人还没醒呢,等有结果会告诉本王的。” 秦怀玉点了点头,道:“今夜给王爷添麻烦了。” 原本是想着一块看花灯的,谁知竟然给人添了这么大一个麻烦。 闻言,顾明渊不由得柔声笑道:“你喊我什么?” 第237章 救人 秦怀玉对上他的笑容,顿时心头一跳,张了张口,才道:“四爷。” 顾明渊满意的听着这个称呼,越发觉得顺耳,嘴里则是道:“放心,爷不觉得麻烦,再者说来,这到底是一条人命,便是寻常看见,也不能见死不救的。” 他才说完,就听得房中传来微弱的动静,想来是那女子醒了。 秦怀玉自然也听到了,因笑道:“王爷大善。我先进去看看吧。” 听得这话,顾明渊点头应了,目送着她进去,自己则是转身去了大堂。 那里面到底是个姑娘,他不适合进去,尤其是这时候对方还是在床上。 秦怀玉进门之后,果然见那女子醒了,挣扎着想要起身呢。 见状,她连忙快步走过去,摁住对方的身子道:“别动,大夫才给你看过,说你身体弱,此时需的好生修养。” 看到这突然进来的姑娘,那女子神情一愣,先前的一幕幕又瞬间的想起来,辨别出是救命恩人,眼眶一红,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她的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小腹,另外一只手则是抓住了秦怀玉的胳膊。 神情里带着后怕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也不由得心头一软,因道:“举手之劳,无妨,先前追杀你的人都送官了,你也可以放心了。” 听得这话,那女子神情一闪,又道了一声谢:“若非今夜恩人相救,今夜我必然命丧黄泉了。” 秦怀玉摆了摆手,道:“不必谢我,你没事就好了。” 她说到这里,又道:“方才大夫来看过,说你一时半刻还不大适宜来回奔波,你家在哪里,我可以让小厮去你家里传信,让人来照看你。” 却不想,那女子却是神情一冷,下意识捂着小腹,轻声道:“多谢恩人一片好心,只是今日之祸便因我家人而起,寻了他们来只会叫我死的更快,所以只能浪费您的好意了。” 闻言,秦怀玉一愣,想问什么,可见这女子的表情,便又将话收了回去,因又问道:“那你可还有其他的亲人么,你一个弱女子在此,终归不方便。” 这会儿天色已晚,至多子时之前她们也是要走的,留这女子一个人在此,秦怀玉还是有些担心的。 说到底,是对方这高耸的小腹,让她想起了前世里那个与自己无缘的孩子,一时起了怜悯之心。 那女子的脸上越发苦涩,咬唇道:“不瞒恩人,我高堂早亡,夫君战死沙场,家中除我之外便只剩下远亲。这些人被黄白之物迷了眼,合谋想要谋害我与腹中孩儿,今夜若非恩人相救,我怕是早已去了黄泉。这些人与豺狼虎豹无异,现下只有我自己,倒是更安全的多。” 她说这话的时候,垂着眸子,烛火在她脸上闪动着明明灭灭,整个人都有些阴郁。 秦怀玉能感受到她直白的恨意,却什么安抚的话都说不出来,最终只是道:“今夜追杀你的人已被送官,官府会认真审问的。待你好些,可去府衙要证词,想来能帮上你的忙。” 听得秦怀玉这话,那女子顿时抬起头来,带着几分错愕与感激,好一会儿才道:“……多谢恩人。” 感受到的恶意太多了,现在骤然感受到了善意,却让她觉得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秦怀玉直觉对方的话没有撒谎,但一定是有隐情的,只是这到底是萍水相逢,因此秦怀玉做到这个地步已然是仁至义尽。 她没有再多问,倒是在交谈中,得知这女子叫姚玥儿,家就住在城南的祥安路上。 这条路秦怀玉听着有些熟悉,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二婶娘家的府邸,似乎也是祥安路。 正说着,就见宁安熬好药端了进来,见她醒了,便倒出一碗药来,道:“这药有些苦,不过良药苦口。” 姚玥儿感激的道谢,待得喝完药之后,就见秦红瑶则是将自己晚上买的蜜饯递过去,笑道:“这个蜜饯给你吃,吃了就不苦了。” 见状,姚玥儿又郑重的道了谢,眼中却是带出了几分濡湿来。这药与自己这些时日吃的苦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然而今夜,她被抛弃到阴暗之中数月之后,却有光明笼罩了自己,救了她的命,还给了她难得的温暖。 姚玥儿神情中满是感激,看着秦怀玉等人,神情郑重道:“承蒙几位恩人的大恩大德,姚玥儿此生当牛做马必然报答!” 对她而言,这几个人不止是救了自己的命。 “报答就不必了,你现下准备怎么办?” 秦怀玉她们能救得了姚玥儿一时,可后续该如何,还得这女子自己想好路子。 姚玥儿也不隐瞒,略想了一想,道:“我现在家中回不去,索性这药铺倒是个好去处,正好可以在此修养。只是……” 说到这里,她有些郝然的看向秦怀玉问道:“一事不烦二主,不知可否再麻烦恩人一件事情?我……我想借您一百两银子,以市面最高的利息,写下欠条,以三月为期,保证还您。” 她似乎很少做这种事情,眼神里的不安很明显。 秦怀玉则是瞧了一眼姚玥儿的肚子,三个月……如果顺利的话,到时候她不但能生下孩子,约摸着月子都坐完了。 “好。” 见秦怀玉痛快的借给自己欠,姚玥儿倒是有些不可置信,毕竟一百两银子也不算是小数目了。 因此虽然秦怀玉一直说不用,她还是执意要写下欠条。 见状,秦怀玉便随她去了。 这女子写字的时候,秦怀玉随意的扫了一眼她的笔迹,见这女子写出的字体娟秀中带着刚正,更是起了几分好感。 毕竟,见字如见人。 今夜出来玩,秦怀玉为了防止秦红瑶想要买买买,提前备下了银子,想了想,又秉承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道:“这两日暂且让我的丫鬟留在这里看顾一阵吧,等过两日你稳妥了些再说。” 闻言,姚玥儿自然是千恩万谢,只是她一向以强硬姿态示人,如今面对善意,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第238章 花灯会 那安胎药里也有安眠的成分,秦怀玉见她没事,又惦记着秦红瑶想看花灯,想了想,便嘱咐她有事可以让丫鬟告诉自己,便带着人走了。 临走之前,留下了做事稳妥的锦书。 …… 因出了这事儿,秦红瑶的兴致大打折扣,先前那女子身上的鲜血到底是吓到了她,这会儿出来也有些蔫蔫的。 宁安便安抚她,并且信誓旦旦的保证服了自己的药,那姚玥儿的胎必然是稳当的。 得了这话,又看到了外面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秦红瑶这才恢复了些精神,看向宁安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崇拜:“宁大哥真厉害!” 虽然宁安也只比她大一个月,可这一声大哥,她喊得心服口服。 听得她喊自己大哥,宁安的眼神一闪,掩饰般的咳嗽了几声,道:“我也只是学了一些皮毛,我师父才厉害呢,只是脾气臭了些,等他回来,我带你见他。嗯,还可以去我们的药庐玩。” 在宁安的开解下,秦红瑶的精神很快就好了起来,跟着宁安往前走去。 至于秦怀玉,则是落后几步,跟顾明渊慢慢的走着。 “在想什么?” 听得顾明渊询问,秦怀玉微微弯唇,道:“四爷真是好人。” 走之前,她是听到顾明渊嘱咐侍卫的,大抵是担心有人来寻姚玥儿的麻烦,他特意也留了一个侍卫在那里守着,还吩咐人再去府衙一趟。 有了顾明渊的吩咐,那几个凶手大抵会被逼得更快招认幕后主使。如果姚玥儿的话为真,那么这些人的证词,便是姚玥儿收拾那些豺狼虎豹的绝佳武器。 也算是帮人帮到底了。 念及此,秦怀玉的笑容越发明显。 从第一次见顾明渊,她便觉得这个人的身上带着十分平和且令人安心的气息,直到日渐相处,她才发现,那是源自于对方心中的善。 不是沽名钓誉,而是真的善。 愿意善待一切,且永远宽和。 顾明渊起先以为秦怀玉是在开玩笑逗自己玩,可等到感受到对方眼中的认真,不由得失笑道:“这就是好了?” 他倒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居然得了秦怀玉这么一句夸赞。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顾明渊的嘴角却是忍不住上扬,将手放在唇边掩饰了一下,方才恢复了正常的弧度。 因着夜色黑暗,所以这一幕秦怀玉并没有看清楚。 这一夜,秦红瑶玩的十分开心。 街道上车如流水马如龙,花灯如昼行人如织,周遭的一切混合成最美的风景。 秦红瑶虽然先前也见过这样的场景,可像是今夜这般近距离,却是少有的机会。 因此在看到有人搭了擂台猜灯谜的时候,秦红瑶想也不想的就推着宁安让他上去:“宁大哥,你去你去。” 她的眼中满是想看热闹的心思,只是自己有些胆怯不敢上去,便想要怂恿宁安去。 宁安原本是不喜欢凑这个热闹的,不过在看到灯火坠入秦红瑶眼中的景象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那样明亮的光芒,将她的面容映照的更加清晰,最终促使他上去的,还是秦红瑶指着擂台上属于获胜者的奖品:“那一盏龙凤灯好漂亮!” 然后便见宁安深深一笑,带着少年人的骄纵道:“那我去给你赢回来。” 只可惜…… 不过片刻之后,宁安的脸就红了。 一连猜了十盏灯,他猜错了七盏。 实在是,太臊得慌了! 好在秦红瑶并不觉得有什么,在笑了一阵儿之后,她也被激起了好胜的心思,直接便跟着上了台,走到宁安的身边道:“宁哥哥,我陪你一起猜!” 秦怀玉原本还在跟顾明渊说话,谁知一抬头就见秦红瑶竟然上去了,顿时就有些担心,再看到宁安也在,不由得失笑道:“这两个孩子,真会胡闹。” 说这话的时候,秦怀玉丝毫没有意识到,此刻的自己,显然也不比孩子大多少。 顾明渊低低的一笑,道:“无妨,有侍卫在旁边守着呢,不会有事。既然出来了,就让他们玩个尽兴吧。” 秦怀玉自然知道,因扶额笑道:“倒也是。” 她才说了这话,就见顾明渊将一盏莲花灯递给她,道:“给你。” 这花灯上的莲花瓣栩栩如生,内中一盏烛火飘摇,让她的心狠狠一跳。 “王爷……送我?” 顾明渊的眼神在夜色中看不真切,声音里则是带着笑意:“一不留神赢来的。” 秦怀玉这才发现,他的手上还拿着几个纸条,显然是灯笼谜语的谜底。 而旁边的纸板上则是明明白白的写着规则:猜灯谜,三十文钱一次,猜对八盏灯笼,可随意挑选一盏。 这么算下来,就算是全部猜对,也跟买一盏灯笼的价格差不多,甚至还要贵一些。 秦怀玉不由得失笑,到底是没有打击这位淮安王的兴致,道:“那便多谢了。” 见她收下,顾明渊握成拳的手才悄然松开,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嗯,喜欢就好。” 而那厢擂台上的比赛也临近尾声,秦红瑶平日里的时候别的不精通,偏偏在这吃喝玩乐上没少下功夫。就连这猜灯谜竟也知道的十分多,在她跟宁安二人配合下,居然拿下了花灯的彩头。 将两盏龙凤灯拿在手之后,秦红瑶眼中的笑容越发弥漫开来:“宁哥哥,这一盏送你。” 她递出的是那一盏龙灯,算不得精致,可在她递过来的时候,宁安居然觉得,这是自己此生见过最好看也最珍贵的一个灯笼。 “好。” 宁安郑重的从她手中接了过来,听到了自己如同擂鼓的心跳声。 夜色逐渐深沉,街道上的行人也比先前少了几分。 几人玩了个痛快,不觉已是深夜,这才依依不舍的准备回府了。 顾明渊自然是要送她们姐妹先回去的,谁知却在路过一个小饭馆的时候,被里面的香味儿勾的走不动了。 不过,这走不动的只有秦红瑶跟宁安两个馋猫。 见秦红瑶眼巴巴的看向自己,秦怀玉也听到了打更的声音,不由得笑道:“四爷饿么,不如咱们去吃个夜宵?” 第239章 该考虑亲事了 她都这么说了,顾明渊自然是求之不得,点头应了之后,便当先走了进去。 这家小饭馆的门面不大,里面就摆了五六张桌子,前来招待的是一个年轻的妇人,身材中等,圆胖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手脚麻利的将他们引到位置上,就去后厨报菜名 。 不多时,便有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男人端着托盘走出来,笑眯眯道:“几位客官慢用。” 四人面前挨个放了一碗元宵,桌子上摆着几道店内招牌菜,还放了一壶店家自酿的酒。 因是果子酒,倒出来之后香气扑鼻,就连秦红瑶都忍不住眼前一亮。 原本这酒是宁安闻着味儿闹着要喝的,谁知最后,就连秦红瑶都分到了一杯。 只可惜她酒量实在太差,不过一杯酒下肚,那一张脸便染上了坨红。先前忙着给旁人上菜的小妇人也抽空笑道:“客人可悠着点,咱们这果酒后劲儿大,小姑娘还是少喝的好。不过你们放心,这酒不伤身,至多醉的快些。” 她一面说,一面又笑着上了一壶茶,道:“怪我方才招呼不周,喝口茶解解酒吧。” 秦怀玉笑着道了谢,又让秦红瑶喝了杯茶水,便不准她再喝了。 不过这酒的味道实在不错,倒是她自己又忍不住喝了一杯。 顾明渊抬眸看了她一眼,唇边带着纵容的笑意,倒是觉得自己也有了几分醉意。 等到吃饱喝足,将饭前结了,众人便起身离开了。 这时已经临近子时,街道上的行人越发的稀少,坐着马车不过片刻功夫便到了府门前。 那酒不但容易上头,且后劲儿还大,秦红瑶年纪小,不过喝了一杯,这会儿就有些昏昏欲睡。 下马车的时候还有些脚软,宁安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见她站稳便快速的松开了手,一面嘱咐道:“小心点。” 秦红瑶嘿然笑着道了谢,宁安顿时收回了目光,却又忍不住,又偷偷地看了一眼。 秦怀玉却没有留意到他的神情,跟顾明渊道了谢之后,自己则是带着秦红瑶回了府上。 这会儿角门已经打开,婆子们连忙迎上来扶着两个主子,一行人进去之后,那朱漆大门又重新合上了。 直到里面的脚步声都听不到时,顾明渊这才上了马车,道:“走吧,回府。” 宁安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关严的大门,这才回身上车走了。 …… 秦红瑶从未如今日这般出去玩的自在且尽兴过,再加上方才又喝了一杯酒,这会儿便有些晕陶陶的,拉着秦怀玉的手不住地小声说话。 秦怀玉从她的状态中感受到了这丫头的兴奋,便也由着她,虽说现下时候晚了,不过她倒是不困,因此带着丫鬟先将她送回了房间。 谁知秦红瑶还不肯让她走,一双眼巴巴的看着秦怀玉,笑眯眯道:“大姐姐陪我再坐一会儿吧。”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无奈一笑,到底是点头应了,吩咐丫鬟去煮了醒酒茶来,自己则是坐着陪她说话。 秦红瑶一张脸上带着坨红,说话的时候眼中漾着波光,看的秦怀玉的心都柔软了下来:“大姐姐,我今日真开心。” 闻言,秦怀玉摸了摸她的头,顺着她的意思柔声道:“那下次再带你出去玩。” 秦红瑶想听的便是这句,得了对方的应承,点头如小鸡啄米:“我就知道大姐姐最好了!” 她在这个府上最喜欢的就是大姐姐了! 不多时,丫鬟便煮好了醒酒茶,秦怀玉哄着她喝了,秦红瑶到底是喝了酒,一会儿就有些犯困。 见她昏昏欲睡,秦怀玉吩咐丫鬟好生伺候着,自己则是起身回了听风阁。 锦诗在前面带路,秦怀玉跟在后面慢慢的走着,手中还提着那一盏莲花灯。 正是上元佳节,空中一轮圆月洒下清辉,手中的莲花灯遥相呼应,光芒虽然微弱,却也叫人忽视不得。 秦怀玉时不时的看一眼那盏灯笼,脑海中便想起那人递过来时的模样。 指节修长,捏着竹柄微微用力,不显瘦弱,倒增添了几分力量。 倒不知是那盏灯笼衬的人手好看,还是这个人,显得那灯笼更珍贵了。 因着这盏莲花灯,秦怀玉夜里的时候倒是有些失眠了。 她已经躺下,却又起身,将放在外间桌子上的莲花灯拿到了内室,想了想,又放在自己的床头。 见着那闪烁着微光的灯笼,秦怀玉这才缓缓地合上了双目。 大抵是这灯笼的缘故,夜里的时候,秦怀玉难得的做了一个好梦,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暗着,她望着床头那盏莲花灯,唇角不自觉的勾勒出一个弧度来。 …… 过了上元节,这个年便是彻底的过去了。 街上恢复了平日的宁静,镇国公府里的应酬事务也都越发的减少了。 这日一早,秦怀玉去给庄月兰请安,就见母亲看自己的眼神格外的复杂,既有欣慰又有不舍,其中还夹杂着几分热切。 被母亲这样的目光看着,秦怀玉便有些不大好意思,轻咳了一声,问道:“母亲怎么这样看我?” 可是庄月兰却又不说,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我的怀玉也是个大姑娘了,母亲也老了。总觉得你还在我怀里抱着,怎么一眨眼就这样大了?” 原来是感叹这个,秦怀玉不由得好笑,因道:“娘亲才不老呢,咱们一同出门,旁人必然觉得这是姐妹呢。” 闻言,庄月兰被她逗笑,因叱了一声道:“贫嘴的丫头,哪儿有这么比喻的?” 只是那眼中到底多了几分笑意,连带着那些伤感都驱散了不少。 见庄月兰最终也没说,秦怀玉出门之后便问了瑶琴瑶柱,这俩丫鬟也是一头雾水,只道:“夫人近来一切正常,也没什么烦心事。” 那就怪了,怎么母亲就好端端的感叹起来了? 秦怀玉想了一想,只觉得忘记了什么,等走到听风阁门口的时候,却又猛地拍了一下,轻声叫道:“我怎么这么糊涂,母亲的寿辰可快到了!” 第240章 谁都配不上我闺女 庄月兰的生辰在二月初三,正是龙抬头的第二日。现下已经正月二十,离着母亲生辰已经不足半月了。 她这个糊涂的,竟然到现在才想起来! 念及此,秦怀玉又是懊恼自己的糊涂,又是恍然大悟,怪不得母亲感叹这个,原来是因为生辰要到了,所以觉得自己又老了一岁么? 感觉自己溃破真相的秦怀玉决定出门给母亲买生辰礼物,好哄自家娘亲开心。 只是此时的她浑然没有想到,这会儿她想要哄的那位母亲大人,正对着一堆的画像发愁呢。 而那些,才是她真正忧愁的来源。 “夫君,这些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你觉得怎么样?” 此时房中除了秦毅跟庄月兰之外,再无其他人,不同于以往夫妻之间温存的气氛,这会儿的庄月兰正对着那些画像有些选花了眼。 至于秦毅,动作更是干脆。 他随意扫了一眼这些画像跟上面的资料,直接将那些都随手拂到了一旁,皱着眉头道:“这都是什么人,哪个都配不上我的玉儿。” 见秦毅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模样,庄月兰又好气又好笑,瞪了一眼他,道:“夫君这话是怎么说的,这些可都是京城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世家子弟了。送到咱们镇国公府的,冰人们可不敢马虎,若这些还不合您的眼,那咱们女儿的婚事倒是真的选不出来合适的人了。” 先前的时候,庄月兰便跟秦毅提起过秦怀玉的婚事,毕竟这丫头如今已经十六了,便是她再爱重自己的女儿,觉得她是世上最好的,可也知道再不给她相看一户人家,那以后便是老姑娘,不大好出嫁了。 说起来,这一双儿女们的年岁可都不小了,秦怀玉还好些,如今才十六岁,可秦怀桑已经临近弱冠了! 尤其是秦怀桑,当年跟着父亲一去边关三年,将亲事耽误到了现在,别人家的儿子到了这个年纪的,不说孩子满地跑,那也至少娶了亲事的,不像自己儿子,现在还是未婚男儿郎一个。 唯一庆幸的,便是儿子如今虽然婚事不曾说定,年纪也大了点,可不过弱冠之年,就已经是六品的兵部行走了。放眼京城中的世家子弟们,谁都比不得她的儿子。再加上他是嫡长子,身为镇国公世子,又年少有为,如今只不过放出去了点风声,便有许多人旁敲侧击的打听他的亲事,有结亲的意愿了。 所以,秦怀桑的婚事庄月兰虽然发愁,却也没有愁的不知如何是好,毕竟这好姑娘随便挑。 反倒是女儿…… 女孩儿家原本就比不得男子,寻亲事要考虑的更周全也更细致。毕竟儿子娶媳妇,只要娶妻娶贤,人进了门之后,自己这个做婆婆的必然是不会为男人的。 可女儿就不一样了,将来嫁到夫家去,那么便是夫家说了算,若一着不慎嫁错了人,日后受磋磨苦楚,便是自己也是救不了的。 更遑论秦怀玉现下已经十六岁,虽说这两年时不时便有上门探口风的,如今秦毅得胜归来官居镇国公,那些想要提亲的人更是不知凡几,可也让庄月兰的心中着急了起来。 见庄月兰脸上担忧和叹息,秦毅不由得笑着伸出手来,替她抚平了皱着的眉头,笑道:“我不过说一句,你怎么还着急上了?咱们的玉儿是最好的,自然得配一个处处合适的才行,你也别担心,莫说她现在才十六,便是再大一些,我秦毅的女儿难道就愁嫁么?” 他说到这里,又道:“再者说了,便是她高兴,一辈子不嫁人又如何,咱们镇国公府难不成还养不起一个姑娘了?” 听得这话,庄月兰忍不住嗔了他一眼,道:“爷又浑说了。” 前面那些话还勉强能入耳,到后来说的这些都叫什么话? 不过秦毅说的时候是随口的,可说出去之后,却是起了心思,因道:“不然,咱们给玉儿招赘一个夫婿吧?” 虽说他也觉得女儿不嫁人自己更开心,毕竟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要被那些混小子们糟蹋,他怎么都心里不是滋味儿。可一想到女儿嫁人之后要面临的苦楚,倒不如招赘一个夫婿在家里,有他跟秦怀桑,认谁也欺负不了女儿! 闻言,庄月兰越发的无语,伸出手来拍了一下秦毅,嗔怪道:“爷,您怎么没喝酒就先开始发疯了?这京城里,你见那个世家好儿郎肯入赘的?您若是真出不了什么主意,那妾身自己拿主意便是了。” 见媳妇生了气,秦毅连忙赔笑道:“我这不是随口一说么,咱们府上的大小事情还是得你来做主的。只是有一点,玉儿的亲事宁可缓一缓,也不能心乱。你先慌了神,难免挑选上出差错。不过你说的也对,女大不中留,你且慢慢选着,有合适的我着人去打听,务必处处妥帖才能谈下一步,咱们只这一个娇儿,决不可受了委屈。” 这些话听着倒是妥帖的很,也让庄月兰的神情缓了一缓,因笑道:“爷这话还像些样子,您放心,我必然不能委屈了她的。” 有句话秦毅说对了,她就这一个心头肉,自己都不肯说一句重话的,亲事上自然是更慎重了。 夫妻二人略说了一会儿话,秦毅还有事情要出去,便不再多留,庄月兰则是继续筛选那些世家子弟们的画像。 …… 秦怀玉却不知家中的这些事情,她在外面转了许久,挑选了一套首饰头面之后,到底是觉得心意没到,最终还是决定再绣一幅万寿图。 有了这个打算,秦怀玉接下来的几日都留在家中刺绣,连秦红瑶叫她出去玩都没有去。 不过正是因为在府上留的时间长了,去给庄月兰请安的时候,秦怀玉倒是碰见有冰人上门。 目送着冰人走了之后,秦怀玉则是径自进了房中:“给母亲请安。” 见秦怀玉来了,庄月兰满脸笑容,招手让她过来:“你这几日怎么也不出去玩了,春光正好,待在府上多闷。” 第241章 今年寿辰请了谁? 眼下虽是一月末,可已经隐隐的有冰雪消融的迹象,这样的天气虽说还有些冷,但小姑娘们已经跃跃欲试想要出去玩,家里这几个时不时的会出去走一走,反倒是秦怀玉如老僧入定似的,从未出去过。 听得庄月兰询问,秦怀玉笑着回道:“外面还冷的很,我才不想去凑热闹呢,倒不如房中暖和。” 这话倒也不全是假话,虽说最大的原因便是因为秦怀玉要在府上给母亲绣保平安的万寿图,可她近来也的确十分畏寒。 前世的时候,她跟着顾明珏的那十年落下了许多的病根,后来极怕冬日和阴雨天,伤病都是要犯的。 今生虽说身体是无碍的,可这样的天气里,她却是更愿意在府上待着。 闻言,庄月兰倒是没说别的,摸了摸秦怀玉的头,笑道:“也罢,你若是觉得闷了,也可以让人搭戏班子来热闹,我听说京城来了一个戏班,编的戏曲极好,很得小姑娘们喜欢呢。” 秦怀玉笑着应下了,正好瑶柱进来送帖子,她便坐到了一旁。 那是宴请宾客的帖子,写好过来给庄月兰过目的。 庄月兰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道:“可,着人送过去吧。” 瑶柱应声去了,秦怀玉则是笑着问道:“母亲今年寿辰请了谁?” 前几日的时候,秦毅便说今年庄月兰的生辰要在府上热闹一下,阵仗大了,庄月兰便让刘月娘帮着一同经手了,不过秦怀玉只是知道这些事情,并未参与。 这倒是没什么隐瞒的,庄月兰笑着递给了她一份名单,道:“今年宴请的便是这些人,原本我是想着不大办的,不过你父亲有这个心思,索性便多请了几个。” 秦怀玉一一看过去,发现除却跟庄月兰交好的那几家,其他几个都是跟父亲关系不错的武将们的家眷,且几乎都是门当户对家中有女儿的,且有那么几个熟人,还都是适龄的女儿家。 目光再扫过庄月兰桌子上还没收起来的信息,以及方才见到的冰人,秦怀玉的心里顿时便了然了。 武将家眷请来倒是不稀奇,毕竟母亲相处的交际圈大多数都是跟爹爹有关的。可是这里面几乎都是有适龄女儿家这一件事,目的就很明显了。 看来母亲生辰大办是假,想要从中看一些姑娘的品性,给哥哥说亲才是真吧。 念及此,秦怀玉的目光又在上面仔细的搜寻了一圈。 前世里,因着庄月兰的早亡,所以秦怀桑的婚事是秦老夫人做主说定的。那王卓然一直对哥哥怀有些不清白的心思,但秦老夫人也不是个彻头彻尾的糊涂蛋,自然不会容忍王卓然嫁进来让人嚼舌根。 然而她也没安什么好心,至少在给哥哥选亲事的时候,她选的都是怯懦一类的姑娘。 最后给哥哥说定的亲事,是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女儿郑芸。 这门亲事听起来不错,毕竟是门当户对,那掌院学士家风清正,府上的孩子也都是好的。 然而有一点,这个郑芸却是继母养大的,故而品性虽然端庄,却是有些怯懦,不止如此,她大抵在成亲之前受了一些苦,所以身体也一直不大好。 后来成婚几年,不但一直没有孩子,还一直缠绵病榻。不止如此,在顾明珏登基的那一年,郑芸更是因一场不大不小的病,便撒手人寰了。 哥哥秦怀桑是个重情的,在郑芸死后,他镇守边关,再未续娶过。 想到哥哥后来的结局,秦怀玉眼中的阴霾更是深重了几层。 她掐了一下手心,让自己的精神回笼,只是那眸子里的到底还带上了几分戾气。 “你怎么了?” 听到庄月兰的 声音,秦怀玉顿时回过神儿来,低头道:“没事,只是突然有些渴了。” 她掩饰性的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目光也清明了不少。 说实话,对于前世里的这个嫂子,秦怀玉一点意见都没有。因为除了身体不好之外,对方并没有做错什么。唯一的便是性情太过温吞导致压不住事儿,但这也不是他的错。 只是今生,她却是不太愿意让哥哥再娶一个死的早的姑娘做妻子,毕竟以哥哥的性子,若是届时再走不出对方死亡的阴影,那不是她想看到的。 虽说这想法太过凉薄,可她只有这几个亲人,今生只想看到他们的人生都顺遂。 而如今这份名单上,她并没有看到翰林院那边的官员家眷。包括郑芸的继母。 说起来也是,秦毅熟识的大多数是武将,翰林院这边跟镇国公府没有太多的交集。前世里若不是因着成武侯府的关系,秦老夫人也不会跟翰林院的人熟识。 现下庄月兰既然动了给秦怀桑说亲的念头,那么不再名单上面的人选,也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 一想到这里,秦怀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喝了口水,倒是觉得心中缓过来一些,笑着将单子放在了桌子上,一面柔声道:“母亲拟定的单子,自然是妥当的。” 庄月兰听得这话,微微笑了笑,道:“你倒是嘴甜。” “母亲处事妥当,女儿要好好儿学着,哪儿是嘴甜呢。” 秦怀玉笑着说了这话,又挑了挑眉,带着几分八卦笑问道:“不过,娘亲,您跟我说一说,这次宴会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呀?” 见她这模样,庄月兰一愣,下意识道:“浑说什么,我过生辰,还能有什么目的?” 秦怀玉则是笑眯眯道:“母亲想要瞒我吗?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您是不是也想看看那些人的品性,好给哥哥挑媳妇呀?” 见她说的直白大胆,庄月兰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额头,嗔道:“这是你小孩子能打听的么,羞不羞?” 闻言,秦怀玉吐了吐舌头,嘿然笑道:“这怎么是羞呢,娘亲您想想看,我也得帮着看看能不能相处的来不是,毕竟,这可是我以后的嫂子呢。” 秦毅从门外走进的时候就听到她这话,接口道:“玉儿说的有道理。” 第242章 那就看看吧 庄月兰才想反驳她,就听到了夫君的话,再见他进来之后的那宠溺的眼神,不由得叹了口气,道:“爷怎么一回来就跟着裹乱呢?她小丫头不懂事儿,您也不懂事儿?” 秦怀玉见到秦毅回来,顿时站起身来乖乖行礼,一面笑着问道:“爹爹回来了,累不累?女儿给您倒茶。” 她说着,当真乖巧的去给秦毅倒茶水,哄得对方眉开眼笑。 见状,庄月兰也不由得笑着嗔了一句:“小马屁精。” 这小丫头,先前也不见她这么亲近秦毅,大抵如今三年未见,反倒是亲近了不少,成日的围着秦毅撒娇。 她觉得小姑娘这样不大妥当,可秦毅却受用的很,更恨不得把女儿捧在手心里疼。 这么一想,再想起来自己这两日还打听那些世家子弟的品性,就觉得心里更算了。 自己养大的娇娇宝贝,就快要便宜给别的臭小子了,真的好不甘心! 庄月兰拿眼一看,便知道自己夫君的心里在吃什么飞醋呢,不由得笑着将话题扯开,道:“罢了,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看看吧。” 她说着,拿出来一个册子来,道:“这都是冰人送过来的,只有简略信息,不过也都是咱们平日里接触过的人,便是只有名字也能对的上。” 相较于男人的画像来说,女子的信息便简略的多。然而京城的世家圈子就这么大,拐弯抹角的也都能认识的十之八九了。 秦怀玉伸手接过,看了之后,发现果然跟自己猜测的一样,这些人都在庄月兰的邀请名单里面。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名单之外的合适人选,看来母亲果然很着急给大哥说亲,都开始广撒网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广撒网,母亲挑选出来的这几个姑娘也都不错,不管是家世还是品性都行。 因此她嘻嘻笑道:“母亲选的都是好的,这几个姑娘我也接触过,倒是好说话呢。” 闻言,庄月兰不由得笑道:“你们小姑娘,自然是合得来的。” 她说到这里,又将这个册子递给了秦毅,这是她今日才选出来的,也准备再谨慎看一看哪个合适。 毕竟女儿都看过了,也不必再单独给秦毅了。 秦毅伸手接过,看了一眼,随手点掉了几个,道:“这些不行,这几家都跟宫中有些关系,其他的夫人挑选便是。” 听得秦毅说这话,秦怀玉也顺着他的手指的看过去,果然看到秦毅所指出来的几家,都是背后势力错综复杂,且后来涉及到皇子纷争的。 那边的庄月兰已然答应了下来,秦怀玉却是身上骤然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她突然想起了一些被她忽略的事情。 她从来都是知道爹爹敏锐和谨慎的。 前世里,秦毅从来都是坚定的保皇一族,不结党营私,也不跟皇子们牵涉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他就算是手握大权,可皇帝已然十分信任父亲的原因。 可是前世里,她却为了一个男人,而瞎眼到那个地步,一味的让父亲帮顾明珏,却从来都没有顾及过父亲的处境! 她那时候只知道父亲压力倍增,知道皇帝突然冷落父亲,知道父亲兵权被削弱,却不知道,这些都是因为自己。 若不是她让父亲站了队,又怎么会害的皇帝猜忌父亲? 只可惜,父亲顶住了来自皇帝的压力,却没有躲过顾明珏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下的黑手,连带着秦家的燕林军葬身在了边关! 一想到这里,秦怀玉就觉得手指都在不住地发抖。 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秦毅敏锐的感受到了秦怀玉的变化,目光锁着她的神情,问道:“玉儿这是怎么了?” 见父亲关切的目光,秦怀玉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手心,摇头道:“爹爹,我没事儿,只是有些头疼。” “怎么好好儿的头疼了?去把府医请来!” 庄月兰顿时便要去让瑶柱请府医,却被秦怀玉阻止了,她勉强一笑,道:“母亲别担心,大抵是方才来的时候吹风了,今日贪凉穿的少了点。我回去睡一会儿就好了,不必再兴师动众了。” 兴许是她的态度太过自然,所以庄月兰倒是放下心来,嗔怪道:“你这孩子也太不小心了些,这还不到二月份呢,怎么就敢穿这么薄,锦诗,好生伺候着你家小姐回去休息吧。” 锦诗应了之后,秦怀玉便行了礼走了,脚步虽然稳当,可若细细看去,却还能看出几分不对劲儿。 等到出了沧澜院之后,秦怀玉的脚步越走越快,最后差点跑起来。 待得回到了听风阁,她便让丫鬟出去守着,说是自己躺一会儿,但其实却没有睡着,只是死死地盯着床帐,一双手被掐的已然现了血色。 她心中清晰的知道,前世里因着自己的混账,引狼入室,让顾明珏跟秦红鸢害的镇国公府有多惨,可是饶是如此,被父亲这样不经意间的举动激起回忆的时候,秦怀玉还是忍不住一阵阵的心头发冷。 她恨自己,更恨自己现在的无能。一个秦红鸢她能对付,可顾明珏却是高高在上的六皇子,她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眼见得仇人高枕无忧十丈软红的潇洒,她却只能空有一腔怒火,一丝一毫都报复不到对方身上,这样的无力感让她的恨意成倍的增长。 毕竟,前世里她跟顾明珏在一起之后,帮助对方做的事情和收拢的人才,也都是在两年之后才渐渐接触到的。 现在那些人自己还都接触不到,或者说还未成为他的助力,自己也不能报复…… 秦怀玉想到这里,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双眸子都亮的有些可怕。 她怎么忘记了这一点?! 顾明珏并不是只靠着镇国公府才顺利的成为储君的,除了算计他的那些兄弟们之外,的的确确做了一些为国为民的好事。但是那些建议和计谋,十之八九都不是出自顾明珏本人,而是他身边的人。 是她糊涂了,动不了顾明珏,可她还能收拾他身边的那些左膀右臂! 第243章 生辰宴会 念及此,秦怀玉的眸光也越发的亮了起来,她翻身下床,将自己记忆中的人和事一一的写下来,到了最后,无声的笑了起来。 顾明珏,接下来,我要送你一份大礼了。 希望你喜欢才是。 …… 秦怀玉走了之后,庄月兰到底有些担心,还是让府医去了一趟,不过得到的回答却是大小姐睡下了。 想着女儿自己也是医者,庄月兰便让人去煮了驱寒的茶,自己则是忙其他事情去了。 不过还是跟秦毅抱怨了一句:“这丫头,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照顾不好自己。” 闻言,秦毅笑了一笑,却并没有说什么。 因为从方才起,他的心中就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一样。 虽然面上瞧着毫无波动,可只有秦毅自己知道,他的心中起了狐疑。 先前那一瞬间,虽然他没有看的真切,可是却能感受到女儿的恨意和悔意。 她在悔什么?又在恨什么?! 秦毅对这件事心中存了疑惑,隔日便让人去查了一番,可是得到的结果却是秦怀玉这三年并没出过什么意外,因此他便也只能将这件事暂且摁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日,秦毅又偷偷地观察了女儿,见秦怀玉神情如常,再无那日的情形,便也逐渐的放下心来。 大抵那日他是真的看错了,毕竟女儿才十六岁,平日里又很少接触过外人,哪里会露出那样的神情呢。 到了二月初三这日,府上一早便热闹了起来,这次庄月兰生辰请了许多的人,她自己忙不过来,所以早早的便跟刘月娘说定,到了这日得劳烦她帮忙。 刘月娘对此自然是乐意的,所以一大早便来了沧澜院,也就是跟她前后脚的功夫,连张金桂也来了。 不过跟刘月娘前来的目的不同,张金桂虽然嘴上说的好听,但其实真实的目的,却是想要借机跟那些世家夫人们搭上话。 对此庄月兰也清楚,所以压根没指望对方能帮上什么忙,只要不添乱就行了。 “大嫂,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张金桂进来之后脸上先带着三分笑,一面将自己的礼物拿了出来。 那礼物是一个足金的镯子,瞧着倒是格外的金灿灿,颇有几分财大气粗的模样。 只是这样的礼物,却是有些不大上台面,毕竟这些贵妇们,没人会愿意带着这样一个扎眼的镯子出去赴宴的。 就连张金桂自己也不会。 因此她虽然脸上带着笑意,但其实是有些心虚的。 倒不是她抠门,不想送给庄月兰好一点的礼物,而是因为三房的秦宣实在是太能作了,他平日里只爱那些温柔乡,虽然被张金桂压制着,一个都没有抬成姨娘。可是就算是同房丫鬟和歌姬们的身份,也是要吃饭穿衣的。 且那秦宣对于喜欢的人是真大方,宠着的时候要星星不给月亮的。 虽说等他厌弃了,随便怎么磋磨都成,可这些年来,秦宣一个个的新人领进来,原本就是一大笔的支出。再加上秦宣平日里在外面的应酬,更是让三房入不敷出。 要不是有公中填补亏空,她们吃饭穿衣等等都不必花钱,那三房早就拆东墙补西墙了。 如今庄月兰过生辰,要是以往的话,那张金桂可能便依旧糊弄过去了,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要知道,现在的秦毅可是已经被封为镇国公了! 不止是秦宣要靠着秦毅,就连她女儿的婚事,也要靠着大房的关系,才能嫁的好一点。不然就指望着秦宣,那她的女儿才真的是前途无望了。 可张金桂实在是拿不出什么钱来,便咬牙用自己的私房钱锻造了这么一个足金的镯子,然而因着不舍得花钱,所以最后才选定了一个金首饰。 毕竟看起来至少是很阔气的。 不过庄月兰倒是不以为意,她温柔的一笑,道:“这镯子倒是好看,三弟妹有心了,我很喜欢。” 她一面说着,一面嘱咐丫鬟好生的将礼物收起来,倒当真是一副喜欢的模样。 见状,张金桂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一旁的刘月娘却有些神情鄙夷。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自己的礼物给了庄月兰,笑道:“前些时日哥哥从南边回来,带了这个,正好给大嫂拿来解闷吧。” 那是白玉珊瑚雕琢的盆景,上面还带着各色的宝石,瞧起来端庄大气,摆在房中吉祥又好看。 秦怀玉从门外走进,正好看到丫鬟将这珊瑚盆景抬了进去,见那半人高的礼物,顿时笑眯眯道:“二婶还是这么的财大气粗。” 这盆景的确可以说十分豪气了。毕竟这么高的红散户原本就罕见,上面的各色宝石更是都用的绝顶的料子,越发的有价无市。 虽然知道二婶一向送东西都是这么简单粗暴,秦怀玉还是惊讶了一下,毕竟有钱是一回事,舍得送又是另外一回事。 听得秦怀玉这话,刘月娘不由得掩嘴笑道:“这丫头,又在打趣你二婶了,不过是一个拿来玩的玩意儿罢了,有什么的。” 她们在一旁有说有笑,张金桂的脸色却是难看了下去。 她先前还觉得自己送的这个生辰礼物就算是不上档次,可至少面上也是能看过去的。 可是这刘月娘一出手,却直接将自己的礼物衬的寒酸了下去。 就算知道刘月娘一向都是如此行事,可同样是妯娌,自己送一个足金的镯子,对方却送了半人高的珊瑚如意盆景,这样明显的对比,可不就是明晃晃在打自己的脸么! 念及此,张金桂的脸色越发的黑了几分。 庄月兰自然也感受到了她的不快,因笑道:“好了,咱们都别站着,快坐吧。” 她打圆场的说了几句话,又让丫鬟上了茶,将话题扯到了别的方面,张金桂也渐渐地恢复了笑容。 不多时,便陆陆续续的有客人上门,这偌大的正厅里面便也逐渐热闹了起来。 今日来的人不少,骠骑将军的夫人跟女儿、吏部尚书的夫人跟女儿、还有其他的几家武将世家们,基本上家世相似且交好的,带女儿的都在这里了。还有几家是儿子的,不过男生不能进内院,所以便在外院由哥哥在招待了。 第244章 展家的小姐 秦怀玉给前来的夫人们见礼之后,便乖顺的坐在母亲的旁边,只是心里却在不断地盘算着母亲对她们的态度。 也正是因为这样,倒是让秦怀玉看出了一点的苗头。 比如同样是客人,可庄月兰对于骠骑将军的女儿便亲厚一点。 那么一点微小的差别,若不是秦怀玉对母亲十分了解,也是看不出来的。 “这便是雅文吗?有些日子没见,如今出落的是越**亮了。” 庄月兰说这话的时候,又将人招到了自己身边,从手腕上褪下了一只羊脂玉镯子,套在了她的手上,笑道:“好孩子,姨母也没什么送你的,这个权当是见面礼,你可不要嫌弃。” 骠骑将军的女儿名叫展雅文,年方十六岁,也是因为父亲在外打仗,故而到现在都没有说亲。 这姑娘生的相貌中上,只那一张脸瞧着圆润可亲,一双眼顾盼神飞,倒是格外有灵气。 见庄月兰给自己镯子,展雅文连忙推辞,反倒是一旁的展夫人笑道:“秦夫人既是送你,便拿着吧。” 她一面说着,又让人将自己的礼物送进来,因道:“今日分明是你做寿,反倒是让这丫头讨了便宜。” 闻言,庄月兰顿时掩嘴笑道:“我若生个这样乖巧的,恨不能日日疼呢,哪里就是讨便宜了?” 一旁的秦怀玉则是笑眯眯的撒娇道:“母亲说这话我可不依,您这是说女儿不乖巧吗?” 见状,庄月兰笑着点了点她的头,道:“你呀,就是个讨债的冤家。” 房中的几个夫人顿时笑着恭维了几句,室内一时气氛倒是十分好。 秦怀玉嘿然一笑,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心中越发的有了底。 看来,这是看上展小姐了呀。 不过日上三竿的功夫,沧澜院里便已经快坐满了。 好在有刘月娘帮忙招呼着,饶是如此,一个房中也有些坐不下了。 因此,庄月兰便让秦怀玉带着那些世家小姐们去了旁边的小隔间里。 都是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在隔间里坐着,虽然只有那一道珠帘挡着,还是可以看到两边景象,但到底是没有跟长辈们坐在一起,所以便没有那么多的拘束了。 早有丫鬟们上了茶水点心,一群小姑娘们坐在一起倒数有说有笑的。 今日是庄月兰的生辰,再加上知道是另外有一层目的,因此秦怀玉作为主家,也没有往日里的孤傲,而是跟前来的世家小姐们捡着趣事儿聊天。 只是偏有那不长眼的,想要挑一些事儿出来:“府上的二小姐呢?怎么不见她出来?” 秦家的几位小姐基本都在这里了,只除了一位,就是被关进佛堂里的秦红鸢。 原本热络的气氛,随着这话一出,倒是罕见的安静了下来。毕竟这京城虽然大,但有些消息还是十分灵通的,比如那位秦家二小姐在生她的姨娘死了不久之后便突然染上了病。 这些世家小姐们寻常时候可以解闷的时候不多,这种八卦便格外的感兴趣。 见众人都竖起了耳朵想要听一听,秦怀玉则是拿帕子擦了擦嘴,淡淡的笑道:“她身子不舒服在休养,今日不宜见客。” 听得这话,那位小姐却没有就此罢休,而是追问道:“那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这个姑娘跟秦红鸢的关系还算可以,平日里便格外看不上秦怀玉,今日问这话却也不是真的关心秦红鸢,其中还有几分嫉妒秦怀玉,想让她丢人的心思在里面。 闻言,秦怀玉神情微敛,道:“自然是可以,不过她的病症会过人,你若是不怕,那便去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虽然脸上还带着笑意,可任谁都看出不快来。 而那个姑娘还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人拽了一把,之后将话题强行的扭开了。 “秦小姐的衣服样式瞧着倒是好看,只不知是谁家铺子做出来的,赶明儿我也要去做一套。” 秦怀玉微微一笑,道:“京城华安堂的铺子,听说近来还上了一批新货呢。” 一群人有说有笑的讨论起了衣服,先前的这么点不快便被揭了过去。 不过相较于隔间这边的风波,外面倒是显得平和的多。 只除了张金桂。 见她第四次提起来秦红菲,一旁的刘月娘神情便有些不大好。 今日分明是庄月兰的生辰宴,可偏偏这张金桂话里话外都离不开自己家女儿,将秦红菲夸的天上有地下无,这样的司马昭之心,便是让人想要忽略都不成。 刘月娘对她这个做派十分看不上,但今日是庄月兰的生辰,她也不好在这个时候闹得让人不愉快,便也只装作不知道,若无其事的招待客人。 反倒是庄月兰,脸上不见什么不快。毕竟她对张金桂的性情早就清楚的,跟对方没抱期望,便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见大嫂倒数想得开,刘月娘的脸色也渐渐地缓和了不少。 等到临近午时的时候,才见成武侯夫人秦悦带着女儿姗姗来迟,与她一同进来的,还有宁远伯府的王夫人跟她的女儿王卓然。 秦悦一进门,先歉疚的笑道:“大嫂别见怪,今日我府上出了点事情,实在是勉强脱身,先给您请个罪。” 她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疲惫,发饰也像是仓促挽成的。 庄月兰平日里跟她的关系本就不错,哪里会怪罪她,因关切的问道:“无妨,家里事情可解决了,需要帮忙么?” 听得这话,秦悦顿时摇头笑道:“多谢大嫂关心,没什么大事。” 只是她话虽然这么说,那神情里到底带出了几分无可奈何,道:“不过还是些旧事罢了。” 闻言,庄月兰顿时懂了。毕竟往年里秦悦也曾经给她倒过苦水的,知道那位成武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但今日这场合却不适合说这些,因此庄月兰只是笑了笑,便让她入座了。 一旁的王夫人跟王卓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到了这时候才道:“今日路上有些堵,您可别见怪。” 第245章 不想正面回应 errno: connection timed out after 8000 milliseconds 第246章 长公主送礼物 那时候王夫人气得眼眶都红了,什么叫相当的,不过是想说她们宁远伯府配不上镇国公府么! 但她还有些理智,所以没有当时发火,可回府之后,还是气得摔了不少东西。 这次前来,也是她盘算了多日的想法了。秦老夫人不帮忙就算了,她就不信,直接来跟庄月兰说还不成。 毕竟这府上若是真的论起来,还是庄月兰管事的。 现在庄月兰不应承也没有关系,至少她也没有应承下来其他人啊,这就是她的机会了! 庄月兰并不知道她的想法,不过因着王夫人开了这个头,便见其他人的话里话外,也都开始打听亲事了。 更有人在听得她的话之后,接口笑道:“秦夫人若是这么说,那倒是让我们惭愧了。若是世子不算优秀,那我府上的混小子便该拉出去打一顿的,忒不争气!” 有了她的话,其他人也都纷纷附和的笑了起来,说起了自家小子的糗事儿。 不过与此同时,便也有人开始话里话外说起了自己的女儿。 虽然隔间跟这里隔着一道珠帘,可是声音如果大一些,也还是能够听到的。所以听见外面的长辈们在夸赞自己时,隔间里面的姑娘也都纷纷有些脸红。 被母亲这样夸着,倒是有些怪怪的。 唯有秦怀玉还算淡定,毕竟她从来都是被自家娘亲损的那个。 这些夫人们的话题,从说孩子们的糗事,不知不觉便成了互相夸赞孩子的大会。 这可合了张金桂的意思,不由得将自己女儿越发吹得天仙似的,一旁的刘月娘瞧不上,倒也没说秦红瑶的好,毕竟在她看来,自己女儿还小着呢,日后不愁她的好亲事,何至于这个时候丢人现眼? 众人各怀心思,面上倒是一片的其乐融融。 如此在房中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待得人来的差不多时,已经将近午时了。庄月兰见时候不早,便起身预备带人移步餐厅。 谁知才站起来,就见庄嬷嬷从门外走进来,恭声道:“夫人,长公主派人过来,说是给您贺生辰。” 随着她话音落下,便见一个身着绛朱色宫装的嬷嬷满脸笑意的走了进来,她的身后带着两个小丫鬟,各个手上都捧着几个盒子。 “问镇国公夫人安好。” 那嬷嬷当先行礼,庄月兰则是笑着将人扶起来,邀请她入座。 嬷嬷笑着拒绝了,因道:“长公主心中惦念着夫人,只是近几日身体不妥,不能亲来十分遗憾,故而托老奴将礼物送来,愿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庄月兰柔声道了谢,跟那嬷嬷寒暄了一阵,给了厚厚的打赏之后,这才让庄嬷嬷将人好生送走了。 先前那些妇人们,看向庄月兰的神情也越发的热切了起来。 毕竟虽然之前她们都知道长公主跟庄月兰的关系好,但都不如今日亲眼得见来的真切。 于是接下来的气氛,便越发的热络了。 因有这个变故,在正厅又耽误了一会儿,一行人才起身去了餐厅。 丫鬟们早早的摆好了饭菜,庄月兰跟妇人们坐在上首,秦怀玉跟那些小姑娘们则是坐在了一旁。 同在一个房间内,因着是寿辰,所以吃饭时便也没有那些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吃饭的时候,秦怀玉作为主人,将饭桌上的每一个人都照顾到了,且有意无意的格外照顾展雅文。 先前跟对方聊天的时候,她差不多将展雅文的性情都摸了个透彻,也知道这是一个十分开朗的姑娘。 不止如此,展雅文还博览群书,哪怕是自己平日里读的兵书,对方都有涉猎。与自己的痴迷不同,对方是什么都了解一些,且性情大方。 虽然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端庄女子,但也难得是一个真性情,是一个很通透的女子。 这让秦怀玉很有好感。 她心中打定主意,觉得这个姑娘若是做自己未来嫂子倒是不错,说话时便多了几分照顾。 展雅文显然也知道自己今日来是因为什么,所以虽然放任秦怀玉打量,但到底还是有些羞涩。 不过这一分羞涩被她很完美的掩盖着,面上倒是十分自然。 虽然饭桌上可以说话,但大多数的女子都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更是十分优雅端庄的。 唯有王卓然像一只小麻雀一样,不住地在挑起话题。 她今日出门之前,被母亲再三教导,让她好生的讨好秦怀玉。 毕竟在王夫人看来,这位秦家大小姐十分的受宠,那么对方如果对王卓然有好感的话,对于王卓然嫁进镇国公府是十分有助力的。 虽说王卓然丝毫不这么想。 她倒是觉得,这秦怀玉便是再受宠又如何,女儿家不是迟早要嫁出去的么。就像是自己,母亲就算是再疼爱自己,也没有对弟弟好。 所以说啊,她讨好秦怀玉有什么用,还不如去讨好秦怀桑呢! 但她虽然这么想,却不敢跟母亲顶嘴,只是乖乖的答应了下来。 然而这种情绪,在起初还能完美的压制着。可到了后来,自己说的话十之八九都被秦怀玉忽略或者冷场下来,她便逐渐的有些克制不住了。 这一顿饭,起初王卓然还吃的算是顺心,然而越来越有火气,待得好容易吃完这一顿饭的时候,王卓然只觉得自己吃了一肚子的火气。 长辈们那边都还没有停下,她却先起了身,扔下筷子,道:“我有些饱了,想要出去走走。” 见她这般不懂礼貌,秦怀玉当时便微微的皱了皱眉,不过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吩咐丫鬟道:“陪着王小姐去吧,当心别让她迷路了。” 闻言,王卓然淡淡道:“不必了,我就随便走走就行,有些积食了,肚子疼。” 她到底是有些害怕自己母亲,因此虽然十分生气,声音也不大,那边并没有听到她们说什么。 王卓然出去没一会儿,主位上的长辈们也都起身,重新回了正厅。 不过临走之前,庄月兰倒是笑着吩咐她道:“花房里的花儿倒是开的不错,你带她们去那边玩吧。” 第247章 出幺蛾子 后花园那里建造了一个暖阁,里面摆放了各色的花卉,这还是年前那会儿秦毅让人弄的,庄月兰偶尔也会过去坐一坐,瞧着那些开的鲜艳的花儿,自己心情都会好起来。 不过庄月兰平日里忙,去的时候不多,如今瞧着她们一群小姑娘,想着她们应该会很喜欢。 秦怀玉笑着应了,便带着那十来个小姑娘们朝着后花园去了。 暖阁里面地龙燃烧的正热,不止如此,还放了取暖的炭火,入内之后倒像是进了春日。 先前在外面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进了房间之内,被这冷暖之间激的打了个哆嗦,都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递给了随从的丫鬟。 秦怀玉让人上了茶果点心,众人在这里坐着说话,因着前来的大多都是武将家眷,又是都互相认识的,因此场面倒是十分的融洽。 谁知这时,却有丫鬟从外面走进,在秦怀玉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秦怀玉听完,脸色未变,眉心却是微微的皱了一皱,继而便起身到了秦红瑶身边,轻声对她道:“你先替我招待着客人,姐姐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一会儿便回来。” 闻言,秦红瑶乖顺的应了,又问道:“大姐姐可需要帮忙,事情严重么?” 她一直在秦怀玉身边,旁人没看到,她却是看的真切的,自然也感受到了大姐姐那一瞬间的怒火。 听得这话,秦怀玉勾了勾唇角,道:“无妨,不必担心,你招待好客人便是了。” 眼见得秦怀玉出去,秦红瑶则在房中招呼其他人,赵婧却是站起身跟了出去。 这暖阁里面的人她玩的都不大好,与其在这里坐着,倒不如去外面透气。 更何况,她刚才也看到了秦怀玉的表情,怎么想都觉得会有一出大戏。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出戏竟然如此大。 …… “人呢?” 秦怀玉出门之后,脸上的笑容便彻底的收敛了起来,眉目之中皆是冷意。 前来回禀消息的丫鬟是锦诗,见秦怀玉询问,低声道:“按照大小姐的吩咐,已经将表小姐拦在二门处了,只是她那会儿脾气很大,奴婢怕她们拦不住,只得前来请您了。” 先前王卓然出去的时候,秦怀玉便吩咐了她们去看着表小姐王卓然,若是对方想要去前院见男客,便将人给拦下来。 原本锦诗还觉得不可思议,毕竟那表小姐也是大家闺秀,怎么可能做出来去闯男人前院的事情来。 谁知道竟然还真的被大小姐给料中了,要不是她们拦着,怕是那会儿王卓然就直接闯去大少爷的院子了! 锦诗心中感叹着,对于那王卓然也多了几分的鄙夷,一个世家姑娘,怎么能做出这般不要脸面的事情来! 闻言,秦怀玉顿时冷笑一声,道:“你们做的很好,我这就去看看她想做什么!” 她倒是不意外王卓然会如此做,府上给哥哥相看合适的妻子人选,这事儿不会瞒着去做,宁远伯府必然是得了信儿的。 今日见王卓然母女不请自来,秦怀玉心里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所以多留了个心眼,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能真的做出这事儿来。 好在她安排了丫鬟将人拦下了,不然还不知要出什么乱子呢。 只是秦怀玉没有想到,那丫鬟到底没能拦住王卓然。 秦怀玉带着锦诗赶过去的时候,就见二门处只有两个小丫鬟守着,而王卓然已经没了去向。 她顿时觉得不好,也顾不得其他,拎着裙边便跑去了秦怀桑的院子,果不其然在外面就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而其中最清晰的,便是王卓然的。 “表哥难道不知我的心思么,自年幼时,我一颗心便都倾心与你,哪怕是在表哥身边为奴为婢,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也不在乎!” 女子的声音带着凄然与决绝,一张脸上梨花带雨,任男人瞧了怕是都要怜惜几分。 然而秦怀桑却是脸色未变,只是离她远了一些,沉声道:“表小姐喝多了,来人,将她送回客房休息。” 见小厮要去拖拽自己,王卓然顿时甩开小厮的手,神情里闪过一抹不甘,继而化作了更深重的哀怨:“表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难道我对你的心思你不知道么,你怎么可以这般铁石心肠?” 只是不等秦怀桑说话,就听得外面传来一道冷厉的女声:“我倒是没觉得哥哥铁石心肠,反倒是觉得你不要脸皮!” 秦怀玉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喘,方才跑的太快,让她不但呼吸不顺畅,连带着那一张脸都微微泛红。 饶是如此,也不难听出话中的愤怒与冷然。 幸好这会儿客人们都被请去了正厅,大哥的院子里只有他自己,不然若是有外人在,那王卓然这一番话必然是要被传出去的。 届时大哥才是真的跟这王卓然扯不开关系了! 见秦怀玉竟然来了,秦怀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皱眉道:“怎么穿的这么少,不冷么?” 他一面说,一面便去吩咐小厮给秦怀玉取披风。 秦怀玉摇头道:“哥哥不必忙,我不冷的。” 说到这儿,她又沉声道:“都愣着做什么,表小姐吃醉了酒走错了地方,你们也是瞎的么,将人送我院子里。” 她话音落下,锦诗等人便上来去抓王卓然。 王卓然见状哪里肯依,心里恨极了秦怀玉的捣乱,一面想要去抱秦怀桑,一面哭道:“表哥,我今日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你难道就真的无动于衷么?” 她今日已经不要脸面这样做了,哪怕让她碰到秦怀桑的一个衣角,也必然要赖上对方的。 然而她还是失算了。 最终,王卓然抵不过那几个下人的力气,被人死死地钳制着。 王卓然挣脱不开,眼中满是恨意,咬牙道:“秦怀玉,我可是你们府上的客人,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客人?我们府上可要不起这样的客人,将她带回去!哦还有,顺带将王夫人也叫过去吧,毕竟,在别人府上撒酒疯,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第248章 哥哥不必担心我 秦怀玉说完这话,那些小厮并着丫鬟顿时便知道该怎么办,直接将人堵着嘴,寻着无人的小路带回了听风阁。 秦怀桑捏着眉心,叹了口气道:“今日亏得你来了,这女子实在是胆大,竟然就这般闯了进来……” 他原本是准备回来拿东西的,谁知道却被王卓然追了过来,原本想着是亲戚,以为对方有什么事情,他还好言好语的准备让人将她送回去。谁知道这姑娘竟然如此的大胆,竟直接要上来抱自己,还说着一些引人遐想的话。 秦怀桑自认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至于胡来的到这等地步,是以立刻便要让下人将她送走,可这姑娘却是死皮赖脸。 还好妹妹过来了,不然对方是一个女眷,还是亲戚,他倒是真的有些为难。 若是寻常时候,秦怀玉必然是要笑话一下他的,然而今日却没有这个心思,只是道:“哥哥不必为难,下次再遇到这种人,直接打出去便是了。” 这等没脸没皮的,纵然她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也还是忍不住咋舌,且十分恶心! 见状,秦怀桑不由得失笑,又关切道:“外面这样冷,你先穿我的大麾回去吧。” 他知道秦怀玉是着急回去,让小厮回去拿衣服是来不及了,她穿的这样单薄,怕是要着凉的。 秦怀玉却摆摆手笑道:“哥哥不必担心,我不冷,你且招待客人去吧,这里的事情不用再管了。” 秦怀桑也知道自己是男人,不便再插手此事,因点了头之后,让丫鬟好生将她送回去,自己则是去正厅了。 秦怀玉平复了下呼吸,这才带着丫鬟去了听风阁。 而此时的庄月兰也得了信儿。 因怕小丫鬟们传话不对,因此锦诗亲自去的,那时厅中满是贵妇们在说笑,她神情未变,跟庄嬷嬷低声说了之后,庄嬷嬷便让她出去候着了。 不多时,庄月兰便寻了个借口带着王夫人一块出来了。 至于房中的那些贵妇们,则是先让刘月娘陪着。 临出门时,张金桂还十分好奇是什么事情想要打听,却被刘月娘不轻不重的扯了一下袖子,皮笑肉不笑道:“三弟妹,这里还要劳烦你一同帮着照应呢。” 被她这么一打断,庄月兰已经带着人出门了,便是再想要询问也来不及,张金桂心中有些不悦,但是碍于现在的场合,也只能摁下了自己的好奇心。 …… 王夫人被庄月兰带出来的时候,对方只说有事情跟自己单独商量,当时她见对方的神情没什么异常,倒是也没想太多。 可谁知道出来之后,并不是去的庄月兰的院子,再加上这会儿庄月兰的神情也阴沉了下来,她便有些心中忐忑,因小心翼翼的问道:“嫂子,请问出什么事儿了,您这么急匆匆的叫我出来,是因为什么?” 闻言,庄月兰也不多言,只是淡淡道:“待会去了你便知道了。” 方才庄嬷嬷进房间跟她说了几句话,可只那寥寥数语,便让庄月兰惊出了一身冷汗,再想起来那样的女孩是王夫人的亲女儿,更是连话都懒得敷衍对方了。 见庄月兰这态度,王夫人越发觉得心里没底了,她想了半日,觉得自己总归没有得罪过对方,便也稍微的安了几分心,在想着自己到底是客人,便索性随着她去了。 谁知等到了地方之后,还没进门,就先听到里面有女子的哭声传来,而那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女儿! 这一下王夫人顿时忍不住了,脑子里过了许多个念头,第一反应却是先跑了进去,待得看到哭得一脸鼻涕眼泪的王卓然,连忙上前抱住她,连声问道:“好孩子,这是谁欺负你了,你这是怎么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又看了一眼房中,见秦怀玉在旁边站着神情阴沉,而除此之外再无她人。 方才进屋的时候,她还想着是不是王卓然做了什么事情,如今见女儿的衣服是完好的,可见是排除了她自作主张去招惹秦怀桑的缘由。那就只有一点,是她跟秦怀玉闹矛盾了? 念及此,王夫人心中有了主意,面上却是一直在哄着啜泣不止的女儿。 王卓然先前被下人们摁着到了这儿,就觉得浑身都憋着一股气,等到秦怀玉来了之后,她想跟对方发作,却又被秦怀玉的脸色吓到,一句话都不敢质问。 到了这会儿见到亲娘了,王卓然才觉得自己的底气足了,顿时抽噎着道:“母亲,您要为我做主啊!” 见王卓然哭得这么惨,王夫人也叹了口气,拿出帕子来给她擦脸,一面道:“你姐姐是跟你闹着玩的,怎么就哭这么厉害了?” 她说到这里,又看向秦怀玉道:“你妹妹自幼被我娇惯坏了,只是不知她今日做了什么,倒是惹得你大发脾气?”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说自己孩子,可实际上却是将事情定义为了秦怀玉跋扈。 秦怀玉冷笑一声,道:“王夫人自己教出来的好孩子,难道不清楚她会做了什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秦怀玉这话不大对劲儿,王夫人心里咯噔一声,回头勉强勾出一抹笑意,跟庄月兰说道:“这两个孩子玩闹,倒是动了真怒了。嫂子可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听得这话,庄月兰的神情也不大好看,因道:“怀玉一向懂事儿,今日的事情,的确是王小姐做的过分了。别的且不说,单说一个未婚女儿家,竟然去私闯男人的住所,若是传扬出去,别人不会说她年幼无知,反倒是说宁远伯府的家风了。” 若是往日里,庄月兰也不会说这么难听的话,只是这王夫人实在是过分。不请自来倒还罢了,来了竟然出这样的幺蛾子,这不是明摆着想要赖上她们府上么。 这样的所谓亲戚,她还真的不敢要。 王夫人还当真不知王卓然做了什么,可现在三言两语听下来,却是瞬间了然,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女儿,果然见王卓然瑟缩了一下神情。 第249章 我镇国公府招待不起! 但是大抵是因为母亲在此,所以王卓然倒是难得的为自己辩驳道:“我只是偶遇到了表哥,不过是跟他说几句话罢了,怎么就成了不知廉耻了?若说是过分,我倒是觉得贵府的家风太过苛刻,难道就是这样待客的么?” 要是往日里,她是不敢说这样的话的,可是她今日实在是被气得狠了,再加上秦怀玉的冷嘲热讽,越发让她没了理智。 这话一出,果然见秦怀玉冷笑道:“待客?你也算客?恕我直言,就这等不知廉耻的客人,我镇国公府还当真是招待不起!” 王夫人在听到自己女儿的话时就暗道一声不好,现下听得这话,更是咬了咬牙,掐了一把王卓然,一面讪笑道:“都是亲戚,何必闹得这么僵呢?怀玉丫头,她到底是你的表妹,便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说她两句便是了,干嘛将话说的这么过分呢?” 庄月兰听得这话,顿时想说什么,却被秦怀玉抢先道:“王夫人这话说的可不对,我若是真的过分,那现在你女儿的名声可就毁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冷笑连连,声音里虽然漫不经心,却是带着刀子的:“今儿个是我母亲的寿宴,可她在寿宴上闹出这样的腌臜事情,我倒是不知道哪门子的亲戚能做出这样龌龊的举措来!再者说了,就凭你们,也算是亲戚?” 这话说的十分狠,若庄月兰,必然是不能说这样不近人情的话的。 可偏秦怀玉是不怕的。 听得秦怀玉这话,王夫人只觉得一张脸都火辣辣的疼,她的笑容也维持不下去,咬牙道:“这叫什么话?我们今日来是给你母亲贺寿的,根本就没坏心眼……”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庄月兰下了逐客令:“王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请回吧。” 一场事儿闹成这个样子,便是王夫人有心再待下去,也没脸了。 事情是自家女儿理亏在先,王夫人又被人明晃晃的打了脸,再也维持不住脸面,连表面的功夫也懒得做,直接甩袖便带着女儿走了。 等到王夫人带着女儿离开之后,秦怀玉嗤了一声,道:“当真是不知道脸皮二字是什么东西。” 她原本还想着王夫人身为长辈,至少要点脸呢,谁知道这母女两人竟然是一脉相传的! 见秦怀玉这般,庄月兰不由得失笑,安抚秦怀玉道:“你也不必这么大火气,这种人以后少来往便是了。” 原本就是不请自来,如今还闹了这么一出,任谁都不会心里舒坦的。 闻言,秦怀玉却是笑了笑,道:“我倒是不生气,只是今日是母亲您的寿宴,她们这样闹,也实在是太膈应了点。” 就像是吃饭的时候瞧见一只老鼠,不生气,但是恶心。 见状,庄月兰不由得笑道:“这算什么的,不必往心里去。” 其实她也有些生气,但不是气别的,而是这王卓然身为一个小姑娘,实在是太不要脸皮了些,竟然试图用这种方式要嫁进来,若是今日真的被她得逞了,那以后府上怕是永无宁日了。 好在自己这个女儿是个机智的,今日将这事儿给摁了下来。 因着那些夫人们都还没有走呢,所以这里也不便多待,因此庄月兰安抚了女儿之后,便带着丫鬟们重新回去了。 赵婧一路是跟着过来的,原本就是想看热闹,谁知走到二门的时候,就见秦怀玉带着人出去了,她到底是顾忌着自己的身份,并没有跟上去。 原本是想着在院子里随便转转就回房的,却不想不过片刻的功夫,就看到小厮们几乎是摁着挣扎的王卓然去了听风阁。而那时候的王卓然,似乎还被堵了嘴。 这一下,赵婧的兴趣更加十足了,索性直接跟了过去,这才算是彻底的看了一出大戏。 虽然说这一出戏太过出乎自己意料,让她更是刷新了对王家母女的认知,不过与此同时,对于秦怀玉,也难得的顺眼了起来。 这会儿只剩下了她们和丫鬟,索性也不再躲着,走出来冲着秦怀玉道:“我现在倒是有点欣赏你了。” 今日这一幕,她看的十分解气。说起来,她跟秦怀玉一直都是针锋相对,但其实认真说起来,如果抛去那些小姑娘们的争风吃醋嫉妒心的话,秦怀玉还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 至少很对自己的胃口。 只可惜这人太骄傲,那脾气大的总让人想磨牙。 先前在外面的时候,秦怀玉就看到了赵婧,不过那会儿她懒得理会,毕竟这事儿就算是对方看到了也没什么。 反正丢人的是王卓然她们。 这会儿见赵婧居然大大方方的出来了,秦怀玉倒是十分稀奇。待得听得对方这话,更是觉得好玩不已,不由得笑了一声,道:“多谢欣赏。” 见她态度一如既往,连笑容里都带着傲气和飞扬,赵婧不由得磨了磨牙,叹了口气道:“算了,我收回方才的话,还是不喜欢你。” 这个人,实在是太骄傲了。 怎么说呢,就像是正午最烈的阳光,既耀眼又辉煌,偏偏她也是这样的性子,所以见到秦怀玉之后,就总想比较一番。 而比较的结果,便让她越发的不喜欢对方了。 实在是比不过啊! 听得这话,再看赵婧的表情,秦怀玉不由得笑了起来,道:“唔,我倒是很喜欢你啊。” 前世里跟赵婧呛了那么久,但这个姑娘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的伤害过她,虽然说赵婧爱顾明珏爱到了几乎疯魔的地步,但她并没有因此去谋害谁的性命,也没有做出十恶不赦的事情。 反而是把自己从一个好好儿的小姑娘,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甚至于最后还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念及此,秦怀玉又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外面天冷,还是去暖阁吧。” 赵婧不妨被她拍了一下,这样接近的距离顿时让她的脸有些红,旋即便如同一只炸毛的猫儿一样:“谁让你碰我了!” 第250章 大姐姐别不开心 这个秦怀玉,果然是一如既往的讨厌,哼! …… 等到秦怀玉重新回了暖阁,便有世家小姐问道:“秦小姐怎么去了那么久,没事儿吧?” 这话一出,便有好几双眼睛看了过来,有好奇的更有窥探的,秦怀玉淡淡一笑,道:“无妨,小事罢了。” 她将话题绕了过去,因着她才是主家,所以其他人也不好追问。 秦红瑶敏锐的察觉到大姐姐的心情不是很好,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自己询问的时候,因此只悄然的拿手指头勾了勾她,轻声道:“大姐姐别不开心。” 见秦红瑶这样贴心的模样,秦怀玉仅剩的那一点不悦也消失了,因笑着点头道:“嗯,别担心,没什么事儿。” 见状,秦红瑶这才放下心来。 那王家母女走了之后,这个宴会倒是没有再出过什么幺蛾子了,至少是十分平顺的结束了。 薄暮西山的时候,宴会也散了,庄月兰带着人将客人们都一一送走,说来倒是巧了,等到送展家人的时候,正好遇到秦怀桑送完男客回来。 双方在二门处打了个照面,互相都见了礼,秦怀玉笑着冲着秦怀桑挤眉弄眼,换来对方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头。 展雅文跟秦怀桑也打了招呼,只是不比先前时的大方,这会儿跟秦怀桑说话的时候,她明显的多了几分拘谨。 秦怀玉偷偷地打量了一眼二人的神情,看到展雅文这样,心中就有了几分了然。 自家哥哥玉树临风一表人才,行为举止又颇为儒雅,看来这位展小姐也动了芳心了。 毕竟今日既然会带着前来,长辈们都是会稍微透露一些的,而先前庄月兰送的那个镯子又是独一份儿,想来她心里也有底了。 见秦怀玉冲着自己挤眉弄眼,秦怀桑不由得失笑,轻咳了一声,随着一同将人送到了府门外。 待得那展家人坐上马车走了之后,秦怀桑这才伸出手来揉了揉秦怀玉的发梢,低声笑道:“没大没小的小丫头。” 闻言,秦怀玉嘿然一笑,吐了吐舌头道:“哥哥这可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兄妹二人说笑了一阵,这才各自回了房。 …… 等到晚间的时候,庄月兰跟秦毅说了白日发生的事情,她这会儿倒是不生气了,反倒是秦毅面色不虞,沉声道:“这等人,以后便不必来往了。” 闻言,庄月兰也点头道:“妾身也是这样想的,那种人家家风实在是……” 她说到这儿,想到秦老夫人也是出自宁远伯府,便没有把这句话说完,顿了顿才继续道:“不过经了今日的事情,想来也是不会再有往来了。” 如此也好,至少清净。 秦毅嗯了一声,倒是不觉得她这话有什么不对,因道:“你看着决定便是了。” 庄月兰只是顺口跟他说起了这个事情,现在也没有将之放在心上了。因此说完之后,她又转回了正题上:“今日那展家姑娘我倒是考量了不少,是个不错的。我这边想着,后续在接触几次,若是双方觉得合意,咱们便定下来。爷,你意下如何?” 对此,秦毅是没有意见的,笑道:“这事情你决定便是了,展家家风清正,我是没有意见的。” 且骠骑将军跟他是同僚,二人先前也曾有过合作,双方的关系也都不错。 若是能够再结一门亲事,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见秦毅没有意见,庄月兰便放下心来,微微颔首道:“爷既然这样说,那我心里就有数了。” 那展家的小姑娘她是很喜欢的,且晚间的时候秦怀玉也跟自己偷偷说过那姑娘不错。 今日看下来,这倒是个可心的。 她想到这里,不由得又叹了口气,一时又有些发愁。 见状,秦毅伸出长臂将她搂过来,放柔了声音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难道遇到可心的,还觉得心里不舒服么?” 庄月兰嗔了他一眼道:“爷知道什么,儿子的事情是解决了,可是咱们玉儿怎么办呢?” 她今日倒是相看了几家,文渊阁大学士的妻子瞧着端方儒雅,是个好相处的;御史大夫家中也不错;再有淮阳王府的小儿子据说已然三元及第,且今日她看着,那位夫人瞧着也是个性情平和的。 只是女儿的婚事不比儿子,如今这表面上打交道是一回事,但是要真的定下来,那还要再多多考察呢。 一想到这里,庄月兰就有些发愁,既有不舍,又害怕耽误了女儿,更怕自己一个选择错误,将女儿推到火坑里面去。 虽说有镇国公府撑腰,女儿嫁了人也不至于过的不好,可到底还是担心的。 毕竟是自己的心头肉呢。 她想到这里,又将今日考察的那几家一一说了,末了又问道:“爷经常跟他们打交道,您觉得谁家合适一些?” 闻言,秦毅顿时觉得一颗心都酸溜溜的,哼了一声道:“我倒是瞧着谁都不合适,再说了,咱们女儿还小着呢,做什么那么着急。” 听得他这话,庄月兰不由得伸出手来戳了一下他,嗔道:“您这是什么话,咱们玉儿几年都十六岁了,还小呢?难不成,您还想让她拖成老姑娘不成?” 放眼京城里面,若不是因为三年边关打仗,谁家的好姑娘十六岁还没定亲的?如今这虽然事出有因,可女儿到底年纪不小了,再不说亲就说不过去了。 秦毅原本也只是随口一说,因此见夫人有些生气的模样,连忙笑着哄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跟我计较做什么。” 他说到这里,却又想到一件事来,因问道:“对了,那淮安王呢?” 见他提起来顾明渊,庄月兰却是微微一愣,诧异的问道:“夫君问他做什么?” 她说完这话,自己却又反应过来,知道秦毅为什么会这么说了,无非是先前自己生病时有顾明渊的帮忙。再加上后来顾明渊三番五次的相助,他跟秦怀玉之间的确有些交往过密了。 第251章 淮安王不成 想到这里,庄月兰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却是神情坚定道:“不成,那位淮安王可不成。” 她说到这里,又道:“我知道您是什么意思,是觉得他们关系好,所以想歪了?其实这个爷大可以放心,我之前也问过怀玉的。她说,那位淮安王是个方正之人,他们两个人只是普通朋友,并没有儿女私情的。” 闻言,秦毅却是并没有立刻点头,只是问道:“她当真这么说?” 庄月兰嗯了一声道:“我当初便曾经询问过她的意思,怀玉亲口说的。况且便是她有这个想法,我也不大同意,毕竟皇家门第太高,还是算了吧,咱们女儿的秉性自己清楚,她受不得委屈的。可偏偏,若是入了皇家,那受不受委屈可就由不得她了。” 她就这一个娇娇女儿,可不舍得被皇家人磋磨,到时候她们连给女儿出头都不行,岂不是要憋屈死? 这一次,秦毅却是没有附和她,只是道:“这事儿不必太过着急,她是女儿家,嫁人总要多方考察的。” 这话庄月兰也是赞同的,因道:“爷放心,妾身不着急,只是要慢慢寻着。” 秦毅搂着她,眉头却是微微皱起。女儿的婚事,怕还真的会有些麻烦。 回到京城之后,因着接连发生的事情,他便在背后暗中查探了一番。可是查了之后,才发现了一些恶心至极又让他不得不重视的事情。 比如那位六皇子。 这个顾明珏在背地里没少做小动作,且有一些事情还是针对秦怀玉,一颗心实在是脏的很。 这件事让他十分警惕,对顾明珏更是防备了一百个心。 现在他虽隐约能猜到顾明珏为何会这么做,可是到底是关乎女儿,所以亲事上更是要十分小心,以免女儿到时候非但嫁不出去,还增添几条不大好的传言。 且他现在心里有一个想法。 若是真的要嫁人的话,有顾明珏这个恶心人的玩意儿在前,秦怀玉只能嫁的更高一些。毕竟他的女儿,还是担得起的。 根据自己现下了解的来看,那位淮安王倒是一个十分不错的人选。但这有一个前提,便是淮安王的性情是不是真如面上那般周正。 亦或者,这也是他的伪装。 念及此,秦毅也不由得叹了口气,怪不得都说儿女都是债。为女儿操的这些心思,比他在战场上打仗杀敌还要累一万倍呢。 真以他的意思,他倒是乐意养着女儿一辈子,只可惜,便是他想,也不能真这么做。 好在现在也不是很急迫,且慢慢看着吧。 因此听了庄月兰的话之后,秦毅点头道:“嗯,再多看看吧,我回头也查一查那几家的品性,咱们女儿这辈子的大事,不能让她吃了亏。” 庄月兰也是这个想法,因点头笑着应了。 …… 而此时的秦怀玉,还不知道父母已经从哥哥的婚事上,已经转移到了自己的婚事上面去了。 今日的宴会还算是顺利,见到的人也不再同前世一样,这让秦怀玉的一颗心都松懈了下来。 至少不管如何,今生哥哥不会娶一个病秧子,他会有新的人生,会儿孙满堂夫妻美满,也会长命百岁。 夜里的时候,秦怀玉做了一个好梦,翌日清晨醒来的时候,脸上都带着欢喜的笑容。 锦诗从门外走进,看到她脸上的笑容,也不由得微微晃神。 这个年岁的女子,如同春日里盛放的花,明媚且鲜艳,美的惊心动魄而不自知,却更叫人沉迷。 饶是她是一个女子,也忍不住想要感叹一句,自家小姐的美貌随着年岁的增长,越发的显眼了。 “小姐可是要起了?” 锦诗很快便收敛了心思,走进来问道。 秦怀玉点了点头,应了一声,由着她的服侍起床,等到吃完早饭之后,又得了一个好消息。 “你说师父回来了?” 来传话的是锦诗,她恭声道:“是的,方才有一个小哥前来回禀的,说是名唤宁安,不过他着急走,故而给门房送了口信就走了。” 确认了张成林回来,秦怀玉脸上的笑容越发多了几分,原本今日是要去店铺里的,这会儿却是顾不上了,一面让人将预备下的礼物找出来,一面道:“快,帮我换一身轻便的衣服,我要出城一趟。” 算下来,她也许久没有见到师父了,如今骤然得知他回来,第一想法便是去见他。 只是秦怀玉没有想到,顾明渊居然也在这里。 因着秦怀玉得知消息的时候晚,所以等她到草庐的时候,已经临近正午了。饶是如此,也是秦怀玉立刻便收拾东西出发的结果,不然怕是到的时候都要错过午饭的。 多日未来,草庐依旧是原来的模样,不过还未进院子,便听得房中宁安跟张成林斗嘴的声音,其间还夹杂着男人的笑容。 这笑声温润且散漫,只一声便让秦怀玉听出了房中人是谁。 顾明渊。 她的脚步没来由的顿了一顿,迅速的调整了一下自己有些歪了的发簪,确认衣衫工整,这才抬脚朝着房中走去。 “师父。” 见到秦怀玉,张成林毫不诧异,只是招手笑道:“丫头来了,过来坐过来坐。” 秦怀玉笑着应了,从锦诗手中接过礼物,笑眯眯道:“这是给您老人家准备的,许久不见,师父您可还好?” 张成林点头应了,一旁的宁安则是堵嘴道:“他当然好,毕竟这个新年没有我这个拖油瓶呢。” 闻言,张成林顿时回头踹了他一脚,骂道:“这个没良心的小崽子,难道老子没给你带礼物?” “这分明就是你借花献佛,当真以为我不知道是谁送的?” 宁安脸上带着笑容,不过里面明晃晃的嘲讽还是让张成林气得跳脚。 可惜宁安精的跟猴儿一样,不等他踹过来,自己先跳了好远,躲在秦怀玉后面道:“秦姐姐救我,师父又恼羞成怒了!” 分明是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总是跟他这个小孩子计较,呸呸呸,不知羞! 见状,张成林越发咬牙,笑骂道:“老子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小白眼狼。” 第252章 给您温酒? 不过那眼睛里却是没有怒意的。 秦怀玉笑着打圆场,一旁的顾明渊则是笑道:“早先让人送了几坛好酒,这会儿给您温上?” 一日里面,不管是那一顿饭,张成林都是不断酒的。 听得有酒,张成林的眼睛一亮,也懒得理会宁安这个皮猴儿,道:“那还等什么,快去快去。” 今日前来,顾明渊没有带随从,反倒是秦怀玉带了锦诗,因此便让她去了。 顾明渊自去将酒解下来送厨房,至于秦怀玉,则是拿出了张成林先前给的书由着他考较。 对于这个半路收的女徒弟,张成林起初倒是散漫,可在发现她的天赋之后,却是格外上心了。尤其是现在,考较的时候丝毫不放水。 饶是秦怀玉这一整个新年都几乎没有松懈,可在被张成林接二连三的提问给弄得格外紧张,连手心都出了汗。 好在这些时日的努力没有白费,至少在张成林考较她完之后,脸上还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错,看来你的确是上心了。” 闻言,秦怀玉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又听得他道:“这些基础知识你学的差不多了,从明日起,为师教你些别的。” 秦怀玉一时微微发愣,她这些时日学的难道不都是治病救人的东西么,别的是什么? 不过她也知道张成林不会害自己,因此还是直接点头道:“多谢师父。” 张成林这里不习惯有人在伺候着,所以是没有下人的。 秦怀玉见顾明渊许久不来,朝着厨房望去,便隔着窗户看到他在厨房里忙碌着,丝毫没有君子远庖厨的自觉。 见状,秦怀玉不由得起身笑道:“师父且坐着,我去厨房给您做饭。” 她这些时日被张成林支使着,倒是学了不少的技能。 闻言,张成林也没有说什么,摆了摆手便让她去了。 等她出门之后,这才看向猫在墙根的宁安:“小兔崽子,还在门外做什么,给老子滚进来。” 宁安嘿然一笑,厚脸皮的进来了,叫了一声师父。 见张成林没好气的伸出手,他便也将自己的手腕递了上去,一面道:“师父放心,我这些天都有乖乖吃药,一顿都没落下。” 张成林睨了他一眼,嗤了一声道:“谁关心你这小兔崽子死活,老子是心疼自己的 药!” 话虽这么说,他到底是眯着双眼,仔细的诊脉。 良久,张成林才收回了手,顺势踹了他一脚,笑骂道:“行了,滚吧,别在我这儿碍眼。” 他说这话的时候松了一口气,连带着声音都懒洋洋的。 宁安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脉象无碍,因笑嘻嘻道:“我偏不,这会儿厨房就师兄跟秦姐姐两个人,我才不要过去当碍眼的呢。” “那你就在这儿碍我的眼?” 听得张成林这没好气的话,宁安脸上笑容不变,说出的话也格外气人:“反正您早就习惯我这么碍眼了,多看一会儿也没事儿。” 他一面说着,一面自顾寻了个座位坐了下来,丝毫都没有被嫌弃的自觉。 见他这模样,张成林又好笑又好气,骂了一声小崽子,却是没说什么,只是从怀中拿出一瓶药来,递给他道:“先吃一颗。” 宁安应了,随手从瓶子里倒出来一颗药丸,将那一颗散着苦味儿的墨色药丸直接丢进了嘴里,连一口水都没用,嚼吧嚼吧便咽了下去。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吃的是糖豆呢。 待得吃完之后,宁安一抹嘴,将药瓶收了起来,这才问道:“又换药方了?” 闻言,张成林倒是挑了挑眉,得意道:“不愧是我教出来的,这里面只换了一味药,可药性却大不相同。那老婆子还说你必然吃不出来,真该让她听听你这话。” 听得他这话,宁安只说了一句幼稚,一面起身笑道:“饭菜好了,我去帮忙。” 这会儿倒是不觉得自己碍事了,张成林笑着摇了摇头,却又眉眼一敛,看着宁安叽叽喳喳的模样,不由得轻声叹了口气。 饭桌上就摆了四菜一汤,不过因着就他们四个人,所以倒也够吃。 桌上摆着一坛花雕,秦怀玉有些闻不惯那个味道,反倒是顾明渊跟张成林喝的起劲儿。 就连宁安也只捧着手里的汤,小声跟秦怀玉嘀咕:“又辣又苦,也不知有什么好喝的。” 这话声音不大,可架不住在场的都耳聪目明,张成林更是睨了他一眼,吃了一声道:“小屁孩儿毛都没长全呢,你知道什么。这陈年花雕,可是好东西。” 宁安对他这话的回答,便是撇了撇嘴,继续喝自己碗里的鲫鱼豆腐汤。 说实在的,秦姐姐的手艺还真不差,这汤炖的鲜而不腥,很合他的口味,若不是做的不够,他这顿饭能只喝这个。 等到酒足饭饱,秦怀玉跟宁安将碗筷都收去了厨房洗刷干净,顾明渊虽然能帮得上忙,可四个人挤在厨房里面有些转不开身,所以身长八尺的男人第一个便被秦怀玉给赶了出去。 他摸了摸鼻子去找张成林,剩下宁安跟秦怀玉在厨房里忙活。 锦诗是跟着来的,先前她便在厨房里吃完饭了,今日眼见得主子在这里做了半日的活儿,她先前还吓掉了半条命,到了这会儿倒是有些习惯了。 不过她寻常时候在府上也不做这些活计的,因此现下倒还不如秦怀玉熟练。 好在身为下人,到底是知道该做什么,所以倒也没有帮倒忙。 等到将厨房收拾干净之后,秦怀玉跟宁安去了正房,锦诗则自告奋勇的做饭后茶点给她们磨牙。 对此秦怀玉没有意见,点头应了便留她一个人在厨房了。 张成林这个新年过的十分丰富多彩,甚至脸上还胖了不少,相较于原先那个脾气古怪的老头,现在已经变成了脾气古怪的胖老头了。 自然,在现在越来越喜欢秦怀玉这个徒弟之后,这些古怪便只针对宁安一个了。 因此秦怀玉在这里得到的待遇还是十分好的。 “你母亲现下怎么样了,府上可还好?” 第253章 这样就好 errno: operation timed out after 0 milliseconds with 0 out of 0 bytes received 第254章 为何不可? 这两个人不过见了一面,宁安居然还能记得对方,这让秦怀玉不由得有些感叹,小孩子么的友谊似乎比她想象的要牢固一些呢。 宁安说出刚刚的话便觉得有些唐突,不过待得见秦怀玉并没有别的反应,这才放下心来,悄然松了一口气,笑眯眯道:“只是想到她那日说才染了风寒,所以才问一问。” 他说到这里,又从怀中拿出一个小荷包来,道:“这里面是我先前没事儿做的一些药丸,风寒的时候最是管用,保证甜如蜜,一点都不苦,哄小孩儿吃药最管用了,姐姐可以给她。” 听得他这话,秦怀玉不由得好笑,他自己还是小孩儿呢,却说别人是小孩儿。 不过到底是宁安的一片心意,因此她并没有拒绝,而是认真的替秦红瑶道了谢,又嘱咐宁安照顾好自己跟师父,这才转身上了车。 走之前,又加了一句,让他明日跟着一块去镇国公府。 宁安自然是点头应了的,直到看着秦怀玉她们的马车消失不见,这才拍了拍有些发红的脸,转身回了药芦。 …… 相较于外面这轻松的氛围,房中的气氛却并没有太好。 从秦怀玉她们出去之后,顾明渊脸上的笑容便收敛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当真要去?” 他并未明说,可张成林却知道对方指的是哪里。 相较于顾明渊脸上的担心,张成林这会儿却是显得放松了不少,他摸了摸胡子,笑了一声,道:“不过一个镇国公府,为何不可?又不是洪水猛兽。” 见他这个态度,顾明渊叹了口气,道:“您知道的,先前我之所以敢让您给秦夫人看诊,是笃定了她认不出您。可镇国公不比旁人,明日若是遇见了他,那您的身份可就……” 要知道,那秦夫人因着是女眷,从未见过张成林,可是秦毅就不一样了,那可是—— “长清。” 张成林打断了他的话,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收了起来,只是神情依旧散漫:“你不必担心,无妨的,我并非见不得人。” 话虽然这么说,可顾明渊的神情里却显然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反而越发皱紧了眉头。 见他这模样,张成林轻轻一笑,转移了话题:“我出去一走就是一个多月,这些时日,劳烦你照看宁安了。这小子皮的很,平素又不乖,亏得你有耐心,居然没将人扔出去。” 若是往日,顾明渊定然是要接几句话的,可他才被张成林这个决定扰乱了心神,此时听得这话,下意识说道:“师父怎么能这么说,照顾他的责任原本就该我来,这些年您是替我在照顾这个孩子。说到底,当年的事……也是我的罪孽。” 原本张成林脸上还带着笑,可在听到顾明渊这话之后,却是瞬间沉下了脸色,声音也冷硬了下来:“没得说这话是拿刀戳我呢?我早就说过了,你别把什么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那事儿原就不是你的错,你那时候才多大?!” 见他动怒,顾明渊想要说什么,却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是宁安回来了。 两人顿时便都收敛起了先前的神情,至少面上看着毫无波动。 宁安脚步飞快的走进了房中,看了二人的神情,道:“秦姐姐走了。” 他说到这儿,又瞪了一眼顾明渊,摇头晃脑的嘟囔道:“师兄啊师兄,你到底行不行?秦姐姐走我说不让你送你居然真的不送了,这么的墨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抱得美人归。” 见他这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顾明渊心中被压着的那块石头倒是被挪动几分,因笑着曲着手指敲了敲他的脑袋,笑道:“人小鬼大,管的还不少。” 宁安冲着他吐了吐舌头,嘿嘿的笑道:“对对对,我是小孩子,那我以后就不管你的闲事了!” 这话必然是有后续的。 果然,不等顾明渊说什么,就见宁安话锋一转,又幸灾乐祸的笑道:“等到秦姐姐什么时候嫁给别人了,你就后悔去吧。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哟,秦姐姐家里已经开始给她说亲了!” 这话一出,顾明渊顿时一愣,问道:“你说什么?是真的?” 他怎么没有得到信儿? 见顾明渊难得的吃瘪,宁安的挑了挑眉,格外嘚瑟道:“我才不告诉你,你这么能耐,自己打听去呀。” 他这次还真的不是卖关子,因为说完这话之后,宁安就哼着小曲儿颠颠儿的回房了。 见宁安这模样,顾明渊不由得失笑,嘿了一声道:“这臭小子。” 被宁安这么一打断,那些事情是说不得了。眼见得天色不早,顾明渊索性起身道:“师父,那我也先走了,您若是有事情,便着人通知我。” 在张成林这里,他鲜少会用“我”,但是一旦用了,那便是他难得正色的时候。 张成林知道他的意思,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道:“放心,老头子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没老眼昏花,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再者,秦毅的为人,没人比我更了解的。” 若不然,当初的秦夫人,他就不会救,更不会收秦怀玉这个徒弟。 与其说他是看着顾明渊的面子,不如说,那只是其中一部分的原因,更大的原因,是因为她是秦毅的女儿。 见状,顾明渊便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因叹了口气道:“您既然决定了,那我便不说别的了,只一句话,若有需要,在所不辞。” 见他这模样,张成林却是笑骂了一句:“当你师父是老幼妇孺么?滚滚滚。” 只是等到顾明渊走了之后,他却是收敛了先前的轻松神情,靠在了摇椅上。 红日西沉,房中的光明逐渐随着日头转移,张成林整个人缩在摇椅之内,整个人都陷入了阴影之中。 而一墙之隔的厢房之中,宁安正靠在门后坐在地上,细长的胳膊将自己的双腿环抱着,右手还紧紧地攥着一个东西,隐约可见玉质的材料,有一截红绳垂落在地,红与黑的对比分外明显。 第255章 你是嫡母 他的唇角还带着先前未曾退却的笑容,只是那一抹笑意却仿佛是僵在脸上一般,显得分外不协调。 往日满是狡黠的眼睛里,此时却慢慢的渗出泪水来,因倔强的不肯落下来,便让那眼眶越发红的骇人。 最后一抹夕阳被黑暗吞噬,夜晚终于到了。 …… 傍晚秦怀玉回来之后,便跟庄月兰说了明日张成林要来的事情,得了这消息,庄月兰自然是高兴的,早早的便吩咐丫鬟们下去准备,务必不能让那位神医觉得被慢待。 毕竟且不论他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单说女儿拜了对方为师父,又对她帮助颇多,镇国公府于情于理都是要好生招待对方的。 见庄月兰这般,秦怀玉也不由得笑了笑,道:“母亲放心,师父他不挑这些理儿的。” 闻言,庄月兰却是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师父不挑理,那是他为人大度,但是这不代表咱们府上就可以随意对待。” 贵客上门,国公府上怠慢了那才是贻笑大方呢。 见状,秦怀玉也不再跟她争辩,只是笑道:“其实最主要的还是给您诊脉,虽说我瞧着您是无碍了,但说到底,我只学了个皮毛,究竟如何,还是得师父看过才能确定。” 倒不是她不相信其他的大夫跟自己,实在是张成林的医术太过高明,让她现在下意识拿旁人跟师父比对,便更觉得对别人失去了信任了。 所以纵然那些人都说母亲好好儿养着便可,秦怀玉是还是觉得不放心。 庄月兰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因笑着点头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更不会忌讳这些。” 再说了,便是为了夫君跟这一双儿女,她也得好好儿的珍惜自己这条命。 秦怀玉听得她这么说,便也放下心来,略微坐着跟她说了一会儿话,眼见得时候不早,便起身回了听风阁。 却不知她走之后没多久,秦老夫人便来了沧澜院。 庄嬷嬷来回禀的时候,庄月兰都预备睡下了,下午的时候秦毅有事情出去,临走之前便说后半夜才会到家,让她不必等着。 因此庄月兰只让人留了外室的灯,老夫老妻了,她也没打算等秦毅到后半夜。 谁知才准备拆头饰,便见庄嬷嬷快步走了进来,轻声道:“夫人,老夫人来了,已经到院外了。” 听得这话,庄月兰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她来做什么?” 她才说了这话,就听得门外脚步声匆匆而来,继而便见那门帘挑开,正是秦老夫人走了进来。 不管先前有过多少龌龊,对方到底是长辈,没有彻底撕破脸,那庄月兰便还得维持着面子上的工程。 “母亲怎么来了,若有事情,着人说一声,儿媳去您那里便是了。” 庄月兰一面说这话,一面站起身来,过去要扶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的脸色倒是还好,只是笑道:“我前两日不大舒服,竟连你的生辰也错过去了,如今想起来,给你补一份生辰礼物来——你不会嫌弃我送的迟了吧?” 闻言,庄月兰顿时笑道:“不过一个生辰罢了,母亲竟还惦记着,儿媳欢喜还来不及,哪里会嫌弃呢。” 她说着,见下人送来礼物,便让庄嬷嬷好生收着,一面吩咐下人去沏了茶来。 待得茶水端上来,秦老夫人喝了一口,这才跟她聊起了家常:“听说那日来的人不少,怀桑年纪也不小了,可有合适的?” 这事儿没必要瞒着,庄月兰便也照实说了,只道:“倒是有一户人家,是骠骑将军的女儿,名唤展雅文。瞧着姑娘倒是不错,只是夫君说再看看,若是合适了再商谈下一步。” 眼下双方都已经接触过,至少这一次见面是十分愉快的。 不过还没有定下来,话便不能说的太满,否则一旦不成,那姑娘家的名声也是要被玷污的。 听得这话,秦老夫人慢慢的点了点头,声音倒是格外的温软:“嗯,我倒是见过那展家姑娘,的确不错,你倒是有眼光。” 对于她这话,庄月兰只是笑一笑,并没有接话。这个婆婆她还是了解的,越是这样温和的跟自己说话,那便越是带着目的来的。 秦老夫人跟她说了一会儿,见她不是笑就是点头,明明瞧着格外的恭顺,偏偏叫人心里不舒坦。 她便也懒得再兜圈子,将茶盏放在桌子上,这才道:“其实我今日来,倒是还有一件事情想跟你商量。” 见她终于开口,庄月兰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脸上笑意不变,温声道:“母亲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能办的,儿媳一定尽全力的办。” 这话跟没说一样,秦老夫人心中皱眉,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只是道:“三房里的这些孩子们,二房三房的几个都还小,唯有你们大房的三个孩子,因着早先时候老大在外面打仗,倒是耽误了他们的亲事。” 她一面说,一面看着庄月兰的神情,慢慢道:“按理说,你是做母亲的,他们的亲事都是你来过问。不过我瞧着你平日里事情也繁杂,怀桑怀玉是你亲生的,唯有红鸢是个庶女,原也不需要费太多心思。所以我便自作主张,给她也相看了几户人家,你不介意我这个老婆子多管闲事吧?” 听得这话,庄月兰神情淡淡,道:“这一点母亲请放心,不管府上发生过什么,总归怪不到一个孩子的头上,再者女子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儿,我也不至于为难她。” 她还以为秦老夫人前来是有什么事情呢,原来是知道自己在给怀桑怀玉看亲事,生怕委屈了那个秦红鸢,所以特地过来提醒自己来了! 且不说她还办不出拿女子亲事做手脚的龌龊事,便是做了,她是嫡母,谁又敢说什么? 这秦老夫人巴巴的过来说道这个,倒还真是亲疏有别! 庄月兰心中更觉得寒心,只是到底没说太难听的话,可那意思秦老夫人却是听出来了。 第256章 我知你不会为难孩子 她皱了皱眉,道:“我也没别的意思,你亲儿女的婚事我不管,也管不着。只是红鸢是个可怜的,如今我不过是借着那些微弱的关系替她相了几户人家,最终还是要你这个嫡母来做决断的。” 秦老夫人是愿意为秦红鸢打算的,但也知道终归绕不过嫡母去,因此又缓和了语气,道:“我知你一向是个好的,也不会为难孩子,只是你平日里便忙,所以我提前选好,再拿来让你帮忙一块参考,这样不是省时间么。” 闻言,庄月兰脸上笑意不变,只是淡淡道:“母亲说的是,不过红鸢这孩子自幼在您身边长大,想必更希望祖母给她选亲事的。所以这事儿母亲您做主便好,儿媳就不掺和这个了。毕竟您说的没错,我平素里的确挺忙的。” 她也不怕得罪秦老夫人,既然对方替自己想好了托词,那她直接应承下来便是了。 其实原先她心里也膈应过,但是不管再怎么膈应,对于秦红鸢的婚事,她也是打算好好儿选一门的,不上心,但也绝对不会辱没了她的身份。 如今倒是轻松了,有秦老夫人在这儿顶着,她倒是难得的轻省。 听得庄月兰这话,秦老夫人一时有些堵得慌,想说些什么,可又知道儿媳是什么样的人。 既然她现在说了将秦红鸢的事情交给自己做主,那她就绝对不会在这门亲事上动手脚,这一点秦老夫人还是放心的。 确认了庄月兰不干涉不捣乱,秦老夫人也觉得放下了一颗心来,便也对她的无礼不计较了。 “你别怪我这个做婆婆的多管闲事,只是孩子们如今也都大了,总要都定下来有个好归宿,咱们这些长辈们才好安心不是。” 她说到这里,又宽和的一笑,道:“你这些年操持家里,辛苦我都看在眼里的。我如今一日不如一日,家里终归是要你来照应。之前母亲的脾气不大好,你也别跟我这个老婆子计较。” 见她这么说,庄月兰只是温柔一笑,道:“母亲不要想太多,您做的已经很好了。” 二人象征性的做了一些表面功夫,秦老夫人得了想要的答案,又看天色不早,便也不再多留,跟她略说了几句话,便起身离开了。 等到秦老夫人走了之后,庄嬷嬷这才皱眉轻声道:“夫人,二小姐的亲事,您就当真不管了么?” 闻言,庄月兰笑了一笑,道:“不管了。” “可是……” 说到底,夫人才是嫡母,如今秦老夫人越过了她去,旁人要是知道了,谁知道心里会编排出什么来呢。 见她这模样,庄月兰不由得拍了拍庄嬷嬷的手,笑道:“嬷嬷怎么糊涂了,这事儿我若是干涉了,才是麻烦呢。” 以秦红鸢如今的庶女身份,高嫁是不可能的,但是不管是门户低了还是夫君不成器,日后旁人说起来,才都要说是她这个做嫡母的作践人呢。 反倒是如今秦老夫人揽了过去,那以后不管嫁到什么样的人家,都跟自己无关了。 庄嬷嬷也只是才想到外面一层,此时听得庄月兰一说,顿时恍然大悟,也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这可真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了。” 夫人给大少爷大小姐相看完后,怎么也得轮到二小姐了,亏得这时候秦老夫人接过去了,不然到时候夫人得多为难呀! 见庄嬷嬷想明白,庄月兰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言,只是道:“时候不早了,你将外室的灯留一盏也去睡吧。” 庄嬷嬷闻言,连忙应了下来,跟丫鬟么伺候庄月兰睡下,这才带着人离开了房间。 …… 秦老夫人并不知道自己这是给庄月兰帮了忙,她这些时日担心的便是秦红鸢的婚事,如今对六皇子,她是不敢抱有什么太大的期望了。 起初秦老夫人还有些犹豫的,可是眼见得过了一个月了,她将秦红鸢锁在府上不能出门,那六皇子也没有因此而上门或者流露出任何要坦诚他跟秦红鸢关系的举动。 她这会儿反倒是庆幸当初秦毅捂的结实,至少没有毁了秦红鸢的名声。 现在她唯一希望的便是将秦红鸢好好地嫁出去,如今六皇子虽然不想了,可随着秦毅的水涨船高,至少那些世家子弟旁支之类的还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如今庄月兰不管这个庶女的婚事,正好可以有机会让秦老夫人替孙女儿置办,这让她觉得十分顺心。 怀着这样的心思才到了宁安堂,就见金玉迎了上来,恭声道:“老夫人,二小姐在偏房候着,说想来给您请安呢。” 这个时候都多晚了,请安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说起来,自从秦红鸢从祠堂里被放出来之后,便是秦老夫人也不怎么见她了。 对于秦老夫人而言,这个孙女儿的确很得她的喜欢,可再喜欢,在她的心中,孙女儿的分量也比不上亲儿子的。所以这些时候,她很少见秦红鸢,更不准对方出去,就连在家中来回走一走,也得由下人们严格的看好了,到了时间都得回去老老实实的待着的。 这样的生活几乎要将秦红鸢逼疯,偏偏秦老夫人丝毫不觉得,只认为这样能让对方收心。因此她一面让人严格的教导秦红瑶,一面自己亲自上阵准备给孙女儿选一个好亲事,以弥补自己对这个孙女的愧疚。 如今才跟庄月兰谈成了这一件事,让秦老夫人心情大好,于是听到金玉回禀的时候,想也不想的便让秦红鸢进门了。 毕竟,这么久了,她也该跟孙女谈谈心了。 得知秦老夫人终于肯见自己了,秦红鸢眼神一亮,连忙快步去了内室。 “给祖母请安。” 不过短短一个月,秦红鸢就瘦了十多斤,原本还略微有些婴儿肥的下巴如今已经变尖,一双眸子因瘦下来显得格外大,身段本来就窈窕,如今更是瘦弱的风一吹就能倒。 这模样,倒是更我见犹怜了。 第257章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到底是自己心疼的孙女儿,先前就算是有许多的不满,到了这会儿瞧见这等可怜相,秦老夫人也忍不住心软了。 不等她起身,秦老夫人就先拉着她的手,叹了口气道:“这是又没好好儿吃饭?那些下人是怎么伺候的,明儿个我就打发了他们,再给你重新换一批。” 闻言,秦红鸢摇头,含着泪道:“祖母不要怪他们,他们伺候的很好,只是我吃不下。” 她说到这儿,又忍不住垂眸落泪:“我做了错事,连累的祖母还要受委屈,孙女儿心里难受……” 秦红鸢一面说一面哭,其间还夹杂着道歉,倒是真的一副悔改的模样。 见状,秦老夫人也不由得心软了下来,叹道:“罢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至少现在秦红鸢愿意改了,以后乖乖的嫁了人,也还是她的孝顺孙女儿的。 见秦老夫人的口风松动,秦红鸢心中一喜,可不等她说什么,就被秦老夫人的话给惊到了。 “你在我这儿安心再住几日,等到过了三月,我便让人将你的院子收拾一番,届时再换一个新的教养嬷嬷给你。不过想来,你也住不了多久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眉宇中还不由得带出了几分哀愁。 说起来,对于这个孙女儿,她也是曾经给过全部宠爱的。如今纵然做了错事,可只要乖乖的悔改,那秦老夫人还是愿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给对方一些照看的。 听到开始那几句话,秦红鸢脸上笑意还多了几分,可听到后来,却是忍不住心头一跳,她试探着问道:“祖母这话是什么意思,您不想让孙女儿伺候您了么?” 闻言,秦老夫人却是睨着她笑道:“这丫头,又说傻话不是?如今过了年,你也十六岁了,还能再陪我这老婆子多久?不过你也不用怕,有我在,你的亲事,庄氏还做不得主。祖母疼你,总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这话一出,秦红鸢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在不断地下坠,勉强露出的笑容也凝结在脸上,轻声道:“祖母,孙女儿不要嫁人……” “说什么傻话呢,你怎么能不嫁人呢。” 秦老夫人以为她害羞,见她低垂着头似乎有些害怕的模样,越发觉得心中柔软,轻声道:“放心,别怕,祖母护着你呢。” 许是这声音太过温柔,也让秦红鸢忍不住多了几分期盼,抬起头来,咬唇问道:“可是祖母,咱们先前不是说过要等一等么?六皇子那里……还没给准确的信儿呢。” 这些时日,秦红鸢唯一的盼头,便是顾明珏可以将自己带离这个火坑。 可是等了这么久,她却什么消息都没有等到。非但没有,反而等到了秦老夫人要将自己嫁出去的消息,这让她怎么能甘心?! 见秦红鸢竟然还想着顾明珏,秦老夫人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再不复先前的柔和:“六皇子那里,你就死心吧。” 这话一出,秦红鸢顿时便瞪大了眸子,呐呐道:“祖母……” “你要还当我是你祖母,那就死了这条心吧,六皇子的门槛太高,你这辈子是迈不进去的!” 秦老夫人说到这里,见她一副如遭雷劈的模样,想要说什么,到底还是狠了狠心道:“你别怪祖母,别的事儿我都能由着你,只是这个不成,你还是早点看清楚现实吧。” 如果说先前她还带着几分盼头的话,那么秦悦便是彻底让她认清了真实情形。而她现在要做的,便是让秦红鸢也死了心,乖乖的依照她的命令嫁人,不做秦家的拖累。 对于这个答案,秦红鸢自然是不满意的。 “祖母,可是咱们先前说好了呀,再说了,六皇子对我的心思您也是知道的。京城中的那些世家子弟们,谁能比得过六皇子给您带来的好处多?更何况母亲的为人您也是知道的,她给孙女儿寻的亲事哪里会是好的,难不成您真的打算放任孙女儿被她推进火坑里去么?” 她原本以为说了这些,秦老夫人会心软一些,可谁知道对方却并没有丝毫心软,反而沉下了脸,道:“皇家的门第你是进不去了,至于婚事你大可以放心,我养你这么大,便冲着这个情分,也不至于让庄氏去磋磨你的婚事。所以你亲事我会全部负责,保管不会委屈了你去。” 秦老夫人这话,便是给秦红鸢留最后一分脸面,然而对方却丝毫不打算要,眼见得秦老夫人这般,顿时便跪了下去,仰头哀哀的哭道:“祖母,那您,您能顾及一下孙女儿的这一片心么?” 秦红鸢这模样,已然是开始撒泼了,秦老夫人原本还对她有几分耐心,可眼下见她这样子,却是彻底的失望:“鸢姐儿,我给你机会,你是当真不要么?” 听得这话,秦红鸢哪里不知道秦老夫人这是生气了,只是便是如此,她也不愿意就此放手,哀声哭道:“祖母,求您……” 她知道自己当下最应该做的事情,是就此离开这个房间,然后乖乖的听从秦老夫人的话,就像是以前那样,做一个乖顺的孙女儿。 然而她不能,秦老夫人这里是自己最后能抓住的机会,她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只可惜,这一次秦老夫人不会像以前那样的心软了。 她在秦老夫人这里又哭又求,最终却并没有换来秦老夫人的松口,反而被对方一脸冷意的赶了出去:“将二小姐送回房好好反省,若是她反省不明白,这几日就不用出来了!” 最终,秦红鸢被丫鬟半扭着送回了旁边的小隔间。 这小隔间就在祠堂不远,里面十分小,比着先前的流光阁差的远了。 而秦红鸢这些时日,便是在这房中度日。 进门便有檀香味袅袅传来,正中的佛像宝相**满是慈悲,可秦红鸢只是看着,神情便忍不住扭曲了起来。 下人从外面将门锁上了,秦红鸢出不去,只能呆在房中,她恨得想要将房中一切东西都给砸碎,最终却还是控制住了自己,跑到床前,拿着柔软的枕头狠狠地撕扯着撒气。 第258章 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若是以前,她生气的时候砸东西算什么,可是在被关起来的这些时日,秦红鸢明白了一个道理,就算是砸东西,也是要被宠爱的人才有的权力。 而她早已没有了这个权利。 非但如此,她甚至就连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只要有做的过火的地方,就会得到更加严酷的惩罚。 所以她现在就连发泄自己的怒火,都只能用这么小心翼翼的方式。 这府上已经没有人疼爱自己了,就连原本疼爱自己的祖母,现在心里也只是看的到利益。 或者说,祖母从来看到的都只有利益,只是当时她看起来还是有利用价值的,而现在没用了,所以祖母就将她一脚踢开了。 原本秦红鸢本来的计划,是希望自己能够让秦老夫人心软,然后慢慢的出门,换来去见六皇子的机会。 而且她也是真心的愿意在嫁给顾明珏得偿所愿之后,给祖母报答的。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存在了。 因此她最后一抹希望已经被秦老夫人给抹杀了,对方非但不帮助自己,反而还将她关了起来。 秦红鸢就这么撕扯了半天的枕头,一张脸上满是泪水,一双眸子里更满是血红,她恨恨的撕扯了半日,才觉得心中好受了一些。 只是隔着窗子看向外面的时候,却仍旧掩盖不住眼中的恨意。 事到如今,她连最后一分指望都没有了。 可若是以前倒还罢了,现在她已经跟六皇子成了鱼水之欢,如今已然是他的女人,怎么能再嫁给别人? 就算是她勉强妥协于现实,去嫁给旁的男人,可自己如今的身子,也不会有人愿意接受的。 所以,她现在如果不嫁给六皇子,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 因着前日便跟张成林说好要让他来府上看诊,所以一大早庄月兰便让府上厨房的人去安排,备下了中午的饭菜。 秦怀玉吃完饭去庄月兰那里的时候,正听见她跟下人们交代什么东西可以用,什么拿东西不可以用。又想着宁安还是小孩子,便额外交代了一些男孩喜欢的零嘴之类的。 听得母亲事无巨细的安排,秦怀玉不由得失笑,抬脚走了进去,先给庄月兰行了礼,又笑着说道:“母亲不必这么精心,您放心好了,师父他们都不挑的。” 见她前来,庄月兰笑着向她招了招手,一面笑道:“你师父头一次来咱们府上,便是为着这个,也要好生招待才是。” 她吩咐完,让厨娘她们离开了,自己则是携了秦怀玉的手去了旁边软塌上坐了。 秦怀玉这些时日诊脉上已经有所成,给庄月兰诊了脉之后,自己觉得她无碍了,便笑着说道:“女儿才疏学浅,觉得您是无事了,不过具体您的身子到底如何,还是要等到师父来了之后才知道。” 闻言,庄月兰不由得笑着说道:“母亲信你的医术,这些时日也的确觉得身体松快了许多,想来也是无碍了的。” 听得这话,秦怀玉一面点了头,一面又道:“您惯会夸我,我都被您说的飘飘然了。” 她说到这里,又疑惑的看了一圈,问道:“咦,父亲今日不在府上吗?” 今日似乎是父亲的休沐日,往常这个时候,秦毅都是在府上待着,鲜少有这种出门的时候。 庄月兰随口笑道:“他早起有些事情出门去了,说是晌午之前就回来,毕竟今日你师父来府上,他怎么都不好不在的。” 秦怀玉笑着应了,见账房的人过来回禀事情,便陪着母亲一块处理事情了。 等到将手头的事情处置完之后,也已经日上三竿了。 见时候不早,秦怀玉才想着人去问问,就见庄嬷嬷从门外走进来,满脸笑意道:“夫人,那位张神医来了。” 听得来人姓名,庄月兰连忙让人去将他们请进来,一面又让下人去将泡好的茶端上来。 话音还未落,就见张成林带着宁安走了进来,身后的宁安背着大大的药箱,见到秦怀玉的时候,宁安顿时冲着她做了一个大大的口型。 见状,秦怀玉不由得失笑,走过去帮他去接身上的药箱。而这个时候,张成林已经跟庄月兰寒暄上了。 一个嘴里感谢着对方,另外一个则是一副无妨的模样,做足了面子上的工程。 至于宁安,则是在悄悄地跟秦怀玉吐槽,他甚至都没有出声,秦怀玉都已经读懂了对方嘴里想说的话。 秦怀玉无声的笑着,伸出手来摸了摸宁安的脑袋,轻声道:“好了,快去坐一会儿吧。” 而那厢的张成林已经从丫鬟的手里接过了茶水喝了一口,眯着眼睛笑道:“唔,碧螺春,好茶叶。” 庄月兰则是笑道:“这茶叶早让人备下了一份,您若是喜欢,待会走的时候带走一份回去喝吧。” 张成林笑着捋了捋胡子,道:“这怎么使的?”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倒是没有拒绝的意思。 宁安则是直接坐到了他的身边,喝了口茶,又冲着秦怀玉挤眉弄眼,他才喝不出这是什么茶叶呢,可他了解张成林,知道这人是一贯的喜欢这么端着的,瞧着像是一个世外高人的模样,但其实骨子里就是一个臭不要脸的老头儿! 秦怀玉瞧着他这模样好笑,悄然的顺了顺他的毛儿,这才道:“师父,今日给母亲诊脉,倒是稍微有些感悟,我跟您说说方才的感觉,您听听可好?” 听得她说起来这个,张成林这才是真的有了点兴趣,因挑了挑眉道:“来,说说看。” 秦怀玉点了点头,顺着自己方才的思路,轻声道:“脉象有些虚浮,且……” 她一连说了一大串,等到末了才道:“虽说她的身体差了点,但是这些时日的药喝的颇见成效,如今已经好了许多,假以时日,必然可全然恢复。至于现下需要再喝点什么药来巩固,徒弟愚昧,就不敢托大了。” 张成林一面听她说,一面不住地点头,等到她说完之后,连连点头道:“你学医的时间不长,能看出来这么多,已经十分不错了。” 第259章 我母亲她还好? 他说着,又含笑对庄月兰道:“劳驾秦夫人将手伸出来,让老夫给你看一看。” 庄月兰道了谢,伸出手来将手腕递给了张成林。 在诊脉的时候,张成林脸上的那些面具一样的东西便在此刻全然散了干净,唯独剩下了专注。 就连往日里最喜欢跟他捣乱的宁安,在他诊脉的时候,也是格外正经的。 秦怀玉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底气了,可是看到张成林这样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提了一口气。 等到张成林将手收回来的时候,她才带着几分忐忑问道:“师父,我母亲她可还好?” 闻言,张成林这才收了先前的那些肃穆,脸上也带出了笑意来,捋了捋胡须道:“放心好了,她现在的身体如你所说,毒素全部清干净,已经没有大碍了。唯一的便是还有些虚弱,这个倒是无妨,待老夫给她开几贴药,喝了之后就好了。” 听得这话,房中的人便都松了一口气,便是庄月兰也连连感谢他。毕竟若不是张成林,自己怕是早就成了一抔黄土了,哪里还能够这么完完整整的坐在这里? 张成林到了这会儿便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德行,笑眯眯的摆手道:“好说好说,老夫虽然不是什么当世神医,但是治疗这些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话虽然这么说,还是稳稳地坐着,知道秦怀玉正经的谢完了自己,这才道:“好了好了,不过小事,这么郑重做什么。” 宁安在旁边翻了个白眼,顿时得了张成林一个吹胡子瞪眼。 几人寒暄完之后,张成林让丫鬟拿了纸笔过来,泼墨挥毫的写下了一张药方,的确如他所说,开的全是补身体的药,这也让秦怀玉更加的放心了下来。 丫鬟拿着药方便去配药了,庄月兰则是陪着张成林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听得对方道:“时候不早了,老夫这就先回去了。” 见张成林要走,庄月兰哪里会同意,连忙道:“张神医,您好容易才来一趟,今日便在府上用些便饭再走吧,也好让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 张成林要拒绝,庄月兰便再三的挽留他,到了最后,张成林方才叹了口气道:“好吧,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老夫也就却之不恭了。” 见他应下来,庄月兰笑着让人带着他去往正厅去,秦怀玉则是在后面带着宁安一块过去。 只是她才一回头,就见宁安的眼中有些担心,竟然不再是先前的白眼和小动作了。 见状,秦怀玉有些奇怪,不由得小声问道:“你这会儿怎么不在后面偷偷地学他了?” 听得秦怀玉说话,宁安悄悄地回答道:“那老头子有什么好学的,无聊。” “那你在担心什么?” 闻言,宁安顿了一顿,道:“自然是怕他说错了什么话,这个老头子,一天到晚的不老实,若是得罪了国公爷,我们是不是要被赶出去呀?” 这话说的荒唐,秦怀玉不由得失笑,道了一句:“小孩儿心思,放心好了,我爹一点都不凶。” 宁安落后了两步,听得这话却没有接口,只是朝着张成林的背影看了一看,眼中满是担心。 然而后者却像是背后生了眼睛一般,连头都没有回,只来了一句:“臭小子,你怎么又偷偷地登我?” 这话一出,宁安顿时便收回了眸子,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直接便快步跟上了他。 秦怀玉离得虽然不算远,可也不算是很近,因此并没有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见他这状态,不由得笑了一笑,转而也跟了上去。 因着张成林是秦怀玉的师父,所以等到了正厅之后,便由着她来招待二人。至于庄月兰,起初是陪着的,可没过一会儿,便有丫鬟过来问事情,她只得先出去了。 临走之前,还特意的交代他们,要好生的伺候着,并让秦怀玉好生招待。 秦怀玉笑着应了,让母亲放心,等到庄月兰走了之后,这正厅里除了丫鬟之外便只剩下了他们三人,倒也还算是自在。 张成林一如既往的端着一杯茶坐在那里,只是坐姿格外的随意,他看了一眼秦怀玉,也不顾这还在别人家里,便考较起了她的所学。 问的问题都是一些比较刁钻的,有时出题的思路也很是奇怪,倒是十分为难人。 好在秦怀玉应习惯了他这个思维模式,说话的时候思路十分清晰,便是偶尔被他的话给为难到,只消稍微思考一下,便能够想出来答案。 越是这样问下来,张成林看她的眼神便越像是宝藏一般,不过他并没有直接说什么,而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道:“嗯,还算是不错,行了,今日就到这儿吧。” 他说完这话,又指点了秦怀玉几句,顿时让秦怀玉茅塞顿开。 一时之间,这房中的气氛倒是十分的和谐。 便在这时,只听得门外的行礼声响起:“给国公爷请安。” 继而便听得脚步声大踏步而来,旋即便见那门帘被人挑开,只见一个身形颀长健壮的男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那一瞬间,张成林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复杂还喜悦,而秦怀玉则是没有看到这些,直接便站起身,笑着行礼道:“父亲,您来了。” 秦毅点头应了,一面笑看向房中的人:“这位便是张神医……” 然而话还没说完,他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住了,就像是突然卡壳一样,接下来的话便再也没了声音。 秦怀玉见状,顿时有些发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却听得秦毅继续开口问道:“可是给贱内看诊的张神医?” 张成林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容,可相较于寻常时候的嘚瑟,今日却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东西来。 这会儿,他无谓的点了点头,眼中却是带着几分的复杂:“嗯,是我。” 这声音一出,秦毅的手顿时紧了一紧,继而冲着外面吩咐道:“来人,备下酒菜,张神医难得前来,今日我要宴请他。” 听得秦毅这话,秦怀玉顿时笑道:“父亲可是忘了,母亲先前便让人吩咐下去,已经在准备饭菜了,今日中午师父会留下来吃饭的。” 第260章 书房叙话? 闻言,秦毅才想起来似的,拍了拍额头道:“嗯,对,这样甚好。” 他说完这话,将手握成拳头,复又松开,对张成林道::“贱内的毒多谢神医相助,不如书房叙话如何?” 他说这话的时候,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来。 只是从那手上的小动作看去,秦怀玉却是感受到了父亲的紧张。 可是,他紧张什么? 秦怀玉只觉得越发狐疑了起来,父亲今日的模样实在是太奇怪了,这一点都不像是对待陌生人的样子,反而像是许久之前就认识一样。 可就算是老熟人,他对师父的态度也实在是太奇怪了! 而更奇怪的,却是师父在听到这话之后,非但没有拒绝,反而还直接站起了身子,带着满满的笑容道:“却之不恭。” 秦怀玉见这场面,越发觉得心中的狐疑更加多了几分,只是不等她先说什么,就听得秦毅淡淡道:“玉儿,好好儿的招待客人,为父有些话要跟你师父说。” 往日里,秦怀玉从未见过父亲这样的口气,因此再不敢问其他,只是点头道:“是,父亲放心。” 秦毅也不多言,看了她一眼,转身便朝着外面走去,而张成林则是跟他一前一后,一同去了秦毅的书房。 房中一时只剩下了秦怀玉跟宁安,相较于秦怀玉的狐疑,宁安的表情则是紧张的多。 见状,秦怀玉只能先压下自己心中的想法,吓到:“宁安放心,我父亲不是坏人,他兴许是有些什么关于母亲的事情想要单独询问一下的,不会对师父做什么的。” 只是这话她自己也有些不大相信,虽说她十分肯定父亲不会对师父做什么,可是她莫名觉得父亲方才的态度,绝对不是想问跟母亲有关的事情。 宁安不知听没听进去她的话,只是随意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捧了一杯茶慢慢的喝着,可那神情里怎么看都写着满满的担心。 见宁安这么心神不宁的,再想起来先前秦毅的模样,秦怀玉一时也有些不知该怎么办。 她总觉得父亲今日的态度十分的怪异,倒像是想要隐瞒什么,却又因为太过震惊以及不知所措,所以倒是露了一些马脚。 从自己记事以来,秦怀玉丝毫就没有见过父亲这个模样,因此一想到他方才的态度,便觉得心里有些打鼓。 然而再看宁安这模样,秦怀玉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想一想,宁安还是个小孩子呢。 念及此,她又放柔了声音道:“唔,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不如你跟我去院子里坐坐?” 听得这话,宁安摇头道:“秦姐姐不必麻烦了,我待在这里等师父就行。” 往日里,他也从来都是喊张成林“老头儿”的。 秦怀玉微微蹙了蹙眉,总觉得这事儿哪儿哪儿都透着几分奇怪,只是现下也不大好意思询问,因道:“无妨,你跟我过去吧,我那院子里倒是十分清净,也没有外人过去打扰,而且最近我闲来无事侍弄一些药材,你可以跟我过去看看。” 反正她那里地方大,且宁安年纪也不大,便是去自己那儿,又有丫鬟婆子们在,任凭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她都这么说了,宁安这才点头道:“唔,若是不打扰的话,那我就跟着姐姐过去看看吧。” 见他心神不宁的模样,秦怀玉更觉得不对劲儿,面上倒是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笑道:“走吧,无妨的。” 宁安应了之后,二人便去了听风阁。 说来也巧了,她才带着宁安回了自己的院子,就听得丫鬟过来回禀,道是:“五小姐来了。” 秦怀玉想起先前的时候宁安跟秦红瑶玩的也不错,便笑着让丫鬟将人请了进来。 不多时,便见秦红瑶挑帘而进。 因着最近天气转热,秦红瑶一向又最是怕冷,所以在穿衣服的时候,便提前换上了轻薄的大袖衫。 她一向偏爱红色,今日又是一袭红衣,纱裙飘飘欲仙,将那原本有些稚嫩的面孔上面更增添了几分艳丽出来,整个人十分的鲜嫩且耀眼。 宁安先前还在想别的,有些漫不经心,突然被眼前的这一抹红给晃了一晃眼,顿时便觉得先前的想法散去了一大半。 秦红瑶倒是没有注意到宁安在,她笑嘻嘻的走进来,手里还拎了个笼子,见到秦怀玉之后顿时一脸神秘的笑道:“大姐姐,你看我给你带什么过来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举了举自己手中拎着的一个笼子。 秦怀玉顺着她的手势看去,只见她手中那笼子上面还蒙了一层黑布,倒是叫人瞧不出里面的东西,因笑着问道:“这是什么?” 秦红瑶却不直接告诉她,只是娇声笑道:“姐姐猜猜看这是什么,是个好东西呢,我觉得您应该猜不到。”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想笑,因道:“你不说,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谁想她这话说完,却听得一旁的宁安开口问道:“里面是不是兔子?” 秦红瑶进屋之后直接看的便是秦怀玉,先前压根没有注意到房中还有其他人,这会儿骤然听到有人说话,却是被吓了一跳。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却又看到那人是个熟人,瞬间又带出了几分喜色,惊喜的问道:“咦,这不是宁安么,你怎么来了呀?” 宁安早在她看向自己的时候,就已经站起了身子,这会儿听得她问话,连忙道:“我是跟着师父一起过来的。”他说到这里,又看向秦红瑶歉疚道:“对不住,我不是故意要吓唬你的。” 女儿家的情绪原本就是来的快去的也快,听得这话,秦红瑶不由得摆摆手道:“没事没事,我也有错,那会儿我没有注意到房中有人,不然那不会那么容易被吓到的。” 听得这话,宁安也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实在是太容易感染到人了,如今唇角抬起,宁安更觉得自己心中的阴霾散开了一些。 第261章 你好厉害呀 秦红瑶并没有注意到他笑容里的释然成分,说完这话之后,又疑惑的问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这笼子里装的是兔子呀?” 方才被宁安说话声吓到,她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方说的话是什么。 反应过来之后,又觉得十分好奇。毕竟她今日拿这个笼子去母亲那里让母亲猜测,母亲都没有猜到呢,后来她又一连拿这个逗了好几个人都成功了,所以才拿过来给大姐姐看的。 谁知道宁安在这里,并且连看都没看,直接就猜到了她这里面放的是什么。 闻言,宁安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兔子身上有味道,它虽然被清洗过了,但是那个味道还是在的。” 毕竟学医的人都有一个灵敏的鼻子,再加上师父自幼就喜欢刁难他,所以对于这些东西,他早就培养出了敏锐的嗅觉。 听得宁安的解释之后,秦红瑶顿时便瞪大了双眼,赞叹道:“你好厉害呀。” 这个小兔子被洗的白白净净,她捧起来揉搓了好几次,都没有闻到有什么味道,但是宁安竟然能够闻到! 实在是太厉害了! 她夸人的时候,一双眼睛里面仿佛有璀璨的宝石,亮晶晶的让宁安错不开眼。 他轻咳了一声,脸颊都不由得红了起来,难得羞郝道:“唔,没什么,我也是一点皮毛就拿出来显摆,秦小姐就莫要取笑我了。” 秦红瑶却是十分直白:“我没有取笑你,你是真的很厉害。” 她说到这里,还给自己拉同盟:“大姐姐,你说是不是?” 秦怀玉方才含笑看着他二人的互动,自然也注意到了宁安的羞郝,她一时有些纳罕,毕竟这小子可从来都是皮猴儿一样的存在。 不过现在听得秦红瑶的询问,难得的没有让宁安继续不好意思,因解围的笑道:“自然是的,不过难道在瑶儿这里,大姐姐就不厉害了么?你的兔子呢,拿出来让我看看?” 听得秦怀玉的话,秦红瑶一脸笑眯眯道:“大姐姐也是顶厉害的,给你看,这兔子生的雪白赛玉,可好看了呢。” 她一面说着,一面将那笼子上的黑布掀开,将笼子从里面捧出来,满面笑容的递给秦怀玉。 那小兔子才出生没多久,女子的一只手就能抓住,捧在手里的时候软软的。红红的眼睛看人的时候还带出几分懵懂,弱小的身子有些瑟瑟发抖,看的秦怀玉心都软了许多。 被她捧在手里的时候,兔子湿热的气息从鼻端出来,秦怀玉伸出手软软的顺了顺它的毛,然后便递还给了秦红瑶:“给你,玩吧。” 秦红瑶笑着应了,将兔子放在笼子里,忽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道:“大姐姐,宁安,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去去便回。” 见秦红瑶风一样的出去了,秦怀玉不由得失笑:“这丫头,怎么说风就是雨的。” 一旁的宁安坐在那里,也随着笑,秦怀玉敏锐的发现他先前脸上的负面情绪少了许多,不由得挑了挑眉。 自家小妹果然是一个开心果,不过这会儿的功夫,连宁安的郁结都舒朗了许多。 只是不知道他心里藏了什么事儿。 念及此,秦怀玉斟酌着开口问道:“宁安,你近来可还好?” 这才见过面,她这话问的有些突兀。宁安微微一愣,下意识的说道:“秦姐姐放心,我很好。” 只是秦怀玉却没有错过对方脸上那一闪而逝的阴影。 秦怀玉思忖了片刻,还想再问什么,却听得门外脚步声轻快的响起来。 下一刻,秦红瑶便像是蝴蝶一样的飘进来,不过不同的,却是手上多了一个木质的盒子。 “诺,这个送给你。” 宁安没想到她手上的盒子是送给自己的,顿时呐呐的站了起来,问道:“这,这是什么?给我的?” 秦红瑶一脸笑意的点头道:“嗯,先前多谢你赠药呀,只是我没什么好送的,这里面是一副象牙的棋子,送给你玩吧,你不要嫌弃呀。” 她送的东西,宁安哪里会嫌弃,只是不太敢接,因道:“太过贵重了,我那药不值什么的……” 只是还没等他说完,就见秦红瑶不由分说的将盒子塞到了他的怀中,笑道:“你不同我客气,我也就不同你客气了,若是你不收,可就是嫌弃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宁安哪里还敢再说什么,看着眼前少女明亮的双眼,只觉得自己的前路都被照亮了似的。 “嗯,好,我收下了。” 这话说的珍而重之,连带着手上捧着的动作都小心翼翼,仿佛捧得不是一个盒子,而是一颗心。 秦红瑶被他这动作弄得有些异样,也没有想太多,见他收下了,便笑嘻嘻道:“这就对了嘛。” 不知是不是收了礼物的原因,宁安的态度有些拘谨,秦怀玉见状,便让丫鬟端了瓜果来,笑道:“今日天气甚好,咱们去院子里坐着吧。” 虽然是二月的天,没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不过临近正午,连日光都温暖了不少。 三人去了院子里坐着吃茶谈天,然而另外一面的情形,却没有这般的惬意松散了。 …… 秦毅这一路都走的很快,他原本就是习武之人,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如今更是带的脚下都起了尘土来。 按理说这么快的速度,就算是一般的习武的男儿郎跟着也有些费劲儿。可是说起来也奇怪了,就算是这样,张成林也始终能够保持着跟他差不多的速度前行,丝毫不为对方这个速度所困扰。 这种状态直接持续到了二人进了书房。 进书房的时候,秦毅直接让人将书房外面的小厮撤掉,并且吩咐他们离书房远一些之后,这才回身将书房门关上。 而此时,张成林已经十分悠闲的站在一幅书画前仔细的欣赏着。 秦毅却是没有那么好的闲情逸致,他目光复杂的看向面前的男人,那些震惊无措甚至于茫然和狂喜,此时都已经短暂的被压制住,连带着声音也终于能正常了。 唯有那说话时尾音的颤抖,昭示着他此时的心情。 “亦平兄?” 第262章 是我 早在来之前,张成林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是瞒不住的,毕竟如果骗过别人还好说,可是秦毅,他是真的没有把握。 所以来的时候,他也并没有做多少伪装。 因此此时听到秦毅的话,他是一点都不意外,只是笑着叹了口气,捏着自己的眉心道:“果然。” 他说了这两个字之后,复又叹了口气,道:“是我。” 虽然先前秦毅就已经十分可以肯定眼前人的身份了,纵然这件事情太过惊悚,可他还是第一时间确认了。 然而就算是如此,这会儿被当事人就这么大刺刺的承认了,秦毅还是觉得一颗心重新激荡了起来。 “你……” 秦毅只觉得自己的心中似乎被压了许多东西,此时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也让那些往事纷纭而来。 只是那些东西争先恐后的想要从他的心中跑出来,却因为想要说的太多,导致他一时竟然有些失声,只说了一个你字,便再也说不出其他来了。 见他这模样,张成林也收敛了笑容,神情里再不复先前的吊儿郎当,唯独剩下了悲悯。 良久,秦毅才轻声问道:“你不是……了么?” 那一个“死”字被他狠狠地压在了舌尖,然而纵然不说出口,张成林也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窗外,目光里的幽深暗沉的像是枯井,内中满是沉沉的死水。 好一会儿,才听得张成林淡淡道:“张子尧的确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只是张成林。” 眼前之人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淡然,却让秦毅的心都狠狠地一颤。 这个名字,已然十三年未曾被人提及了。 但若问及他们这一代,却无人不知张子尧。 只身闯入岭南,以一己之力挽救军中无数性命的御医案首,却在后来落得那样的下场…… 秦毅的拳头忍不住紧了紧,想要发声,却觉得喉头都干涩不已,半晌才道:“那时候你分明是有机会翻案的,为何……”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轻笑打断了。 不同于秦毅的不解和复杂,张成林的表情却是淡然的多,眸光幽深,道:“国公爷,现在说这些又是何必?一个死了的人罢了,翻案与否又有什么关系?现在的我,只是张成林,与其他无关。” 这话一出,便将秦毅想要说的那些全部咽了回去。 他看着张成林,饶是过了这么多年,依然可以和记忆里对的上号,只是那眼神却再无当年的锋芒锐利,反而多了沧桑。 但与此同时,却又有着当年没有的淡然。 良久,他才道:“好,若你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只要你一句话,为兄你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闻言,张成林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是笑叹道:“这么多年过去,你的秉性还是如此的耿直,也幸亏你久在军中,不然在京中是要吃苦头的。” 眼前之人是他的知己也是旧友,原以为故人重逢到底隔了十三年,总归会生隔阂,谁知这人却能寥寥数语让他将往昔的情分尽数捡起。 也罢,大抵在他答应帮秦怀玉的时候,就该了然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秦毅听得他这话,也有了几分笑容,道:“兄长无需为我担心,京中虽然诡谲,我却尚能应付。” 他说到这里,笑容又收敛了几分,因试探着问道:“前些时日听小女说起您跟淮安王乃是相识,虽说知道兄长处事一向周全,只是却还要多说一句,您与他……” 秦毅的话没说完,张成林却是懂了,他淡淡一笑,道:“放心好了,我心中自有分寸,不过是看在旧人的面子上能救则救罢了。” 张成林说完这话,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他的身体,你是知道的。” 这话一出,就连秦毅的神情也多了几分凝重,毕竟当年的事情谁都不曾忘却。 好一会儿,秦毅才点头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兄长万事小心吧。” 得了张成林的应承之后,秦毅复又问道:“只是兄长你这些年,过的可还好?” 闻言,张成林笑了一笑,道:“我一个糟老头子能有什么不好的,倒是你,这些年亏损的不少吧?” 听得这话,秦毅倒是笑的豁达:“身在边关,山高水阔,虽说日子苦了些,倒比在京中好过许多。至于这身体,我自认还是可以的。” 张成林睨了他一眼,伸出手来,道:“手腕给我。” 见他要给自己诊脉,秦毅却也推脱不过,索性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笑道:“既然如此,有劳兄长了。” 张成林捏着他的手腕,眉头则是渐渐地皱了起来,下意识道:“当年便嘱咐过你,凡事尽力而为,不可一味刚勇,拿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岂敢……”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成林打断:“我在外面时常听人说燕林军如何勇猛,想也知道你必然身先士卒的。你呀。” 听得他这话,秦毅不由得笑了笑,道:“兄长放心,我心中有分寸的。” “你有个屁的分寸。” 张成林瞪了他一眼,到底没忍住说了一句粗口。当年他便是佩服秦毅的为人,才与对方交好,因着秦毅跟他相差将近十岁,所以他私心里倒是有几分将对方当成弟弟来看待的。 虽说这么多年没见,此时教训起秦毅来,张成林还是十分顺口的。 他说完之后,捏了捏眉心,从怀中拿出一个小药包来,没好气道:“反正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人一向不惜命。正好我近来捣鼓出来一种新药,苦于无人试药,既然你是个混不吝的,拿去替我试药吧。” 不想听的他说完之后,秦毅则是直接接了过去,爽朗的笑道:“能为兄长你试药,这机会旁人求还求不来呢。” 他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件往事来,因摇头笑叹道:“当初我还想过,那位张成林张神医是不是与你师出同门,谁知竟然是你本尊。不过现在想来也是,大名鼎鼎的药王谷传人,这世间又能找出来几个?” 第263章 往事纷纭 别的不说,只说三十年前,靠一支出神入化的银针行走江湖,谁不知那风光无两的药王谷传人张子尧? 都道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因着他这一身医术,年仅二十多岁,便打败了太医院众位太医,坐上了院首的位置。 其后解巫蛊平岭南之祸,原该是风云意气风发之人,竟被卷进了那样的是非之中。 到最后,竟然落得…… 往事纷纭,秦毅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悲愤,为当年张子尧所遭受的不平之事。然而身处漩涡之中的人,却是满脸的淡然。 见秦毅这模样,张成林不由得笑了起来,道:“往事不必再提,随我衣冠冢埋在土里便是。” 秦毅听得他这话,收敛了心神,点头道:“嗯。” 至少,眼前人还活着,虽然换了一个身份,可却还潇洒恣意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想到这一点,他便觉得心神松了许多。 活着就好,人还在,这一生便有如今日一般的相见之日,而非只能在死后来相会。 念及此,秦毅又笑了笑,道:“罢了,咱们不提这些事情了,兄长先坐吧。” 张成林从善如流的笑着点了点头,道:“好。” 二人坐回位置上之后,张成林看了一眼他房中的布局,笑道:“这么多年,你的品位依旧如昨。” 闻言,秦毅笑着道:“让张兄见笑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些爱好,怎的也戒不掉。” 他是武将,平生偏爱兵器。除却书房中悬挂的这些,另外还有一间库房储存兵器。 张成林目光掠过这些藏品,品评了一番,又想起一件事来,因道:“是了,今日前来,我倒是还真的有一桩事要同你商议的。” 听得这话,秦毅顿时便笑道:“张兄有事尽管吩咐便是,哪里还需要商议?” “不,这事儿是需要的。” 张成林笑着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复又道:“想必你也知道,我早先的时候收了怀玉为徒弟,不过那只是口头上的,并未做实。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发现你这姑娘在医术一道上是有天分的,若你不介意,我便将人正式收做徒弟了,日后必然也亏待不了她。不过若你不愿意让她涉足这些,倒也无妨,权且当做我没说便是了。” 先前的时候,他只是想着教给秦怀玉一些保命的本事,不被那些个魑魅魍魉阴险小人算计。可是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秦怀玉,且对于她在医术上的见解十分惊艳。 爱才之心人皆有之,再加上张成林这些年收的徒弟,且不说顾明渊是有那样的渊源,宁安又是有亏欠在里面,这二人虽然跟着自己学的时间长,可认真论下来,却是都比不得秦怀玉的。 所以张成林才会起了这个念头。 只是成与不成,却还得看秦毅的想法,毕竟秦怀玉不比寻常人,到底是世家小姐,日后还是要嫁人的。 这般跟着自己一个老头子学东西,父母长辈未必不会担心。 秦毅原本以为是什么事情,见他说的这么郑重自己也跟着郑重了起来,谁知听完却原来是收徒之事,顿时便笑了起来,摆手笑道:“若是旁人的话,我必然是不会放心的。但若是张兄你,我还是信得过的。能跟着你学习医术,也算是这丫头的造化了。” 这话他说的真心实意,毕竟张成林乃是药王谷传人,也是当世的神医了,秦怀玉到底是女子,纵然身上有些功夫,危急时刻却也是不能保命的。然而跟着张成林学习医术就不一样了,这人一身诡谲的东西,他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再者他也有一点私心,若是能够让秦怀玉真的拜师,那么以后张成林必然不会再如之前十多年不见踪影,且自己也能想办法照顾对方。 说到底,当年他才是被连累的那一个。 二人将此事说定,便听得秦毅斟酌着道:“弟这里也还有一件事情相求,如今边疆战事平定,除却必要的防卫之外,我五年以内不会再驻扎边关。所以,张兄若是方便,不如到城北大营助我一臂之力,便是只做军医,也让我心中多些底气。” 先前他便听过秦怀玉说师父住在城外的草庐里,那时他不知张成林就是张子尧,可是现在知道了,便不再想让对方继续住在那等环境里了。 这话说的十分委婉,却不妨碍张成林听出里面真实的意思。这个秦毅,当年也是个心中藏不住事儿的耿直性子,如今倒是学会跟自己拐弯抹角了。 不过是想要帮他,却又怕自己会拒绝,这才找了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只是他却是不会同意的。 因此张成林只是施施然一笑,将茶盏放下,一面挑眉道:“国公爷,你自认识我那日起,便知道我是什么人的。雕梁画栋待得,山野之地也待得。再者说来,难不成那金银玉器堆积出来的地方,就真比草庐好多少么?” 这话,秦毅却是无法反驳。 毕竟就算是他自己,也觉得这京城中的风云诡谲,实在比不得边疆的山高海阔。 只是劝不动张成林,却让他过意不去,因道:“那草庐却不是长久之地,您不如再考虑考虑?” 闻言,张成林豁达一笑,道:“我只你的意思,秦老弟,你对我这一番心意,张某也是铭记于心的。”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先前阴差阳错救了你夫人,也算是咱们之间的缘分。不过此间事了了,我也不会继续待在京中,所以那草庐原本就是一个暂且落脚的地方罢了。待我将这一身本事传给怀玉,就继续之前的生活。这十几年风里雨里,日子倒比先前快活不知几倍呢,你不必担心。” 那时候他虽然知道顾明渊心悦一个姑娘,却是没有想到竟是秦毅的孩子,更没有想到中毒之人会是秦毅的夫人。 虽说这也算是阴差阳错吧,不过到底也算是让他心中没了遗憾。 只是京城……他却是不会待多久的。 第264章 不醉不归! 听得张成林的打算,秦毅还想再劝,却见对方摆了摆手,笑道:“好了,你我都是大男人,何必非拘泥于此事争论不休?” 一句话阻止了他,秦毅也知他的心中拿定主意,再劝不易,只得点头道:“好,那我便不提了。只是今日既然你来了,那咱们需的不醉不归。” 闻言,张成林顿时大笑道:“便是你不说,今日你当我会放过你么?” 他说到这里,就听得门外小厮前来相请,说是饭菜已经备下,请他们去正厅。 张成林当先起身,朗声笑道:“走吧,难得今生还能活着相见,咱们兄弟二人不醉不归!” …… 秦红瑶在听风阁内呆了一会儿便回房去了,她走的时候,宁安还有些依依不舍的,只是脸上表情不过片刻也收敛了起来。 秦怀玉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吩咐丫鬟们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拾起来,便听得下人前来回禀,说是要开宴了。 今日算是家宴,请的又是她的师父,所以秦怀玉自然是要过去的。 她带着宁安到了正厅的时候,秦毅跟张成林已然入座,庄月兰正让下人去取酒,见她进来,便招呼她坐下。 秦怀玉一一请了安,这才笑着坐了下来,宁安随着她坐在下首,垂眸倒是一副乖觉的模样。 饭菜早已上齐,待得将酒端上来之后,秦毅夫妇先给张成林敬了酒,格外郑重道:“府上承蒙大恩,一杯薄酒不足以表秦某的谢意,日后先生若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只消一句话,在所不辞。” 张成林含笑摆手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国公爷夫人快快请坐吧。” 几人寒暄过之后,秦毅又叫秦怀玉站起来,将先前书房之事说了,问道:“方才先生与我商议,你是个学医的好苗子,要再摆一个正式的收徒仪式,你可愿意?” 秦怀玉本就对学医有浓厚的兴趣,如今听得父亲这话哪里会不同意,当下便郑重的给张成林磕了头,认认真真的叫了一声师父:“日后徒儿所思所行若有不对之处,还请您多多教导。” 见秦怀玉郑重的磕头,张成林含笑受了她的礼,接了她的茶,喝了一口,这才放在桌子上,伸出手来将秦怀玉扶了起来,道:“好孩子,坐着吧。” 他说完这句话,又看着秦毅笑道:“你这是想掏干净我浑身的本事啊。” 这话说的闲适随意,一旁的秦毅也是笑的爽朗:“岂敢岂敢,小女才智疏漏,还需张兄多多指教才是。” 寒暄之后,张成林又让宁安给秦毅夫妇见了礼,介绍了自己这个小徒弟。 秦毅先前倒是看了宁安,不过只是匆匆一眼,并没有什么印象,此时再看过去的时候,却是忍不住微微的蹙了蹙眉。 宁安今年十四岁,少年人特有的稚嫩和些微的硬朗混合着,倒是个瞧着俊俏的男儿郎。然而这样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却让他莫名生了几分熟悉感。 怎么说呢,就好像他在哪里见过这个孩子似的,可偏偏又想不起来,这让他忍不住思索。 察觉到秦毅盯着自己的目光,宁安一时有些紧张,秦毅感觉到眼前男孩的局促,不由得摆手笑道:“张兄这徒弟倒是好相貌,瞧着是个稳重踏实的。” 听得他夸赞宁安,张成林眉眼带笑,却是道:“顽劣不堪,一块朽木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只是那眉眼里的得意,却怎么都看不出来哪儿写着不值一提了。 宁安偷偷瞪了一眼张成林,却是没再说话,只是重新坐回了位置。 二人且饮且酌,一时之间,这饭桌上的氛围倒是十分好。 秦怀玉跟宁安一个是女孩一个是小孩儿,所以都在乖乖的吃饭。庄月兰才大病过,自然也不宜饮酒,于是便为孩子们布菜。唯有秦毅跟张成林,谈兴正浓,说说笑笑的倒也十分热闹。 见他二人这般熟稔的态度,庄月兰却是生了几分疑惑来。她虽然不大了解这位张神医的性格,可是对于自家夫君,她还是十分了解的。 他现下的这个态度,根本就不是对待一个陌生人的态度,反倒是有几分旧友相逢的喜悦。 只是眼前之人,她似乎又从未见过,又怎么会是旧友呢? 不过便是有再多的疑惑,这个时候也是不适宜发问的,因此庄月兰只是摁下了心中的疑问,面上带着端庄的笑容,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时不时的照看着孩子们。 等到酒足饭饱之后,众人又坐着寒暄了一会儿,张成林便要起身告辞了。 秦毅挽留他吃晚饭,被张成林摆了摆手笑道:“今日已经叨扰了大半日,再待下去实在不合适,改日吧。” 正好这时有家将前来给秦毅回禀事情,他见实在留不住,便只得让人好生将他们二人送出去了。 自然,走时又让下人将他们准备的礼物装了满满一车,这次却是张成林推辞都推辞不掉的了。 待得人走之后,庄月兰吩咐下人将这里打扫了,又见秦怀玉有些倦怠,不由得温声道:“你回去休息一会儿吧,剩下的事情我来便好。” 秦怀玉的确有些困倦,便也不多说什么,跟庄月兰行了礼之后,便回房间去了。 …… 到了晚间的时候,秦毅方才忙完,回房的时候见庄月兰正在梳妆台前由着丫鬟们拆卸发簪。 他一时起了兴致,走过去将丫鬟们挥退,自己拿了梳子替妻子慢慢的梳发。 这事儿原先也不是没有干过,因此庄月兰见怪不怪,只是从镜子里嗔了他一眼,一面问道:“夫君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自从秦毅接管城北大营之后,皇帝便将一系列的事情都交给了他,事情繁杂且琐碎,且因着他才回京城,这里面又盘根错节的掺杂了许多事情,因此便是如秦毅,也时常觉得头大。 像今日这样临时被叫走的情形,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闻言,秦毅点头道:“已经忙完了,夫人可是久等了?” 第265章 风云人物张子尧 庄月兰温柔的笑了笑,道:“妾身也才处理完家中的事情,并不曾久等,只是夫君辛苦了。” 眼前女子神情温软,倒让秦毅觉得所有的疲惫都散去了,他低下头搂着妻子,轻声道:“不辛苦。” 有她在眼前,哪里还记得那些辛苦。 夫妻二人温存了一会儿,见天色已晚,秦毅便命人端水来洗漱上床了。 先前庄月兰还有几分困倦,现下倒是不困了,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因此等到他将房中蜡烛吹熄之后,便轻声问道:“夫君可是认得今日那个神医?” 他的态度,实在不像是会对一个才认识的人交心的,哪怕这个人救了自己的命。 听得庄月兰的话,秦毅微微一愣,继而又失笑夫人的敏锐,约摸着是自己的态度让她生了疑心了吧。 不过这事儿倒是没什么不可说的,毕竟旁人他信不过,可庄月兰他却是信得过的。 因此他顿了顿,面向庄月兰,轻声道:“嗯,认的。他便是张亦平。” 骤然听得这个名字,庄月兰不由得愣住了,迟疑的问道:“张亦平……是谁?” 这名字她仿佛在哪里听过,可却是与记忆里对不上号,恍惚自己听到这个名字距离已经十分久远了。 见她这态度,秦毅便知为何张子尧为何会这么放心的不做伪装去给庄月兰看诊了,自家妻子果然是个忘事儿的。 他叹了口气,提醒道:“二十年前,京中风云人物张子尧。” 这话一出,庄月兰瞬间瞪大眸子,同时想起了这个名字为何熟悉。 张子尧,字亦平,出身药王谷,货与帝王家。 可是—— “他不是死了么?!” 二十年前,她才嫁到京中不久,与秦毅正是新婚燕尔。虽然对京中的贵妇圈并不是很熟悉,可这并不妨碍那些妇人们将自己所知道的消息以八卦的方式分享给自己。 其中有一桩,便是关于这位张子尧的。 说起来,这位可是一个传奇人物。 当今万岁爷登基的时候年岁尚小,不管是叔父还是兄弟们,都没让他过几天太平日子。早在先帝还在之时,那几个皇子勾心斗角便无所不及,等到今上登基之后,有那心中不甘之人,欺负他年岁小,便联合了几人以清君侧的名义造了反。 这其中佼佼者便是靖王,靖王以阴私手段差点让皇帝遭了毒手,是皇后替他挡了下来。 今上年岁不大,却是个性子果决的,丝毫不顾及天家亲情便将这些人一窝给收拾了,然而皇后当时却是危在旦夕。 宫中太医束手无策,一青年人揭了皇榜自宫外而来,自称是药王谷传人,可解百毒。其后他以一根银针保住了皇后的性命,成为了宫中最年轻的御医案首。 只可惜,皇后到底是个福薄的,不止多年未曾有身孕,好容易一朝怀胎,却为了生下淮安王,而要了自己的命去。 皇后身死,淮安王更是从母胎里带出病根,是个注定活不长的。也是张子尧屡次出手,为他续命。 “我记得十三年前,群臣参奏张子尧,说他是岭南贼子,请皇上判处他死刑。那时他身在岭南,为救将士中了毒,闻听此事毒发身亡……” 庄月兰说这话时,还带着不可置信与惋惜。 十三年前的事情她之所以清楚,是因为秦毅也是当时被派去岭南打仗的其中之一。 那时岭南送过来的公主祸害后宫,皇帝怒斩此女,却引得岭南攻打西楚边境。 因岭南那边擅长蛊毒,指使将士们折损了好几个,就连秦毅也在那时受了伤。若不是张子尧跟一个奇女子在危急时刻出现,不但解了毒,还破了那些瘴气林,西楚根本不会逼得岭南连最后一点平原之地都放弃。 岭南人躲入深山老林,秦毅班师回朝,原本一切都十分顺利,谁知却在途中,接到了密信。 有人参奏那张子尧身上有一半的岭南血统,其后又有人将证据送到了皇帝案头,口口声声此人居心叵测。 今上原本不信,奈何这铁证如山摆在了案头,由不得他不去查证。便是这样查下去,竟然查到此人是岭南派遣过来的卧底! 这一下,皇帝也动了怒,着人将张子尧带回来审问,然而他们并没有带回去人,只带回去了他的死讯。 原来那张子尧为救军中将士,自己反复试毒,身体已然是病体沉珂,在听得自己被诬陷的消息之后,更是气急攻心,一口毒血在胸口,竟然一命归西了! 其后又因着将士们的屡次上奏,皇帝这才将此事放下,并且不准人再提及了。 谁知这事儿却并没有完,原本以为被揭过去的事情,竟然在这之后,京中又接连出了几桩大案,条条框框都指向了张子尧。 这一下,朝臣们便都齐齐的炸了锅,纷纷表示这件事绝对与张子尧脱不开关系,并且觉得他要么是诈死,要么便是他的那些余党们得知他的死讯来报复。 一时之间,朝中闹得血雨腥风,那时秦毅还据理力争,为了张子尧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秦毅显然也想起了这些往事,因此听到庄月兰的话之后,不由得长叹一口气,道:“我那时也有些心灰意冷,好友死不瞑目,我却连他的清白都挣不回来……” “可是,他怎么会变成张成林的?” 听得庄月兰询问,秦毅摇了摇头,道:“此事我并未详细问过,不过他既然活着,总归是个好结果。” 只是让他心中唯一遗憾和愧疚的,却是他到现在都没有查出来,当年究竟是谁在背后试图将张子尧置于死地。 还有那个岭南血统,到底是真是假。 时至今日,这些事情便是再追问也没有了意义,这也是今日他为什么没有问张子尧的原因。 既然他说自己只是张成林,那便权且当做张子尧已经死了吧。反正不管当年事情真相究竟如何,也不管他是张成林还是张子尧,当年为了他们只身入岭南,不顾危险挽救了上万将士的人,这一份恩情,足够他记一辈子的! 第266章 岭南旧事 听得秦毅这话,庄月兰也不由得点头道:“虽说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不过他尚在人世,实在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夫君这么多年的心结,也可以放下来一个了。 念及此,庄月兰也明白自己为何认不出那人是谁,她跟张子尧从未见过,夫君出征岭南一年有余,回来的时候意志消沉,其后便是四处奔走。她是在对方“死”之后,才知道夫君在岭南得了这么一个挚交好友的。 秦毅长叹一口气,道:“嗯,这也算是唯一庆幸的吧。” 幸好,不必黄泉路上再相遇,实在是一桩幸事。 毕竟十三年前,他们朝夕相对,也曾一同抗敌,也曾把酒言欢,更曾一同祭奠那些死去的同袍…… 秦毅才想到这里,却突然坐直了身子,低低的叫了一声。 庄月兰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夫君怎么了?” 秦毅却充耳不闻,只是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低声道:“我想起来了!” 就在方才,他终于想起了自己先前的熟悉感为何而来了。 那个素不相识的小男孩宁安,与他曾经的一个下属生的简直是五六分相像! 那时岭南虽然是一个小国,可因着擅长毒物,因此十分难打,十三年前参与打仗的将士里面,但凡被岭南人抓住之后,便会将人放干血倒挂在城门之上示威,前前后后,血流成河。 而他的那个下属,也在这其中。那是姓阳,名叫阳淼,性格忠诚老实,平素常提及的便是出征之前才得了一个大胖小子,喝多了之后常提起自己的娇妻爱子,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等到得胜回朝,先替儿子把满月酒补上,请在座的诸位都一同前去喝酒热闹。 然而他却死在了那一场战事之中。 被悬在城门口的不止他一个,个个都令西楚的将士们愤恨不已,便是在这种情绪之下,在张子尧终于破了岭南的蛊毒瘴气,他率人攻打下岭南之后,那些将士们做了一件事。 屠城。 城门黄土鲜血未散,又覆上新的河流。 那之后,便是西楚得胜回朝,张子尧被诬陷身死,接连而来的,便是让秦毅焦头烂额的屠杀事件。 那些被悬挂在城门口的干尸被运回了京城中好生安葬,然而不过半月时日,却都被掘坟挖尸,而他们的家人,都在一夜之间被屠杀了满门! 这件事到现在都是一个悬案,朝中自始至终都没有查出来真凶是谁,但是在当时,却被归结到了张子尧的身上,就连秦毅,都被连累贬谪。 而秦毅之所以突然想起来这件事,是因为那时候,他带人清点阳淼府上的时候,并未找到阳淼心心念念的大胖儿子。 当时他疑心这孩子是不是命好被救出去,便派人多方打听,更是出了悬赏公告。可不但没有人抱着婴孩过去找他们,甚至于连一点消息都没找到过。 就像是这个孩子凭空消失了一样,既没有被屠杀,也没有被救走。 接连寻找了数月之后,秦毅终于放弃了,毕竟按照时间来算,一个不足一岁的小婴儿,这么长时间都找不到,只有一种可能。 那便是死了。 可是今日一见,这孩子只怕就是当初那个…… 可如果那孩子就是阳家的孩子,那当时是张之尧将人救走的么? 这个念头一出,秦毅便不由得摇了摇头。 不,不可能。 且不说张子尧当时还在岭南,就算是真的有办法脱困,他那时中毒并不是假的,根本没有心力回到京城,更遑论是再救走一个小婴儿了。 可若非如此,当时到底是谁救走了这个孩子,他又是怎么到了张子尧身边的呢? 一连串的疑问,让秦毅的眉头锁的更紧了。 时隔十三年,这些迷雾非但没有拨云见日,反而越发的浓厚,让他困在其中,想要追寻真相,却只觉得前路险阻。 见秦毅这模样,庄月兰不由得伸出手来,抚平他的眉头道:“夫君莫要着急,凡事都有因果,若是想不通的,慢慢调查便是。” 多年夫妻,她虽然不知道秦毅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却也知道他此时必然处在了一个困境当中。 秦毅虽然心中被迷雾所困堵,但也知道此事并非那么容易查清楚的,再者妻子还在身边,他不愿意让妻子跟着为自己担心。 念及此,秦毅深吸一口气,笑道:“嗯,不想了,到底是一桩无头案,慢慢往下捋思绪吧。” 这话也并非全然是为了宽庄月兰的心,毕竟张子尧现在还活着,虽然化名为了张成林,可只要人还在,别的就都好说。 再者,人活着,总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他有这个耐心。 …… 夜里的时候下了一场春雨,早起之时丫鬟推窗,秦怀玉便骤然打了个哆嗦。 这个时节,天气到底还是凉了些。 不过这一股冷风中混合着松柏的清香,倒是让她清醒了不少。 正在此时,锦诗从门外走进,轻声回禀道:“小姐,淮安王着人送来的信。” 闻言,秦怀玉一愣,诧异的问道:“淮安王?” 她一面说着,一面接过信纸,打开之时,连手指都多了几分颤抖,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有点激动。 待得打开之后,上面苍劲有力的字体瞬间跳在眼前,寥寥数语,却是约她出去游湖。 这个时节,游湖却是有些冷了,现下河岸上的浅草还未遮住脚面,杨柳的枝丫也没染上翠绿,一看就是托词。 不过秦怀玉倒是有些好奇,想知道这人破天荒的邀请自己到底所为何事。 原本她是打算吃完饭去铺子里走一遭的,因着这件事,便临时改了行程,吃完饭之后让丫鬟收拾妥当,便去了湖面。 谁知道去了才知道,这人竟然当真是邀请自己游湖。 “春光正好,景色宜人,请你来手谈一局,却是有些唐突了。” 听得顾明渊这话,秦怀玉说不出心里是失落还是别的,面上倒是笑道:“王爷如此雅兴,臣女必然奉陪。” 闻言,顾明渊面上含笑,看着她温声道:“你喊我什么?” 第267章 可有意中人? 正是上午,细碎日光洒落湖面,男子站在船头,目光竟比那日光还要炙热几分。 骤然触及到了这样的目光,秦怀玉的心狠狠地一跳,顿时想起了先前他的话,不由得呐呐道:“长清。” 这两个字从她的口中说出,莫名让顾明渊的心情愉悦了不少。 他低低的笑了一声,满意的看到眼前女子的脸带出几分暖色,好心的放过了她:“走,咱们进去吧。” 说完这话,他负手当先走了进去。 倒是秦怀玉,拍了拍有些热的脸颊,不由得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当真是男色惑人。 平心而论,她对顾明渊最初的感觉是君子端方,然而越接触下来,她就越发现这人不自觉的有些妖孽。 比如方才那低低的一笑,便让她的心如同被火烧过一样的滚烫。 最可气的是这人分明不是故意的,可偏偏就是这样的无心之举,才更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念及此,秦怀玉又不由得叹了口气,亏得她对自己有自知之明,知道这辈子都不愿意嫁人,更不想再涉猎男女之情,所以才能保持初心。 只是……此时的她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些事情,只是她以为罢了。 这船舱内空间不大,摆了桌椅之外,窗户处还放置了一架古琴,旁边摆放了一盆绿植,瞧着倒是多了几分生机盎然。 正与这春日光景不谋而合。 那桌子上已经摆上了棋盘,上面有一盘残局,显然是主人在等她的时候太过无聊,自己摆着玩的。 秦怀玉瞧着他这布局有趣,也不打乱棋局,顺手抄起一颗白子放在某处,施施然笑道:“王爷怎的想起来摆残局了?” 见她一子置之死地破了这个局面,顾明渊脸上笑意加重,道:“不过闲来无事罢了,继续这一盘?” 得了她的应承,顾明渊顺势坐下,二人就着这一盘棋下了起来。 角落里的熏香袅袅升腾而上,旁边的红泥小火炉上烧着水,轻微的沸腾声混合着清脆的棋子声,让这室内越发的温馨而祥和。 不过很快,秦怀玉就发现今日的顾明渊有些心不在焉。 往日里他的棋风中正,却是擅长以心理战来围攻人,最后一举歼灭。可是今日,竟然在大意之下连连让了自己好几个子了。 待得这一盘残局下完之后,棋盘上早已被杀的溃不成军。 顾明渊脸上笑意不变,抄起一旁的水壶,沏了一壶茶,递给秦怀玉,一面笑道:“大意失荆州,怀玉见谅。” 秦怀玉从他手中接过茶水喝了一口,这才笑着问道:“长清今日有心事?” 虽说她到现在还觉得念出这个名字有些脸红,但是见对方都十分淡然的模样,便也没好意思继续喊他王爷。 殊不知在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顾明渊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将自己的一片心意全部托出,又是用多么强的定力,才没有将眼前的女子给拥入怀中的。 他轻咳了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心情,待得平缓一些的时候,方才道:“你方才说什么?” 只听得她叫自己的名字,便让他花了大力气去平复,是以根本没留意到对方问的是什么。 秦怀玉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只以为是他走神,便又问了一遍。 这一次,顾明渊倒是听明白了。 他诧异于对方的敏锐,却又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事实上,今日他将秦怀玉约出来,是有目的而为的。 那日宁安说完秦家给秦怀玉相看之事,顾明渊便将此事放在了心里,他原本以为宁安怕是在诈自己,谁知这一查,竟然发现这是真的! 不止如此,他还发现秦家相看的似乎有些着急,那些世家里面优秀的男子都被筛选了一遍,看起来是有意今年必然要让秦怀玉出嫁的。 其实这事儿想一想他也不奇怪,毕竟秦怀玉今年都十六了,寻常人家的姑娘,这个时候早已出嫁,唯有秦怀玉因着秦毅这三年在战场,所以才耽误了下来。 但到底是秦家的姑娘,哪里会愁嫁,所以这一番相看下来,倒是真的有几家不错的入了秦家的眼。 而这个认知更是让顾明渊心中大起大落。 平心而论,若是以他前些年的想法,原本是要压抑这一份感情,看着秦怀玉顺顺利利的嫁人生子的。可是这些时日接触下来,那一份坚定的心思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破,时至今日,若是让他放任秦怀玉去嫁人,那么自己这一关都过不去。 对于秦怀玉,他已然起了占有之心,再看不得他嫁人。 可他又知道自己这个念头太过于自私,所以才有了今日将他约出来的举措。 他只是……想最后确认一次。 “唔,倒也没什么,只是听到一些风声,知晓你要嫁人了,日后怕是不能再如此随心所欲的与你手谈了。” 他说到这里,又状似随意的问道:“本王瞧着你府上倒是很着急,可是你有意中人了?” 顾明渊面上带着风轻云淡的笑容,眸子里还有几分探究,却唯独不见情谊,因为那些见不得人的念头,都被他牢牢地压制在了心中。 只这一次。 若是她今日吐露心声,说自己有意中人的话,那他从此以后就将自己的想法死死摁杀,退到原先的位置,让她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嫁人生子,一声顺遂。 否则…… 然而秦怀玉却给了他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长清这是在何处道听途说的?” 秦怀玉只诧异了一瞬,便失笑道:“您怕是听错了,家中是在相看亲事不假,不过那是给我哥哥看的。” 大抵是这些时日媒婆来往的太过频繁,才让顾明渊听到了错误的消息吧。 听得这话,顾明渊指节微动,继而笑问道:“那你呢,府上也有说亲的人了吧,若是有合意的,说出来本王替你掌掌眼。” 若是没有合意的,本王也可以。 只是这话,他靠着意志力压制了下去。 秦怀玉却没有听出他的未尽之语,听得他这话,却是突然有了倾诉的念头,因正色道:“多谢王爷好意,不过我这辈子是不会嫁人的,我只想承欢膝下,侍奉父母。” 第268章 有事求你 这话她曾经跟庄月兰说过,然而母亲却只以为那是她撒娇的话。 事实上,因着上辈子跟顾明珏那一段,她这辈子除了复仇,就只想弥补对父母的亏欠。至于情爱之事,前世里被伤的还不够么,今生她实在不想再来一次了。 顾明渊起初也以为这是推辞,可在看到她眼中的正色之后,却突然意识到,这姑娘说的是真的。 也许这话,她是头一次跟亲人以外的人说,至于为什么是自己,顾明渊并不想深究,却突然有了一种被信任的感觉。 他的心头一暖,因着这话,也因着她的态度。 只是与此同时,那些藏在暗中的想法却又开始冒头且压制不住。 “不过,您怎么突然想起来问我这些了?” 秦怀玉说完这话之后,见他不说话,便有些后悔,因随便找话题问道。 听得这话,顾明渊心中那些零碎的念头瞬间散开,不过却也因此抓住了一条线,虽然,那一条线有些卑鄙,并非君子所为。 但他却依然想要试一试。 因此在听到秦怀玉问自己之后,顾明渊直起了身子,正视着秦怀玉道:“其实……本王有一桩要紧事有求于你。” 骤然听得这话,秦怀玉一时有些发愣,下意识的问道:“王爷怎么了?” “唔。” 这话一旦出了口,顾明渊便觉得所有的话都自然而然的出口了:“实不相瞒,本王现在遇到了**烦,想要请你帮我,所以——先前你所说的那个条件,还作数么?” 这话一出,秦怀玉越发觉得他口中所谓的麻烦必然十分严重,也顾不得深思,接口问道:“自然算数的,到底怎么了,可严重么,需要我做什么?” 眼前丫头的关心不是作伪,这让顾明渊的心里受用了几分,面上则是蹙眉,叹了口气道:“这个麻烦,来源于父皇。” 听得这话,秦怀玉越发紧张了起来,圣上对于顾明渊的宠爱,她是心知肚明的,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才诧异,到底是什么事情,能将顾明渊逼迫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心中暗笑,又自我唾弃了一番,自己竟然有一日也会这么的无耻。 不过话已出口,这一口锅,便暂时让父皇背着吧。 顾明渊在心中默念了一句,顿了顿,方才继续道:“其实有件事情,想必我不说,你也是清楚的。我的身体一直都不大好,确切的来说,已然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了……” 在听他开口的时候,秦怀玉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待得听到后面的话,神情更是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见她双手紧握成拳,眸光里皆是担心的模样,顾明渊却是话锋一转,道:“你说,我已然是这样的病体残躯,又何必去拖累旁人呢?这便是我为何这么多年都不肯成亲的原因,毕竟连累一个才嫁过来不久的姑娘守寡,实在是于心难安。” 这话秦怀玉听得难受,忍不住道:“难道师父也没有办法吗?” 听得这话,顾明渊笑着摇了摇头,道:“他这些年,已经尽力了。” 只是后面的话却是有两种意思的,到底是已经尽力将他治好了,还是尽力却无可奈何。 秦怀玉却是自动的理解成了第二种意思,忍不住揪心道:“您别灰心,总有办法的。” “嗯。” 顾明渊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道:“只是我所说的麻烦,便来源于此。”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才继续道:“你也知本王如今年岁大了,父皇起先还不着急,如今却是铁了心要为我指婚。只我这一副苟延残喘的身体,实在是不愿意成亲。今日听你这番话,我倒是有个主意,你可愿帮我缔结一份婚约如何?” 秦怀玉起先有些懵,待得听完他这话,又觉得如遭雷劈,失声道:“缔结婚约?” 一颗心跳的如同擂鼓,与此同时秦怀玉又觉得这实在太过荒唐。 然而还不等她说出反对的话,就听得顾明渊道:“你先别着急,本王并非是要唐突你。我知你不愿意成婚,我也不愿意连累人,倒不如我们就此缔结婚约,但也只到婚约。女子出嫁总归要一两年,说不定到时候婚期未至,本王就先死了呢。” 他这话才出,就见秦怀玉皱眉打断了他的话:“呸呸呸,王爷可不能胡说,什么死不死的,您还得长命百岁呢!” 这是在亲人以外,为数不多对她抱有善意,且让她觉得亏欠良多的人,哪怕是张成林没有办法,秦怀玉也要想尽招数替他续命,绝对不能看着他就这么死了! 见秦怀玉这模样,顾明渊越发觉得心中温暖不已,不过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只是继续道:“你且听本王说完,我知这个想法有些自私,只是若父皇旨意一下,那便再无更改。我不愿意连累旁人,你也不愿意再嫁,不如我们各取所需,以此堵上父母的嘴。只是却要委屈了你——哪怕本王死了,你也嫁不得旁人,因我而背上一个不好的名声,我于心难安。” 顾明渊知自己这个想法有些自私甚至过分,可与之相比,他更怕吓走身边的小姑娘。在他眼里,她实在是太小了,如今又生了这等想法,更需要徐徐图之,才能将之纳入自己的范围内。 可是在此之前,他需要确保她是自己的,哪怕空有一个名分,也不会让她再嫁给别人。 这一生,她都得是他的。 这样阴暗的想法,秦怀玉是不知道的。 只是在听完顾明渊的话之后,不由得有些心动。 且不论别的,单说与他定下婚约之后,哪怕只有这个名头,她也必然不能再嫁给旁人了,就连顾明珏,也休想再染指自己半分。 至于名声,上辈子她倒是落得一个好名声,可到最后呢?只消旁人三言两语的诋毁,她便落得身败名裂。 这辈子她不在乎什么名声了,只要大仇得报亲人安康,她还有什么所图的? 只是…… 第269章 我答应你! “王爷,这样合适么?” 她问的郑重,也没有再叫他的名字,这让顾明渊感受到了对方的不安和纠结。 顾明渊低低一笑,声音里却是带着几分落寞:“本王如今能相信的,只有你了。” 便是这一句话,让秦怀玉再无其他的念头,唯有脑海中的血液冲了上来,那种被信任的感觉让她重重的点了头,道:“我答应你!” …… 等到秦怀玉晕晕乎乎的上了马车,才恍然的反应过来自己先前到底应承下了什么事情。 车辚辚滚过街道,窗帘遮住了外面的风景,却有那丝丝缕缕人间烟火的气息顺着缝隙钻了进来。 秦怀玉靠在马车上,手里捏着一块点心,却是怎么都吃不下去。 锦诗见她这模样,不由得担心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从方才上了马车之后,秦怀玉便是这一副表情,瞧着倒像是晴天霹雳似的模样,莫不是出了什么十分严重的事情么? 然而秦怀玉只是摇了摇头,复又叹了口气,捏着眉心道:“无妨。” 只是那声音里,到底带出几分有气无力来。 面对丫鬟担忧疑惑的模样,秦怀玉怎么都说不出解释的话来。 也是,要她怎么说,难不成直接说,自己方才一个冲动,把自己许出去了? 这也太不像话了! 说起来也是她方才糊涂了,竟然就那么一时冲动的答应了下来。可到现在上了马车,她才后知后觉的回过了一点点的味儿来。 不对啊。 且不说顾明渊为何不去求他父皇直接不成亲反而来找自己帮忙,单说他的目的原本就是怕自己某一日突然死掉,让自己的王妃守寡,于心不忍之下才找了自己来假成亲。 可问题是她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就不会让他死的啊! 哪怕是想尽一切办法,她都会留住对方的命的。 然而最大的问题就由此而生,婚约总归是会有约定成亲时日的,她如今应承了下来,那若是到了那一日顾明渊还完好的存在这世上,她岂不是要依诺嫁过去? 说好的不成亲呢? 秦怀玉顿时觉得慌了。 那一瞬间,秦怀玉有了想要回去反悔的念头,可是等到马车都到了淮安王府,她都没有让车夫掉头。 究竟是为什么,秦怀玉自己都没有细思过。 …… 翌日下朝的时候,顾明渊照常被大太监叫住了:“王爷留步,皇上请您去御书房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告。” 顾明渊的脚步一顿,看着已经远去的秦毅,到底是点头道:“好,本王这就过去。” 他原本是打算先去一趟镇国公府,跟秦毅提一提自己结亲的意思呢。既然现下父皇有要紧事,那改日也是可以的。 谁知等去了御书房之后,才见此时的皇帝已经换上了常服,神态怡然,哪里有半分要紧事的样子? 顾明渊心中狐疑,上前先行了礼,这才问道:“不知父皇找儿臣过来,所为何事?” 皇帝今年已经四十多岁,饶是保养得宜,脸上也生了皱纹,听得顾明渊的话,他起了几分笑意,表情倒是格外的和煦。 “没事就不能找你来了?” 闻言,顾明渊微微一笑,道:“儿臣不敢,父皇传召,儿臣自然是乐意之极的。” 因着皇后的早死,所以对于这个儿子,皇帝是格外愧疚且疼爱的,见他这模样,皇帝笑容越发重了几分,招手让他过去,一面说道:“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自己可有什么打算么?” 这话一出,顾明渊便知皇帝是什么意思了。 自从自己成年之后,每隔上一段时日,皇帝都要变着花样问一问自己。早先还是直接指婚,在后来他拒绝了几次之后,就变成了这种模样了。 此时听得皇帝的话,顾明渊叹了口气,道:“父皇,儿臣的身体您是知道的……” “混账话!” 皇帝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这是推辞,太医院哪回查你身体的时候,都没见有什么异常。不过是虚弱一些罢了,这是你不成亲的理由么?” 他一向不舍得说顾明渊重话,这次也是一样,才说了几句,看着顾明渊跟皇后那一张格外相似的脸,又忍不住先软和了语气道:“朕不是逼你,你若是不乐意,哪怕不愿意娶妻,先指几个侧妃也是成的,再不济,府上有个伺候的人也是好的,这样孤身一人单着,是什么道理?” 听得皇帝这话,顾明渊不由得叹了口气。从过了年开始,便是皇帝不说,顾明渊也知道他着急了。 毕竟那些皇子里面,除了下面两个小的,就算是没有子嗣也都成家立业了,唯有他一个人不娶妻纳妾,连个通房都没有,皇帝不急才怪呢。 再加上有些人在皇帝面前暗示过些什么,便导致皇帝的态度越发强硬了。 此时他好话歹话都说了,见顾明渊叹气不语,便又皱眉道:“这样吧,朕也不逼你,既然你不想成亲,那便先指几个宫人回去伺候,这样总成吧?” 不然儿子这么大年纪,却连个人都没有,岂不是太孤单了? 再者说了,他虽然没开荤,可一旦通晓了人事,难保不会就愿意成亲了呢。 皇帝心中打的算盘极好,谁知却再一次的被顾明渊拒绝了。 “父皇,请恕儿臣无法从命。” 见他拒绝,皇帝想要发火,却听得顾明渊继续道:“因为,儿臣心中有了一个意中人。” 听得这话,皇帝的火气还没出来,脸上就先带出了笑容,饶有兴致的问道:“哦?是哪家姑娘,今年多大了,相貌如何?唔,你看上的必然差不了,跟朕说说,朕下旨给你们赐婚啊!” 分明先前还是火气满满呢,这又成了一脸八卦的模样,顾明渊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叹。再看皇帝竟然要宣宫人进来写圣旨,连忙拦住他道:“父皇,您先别着急,听儿臣说完啊。” 见状,皇帝哼了一声,挥退了宫人,抱怨道:“朕能不急么,你都多大了!朕跟你这样大的时候,你都会喊父皇了!” 第270章 是谁家姑娘? 他说到这儿,又觉得心头一梗,难免想起了皇后,她这辈子都没听到顾明渊喊一声母后呢…… 念及此,皇帝心中有些黯然,继而挥了挥手,道:“你与朕说说,是谁家姑娘啊。” 顾明渊心知这些事情他迟早要知道,便也不瞒着,眼带笑意道:“是镇国公的嫡出大小姐,闺名唤作怀玉的。” “哦,秦毅府上的丫头啊,那必然是个品性不错的。” 皇帝十分爱重秦毅,自然对他府上的事情也知道一些,得知是秦毅心头的那个宝贝疙瘩,便不由得挑眉笑道:“那个大老粗,平素里三句话不离他闺女,你倒是好眼光,挑了他心头的宝贝了。” 他说到这儿,又好奇的问道:“是了,你们到哪一步了?秦毅可知道此事?” 闻言,顾明渊连忙摆手,有些郝然道:“说出来不怕父皇笑话,其实只是儿臣单方面慕艾,跟秦小姐也只是数面之缘。不过儿臣心悦于她,此生非她不可。” 这话一出,皇帝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就主意正,但是又是个淡薄的性子,自幼就没见他对什么东西上过心。这也是为什么对于他的婚事,皇帝十分着急的缘故了,因为他担心自己这个儿子说不定哪天就看穿红尘出家当和尚去了。 谁知这一朝开了窍,竟然还跟自己说出了非卿不娶的话来。 他现在对秦家那个丫头是越来月感兴趣了。 想到这儿,皇帝又想到一个问题,带出几分调侃的问道:“所以,你到现在连对方的心意还不知道?” 这话说的太过直白且戳心,顾明渊有心反驳,却想着秦怀玉的名节,只得认了下来:“儿臣相信精诚所至,且今日本就是想要过府一叙的。” 听得这话,皇帝再也忍不住放声笑了出来,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他儿子手足无措的这一面,实在是太有趣了。 不过么。 “你等着,朕这就下旨给你们赐婚,有朕作保,就不信秦毅不同意。” 他跟秦毅还曾拜过同一个师父,本就比旁的大臣来的亲近一些,所以说起他的时候,便随意的多。 且里面还有几分得意,当初他就说等到儿子大了娶他闺女,结果这个大老粗还不肯,说什么不让女儿嫁入皇家。现在怎么着,他儿子相中了,不嫁也得嫁! 谁知却被顾明渊给拦了下来:“父皇,您别听风就是雨的,这样唐突指婚不合适。” 他满脸无奈,带着几分执拗道:“儿臣告诉您,就是想让您知晓我的心意罢了。至于赐婚圣旨,您且放心,会有那么一日的,只是不是今日。” 等到秦怀玉的父母兄长都认可了自己,他才会过来请父皇下旨。虽然他骗秦怀玉说这只是一个交易,可其实在他心里,自己是正正经经娶妻的。 所谓交易不过是想要在外人面前烙印上自己的名字,让别人触碰不得,而他自己,也能够光明正大追妻罢了。 所以,他必然要一个心甘情愿,而不是被逼不已。 不管是她,还是她的家人,他都会让他们满意的。 听得顾明渊这话,皇帝只是一愣,便明白了他意思。可于此同时,又不由得心中叹息。 “好,朕等着你来讨要圣旨。” 得了皇帝的应承,顾明渊这才放松下来,脸上的笑容也闲适了许多。 “这两日见您脸色不大好,太医可用药了?” 闻言,皇帝摆手笑道:“嗯,已经用过了,不过也是**病了,总是见不得好,倒也坏不到哪里去。” 听得这话,顾明渊点头道:“那药方儿臣也看过,倒是妥当的,您也需的日日吃着才见效。” 因着张成林的特殊身份,所以皇帝只知道顾明渊拜了一个绝世的神医,却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再加上张成林死去多年,皇帝也没有怀疑过什么。 此时听得他这么说,不由得笑道:“放心好了,朕自有分寸。” 父子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听得有宫人回禀事情,顾明渊这才起身告退了。 等到顾明渊走了之后,皇帝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不见,脸上的笑容这才彻底的消失不见。 他曾经很多次想过,儿子这般淡漠到底随了谁,既不像自己也不像皇后,冰山一样的性子,曾经皇帝最担心的事情,便是这个儿子哪天突然剃了头发告诉自己从此脱离红尘了。 谁知今日他才发现,原来儿子并不是淡漠,只是有些人还没有到被放在心上的地步罢了。 说起来,他的确不像自己,因为这个性格,简直跟当年的皇后一模一样。 将人放在心里的时候,总是事事妥帖。 可惜啊…… 他当年怎么就辜负了那一片心意了呢? 内侍监在外面等了许久也不见皇帝传唤,便大了胆子进来又回禀了一次:“皇上,钟大人求见。” 皇帝这才回过神来,抹了一把脸,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那些脆弱的情绪仿佛从未存在过,眼前依旧是那个冷心冷情的帝王。 …… 暮色四合,府上宫灯次第点亮,随风飘摇。 室内站着一道黑影,垂首正在回禀消息:“殿下,宫中传来的消息便是这些了。” “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男人坐在桌案前,光影明灭之间,他的脸庞也带着浓重的阴霾。 见他这模样,那暗卫恭声应了一句,顿了顿,到底是又加了一句:“殿下,出来之前,娘娘派人说想您了,请您得了空去她那里坐一坐。” 听得这话,男人眉眼凌厉,沉声道:“本宫的事情,何时轮到你来置喙了?” 这话一出,那暗卫瞬间低下头,应道:“是奴才越矩了。” “滚出去。” 那声音更添冷厉和不耐烦。 待得暗卫离开之后,男人方才往后靠了靠,那张脸也完全展现了出来,眉眼生的极好,剑眉狭长,只是一双眸子却带着冷意和阴毒。 正是六皇子顾明珏。 第271章 秦怀玉! 他伸出手来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眼中阴鹜不已,张了张口,默默地念了三个字:“秦怀玉!” 方才暗卫前来回禀,说今日皇帝留淮安王商议要事,他还以为是何等大事,谁知不过是要给顾明渊说亲。 可若只是如此倒还罢了,谁知那顾明渊竟然说是有了心上人! 因着他的心腹只是在御书房外伺候的,所以听得不大真切,好在那人会唇语,这才串联出一个事实,原来他的心上人居然是秦毅的嫡女秦怀玉! 而他的好父皇,在知道之后非但没有猜忌顾明渊,反而还十分高兴的要指婚。 顾明珏怎么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那顾明渊在皇帝这里已经得到太多偏爱了,若是再让他得了秦毅的势力,这个皇位就真的要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他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念及此,顾明珏眉头一皱,突然想起了被自己忽略的另外一件事情,冲着外面连喊了好几声:“苗青!” 不多时,便有一个孔武有力的壮汉走进来,恭声道:“殿下有什么吩咐?” 顾明珏蹙眉问道:“秦家二小姐这些时日可有送来书信么?” 这段时间他被各种事情缠身,先是被莫名其妙的事情针对,导致差点败露自己在江南的势力,其后又有几个工部的下属被状告有贪墨之事,接连出事的都是他的人,让他焦头烂额。 若不是今夜暗卫前来回禀,他都险些忘记,自己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跟秦红鸢联系过了! 要是在先前,他是绝对不会忘记这位红颜知己的,偏偏这段时间出的事情让他一个头两个大,这才忽略了这些。 可是秦红鸢竟然也没有联系自己,难不成这是觉得得了他的宠,就开始恃宠生娇了? “回主子,不曾。” 苗青简洁的回话,更让顾明珏生出几分不受控制的感觉来,沉声道:“你去派人给她传书信,让她去老地方等本宫。” “是。” 待得那苗青出去之后,顾明珏这才觉得胸口的郁气舒服了一些。 好在他在镇国公府还有一颗棋子呢,有秦红鸢在,就没到最糟糕的地步。 因着年里的事情,他现在对秦怀玉已然是势在必得。就算是得不到,他也得毁了这个姑娘。他才不相信顾明渊所说的什么情爱,不过是为了秦毅背后的燕林军罢了。 他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顾明渊想要得到秦毅的势力,做梦去吧! 然而顾明珏信誓旦旦的想好了要如何指使秦红鸢去做事情,却怎么都没有想到,秦红鸢根本就没有出现。 翌日,顾明珏从下了朝之后,足足等到了月上中天,都没有等来秦红鸢。而在他气急败坏的叫来苗青的时候,才得知苗青前一日传信只是送到了镇国公府的内应手中,根本就没有拿到回信。 以往这种情况不是没有过,但是每次秦红鸢都会直接前来,所以苗青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谁知这一次,对方竟然真的敢放顾明珏的鸽子! 顾明珏暴怒了许久,方才拧眉思索,摆手道:“你先出去吧。” 他需的自己好好儿想一想,毕竟秦红鸢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难不成,她这是要背叛自己了? 苗青见主子这模样,心中有些打颤,出去之后,则是去联系了送信之人。殿下现在在气头上,虽然没有吩咐,可是苗青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事情,他得去将此事调查清楚,以备主子询问的时候。 果不其然,第二日顾明珏睡起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吩咐苗青去查秦红鸢最近的异常。 听得顾明珏的话,苗青顿时恭声回道:“回殿下,昨夜里奴才已经着人去查了,说是秦府的二小姐病了,见不得人,所以才没有出来。” 他昨儿问的镇国公府的内应,那人说话吞吞吐吐的,似乎秦红鸢还是什么了不得的病,怕是会过了人的,已经被关起来许久了。 闻言,顾明珏微微一愣,问道:“此事可当真?” “回殿下,千真万确,奴才确认过的,昨日里也是奴才心急没有问清楚,并不知道那位秦家二小姐生病,这才害的您白跑一趟。” 听得苗青这话,顾明珏点了点头,心中的郁色倒是散去了一些,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好好儿养着吧。” 只要知道秦红鸢不是故意不来见自己的,那他心里就舒服了。 不过秦怀玉的事情,怕是就不能指望她了,自己需的从其他途经下手,绝对不能让秦怀玉顺顺利利的嫁给顾明渊! …… 先前庄月兰生辰的时候,与展家的相看便十分满意,这之后双方又接触了几次,终于将此事给敲定了下来。 因着秦怀桑年纪不小了,再加上展家小姐的年岁也到了花期,因此两家商议之后,便正式的合了八字,商议小定了。 府上一片喜气洋洋,庄月兰这些时日忙碌不已,便将府上的琐碎事情交给了刘月娘,让秦怀玉好生跟着婶婶学习持家。 对此秦怀玉自然一点意见都没有,她如今对家里的事情已经格外上手了,有不大明白的便跟刘月娘二人商议着来,倒也还算是和乐。 就连秦红瑶,也被揪着过来一块学管家了。 她才刚满了14,正是贪玩的年纪,被母亲压着原本是不乐意的,可见大姐姐又把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心中羡慕不已,便也跟着耐下性子跟着学了起来。 见状,刘月娘倒是意外之喜,连连跟秦怀玉道谢:“多亏了有你,才镇得住这一个小祖宗,天可怜见的,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个混世魔王做正经事儿呢。” 闻言,秦怀玉不由得笑道:“二婶实在是多虑了,瑶儿是个聪慧的,原先虽然顽皮些,却也只是因为年纪小,如今大了,自然就知道为您分忧了。” 她其实知道刘月娘为什么着急要让秦红瑶学习这些,按照西楚的风俗,女孩儿家过了十三岁就可以开始说亲了。如今秦毅得胜归来,秦宣也越发如鱼得水,说亲的人便一波波的上了门来。 第272章 以防万一 能入秦毅眼的到底是不多,可是到了秦宣这里,就算是高攀的好亲事了。 原本刘月娘也是不急的,女儿到现在都是一个小孩儿心性,她巴不得将女儿留在身边多照看一段时日呢。奈何现在却是有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前几日她才听到了一些风声,秦宣怕是要外放的。 按理来说,秦宣跟自己相看两厌,未必就会带着她们母子过去,可凡事都有一个万一。 如今秦宣身边只她一个正妻,若到时候真的带着她跟孩子们过去了,秦怀川还好,现下才十一岁,可是秦红瑶就不一样了,她已经十三岁了,外放的官职再好,又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去? 倒不如现在遇着合适的,相看了之后先定下来,等到过几年秦宣回京之后,若是合适了便成亲,即便是不合适,也比在外地任上的时候,被秦宣随意嫁出去来的好。 以她对那个男人的了解,他是做的出这等没脑子的事情的。 所以刘月娘得以防万一。 有了这个念头,至少自家女儿不能差了不是。不说家中事务样样精通,但至少不能太过于无能,叫人小瞧了去。 纵然刘月娘知道自己女儿是什么德行,可在听到秦怀玉这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道:“这个混世魔王,偏在你眼里倒是个哪哪儿都好的了。不过说起来,到底还是你平日里照应的好,她如今口里心里最佩服的便是大姐姐呢。” 听得这话,秦怀玉也不由得笑了起来,道:“瑶儿一向是个乖巧伶俐的,我这些妹妹里,唯有她让我放在心里疼爱呢。” 这话刘月娘听着欢喜,虽说先前让女儿接触大房也存着巴结的意思,可女儿是什么模样她却是最清楚的,若不是她自己喜欢秦怀玉,必然是做不出这等做派来。 这些时日冷眼看下来,知道秦怀玉也是出自真心,自然是欢喜不过。 二人笑着说了一会儿,就见秦红瑶从门外走近,行了一礼,这才笑道:“大姐姐,这是我方才带着人去库房盘点的册子,你过个目,看看我写的对不对。” 这些事情往日里她必然是懒得沾,可今时不同往日,母亲隐隐约约的同她说过一些,秦红瑶只是骄纵一些,又不是真的刁蛮,自然知道好坏,现在跟着学下来,倒也十分会苦中作乐了。 秦怀玉笑着应了,伸手接过她的册子细细的看了起来。 正在这时,门外有婆子过来请刘月娘,说大夫人请她过去帮忙。 今日是商议秦怀桑的婚事,来了许多人,故而府上十分忙碌。不过秦怀玉她们还未出阁,这些事情是不能参与的。 刘月娘也知道前面忙碌,先前在这里呆着,便是为了照看两个小姑娘。这会儿见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她们两个又都做的井井有条,便起身笑着点头应下,又回头嘱咐了女儿几句,让她不要给秦怀玉生事,方才出门去了。 待得刘月娘走了之后,秦红瑶这才小声笑着抱怨道:“母亲总是这样操心,我又不是小孩子。” 闻言,秦怀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是,咱们瑶儿是大姑娘了,做事妥帖的很呢。” 她说完这话,又翻着册子给秦红瑶指出了几个错误的地方,和风细雨的教她,室内一时倒是十分和乐。 然而与这里的和乐不同,府上偏僻的小佛堂内,却是一片阴暗。 这佛堂原本是为秦老夫人专门修建的,可前些时日因着要让秦红鸢反省,白日的时候,这里便成了她的地方。 祠堂反省够了,便要来佛祖这里跪着,若不是因着秦老夫人一心为她筹谋亲事,怕是她这一日十二个时辰连半分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饶是如此,跪在蒲团上,连双腿都快要没有知觉的秦红鸢,早已是双眸赤红满是怨恨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秦红鸢瞬间便收敛了眸子里的神情,做出了一脸虔诚的模样来。 不多时,金玉便从外面走了进来,轻声道嗷:“二小姐,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呢。” 听得这话,秦红鸢低眉顺眼的道了一声谢,想要站起身来,却因着双腿发麻而险些摔倒。 见她这模样,金玉眼中闪过一抹同情,快步走上前搀扶着她,一面放柔了声音道:“二小姐小心着些。” 秦红鸢再次的道了谢,低声道:“我没事儿,咱们快些过去吧,不能让祖母久等了。” 这模样像极了泥塑的,让金玉也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 当年的二小姐是何等的温柔可亲,又是个嘴甜如蜜的性子,何曾受过这等苦? 如今一连串的变故,倒是将她折磨成了如今泥捏的人一样,半分脾气都没了,瞧着更是畏畏缩缩的,让人感叹又心疼。 不过她到底是个丫鬟,纵然觉得二小姐犯的错不应该受这么大的苦,也不能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的搀着她出去。 这会儿已经是薄暮时分了,纵然身处府上最僻静的角落,可秦红鸢已然能够隐约听到那边热闹的声音。 她知道,这是宴请宾客呢,说是大哥的亲事定下来了,过些时日就要小定,所以提前庆祝。 虽然宴会她没有出现,可是秦红鸢也从那些丫鬟的闲聊中得知了事情的大概。 那些丫鬟们看守她的时候本来就无聊,低声细语的说闲话以为她听不到,殊不知她全部都听到了。 不过是看上了展家的小姐,借着寿宴的名义相看,如今人相中了,八字也合了,下一步可就不是要结亲了么。 是了,还有那个秦怀玉,据说府上也在隐秘的给她相看呢,只是因为秦怀玉是姑娘,为了照顾她的名节,所以只是暗中打探着。 饶是如此,听说这些时日还是有源源不断前来提亲的人,被父亲打发走了一批,剩下的少部分则是在被考察呢。 秦红鸢垂眸,讥讽的笑了一笑,什么父亲,那是秦怀玉跟秦怀桑的父亲,她不过是别人眼里的阿猫阿狗罢了,哪里被人放在眼里了? 第273章 给老祖宗请安 哦不,兴许她连阿猫阿狗都算不上,毕竟就是个猫啊狗的,也偶尔会放在心上呢。 她算什么? 眼见得宁安堂遥遥在望,秦红鸢收敛起眸子里的神色,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摆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 像是带了一张面具一般,将所有的情绪都掩盖在了那个笑容下面。 “给老祖宗请安。” 见到秦红鸢进来,秦老夫人抬起眼皮,笑着冲着她招了招手:“好孩子,你过来了?快来祖母身边。” 前段时间秦老夫人身体一直不大好,这几日倒是好了许多,再加上府上喜事不断,倒是让她的脸上较之前多了几分喜色,整个人都看起来红光满面的。 秦红鸢打量了一眼她的神情,见她满脸舒心,不由得笑着应了,走到秦老夫人的面前,乖觉的在脚踏上坐下,接替了先前给她捶腿的丫鬟,轻声道:“这两日不能侍奉祖母,孙女儿给您认个错。” 她如今的模样格外乖巧,配上这一张脸,倒是显得格外无害。 自从秦红鸢答应了自己给她说亲之后,这些时日便越发的乖巧了。 秦老夫人记忆里,她便一直是这个样子的,虽然前段时间总是在做出格的事情,可现在见到她又恢复了往昔的模样,便觉得心中也柔软了下来。 此时再听得她这话,不由得笑道:“祖母知道你是在佛堂虔诚礼佛呢,哪里会怪你?而且咱们鸢姐儿如今是越来越乖巧了,祖母疼你都来不及,又怎么舍得说你?” 她说这话的时候,爱怜的摸了摸秦红鸢的脸,又皱了皱眉,问道:“可是没有好好儿吃饭?我怎么瞧着你瘦了?” 秦老夫人说到这里,低下头细细的打量着她,见她不止是瘦了,脸上也显得没有血色,整个人瞧着憔悴又可怜。 听得这话,秦红鸢心头骤然一跳,连忙摇头道:“祖母,孙女儿好着呢,只是近来担忧您的身子,吃的少了些。如今您好了,孙女儿也放心了,不日就能养回来了呢。” 这话说的格外熨帖,秦老夫人听得又是一阵心里舒服,不由得笑叹道:“你这丫头,一贯是个实诚的。” 她说完这话,又嘱咐丫鬟把给自己煮的血燕端来,一面笑着扶起她道:“行了,你来看我这老婆子就很好了,做什么丫鬟的活计,快去坐着吧。” 到底算是为数不多在自己面前尽孝的,再加上秦老夫人对她总有一些亏欠,见她乖巧,便愿意惯着她一些。 听得这话,秦红鸢却是摇了摇头,道:“能承欢膝下,孙女儿欢喜还来不及呢,哪里算是委屈?祖母,您就全了孙女儿这一片心意吧。” 秦老夫人听得心中欢喜,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脸,道:“你真是个傻丫头。” 话虽然这么说,最终还是让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了。 秦红鸢坐在她的旁边,脸上满是关切和孺慕,看的秦老夫人心中越发一片柔软。 待得丫鬟将血燕端来,秦红鸢推辞不过,方才不得已的喝掉了。 反倒是秦老夫人见她这小心翼翼的模样有些心疼,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道:“你原就是咱们府上正经的小姐,不过是些吃的,哪里就值得这么不安了?” 想当年,这也是她宠着长大的,虽然是个妾生的,可不管是衣食住行,何曾比秦怀玉差过? 怎么现在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秦老夫人心中叹息,看着秦红鸢的眼神越发的心疼。 见她这模样,秦红鸢心中冷笑,面上却是受宠若惊道:“孙女儿自知做错了许多事情,更知道现在祖母还肯护着我,是您待孙女儿的慈爱。至于旁的,孙女儿实在是不敢求了,还有您肯疼我半分,鸢儿死也值了。毕竟,我现在只有您了……” 她说到这里,眼泪又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瞧着越发的可怜了。 秦老夫人被她这话说的触动了心事,再想起自己如今的日子,瞧着面上一片顺遂,实际上不过是在别人的手下讨日子罢了,越发的悲从心中来。 祖母二人抱着哭了一会儿,倒是秦红鸢先擦了眼泪,又给秦老夫人拿帕子擦了,告罪道:“都是孙女儿的不是,好好儿的非得招您眼泪做什么。” 她这般体贴,看的秦老夫人恨不能将她受的罪都换成别的补偿给她,握住她的手道“好孩子,你放心,祖母这一次一定护着你,谁都欺负不得!” 听得这话,秦红鸢没来由的心中一跳,试探着问道:“有祖母护着我,鸢儿就是死也值得了。祖母,我这辈子不嫁人,只陪在您身边好不好?” 她这话,秦老夫人只当是小孩子家说傻话,不由得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傻孩子,你说什么胡话呢。便是你愿意,祖母也不能让你这辈子都当一个老姑娘啊。” 她说到这儿,又想着秦红鸢怕是这些时日不好过,便有心给她喂一颗定心丸,因柔声道:“今日府上这般热闹,想必你也听到了吧,再过一段时间,你大哥的婚事可就该定下来了。” 闻言,秦红瑶垂眸,敛着眸子里的阴毒,面上则是一片柔软道:“大哥如今军功卓着,父亲又是赫赫威名,大哥的婚事必然十分顺利了。” 秦老夫人倒是与有荣焉,点头笑道:“是展家的女儿,我也瞧过了,是个踏实的。虽说门楣低了些,可一向都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两家差了些也不是问题。” 除此之外,她的外孙子赵文皓也才配了一门婚事,秦悦前两日还过来给她报喜,娶得那一户也是个好的,据说还是应承了秦毅的光——毕竟赵文皓现在已经去了秦毅的城北大营,有这个舅舅照看着,只要他自己不作,他的前程必然不差。 再加上秦宣这边也隐隐的传了些风声,约莫外放的事情是稳定了的。到时候三年归来,带一些政绩,日后说不定也是能进内阁的。 这一连串的好事儿,让秦老夫人心情十分舒畅,此时说起来的时候,脸上也带着满足的笑容。 第274章 你的亲事 秦红鸢一一听着,配合着说一些好话,心中却是越发的焦躁起来。 等到秦老夫人说的心满意足,才想起来自己原本是准备给秦红鸢喂定心丸的,便又将话题给扯了回来:“傻孩子,你当祖母为何高兴?可不止这些喜事呢。” 听得这话,秦红鸢抬眸笑问道:“祖母还有什么喜事,说出来让孙女儿也替您开心开心呀。” 闻言,秦老夫人点了点她的鼻尖,柔声道:“偏你是个老实的,怎么到现在都猜不出来?你大姐跟你不过差一岁,她的婚事如今已经在相看中了,只是女孩儿家面皮薄,所以这事儿十分隐秘。等她的定下来,可就该你了。” 秦红鸢早猜到会是这样,只是她这些时日已经学会了掩藏自己的情绪,因此摇头轻声道:“孙女儿只想陪着祖母,难道您也不要我了么?” 见她这一脸的孺慕,秦老夫人叹了口气,握着秦红鸢的手,温声道:“傻孩子,祖母已经年纪大了,还能陪着你几年?我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说不准那日就撒手人寰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秦红鸢满面泪水的摇头道:“祖母不准胡说,您可要长命百岁的。” 这模样实在太过戳心,看的秦老夫人心中越发软的一塌糊涂,爱怜的抱着秦红鸢道:“好好好,祖母长命百岁,看着你嫁人生子好不好?” 好一会儿,见秦红鸢偎在她怀中,秦老夫人这才笑叹道:“瞧我也是,说那些做什么。祖母今日想跟你说,我已经给你相看好了几户人家,你也掌掌眼,到底是咱们鸢姐儿要嫁的人呢。” 听得这话,秦红鸢顿时做了一副羞涩的模样,撒娇道:“祖母……” 见她这模样,秦老夫人不由得笑眯眯的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好孩子,你既然说如今只有祖母护着你,那祖母便不能亏待了你。这亲事的权力我从你嫡母那里要来了,至少不能让咱们的鸢姐儿吃亏不是。” 她说到这里,又招了招手,让丫鬟们将盒子拿了过来。 那盒子里面摆着的正是秦老夫人近来相看的那几家人选。 秦红鸢心中也想知道秦老夫人给自己挑选的人,所以便在推辞了一会儿,就接了过来。 然而在她翻开之后,便该知道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她也是傻,怎么会事到如今,还对秦老夫人抱有希望呢? 这里面倒是有四五家人选,可都是小门小户,要么就是世家分支的庶子,瞧着就上不得台面。且不说那些要么是祖上的封庇得的小官职,其中最高的还是一个去岁中了探花的男人,因着是小门户里出来的,所以只是一个七品的官职,如今才刚刚进了户部,以后还有的往上爬呢! 实在是…… 不堪入目! 秦红鸢越看脸色越黑,然而她低着头,因此那微微颤抖的手指,倒是让秦老夫人误会她是害羞了。 待得秦红鸢翻看完之后,秦老夫人这才柔声问道:“鸢姐儿觉得如何?” 在秦老夫人眼里,她挑选的人可都是个顶个的好了。 京城世家的人里面,最注重的便是门第。秦红鸢虽说是秦毅的庶女,可一则她跟秦毅闹过这样大的矛盾,后续秦毅未必会护着她,二则自己也不知还能活多久,秦红鸢还是这样一个性子,虽说现在瞧着老实了,若是将来真的再与六皇子有些什么首尾,闹得并不会好看。 所以秦老夫人在给她挑选婚事上,可谓是煞费苦心。 她前后找的全部是两类人,一个是高门大户的分支庶子,不被家族重视,又有养活自己的能力;另外一个则是寒门贵子,踏实往上爬的。 不管秦红鸢最后选择嫁给谁,都是不会吃亏的。若是她愿意好好儿的过日子,那么就算是没有在娘家这样的悠闲,至少也不会受什么委屈。可若是她不愿意好好儿的过日子,届时六皇子只要压下来这事儿,秦红鸢也未必就不会有别的出路。 但是眼下,她是绝对不能再跟六皇子有什么牵扯的。 毕竟,嫁出去之后,秦老夫人就没有责任了,可以全部推卸出去。不管到时候闹成什么样子,秦毅都不能说自己的不是,也不会因此而去连累了秦宣。 但是如果不嫁出去,那么到时候可就全都是自己的不是了! 秦老夫人分的很清楚,自然也知道自己虽然给孙女留了退路,却也没有将对方往火坑里推。 毕竟如果嫁了人之后,秦红鸢愿意收心好好儿过日子了,届时有自己的贴补,绝对也能过得和和美美的。 秦红鸢并不知道她这种想法,现下捏着手中这几张薄薄的纸,她只有一种想要摊牌的冲动。 然而最终,秦红鸢还是忍了下来,轻声道:“孙女儿单凭祖母做主。” 这声音里带着颤抖和羞怯,秦老夫人看的心中又是一阵柔软,不由得道:“鸢姐儿放心,祖母绝对不会亏待了你去的。” 如果她真的愿意就此收心,倒也算是一桩好事儿,她会好好儿的给秦红鸢找一门亲事的。 “但是……” 秦红鸢仿佛鼓足了勇气,抬起头,带着期盼看上秦老夫人,嗫嚅道:“祖母,孙女儿有一个要求,不知道能不能说。” “你说说看。” 秦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倒是不觉得她现在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果不其然,她说的理由倒也是合情合理:“孙女儿知道祖母寻的人必然都是好的,按理说孙女儿不该挑三拣四,只是嫁人到底是一辈子的事情,我不求别的,只求能不能让我暗中见一面?” 听得这话,秦老夫人低下头细细的打量她,见她眼中都是对未来的期待和恐惧。 瞧着倒的确是收心的样子。 若是真的为了不想所托非人,那么这个要求也没什么不合理的。 再者出嫁之前,未婚夫妻原本也是可以见的,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无伤大雅的那种罢了。 第275章 你相中谁了? 念及此,秦老夫人又觉得心疼不已,因道:“可以,你相中谁了?” 听得秦老夫人这话,秦红鸢忍不住松了一口气,随手指向了那个探花郎,轻声道:“孙女儿觉得,他很不错。” 秦老夫人顺着她的手看去,见那个探花郎果然生的一表人才,又是个饱读诗书的,心中不由得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自己从小教出来的,不爱豪门,只爱这种肚子里有真才实学的。 是个争气的丫头。 想到这里,秦老夫人觉得心中更舒服了几分,点了点头道:“可以,那就他吧。” 只是见面却是不能在府上的,毕竟现在秦怀玉的亲事还没定下来呢,就给秦红鸢相看实在是不合适。 再者庄月兰那个秉性,未必就见得秦红鸢这丫头好,还是在外面见一面吧,就是委屈了秦红鸢。 秦红鸢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亮着眼睛,轻声道:“任凭祖母安排,孙女儿不觉得委屈,只觉得欢喜,因为祖母是一心一意的想着孙女儿的。” 见她这模样,秦老夫人更觉得心中软成了一片,摸了摸她的头道:“真是个傻丫头。” 这事儿就此答应了下来,秦老夫人想着这种小事也不必告诉庄月兰,索性便直接安排了下去,又让秦红鸢耐心等待着,回头出去的时候再唤她。 得了秦老夫人的准信,秦红鸢终于踏实了下来。 待得回到了小佛堂之后,天色已经彻底的黑了下去。 房中没有点灯,她一个人坐在房中,挥退了伺候她的小丫鬟,望着外面沉沉的暮色,无声的咧开一个笑容。 今日之所以那么痛快的答应下来,并不是因为她真的想通了要嫁人,相反,她就是因为不要嫁人,才要这么一个相看的机会的。 因为她知道,秦怀玉现在还没有定下来,祖母为了面子,一定会让自己偷偷地去外面看,而这就是她唯一的机会。 这些时日被关起来,秦红鸢觉得自己每一日都仿佛伸出地狱之中,除了佛堂便是祠堂,还得去秦老夫人那里虚与委蛇。 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并且片刻都不想再呆了。然而她却一点机会都没有,不管是进出都被人牢牢地把控着,这样的情形下,她还能如何? 原本她都已经快愁的要发疯了,谁知今日秦老夫人却将机会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只要出了这个府门,她就有办法逃跑去找顾明珏了! 念及此,秦红鸢又不由得伸出手来,摸上了自己的小腹。 若说之前只是怀疑的话,那么现在,她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自己的腹中必然是有了。 她的月信一向都很准,可是上一次来,已然是年前,正是顾明珏跟她欢好的前几日。 如今已经将近两月,她却再没有来过月信,若不是自己糊弄过去,怕是丫鬟早就发现异样了。 不止如此,现在她每次吃饭都要强行下咽,但凡吃一些油腻的东西都忍不住想吐。好在看守的丫鬟松懈的很,每次把饭菜端进来就出去了,这才没有让她露出马脚。 也不知她是幸运还是不幸,只那一次,竟然就怀上了顾明珏的孩子! 自幼熟读女则女戒,秦红鸢十分清楚聘则为妻奔则为妾,现在家中不允,她就这么贸然奔向顾明珏,日后必然只能做妾了。 可是那又怎样? 顾明珏日后是要做皇帝的人,后宫中除了皇后,其他谁不是妾?可谁又过的差了? 所以,她一定不能放弃这一次机会,她要牢牢抓住,逃出生天! …… 秦怀桑的婚事十分顺利,二月底的时候,就已经过了小定了。 因着他的年岁大,所以双方在商议婚事的时候,都觉得早一些的好。秦毅为此还去找了钦天监的人,测算出了几个十分吉利的日子,最终定下来了六月初六。 算下来,也只剩下了三个多月的时间。 这日子的确有些仓促,不过展家倒是十分理解他们的着急,因此便也没有异议的同意了。 他的婚事就这么被定了下来,庄月兰忙碌了这数日,骤然解决了这件事,便觉得仿佛卸下一副担子似的。 然而很明显,这个担子还沉重着呢。 毕竟紧随其后的,便是三个多月后的大婚了,镇国公府需要准备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这样的担子,庄月兰显然十分乐意担着,这可是儿子这辈子的大事儿呢。 知道母亲忙,秦怀玉出去的时候便少了很多,留在家中陪着她一起忙碌。虽说那些待人接物的事情她不能出面,可在家里帮她盘点清算之类的事情,却是办的游刃有余的。 再加上还有刘月娘跟秦红瑶母女相助,庄月兰越发觉得轻松不少。 至于三房的人,一向是在有外客在的时候,来的比较频繁。平日里虽然也来,但每次前来都是想要顺走些什么,或者想谋取一些好处。 庄月兰心知肚明她们的德行,来了几次她都是忙的时候,便也没怎么招待。如此几次之后,三房倒是走动的没那么勤快了。 自然,也是谋求到了好处的。 不然也没那么消停。 便是在大房这么忙忙碌碌的时候,秦老夫人派了个丫鬟,过来跟庄月兰说事情。 “老夫人说,想让二小姐帮她出去买一些要紧的东西,过来问问夫人您的意思,您若是不许,改日老夫人自己去便是了。” 这话说的看似柔软,实则却是在给庄月兰扣帽子,毕竟她就算是管着家里,却也管不到婆婆的头上。哪怕,这个婆婆只是继母。 庄月兰这几日原本就忙碌着,今日又是才忙了一上午,因此听得这话,心知秦老夫人这是心软,想要让自己的孙女儿出去透透气儿,便也没有多做干涉,只是道:“既然是老太太的意思,那便让她去吧,只是有一点,出门护卫要带够了,莫要再发生如上次那样的情形。” 这话说的不好听,若是往日里,庄月兰必然不会这么拿话刺人,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对这个庶女膈应的很,对婆婆虽然不能明着骂,可难听的话却是要说到前面的。 第276章 二小姐被掳走了 丫鬟自然不敢说什么,讪笑着应承下来,见庄月兰答应,便也不多停留,转身便回了宁安堂。 只是到了秦老夫人那里,难免抱怨一通:“大夫人这话说的实在难听,您到底是长辈,她这么刺挠人是什么意思?” 再者说了,长辈的房中,就算是个阿猫阿狗,晚辈们也得敬着。别的不说,单说二爷哪次前来不是客客气气的,就连大爷过来,也没见这么拿话怼人的。 这个大夫人以前瞧着倒是个和软的性子,如今倒是越发的厉害起来了。 听得丫鬟告状,秦老夫人心中的不满也多了几分。她这些时日原本就不是真的对庄月兰心无芥蒂,不过是想着自己的儿子,这才不愿意多计较的。 谁知这个庄月兰居然还得寸进尺了,实在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这个时候的秦老夫人,浑然忘记了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的作到了如今的地步的。 “既然她不管,正好也不必她管了,你今日跟着二小姐出去,多带些银子先给她买一身衣服。可怜见的,嫡母不给添置,我这个老婆子不能不管!” 秦老夫人知道这话必然是会传到庄月兰那里的,毕竟她不是傻子,自从自己跟庄月兰闹过那一次之后,自己这边的人是有变动的。而这里面到底是谁做的手脚,那根本就不用去想。 这个秦毅,护媳妇简直护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了! 可秦老夫人不敢真的对秦毅说什么,生怕连累到自己的儿子,但这不妨碍她隔三差五虽说些难听的话去膈应庄月兰。 反正她还是长辈呢,有本事就真的过来跟自己闹啊! 她生了气,倒是让秦红鸢得了便宜。 秦红鸢昨日便得了秦老夫人的话,说是今日要让丫鬟带着她出去给自己买东西。 这不过是个由头,其实真正的是要去相看那个男人。 秦红鸢对那个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在得知自己出门之后要先去买衣服,倒是有了几分兴致。 女子总是爱美的,就算是要在六皇子面前扮惨,她也不能太过狼狈。毕竟一定程度的狼狈可以让男人心疼,可是太狼狈不堪的话,那可就只会让男人嫌恶了! 对于这一点,秦红鸢还是把握的十分精准的。 等出了府之后,秦红鸢呼吸着外面的气息,只觉得自己满腔的郁气都被散去了不少。 见她这般模样,金玉也不由得宽抚她道:“二小姐,您只管放宽心,老夫人给您挑选的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您见了就知道了,必然是错不了的。” 秦红鸢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她,眼见得车夫往右拐,便叫住了他,回身跟金玉说道:“金玉姐姐,我年前的时候听人说有一个苏玉斋的衣服做的极好,我可以去那里看看么?” 那家衣服店金玉也是知道的,衣服并不算是很贵,因着款式好看,也的确有许多世家小姐喜欢那里买。 所以对于她的话,金玉丝毫没有怀疑,应承了下来,让车夫赶路,自己则是继续陪着秦红鸢说话。 秦红鸢则是在她答应之后,不动声色的勾起一抹冷笑。 苏玉斋,那是顾明珏开的店铺! 也是她跟顾明珏经常见面的老地方! …… 三月初的天气,已然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了。傍晚时分,院中的桃花开的鲜艳,秦怀玉跟着丫鬟一起剪了几支开的艳丽的桃花儿,抱到了房中,将有些枯败的花枝换了下来。 庄月兰正在看昨日的账本,忽而嗅到了浓烈的桃花香,再一抬头,就看到灼灼盛放的花朵,不由得弯唇笑道:“你又拿剪刀出去了?” 那修剪花枝的剪刀锋利的很,庄月兰生怕她会划到自己,才说了不让她动的。 谁知这丫头是个不改的性子,才说过,竟然又犯了这毛病。 秦怀玉笑着吐了吐舌头,嘻嘻的将这事儿打岔过去,一面问道:“不是说今晚爹爹回来吃饭么,他怎么还没回来?” 如今城北大营已经被爹爹整理的服服帖帖,他也轻松了下来,虽说也有要晚归的情况,不过已经不多了。 庄月兰哪里不知她是故意岔开话题,闻言只是失笑一声,道:“约莫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吧。” 她才听到这里,就听得门外有脚步声匆匆而来,顿时便笑道:“这不就是回来……” 只是话还没说完,庄月兰的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这脚步声虽然也是急匆匆的,却不像是秦毅的脚步,反而带出几分慌乱来。 她才想到这里,就见门帘被人挑开,旋即便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闯了进来,不顾丫鬟的阻拦,带着哭腔喊道:“夫人,求您救救二小姐吧,她被贼人抓走了!” 庄月兰被那满脸是血的女子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秦怀玉则是直接沉声道:“将她带出去,收拾好了再过来回话!” 这么中气十足,想来也没受多严重的伤,倒是这一脸血的,也不知是为了吓唬谁! 不是秦怀玉想的恶毒,而是只要跟秦红鸢扯上关系的,她从来都不吝啬以最坏的目的来想对方。 来人正是早上跟着秦红鸢一起出去的金玉,秦怀玉话音落下之后,那些丫鬟婆子们就齐齐的将人给拖了出去。 三下五除二的将人给收拾干净了,又强制她换了衣服,庄嬷嬷守在门口,这才慢慢道:“你这模样不适合见主子,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吧,我去替你回了主子去。” 金玉一向瞧不上庄嬷嬷,不过是大夫人陪嫁过来的,她虽然不是陪嫁,可也是伺候了秦老夫人这么多年的了,难不成还比不过一个老虔婆? 因此往日里,她一向是眼高于顶,向来没将对方放在眼里的。 可是如今,就是这个没被放在眼里的老婆子,竟然对自己颐气指使! 若是往日里,金玉必然忍不住要发火的,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一想到自己白日里遇到的情形,金玉便觉得一点都硬气不起来了,带着哭腔道:“庄嬷嬷,求求您让我见夫人吧,二小姐被贼人给掳走了,若是夫人不快点找人去寻她,怕是她的性命就难保了!” 第277章 缘由为何 听得这话,庄嬷嬷仔细的打量了她一圈,见她的确不似作为,不由得点头道:“也罢,来人,带她去见夫人吧。” 只是为了防止万一,还是先让人将她的伤口给包扎了。 这金玉瞧着一脸血的,但其实伤势并不算是特别重,如今不过是上了一些药,很快就止血了。身上虽然也有伤口,但大多数都不严重,不过是瞧起来可怖罢了。 想来动手的人是留了心思的,刻意没有要人命。 得了这个结论,庄嬷嬷暗中记在了心里,一面带着人去了沧澜院,先给庄月兰回禀了这些。 听得庄嬷嬷说完,庄月兰点了点头,道:“让她进来吧,人都弄丢了,也要知道是怎么回事才行。” 她说到这里,又看向秦怀玉问道:“玉儿,你若是无事,就先回去吧。” 方才来的突然,现在想起来,这么血腥的事情,实在不适合秦怀玉这个小丫头看。 谁知秦怀玉却拒绝了,只是笑着道:“无妨的,既然是二妹妹出事儿,我于情于理也该听一听,说不定能帮着分析分析呢。” 见她执意不走,庄月兰不由得叹了口气,想着自己这个女儿到底还是心软,面上则是沉了脸色,道:“将人叫进来。” 不过片刻,金玉便被带了进来,不同于方才的咋呼,这会儿倒是老实了不少。自然,也是被身上刺激的药疼的。 请来的大夫是府上的府医,对待奴才们上的药自然没有主子那样的金贵,再加上这金玉平日里极会得罪人,所以大夫更加不客气了,一副药下去,倒是差点要了她半条命去。 自然,府医也没有那么黑心,至少药效也是极好的。 此时金玉有些气若游丝,见到庄月兰的时候,倒是还记得请安:“奴婢叩见大夫人。” 闻言,庄月兰点了点头,也不为难她,只是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详细说来。” 金玉也是被吓怕了,要不然先前也不会直接便闯进来。这会儿好容易才见到了庄月兰,又一想到秦红鸢的事情被耽误了这么许久,若是到时候真的出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么她这个随着陪同出去的丫鬟必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她越想越害怕,说话的时候都带出几分发抖来,只说话还算是有条理,勉强叫人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下午的时候,她陪着秦红鸢一路去了苏玉斋买衣服,这一路都十分顺利。谁知从苏玉斋出来之后,也不知是不是她们露了白,导致被贼人尾随,不但杀死马夫带走二小姐,还差点杀了她。 要不是当时金玉装死,怕是现在她的命也归了黄泉了。 金玉想到当时的场面,便觉得十分后怕,不住地磕头道:“奴婢当时有心无力,见二小姐被贼人掳走,心知自己没办法救她,便只得自己先行回府来通风报信了。并非是奴婢刻意不救主子,而是为了她的平安着想!” 听得金玉说完,庄月兰也不由得蹙起了眉,这么听来,倒是真的出事了。 她是知道金玉这个丫头的品性的,虽说毛病不少,可若说她真的做出什么对主子不利的事情也是不可能的,难不成,这个二丫头还真的被人掳走了? 想到这里,庄月兰又问道:“老夫人可知道这事儿?” 其实这话她就算是不问也知道答案,这金玉满脸是血的往里闯,一看就是刚从外面回来的。 果不其然,金玉立刻摇头,瑟瑟发抖道:“回夫人,奴婢怕自己这个模样吓到老夫人,再者她身体本来就不好,若是知道二小姐丢了,怕是要气急攻心的,对她的身体不好。” 到还知道为主子着想了。 秦怀玉冷笑一声,淡淡道:“好一个忠心的丫头,怎么,你担心吓到老夫人,就不担心吓到大夫人了?满身是血往里闯,你倒是想的好周全啊。” 说白了,无非是觉得,老夫人要是知道自己的乖乖孙女儿丢了,必然头一个就要拿金玉开刀的。所以她才着急忙慌的来找母亲,也不是为别的,而是为了将这一口锅丢出去。 之后不管是她母亲去跟秦老夫人说,还是别人的嘴里说出来,再加上金玉这一身伤,秦老夫人到时候说不定一个心软,就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这些个跟着老太太的丫鬟啊,一个个都是脏心烂肺的! 说这话的时候,秦怀玉的表情十分的漫不经心,然而那眼尾一扫,却是格外的凌厉。 金玉被她这模样吓到,下意识道:“大小姐,奴婢……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啊,奴婢真的只是太过担心二小姐了。待会奴婢就自动去领罚,不管夫人怎么处置奴婢都行。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找到二小姐……”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怀玉打断,嗤笑了一声,道:“怎么,这府上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奴才做主了?” 一句话,便让金玉不敢再说话,只是心中却有些不忿。 秦怀玉睨了她一眼,想起了先前她的话,复又问道:“方才你说,你们出去的时候,先去了苏玉斋?” 闻言,金玉不知她想说什么,下意识道:“老夫人说,二小姐身上的衣服旧了,让奴婢顺带去带着她买几套衣服。” 只是心里却在腹诽,怪不得都说二小姐是个没人疼爱的,瞧瞧,现下出了事儿,这嫡母不着急,嫡姐竟然还关心她去哪里买的衣服! 秦怀玉得了自己的答案,笑容越发的玩味。 庄月兰见她这模样,不由得问道:“玉儿,你莫不是想到了什么?” 秦怀玉摇了摇头,想了想,又道:“无事,只是前些时日,才从郡主那里听来一个消息,现在想来有些有趣罢了——苏玉斋,可是六皇子私下开办的呢。” 听得这话,庄月兰心中一沉,问道:“当真?” 她一向不喜欢买那些新鲜玩意儿,但也知道京城中没几家不做生意的,便是那些皇子们,也都有涉猎。只是朝廷有令,官员不得从商,所以大家都是私底下做,彼此都心知肚明罢了。 第278章 回来议事 然而现在最重要的却是,她才知道这个庶女跟六皇子有些苟且,丫鬟就来回禀,说她是去完苏玉斋之后才被掳走的! 究竟她是误打误撞才去的苏玉斋,还是有预谋的去苏玉斋里面谋划了这一出戏。 这其中,可就大有文章了! 见这两个人在打哑谜,金玉却觉得十分茫然,就算是二小姐去的店铺是六皇子开办的又怎么了?难不成二小姐被掳走,还能跟六皇子有关么? 只是她才想到这里,就突然觉得如遭雷劈,恍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 先前秦老夫人发火的时候,其中有一项便是因为二小姐执意要跟六皇子来往,而老夫人不同意! 那么她今日原本以为的美差,岂不是直接入了旁人的圈套了? 念及此,金玉的脸越发惨白了下去。 见金玉脸色苍白不已,庄月兰不由得冷笑一声,道:“金玉的伤势严重,那就先送去养伤吧。瑶柱,去前院看看老爷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请他速速回来议事。” 若是事情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样还好,派出去家中兵将去寻找这个庶女都无妨。可若是这个庶女自己设了一个圈套,自愿的将自己送到了某人的床上呢? 那这件事情,可就值得商榷了! 等到丫鬟将金玉堵了嘴带下去之后,秦怀玉这才挑眉问道:“母亲怎么不让她直接去告诉祖母呢?” 想来祖母虽然年纪大了且还有些糊涂,到底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呢,若是真的知道了她一心为着的孙女儿跟着人跑了,不知要气成什么样子呢。 她可是很乐意看到这样的画面呢。 见状,庄月兰却是叹了口气,戳了下她的脑袋,道:“你呀,收敛起那些小心思吧,这事儿谁敢传出去,我头一个饶不得她!” 若这事儿是她们猜错了,去寻找秦红鸢也得借着假的名头,可若是这事儿是真的,那秦红鸢也就只能寻个别的借口,对外宣称她病逝了! 毕竟,家中可还有四个姑娘呢,不能让她们的名声受到波及。 秦怀玉被她这么一戳,也反应过来了母亲的意思,不由得吐了吐舌头,道:“母亲,是我糊涂了。” 她怎么就光记得看热闹,而忘记了家中还有其他几个姐妹呢,便是她自己不要名声,难不成秦红瑶她们也不要了? 不管是被人掳走还是跟人私奔,这事儿传出去,最后丢脸的都是镇国公府,受损的都是府上的女儿家! 见她反应过来,庄月兰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你明白就好,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闻言,秦怀玉下意识问道:“那母亲这里,可还需要女儿帮忙么?” 她倒是真心实意的想帮忙,可惜庄月兰却不需要,她伸出手来拍了拍女儿的手,爱怜道:“放心好了,母亲还应付的来。倒是你,已经累了一日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这样腌臜的事情,她才舍不得女儿掺和进来呢。 秦怀玉也懂得庄月兰的意思,因此问过之后,见庄月兰不同意,便行了礼回房间了。 只是等出了门口,又不由得看了一眼外面有些阴沉的天色。 白日里还是春光无限好呢,这会儿倒是有些风雨欲来了。 看起来,明日怕是不会晴天了。 念及此,她又微微的弯了弯唇。 今日之事,虽然庄月兰还有些怀疑,可是秦怀玉却是十分能肯定,秦红鸢此时必然是跟顾明珏勾搭到一起了的。 她原本还在想着,怎么才能让这对狗男女凑到一起呢,谁知天从人愿,那秦红鸢居然自己就策划了这一出拙劣的戏码,将自己送到了六皇子的府上。 这样才好嘛,狗男女待在一块,她才好一窝端了不是? …… 秦怀玉猜的不错,此时的秦红鸢的确跟顾明珏在一起。 先前将她劫持走的“贼人”,在绕城一圈之后,将她重新送回了苏玉斋。 下人们给她端了晚膳之后便退下了,秦红鸢却是一口未动,靠着椅子闭目养神,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她已经没有后路可以退了。 若不是今日来苏玉斋,她根本不知道,原来顾明珏曾经联系过自己,甚至在这儿足足等了她一日! 然而她却根本没有接到只言片语,也就是说,不止是她,就连在镇国公府的那一颗按棋,怕是也被人发现了。 恐慌之下,她唯恐自己也被顾明珏放弃,只能咬紧牙关,先将自己从镇国公府“捞”了出来。 事急从权,秦红鸢拿出了顾明珏送给自己的贴身信物,让他留守在苏玉斋的侍卫们做了这一出劫掠的戏码。 先杀了那个车夫吓唬金玉,再弄她一身伤回去糊弄人,至于自己,当着金玉的面被打晕带走。 这样一来,她就有了暂时能跟六皇子相处的时间,且还不会被镇国公府所怀疑。 如果六皇子愿意接纳她,那么她从此便可以脱离镇国公府这个樊笼,甚至于在给自己要名分的时候,秦红鸢也可以称自己当时是被六皇子给救下,又有了肌肤之亲,这才只能委身于他。 既合情合理,又让他们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只是这一切,都需的先跟顾明珏商议之后才行,毕竟现在,他才是能给自己依靠的男人。 顾明珏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秦红鸢一个人蜷缩在椅子上,眼眶中还带着未曾落下的泪水,一张脸血色尽失,瞧着格外的楚楚可怜。 而最让他心头一颤的,则是她听到脚步声时骤然抬头,待得发现是自己的时候,眼中所迸发出来的强烈希冀。 “殿下……” 只两个字,她的眼泪便扑簌簌的落了下来,秦红鸢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他走去,却因着脚步太过急促,差点摔倒在地。 还是顾明珏眼疾手快的拽住了她,才避免了她摔倒的厄运。 “慢着点。” 顾明珏扶了她一把,下一刻便被温香暖玉扑了满怀,与此同时还带着她浓浓的委屈与后怕:“殿下,鸢儿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 第279章 将你关起来? 女子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脸上梨花带雨的模样瞧着分外惹人爱怜,饶是顾明珏先前被她晾了整整一日,可现在看到她这般模样,竟也不大忍心将人推开。 反倒是秦红鸢,在感受到顾明珏并未反手抱住自己的时候,心中升起几分忐忑来。 她跟着顾明珏的时日虽然不算长,可也知道对方的秉性的。如今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晾了对方整整一日,怕是顾明珏心里憋着怒火的。 念及此,她心头一颤,眼泪越发的多了起来,窝在他的怀中,声音里都带着令人心碎的颤抖:“新年那日鸢儿跟您在一起的事情被爹爹发现了,在母亲的蛊惑之下,他将鸢儿关了起来,整整几日水米未进,若非心念着殿下,怕是我早就撑不下去了!” 听得这话,顾明珏手指微微一紧,沉声问道:“将你关起来?” 他说话的时候,正对上秦红鸢修长的脖颈,女子以最柔弱的姿态臣服在自己的身边,这让顾明珏十分满意。 只是这话中的意味,却让他的神情不大好看。 秦红鸢哪里听不出来他话中的疑问,当下便半真半假道:“嗯,那日府上闹的好凶,大姐姐一口咬定我与您有私情,母亲在旁边帮腔,最终父亲一怒之下将我关入祠堂跪着,就连祖母都未曾阻止。鸢儿心中念着您,方才熬过了那些时日……” 眼前的女子哭得声音都有些沙哑,模样更是格外的可怜,顾明珏却是想到了更重要的一件事情:“那你现在是如何出来的?” 如果秦红鸢话中属实,那她前几日为何联系不上便可以解释的清楚了。只是若真的如此,她今日又怎么能脱身? 见状,秦红鸢的眼圈复又红了起来,哀切的看着他,哭道:“因为……因为他们给我相看了一门亲事,今日之所以放我出来,是要让我去见那人一面的!幸好祖母挂念着我多日没有新衣,这才让我得了机会,让丫鬟将我送到了苏玉斋来。否则,怕是殿下这辈子都见不得我了!” 她这会儿的哭声倒也不完全是做戏了,一想到自己的余生若是真的嫁给那样一个人,她便觉得前程无望。 幸好自己逃出来了,也幸好当日顾明珏给了她一个信物,这才让她可以使唤的动苏玉斋的人。 否则的话,这一次她才是真的彻底完了! 而秦红鸢的话,则是让顾明珏眉眼中的冷冽越发明显。 他攥了攥拳头,沉声问道:“他们明知道你已经是本宫的人了,还让你嫁人?” 那自然是不知道的,然而秦红鸢才不打算说,她怯懦的低了低头,道:“祖母说,鸢儿身份低微,配不上您,所以让我死了这条心。” 这话倒是说过,可惜也是在确认了她跟顾明珏没有鱼水之欢的前提下。 否则的话,纵然是一个丫鬟,只要是皇室享用过了的,秦老夫人也不敢这么大胆。 然而顾明珏却相信了。 毕竟在他看来,秦红鸢从来不会欺骗自己。 正因为如此,才让他的怒火高涨。 自从得知顾明渊对秦怀玉的心思之后,顾明珏便明里暗里的暗示过秦毅,可惜那个老狐狸只当做不知道,话里话外打太极,简直是狡猾的很。 他这两日屡次吃瘪,身边的人又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如此频繁之下,更让顾明珏焦躁不已。 这般情况下,又得知秦毅竟然在知晓秦红鸢跟自己的关系还执意要让她嫁给别人,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与此同时,又让他恍然大悟。 怪不得秦毅跟自己打太极呢,任凭谁知道自己的两个女儿都被同一个人惦记,怕是心里都不舒服。 可是,若是秦毅真的跟自己挑明了说,难不成他会不负责任么? 就这么草率的将秦红鸢嫁出去,实在是太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简直就是挑衅了! 秦红鸢并不知他在想什么,见他久久不开口,心中越发觉得有些不安,轻声问道:“殿下,鸢儿所说句句都是实话。” “我知道。” 再对上秦红鸢的时候,顾明珏已然压制住了自己暴怒的情绪。毕竟她是在自己心中有一些地位的女人,再加上她现在还有用,也是要哄着的。 念及此,顾明珏复又道:“今日你辛苦了,好生休息吧,本宫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那……鸢儿怎么办呢?” 见顾明珏竟然要走,秦红鸢自然不愿意,若是他走了,那她岂不是一直要待在这苏玉斋里了? “你先在这儿待着,过两日,本宫送你回府上。” 顾明珏想到这儿,又柔声道:“鸢儿,本宫跟你说过咱们的计划的,所以暂时只能委屈你了。” 他已经知道了秦红鸢白日里做的事情,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借口。只说是仆从救下来了她,以此来博得秦毅的好感,之后再否认掉跟秦红鸢的感情,只说是污蔑。至于秦怀玉,看来光明正大的手段不行了,为了秦毅手中的兵权,他并不介意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毕竟,那是秦怀玉逼自己的! 而秦红鸢么,这是他的女人,又为了他受了这样的苦楚,等到一切平定之后,他也绝对不会辜负她的。 念及此,顾明珏的眼神越发温柔了下来,轻声道:“你且等着,现在本宫欠你的,将来必然会加倍补偿给你。” 他眼中的温柔几乎要将人溺毙,秦红鸢只是看着便脸红心跳,咬唇道:“殿下,鸢儿什么都不要,只想守在您的身边,为奴为婢都心甘情愿。” 只是想让她回镇国公府,却是万万不能的。 毕竟…… 秦红鸢手摸上了自己的小腹,带着哭腔道:“殿下待鸢儿的心,鸢儿明白,可是现下却是有家难回了。因为……我怀了您的孩子!” 这话一出,顾明珏瞬间便呆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呐呐的问道:“你说什么?” 秦红鸢拉过他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腹部,目光中满是幸福和坚定:“其实之所以今日逃出来,便是因为鸢儿发现,自己怕是有孕了,这孩子,便是初一那夜与您的果子。” 第280章 咱们的孩子 说这话的时候,她格外的羞怯,眸中更是荡漾着水光,看的顾明珏喉头一梗。 “这话可当真?” 所说是不激动,那是假的。 顾明珏自认不算是特别偏好女色的人,可是平日里也未曾约束过自己。这些年虽然将精力都放在了笼络人心上面,对府上的通房和侧妃也没有冷落过。 然而不知是因为什么,他这侧妃娶进门已经许久,却连一个好消息都没有传来,眼见得那三哥一个接一个的孩子往外抱,顾明珏曾经还着急的请过太医。 虽说得知的结果是自己并没有问题,可是顾明珏还是心中不舒服了许久。 可他跟秦红鸢不过只一次欢好,对方竟然就怀上了自己的孩子,这样的好消息,怎么能不让他激动? 只是等到激动过了之后,顾明珏却又犯了难。 这个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若是秦红鸢没有怀孕还好,那他将人送回去,便是一个得力的棋子和线人。后续等他算计秦怀玉的时候,秦红鸢甚至还能替自己帮上忙。 但现在她怀了身孕,那么一切后续计划都泡汤了。 更为重要的是,他绝对不能允许自己的女人嫁给别的男人,更遑论说还是怀着自己孩子的情况下! 他的女人,便是死了别人也休想染指! 念及此,顾明珏又不由得有些犯了难,现在这情况,倒是给自己出了难题了。 秦红鸢看出他的迟疑,直接便跪在了他的面前,带着哭腔道:“殿下,算是鸢儿求您了,哪怕是无名无分鸢儿都不介意,求您可怜可怜我腹中这个孩子,别让他连来到世上的机会都没有……” 她低着头,一双眸子里满是情意和悲伤:“鸢儿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您和这个孩子了。” 今日的事情,顾明珏是知道的,先前还想着如何利用这件事情。可这会儿看到秦红鸢这模样,又不由得觉得心疼,她是在怎样的绝望之下,才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念及此,他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将人搂在怀中安抚道:“你当真愿意无名无分的跟着本宫?哪怕连一个丫鬟的名分都没有?” 秦红鸢自然不会愿意,然而现下这样的情形,也由不得挑三拣四。再者说来,她腹中还怀着顾明珏头一个孩子呢,就算以后是妾,那也是庶长子,占了一个长的名分! 她心中的算盘不断的打着,面上则是一幅感激涕零的模样:“鸢儿无怨无悔!” …… 最终,在顾明珏怀中苦累了的秦红鸢沉沉睡去,而请了大夫确认了她腹中孩子之后,顾明珏再三思量之下,到底是选择将人暂且安置在了别院。 倒不是说他不愿意将人带回府上,反正府上只有一个侧妃,也没什么可顾忌的。只是他现在没想好关于秦怀玉这边要怎么弄到手,所以还是稳妥些的好。 对于这些,秦红鸢则是一概点头同意,在他要走的时候,还睁着睡眼朦胧的双眼,拽住了他的衣角,可怜兮兮的问道:“那殿下什么时候能再来看我?”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抓住顾明珏,必须要将他的心牢牢的笼住。 很显然,顾明珏也十分喜欢她这个全心全意依赖自己的状态,因此在见她这模样之后,颇为温柔的安抚了几句,想了想,又因着她腹中的孩子,吩咐下人将自己的朝服带来,竟直接留宿在此了。 这里倒是好一番的柔情蜜意,而镇国公府内,便没有这么平和了。 秦毅回府之后,便得知夫人有请,与他在路上遇见的秦怀桑则是问道:“父亲,儿子跟您一起过去还是先去书房等您?” 方才回来的路上,二人有些政务上的事情还没说完,这会儿也没有商议出什么定论。 秦毅见那丫鬟的神情倒也不算太慌乱,便摆手道:“你先去书房吧。” 闻言,秦怀桑也不多言,应了之后便去了书房。 谁知他才到了书房,就见侍卫过来找自己,说是要回禀关于二小姐的事情。 秦怀桑神情一凝,道:“其他人都下去吧。” 待得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之后,那暗卫才将今日所见所闻都一一说了一遍,末了又道:“今日之事,乃是二小姐自己演的一场戏,如今她人就在六皇子的别院内,已被保护起来了。不过那里守卫不多,奴才有把握悄无声息的闯入。” 先前秦红鸢作妖被关在祠堂之后,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着。就连今日出行,秦怀桑也是知情的。 只是他原先以为秦红鸢真的是出去见祖母定下的那个男人,所以便让家将跟着,并没有放在心上。谁知这才一回来,居然就听到了这么大的内幕。 他皱了皱眉,声音里也带出了几分嫌恶:“她倒是很能出乎我的意料。” 每当他以为一个小姑娘还能做些什么的时候,秦红鸢就总是能刷新他的感官,让他发现这女子竟还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婚前与男人无媒苟合已经是极其无耻了,如今竟然还为了跟顾明珏在一起,做了这么一出戏来。 当真是不要脸至极! “这样一个祸害,留不得了……” 他才说了这话,就忽然想起母亲先前请父亲过去的情形,顿时站起身,道:“你先暂且按兵不动,等我的命令。” 若他没有猜错,母亲必然是为了这事儿,这个庶妹实在是太能祸害,绝对不能让母亲再上了她的当! 秦怀桑到的时候,庄月兰才将今日的事情说了,末了又道:“今日她被劫有许多疑点,妾身原本也不愿意多想,只是偏她去过的那个铺子是六皇子的,实在是叫人生疑。” 秦毅也不是傻的,只听了这句便知道妻子在怀疑什么了,因问道:“这消息来源可靠么?” 闻言,庄月兰点头道:“是可靠的。” 听得这话,秦毅当机立断:“这事儿交给我吧,你不必管了。” 他说到这里,又心疼的看了一眼妻子,道:“这些时日你也辛苦了,别再为了这等小事儿烦心了。” 第281章 这事儿可当真? 这话说的熨帖,庄月兰笑着摇头道:“妾身这几日虽然辛苦,可是操持起来却觉得欢喜,到底是桑儿这辈子的大事儿呢。” 她才说完这话,就听得庄嬷嬷在门外回禀,道是:“大少爷来了。” 庄月兰倒是有些诧异,一面让婆子将人请进来,一面道:“咦,他怎么这时候来了。” 下一刻,便见秦怀桑大踏步走了进来,先给父母请了安,又给庄月兰解了惑。 “儿子有些事情想跟父母回禀。” 秦怀桑也不多赘述,将暗卫看到的消息都说了,道:“今日这事儿秦红鸢闹得实在是荒唐,若是传扬出去,我镇国公府的名声非得毁在她手里不可。再者祖母一片爱护之心却被她这样糟蹋,实在是不忠不孝。” 听得秦怀桑这话,庄月兰微微一愣,问道:“这事儿可当真?” 她原先就怀疑此事是秦红鸢自己做的孽,谁知倒是叫儿子证实了。 秦怀桑点头道:“母亲,新年时闹的那一桩事已经给过她机会了,可她非但不知悔改反而还做出如此祸事来,这一次必然是不能再容着她胡来了。” 他话音落下,秦毅也点头道:“你说的不错,秦家容不得这样的败类了。” “那,夫君你预备怎么做?” 庄月兰听他口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倒是忍不住有些叹息。这个秦红鸢也是自己往死路上作妖。原本秦老夫人说要将她嫁出去,庄月兰虽然冷眼瞧着秦红鸢是个心大的,可也放手了,心道她嫁出去也能安分。 谁知道如今闹出这样大的事情,便是秦毅不说,庄月兰也打算将这个庶女送到庵堂里,不准备让她再出来祸害人了。 只是没想到,由夫君出手会这么狠。 “明日便对外放出消息,秦家二小姐突发疾病死了。从此以后镇国公府,再无秦红鸢这个人!” 若说原先秦毅对这个女儿还有些愧疚和疼爱,那么现在,便只剩下了漠然。 连生气都无需,因为她不值得。 见父亲做了决断,秦怀桑也点头应了,眼见得时候不早,便道:“父母早些休息吧,儿子便先回去了。” 他前来便是为了秦红鸢的事情,如今事情解决,也该回房去了。 听得这话,秦毅才想起先前二人在路上商议的军务,因道:“你先等一等,随我去一趟书房再回去。” 父子二人一同出去,临出门前,秦毅又安抚了庄月兰,只道:“这事儿你不必想太多了,以后府上倒还清净些。” 庄月兰知他担心自己,好笑道:“夫君放心,我自己心里有数的。” 她又不是真的是非不分,再者秦毅这样做,对府上其他女孩子都好。只是没想到这个庶女这么蠢,原本她若是真的乖乖嫁出去,她虽然生气,却也不会真的跟一个小辈儿计较。可是现在闹得这等程度,活生生的将镇国公府所有人的心都冷了,以后能得什么好下场? 不过,这跟她是没有什么关系了。 秦毅见妻子的神情不似作为,这才带着儿子一起出去了。 等到了书房之后,秦怀桑这才问道:“父亲,暗卫知道她现下所居何处,可要以绝后患?” 这样一个祸害,留着实在是叫人不能安心。 秦毅却是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暂且留着吧。” 见状,秦怀桑只以为他心软,却听得秦毅冷笑道:“她若是死了,那顾明珏更要光明正大来求娶怀玉了。就凭他,也配?” 前几日那顾明珏狗见骨头似的在他身边来回转悠,真当自己不知道什么意思呢?不过是懒得理会他罢了,居然还蹬鼻子上脸了。 别说他一个皇子,就是成了九五之尊,想娶他女儿还得看他乐不乐意呢。 什么东西。 听得秦毅的话,秦怀桑顿时明白过来。只要秦红鸢在一日,此事就大有文章,说不定有朝一日那顾明珏还得在此事上栽个大跟头呢。 念及此,他顿时垂眸道:“儿子明白了。” 秦毅拍了拍秦怀桑的肩膀,道:“不说那些糟心的事情了,你下午所说的整合之法倒是有些意思,咱们继续说……” …… 夜里的时候果然下起了雨,一晚上淅淅沥沥的声音有些扰人心神。 秦怀玉后半夜的时候醒了一回,见天色还早,便又躺下继续睡了。谁知却又做起梦来,零零碎碎的在眼前闪过,倒是让她在梦里也不得安稳。 等到晨起的时候,秦怀玉的目光便有些呆滞。 锦诗见她这模样,走过去关切的问道:“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 闻言,秦怀玉摇了摇头,让她将窗户推开,闻着那吹进来清新的味道,倒是觉得舒服了许多。 “是了,昨儿个没什么动静吧?” 这几日她有些累,昨儿个便睡下的早,只是心里惦记着秦红鸢那事情,到底是秦老夫人将人送出去的,见不到人也不知闹了没闹。 不想得到的答案倒是意外:“府上一切太平,小姐放心。” 锦诗知道她问的是什么,说完还刻意加了一句:“昨日老夫人睡下的也早,并未听得宁安堂那边有什么异常。” 听得这话,秦怀玉倒是挑眉笑了一笑,看来这所谓的疼爱孙女儿,也没有那么的上心嘛。 她想到这儿,伸了个懒腰,便将此事抛在了脑后。待得洗漱过后,照常去给母亲请安去了。 谁知才到了沧澜院外,就看到了秦老夫人的丫鬟金苗正在回廊下站着,而里面则是隐隐的能听到秦老夫人的说话声。 秦怀玉叹了一声说什么来什么,脚下步子未停,朝着门内走去。 “给大小姐请安。” 瑶柱等人笑着过来请安,一面给她打帘子,瑶琴则是直接进门通禀了。 秦怀玉应了,步子顿了一顿,问道:“里面怎么了?” 瑶柱轻声回禀道:“老夫人在里面呢,瞧着来时挺着急的,您可要现在进去么?” 昨日二小姐不见的事情,她们其实都知道的,不但知道,还将那回来报信的金玉给摁下了。所以这会儿秦老夫人到底着急什么,瑶柱是知道的。 第282章 她死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要问秦怀玉是不是先回避一下,毕竟长辈发了脾气,最后倒霉的还是秦怀玉。 秦怀玉挑了挑眉,点头算是应了,转身便进了房门。 待得进了正厅,那说话声音便格外大起来,当先听到的便是秦老夫人不满的语气:“我知你一向不待见鸢姐儿,可如今人一夜未归,连带着车夫丫鬟都不见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总该管一管吧?” 她话音落下,就听得秦怀玉行礼的声音:“给祖母请安,给母亲请安。” 庄月兰方才就知道女儿来了,原本想让丫鬟拦一拦的,谁知她竟直接进来了。 再看女儿冲着自己笑的模样,心中叹了口气,知道她这是不走了,便也由着她,道:“玉儿来了,坐吧。” 秦怀玉笑着应了,一面问道:“祖母怎的一大早这么大的火气,可是哪个下人做事不周全了?” 闻言,秦老夫人哼了一声,道:“我这一把年纪的老婆子,便是不周全,那也不过是受着罢了。到底是看人脸色的,哪里敢有不满?” 听得这话,秦怀玉依旧带着笑模样,只是声音却淡了下来:“听祖母这话,倒还真是下人不周到了。正巧府上才来了一批下人,待会送到祖母那里,您有合眼的便换一批吧。” “你!” 秦老夫人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这丫头就顺杆爬的想要对她院子里的仆从动手脚,顿时便冷声道:“老婆子房内的奴才,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插手呢!” “母亲,玉儿也是一片好心罢了,不过几个下人,哪儿就值得您动气了?” 庄月兰淡淡的将她的话截了下来,一面让秦怀玉坐了,一面道:“您方才说,鸢姐儿丢了的事儿,是儿媳的不是,没来得及跟你说呢。” 听得她前面的话,秦老夫人就想发脾气,可不等她这火气发泄出来,就听到了后半句,瞬间便有了不好的预感,沉声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昨日城中有劫匪造孽,官府来报,是咱们的车。” 这话一出,秦老夫人瞬间晃了晃身子,手却是猛地抓住了桌角,咬牙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很显然,就是。 “鸢姐儿死了,以后咱们府上再无秦二小姐。母亲,您节哀。” 若是先前秦老夫人只是心头乱跳,那么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再也坐不住了,她直接便将手中的拐杖砸向了庄月兰,一面恨声骂道:“我的鸢姐儿还活的好好儿的,你竟然敢咒她?!” 庄月兰皱眉躲开,而秦老夫人却已然站起身来,拽住了她的衣服凌厉的质问:“庄氏,她只是个孩子,已经被你逼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不肯放过她么!” 庄月兰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激烈,往后退了两步,沉声道:“母亲,节哀。” “呸!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说我的鸢姐儿死了,那尸首呢?我要看看我的鸢姐儿到底是怎么被人害死的!” 说这话的时候,秦老夫人的双眼死死地瞪着庄月兰,那模样恨不得能够生吃了对方。 而庄月兰只是摇了摇头道:“并无尸首,母亲还是别看了。” “你说什么?” 秦老夫人敏锐的抓住其中不对劲儿的地方,音声问道:“庄月兰,到底是没有尸首,还是你心虚了?” 她昨夜里睡得早,可夜里却做了一晚上的噩梦,等到醒来的时候,便觉得自己的心几乎要蹦出来。再加上问了丫鬟之后,发现秦红鸢她们竟然一晚上没回来,这才着急忙慌的过来找庄月兰。 谁知道却得了这个结果。 平心而论,秦老夫人是不相信秦红鸢死了的,可是一想到这段时间秦红鸢做的混账事,再想想若自己是庄月兰会做出什么,便觉得这事儿并非没有可能。 如果秦红鸢真的如庄月兰所说,已经不在人世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庄月兰借着这个机会,把秦红鸢给害了! 一想到这里,秦老夫人就觉得自己的心都在被来回撕扯着,咬牙切齿道:“我昨日就不该告诉你她出去的,一早便知道你没安好心,但没想到你竟然会如此歹毒!庄氏,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还要如此害她,你还是人么!” 她话音未落,便听得秦怀玉冷笑的反问道:“祖母现在倒是正义的很,当初她们母女坏事做尽的时候,你怎么就忘记问一问,那两个蛇蝎心肠的是人不是!” 听得秦怀玉质问自己,秦老夫人顿时回身冷声道:“长辈说话,有你开口的份儿么?给我滚出去!” 不想以往脾气和软的庄月兰,却在听到这话之后,冷声道:“这里是沧澜院,真的是要滚,也该是您才对,婆婆。” 这一声婆婆喊的格外淡漠,其中夹杂着碎冰似的冷意。 若是往日里,秦老夫人早就怵了,然而今日她才得知秦红鸢的死讯,一时有些情绪激愤,此时闻言,反倒是越发冷笑了起来:“是,我算是瞧出来了,你何止是盼着我滚,简直是盼着我死!先是清儿跟鸢姐儿,再是老身,这府上便都是你的天下了!” 听得这话,庄月兰倒是不怒,只是淡淡道:“这府上,原就是镇国公府。” 这话一出,饶是盛怒之中的秦老夫人,也骤然想起了秦宣。 是啊,这是镇国公府,秦宣又算什么?她的儿子,也不过是背靠大树,被施舍的哪一个罢了! 这个认知让她十分悲愤,越发的扑簌簌落下泪来,带着哭腔道:“庄氏,你当真是好歹毒的心肠!我的鸢姐儿……” “你既然这么想见鸢姐儿,不如我送你去见她?” 随着男人的声音响起,便见秦毅大踏步的走了进来,神情里满是冷意。 他今日走的晚,临行前想起有事情跟妻子说,谁半路拐回来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若是他不回来,还不知道自己的媳妇背地里竟然被折磨欺负呢! 第283章 我的鸢姐儿呢? 他在外挣得这毕生军功,可不是为了让媳妇受委屈的! 对于秦毅,秦老夫人一向是有些害怕的,此时听得他的声音,更是忍不住发抖,往后退了一步,色厉内荏道:“秦毅,你想要弑母吗!”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送她去见秦红鸢? 见她这模样,秦毅哼了一声,道:“你那位宝贝孙女活的好好的,杀你做什么?” 这话一出,秦老夫人越发糊涂了,看了看秦毅,又看向庄月兰,咬牙问道:“你们夫妻到底在搞些什么鬼,把我的鸢姐儿又弄哪儿去了?” 对于秦老夫人,秦毅现在是越发懒得理会,因此也不跟她兜圈子,将昨日的事情简略的说了一遍,道:“勾结外人谋杀府上仆从,制造出一起劫掠案,只为让自己跟情郎双宿双飞。哦不,还是无名无分的被人藏在外院。我们镇国公府可要不起这等不忠不孝不知廉耻的丫头,她既然做的出来,日后府上便再无秦红鸢。” 这一次,秦老夫人却是听明白了,只是骤然得知这个事实,还不如让她知道秦红鸢是死了呢。 毕竟若是她真的死了,那倒还算是保全了名节,现在虽然活着,可做的这等事情,却是太丢人了! 然而一看到庄月兰那嘲讽的眼神,秦老夫人就不由得想起来,昨日可是自己要求让孙女儿出门的,若不是她给了这个机会,秦红鸢哪里会这么顺利的逃脱? 一想到这里,她又觉得痛心疾首,下意识的想要抹去自己的不对,强撑着道:“她纵然做事儿不对,到底还是你的女儿,秦毅,你何必赶尽杀绝?” 听得这话,庄月兰几乎要被气笑了。她知道这秦老夫人糊涂,可没想到偏心到这个地步! “婆婆偏心我能理解,毕竟是您身边长大的女孩儿。但是您好歹也想想府上别的孩子吧,难不成她们就不是你的孙子孙女儿了?别的不说,二房可是您亲生的!真为了一个秦红鸢赔上阖府上下孩子们的名节,让镇国公府沦为京城的笑柄,这事儿你做的出来,我们也做不出来!” 庄月兰这话说的狠,让秦老夫人的脸色都变了。 就算是秦红瑶不得自己的宠爱,秦红淼只是个庶女,可那也是自己儿子的血脉! 到底是亲儿子,这么点亲疏有别,秦老夫人还是分辨的清楚的。 只是这样被儿媳妇指着鼻子骂也太难看了,秦老夫人的表情越发的精彩:“这就是你们直接将她放弃的理由?孩子做错了事情,将她给带回来,日后要怎么处置不成,就这么放任不管,你们怎么做的出来?难道就因为她是庶女,你就可以这么心安理得么。庄氏,你凭良心想一想,这要是秦怀玉,你怕是早就忍不住了吧!” 见她竟然扯到了秦怀玉的身上,庄月兰的表情瞬间便冷了下来,沉声道:“怀玉可做不出这么无廉耻的事情!” 秦老夫人不要脸面,庄月兰也懒得给她留了,冷笑一声继续道:“再者说了,她躲到六皇子的别院里不出来,难不成咱们秦家还能光明正大的过去要自己的女儿不成?” 那才是真的把镇国公府的脸面扔在地上让人家随便踩了! 别说这事儿是秦红鸢做出来的,就算是秦怀玉,庄月兰怕是都做不出上门要人的举措来。 “你……” 秦老夫人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得秦毅淡淡道:“今日便将秦红鸢的丧事办了,日后府上再无这个人。母亲如今岁数也不小了,若愿意颐养天年,儿子自然会好生孝顺着。您要是觉得不折腾一下不舒服,我看着也是时候分家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甚至秦毅都没有大声说,可秦老夫人却是瞬间白了脸色。 分家…… 她不过是一个继母,又不是亲娘,说到底远着那一层身份呢。维持着现状,二房总归还属于镇国公府,旁人还能看在秦毅的面子上,让秦宣得一些好处。可若是分了家,那秦宣纵然是个三品大员又如何,在这遍地都是官员的京城里,他那个官职在真正的世家里面,根本就不够看的! 一想到这里,秦老夫人越发的怂了。 只是她到底还要着面子,因此深吸一口气,却是道:“好的很……我这个老婆子果然是个碍眼的,如今我还没死呢,就惦记着分家。我看你不是想分家,是嫌弃我死的慢吧!” 她说到这里,又红了眼眶,道:“反正我已经这个岁数了,多活一日少活一日又有什么区别,倒不如九泉之下去跟老侯爷相见,还能诉诉委屈!” 这话说的实在荒唐,庄月兰皱眉道:“婆婆这话是什么意思,府上可没人盼着您出事儿。只是今日是您是非不分,硬生生要为了一个姑娘连累其他的孩子,您身为长辈,又于心何忍?” 听得她这话,秦老夫人哼了一声,冷笑道:“你也不必说这话来激我,总归我心里清楚,在你们眼里,我也是离死不远了吧?好啊,我就等着你们下一个给我办丧事了!” 说完这话,秦老夫人再也不看房中的其他人,怒气冲冲的走了。 见她这般糊涂,庄月兰心中也存了几分怒火,秦毅倒是怕气到了夫人,因沉声道:“这事儿你别管了,交给我便是。” 秦老夫人说的话太戳心了,让庄月兰去操持这个,还不定传出什么难听的呢。 听得秦毅的关心,庄月兰倒是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因道:“无妨,这些事情妾身还是能做的,夫君快些去营中吧,这会儿时候已经不早了。” 她再三催促下,一旁的秦怀玉也表示不必他操心,秦毅这才满心的不放心走了。 等到秦毅走了之后,秦怀玉这才走上前宽抚道:“其实父亲说的不错,母亲不必将祖母的话放在心上,那是个老糊涂,您跟她计较就太落下乘了。” 庄月兰也不过气了那么一会儿,这会儿有夫君跟女儿都来哄自己,那么点不舒服早就散了个干干净净了。 第284章 外人怎么看咱们? 再听秦怀玉这话,庄月兰不由得笑道:“嗯,我还不至于那么没出息。她糊涂便糊涂去吧,总归这事情我还是做的了主的!” 那秦红鸢是个祸害,如今断了也好,反正以后那丫头再想闹什么风浪,都休想再借镇国公府的名头了。 闻言,秦怀玉这才放心下来,母亲在处理府上事务的时候一向是果断的。 当天下午,庄月兰便请了二房和三房的主母过来,将此事说了。 那张金桂还有些想要挑事儿,便阴阳怪气道:“先前鸢姐儿的身体也是十分好的,突然说得了急症去了,叫外人怎么看咱们府上?” 庄月兰懒得跟她说那么多,直接将秦红鸢做的事儿说了,末了又道:“三弟妹倒是好心肠,只是想为她讨公道之前,不妨先想想菲姐儿。她今年也十四了,这几日府上有说亲了的吧?” 在女孩儿婚配的事情上,她一向只管自己房中事情,不插手其他两房的。只是刘月娘总愿意让她来参考,她便帮着考较一下提亲的人。张金桂倒是有意让庄月兰帮忙寻些高门大户,在没有得逞的情况下,便有些不乐意来了。 不过庄月兰倒是知道,三房那边这些时日也是络绎不绝的。毕竟女儿一日日的大了,能挑选着好的先定下来,总比后来挑人家剩的强。 张金桂先前还想借着这事儿要些好处的,毕竟因着她那个无能的夫君官职太低,导致秦红菲连选秀的资格都没有,京城世家又高攀不上,只能选一些新贵们。 若是能够在这件事上让庄月兰承了自己的情,倒是能从中得利。 谁知那秦红鸢也太不是东西了,竟然做出这么败坏门风的事情来。这事儿若是传扬出去了,她的菲姐儿可就更找不到什么好的了。 这事儿她不但得帮着隐瞒,还得严防死守不能传出去,只能一口咬定秦红鸢是死了的。 念及此,她到底是有些不忿,因道:“大嫂教孩子一向是好的,只是这鸢姐儿也太不像话了!” 言外之意,便是庄月兰没有教好孩子,对庶女不上心,才导致秦红鸢变成这样的。 闻言,庄月兰淡淡一笑,也不动怒,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毕竟是自幼养在老太太膝下的,长辈宠溺也是有的。” 这话一出,张金桂的脸色顿时变了,也顾不得说其他,连忙讪讪的笑道:“要我说,都是那王氏将孩子给带坏了,好好儿的一个姑娘,偏遇着这样一个坏心眼的姨娘,得亏是死了呢。” 自从她嫁进来之后,就没少被婆婆磋磨,夫君是庶子,她的娘家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自然是要看人脸色的。 便是如今婆婆不管事儿了,大房二房敢这么说道婆婆,她还是不敢。那是根深蒂固的惧怕,让她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刘月娘一向跟张金桂不对付,见她这模样,也不搭腔,只是跟庄月兰道:“如今外面兴风作浪那位,跟镇国公府可没关系——咱们府上的二姑娘几日前就得了急症死了,谁知外面那个是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想要借机使坏呢?日后若是见了,难保要多远些,省的沾染上麻烦。” 她看的真切,这秦红鸢不是个善茬,此番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不知以后还有多少祸事折腾呢。 要她说,大嫂这事儿办的果决漂亮。既然秦红鸢为了情郎做出私奔的事情,那就等于自己舍弃了秦二小姐的身份,以后她再折腾,也跟府上无关了。 这样一来,府上其他姑娘倒是免受连累。 庄月兰只听她这话,便知她懂了自己的意思,因道:“不错,正是这个道理。” 那秦红鸢既然觉得六皇子才是能庇护她的人,那以后就休想再跟镇国公府扯上关系了。 这两个嫂子都这么说了,张金桂自然也不敢再说别的,讪讪笑着应了,心里却记着要回去嘱咐自己的女儿。那秦红鸢实在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这么没有廉耻,以后可得让菲姐儿离她远些,省的被连累了! 嘱咐完了此时,晚间的时候镇国公府便传出了消息,说是秦二小姐得了急症死了。 因着先前庄月兰生辰的时候,那些世家夫人们便知道秦红鸢身子不好,所以知道这消息的时候,倒是没有多大诧异。 不过是一个庶女,她的死讯,跟王婉清一样,如同一颗石子落在水面上,只激起了一个小小的水花,便彻底沉寂了下去。 按照规矩,秦红鸢不过是一个未嫁女,入不得祖坟又无人奉孝,府上便给她看了一处风水地,给她葬了一个衣冠冢。 秦老夫人得了这消息之后,好生哭了一场,心疼自己这个孙女儿,却到底是没敢说什么来。 不过在第二日的时候,却让人传话给庄月兰,说是让秦红鸢身边的丫鬟替她捧孝。 对此,庄月兰倒是没什么意见,只要这位老太太不去太作,她就懒得去理会。 事情就这么尘埃落定,秦老夫人命人将听风阁封了起来,不准其他人入住。至于先前伺候她的丫鬟,则是被分派到了其他院子伺候去了。 府上从此再无二小姐,因着事情内情知道的人并不多,所以大多数下人便以为秦红鸢是真的死了,至于少数知情的,也都缄口不言。 秦老夫人萎靡了好几日,她虽然知道秦红鸢不是真的死了,可一想到这丫头如今的处境怕是比死了还不如,便觉得心里格外难受。 平心而论,这一次秦红鸢做出这种事情来,她是十分恼怒的。毕竟自己的一腔心血都被如此糟践了,任凭谁也会生气。然而生气之余,秦老夫人又起了几分心思。 六皇子府的门槛,秦红鸢到底还是进去了。虽然说付出的代价是她从此跟镇国公府脱离了关系,然而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万一这个孙女儿真的笼络住了六皇子的心,届时再生下个一儿半女的,那地位怕也就稳住了。 第285章 她被放弃了 镇国公府此时这样对她,难保日后秦红鸢得势不会记恨。 念及此,秦老夫人又有些不安,想着还要筹谋一番,如果秦红鸢他日真的站稳脚跟了,她难免还是要再去运作运作,至少,镇国公府不管,她还能让秦宣去帮衬一二的。 说到底,秦红鸢身后没有背景,若是她给了支持,将来可就是这丫头最大的依靠了。 …… 因着这消息镇国公府并没有瞒着,所以不过第二日的时候,秦红鸢便知道了这消息。 大抵是因着怀孕的关系,她的身子越发的惫懒,一日里面竟然有大半日都在睡觉。 再加上这两日顾明珏又留在这里,秦红鸢使劲了浑身解数讨好他,越发让自己更累了几分。 晨起的时候顾明珏就离开了,秦红鸢又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谁知才吃了早膳,由着丫鬟去院子里走一走的时候,就听到了丫鬟们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么,镇国公府才传出消息来,说是他们府上的二小姐死了。” 另一个则是带着几分不可置信来,指了指主院,轻声道:“那位不是就在咱们院子里么,怎么会死了?” 前两日秦红鸢被送来的时候,顾明珏是存着一些心思的,所以根本就没有隐瞒秦红鸢的身份。谁知正是因为如此,反倒是让这些丫鬟们知道了她是谁。 如今镇国公府的消息一出,这些人倒是都吃了一惊。 “嘘……” 先前说话的那个丫鬟悄声道:“镇国公府对外只说是得了急症,可到底是因何,外人又哪里知道?我跟你说,昨日大夫来诊脉的时候,我正在旁边伺候,这位可是怀了身子了。难保她不是被赶出来之后,府上觉得羞耻,索性直接不认这个女儿了。” “不会吧?” 周围围着的几个丫鬟满脸的不可思议,纷纷道:“这可是六皇子的孩子,难不成镇国公府会放着这等荣华富贵不要,直接将女儿给丢出去么?” “若是三媒六聘嫁过去的,哪怕只是一个侧妃,想来镇国公府也不会不承认的。只可惜,这位怕是自荐枕席的,又是一个庶女,怕是府上觉得丢人了吧。”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却是气得秦红鸢手指发抖,一把甩开扶着自己的丫鬟,快步走过去,咬牙道:“背地里议论主子,这就是你们学的规矩?” 那些人原本只是在偷偷地议论,谁知竟然被正主给抓到了,一瞬间有些心虚,纷纷跪了一地开始求饶。 秦红鸢眸光赤红,这些人所说的那些话她一个字都没有拉下,自然也对她们的鄙夷听得真真切切。 所以在这些人求饶的时候,非但没有消气,反而冷笑一声,道:“我瞧着你们这舌头生了倒是无用,既然只会搬弄是非,那就直接都拔了吧!” 这话一出,在场的丫鬟们都被吓到,这次倒是瑟瑟发抖的认罪:“姑娘饶命啊,奴婢们是无心的……” 秦红鸢死死地等着这些丫鬟,又见自己下了命令,旁边的侍卫们却是没有一个动弹的,越发生气的问道:“怎么,难不成我还用不得你们么?” 她一面说,一面将顾明珏送给自己的玉佩拿了出来。 这块玉佩,曾经是顾明珏想要送给秦怀玉的。那日在长公主宴会上,顾明珏以这块玉佩为彩头,谁知秦怀玉却拒而不受。 当时因着这事儿,秦红鸢心里种了好大一根刺。这一次住进来之后,她第一件事便是要了这一块玉佩。 而顾明珏倒是没有犹豫,不但十分痛快的给了她,顺带还给了她一套水头十足的头饰。 原本她只是挂在身上昭示对方宠爱的,不想倒是这会儿就派上用场了。 有了顾明珏贴身的东西,那些侍卫们纷纷站出来,执行了她的命令:“属下遵命。” 为了让这些下人们记住谁才是这里的主子,秦红鸢索性便将别院里的下人都给叫来一起围观。 她还记得当初秦怀玉便是这样杀鸡儆猴的,虽然对秦怀玉十分愤恨,可她却不得不承认,这一招实在是叫人很舒爽。 不多时,院内便想起了凄惨的尖叫,此起彼伏,从尖锐到呜呜之声,更有两个受不住直接便昏死过去。 秦红鸢自始至终就在旁边冷眼瞧着,看到那些人的血从嘴里流出来,舌头被放在托盘里还在跳动着,终于觉得心里舒畅了不少。 她畅快一笑,看着旁边围观的下人,冷声道:“再有如此嚼舌根的,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只是她才说完这话,就觉得小腹一疼,瞬间便有些慌乱的捂住了肚子,颤声道:“快,请大夫来!” 府上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好在大夫从昨日便备下了,此时就在府中。不多时大夫便到了,诊脉之后先是写了药方,又再三叮嘱她不可轻易动怒。 秦红鸢觉得是那些丫鬟们害的自己这般,便又命人将那些昏死的丫鬟们给打了一顿,关到柴房去了。 等到丫鬟们将药熬好给她端过来,秦红鸢一口气喝了,这才觉得肚子舒服了不少。 她躺在床上,将丫鬟们赶出去,却又不由得回想起丫鬟们说的话。 虽然处置了那些胆敢嚼舌根的下人,可秦红鸢自己心里却是十分清楚,真正令她生气的,是镇国公府居然对外宣称她死了! 当初她为了日后能够名正言顺的回去,已经做了这么精密的计划,甚至她还想好了,若是府上派人出来寻找自己,她下一步要怎么做。 可谁知道,府上非但没有找她,反而直接宣布了她的死讯! 没了镇国公府二小姐的名头,以后她算是谁? 秦红鸢越想越恨,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她现在压根都不用想,此事绝对是庄月兰母女的主意。她们早就看自己不顺眼了,如今倒是给了她们机会! 还有祖母,她便是再不管事儿,也不至于连这么大的事情都做不了主。无非是觉得自己的利用价值不够,所以轻易的便选择放弃自己了。 这一下,她的后路彻底断了。 以后,她该怎么办? 第286章 鸢儿没有家了…… 念及此,秦红鸢的眸子越发赤红,连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顾明珏回来的时候,便听到秦红鸢躺在床上小声啜泣着。 他本是被下人们叫回来的,说是别院出了事儿,得知秦红鸢竟然直接拔了五六个丫鬟的舌头,他心惊之余又觉得她实在是太狠心了。 原本想要回来质问一番的,却又听到了她的哭声,顿时便觉得有些不耐烦。 她做了这等恶事,怎么还有脸哭? 只是一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顾明珏又压制住了不耐,问道:“你怎么了?” 听得顾明珏的声音,秦红鸢身子一僵,下一刻不由得起身来,泪眼朦胧的望着顾明珏道:“殿下,鸢儿没有家了……” 她抽抽噎噎的将今日的事情说了,末了又道:“鸢儿自知做事欠了分寸,谁知竟被镇国公府直接放弃。祖母、父亲,他们怎么能这么狠心?” 不过是镇国公府一个庶女死了,这事儿在男人们看来着实不算什么大事,所以倒是没人拿到顾明珏的面前说。 因此顾明珏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消息,骤然听得秦红鸢这话,忍不住心头一跳,一把扳正她的肩膀,带着几分急迫问道:“你说什么,死讯?” 秦红鸢被他这模样吓到,一时有些瑟缩,点头道:“嗯……” 而顾明珏却是直接放开了她,也顾不得再哄她,只是道:“本宫出去一趟!” 因着对秦怀玉贼心不死,所以顾明珏短短两日便已经重新定下了计划。他原本已经找好了人手,准备过些时日便将秦红鸢送回去,并且打算将她正式纳进门。 这事儿他十拿九稳,秦毅必然会同意的。毕竟秦红鸢的肚子都已经大了,他完全可以说是被贼人毁了身子,自己请愿养着她。 自然,这不过是其中一环罢了。秦毅届时心虚之下,他便有了光明正大交好的机会,等到时机成熟之后,再寻单独的时机,直接毁了秦怀玉的清白! 这样一来,一个是被匪徒碰过的庶女,一个是被自己破了身子的嫡女,他再许诺以正妃之位,想来秦毅权衡之下,也会答应的。 如此,他便可以将这两个女子都纳入自己的府上。 然而这么一个水到渠成的计划,却因着镇国公府突如其来的一道死讯给打乱了! 若是秦红鸢已经被镇国公府认定死亡,那现在在他别院的这个算是什么身份? 因着秦红鸢是庶女,所以她基本没参加过什么太大的场合,甚至于连一次国宴都没有去过。虽说长公主举办的梅花宴她倒是去了,可那里面都是一些世家夫人们。那些女人最擅长的便是装糊涂,便是知道秦红鸢的真实身份,有镇国公府在前,她们也会假装这是一个身份卑贱的女子。 而非镇国公府二小姐。 那秦红鸢就真的废了。 没有了这一层身份,她这一辈子都只能当自己府上的一个姬妾。原本这些顾明珏并非不能接受,可偏偏,他还想要得到秦怀玉。 没有了这一环,他的计划怎么办? 所以顾明珏慌了。 眼见得顾明珏竟然就这么走了,秦红鸢顿时想去抓他的衣角,谁知却是抓了个空。 “殿下……” 秦红鸢哀泣的声音响起,顾明珏不由得脚步一顿,继而回头道:“你在别院先好好养着,本宫过两日再来看你。” 如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对秦红鸢也生出几分不满来。毕竟若是她乖乖的在镇国公府待着,哪里会闹到如今这个地步? 再不济,她当时也应该传信告诉自己她怀了身孕,好让他去权衡下一步该怎么办。 现在可倒好,留下的烂摊子,还得他来收拾! 这两日被顾明珏细心地哄着,秦红鸢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就这么走了。 见他的背影消失不见,秦红鸢再也忍不住,伏在床上哭了起来。而与其同时,她也生出了巨大的恐慌。 她以后该怎么办,顾明珏真的可以依靠么? …… 这些事情,镇国公府是不知道的。 那日得了秦怀桑的吩咐之后,监视秦红鸢的人也都已经撤了回来。 现在的她,已经不值得秦怀桑再去浪费自己的人了。 一个庶女的死亡,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 秦老夫人把自己气够呛,又一次的病倒了。只是这一次,前去侍疾的人里面,就只剩下了二房跟三房的儿媳妇。 至于庄月兰,她要安排秦怀桑成亲的各项事宜和府上的事情,只派了丫鬟过去伺候着。 若是以前,秦老夫人早就闹了起来,可偏偏上次被秦毅的那句话给吓到,一时也不敢再找茬,只能转而去折腾其他两个儿媳了。 刘月娘一向是个心大的,秦老夫人闹,她便让丫鬟上去伺候着,自己就在一旁看着。 若是她闹得离谱了,刘月娘转身就走,只借口自己有事要忙。 秦老夫人被她这态度气到,见往日里最好拿捏的儿媳妇都成了这样,越发气急败坏:“刘氏,你竟敢如此对我,去将秦宣叫来,写休书!” 原本刘月娘都要走了,听得这话倒是气乐了,回身似笑非笑道:“母亲非要如此闹么?那我等着您的休书好了。” 这话倒是噎住了秦老夫人,一时脸色都涨红了。 她这话是气糊涂了说的,但算起来,又哪里真的写的了? 毕竟虽有七出之条,也有七不出的。 刘月娘不但给秦宣生了嫡子,还给老侯爷送了终,单凭这两样,她就休不了刘月娘! 原本想要磋磨儿媳妇,反倒是被气了一通,秦老夫人看见张金桂的时候也没了好脸色。 而张金桂一向知道自己婆婆是什么德行,她也不敢闹,便老老实实的伺候着。 然而就算是如此,一想到这是庶子媳妇,她就更觉得自己添堵了。 宁安堂这里闹的鸡飞狗跳,出了这个院子,却是影响不到其他任何人。 反倒是庄月兰得知了这些事儿,主动让人送了人参燕窝去给二房和三房,又让人给刘月娘带话:“我这里忙不开,你若是无事,可以来帮帮我。” 第287章 也算脱离苦海了 刘月娘懒得去看婆婆那张脸,直接便去了庄月兰那里。 “还是大嫂想着我,来您这里也算是脱离苦海了。” 说起来,也不知这老太太是不是年岁大了的缘故,去年的时候瞧着还有些理智,怎么这次一病,反倒是有了糊涂的模样了? 刘月娘一面想着,一面低声道:“也不知她现下是怎么回事,瞧着倒是有些混不吝了。” 自从她嫁进来到现在,何曾见过秦老夫人这幅模样?快二十年了,她在秦老夫人讨的好的时候少,大多数都是吃暗亏的。 不像现在,秦老夫人的手段仿佛瞬间便弱了下来,倒有些色厉内荏了。 不过,这也算是好事情。 听得她这带着抱怨的话,庄月兰不由得微微一笑,道:“你跟她较劲做什么,没得传出去了,倒显得咱们不敬长辈。” 反正这秦老夫人也翻不出什么浪花儿来,比起别人府上闹得天翻地覆的老太太,她已经很知足了。 刘月娘闻言,不由得笑叹道:“还是大嫂想的开,倒也是我糊涂了,好在那里现在有三弟妹侍疾,我有这个功夫,倒不如来帮您的忙。” 妯娌二人说说笑笑,便将此事给带了过去。 秦老夫人心里窝着火气,对张金桂也没有好脸色。张金桂这些年倒也习惯了,反正自己这个庶子媳妇,在嫡母这里能讨的好才怪呢。她也不往心里去,有时看着秦老夫人难受的模样,还能得到几分诡异的满足感——毕竟这么多年,都是自己被折磨,难得看到秦老夫人也有这薄暮西山的模样,实在是太畅快了。 至于秦老夫人呢,她心里不痛快,看到张金桂就变着花样的刺挠她,婆媳二人倒是互相都得到了奇妙的平衡。 便是这样的局面下,秦老夫人居然还渐渐地好了起来。 不需要侍疾之后,张金桂逃也似的溜了,这么多天跟秦老夫人在一起,她都要被折磨疯了。 便是她再难受,最后被折腾的还是自己不是? 而秦老夫人也懒得理会她,这一场病消耗了她太多的精气神,好起来之后,便觉得精神越发的惫懒,什么事情都不愿意管了。 …… 因着秦怀桑的婚期赶得急,所以小定过后,府上便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了。 正是春日好光景,秦怀玉只觉得空气中似乎都带了一层欢喜的气息,连带着心情都好了许多。 锦诗从门外走进的时候,秦怀玉正提笔写着什么,听得脚步声响起,手上动作未停,宣纸上则是娟秀的两行小字。 锦诗读的书并不算多,也不大懂得诗句的含义,可此时竟莫名觉得自家小姐写的这两句诗不同于字体的娟秀,反倒是带出刀光剑影的感觉来。 “小姐。” 听得锦诗的声音,秦怀玉停下笔,抬眸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了?” 她一面说,一面将狼毫笔放在笔洗上,随手将写的诗句扔在一旁,仿佛那只是无聊随意写下的。 锦诗见状,收回自己先前那诡异的感觉,笑着回禀道:“瑶柱姐姐来请,说是夫人让您过去一趟呢。” 这些天,庄月兰无事便要让她过去,倒也不全是让她过去忙碌,大多数还是让她观摩。 毕竟也是大姑娘了,总要学着如何待人接物,日后嫁了人才不至于一头雾水什么都不懂。 有时候不止是秦怀玉,秦红瑶也会被带过去一同看,偶尔还会考较她们姐妹两个。 这么下来,现下秦怀玉倒颇有几分驾轻就熟的状态了。 因此听得锦诗的话,秦怀玉顿时便明白,了然的笑道:“你让她先回去,就说我待会便过去。” 她一面说着,一面起身,想了想,又将先前写的诗句随手揉成了一团扔在了纸篓里。 只是那眉眼在触及上面的字时,又勾勒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来。 锦诗敏锐的察觉到她那瞬间的情绪变化,不由得小声问道:“小姐,您没事儿吧?” 闻言,秦怀玉唇角微勾,淡淡道:“没事,你家小姐我好着呢。” 如今秦红鸢跟顾明珏蛇鼠凑成了一窝,正方便她一窝端,可不就是好么! 说起来,这也算是她想打瞌睡,就有人给送枕头了。 她才想着要如何去对付顾明珏的左膀右臂得力下属,秦红鸢就给自己送来了一个十分好的借口。 机会送上了门,若她还不加以利用,岂不是对不起他们二人? 呵。 锦诗总觉得自家小姐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十分危险,可再看过去的时候,却又只看到小姐脸上平和的笑意。 她不比锦书,想不明白便没有再仔细去想,而是帮秦怀玉整理了衣衫,便送她去了沧澜院。 谁知去了之后,秦怀玉才知道,母亲找她是为了别的事情。 …… “这是什么?” 沧澜院的内室里,庄月兰将下人都挥退之后,只留下了秦怀玉一个人。 待得房中只剩下她们母女,她才展开了几幅画卷,一脸慈爱的让秦怀玉看。 秦怀玉先前还以为是什么珍重的东西,待得看到上面只是几个年轻男人时,不由得愣住了。 听得秦怀玉询问,庄月兰笑着叹了口气,道:“平日里倒是挺聪明的,怎么现在却糊涂了?” 这话一出,秦怀玉先是一机灵,继而不可置信的看向庄月兰,问道:“母亲……不会是……” 这是让她相看? 仿佛在印证秦怀玉的猜想,下一刻便见庄月兰笑着点了头,爱怜道:“你年纪不小了,因着这么些年你爹爹在外征战,才耽误了你的亲事。好在如今你年纪正好——这几个都是官媒那里送来的合意之人,另有两个是从有意结亲之人里面筛选出来的。你且看一看,可有合意的?” 这些人里面,都是庄月兰精挑细选出来的人选了。 秦怀玉顿时觉得脸上有些烧,她咳了一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问道:“您跟父亲可看了?” 闻言,庄月兰无奈的笑了一笑,道:“我们自然是看过了的,只是最终还是想让你来做决定。” 第288章 女儿不嫁人 说起来这个,她就不由得想到秦毅对这些人的评价。 什么‘这等歪瓜裂枣也配的上我女儿?’ 还有什么‘生的这般弱鸡,怎么保护我女儿?’ 诸如此类的,横挑鼻子竖挑眼,最后庄月兰索性将他推了出去,自己挨个筛选了起来。 到了最后,反倒是秦毅委委屈屈的,只道:“怀玉是女儿家,为她挑选夫婿务必要谨慎,否则坑害了她可如何是好?” 庄月兰当时都气笑了。 儿子的婚事不过一个月就定下来了,反倒是女儿的,秦毅当初也是拿这句话来糊弄自己,结果这么久过去了,他还是拿同样的话来搪塞自己。天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去调查过,因为在他的眼里,谁都配不上他这个手心里的宝贝疙瘩! 对于秦毅的性子,庄月兰已经无能为力,毕竟自从秦怀玉出生之后,他便将人当做眼珠子似的疼爱着。 不过在女儿的面前,庄月兰到底是没有将夫君这些话说出来,顿了顿又道:“你父亲倒是觉得无妨,只是也说女儿家要早些定下来才是稳妥的。” 秦怀玉才不信父亲会说这话,他是怎么疼爱自己的,自己最清楚了。因此虽然庄月兰这么说,她还是十分准确的猜到了父亲的态度,不由得嘿然笑道:“娘亲,您就这么着急把女儿嫁出去么?难道就不愿意我多伺候您二老几年?” 庄月兰好笑的戳了戳她的鼻子,道:“我倒是巴不得,可你的岁数却耽误不起。” 闻言,秦怀玉嘻嘻一笑,道:“那索性就耽误到没人要的岁数,到时候女儿就不用嫁人了,一辈子伺候你们,一辈子赖在你们身边好了。” 听得她这话,庄月兰越发无奈的笑道:“你呀,年纪也不小了,怎么总是说傻话呢?” 说到这儿,她又伸出手来摸了摸秦怀玉的头,放柔了声音道:“不过咱们倒也不是急在这一时,只是让你看看可有合心意的,暂且先定下来,便是明年再出嫁也无妨。” 反正明年秦怀玉也才十七岁,嫁出去倒也不算晚。 不过这个前提,便是要寻一个各方面都合适的。 见庄月兰打定了主意,秦怀玉在心里叹了口气,目光扫过那几张画卷,却是没来由的心头一颤,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前几日……她可是才答应了顾明渊一件事的。 一想到那日谈话的结果,秦怀玉便觉得有些头大如斗,与此同时却又生出几分不清不楚的缱绻来。仿佛丝线一般将她的心丝丝缕缕的缠绕起来,让她不得动弹,偏又多了几分激荡。 “母亲……” 好容易,秦怀玉才开了口,只是叫了一声母亲之后,却又觉得说不出来了。 让她怎么说,告诉母亲,她已经应承下来顾明渊了么?二人合作之事必然是提不得的,可是让她说自己跟顾明渊有了私情,又觉得实在是无法说出来。 见秦怀玉吞吞吐吐的模样,庄月兰却是觉出几分不对来。女儿鲜少有这样小儿女的姿态,难不成,是心里有什么打算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庄月兰索性坐到她的面前,将那些画卷合起来,轻声问道:“你可是心里有别的什么想法么?不要怕,说出来,母亲替你权衡。” 听得庄月兰的话,秦怀玉到底是摇了摇头,道:“母亲,女儿不想嫁人……” 她一面说着,一面手捏着衣角,张口想要说,却又觉得难以出口。 反倒是庄月兰越发在心里笃定了:“傻孩子,哪有真的不嫁人的。” 说到这儿,庄月兰又抓住了她的手,语气越发的轻柔:“你心里可是有了人选?别怕,母亲虽说年纪大了,却并非那般冥顽不化的。” 真说起来,庄月兰倒是隐隐的有了一些头绪出来,只是一时不确定。 许是庄月兰的话给了她鼓励,也让秦怀玉鼓起勇气抬起头,问道:“母亲,您怎么知道?” 这话一出,庄月兰微微挑眉,只觉得心头一跳,却是没有说什么,只等着秦怀玉继续说。 见母亲的面色没有太大的变化,又想着她跟顾明渊的约定之事,迟早是要被知道的,因此便省去了头尾,只简略道:“若真的要嫁,女儿想嫁给淮安王。” 方才见秦怀玉这样子,庄月兰已然猜到了七八分,只是此时真的听到她说出来,还是有些不可置信:“淮安王?你不是说,跟他没有男女之情么,你们……” 真论起来,当初庄月兰便怀疑过他们二人的关系,可秦怀玉那时一口咬定,她便也没有再追问过。 今日见女儿这模样,她第一反应就还是顾明渊,谁知女儿真的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她又觉得心里不安稳的很。 到了现在才肯告诉自己,也不知他们到底关系进展到了哪一步了? 庄月兰越想心里越后怕,面上也带出几分焦灼来。 见母亲脸上担忧,秦怀玉连忙解释道:“母亲莫要担心,我们之间恪守君子之交,只是女儿……” 谁知她才说到这里,就听得门外脚步声响起,旋即见丫鬟瑶柱站在门外问道:“夫人,有贵客上门,您可要去一趟?” 方才因着要给秦怀玉看这些画像,所以庄月兰特地将丫鬟婆子们都打发到了外面,没有急事不会进来回禀的。 此时听得瑶柱的话,庄月兰也知这客人怕是非比寻常,但她心中挂念着女儿,便道:“进来说,是什么客人?” 若不是十万火急的客人,她还是想要先问清楚女儿。 谁知瑶柱却有些吞吞吐吐,只隔着门道:“夫人,请您出来一趟吧。” 这话的意思,便是来人不方便让秦怀玉知道了。 庄月兰心念电转,这些时日唯有一种情况,是不能让秦怀玉听的,那便是关于儿女婚事。 念及此,庄月兰起身来,先安抚秦怀玉道:“你且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稍后便回来。” 待得秦怀玉乖巧点头,她这才走了出去,低声问道:“今日前来的是何人?” 第289章 上门提亲 瑶柱就站在门外,见她出来,带着几分激动,压低了声音回禀道:“回夫人,今日前来的是武昌侯夫人,与她一同前来的还有淮安王和张神医。” 她说到这儿,又悄声道:“奴婢瞧着武昌侯夫人的意思,是替淮安王说亲的。” 听得瑶柱的话,庄月兰也不由得愣了一瞬。才听得女儿跟自己吐露心声,下一刻这爱慕之人便上门提亲,若不是庄月兰知道女儿的品性,怕是都要怀疑这是二人计划好了的。 不过,来的是武昌侯夫人? 庄月兰蹙眉思索了一番,才勉强想起来了她的家世。 是了,论起来,这武昌侯夫人跟先皇后凤婉乃是一母所生,淮安王要唤她一声姨母的。且这武昌侯儿女双全,孙子孙女也都有了,身份贵重福气也全,又是淮安王的正经姨母,让她前来倒也说的过去。 只是寻常人家前来提亲,为了稳妥起见,都是先互相透露一些意思,若真的合适了,再请身份得当之人上门说亲。这淮安王倒好,今日头一次上门就请了武昌侯夫人,这身份怕是有些贵重了。 庄月兰心中这么想着,又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房中端坐喝茶的秦怀玉,到底是叹了一口气,吩咐下人道:“你们伺候好大小姐,庄嬷嬷,你随我来。” 毕竟人上门了,她作为当家主母,也不好晾着。 庄嬷嬷应了一声,随着庄月兰去了。而瑶柱等人则是留下来伺候秦怀玉。 不过在看向大小姐的时候,瑶柱到底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好福气。 这些时日,自从镇国公府透露出几分给大小姐择亲的意思之后,上门提亲或者试探的人的确不少。这其中,达官贵人名门望族更是不胜枚举。只是若说起来身份高贵,任凭谁也越不过今日前来的这一位。 要知道,这可是淮安王! 相较于丫头脸上的喜色,秦怀玉倒是显得淡然了许多。 直到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她才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那青花瓷的茶盏放在桌案上的时候,发出轻微的声响,里面盛着大半碗茶水,因这幅度荡起一圈圈的波纹来。 方才那些话跟母亲说的,她都几乎要相信了。若不是她跟顾明渊的婚约的的确确是他求自己帮忙的,她才能保有最后一分理智。 可饶是如此,那会儿隔着门听到瑶柱的话,还是让秦怀玉的心有那么一瞬间剧烈跳动了起来。 他……来提亲了? 且还是在她都快要忘记这一桩荒谬交易的时候,请来了身份如此贵重之人。 哪怕这是一桩不可能实现的交易,可顾明渊还是给足了她应有的尊重。 一想到这里,秦怀玉到底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得不说,今日顾明渊提亲还是十分隆重的,除却带足了所需的礼品等物,请来的武昌侯夫人也是京中举足轻重的世家贵妇。 就连他自己,也带着张成林一同上门了。 自然,庄月兰也想得到他的目的,带着张成林是为了说动秦毅。 不过因着男客的关系,所以此时的顾明渊已经跟张成林被一同请到了秦毅书房去了。 顾明渊是掐算着日子来的,今日这正是秦毅休沐,在府上并未出门,这会儿倒是正好可以见他们。 庄月兰到了正厅的时候,武昌侯夫人正襟危坐,眉眼平和,一派端庄。 听得脚步声,她回头见是庄月兰,便起身笑道:“许久不见,镇国公夫人可好?” 二人互相笑着寒暄过之后,庄月兰又道:“竟劳动您跑一趟,实在是愧不敢当。” 闻言,武昌侯夫人顿时便笑着摆手道:“这样一桩喜事,我倒是十分乐意走动呢。” 她已经四十多岁了,一张脸上风韵犹存,眉眼笑起来的时候和善可亲,为她这相貌增色不少。 不得不说,武昌侯夫人的性格,让她在京中的人缘也是极好的。 庄月兰先前与她接触不多,不过也知她的秉性,倒也还算是相处愉快。 今日二人略说了几句,武昌侯夫人便转入了正题上:“自来便知镇国公府教女有方,大小姐又极是端庄知礼的,王爷心中慕艾,故而请我来做个媒人,还请夫人莫要怪我唐突。” 庄月兰闻言,弯唇笑道:“小女粗陋,都是夫人抬爱谬赞了。”她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问道:“只是不知小女哪里入了王爷的眼,担的他如此。” 这的确是她心里的疑惑,毕竟先前的时候,秦怀玉还口口声声说二人没有私情呢。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就突然一个说心悦对方,另一个直接上门提亲了? 且相较于别的世家们试探的态度,这淮安王竟然直接请了武昌侯夫人前来。倒也不是说不好,只是武昌侯身份尊贵,再加上淮安王又是天潢贵胄,今日他这样大张旗鼓的来了,旁人谁敢跟他抢人? 只怕今日这消息传出去,便无人再敢前来提亲了。 一想到这里,庄月兰又有些不大开心。若是让女儿嫁到皇家,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毕竟若是低门小户,有父兄撑腰,任凭谁也不敢轻贱了女儿去。可对方是皇子,君臣犹如云泥之别,日后女儿受了委屈,谁敢给她出头? 这也是当初她担忧秦怀玉会跟顾明渊有些什么的缘由,只这一个娇娇女,她实在不舍得女儿受半分委屈。 武昌侯夫人也是做母亲的,哪里不懂得庄月兰的担心。再想到前日顾明渊去找她的时候说的那些话,不由得笑道:“夫人莫要妄自菲薄,秦家的姑娘是什么教养,难不成我不知道么。便是淮安王,说一句托大的话,他到底是我看着长大的,性情容貌为人处世都是一流的,并非那等不入流之徒。至于他为何看上秦小姐,乃是少年慕艾,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长清这孩子是个有分寸的,他发乎情止乎礼,绝不是那等孟浪之徒。” 她说到这儿,又道:“有些话原不该我说,你瞧着他年幼便得了王爷封号,是个金尊玉贵的,其实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他心底纯善,没有那些骄奢淫逸的毛病,若是秦小姐真的嫁过去,必然也不会受委屈的。这一点,我可以拿自己来担保。” 第290章 考虑考虑 凤婉是凤家嫡长女,对她这个妹妹也多有照拂。因着姐姐早亡,所以对于这个留下来的孩子,武昌侯夫人也的确是多有照拂,倒也有说这些话的资格。 庄月兰起先还心有疑虑,听得她这话,又起了几分同情心,因叹了口气道:“做父母的,总归希望儿女能够过的好。今日既然您将话说到这儿了,那我便也将自己的顾虑同你说了吧。” 在她心里,之所以担忧这门亲事,并非是因为顾明渊不好。相反,是因为他太好了。 皇家子弟,对外名声又如此好。反倒更让她担心这人究竟是道貌岸然,还是真的君子端方。若是后者倒还好,可若是前者,那她的女儿就更是吃不完的哑巴亏了。 这话虽然不能明着说,庄月兰到底还是透露了一点。 那武昌侯夫人是个人精,哪里不明白她的顾虑。一面想着镇国公府的女儿果然是娇贵着的,一面又理解她的心思,便也收敛了笑容,叹了口气道:“夫人这话,我哪里不明白呢?咱们这样的人家,瞧着是该更偏疼儿子的,可其实真正操心最多的,还是女儿们。在府上千娇万宠养大的娇客,婚事上千挑万选,为的不都是让她们过的好么。” 她跟庄月兰说了半日贴心话,末了又道:“不是我自夸,长清这孩子的秉性是没得挑的,莫说是天潢贵胄,便是京中世家子弟里面,也再选不出比他还要稳重靠谱的。” 武昌侯夫人说到这儿,又压低了声音道:“我再给你交一个底子,其实今日原本不该我上门的,是这孩子求来,说他不能让秦小姐受委屈,自说亲开始,便需的最好的。” 这话倒是听着熨帖,庄月兰不由得一笑,道:“这么说,更是劳烦您来了。” 她到底是希望女儿好的,若是淮安王对女儿真的这么上心,这门亲事倒也并非完全不可。 不过出于谨慎,庄月兰还是没有当场应下来,只是笑道:“事关重大,您且容我跟夫君商议一番吧。” 先前顾明渊跟武昌侯夫人说今日怕是不能一次成了,她原先还不信,这会儿听得庄月兰的话,才知道对方料的不假。心中感叹一句,这镇国公府宠女儿果然厉害,竟连这样的好亲事都要考虑。 只是她今日的任务倒是也完成了,因笑道:“那是自然。” 因着这会儿已经临近正午,庄月兰便留着她用膳,武昌侯夫人也没拒绝,复又笑着问道:“说起来,我倒是许久没有见过秦小姐了,不如请她一块过来?” 她先前只远远地瞧过这孩子,并未直接说过几回话,虽说相信外甥的眼光是好的,到底还也想自己瞧一瞧。 庄月兰哪里不懂她的意思,想了想,觉得以女儿今日跟她说的话,这门亲事怕是要结定的,便点头应了。 …… 相较于夫人之间的客套寒暄,书房里那边就干脆的多。 “我今日来是为做媒,这小子也是我瞧着长大的,只一句话,若你同意将怀玉嫁给他,他敢对那丫头有半分不好,我头一个打断他的腿。” 对于张成林这话,顾明渊非但不恼,反而正色道:“师父的话便是本王想说的,顾明渊一片赤诚,绝不会辜负秦小姐。以性命起誓,必不相负,如有违背,任凭处置。” 这二人来了之后,便直接表明了态度,反倒是秦毅有些脸色不大好看。 先前看顾明渊倒是很顺眼,可一知道对方在打自己宝贝女儿的主意,秦毅就觉得心里别扭了。 然而别扭归别扭,老友的面子还是不能拂了的,因此他咳嗽了一声,道:“张兄既然来了,中午便留下来吃饭吧。” 张成林应承了下来,又道:“怀玉那丫头是个好的,她既然认了我当师父,老头子便不会将她往火坑里推,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对于你,我自然是放心的。” 秦毅说到这里,又将目光落到了顾明渊的身上。 平心而论,抛掉他身上王爷的光环不提,单凭这人的长相气度,和他的为人处世风骨,秦毅都挑不出半分毛病来。 同为皇帝的儿子,跟顾明珏那个伪君子比起来,顾明渊更可以说是算的上君子端方了。 然而欣赏是一回事,对方大刺刺的过来想抢他宝贝闺女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见秦毅看自己,顾明渊不卑不亢,眉眼中带着平和,只是那微微蜷着的手指到底是泄露了他几分紧张情绪。 见状,秦毅倒是有些乐了,挑了挑眉。装的倒是挺像,其实还是紧张的吧。 不过……紧张才说明他是真的在意跟自己女儿的亲事啊。 如果说今日前来求亲的是顾明珏,秦毅还是思虑这人是不是惦记自己手中的兵权。那么现在是顾明渊,秦毅丝毫都不会担心是否因此。 毕竟,且不说连皇帝专属的十八密卫都在他的手中,单数皇帝对顾明渊的心思,如果他真的对那把龙椅有什么想法,怕是皇帝下一刻就要欢天喜地的下诏书了。 只可惜当年之事…… 一想到这里,秦毅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道:“张兄,有件事——” 张成林早在他看向顾明渊时,便知道了他在担心什么,此时听得他的话,顿时便道:“你问的,是那件事?” 当年先皇后凤婉之所以会身亡,其实还有一个内情。而这个内情,是极少数人知道的。 秦毅跟张成林,都是知晓内情的人之一。 那时先皇后给皇帝挡了毒,虽然其后被救了回来,可是身体亏损厉害,据张成林的诊断,此生都生不得孩子的。 可先皇后却十分想给皇帝生一个孩子,所以便不顾生命危险,怀上了顾明渊。 正是因为生他,才导致先皇后的寿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亡。然而,她虽然死了,她身上残余的那些毒素,却从胎里带到了顾明渊的身上。 这些年,张成林纵然恼恨皇室,却唯独对顾明渊下不去狠心。哪怕是改头换面,也没有停止给顾明渊寻找药材解毒。 第291章 有我在,你放心 秦毅不知道这其中经历了多少磨难,如今虽然骤然得知张子尧还活着,又跟顾明渊走得很近,却并不清楚顾明渊的身体是个什么模样了。 张成林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见他点头,便道:“有我在,你放心。” 因着顾明渊还在,所以张成林并未说的十分清楚。 不过这些已经够了,秦毅听懂了张成林传达给自己的意思,有他在,顾明渊的身体已经无碍了。 得了这个答案,秦毅心中的城墙又松动了几分。 平心而论,他跟庄月兰的想法是不一样的。如果女儿真的想嫁,便是嫁到皇室也是无妨的。 再者说来,以顾明珏那个混账玩意儿的下作心思,秦怀玉嫁给顾明渊,倒是要比嫁给普通世家子弟要好的多。 更何况…… 一想到这些时日庄月兰给自己看的那些人选,秦毅就觉得头大如斗。 那么些个玩意儿,要么相貌拿不出手,要么功勋拿不出手,两者都有的,府上不是有通房就是连孩子都生了。 那样的人选,这是嫁女儿还是糟践女儿呢? 真正干干净净的世家子弟,又有恶婆婆或者是其他不满意的点。 总归找下来,就没让秦毅有一个打心眼里满意的女婿。 这么算下来的话,顾明渊的条件就显得十分不错了。 首先生的不错性格不错,家世虽然显贵,人品性却是端正,至于府上也是干干净净,别说通房了,据说连丫鬟都是早些年拨下来的那几个。 唯一不满的,便是年纪大了些,足足比怀玉大了七八岁呢。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问题。 最重要的是,他对秦怀玉上心。 从自己回京城之后拿到的信息来看,秦怀玉屡次被相助,背后都有顾明渊的影子。虽说现在看来,他这么尽心尽力的帮助秦怀玉,完全是因为对她有见不得人的心思。可平心而论,那么多次,若是顾明渊真的有意做些什么,怕是早就木已成舟了。 然而他从来不趁人之危,倒也的确算的上是君子了。 有这一份心的话,也让秦毅更加满意了一些。 秦毅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倒是不动声色,只是道:“此事容后再议,时候不早了,我让他们预备酒菜,咱们好好儿喝一场。” 得了秦毅这话,张成林心里到是有了些底儿。至于顾明渊,他原本就没想着一次就可以成功,因此倒是也不气馁,嘴角带着笑容陪着他们一同吃饭了。 男客们中午就在书房这边用膳,至于武昌侯夫人,则是被请到了庄月兰的院子里去了。 她虽然不是头一次见秦怀玉,不过却是头一次这么认真的打量。 见秦怀玉目光清明行事大方得体,越发的满意外甥看人的目光,想着,便从手上褪下来一个镯子,笑眯眯道:“我一见这孩子便心生欢喜,这镯子便送与你做见面礼,你可不要嫌弃呀。” 那玉镯通透澄澈水头极好,一看便知是上等品。 秦怀玉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母亲,得了她的首肯,这才柔声笑着道了谢,将手镯收下了。 这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武昌侯夫人瞧着秦怀玉越发的喜欢,在心中感叹了顾明渊的眼光好,再想起自己儿媳的做派,两相对比,更觉得这镇国公府会养人。 等到武昌侯夫人走的时候,秦毅他们还在书房喝酒。庄月兰要让人去通知他们,却被武昌侯夫人笑着摆手道:“不必了,难得他们那样好的兴致,索性两家离得不远,下次我再登门叨扰。” 闻言,庄月兰笑着应了,好生将她送出去,临出门前又让秦怀玉在房中等自己。 秦怀玉让丫鬟们将房中收拾了,又将香龛里的熏香换了,一时之间室内倒是香气宜人。 她端了一杯消食茶慢慢的喝着,手指却是忍不住有些颤抖。 这个时候,顾明渊他们还在同父亲在书房喝酒呢。 若是往日,师父来了,她必然是要去见的。可是今日却不同,今日的师父也是提亲人之一,她便得避嫌。 不知为何,这明明就是一场注定不可能实现的交易,可被顾明渊这样隆重的摊开来之后,她竟然觉得心跳如雷。 还有母亲,就算是她还没说,秦怀玉也已经猜到了她让自己留下来等着是为着什么事情了。 秦怀玉坐在房中平复着呼吸,只是在听到庄月兰脚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些捏紧了手中的茶杯。 “你们先下去吧。” 庄月兰进门之后,先吩咐丫鬟们都出去,房中只留下了她们母女两个。 听得房门吱呀一声合上,庄月兰这才笑着走了过来,问道:“我的儿,你这样聪慧,应当猜到了吧?” 见庄月兰开门见山,秦怀玉慢慢的点头,道:“女儿明白。” “那……你是怎么想的?” 那会儿她原本想要听秦怀玉的想法,只是当时因着武昌侯夫人突然造访,让她没有听完女儿后面的话。 不过现在她瞧着,秦怀玉倒是隐隐的有些欢喜的。 想来那时候说出来的,也必然是两情相悦吧。 秦怀玉早知道她要问自己什么,现在真的听到了,咬了咬唇,到底还是道:“母亲您觉得如何?” 闻言,庄月兰不由得低低笑了一声,笑叹道:“母亲什么意思,还是要看你啊。” 她只这一个女儿,若是秦怀玉想要嫁给顾明渊,那她便是不愿意,也不会阻拦的。可若是她不愿意嫁给谁,那自己也是必然不会强逼秦怀玉的。 所以归根结底,其实还是要看秦怀玉愿不愿意。 听得母亲这话,秦怀玉心中一阵感动,酸胀的同时,又觉得无比欢喜。 看着母亲温柔的目光,秦怀玉到底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女儿……愿意。” 说这话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手心更是紧张出了汗。可是,明明这只是一桩交易,她怎么会这样忐忑呢? 对于秦怀玉的话,庄月兰丝毫不觉得意外,她虽然跟武昌侯夫人说了是要考虑考虑,但其实只要夫君那里觉得可以,再考察了顾明渊的人品,这一桩婚事应该就要定下来了。 第292章 女儿情根深种 errno: operation timed out after 0 milliseconds with 0 out of 0 bytes received 第293章 闻听噩耗 只是饶是如此,王婉清在清醒的时候,也险些被这样的环境给逼疯。且不说周遭逼仄的环境,单说那每顿饭端上来的饭菜,都让她看了就几欲作呕,更何况是咽下去了。 可谁知道,这样的日子,她竟然也没享受多久。 过了年之后,她的身体渐渐好起来,不但能下床走动,就连精神也逐渐恢复了不少。 便是这个时候,贴身伺候她的婆子奉了秦老夫人的命回去了,起先只说是回去三两日便再回来伺候她。 可谁知,这一去便再也没回来了! 等到王婉清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还是那看守的赵婆子态度起了变化:“你也别总是端着姨娘的谱,外面谁人不知道,国公爷的姨娘早在年前便死了呢。如今大家都是下人,我们看你可怜,给你一口吃的,你领情便吃,不领情啊,自己个儿便自生自灭吧!” 王婉清那时才为饭菜骤然变差发了脾气,听到她这话,顿时敏锐的意识到了问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不知道镇国公府发的讣告,可是……先前这赵婆子可不是这么说的! “还能有什么意思,我呀,字面上的意思。” 赵婆子冷笑一声,又道:“既然这饭菜你不乐意吃,那我还省的伺候了呢。” 她说到这里,将饭菜收了起来,格外鄙夷的看了一眼王婉清,转身便出去了。 要说之前秦老夫人心腹在的时候,她还顾忌着几分。到底是秦老夫人的亲侄女儿,又给国公爷生了孩子的,虽说现在成了这模样,可万一呢? 谁也保不准主子们谁会不会一时心软,所以她自然得抬举着点。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就在昨天,老夫人身边的人过来传话,虽说说的语焉不详,可只有一个意思,那便是:王姨娘已经死了,关在这儿的这一位,别苛待了她,可也不必太抬举着。 这话里可商榷的地方可就多了。 别苛待,怎么算是苛待呢?只是这不必抬举却是明明白白的,很显然,这位是没有翻身的可能性了! 念及此,赵婆子神情鄙夷的回头看了一眼王婉清,见她还呆立在原地,不由得哼了一声,要她说呀,这位落得这地步,能活着就是主子们心善了。 毕竟哪家的姨娘在谋害主母之后,还能保住这一条命的? 反倒是这位,仗着自己那么点身份看不清楚现状,到了现在还想摆姨娘的款儿,呸! …… 自那日之后,王婉清的日子便越发的艰难了起来。这些时日,她原本以为已经很难捱了,谁知自此之后,才知道何为艰难。 这家庙离山下很远,获取消息更是难如登天。唯有家庙内的几个仆从时常会下山采买,只是她不屑于跟他们说话,所以竟连半分外界的情形都无从得知。 这里面倒是还关着另外一位,可莫说她跟白凝儿同为姨娘,单说身份上,她就自忖比对方高出几分,自然也懒得跟对方说话的。 因此这么下去,越发没人理会她了。 王婉清被现状折磨的抓心挠肝,然而最让她难受的,却还是另外一件事。 她的鸢姐儿。 自从被关到这里之后,她便再也无从得知外界的消息,更遑论说鸢姐儿现下的情形了。 起初秦老夫人心腹在的时候,她还能知道一些,诸如说鸢姐儿现下的情形,而那心腹也会宽慰自己,只说“姨娘且放心,虽说现在难熬一些,可等到二小姐嫁了人,届时您的日子便也能好过一些了。” 可是现在不但那心腹再不复返,更无人告诉自己鸢姐儿的情形了。 她的女儿,现在到底如何了? 只是王婉清想过许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有朝一日,会听到秦红鸢死了的噩耗! 那日傍晚,她照常去小厨房里做菜,这些时日的磋磨之下,因着无人给她送饭,所以她只能自己去弄吃的。 可谁知道,却听得那里的婆子跟人闲磕牙。 “你说的是真的,那二小姐真的得了急病死了?” 这消息实在是太过震惊,再加上又是主家府上的事情,更让这些婆子们有一种隐秘的兴奋。 消息是下山采买的家丁得知的,闻言不屑道:“我是回府的时候,听咱们府上的人说的,那还能有假?据说那二小姐从过了年之后就开始病了,这些时日不过是熬着罢了。前些日子更是连太太的生辰都没露面,这不是,终于熬不过去了。” 他说到这儿,又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啊,二小姐已经死了近十日了。因着未婚,就连墓地都是老夫人在外面寻了一块地方给草草掩埋的!” 这话一出,那些婆子们顿时便齐声低呼道:“府上又不是没有大夫,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就这么突然暴毙了?” 她说完这话,便听得另外一个婆子鄙夷道:“要我说啊,这就是报应。长辈做了孽,可不是报应到子孙的身上了么?” “报应?” 见别人没有反应过来,赵婆子顿时指了指外面,嗤了一声道:“还不明白呢?瞧瞧那位,坏事做尽,我看呐,现在就是报应到她女儿身上了!” 这会儿众人倒是都反应过来了,一时间什么表情的都有,还有两个不大相信的,因低声道:“不会吧?我瞧着那位虽然脾气怪了一些,也没有到无恶不作的地步吧?” 因着王婉清被送过来的时候知道内情的人不多,所以众人鲜少知道她究竟是做了什么的。赵婆子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她有亲戚的在内院当差,有这一层关系,才知道了不少别人不知道的。 那赵婆子见状,顿时悄声道:“她何止是无恶不作,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她说到这儿,便想将王婉清做的事情说出来。谁知话还没出口,就听得门外一声尖叫响起,继而便见王婉清猛地冲进来,尖声问道:“你们说什么,谁死了?” 王婉清踹开门进来的时候,众人还都没有回过神儿来,骤然见她进来,第一反应便是心虚。 第294章 谁死了?! 赵婆子倒是反应快,可还不等她说什么,就被王婉清抓住了衣襟,双眸赤红的问道:“你再给我说一遍,谁死了?谁!” 她来的晚,只听到赵婆子说什么报应,又说府上的二小姐死了。 可是二小姐能有谁呢?除了她的秦红鸢,再无第二人选啊! 赵婆子被她这么勒着衣服,顿时觉得呼吸都难受,当下便挣扎了起来。虽说赵婆子年纪大,可到底是做惯了苦力的,因此手上力道极大,这一挣便挣脱了对方。 再看王婉清这一副想要吃人的模样,却是有些害怕,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色厉内荏道:“还能有谁死了,自然是那位王姨娘生的二小姐秦红鸢死了!” 那话里面的每一个字王婉清都能听得懂,可偏偏连在一起之后,却让她觉得头皮都炸开了。 秦红鸢三个字像是一道道惊雷,打的她头昏脑涨,王婉清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扑到赵婆子面前,死死地掐住她的胳膊,咬牙切齿道:“呸,你这个不要脸的老娼妇,我女儿还活的好好的呢,你居然敢咒她死,看我不打死你!” 她不相信,她的鸢姐儿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病死呢?一定是这个老婆子胡说的! 眼见得王婉清对自己动手,赵婆子顿时反抗了起来。谁知这会儿王婉清怒急攻心,竟然叫她一时奈何不得。 不过,若是以前的王婉清,那她必然也是不敢还手的。可是今时今日的王婉清,莫说是姨娘了,连自己这个奴才都比不上,所以赵婆子也不再客气,见挣脱不开,便跟她扭打在了一起。 见这俩人竟然就这么打了起来,嘴里还带着那些个不干不净的话,众人一时都愣住了。 有那反应快的,连忙上前将这二人拉开,一面劝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人又不是咱们杀的,有本事,你去府上打啊,打我们算是什么本事?” 虽说是劝慰,可其实却是拿话去戳王婉清的心。 王婉清被打的钗环散乱,脸上还有被抓出的血痕,混合着此时的模样瞧着格外的渗人。 而一旁的赵婆子也没好到哪儿去,她听得这话,不由得冷哼道:“有些人现在还拿自己当主子呢,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现在的德行,还当自己是姨娘呢?我呸,国公府的王姨娘早就被下葬了,连尸骨都烂透了。真想认这个身份,自己钻坟茔里要回来啊,在这儿撒泼算什么本事?” 她说到这儿,犹自不解恨,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又道:“要我说啊,那二小姐之所以病死,都是被她那个遭瘟的姨娘给害的,要不是她谋害主母,怎么会把这祸事落到自己女儿的身上?所以说啊,人做什么都不能作孽,否则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呢!” 王婉清原本就心神大恸,再听得那赵婆子的话,顿时便想要上前打她。只是被那些婆子下人们拦着,竟然连动都动不了。 那些婆子们也跟着劝道:“好了,都少说两句吧,说那么多做什么呢。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做什么做什么吧,一会儿天黑了,再干活就得耗费油灯了!” 这话一出,那些人便都纷纷散去了。毕竟热闹虽然好看,可是油灯才是最费钱的东西。涉及到用钱的玩意儿了,那就什么热闹都不重要了。 赵婆子占了上风,自觉舒服了许多,像一只斗胜了的公鸡一般,趾高气昂的走了。 至于王婉清,那些婆子们都走了之后,她自己则是又哭又笑的跌坐在了地上。 她不信,她的鸢姐儿,就这么死了? 一想到这里,王婉清顿时便爬了起来,转身便要往家庙外面闯。 最终她还是没有成功,反而被人拦了下来。 王婉清自然不肯干,又哭又闹的要出去,那家丁瞧着,只得道:“我知道你是什么心思,那二小姐的确是死了,可巧那坟茔葬的还不远呢,就在南山脚下村落里的一块风水宝地。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在这儿好歹还能活着不是?” 那家丁原本是想劝劝她,毕竟那赵婆子说话真假不知,可是这女人自从被送过来之后,都是这么病歪歪的模样,瞧着也怪可怜的。 再者他先前可是收了秦老夫人派人送来的银子,说是要好生照顾她的,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如今见她要去作死,自然是要拦着她的。 毕竟,府上既然已经说了王姨娘死了,那么她现在就等于没有别的身份,若是贸然出去了,遇到官兵就会被抓起来,到时候可没人管她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见那家丁一直阻拦自己,王婉清突破不得,再听得这人的话,知道秦红鸢的死怕是真的了。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竟然真的香消玉殒,王婉清再也忍不住悲从心来。她本来身体就没将养好,今日被这噩耗打击到,一口血喷出来,直接便昏倒在了地上。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了。 旭日朝阳洒在院内,度上了一层金光。 然而她的鸢姐儿,再也看不到这样的景象了。 一想到这里,王婉清便又忍不住痛哭失声。 她的鸢姐儿,从小被她娇生惯养长大的女儿,那么的贴心,那么的懂事,怎么就死了呢? 那些人说秦红鸢得了急症,可是王婉清是不相信的。毕竟秦红鸢的身体如何,她是最清楚的。 自幼这个孩子便懂事,做事和自己的心意,如今又跟六皇子情投意合,只消一年半载的,便能熬出头了呀! 王婉清不知想到了什么骤然瞪大了眸子。 不对,她的孩子一定是被人害死的!一定是秦怀玉她们知道鸢姐儿跟六皇子的情分,妒忌她,不让她得到这样好的亲事,所以便下毒手害死了她的鸢姐儿! 王婉清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不顾身体虚弱,起身便要再往外闯,谁知却正跟赵婆子撞在了一起。 赵婆子手上还端着吃食,被她撞洒了不说,还洒了自己一身,顿时便怒气冲冲道:“哟,您这是上赶着作死呢?” 第295章 王婉清逃跑了 原本这些时日,赵婆子已经不伺候王婉清了,这还是因为昨晚上出事儿之后,那守门的侍卫到底是想起了秦老夫人的嘱咐,这才责怪了赵婆子几句。 其后赵婆子想着总归她的身份摆着,若是自己放任这人死了,说不得是要被责怪的。要不是这样,谁会大早上起来给她做饭? 可谁知道,自己这好心做饭端过来,竟然直接被王婉清撞洒了,再看到王婉清居然不由分说的要往外闯,瞬间火气便上来了。 被赵婆子这么一撞,王婉清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了,汤汤水水的泼洒了自己一身,她却顾不得管,只是从地上爬起来,依旧要往外冲。 赵婆子见她这模样,瞬间拽住了她,厉声道:“你要做什么去?” 王婉清见状,奋力挣扎着试图想要甩开她,却因着力气太小没有得逞,嘶哑着声音道:“你放开我,我要出去!” 她可以十分确定,女儿若是真的死了的话,必然是被人害死的。自己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她可以认命,可是她的鸢姐儿才十五岁,又是秦毅的亲生女儿,她们怎么敢?! 总归自己已经这个德行了,便是豁出性命去,她也要给女儿讨一个公道! 见王婉清这个德行,赵婆子越发的没了耐心,冷哼了一声道:“想出去,你做梦去吧,我今儿个还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若是你乖乖呆在这儿呢,至少没人会为难你。可你若是执意要出去,那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的起的!” 昨日里那侍卫恐吓了她几句,赵婆子现在也着实有些担心,万一王婉清真的出事儿,而主家想起来她的话,那到时候被牵连的还是这个下人们。 所以只要王婉清乖觉的呆在这儿,他们也不会真的把人往死路上带的。再怎么说,王婉清这条命也是老夫人保下来的呢。 只可惜,对于赵婆子这话,王婉清却是丝毫都不领情,一双眸子赤红的仿佛能滴出血来,冷冷的看着她道:“滚开,别拦着我,否则我要你好看!” 她现在已经无所顾忌了,唯一想做的便是给女儿报仇,所以若是这赵婆子拦着自己,她绝对不会客气的。 听得王婉清这话,赵婆子几乎要气笑了。王婉清挣扎的力气虽然大,可怎么敌得过赵婆子?她只用力一推,便将王婉清给推倒在了地上。 之后,赵婆子居高临下的看着王婉清,鄙夷道:“给你三分面子,就真当自己还金尊玉贵呢?既然你看不清楚自己的身份,那我今日就让你明白明白!” 王婉清被她推倒在地上,顿时戾气横生,扑上来就要跟赵婆子厮打,却被对方摁在地上狠狠地揍了一顿。 等到那王婉清没什么力气的时候,赵婆子这才站起身来,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冷笑道:“我今儿还就告诉你,国公府的王姨娘早就死了,你识相的就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还能留一条活命。否则的话,既然你那么想当姨娘,我就送你一个跟她一样的死法!” 若真的是逼急了,这样一个祸害,她们也有的是法子让王婉清得病,届时便是大夫来查,人是得了病死的,与他们何干? 威胁过王婉清之后,满意的看着她躺在地上起都起不来,双眸更是无神,赵婆子这才满意的走了。 一连两三日王婉清都没有吃东西,赵婆子也没搭理她,两个人之间生了龌龊,她也懒得理会对方,索性命是她自己的,关别人什么事儿。 整个家庙里的人都默认了让王婉清自生自灭,也无人去她的院子,可谁知三五日都不见动静,这才有人着了急。 然而谁也没想到,王婉清不见了。 搜查了一圈之后,才有人在她院子角落里面发现了一个狗洞。 王婉清便是从狗洞里逃出去的,她抓心挠肝了这些时日,一面做出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迷惑众人,一面趁着天黑时偷偷地逃了出去。 她不敢回镇国公府,毕竟如今府上不知是谁当家,若是庄月兰她们母女,那自己回去便是自投罗网。女儿已经死了,她得留着一条命去给女儿报仇,绝对不能就这么搭进去! …… 家庙里的仆从们找了半日,确认王婉清是逃跑了,众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还是赵婆子当先开了口:“府上的主子们都说了,王姨娘先前便病逝了。如今跑了的这位,不过是一个下人,下人跑了这样一件小事儿,又不影响咱们平常做事,就不必去回禀主子们了吧?” 便是她不这么说,大家也都是这么想的,因此听得她的话之后,便都纷纷点头答应了。 说起来,她们其实都心知肚明,虽说王婉清被主子们放弃了,可到底还是曾经的主子。这事儿若是他们瞒下来,主子们未必会想起来她。可若是他们回禀上去了,届时必然是要惩治他们的,毕竟这是她们看管不利。 如此算下来,还是隐瞒下来的好。 众人打定了主意,便将王婉清住的小院子封了起来,只当这事儿不存在。 说起来这事儿倒是也巧了,原本秦怀桑是派人看管王婉清的,谁知这些时日王婉清没有作妖,暗卫们也有些松懈。再加上那日暗卫们临时有事情被召唤了回去,便没有看到王婉清逃跑的那一幕。 而镇国公府之内,因着秦怀桑和秦怀玉的婚事,已经十分忙碌,因此便没有分心去留心王婉清的情形,更不知道她已经逃跑的事情。 此时的王婉清,便是这么侥幸的逃回了她之前置办的宅子里面。 说起来这也是一桩误打误撞的事情了。 去岁冬日的时候,秦红鸢为了指使秦怀玉的丫鬟浮光,便将她的相好赵小五给看守了起来。之后因着浮光将自己给卖了,她恼怒之下差点命人将赵小五打死。 当时若不是王婉清出面,那赵小五怕是当时就保不住性命了。这之后,王婉清为了女儿的名声,便将赵小五给关到了自己置办的一个偏僻宅子里面,着人看管着。 第296章 狼狈为奸 再后来王婉清突然出事,这里面的家丁没有得到命令,过了一段时间没有工钱的情况下,便溜走了。 至于赵小五,他养了一阵子伤势之后,见没人管束自己,这里又有吃有喝有住,索性就在这儿扎根了。 而王婉清,便是逃到这个幸存的宅子之后,才发现竟然还有一个赵小五。 “你怎么在这里?” 王婉清这些时日已经被折磨的近乎没有人样,更加记不起来这个赵小五是什么来历了。反而是赵小五还认出了王婉清,直接吓得站了起来。 先前被打被骂的记忆太过深刻,对于王婉清,赵小五有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恐惧。 “夫,夫人,您来啦?” 赵小五畏畏缩缩的模样看在王婉清的眼中,眉头一皱,不过片刻倒是想起来了这个人的身份:“你是浮光的未婚夫?” 姘头这个词说出来太难听,因此王婉清换了一个说法。 得了对方的确认之后,王婉清倒是瞬间计上心头。 她现在出来之后都是东躲西藏,越是到了这种情形下,她反而越发的清醒了,自己如今肯定是不能直接出现在镇国公府的。而她现在手头也没有钱财,不能去雇佣杀手。甚至于……先前那样强劲的杀手都被反杀了,她还能相信哪个杀手组织? 想要给女儿报仇,现在唯一能相信的便是她自己了。 而这个赵小五,倒是可以好好儿的利用一番。 念及此,王婉清便又做了一个格外温柔的笑容,道:“行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今日来找你,是有事情要让你做的。若是做的好了,那你以后就不必被困在这里了。” 得了王婉清的话,赵小五虽然有许多狐疑,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了。 王婉清在买下这宅子的时候,曾经做了暗道放置银子。当时她出事的太过仓促,虽说这里的东西没有被转移,但是因着秦怀桑他们都不屑于去清点财产,倒是无形之中给了王婉清一条路。 晚间的时候,王婉清查了自己的财产,发现还有六七百银子和一些之前随手落下的小首饰。这些在她早先的时候毫不在意的东西,现在却成了自己的救命之物。 王婉清将东西归置好,拿了银子之后让赵小五去替自己打探消息。 只是走之前,到底还是吓唬了他一通:“你也可以拿了银子就跑,但是丑话说到前头,你可莫要叫我抓住了,否则的话——”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而赵小五已经懂了,忙不迭的点头道:“夫人放心,小的不敢!” 得了这话,王婉清才满意的然人走了。 谁知到了晚间回来的时候,她迎接的却不是赵小五带回来的消息,反而是对方的一脸狞笑。 “夫人,我回来了。” 正是黄昏时分,四月的天气带着些微的暑气散在空气中,男人的身体背对着日光,那张脸倒是有几分看不大真切了。 唯有那一双眼,内中带着贪婪与凶光。 见到这样的赵小五,王婉清没来由的被吓到,她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问道:“你打探到什么消息了?” 闻言,赵小五收敛了一下神色,只是那笑容依旧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打探到了,而且还有许多消息呢,不知道夫人想先听哪一个?” 说起来,也亏得王婉清给了他银子,让他有底气出去。要不然的话,他还不知道外面这样热闹呢。 镇国公府对外宣称姨娘死了,而眼前这位分明还活的好好儿的,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是被府上赶出去的! 原本赵小五是真的想要拿了银子就跑的,可是一想到这个姨娘能出手就是五两银子,必然手里还有其他的资本。这样一想,他便克制不住自己的贪婪了。 更何况,就算是不说那些钱财,眼前这个女子,虽说生了孩子且年纪大了,到底还是风韵犹存啊…… 在看到赵小五这模样的时候,王婉清就下意识觉得不好,只是不等她去逃跑,就先被赵小五给钳制住了:“夫人,离开镇国公府的日子,是不是很寂寞啊?小的猜想着,这长夜漫漫,您也需要人来抚慰吧?” 他是贪财,可不是强盗,所以还是得心甘情愿的哄着人将银子交出来才行。 王婉清被他这模样吓到,当下便挣扎着要逃跑。然而最终,还是赵小五一句话让她放弃了抵抗:“我知道夫人想让我帮你做事是吧?我不要银子,只要你同我欢好,我便任凭你差遣,如何?” 他说到这儿,又松动了几分力道,淡淡道:“当然,夫人也可以拒绝我,不过,只要你觉得你现在还有本事能够辖制我的话。毕竟腿脚可是长在我身上,我若是要走,你可拦不住!” 这话一出,王婉清挣扎的力气也小了一些,双眸赤红的问道:“你当真能为我做任何事?” 赵小五心里鄙夷着,面上则是格外的庄重:“那是自然。”不会的。 没有好处,他才不会。但是眼前这个曲线玲珑的半老徐娘,他还真的很想尝一尝滋味儿呢。 王婉清却将他的话信以为真,心中恨极的同时,到底是半推半就了。 说起来,王婉清虽说年纪不小了,可这些年根本无男人近身,如今便宜了赵小五,倒是让他食髓知味,恨不能死在对方这里。 等到他神清气爽之后,王婉清却是羞愤欲死,咬牙问道:“现在我要你去做一件事。” 赵小五这会儿只觉得被洗筋伐髓似的,浑身说不出的畅快,自然也点头应承道:“你且说,只要我能做的,刀山火海我都为夫人去。” 他一面说着,一面低头去捏王婉清的脸。 王婉清想要躲开,最终只是闭上了眼。再睁眼的时候,她的眸子里满是恨意:“帮我打听我女儿的坟茔在哪里。” 这个事儿简单,又十分好打听。赵小五拿了银子出门,不多时便打听清楚了,回转的时候,将地址也给她一并带了回来。 第297章 你可敢搏一搏? 王婉清撑着疲累至极的身体,拿着这个地址去了之后,便看到了那一处小小的坟茔。 因着秦红鸢没有子嗣也没有嫁人,故而就连现在这样的一处孤坟,都是秦老夫人给她争取来的。 王婉清看了之后越发觉得心中恨极,抱住那坟茔狠狠地哭了一场,脑子里全都剩下了一个念头。 她要杀了秦怀玉! …… “现在有一桩富贵事,你可敢搏一搏?” 从坟茔回来之后,王婉清的目光便是阴沉且充满杀意的,饶是赖子赵小五看了也有些害怕。 不过他一向做的就不是什么正经事情,嘴里又是一贯的油嘴滑舌,当下便笑嘻嘻的搂着王婉清道:“不是说了么,任凭夫人差遣。” “那好。” 王婉清忍着恶心没有挣脱开,只是那声音里似乎带了刀子一般:“你也知道,我曾经是镇国公秦毅的姨娘,只是庄月兰那个毒妇害我母女,我如今要让她得到报应!” 这对母女没一个好东西,这般谋害她和女儿,她便是死也要拉着她们一起! 她敢肯定,秦红鸢的死肯定是庄月兰她们一手谋划的。庄月兰最在意的便是秦怀玉,那她便先毁了秦怀玉的名声,再拖着她一起下地狱! 至于赵小五,便是一个很好的棋子。 看到王婉清这个表情的时候,赵小五忽然觉得一阵冷意,无他,只因为她的表情实在是太恐怖了。 王婉清自然也感受到了,因开口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做什么危险的事情的。我毕竟做了秦家大小姐这么久的姨娘,她的贴身之物我也是曾经掌管过的。到时候我让人模仿她的笔迹,你再拿着肚兜等物,趁着人多的时候去镇国公府门口宣扬,就说她跟你有一腿就行了。” 听得这话,赵小五眼睛一亮,顿时便来了精神。他可是见过镇国公府的大小姐的,生的那叫一个艳丽无双,若是真的能跟这样的女子扯上关系,便是只在名义上,那也是牡丹花下死了。 更何况,听着这王婉清的话中意思,那可是能伪造出来证据的,到时候岂不是坐实了? 这时候对女子的名节要求极高,若是真的名声被自己毁了,说不定这个大小姐就只能为委曲求全的嫁给自己了。 要是能拥有这样一个女子…… 赵小五只是想想,便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爆炸了,那种迫切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兴奋。 见他这模样,王婉清眼中闪过一抹冷意,蠢货。 不过就是蠢货才好,更能让她利用! “那你可愿意?” 听得王婉清这话,赵小五自然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了。他现在沉浸在王婉清给自己编制的美梦之中,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流露着迫切,又哪里会去反对呢? “我可是要提醒你,那到底是镇国公府,你若是一口咬定了,他们为了名声,说不定就只能答应你。可是若是你中途害怕,那他们可是会把你灭口的。” 要是寻常时候,说不定赵小五还犹豫一下,可是现在,王婉清越这么说,他便越觉得这事儿实在是可行。 不都是说富贵险中求么,那现在他就是在求富贵了,有什么不可以的! 荣华富贵娇妻美妾,只要他熬过了这一关,那他也是可以享受的了! 见赵小五这样,王婉清越发的鄙夷,面上则是放柔了声音道:“那好,现在你听我的嘱咐,去买几样东西回来。” 那些年的姨娘不是白当的,她要伪造几样秦怀玉的贴身之物,好让秦怀玉辩无可辩! 庄月兰,秦怀玉,你们的仇,我会一样样的清算的。 且等着吧! …… 夜里的时候下了一场雨,晨起的时候推开窗,便见落了满地的残红。空气清新而甘洌,秦怀玉坐在梳妆台前,见锦诗要关门,便出声阻止了她:“且开着吧。” 锦诗闻言点头应了,伺候着她梳洗之后,便送她去了沧澜院。 庄月兰起的一向早,此时正在房中吩咐下人,见她进来,示意她一起看:“这些都是你哥哥婚期所需之物,如今已经置办齐全了。” 说起来,也是因着这几年虽然儿子在边疆,可府上想着他年纪到了,该添置的东西日常都会采买回来备着。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如今赶的急迫的婚期不至于太过手忙脚乱。 为了锻炼秦怀玉,除却接见外客的时候自己去,平常这些事情,庄月兰都会让秦怀玉一块来处理。 秦怀玉一面笑着跟母亲搭话,一面接过去一起看着。 她如今处置这些事情已经十分顺手了,不多时便看完拿定了主意,又回头问了母亲的意思。 得了庄月兰点头,秦怀玉便吩咐下人们出去了。 庄月兰这才得了空,问道:“可吃了早饭了?” 秦怀玉笑着摇头,笑眯眯的走到庄月兰身旁,撒娇道:“知道您这儿的饭菜好吃,我特意过来蹭饭呢,谁知先被您给考较了一番。” 见她这模样,庄月兰无奈的摇头笑了笑,看了一眼她的打扮,复又问道:“你可是要出门?” 闻言,秦怀玉点头道:“嗯,跟师父约定了今日过去的。” 原先的时候秦怀玉日日都要过去的,不过这段时间却是有些特殊,因着府上事情太多,秦怀玉需要学习的东西也很多,所以张成林便跟她做了约定,每隔五日过去一趟。 秦怀玉倒是不嫌麻烦,只是被师父一脸不耐烦的赶走这种事情,还是让秦怀玉无可奈何。 听得秦怀玉这话,庄月兰点头道:“我前两日整理了一些东西,你待会走的时候,让丫鬟一并给你师父带过去。” 先前只知道张成林的救命之恩,庄月兰便日常的会让秦怀玉带东西过去。如今知道他跟自己夫君的那一层旧交,庄月兰便更加上心,就连秦毅也时不时的搜罗出来一些好东西,一并都让女儿给送过去。 现在每次到秦怀玉过去找师父的时候,不像是去学习的,反而更像一个运货的了。 秦怀玉无可奈何的一笑,还是乖觉的应承了下来:“是,女儿知道了。” 第298章 师父在做什么? 等吃了早饭之后,秦怀玉又在庄月兰这里略微坐了一阵,便起身出门了。 丫鬟们早早的便将东西收拾好,见她出来,扶着人上了马车,一行人便朝着城外草庐行去。 先前秦毅知道张成林就是张子尧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提过要让他搬到城中去,奈何张成林直接拒绝,秦毅无可奈何,到底是不死心,又着人将他的草庐修缮了一番。 如今这草庐虽说还在原来的地方,不过却比之前舒适度提升了许多。 秦怀玉出门的时候算不得早,因此到了草庐的时候,已经临近正午了。 听得马车声音响起,宁安当先走出来,笑眯眯的来迎接她:“秦姐姐,你来了。” 秦怀玉摸了摸他的头,笑着应了,一面问道:“师父在做什么呢?” 宁安一面从丫鬟手中接过来东西,一面扭头努了努嘴,道:“在屋子里磨药草呢,这两日他写的新方子,也不知做什么用的,瞧着倒是用心的很,谁都不准动的。” 闻言,秦怀玉笑着点了头,帮着一起将一应吃的送到厨房,又拎着父亲送来的两坛好酒,这才去堂屋。 “师父。” 听得秦怀玉的声音,张成林抬头看了她一眼,手中的活计倒是不停,只道:“来了。” 秦怀玉笑着点头,走过去问道:“可要徒儿帮忙?” 自从张成林将秦怀玉正式收为弟子之后,她可以很直观的感受到,现在师父对自己的严厉程度高了不少。 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样的严苛,让她于医术一道上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然而医术一道,越是了解的多,便越觉得自己乃是汪洋一叶,浅薄的多,需要学习的也更多。 见秦怀玉过来,张成林随意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的药草,道:“帮我把那几株捣碎吧。” 这样的事情秦怀玉做的驾轻就熟,当下便走过去,按照张成林的嘱咐去研磨药草。 “是了,淮安王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了?” 骤然听得张成林提起来这个,秦怀玉手上动作一顿,心头没来由的狂跳起来。不过她面上倒是分毫不露,只是垂眸道:“还在考虑呢,师父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也是张成林这话,才让她突然想起来,前几日上门提亲的时候,张成林也是媒人之一呢。 张成林看了她一眼,在心中感叹了一句顾明渊太过温吞,面上则是笑道:“无事可做的糟老头子,自然是想到什么就问什么啦。”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到底是给顾明渊拉分数:“不过我冷眼瞧着,那小子倒是对你上心的很。” 听得这话,秦怀玉只觉得心头小鹿跳的更厉害了几分,一面无奈的笑道:“师父……您能正经些么。” 哪有这么打趣徒弟的? 只是秦怀玉却又不得不承认,纵然当初是打赌,可这些时日想得多了,竟然也生了几分心思出来了。 可是顾明渊啊……这个人是个真君子,让她觉得自己配不上。 想到这里,秦怀玉的眉眼又冷淡了几分。 张成林没感觉到她的心思变化,不由得摆手笑道:“罢罢罢,老头子不说了,你们小辈儿的事情,还是得自己去悟。” 他一个糟老头子没得掺和这些事情,反倒是有些裹乱了。再者说来,虽说他一开始就是报着撮合这两个人的想法,可这些时日冷眼旁观下来,越发觉得这是个好孩子,虽说觉得这两个人互相有意思,终归还是得他们自己想通的。 念及此,张成林便也不拘泥于这件事情,转而跟她说起了医理。 才说到一半,就听得门外有说话声,旋即便听得宁安带着惊喜的声音响起:“王爷,你来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便听到顾明渊的声音:“师父呢?” 之后,便是宁安压低了的声音:“师父在屋子里呢,您来的可真是时候,秦姐姐也来了。” 宁安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然而少年人特有的清脆声音却是这门帘遮不住的。 秦怀玉听着外面一字不落的声音,成功的拿错了药草。 还是张成林乐呵呵的提醒她:“丫头,错了。” 秦怀玉这才反应过来,面红耳赤的应了一声,急忙的将手中的葛根放下,换成了当归。 正巧顾明渊从门外走进,看到他们二人,先叫了一声:“老头儿。”之后又看向秦怀玉,语气温柔:“秦小姐。” 听得他的声音,秦怀玉成功的心跳快了几分,行了礼,又道:“师父,你们先聊着,我去厨房看看。” 虽说刚开始的时候,张成林为难她,刻意让她帮着做饭收拾家务,可其实这些时日已经极少会做这些事情了,更多的都是在医理上。 张成林哪里看不出来小姑娘害羞了,也不说什么,乐呵呵的让她出去,这才冲着顾明渊没好气道:“不中用的臭小子,连个媳妇都搞不定。” 他这一把老骨头都上门提亲了,秦毅那个护女儿的一时半会不答应可以理解,这顾明渊居然到现在都没哄得秦怀玉同他互通心意,可见是个木头桩子! 听得这话,顾明渊倒是气定神闲,只是睨了他一眼,道:“自然比不得您,听说您下个月还要去一趟百慕林谷?” 百慕林谷产百草,尤其是五月份的时候,更有一些奇珍异品出现,所以江湖上研习医术的人都会前往。自然,那位也不例外。 张成林从不缺药草,之所以要过去,也不过是为了一个人罢了。 唔,还是一个这么多年都未曾得到的人。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张成林顿时吹胡子瞪眼,哼了一声道:“滚滚滚,看见你就碍眼!” 这个臭小子真会捅刀,哪儿疼往哪儿戳! 顾明渊从善如流的“滚”了,只可惜才站起身,就被张成林叫住:“这会儿倒是听话的很,坐下,手伸过来。” 闻言,顾明渊弯唇一笑,道:“有劳师父。” “哼,这时候倒是想起来我是你师父了。” 第299章 送你回去 张成林虽然话里吐槽他,捏着他手腕的时候倒是眉心微微皱起:“这些时日可有按时吃药?” 见他点头,张成林神色渐缓,道:“且先吃着吧,下个月出去,我再给你找找有没有合适的药材替代。” 顾明渊点了头,先说了一句:“多谢师父。”又加了一句:“不过您也不必着急,若是没有也无妨,索性要不了我性命。” 这些年,虽说他表面上看来对张成林没什么尊敬,可实际上二人不过是这种相处模式,张成林与他而言,如同父亲一般,而他在某些方面甚至比父皇做的都要好。 他这话一出,顿时引得张成林瞪了他一眼,沉声道:“你这叫什么话,老头子这些年做的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你保住命就算了的。” 这话题有些沉重了,顾明渊也不由得失笑,安抚他道:“我不过随口一说,您怎么还当真了。” “这没心没肺的臭小子。” 张成林话虽然是这么说,到底是叹了口气,道:“总归我尽力而为,你也莫要丧气,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多下点功夫。那么好的小姑娘,怎么你就行事如此墨迹呢?” 听得这话,顾明渊也不跟他争辩,正色道:“师父放心,我心里有数。” 他的小姑娘表面上看起来十分随和,可其实在某些方便主意很正,若是他直接表明心意,恐怕会直接将人吓跑的。所以他需的慢慢来,先将她最周围长辈亲朋的防御卸下,最后再一点点的侵蚀她。 这事儿急不得。 好在天长日久的,他也有的是功夫,且慢慢来吧,他的姑娘,总归有一日会心甘情愿属于自己的。 顾明渊一向有自己的主意,张成林见他这模样也不再多言,只是将自己新近才做出来的药粉给了他一份,嘱咐他该如何服药。 顾明渊一一应了,二人说了没几句话,就听得门外传来宁安的声音:“师父,王爷,吃饭了。” …… 吃完饭之后已经下午,张成林这里需要做的活计宁安一个人就可以,他便将先前预备下的书籍给了秦怀玉,打发她先回去了。 自然,送人回府的事情,就落到了顾明渊的身上。 对此,顾明渊十分乐意,就连宁安也对他挤眉弄眼的,一面笑嘻嘻的跟秦怀玉说:“秦姐姐回去路上尽管放心,王爷的功夫可是数一数二的好呢。” 顾明渊伸出手来揉了揉他的发,回头对着秦怀玉温声道:“走吧,本王送你。” 来时顾明渊骑马,回去的时候他吹了个口哨,将马交给了暗卫,自己则上了秦怀玉的马车。 秦怀玉离不得茶水,马车上时常预备着,上车之后,她沏茶递给了顾明渊,一面问道:“王爷待会做什么去?” 这话一出,便见顾明渊挑眉看向她,温声道:“你叫本王什么?” 闻言,秦怀玉突然觉得脸色一红,轻声道:“长清。” 分明这个名字她先前已经叫顺嘴了,可不知是不是此刻氛围的原因,在说出口的时候,她竟然感觉到了几分羞郝。 自然,秦怀玉也不知道,顾明渊是花了多大的功夫,才抑制住了自己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动作。 无他,只因此时的秦怀玉,实在太像一朵混合了毒素的花,无知无觉的引诱着人。 “无事可做,怎么,你有什么打算么?” 好半日,顾明渊才开口,说话一本正经,也叫马车内的旖旎气氛散了不少。 秦怀玉心中莫名夹杂了几分失落,不过更多的是松一口气,因笑道:“只是突然想起来该到汇总账本的时候了,先前香料的分红还未给你,若是长清有时间,随我去一趟?” 她邀请自己过去,便是没时间,顾明渊也会挤出时间来的。因此听得她的话,顾明渊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可。” “那香料卖的可还行?” 听得顾明渊询问,秦怀玉点头笑道:“长清好手艺,那香料如今算得是一大进项呢。” 见她夸赞自己,顾明渊莫名觉得比那些朝臣们的奉承顺耳多了,不由得笑道:“本王不过是随手为之,算不得什么。倒是你一个小姑娘能撑起一家铺子,也算是了得。” 回城的路上时间算不得短,二人自香料引出了话题,其后又不知怎的拐到了风土人情上面,等到了铺子的时候,秦怀玉才惊觉已经走了小半个时辰的路了。 偏她谈兴正浓,下车的时候还有些依依不舍,眼神中也流露出了几分。 顾明渊被她这神情刺激到,只觉得心神一荡,勉力才克制住自己保持了冷静。 那些于凡尘俗事上的自制力,在秦怀玉这里,统统不堪一击。 不过在去了铺子里之后,见识了秦怀玉打理的方式,饶是顾明渊也不由得感叹道:“你倒是下功夫。” 这样小小的一家店铺,瞧着生意红火,实则内里却是更加的用心。难为她一个十五六的小姑娘,竟然能管理的井井有条。 听得顾明渊的赞扬,秦怀玉抿唇一笑,道:“王爷谬赞了,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当不得什么的。” 二人一面说,秦怀玉一面将分红算出来,以银票的方式给了顾明渊。顾明渊倒也不推辞,含笑道了谢,心中则是盘算着要借个什么样的名头,再给她送一些东西。 丫鬟送来了茶便退下了,盘查完了账本,见天色已经不早了,顾明渊便当先起身,说要送她回去。 “如此,便有劳长清了。” 闻言,顾明渊温声一笑,也不多言,抬脚当先走了出去。 身后的秦怀玉莫名觉得他的笑容让自己心头发烫,随着一同出门,耳垂却有些微微泛红。 这里离着镇国公府很近,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到了,秦怀玉有心想说什么,又觉得不大合适,下车之后敛衽行礼,道:“你回去时候也慢些。” 顾明渊自然发现她的吞吞吐吐,但见她没说,便也没有多问,只是笑道:“放心,你先进去吧。” 第300章 泼脏水 每次送秦怀玉,他都是目送着她回府,自己才走的。 秦怀玉点头应了,转身朝着侧门行去,车夫赶着马车当先进了府,顾明渊为了避嫌,则是离得远了些,看着她往里面走。 谁知秦怀玉才走出两步,却见一道人影突然冲了出来,扬声叫道:“怀玉留步,我有话要跟你说!” 那人影出来的又快又急,随之而来的还有身上的难闻气味,秦怀玉眉头一皱,迅速闪身往后退去,却觉得脚下一滑,骤然便往旁边歪了过去。 便在这时,那男子也扑了过来,一面叫道:“怀玉,你这些时日为什么躲着我,可是喜新厌旧,嫌弃我了么?” 不过这一次,不等他靠近秦怀玉,便觉得胸前一疼,被当胸一脚踹到了一旁。 而顾明渊的手也扶住了秦怀玉:“你没事儿吧?” 方才的事情发生的迅速,顾明渊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眼见得那男人的手就要碰到秦怀玉,他顿时顾不得其他,快步上前,将那人给踹了出去。 他的手温热且干燥,扶着自己的时候,秦怀玉顿时觉得一颗心都归了原位,缓了一口气道:“多谢王爷,我无妨。” 因着是在侧门口,所以顾明渊只是确认她站稳之后便将人松开。而侧门处的小厮也都在此时急急忙忙的上前,直接便将那个闹事儿的男人给摁住了。 秦怀玉这才冷冷的看向那个人。 年纪约莫二十出头,生的倒是人高马大,一张脸也长得不错,只是那一双眼睛里带着钩子似的,瞧人都是色眯眯的。 正是跟王婉清近来厮混到一起的赵小五。 这些时日,他在王婉清那里没少捞好处。自然,王婉清的银子他是摸不到的,但是禁欲了那么久,在王婉清这里开了荤,再加上那女人是个在吃上面不肯亏待自己的人,连带的他也沾光不少,颇有些油光水滑的感觉来。 二人定下计谋之后,原本是商议着要在人多的时候毁了秦怀玉的名声的。可赵小五思来想去,觉得他有的这些私密东西足够娶到秦怀玉了,若是秦怀玉的名声 毁了,那他以后岂不是也要带着帽子了? 这可不成。 所以赵小五便借着出来买菜的由头,自己带上了东西,预备来镇国公府门口闹一闹,到时候威胁着将人娶了。 这样媳妇的名头也毁不了,他也可以一步登天,岂不是美哉? 然而赵小五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他居然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就先被家丁们给摁下了。 被家丁摁住之后,赵小五顿时便猛烈的挣扎了起来,一面挣扎一面还骂骂咧咧道:“你们知道老子是谁么,给我放开,我可是你们未来的大姑爷!” 他说到这里,又看向秦怀玉,顿时觉得怒不可遏。这镇国公府的大小姐也太不要脸了吧,还没嫁人呢就跟男人搂搂抱抱,岂不是给自己带绿帽子?等到她嫁给自己之后,非得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夫为妻纲! 念及此,赵小五又冲着秦怀玉叫道:“怀玉,你竟然背着我去找小白脸,难道你忘了咱俩的山盟海誓了么?你当初送我定情的肚兜可还在我这儿呢,这么快就寻了新欢?” 这话说的恶心人,秦怀玉的眼神瞬间便冷了下去,沉声道:“你受何人指使,竟敢在此大放厥词?” 秦怀玉被这话气到,反而是顾明渊注意到了周围人的目光,当下便冷声道:“将人堵了嘴带进去!” 这里虽然是侧门,可是这会儿临近傍晚,周围的行人来来往往的不少,已经有听到的人开始驻足试图想要看热闹。所以便是要审问这人是何来历,也不能在这里,否则毁的便是秦怀玉的名声! 他这话一出,秦怀玉也反应了过来。 家丁们都是认识顾明渊的,因此早在他发话的时候,直接便将人堵了嘴扔进了房门内。 顾明渊原本是不想进去的,谁知却听到这样的事情,当下也不再迟疑,随着秦怀玉一同走了进去。 只是这样的事情他到底不太好参与,又觉得秦怀玉是女儿家,因道:“你且先回房去,这样的腌臜人别脏了你的耳朵,回头让丫鬟告诉你结果。” 秦怀玉只是先前那会儿气到,这会儿反倒是回过神来,冷笑了一声道:“无妨,我倒是要看看,是谁想要祸害我的名声!” 这样的手段,她其实倒是有个人选,约摸着应该是秦红鸢。想不到自己还没有去找她的麻烦,这个作死的居然先找人算计自己了!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点头应了,道:“需要本王做什么?” “不必了,多谢王爷。” 秦怀玉说到这儿,想了想,又道:“若是您想听,不如一起去?” 虽说跟顾明渊只是名义上的婚约,可是秦怀玉却觉得这事儿还是需得当着他的面出一个结果的好。 毕竟,虽然是名义,那也是污点。莫名的,秦怀玉不想让他误解。 听得秦怀玉这话,顾明渊点头道:“也好。”他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担心这人对秦怀玉不利,毕竟她是一个姑娘,若是听到什么肮脏的话,自己也能替她挡一挡。 那赵小五被押进来之后,直接便被捆了起来扔到了院子里,这会儿正在地上来回的滚动着,嘴里呜呜的说不出话,神情倒是十分狰狞,瞧着便知道没说什么好话。 见到秦怀玉二人进来,他越发分离的挣扎,一面呜呜的大声叫着,试图在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秦怀玉让人搬了椅子,让顾明渊坐了,自己则是命人将赵小五嘴里的布拿出来,沉声道:“我给你一次机会,谁派你来的?” 赵小五先前被堵了嘴的时候,还是不干不净的,可是这会儿真的被秦怀玉质问的时候,反而被她冰冷的眼神吓到,莫名不太敢说话。只是他想到自己身上带的东西,便又色厉内荏道:“怀玉,你真的忘记咱们的海誓山盟了么?还有当初你送我的肚兜和情书,我可都好好儿的保存着呢,不过才过了一个月,你这么快就投了别人怀抱了吗?!” 第301章 谁指使的你? “是么?” 秦怀玉听得他这话,反而笑了,只是那笑容里像是啐了冰一样,让赵小五牙齿都开始打颤。 “自,自然是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秦怀玉起身走到自己面前,顿时觉得心虚起来,磕磕巴巴道:“我今日上门,就是想讨一个公道的,咱们的事情,你难道就想翻脸不认了么?” 秦怀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淡淡道:“这么说来,你是不肯说实话了。” 她话音落下,随手从家丁手里接过棍子来,在赵小五疑惑的神情中,直接便击打在了赵小五的膝盖上。 下一刻,便听得一声惨叫响起,赵小五如同砧板上的鱼,在地上来回的滚动着,鼻涕眼泪一同下来,声音都连不到一起:“啊……你,你这个毒妇……” 剩下的话,都被尽数的憋了回去,唯独剩下了惨叫。 秦怀玉眉眼冷冽,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不断打滚的他,淡淡道:“将人摁住了。” 家丁们没成想大小姐骤然出手会这么狠,一时倒是都有些惊住了,不过随之更多的则是心里舒爽。毕竟这人满嘴是脏,被教训了才解恨呢! 是以听得秦怀玉的话之后,这些人直接便将赵小五钳制住,自然,这下手的时候也都重了几分,直让那赵小五疼出了一头的汗。 秦怀玉拎着手中的棍子,淡淡道:“我再问你一次,谁指使的你。” 赵小五疼的耳朵都在嗡嗡作响,偏偏对方的话他却能够听得一清二楚。心知这次是自己唯一能博富贵的途经,赵小五咬紧牙关,颤声道:“怀玉,你怎么可以如此……啊!” 随着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赵小五的双腿都瘫软如泥,竟是被生生的敲断了腿骨! 饶是一旁的顾明渊,也不由得挑了挑眉,这丫头好利落的身法! 这一次,赵小五再也没了先前的气势,即便有家丁们摁着他,也已经站不住,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不过与方才不同的是,他几乎要疼晕过去,连滚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眼见得他如一条离水的鱼一样大张着嘴,秦怀玉眉眼冰冷:“最后一次,是何人指使?” 赵小五努力张着嘴,却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看着秦怀玉靠近自己,他顿时便失声尖锐的叫道:“我说,我说……是,是王、王婉清!” 一句话被他说的断断续续,眼眸里更多的是惊恐。 他现在才知道害怕了,这个女人手段实在狠毒,这要是自己娶了她,日后怕是生不如死啊! 念及此,赵小五磕磕绊绊的便将王婉清给出卖了:“都是她指使我的,求您放过我吧……” 要是再被来一棍子,怕是他今日别想活着出门了! 这会儿莫说先前那些龌龊心思,他只是看一眼秦怀玉,都觉得浑身都是疼的。待得说完之后,赵小五整个人倒在地上,连动一下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不住地抽搐着。 “这,这肚兜也是她绣出来的,还有情诗,求求您,我能说的都说了!” 听得赵小五的话,秦怀玉倒是诧异了一下,眉眼冷冽地勾起一抹冷笑来。 王婉清? 若不是这赵小五出现,她都几乎要忘记了对方的存在了。当初王婉清被灌了毒药送到家庙之后,她便再也没有留意过对方,谁知道这女人倒是会自己作死,竟然送上门来了。 这是笃定自己不会拿她怎么样? 那棍子被随意的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吓得赵小五浑身一哆嗦。 秦怀玉懒得看这个怂包癞子,哼了一声吩咐道:“将这人送到柴房关起来,晚上爹爹回来之后再处置他。” 这人是外男,让母亲处置倒不如让爹爹来,再者这种事情,她也不愿意去污了母亲的耳朵。 至于王婉清么…… “你们分出两个人去家庙一趟,将王婉清给我带回来!” 既然这人不愿意要这一条侥幸得来的性命,那就别怪她亲自动手,将人给送到地狱了! 得了秦怀玉的吩咐,家丁们迅速的便去了。 秦怀玉处置了这些,这才回头无奈的笑道:“让长清见笑了。” 她承认自己方才戾气深重,所以下手的时候也格外重。不过之所以会这么做,其实也是有另外一层考量的。哪怕是占了她名义上的夫君,秦怀玉也希望他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秦怀玉不是传统世俗眼中的大家闺秀,而是一个离经叛道之人。他所看到的是假象,眼前的姑娘才是真实。 不择手段。 秦怀玉眼中的阴霾,顾明渊瞧的一清二楚。他走到秦怀玉面前站定,叹了口气道:“你呀,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听得顾明渊这话,秦怀玉没来由觉得心揪了起来,连带着神情都多了几分暗淡。 “王爷,是觉得我下手重了么?” 果然,即便是顾明渊,也是接受不了的吧。 她才想了这些,就见顾明渊笑的一脸无奈:“这等杂碎,也不嫌脏了自己的手?” 他一面说,一面拿了帕子,执起她的手,珍而重之的替她擦拭着。 秦怀玉一时有些愣怔,直到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他手指的温度,这才有些惊慌:“王爷,不介意?” “傻子。” 顾明渊唇角噙着笑意,眉眼中却带着怜惜:“可解气了?” 这话不是答案,可秦怀玉却知道自己已经得了答案了。 心中仿佛有一处破冰,生出一片嫩绿的枝叶,将那万里冰封之处,添了一分生机。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嗯,解气了。” 若说先前还有三分火气,那么现在便已经彻底消弭。 只因他这句话。 见状,顾明渊不由得弯唇一笑,道:“时候不早,本王便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 听得这话,秦怀玉一时竟还有些舍不得。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终却只道:“那王爷路上慢些。” 顾明渊哪里看不出她的迟疑,心中大抵也知道她想说什么,因温声道:“明日我再来寻你,也有些话,想说与你听。” 第302章 莫要放在心上 闻言,秦怀玉心头狂跳,呐呐的点头道:“好。” 秦怀玉将人送到门口,却见顾明渊站定脚步,正色道:“还有,莫要放在心上。” 便是没有这句话,秦怀玉也不会放在心上。然而听得他这么说的时候,秦怀玉却又莫名觉得,自己竟多了几分酸涩。 大抵是这人的话太过温暖,让她忍不住竟多了几分娇了。 “好。” 她点头的时候,露出一抹笑容来,眉眼灵动且柔和。 顾明渊一时看的迷了眼,还是理智让他抽身而出,嘱咐了秦怀玉几句,这才从暗卫的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轻叱了一声,消失在了这茫茫的夜色之中。 …… 当天晚上秦毅回来之后知道此事,眸光沉沉,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丢下一句:“这人交给我便是了,你不用管了。” 秦怀玉也没打算继续管,她到底是女孩,一个男人,还是试图毁自己名节的男人,秦怀玉想也知道交给父兄是最稳妥的方法。 不过还是跟秦毅说道:“父亲也不必生气,不过是一个癞子罢了,为了他动怒不值得。” 秦毅自然知道不值得,可一想到那人嘴里不干不净的话冲的是自己的宝贝疙瘩,便忍不住想将那人给大卸八块。 但是在女儿面前,秦毅还是忍住了自己的情绪,只是赞许道:“你今日做的很好,下次再有这种人渣,直接拿刀捅了他,什么事儿都有为父给你兜着。” 直接断了那人两条腿,也让他们知道他秦毅的女儿可不是那等娇娇弱弱任由人泼脏水的! 不等秦怀玉说什么,庄月兰先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老爷,哪儿有您这么教女儿的……” 虽说秦怀玉没打算惊动庄月兰,事情也是在外院解决的,可终归是在镇国公府内,庄月兰哪里会听不到风声? 在她得知事情经过的时候,也是气得肝疼,不过知道女儿的处置结果,倒是也觉得很痛快。 然而觉得痛快是一回事,如今听到夫君这么勇猛的教女儿是另外一回事。 秦毅自知失言,不过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笑眯眯的看向庄月兰道:“夫人放心,咱们的女儿可不是会胡来的人,便是教会了她这些,她也不会去胡乱欺负人不是。再说了,难不成让她学京城世家那一套,受了委屈还要憋在心里,一分一毫都不敢行差踏错不成?” 这话说的倒是,只是秦毅这样明着教女儿这些,总归是太过肆意妄为的。因此庄月兰瞪了他一眼,继而看向秦怀玉道:“今日之事,让我儿受委屈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弯唇一笑,道:“母亲说的哪里话,我没受委屈呢。” “还有那个王婉清……” 庄月兰提起这个人,眉心微皱,似乎想说什么,到底碍于秦怀玉在场,没有说,只是道:“你放心,母亲一定给你讨个公道。” 闻言,秦怀玉笑着应了,见天色不早,便跟父母略说了两句话,转身便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待得秦怀玉走了之后,庄月兰这才看向秦毅,叹了口气道:“当初一时心善,谁知竟然留下了个祸害,你说,她怎么就这么狠心,如此对怀玉!” 那时候王婉清没死,她其实是知道的。不但知道,且顾忌着秦老夫人的面子,再加上到底不愿意徒增杀孽,所以便留着对方一条命。原本想着,反正对外已经发了信,王姨娘是死了的,至于活下来的王婉清,只要她老老实实的在家庙里待着,以后便权且当做没有这个人了。 她不求这女人感恩,可是却没想到这女人竟然做出来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一想到今日听到的那些话,庄月兰便觉得心头一阵无名火起,与此同时又是悔色。 还好今日没给女儿造成什么伤害,不然的话,她便是这辈子也弥补不了了! 听得爱妻的话,秦毅的眼眸也带着无边的冷色,沉声道:“你放心,这事儿我自有主张,必然不会放过她的!” 先前的事情他已经是网开一面了,这一次,谁也救不得这个黑心的女人! …… 只是秦毅却没有想到,王婉清竟然已经逃跑了。 家丁们是深夜的时候回来禀告的,他们在接到秦怀玉的命令之后已经是傍晚了,快马加鞭的赶到家庙内,谁知却得了王婉清逃跑的消息,因此急匆匆的回来禀告。 “不在家庙?” 听得家丁的回禀,秦毅眸光沉沉,问道:“可问清楚,是什么时候逃跑的么?” 那家丁倒是个会办事的,早将事情打听的一清二楚,此时听得秦毅询问,恭声回禀道:“回老爷,已经问清楚了,说是傍晚时分还送了饭的,谁知方才去寻,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是么。” 秦毅听得这话,神情越发的冷肃。若是这样的话,那只能说明府上是有内鬼的,不然的话,王婉清怎么会逃的那么及时?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已经这般用心了,竟然还留下了漏网之鱼。今日可以去给王婉清通风报信,那么明日呢,是不是就要伙同外人对府上的人下手了? 念及此,秦毅的神情越发沉着,道:“连夜彻查!” …… 赵婆子将家丁们送走之后,越想越觉得心里害怕,急忙忙的寻了知情的几个人商量主意。 那日王婉清逃走之后,她们便商议下来,说是要集体将这事儿给隐瞒下来。谁知这才过了没几日,府上竟然就来寻这位王姨娘了。 那会儿刚好是赵婆子在,因着是她负责的王婉清,所以被问起来的时候,直接便撒了谎。 如今见家丁走了,便急忙的寻了这几个人,眉头紧皱道:“今日这事情,我已经将话说到这里了,咱们自己好好儿想想,若是府上主子们再差人来问,咱们怎么圆这个谎。” 听得她的话,那几个人纷纷点头,七嘴八舌的开始出主意。 他们都不知道府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一心想要脱自己的责任,谁知却是弄巧成拙,反而将他们全部都卷了进去。 第303章 真相 后半夜的时候,府上的府兵们出动,将这些人全部扣押下去,审问了一夜之后,终于得知了真相。 赵婆子被拷打之后,第一个先忍受不住,连哭带嚎的便将事情真相说了,而其他的人也都先后受不了,接二连三的都没有守住秘密。 此时已经是黎明之前,天边漆黑如墨,房中虽然点燃着灯笼,可因着大开着门窗,风吹进来的时候,便将那烛火吹动的飘摇。 秦毅几乎一夜没睡,此时一张脸在阴影之中,更显得杀伐之气格外重。 听得那赵婆子连哭带求饶的话,秦毅好半日才冷声问道:“这次你的话是真是假?” 按照先前家丁的指认,晚间的时候便是这个赵婆子亲口所说,王婉清是晚上钻狗洞逃跑的。 据说她当时还十分的惊慌,带着人找了一圈,方才指着那个狗洞说,傍晚她还在,这会儿不见,必然是钻了狗洞。 不过听着这会儿话中的意思,却是王婉清早就逃跑,而她傍晚时候分明是在撒谎! 赵婆子此时早就吓得三魂丢了两魂,她干了大半辈子的下人,往日里都是远远地看着主子,如今近看之后,才发现这主子要比传言里还要吓人。 简直就是活阎王! 如今再听得秦毅询问,赵婆子哪里还敢隐瞒,当下便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回老爷,老奴说的句句属实,那日王氏跑了之后,我们一时被猪油蒙了心,糊涂之下不敢回禀给您。今日见有人来寻,生怕会获罪,这才说了瞎话。老奴知道错了,求老爷您网开一面吧!” 她连哭带喘,磕头的时候连额头都已经磕破,瞧着倒是分外狼狈。 秦毅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也不再说别的,只是挥手道:“将她先带下去关起来。” 那赵婆子听得这话,越发吓得瑟瑟发抖,可一看到秦毅脸上的表情,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面如死灰的被拖拽了了下去。 她才被带下去不久,其他人便也都纷纷招认了。 秦毅在听得这些人的口供之后,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实。 他以为的内鬼并不存在,不过是这些奴才们胆大包天的将事情隐瞒下来,给了他一个误区罢了。 得出了这个结论,秦毅倒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几个奴才的话,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府上也是十分安全的。 不过,这几个奴才,是得狠狠处置了! …… 这一夜的腥风血雨,秦怀玉并不知道。 春日里多雨,后半夜的时候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扰的她醒了几次。其间还隐约听到有什么声音,不过被雨声遮掩着,倒是听不真切。 再加上秦怀玉又十分困倦,不过片刻便又睡着了。 等到晨起的时候,便听到窗外有鸟儿在叽叽喳喳,有日光透过窗子洒进来,整个室内都被染上了春意盎然的生机。 “小姐,您可是醒了?” 秦怀玉深吸一口气,听得门外锦诗的敲门声,应了一声:“嗯,进来吧。” 得了秦怀玉的应声,锦诗这才推门而进,伺候着她梳洗了,一面笑着问道:“今日天气好,您可要穿新裁剪的那套衣服?” 那是前日里才送来的一套大袖衫,桃红色晕染出来的渐变,瞧着便鲜嫩。 秦怀玉没来由的想起了昨日顾明渊的话,原本要拒绝的词眼到了嘴边就变成了:“嗯,拿过来我试试。”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顾明渊是说过,今日还要来找她的。 锦诗闻言笑着应了,将衣服寻出来伺候她穿了,待得梳妆打扮整齐之后,声音里满是惊艳:“小姐穿的这套衣服真好看。” 铜镜里的女子眉眼精致如画,明眸皓齿春波动,身段窈窕引人遐想,尤其是这一套衣服,更衬的她仿佛雍容华贵的牡丹,真乃国色天香。 莫说男人了,便是她这个女子,瞧着也格外心动呢。 听得锦诗这话,秦怀玉脸色一红,嗔道:“你倒是会说好听话来哄我。” 闻言,锦诗顿时摆手道:“奴婢一向嘴笨,并不会哄人,小姐您穿着是真的很好看呢,奴婢没见过比您更好看的了。” 这话一出,秦怀玉不由得笑了起来,道:“你呀,嘴里说着不会,我瞧着你倒是比谁都会说呢。” 瞧瞧这话说的,得亏没让别人听见,不然还不笑她轻狂?不然的话,怎么连丫鬟都是这么的油嘴滑舌的? 锦诗配着秦怀玉打趣了几句,见天色不早,便随着她去了庄月兰的院子。 不想还没进门,就听得庄月兰的声音响起:“若真是如此倒还罢了,只是那王婉清若无人帮扶,怎么逃出去的,她这么多天又是如何落脚的?” 秦怀玉听得这话,脚步一顿,旋即挑帘走了进去,笑着道:“给母亲请安。” 见秦怀玉进来,庄月兰顿时住嘴不再说那个话题,转而笑着招手道:“怎么起的这么早,昨夜里下雨,今儿个也该多睡一会儿才是。” 不知道她这女儿怎么回事,自去年开始,一到下雨必然是要做噩梦的,连带着后续几日都不得安稳。所以每次下雨,庄月兰都嘱咐丫鬟们好生伺候着。 听得庄月兰的话,秦怀玉顿时笑道:“母亲放心,这几日点了安神香,我夜里睡得倒是好。” 说起来也是怪了,自从她点了顾明渊研制的香料之后,夜里便再也没有被前世噩梦所困扰。 闻言,庄月兰这才点了点头,看向秦毅道:“夫君若是有事便先去吧,索性家里还有我呢,必然不会出什么乱子。” 虽然她这么说了,秦毅却是有些不大放心,因道:“不如我去着人递个条子,这两日便不过去了。”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庄月兰笑道:“您这叫什么话,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王婉清,还值得咱们风声鹤唳了?行了,您只管去吧,府上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我保证不瞒着您,头一个叫人送信过去,您看成么?” 一旁的秦怀玉也跟着笑道:“父亲不必担心,我可是巾帼女豪杰,她敢来,我必然让她有去无回。” 第304章 你跟王婉清什么关系? 这话一出,庄月兰便作势要拍她的脑袋,笑着嗔道:“去,这张嘴惯会浑说,这都是什么话?” 不过这母女二人的插科打诨到底让秦毅放心下来,再三嘱咐之后,才道:“那我便先去营内,有事情了随时着人找我。” 闻言,庄月兰笑着点头道:“夫君去吧,府上一切都不必担心。”不过是一个王婉清,她还不至于放在心上。 秦毅见她们母女这般,只得转身出去了。不过在出门之前,还是吩咐了府上的侍卫,务必让他们十二分上心。将府上布置了一圈之后,这才放心去了营内。 等到秦毅走了之后,秦怀玉这才问道:“母亲,出什么事儿了?” 她进门之前只听到母亲那几句话,且还听得不大真切,只是猜到许是王婉清不见了。 庄月兰原本想要瞒着她,只是想了想,到底还是说了实话:“昨日你不是吩咐人去拿王婉清了么,侍卫们回来禀告,说是人前些时候就不见了。” 秦毅不想庄月兰担心,便给她略过去了那些细节,只说了结果,所以庄月兰知道的便也是这些。 听得庄月兰说完,秦怀玉心中便了然了。对于王婉清逃跑的事情,其实她也隐隐的有了猜测。毕竟若不是如此的话,单说在家庙那样的环境下,王婉清根本就不可能有机会谋划这么多。 不过…… “那赵小五可审问了?” 庄月兰摇了摇头,道:“这事儿你父亲倒是没有同我说,他军务繁忙,等晚上回来的时候审问了,兴许会有线索。” 只是对于这个凭空出现的癞子,庄月兰倒是不报什么希望。毕竟王婉清先前也是大家闺秀,这些年又在附上养尊处优,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跟一个癞子扯上关系的。 秦怀玉倒是不这么看,有些人的心是黑的,自然会不择手段。唯一让她感兴趣的,便是这王婉清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逃出来,又怎么跟这个名叫赵小五的癞子勾搭到一起的。 这话却是不适合跟庄月兰说,因此秦怀玉略想了一瞬,便笑道:“父亲事情繁杂,何必处处劳烦他。索性我待会也无事,着人审问了便是。” 相较于庄月兰,秦怀玉反倒在许多事情上下的来狠心。 见她这么说,庄月兰先前不同意,只是又想了想,觉得自己女儿确实比较有主意,便点头道:“如此也好,不过你当心些,有事让下人去问,莫要亲自过去,省的脏了你的眼。” 秦怀玉笑着一一答应了,陪着庄月兰吃了早膳,这才带着丫鬟去了关押赵小五的柴房。 守门的是秦毅派来的家将,早些年曾是秦毅的下属,生的孔武有力。 见到秦怀玉过来,二人抱拳行礼,纵然极力压制着声音,不过依旧是粗声粗气的。 “给大小姐请安。” 秦怀玉笑着点头应了,问道:“人在里面?” 家将点头回禀道:“是的,昨夜里嚎了半夜,这会儿老实多了。”他说到这里,见秦怀玉想要进去,连忙道:“大小姐,这里面污秽,不如我们将人拖出来吧?” 昨日的时候,赵小五原本就被打的骨头裂了,再加上后来这人闹腾,侍卫们自然也手下没有留情,导致这屋子里被他的血和秽物给弄的脏污不已。 便是隔着门窗,也能闻到里面隐隐透过来的难闻气息。 秦怀玉自然也闻到了这味道,因点头道:“把人带出来吧。” 不多时,赵小五便被拖了出来,相较于昨日的嚣张和后来的恐惧,今日的他显得格外萎靡,甚至带出了半死不活的感觉。 不过也不奇怪,毕竟昨日秦毅回来之后,又命人将他给毒打了一顿。 见到秦怀玉,赵小五的身子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显然对于昨日她的行为铭记在心。 见状,秦怀玉冷笑一声,淡淡道:“说吧,你跟王婉清是怎么回事?” 今日听得庄月兰的话,她越发觉得二人的相识怕是没这么简单。毕竟,以王婉清的脑子,不应该对一个随便找来的无赖交托那么多的信息。哪怕,那些信息是为了毁掉她的名声。 若是之前,赵小五可能还会反抗一阵。可秦怀玉在他这里留下的阴影太过浓重,导致赵小五在听到她的话之后,连犹豫都不敢,直接便道:“小的昨日全都交代了,都是她指使的我……” “我是说,她是怎么指使你的,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 在听得秦怀玉的问话之后,赵小五显然有些害怕,眼神都犹疑了起来。 倒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不敢说。 毕竟就算是王婉清对外已经是个死人了,可她到底还是国公爷的姨娘。当初跟她勾搭到一起,让赵小五的心中有多么满足和膨胀,现在他就有多害怕。 万一国公爷知道了他跟王婉清的苟且关系,会不会一个怒火直接杀了他? 赵小五惜命,所以便迟疑着不敢说出去。 然而他这幅模样落到秦怀玉的眼中,越发肯定了这二人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东西。 因此秦怀玉冷笑一声,沉声道:“不想说也可以,你最好祈祷没被我查出来,不然的话……” 她话还没说完,赵小五便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脸色惨白道:“我,我说!” 他这人一向都很怂,原先的时候还有些轻视秦怀玉,可自从昨日的事情之后,他看见秦怀玉便觉得两个腿都剧痛无比。 自然,这腿本来也是疼的。 因此这会儿听得秦怀玉的话,顿时便不敢再隐瞒了。 实在是心里阴影太大了。 赵小五一五一十的将这些时日的经历都说了出来,待得听到他竟然跟王婉清苟且的事情,秦怀玉顿时震惊了。 前世里王婉清死的早,因此秦怀玉只知道她无耻,而今生,除了嘲讽对方的愚蠢之外,她却是没有想到,王婉清居然能做出这等事情来。 倒不是说对方必须得为秦毅守节,而是,以她那等的心,怎么会甘心委身给一个地痞无赖的?! 第305章 你跟浮光还好过? 不过在听完赵小五说完之后,她倒是明白了。 怪不得能做出这事儿呢,这是走投无路,为了算计她,不惜搭上一切啊。 见到秦怀玉的笑容,赵小五越发觉得浑身毛发都耸立了,一叠声道:“秦小姐,小的知道错了,可是都是这个女人指使我的。她,当初也是她勾引的我,求求您网开一面啊!” 听得这话,秦怀玉不由得冷笑,这男人倒是将没种这件事做的淋漓尽致。 不过…… “你跟浮光还好过?” 若不是赵小五提起浮光,她都已经忘记了还有这个人了。说来也是,当初浮光被发配之后,她便再也没听到过对方的消息。 毕竟这种人,官府自会处置,也无需她再操心什么了。 只是这会儿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让秦怀玉感叹,原来有些时候你以为已经解决的事情或者人,在某个时候竟然还能再冒出来。 赵小五不知她的意思,斟酌着道:“是,曾经是,但是,但是小的跟她早就没关系了!” 开玩笑,他当初便是图谋浮光的钱,二人并没有什么情真意切的感情,现在出卖对方更加毫不犹豫。 再者说来,就连那王婉清他都出卖了,更遑论其他人了。毕竟他真的算起来,当初也替王婉清做了不少的事情,现在不也是出卖的毫无心理负担了么? 唯一担心的,便是当初他替王婉清做的那些事情,大多数都是能够威胁到秦怀玉的利益的,所以他说的时候,最怕的便是秦怀玉会跟自己秋后算账。 只是若是隐瞒,他更是不敢的,毕竟当初做事情的时候并不严密,被秦怀玉查出来的后果可是比自己交代要严重多了。 听完赵小五说的经过之后,秦怀玉不由得嗤了一声,这王婉清平日里瞧着倒是个有脑子的,居然会用赵小五这种人,现在委身于这等货色,看来是真的被秦红鸢的死讯刺激的毫无理智可言了。 不过,这样的人比以前可好对付多了。 见秦怀玉不说话,赵小五越发害怕,试探着道:“大小姐,小的可都交代了,求您网开一面啊……” 秦怀玉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联到了一起,自然懒得听他这些有的没的的辩白,淡淡道:“她现在住哪儿?” 赵小五不敢瞒着,当下便将地址说了出来,末了又道:“秦小姐,求您饶命啊。” 之前是他看不清楚形势,这一天一夜他才看明白,什么拿了秦怀玉的贴身之物就可以娶了这小姐,分明就是唬傻子的。就凭着镇国公府的势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弄死他! 现在他只求能够保住一条性命,别的什么都不敢想了。 见他这模样,秦怀玉也不再说什么,吩咐人将他继续关押,至于该如何处置,直接交给父亲便是。 家将们被她派出去寻人,不过片刻便回来,回禀的结果倒是没怎么出乎秦怀玉的意料:“回大小姐,那里已经没人了,厨房的菜还是新鲜的,应当是昨日或者今晨离开的。” “嗯,我知道了,着人在那儿守着,再四下寻一寻。让人留意着门口,看看是不是有可疑的人蹲守。” 秦怀玉吩咐了出去,便没再放在心上。毕竟以赵小五所说的情形,那王婉清必然是沉不住气,自己就会找上门的。 所以她只需要等着便是了。 只是她想的开,庄月兰却有些担忧:“如你所说,我倒是觉得这女人有些丧心病狂了,不如就说府上丢东西了,寻人吧?” 听得这话,秦怀玉不由得笑道:“母亲不必担心,她还奈何不得女儿。再者说了,众人都知道王姨娘已经死了,若是将画像贴出去寻人,难保不会有那认识的,届时丢的还是咱们府上的面子。” 闻言,庄月兰叹了口气道:“面子哪有你的安全重要?” 她现在也觉得那王婉清怕是疯了,毕竟连一个地痞无赖都能够勾搭,可想是豁出去了。 若是要面皮,这人还有弱点,可她现在以为秦红鸢死了,怕是唯一的想法便是孤注一掷,谁知道对方会做什么? 见庄月兰坚持,秦怀玉便也答应下来,不过她倒不是因为害怕,只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说不定这事儿会传到秦红鸢耳朵里呢,这些时日秦红鸢缩在六皇子别院不出来,安胎安的这样无聊,她得给这位好妹妹找些事情解闷呢! …… 王婉清并不知道昨夜里镇国公府发生了什么,可是眼见得赵小五迟迟不归,来自直觉上的危机让她直接去房中翻看了一下,果然发现自己缝制出来用来对付秦怀玉的肚兜等物全部不见了。 她瞬间便确定了赵小五必然是带着东西去镇国公府了,这个认知让她十分不安,连夜穿戴起来,跑到镇国公府外不远处偷偷地观察。 到了半夜的时候,果然看到有家将朝着家庙的方向去了。 这一下,她更加确认出了事儿,回去匆匆忙忙的将细软带走,其他一应全部丢下。 只是出去之后,王婉清并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在附近的拐角巷子里打探消息。这一次,她等的时候长了一些,直到白日的时候,才瞧着那些家将们寻来了。 王婉清心知怕是不止赵小五落入镇国公府,必然是将他们之间所有布置都说出来了。 她在心里骂了一声蠢货,自己则是匆匆忙忙的去了镇国公府附近的客栈,随身携带着细软,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可还不等她想出个子丑寅卯来,就先看到镇国公府的人贴出了告示。 王婉清蒙了脸过去看,赫然发现告示里面画的是自己的脸,只是上面的内容却说是镇国公府仆从背主,偷东西逃了出去,要捉拿她归案。 将那告示上的内容看了个真真切切,王婉清双眸几乎要喷出火来。 若说先前她还在想着怎么算计秦怀玉的话,那么看到这个告示之后,她便直接豁了出去,预备着以必死的决心复仇了。 第306章 为她挡刀 她们母女实在是欺人太甚! 自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姨娘的位置,女儿的性命,她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秦怀玉母女不给自己留活路,那她拼死也要让她们付出代价! …… 因着昨日跟顾明渊约好要出门,所以秦怀玉将这些事情安排下去之后便回房换了衣服。 也是巧了,她才换好衣服,便见锦诗进来回禀,道是:“淮安王着人在门口等着您呢,说是问您今日可有时间去棋社么?” 听得锦诗的话,秦怀玉手指微微一顿,眉眼中肉眼可见的带出欢喜来,道:“自然有空的,你让王爷稍等,就说我一会儿便出去。” 锦诗出去回复去了,倒是秦怀玉,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裙,再想起晨起她的话,眉眼中不由得溢出几分欢喜来。 若是原先,她必然不会这么在意自己的装扮,可不知为什么,自从昨夜里顾明渊那话出口之后,秦怀玉的心里便如冰山坍塌了一角,露出一丝丝的内在来。 晨起的时候钗环有些散了,秦怀玉由着小丫鬟帮自己梳头,想了想,又拿出一个素净些的钗子,道:“换这个吧。” 这个如意钗素净一些,越发衬的她淡雅如兰,更多了几分恬淡的气质来。 锦诗很快便去而复返,见秦怀玉收拾好,不由得笑问道:“小姐,咱们可要现在出去?” 闻言,秦怀玉顿时点头,却又在看到锦诗促狭的目光之后,不由得伸出手来拍了她一下,嗔怪道:“这小蹄子,倒是长本事了,竟然会打趣你主子了。” 听得这话,锦诗吐了吐舌头,做了求饶的姿势道:“小姐饶命,奴婢可不敢。只是觉得王爷之尊在门外等着,不知情的以为咱们架子大呢。” 她说到这儿,又悄声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往日里只听得外面传言说淮安王高冷不可攀,如今瞧着,对小姐您倒是如春风和煦呢。” 这话说的越发不像样子,秦怀玉戳了戳她的脑门,嗔道:“闭嘴,这话也是你说的?竟敢编排王爷了。” 只是心里却越发咂摸出几分甜味儿来。 那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让她的耳根都有些微微泛红了。 锦诗不过是为了逗秦怀玉开心,说了这几句之后,便乖觉的不再说,扶着她径自去了侧门。 顾明渊的车架果然在等着,车帘垂下,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不过在秦怀玉出了门之后,便见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伸了出来。 男人含笑的面容赫然出现,顾明渊嘴角噙着一抹温润的笑容,弯着眉眼看向秦怀玉:“来。” 见到他的时候,秦怀玉只觉得心中漾起一圈圈的欢喜来,偏还毫不自觉,只是脚步却快了几分。 谁知她才踏出了侧门,忽听得旁边传来尖锐的女声,混合着风声凄厉传来:“秦怀玉,我要杀了你!” 随着那声音响起,便见一道黑影循迹而来,而她的手上,赫然拿着明晃晃的尖刀利刃! 那变故来的太快,秦怀玉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朝着旁边躲了过去。 而顾明渊却比她看到的早半分,嘴角笑容瞬间冻结,想也不想的跳下马车替她挡过去,一面沉声道:“小心!” 下一刻,秦怀玉便被顾明渊一手揽在了怀中,而尖刀入肉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她清楚的听到了顾明渊闷哼一声。 还不等她做出反应,便见顾明渊已然眼疾手快的将那人手中的匕首夺了过来,反手便插到了她的胸膛上。 “拿下!” 随着顾明渊话音落下,那人瞬间便被摁在了地上。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便已经结束。 而秦怀玉也终于回过神儿来,顾明渊将她整个人都护在了怀中,男人令人安心的清冽香气混合着铁锈的味道,让秦怀玉的心狠狠地一跳,下意识问道:“王爷,您受伤了?” 不等顾明渊回答,便听得旁边那尖锐的女声嘶吼道:“秦怀玉,你害我的鸢姐儿,便是死了做厉鬼,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听得那声音,秦怀玉瞬间朝着那个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地上被摁着的人是王婉清。 不同于以往见到的模样,如今的她已经骨瘦如柴,一双眼睛瞪的极大,脸上却格外干瘦。此刻的她,披头散发,脸上带着脏污和血渍。那匕首刺入她的体内,鲜血从中冉冉流出。 然而饶是如此,被家丁们摁住的时候,王婉清竟然还能有力气挣扎。 对着秦怀玉吼叫的时候,眼中的恨意几乎能化为实质,变成尖刀利刃刺到她的身上。 若是眼神能够杀死人,怕是此刻的秦怀玉已然被她凌迟。 只可惜,眼神终归杀不死人。 秦怀玉依旧完好的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沉声道:“你倒是很会自投罗网。” 她才发出去告示半个多时辰,这王婉清就上钩了,不枉费她把府上的名声都给镀上了呢。 听得秦怀玉这话,王婉清越发愤恨,死死地咬着牙道:“秦怀玉,你害死我的鸢姐儿,我要你偿命,你……不得好死!” “可惜你的宏愿了,我活的好着呢。” 秦怀玉冷笑一声,要上前去,却被顾明渊拦住:“当心。” 见他眼中的关切,秦怀玉心中一暖,放柔了声音道:“王爷不必担心。” 她说完这话,走上前去,低头看向王婉清,压低了声音道:“我不但会活的很好,还会送你们母女一起下地狱!” “秦!怀!玉!” 王婉清眼中的恨意有如实质,然而她越是剧烈挣扎,鲜血便越发流的快。 她就如一朵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一双手弯曲成诡异的弧度想去抓秦怀玉,却被对方轻巧的躲开。 而家丁们死死地摁着她,更让她动弹不得。 唯有那眼睛带着恨意瞪着秦怀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来:“我要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 只可惜,这话她终归是没有说完。 也再没了说出口的机会了。 第307章 别怕,我在 秦怀玉漠然的看着王婉清带着恨意的眸子,还想看的真切的时候,眼前却突然陷入黑暗。 男人干燥而温暖的手指蒙住了她的眼,他的声音也在耳边低沉的响起:“别怕,我在。” 秦怀玉一点都不害怕,甚至于看到王婉清死在自己面前,她还感受到了几分扭曲的快意。 然而听到顾明渊的话时,她却突然湿了眼眶。 “嗯,我不怕。” 这话,她几乎是带着哽咽说出口的,下一刻,顾明渊便站到了她的面前,替她挡住了身后的王婉清,温声道:“你的衣服脏了,让丫鬟带你去换了吧。这里交给我,你放心。” 方才被王婉清刺伤的时候,鲜血溅到了她的衣服上。 秦怀玉低头看了一眼,格外顺从的点头道:“好。” 这一瞬间,她的心中莫名的涌起了巨大的安心。 也让她心甘情愿的进了府,将门外的尸首和烂摊子留给了顾明渊。 进门的时候,她隐约听到了顾明渊冷如冰山的声音:“将人扔到乱葬岗去,莫要在这儿碍眼。” 分明是冷酷的话,却极大的抚平了秦怀玉心中的恨意,让她的脸上逐渐勾起一抹笑容来。 那声音随着脚步被隔绝到了外面,秦怀玉扶着丫鬟进门之后却没有继续往里走,只是站在青石小路上等着顾明渊进来。 不多时,便见顾明渊推开侧门走了进来,看到秦怀玉站在那里,温声笑道:“怎么没进去?” 闻言,秦怀玉摇了摇头,道:“王爷还没去过我的院子吧,我带你过去。” 照着规矩,她是未嫁女,带男人去自己的院子十分不合规矩,但顾明渊却难得的没有提异议。 大抵是因为那一刻她的眼神太过温柔,让他理智知道是不对的,可却不想拒绝。 “好。” 他点了头,走在秦怀玉的身侧,随着她一同去了听风阁。 只是才进了房间,她就觉出不对来。 先前在外面的时候,因着有风,她虽然闻到了血腥味儿,可只以为是王婉清身上的。直到这会儿,她都未曾太靠近顾明渊,已然嗅到了他身上的铁锈味儿,这才让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情。 “你受伤了?” 听得秦怀玉的话,顾明渊不由得弯唇一笑,道:“无妨,你先去换衣服吧。” 那衣服上被溅上了鲜血,已经污浊了。 秦怀玉却顾不得衣服,见他承认,顿时便快步走过来,一把捏住了他的手,将他的袖子掀开来,瞬间便倒抽了一口气。 那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已然浸染了衣袖,若不是这深色的衣袖,秦怀玉原本早该发现的。 “锦诗,拿我的药箱来!” 她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 锦诗自然也看见了,应声之后匆匆忙忙的便出去了,反倒是顾明渊的脸上依旧带着风轻云淡的笑容:“不过是小伤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那王爷觉得,什么才不是小伤?” 秦怀玉只觉得一颗心都仿佛被揪了起来,声音里心疼且惶然。 那会儿事情发生的太快,她根本就没来得及去思考。可是到了这会儿,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当时的情形有多么严重。 甚至于,她现在才反应过来那时候顾明渊的闷哼,是因为受伤。可他竟然丝毫没在意自己的伤势,还果决的将王婉清给处置了。 若不是她发现了,这个人是不是还要瞒着自己不说? 顾明渊自然听出了秦怀玉声音里的颤抖,要是之前的话,说不定他还会借此调侃自身一番。然而不知怎么的,在看到对方红了的眼眶之后,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本王这不是没事儿么。” 他放柔了声音,想了想,用完好的那只手掏出了帕子来,递了过去:“当时事发突然,难不成你让本王眼睁睁看着你被刺伤么?” 如果那样的话,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毕竟在顾明渊的心里,秦怀玉比他自己要重要的多。 前世里被剖腹取子的时候,秦怀玉都没有哭,可是不知为何,如今看到顾明渊受伤之后还这样跟自己说话,她反而眼泪有些忍不住了。 见她垂眸忍着眼眶里的泪水,指节攥紧都不去接自己的帕子,顾明渊越发觉得爱怜不已,因伸出手来替她擦拭眼泪,一面柔声道:“怎么还哭了?好吧,都是本王的错,不如你打我一顿?” 这话一出,秦怀玉倒是破涕为笑,只是瞪了他一眼,将他手中的帕子夺了过来,到底没说话。 她要说什么呢?说让王爷顾忌着自己不用这样对她好?可那样的场景下,谁不是下意识的动作呢。 一个人能够见到她危险而奋不顾身,难不成,真的只是为人宽厚么? 秦怀玉一想到这里,不由得觉得心头一跳,拿着帕子的手更忍不住紧了几分。 分明原先的时候,秦怀玉还觉得感情是她今生绝对不会触碰的存在。可这一刻,她却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心中有什么破土而出了。 不,或者早在之前便有了痕迹,只是被她忽略。 一如现在,秦怀玉只起个念头,便狠狠地将这个念头给摁了下去,不准自己再去想这些。 她哪里配? 见秦怀玉低头擦拭着眼泪,顾明渊伸出手来,想要将她的头发拂到耳后,却又停在半空。 先前给她擦眼泪,已经是他越矩了。如今再做出整理头发的动作,显然是更加不合礼教。 生平头一次,顾明渊生出几分急切感来。想将二人的事情定下来,有了合适的身份,方才可以做亲近一些的事情。 不然的话,只会给她的名誉造成影响。 秦怀玉倒是没有留心到顾明渊的动作,见他伸出手的时候,她下意识的以为顾明渊是想要抚摸自己,谁知却见他将手伸向了旁边去端了一盏茶慢慢的喝着。 那一瞬间,她不由得有些失落,秦怀玉警觉自己的情绪,努力压制着那一分失落,转移话题道:“王爷,这茶水凉了,我让丫鬟们去换了热茶来吧。” 第308章 给他上药 眼见得秦怀玉去吩咐丫鬟,顾明渊顿时摆手笑道:“无妨,这茶水不算凉。” 他一面说,一面喝了一口,就见锦诗端着药箱走了进来。 “小姐,这是您的药箱,可还需要奴婢去准备别的东西么?” 药箱里面必备之物应有尽有,是先前张成林教着她装的,秦怀玉自然不需要其他的,当下便摇头道:“不必了,你先下去吧,有事情我再叫你。” 等到锦诗出去之后,秦怀玉这才道:“王爷,可能会有点疼,您忍一忍?” 上药之前,她需的先拿张成林特质的药粉给他擦拭伤口,撒上去之后剧痛无比,秦怀玉曾经在手指割破的情况下不小心沾染上,当时就疼出了一身冷汗。所以在上药之前,先给顾明渊做了一个提醒。 见她眼中的关切,顾明渊只觉得心中暖意融融,不由得笑道:“放心,本王不怕疼。倒是你,怎么总是会忘记?” 先前那会事情发生的太多,他没有针对秦怀玉的称呼,不过这丫头也是的,怎么一会儿不提醒,总是会叫错自己的称呼? 听得这话,秦怀玉愣了一瞬,继而便反应过来顾明渊是什么意思,瞬间便有些红了脸,轻声道:“长清……你就不要计较这些了,还是给你上药要紧。” 这丫头都脸红了,顾明渊自然不忍心再逗她,因此放柔了声音道:“如此,有劳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格外的柔软,像是潺潺流过山间的溪水,又像是春日晨起的风。 秦怀玉只听得这声音,便觉得心跳都加快了几分。她捏了捏手指,转移开了视线,这才稍微冷静了一些,道:“王爷,请把袖子挽起来吧。” 在看到顾明渊伤口之后,秦怀玉那些旖旎心思倒是瞬间就褪去了。 无他,只因他的伤口每看一次,就足以让她揪心一次。 她细细的拿纱布蘸了药粉和水,先将顾明渊胳膊上的残血清理干净,又拿了药粉撒上去,一点一点的将之拭去。 每经过一寸他的皮肤,秦怀玉都能感受到他的胳膊因着疼痛而有些抽搐。但即使是这样,顾明渊脸上的笑容都未曾退去。 甚至在秦怀玉关切的询问:“疼不疼?”的时候,顾明渊还能宽抚她:“没事。” “王爷……你再忍一忍。” 他虽然说不疼,可秦怀玉哪里看不出来?于是那撒药的手越发的颤抖了,倒是顾明渊见她这模样,不由得笑道:“别怕。” 他说这话的时候,完好的那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眼眸里满是安慰:“这伤口有些狰狞,不过真的不疼,你别怕。” 他声音就在耳边,让秦怀玉有些紧张的心莫名便松弛了下来。只是那手上的温度却是她想忽视都忽视不了的,当下只得胡乱点头道:“好,不怕。” 不过兴许是因着这话的作用,在说完之后,秦怀玉倒是当真觉得自己安定了许多,手指也不再发抖了。 只是在看到血液因着药粉擦拭而重新流出来的时候,她到底还是觉得心疼不已。 这样深可见骨的伤势,他得有多疼? 念及此,秦怀玉手上的动作反而更快了几分。她知道张成林的医术,给自己的药粉都是最好的,撒上去之后不过片刻那疼痛感便会消失的。 果不其然,在她给顾明渊包扎好之后,便敏锐的感觉到,对方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 待得秦怀玉包扎好之后,顾明渊挑了挑眉,带着几分戏谑道:“你倒是熟练。” 想来是在张成林那里练习的多了,她的手法十分娴熟,包扎的伤口也恰到好处,不会勒到胳膊,也不会松开。 这话原本是调侃,谁知秦怀玉在听到的时候,却有一瞬间的僵硬。 那一瞬间,她想起了自己前世的事情。 为何熟练,还不是前世里经历的多了? 风里雨里,刀山火海走过去,自然会对此熟练至极。 然而…… 最终倒是落得那样的下场! 不过她的情绪收敛的极快,只是瞬间,她便将自己的情绪掩埋的干干净净,借着将纱布放回去的动作转过身,一面轻快的笑道:“那是,平日里多多练习,如今可不就是派上用场了么。” 虽说那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可顾明渊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阴暗情绪,只是还不等他仔细观察,就见秦怀玉已然重新露了笑脸。 就仿佛,方才不过是他的幻觉。 然而他知道,那是真切发生过的。 记忆里,似乎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虽然她掩藏的极好,可那滔天的恨意,他还是捕捉的清晰。 可是,她一个高门之内养出来的世家贵女,一生从无疾苦,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仇恨? 这个问题,顾明渊之前就想过,且因着此事,他还曾暗中调查过秦怀玉。然而查探到的结果,除了她之前被王婉清母女算计之外,并无其他特别大的仇恨。 若是当初因为那母女他还可以理解,可是如今这对母女都得了报应,王婉清更是死在她的面前,秦怀玉为何还会有这种郁郁不得志的阴暗? 不等顾明渊再想下去,就见秦怀玉笑着递给了他一杯茶,道:“这是新沏的热茶,长清,尝一尝?” 饶是方才他说不必麻烦,秦怀玉还是让丫鬟们送了新茶过来。 她的话打断了顾明渊的思绪,抬眼的时候就看到眼前的姑娘满是明媚的笑意,那些暗黑的情绪则是收敛的干干净净。 顾明渊也不再纠结这些事情,从她手中接过茶,道了一声谢,垂眸抿了一口。 反倒是秦怀玉想起了一件事情,因道:“长清可以把左手给我一下么?” 闻言,顾明渊不知她要干什么,却还是乖觉的将茶水放下,将手递给了她:“怎么了?” 秦怀玉却是没有回答,只是将放在了他的手腕上。 顾明渊瞬间明白了,她是在给自己号脉。 不知为什么,顾明渊在这一瞬间竟然莫名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309章 你可是有什么隐疾? 果不其然,等到秦怀玉收回了手的时候,方才带着疑惑问道:“可是我学艺不精的缘故?为何……”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只是不知道怎么说,为何她诊脉的时候,觉得顾明渊的身体十分康泰呢? 不管是从张成林的话里,还是从顾明渊先前的请求里,给秦怀玉的一个讯号,都是顾明渊命不久矣,且重病缠身。 平日里的时候,秦怀玉没有机会给顾明渊号脉,再加上张成林的医术要比她好的多,所以秦怀玉也从未想过自己去看一看他的脉象。 然而她方才给顾明渊包扎的时候,无意中划过他的脉搏,却发现这人的身体似乎十分健康。 想着男左女右,秦怀玉这才让他换了左手。 不想倒是一样的结果。 秦怀玉倒不是觉得他身体健康不好,只是因为这脉象太正常,反而更让她有些担忧,顾明渊不会是隐疾太严重,所以她这等庸医的手段才查不出来吧? 一想到这里,秦怀玉越发担心了。 因此秦怀玉想了想,顿了顿还是继续问道:“师父是怎么说的,长清可是有什么隐疾不现于脉象的,危及你的可是便是它?” 顾明渊才听到她的话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可再听得后面的话,再加上那话里满满的关心,又不由得心中愧疚了起来。 不必说其他的,只消听她这些,便让顾明渊心中熨帖且愧疚。 只是,若让他说出实情,顾明渊一时又觉得难以出口。他以这样的手段骗秦怀玉跟自己成亲,如今名分尚未定下来,若让她知道自己的欺瞒,会不会一时生气便再也不会应承自己了? 这个结果,他不愿意承受。 因此顾明渊斟酌了一下,才换了一个方式道:“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不过我这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的确棘手。”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秦怀玉却默认成了他的病情十分严重了。且既然由来已久,又牵涉到了先皇后,怕是更加的难以说清楚,说不定真的是什么难言之隐。 因此听得他这话,秦怀玉越发不敢再追问,只是道:“王爷放心,吉人自有天相。” 她话一出口,顾明渊便似笑非笑的看向她。而秦怀玉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叫的太顺口,下意识讪笑着改了称呼:“长清。” 闻言,顾明渊这才满意的点了头。 这称呼不过是第一步,总有一日,他会如这称呼一样,成为她理所当然的习惯。 秦怀玉倒是没感受到顾明渊内心的心思,只是瞧着他的脸上慢慢的恢复了血色,不由得心下一松,道:“今日多亏了王爷,不然的话怕是真的会有危险。” 当时王婉清冲过来的时候速度又快又急,秦怀玉还真的没有把握自己能够直接躲开。 便是躲开了,怕是也会受些伤的。 顾明渊是为她而受伤,这个恩情她是承了的。 听得秦怀玉这话,顾明渊不由得微微一笑,柔声道:“这有什么可谢的。”他说到这儿,又道:“反倒是你,以后再出门的时候必须要当心了,今日虽说只是侥幸,可难保哪日万一呢?” 对于他的好意,秦怀玉自然是全盘接收,点头道:“多谢王爷提醒,我会记得的。” 今日的确是自己大意了,想着才布置下去,王婉清不可能反应那么迅速。可谁知她竟真的来了,幸亏今日有顾明渊在。 想到这里,秦怀玉对他的感激不由得又升了一层。 倒是顾明渊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看了一眼她的衣服,因笑道:“行了,你去将衣服换了吧,上面沾染了秽物,不觉得难受么?” 闻言,秦怀玉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若不是顾明渊提醒,秦怀玉都忘记了自己衣服上还沾了王婉清的血呢。 先前她担心顾明渊,根本就没想起自己的衣服,再加上这些血迹并不多,现在血腥味儿散去,她倒是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如今顾明渊说起来,秦怀玉才觉得心里膈应了起来,因站起身来笑道:“那我先去换了衣服,长清你先坐一会儿。” 她说到这里,又觉得有些不合适,想了想,又道:“唔,哥哥今日似乎没去衙门,您若是闲着无聊,也可去找他。” 不想顾明渊倒是直接拒绝了,温声笑道:“你去吧,本王待会还有些话想跟你说。” 这几日他能感觉到秦怀玉的迟疑,所以今日前来,原本就是为她解惑的。 只是不想临时出了这事儿,好在没出什么大碍。 听得顾明渊这话,秦怀玉点了点头,应声之后便回了寝房换衣服去了。 等到她再去而复返的时候,顾明渊眼前顿时一亮。 这会儿她换了一件撒花烟罗衫,下套一条百花曳地裙,通身收拾不多,整个人显得既素雅且柔和。 若说方才那一套是艳丽如火的话,那么现在便是空谷幽兰。 秦怀玉自然感觉到了顾明渊眼中的惊艳,方才搭配的那些小心思此刻都变成了些微的羞涩。 她轻咳了一声,问道:“长清在看什么,可是不好看?” “不,很好看。” 顾明渊由衷的赞叹,继而又收回了目光,笑道:“本王一时情难自禁,万望勿怪。” 他如此光明正大的说了,秦怀玉倒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她咳了一声,有些生硬的转移话题道:“方才你说有话要同说,是什么?” 顾明渊自然感觉到了她的害羞,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似乎近来,她比之前要脸皮薄了很多。 不过这显然不是适合深究的事情,因此他只是弯唇一笑,便顺着她话中的意思,道:“说起来也是有些羞郝,头一次成亲,规矩倒是问了一些,只是想来还有做的不周之处。因此今日其实想问问你,可是我哪里做的孟浪了?” 秦怀玉想着他的问话会与亲事有关,只是却不想他说出这话来,当下便呐呐的笑道:“不,您,您做的已经很好了。” 第310章 本王不许任何人轻视你 她说到这里,又加了一句:“不过是一桩交易,其实王爷不必如此费心。” 这一次,顾明渊倒是没有去提醒她的称呼,只是郑重其事道:“但于世人而言,你日后便是本王的王妃。即便是我……也不希望你被人轻视。” 自提亲开始,之后每一步都有世人盯着看,他不希望因着自己做的不周到,而让秦怀玉被世人诟病。 更何况,这在他心里,根本就不是一桩交易,她只会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是日后这淮安王府上唯一的女主人。 只是,这些话却是不能现在说给秦怀玉听的。 可即便是这样,也足够让秦怀玉心生感叹了。 尤其是在听出他话中隐含的意思之后,更是下意识道:“王爷,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便是没有这一桩婚事,顾明渊助她良多,秦怀玉也不会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去死。更何况如今,她心中起了些念头,虽不能生妄想,却会拼力去为他寻医觅药。 顾明渊不过是随口一说,可在听到秦怀玉这话时,仍觉得心中十分熨帖,因失笑道:“好,那本王借你吉言,就长命百岁,你看如何?” 这笑容太过温暖,让秦怀玉一时竟然不知该说什么,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谁说,男色不能祸国的? 还是顾明渊先将话题转了回去,温声道:“那咱们继续说,提亲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秦怀玉仍旧沉浸在他的笑容里,骤然听得这话,愣了愣才道:“王爷已经做的很好了,只是我觉得以后王爷不必这样隆重,毕竟咱们都知道,我只是空占着这个名分罢了。” 她说到这里,咬了咬唇又道:“其实今日过来,我也有话想问王爷——秦家应承之后,便要商议婚期了。等婚期到了之后,又该如何?” 这才是她一直担心的事情,当时头脑一热答应了,这几天却是反复的在焦灼,若是等到婚期到了,她是要嫁过去,还是不嫁? 若说是先前,秦怀玉必然是铁定不嫁的。可这两日却越发的动摇了,甚至有那么一瞬,竟然有些期待这个婚事了。 然而这个念头不消旁人提醒,她自己都会先压制下去,毕竟秦怀玉心知肚明,眼前这个男人若霁月清风,她便配不上;可若他是个狼心狗肺,她更害怕重蹈覆辙。 所以,还是不嫁人的好。 只是即便是理智百般提醒,秦怀玉的心中,到底有个妄念如何压制都忘不掉了。 听得秦怀玉的话,顾明渊眸光微动,声音里倒是带着几分戏谑,问道:“婚期自然是成亲啊,怎么,嫁给本王不好么?” 他这话太过随意,却依然让秦怀玉的心头一跳。 不过给出的答案,倒是十分坚定:“不好。” 听到秦怀玉的答案,顾明渊心头顿时一黯,天知道,方才说那些话的时候,他瞧着风轻云淡,可那一瞬间,他的手心都被汗湿透了。如今再听得这话,在失落的同时,又生出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但即便是如此,顾明渊的面上也没有带出分毫,只是晒然笑道:“原来本王在怀玉的眼中这样差,竟连嫁我都这般为难?” 他说这话的时候漫不经心,秦怀玉一时竟不知道对方是在说玩笑还是认真的,只是却忍不住正色解释道:“王爷,您很好,是……是怀玉不够好。虽说您如今身子不适,但我仍然觉得,您一定会长命百岁。届时王爷治愈,必然要寻觅合适的佳偶。我这样的,还是算了吧。” 前世的事情说不清楚,可是今生,她心知肚明,自己跟顾明渊无缘。 且不说她要做的事情都是阴私污浊的,单说前世里的那些事情,就足以让她心生自卑。 更何况,顾明渊现在想要跟自己成亲,只是为了应付皇帝。可等到婚期真的到了,她嫁过去又要如何自处? 秦怀玉心中百转千回的纠结,浑然不知顾明渊也跟她一样。 “那你觉得,本王该寻觅个什么样的佳偶?” 此时秦怀玉心中方寸有些乱,根本没有听出来顾明渊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意。 可即便是如此,她仍旧认真道:“总归该是一个举止端庄,进退有度的好姑娘。” 重来一世,她遇见的最大变数就是顾明渊,若是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假的,那么只能说她的眼再次瞎了。但秦怀玉感觉的到,顾明渊是真的朗月清风,所以她更希望他能好。 最起码,应该找一个与之匹配的佳人,跟他共度一生。而不是自己这样的满腹阴诡,平白污了这个人。 谁知她话音落下,便听得顾明渊嗤了一声道:“呵,你倒是会给本王安排。” 这一次,秦怀玉明白的感受到了顾明渊的怒火,虽然不知他的火气从何而来,可这也让秦怀玉有些慌乱,因道:“王爷,我并非有意要干涉您,别误会。” 也是,自己只是一个外人,甚至跟他什么关系都扯不上,这样自作主张的去给他安排,谁能不生气呢? 因此她道歉的格外有诚意:“对不住,您别想多,我只是随口一说。” 顾明渊的确十分生气,但再看眼前的女子,又突然有些无力。他什么都未曾说,怎么能够希冀她也感知自己的心意呢? 更何况,她的话都是为了自己好。 只是,也正是因为此,原先的那些什么顺其自然的心思全部都被排遣的一干二净,唯独剩下了一个想法:“秦怀玉,本王有话想跟你说。” 这一瞬间,顾明渊彻底放弃了自己先前的那些心思。去他的一步步攻克吧,他只知道自己若是不将心意说清楚,眼前这丫头怕是要次次都把自己往外推的。 总要让她知道自己是认真的,她才会去好好想跟他的以后。哪怕是被拒绝,也好过这样不清不楚的,让她把自己气的心肝脾肺都疼。 所以,顾明渊在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十分的郑重。 第311章 长清要跟我说什么? 然而也正是这一份郑重,才让秦怀玉的心中咯噔了一下。 她也不由得收敛了其他的情绪,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爷……长清要跟我说什么?” 眼前男人的目光是她从未见过的郑重,看的秦怀玉不由得心肝发颤。她下意识想笑,然而那笑容在对上对方的眼神时,却是越发的多了几分心虚。 分明她也没做什么,心虚什么? 秦怀玉自己也想不通,便做了一副乖顺的模样,看着对方。 见秦怀玉这模样,顾明渊先前积累起的念头却又瞬间散去了。 他看了秦怀玉一眼,到底是叹了口气,道:“你呀。” 一面说,顾明渊一面伸出手去,将那一缕早先便想替她拂在耳后的头发给顺了回去。 男人的指尖带着温热且干燥的触感,虽然一触及分,却让秦怀玉的脸颊瞬间染上了酡红。 “你今日的话,伤了本王的心了。” 男人带着叹息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秦怀玉却是觉得脸上热度越发的高了起来,待得触及到男人几乎可以将自己溺毙的情深时,她再也无法骗自己这是幻觉了。 顾明渊眼眸里的深情是真的,他那话中的失落和伤心也是真的。 秦怀玉张了张口,想要问自己怎么会伤到顾明渊的心,可他的目光已然给了自己答案,更叫她问不出口了。 最终,秦怀玉只是呐呐道:“王爷是在跟我开玩笑么?” 听得这话,顾明渊却没有笑,只是看着她一瞬不瞬,淡淡反问道:“你觉得,本王是那样的人么?” 这一次,秦怀玉什么也不必问了。 只是这样突如其来的情深太过炙热,让她下意识想要逃离,因道:“王爷,臣女突然想起有些事情,我先回去一趟。” 见她要走,顾明渊哪里会允许?当下便拽住了她的手,语气中颇为无奈:“怎么,不是要听本王说么,为何不听完?” 秦怀玉只觉得他的手仿佛一团火,又好似上等的锁链,竟一时无法挣脱,不由得道:“王爷……您这样不合适。” “那你要将我塞给别人,难道就合适了?” 他的反问,让秦怀玉说不出话来,只是咬着唇道:“那我下次不说了。” “你还想有下次?” 往日里,他一向是温润如玉的模样,何曾有过这样咄咄逼人? 秦怀玉一时有些语塞,语气也软了下来:“那您要如何嘛。” 那话里带着小女儿的娇憨,说完之后,不止是顾明渊,就连秦怀玉也吓了一跳。她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用这种口气跟顾明渊说话! 要知道,这种语气,她寻常时候只会跟父母才这样。在不知不觉的时候,顾明渊到底是怎么攻城略地,在她心中占据了这么重要和亲近的地位的? 秦怀玉无从得知,然而此刻,也由不得她深究。 因为在她说完之后,顾明渊的眼眸突然火热了许多,一把将她拽到了自己的面前,居高临下的问道:“本王要如何,便能如何么?” 见秦怀玉不说话,顾明渊不由得失笑,再看她的耳垂都泛着桃花般的粉红,越发觉得一颗心都软了下来,只是嘴里还仍旧不饶她:“怎么,不说话了?” 见状,秦怀玉不由得叹了口气,道:“王爷实在是胡来的很。” 只是那声音里,却没有什么生气的成分,反而是软绵绵的,听得人心都化了。 顾明渊笑着放开了她,道:“那咱们正经聊了聊,你看可好?” 秦怀玉能说不好么,自然不能,所以她只能重新坐了回去,道:“好,那咱们便好好的聊一聊吧。” 见她答应,顾明渊便也重新坐了回去,正色道:“先跟您道歉,方才是我孟浪了,我的不是,认打认罚。” 他话说的倒是好,但是秦怀玉又不能真的对他动手,因此只是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道:“您还知道自己孟浪?不过说起来,王爷如此君子端方竟也能做出这般姿态来,倒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她这话本来是讽刺,只是说到最后,自己倒是先忍不住笑了。 顾明渊见她这样,越发觉得心里的念头蠢蠢欲动,眉眼温和的笑道:“总归今日是我的不是,只要你能原谅,要我怎样都行。” 听得她这话,秦怀玉也忍不住笑了一笑,道:“罢了,您方才说要好好儿聊一聊,那咱们便从头说吧,提亲的事儿,王爷是怎么想的?” 闻言,顾明渊便知这是要自己坦白了,因收敛了笑容,诚恳道:“怀玉,有些话我原本不愿意说,是因为我这个身体……说出去了到给你增添了一桩心事,等到我魂归而去,兴许真的一概不知,反倒是委屈了你在这世上,实在是于心难忍。” 从顾明渊说出这话的时候,秦怀玉便知道他要说出的话,必然会震惊到自己,然而听到这些,她仍旧忍不住捏紧了手指,轻声道:“王爷,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顾明渊却是暖暖的冲着她一笑,道:“本王也希望,只是事事难全。怀玉,我这一生在遇见你之前,从未有过上心之事,原想着便是如此浑浑噩噩也无妨。谁知世事多变,情难自禁。我这个人啊,瞧着与世无争,不过是心无挂念而已,其实是最自私不过的。那日哄你应下承诺是我不对,可便是重来一回我也不后悔。因为心中不甘,所以哪怕自己这样的病体残躯,也想自私的将你留在我身边。哪怕,只有一个身份。” 他说到这里,不由得苦笑一声,眉眼低垂道:“原本这些话,我是不想跟你说的,本以为只要有这样一个名分便可以知足。可是……本王现在承认,我后悔了。我希望你知晓这一份心意,之后你愿意与否,我都接受这个结果。只是你放心,我不会勉强你。” 这话说的直白,秦怀玉一时有些怔住。 饶是到了现在,秦怀玉都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她没想到,顾明渊竟然是抱着这样的一个想法的。 第312章 约法三章 哪怕当初两个人说定了交易,秦怀玉都只是在想他会不会有别的企图,却从未想过,他是不是喜欢自己。 毕竟……她哪里值得人喜欢呢?前世且不说,今生携恨归来,她的心思就已经不干净了,这样一个朗月清风的人啊,怎么会喜欢上自己? 然而不得不承认,哪怕她极力压制,可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秦怀玉是心中有无限欢喜的。 这些话,便是她知道自己配不上,却依旧想听到。 所以其实顾明渊说他自私,其实最自私的人是自己才对吧。 念及此,秦怀玉不由得叹了口气,道:“王爷,您的这份深情……怀玉真的担不起。” 听得她这话,顾明渊难掩眸中的失落,轻声道:“是本王当初欺瞒你在先,我认了。” 他到底还是没有将所有的实情都说出去,其实说白了,只是在打苦肉计。 然而哪怕是苦肉计,在听得秦怀玉的话的时候,顾明渊还是觉得心中泛起了几分苦楚。 那些话里面虽然真假掺着,可有一些却是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比如对她的感情。 自那时的初见,到现在,这些年来,从他克制到后来的放纵,哪怕在秦怀玉面前伪装的有多么君子,可顾明渊自己心中却是最清楚的。 他想占有这个女子,将她变成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所有物,打上属于他的标签。 哪怕只有一个名分,哪怕只是一个称呼。 所以,说他无耻也好,卑鄙也罢,以退为进,他也要进。 秦怀玉却不知他心中的想法,只是见他这样的黯然,瞬间便觉得一颗心都软了下来,带着几分不知所措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长清,你……我并没有怪你。只是,你怎么会对我?” 这话她有些问不出口,也是她最好奇的地方。他们从相识开始,屡次是她狼狈之中被他所解救,且不管是多么黑暗恶毒的一面,秦怀玉都没有伪装过自己。 这样的她,顾明渊怎么会喜欢上的? 顾明渊看了她一眼,带着几分无奈的笑容,缓缓道:“本王若是知道答案,兴许便不会如此弥足深陷了。” 他说到这里,又看着秦怀玉,挑眉笑道:“当初见你之时,本王说自己乐善好施,难不成你真信了?” 这话顾明渊说的并不详细,然而秦怀玉却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语。 若不是真的喜欢她,他堂堂一个王爷,何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而顾明渊的话,更让秦怀玉最后一丝防线彻底崩塌,咬着唇想要说什么,最终却只说了一句:“王爷情深,臣女有愧。” 是有愧的,她自以为的交易,其实都是对方在单方面的包容自己帮助自己,而她能帮上的东西,他统统不需要。 今日他有一句话,便是不说,秦怀玉也是知晓的。 他只是不在意,所以才不上心。 那些荣华富贵他不上心,却唯独对自己起了心思。 于她而言不知是福是祸,可于他而言,却是毫无利益可得。 然而在她挣扎的时候,却又不能忽略,自己心中的某个地方正在蠢蠢欲动,带着欢喜和欲念,想要逼着她去承认。 点头吧,同意吧,这样好的一个人,怎么能错过? 念及此,秦怀玉复又叹了口气。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便知她心中松动了。 只是他面上却分毫未露,只是凝视着她,语气温柔道:“怀玉,别有负担。本王今日告诉你,是想让你知晓这一片心意,并非让你回应,更不想因此让你难过。如今我坦白了,倒是心里轻松不少,选择权在你,你若愿意,嫁进门之后本王以礼相待。你若不愿意,我也不会逼迫你,便如以前一般做知交就好。” 他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道:“其实本王知道,我比你虚长许多岁,这念头实在是有些龌龊。再者又是这样一个病体残躯,说出来反倒是给你增添负担了……”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秦怀玉骤然抬起头,带着几分坚定,打断了他的话:“王爷先前说提亲的事,还作数么?” 说出这话的时候,秦怀玉也觉得自己的心神瞬间松弛了下来。 听他说那些话,她的一颗心都像是被人反复揪在一起一般。这样的一个男人,为了她而饱受煎熬,让她如何承受得起? 更何况,这一生她原本是打算不嫁人的。可若是他的话,那么她想,自己是愿意的。 只是…… 有些事情却是要提前说清楚的。 顾明渊的话被打断的时候,还不等做出反应,就听到了秦怀玉的话。他的眼中瞬间一亮,声音都带出微不可查的颤抖来:“自然,是作数的。” “那,咱们约法三章,可好?” 这个时候莫说约法三章,便是三十章三百章,顾明渊都是愿意的。 因此顾明渊直接点头道:“你说,本王都应允。” 见顾明渊这态度,秦怀玉反而忍不住笑了,轻声道:“王爷放心,我不会说什么太过分的要求的。” 答应的这么快,也不怕自己挖坑给他跳? 而顾明渊则是眉眼含笑,道:“无妨,本王这里,你任何要求都不过分。” 分明只是一句十分普通的话,可从他嘴里说出来,秦怀玉便忍不住有些脸颊发烫。 她轻咳了一声,这才将那些杂七杂八的情绪拂去,因正色道:“王爷深情,怀玉愧疚。只是臣女接下来的话十分自私,您也可权衡一二。这门婚事,我若应承了,咱们便还维持原先的做派,只是知己而非夫妻,此乃其一;王爷若有合心意之人,怀玉可自请下堂,此乃其二;至于其三么,臣女相信王爷是正人君子,自然做不出逼迫我的事情来的。” 秦怀玉承认,她这话太过自私。哪怕已然心动,可真正让她选择嫁给眼前人的时候,她更多的还是选择权衡。 权衡这个男人是不是心口如一,权衡他日后会不会变成跟顾明珏一样的人物。所以在确认之前,她只愿意跟顾明渊保持眼下的这种关系。 第313章 他竟懂她 但除了有名无实,其他的,她都愿意为顾明渊做。不管是出谋划策,还是操持家务,若真的嫁过去,她不会给顾明渊丢脸,会做一个合格的淮安王妃。 这一点毋庸置疑。 她说完抬头看着他,这般要求对一个男人来说委实有些过分了,秦怀玉心底还是有些忐忑的。 可顾明渊垂眸看着她,深邃的眸子里满是柔情,眉眼含笑道:“你不必这般忧虑,我既说了都应允,那便自然是办得到的。” 他竟能读懂自己心底的所思所想! 念及此,秦怀玉心中不无感激,只是那股愧疚之情几乎要将这份感激压了过去,人家对她这样掏心掏肺,她却还在想着如何算计。 终究前世遗留下来的恐惧还在,秦怀玉最终只是对着顾明渊微微行了一礼:“多谢长清美意,那这件事我们便这样定下了。” 顾明渊含笑点头。 今日破釜沉舟,他原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周章才能引得她同意呢。如今这个结果,已然比他预期的要好。 总归她已经应承了下来,之后嫁过去之后,天长日久的,便是一颗石头也能焐热。哪怕真的得不到美人心,至少,她在名义上也是他的。 这些,秦怀玉不会知道。 今日秦怀玉之所以要出门,原本也是要跟顾明渊说这些事情的。如今二人将话摊开,又得了这结果,她心中安定下来,再看顾明渊受了伤,忍不住道:“受伤了需的好好休养,我送您回去吧。” 顾明渊目的达到,见她眼下有些青黑,便知道这几日她必然也没有休息好,因点头道:“也好。” 话虽如此,秦怀玉又叮嘱了他一些诸如伤口不要碰水之类的话,略坐了一会儿,便亲自送他出了府。 等到将人送走之后,便见小厮进来回禀:“大小姐,我们已经将那妇人丢到乱葬岗了,只是方才夫人着人过来问话,我们该如何回禀?” 因着先前进门的时候,秦怀玉便嘱咐了此事不得惊动庄月兰,再加上顾明渊吩咐了将王婉清直接丢乱葬岗,下人们难保会闹出点动静来。 这会儿庄月兰问了起来,小厮们不知该如何回禀,便过来问她了。 闻言,秦怀玉捏着眉心想了想,道:“这事儿你们不必管了,我过去跟母亲说便是。” 那小厮应声要离开,却又被秦怀玉给叫住了:“等等,你去办一件事情——城北临东巷里有一户人家,看守角门的是一个半瞎的婆子,你去给她传个信儿。” 等到小厮拿着银子离开之后,秦怀玉这才望着门外的天,缓缓地勾起一抹冷笑来。 可那王婉清已经死透了,早先的布置便做了废。可秦红鸢到底是她的亲生女儿,母女连心,如今她死了,秦红鸢怎么能什么都不知道呢? 好戏,就要开唱了呢。 …… 秦红鸢在别院住了有些时日,因着要安胎,无处可去,顾明珏又不能日日都来,秦红鸢长日无聊,只能得了闲在别院的小花园里走走,权当散心。 她心中烦闷,便就没带丫鬟,独自一人转过假山时,却见几个洒扫丫鬟在懒散的做活,一面还在偷偷聊天,正要上前呵斥,那几个丫鬟嚼舌根的话却飘了两句进她耳朵。 “听说了吗?国公府出事了!” 秦红鸢心头一动,驻足不前,只躲在暗处听着。 “国公府?哪个国公府?” 丫鬟年纪不大,正是好奇的时候,闻言顿时放下了手里的扫帚,满脸兴味的问道。 “还有哪个,就是那位的……”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一个人猛地拽了一把,轻声斥责道:“闭嘴,你的舌头也不想要了?” 她这话一出,几个丫鬟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前几日丫鬟们说八卦,被秦红鸢逮住之后拔了舌头打板子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呢。 先前说话的丫头却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然道:“虽说事情是出在国公府的,可却跟她没关系。这回出事儿的,听说还闹出了人命呢!” 到底是年纪小,这八卦又足够震惊,顿时便引得那几个丫鬟兴趣来了:“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啊?” 见这几人被自己的话吸引住,那丫鬟不由得压低了声音,兴致勃勃道:“我还是听那个负责采买的小厮说的,说国公府门前出了一起子闹事儿的,闹得可凶了!” “切,国公府门前闹事儿怎么了,又不是国公府的人。” 那几个丫鬟以为自己听到了什么秘辛,如今听得这话,顿时无趣的撇了撇嘴。 倒是有一个丫鬟被吓到,捂着嘴问道:“啊?谁这么大胆啊,竟然敢在那地方闹,还闹的这么凶,竟出了人命官司?” “我听说啊,是寻仇的!且那小厮说,仿佛远远的瞧见秦家大小姐也参与其中了,当时那个场面啊,血溅三尺,这么长的刀子戳进去啊,这人可眼见着不能活了……” 那丫鬟眉飞色舞的说个没完,顿时引得其他几个人咋舌不已,浑然不知身后有人已然走了出来。 “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秦红鸢从假山后走出来,顿时吓得那几个丫鬟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姑娘,姑娘饶命!” 但是很显然,这一次的秦红鸢却是一点都不生气,不但不生气,她甚至觉得连日来的阴霾心情一扫而光。 因此看到这几个丫鬟磕头,她也浑不在意,只是问道:“问你们呢,说的是真的么?” “自,自然……不不不,我们只是随便听到的。” 见这几个丫鬟被吓得发抖,甚至空气中都弥漫出了难闻的味道,秦红鸢嫌恶的往后退了一步,挥手道:“行了,都滚吧!” 等到那几个丫鬟慌不择路的跑了之后,秦红鸢这才哼了一声,转身唤了彩环过来,吩咐道:“你去国公府一趟,给我把消息打听清楚了回来。” 方才听到这几个丫鬟话里的意思实在是太让人兴奋,所以秦红鸢急切的需要确认。 第314章 秦怀玉,你也有今天! 那彩环是先前顾明珏派来伺候她的,做事一向算是忠厚,所以秦红鸢也还比较放心。 待得那彩环去了之后,秦怀玉又在花园中坐了一会儿,许是人逢喜事,所以连这园子里早就看熟了的景致她都觉得格外的亮丽如新。 等到累了之后,秦红鸢这才回了房间,吐出胸中一口郁结之气,就算秦怀玉从寒山寺回来之后处处压她一头又怎样,就算后来她将自己母女算计的这样惨又怎样?现在还不是更惨? 在自家门口闹事被人捅死,这种死法实在是不光彩,就算死了名声也就跟着坏了。 秦红鸢咬着牙,一双眸子有些泛红:“秦怀玉,你也有今天!老天有眼,报应终究还是临到你头上了!” 自有孕以来,先是在府上的担惊受怕,又是后面接连出事,导致秦红鸢一直胃口不太好。可今日因着这个消息,竟让她的胃口大开,格外的想吃东西,等到吃午膳的时候,便整整比往日多吃了一碗来。 然而吃多了所带来的后果,便是她觉得腹中开始隐隐发胀。 就在秦红鸢靠在罗汉床上消食的时候,便看到彩环站在门口畏手畏脚的不敢进来,脸上还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的惊慌。 见状,秦红鸢懒懒的睨了她一眼,懒洋洋的问道:“杵在门口做什么,我要你打听的事情,可问清楚了么?” 瞧这丫头畏手畏脚的,看来顾明珏挑选人的手段也不怎么样嘛。 她心里才这样想着,就见彩环小心翼翼的走进来,直接便跪到了地上,带着几分惊慌失措道:“姑娘,她,她死了!” “你这话当真?!” 秦红鸢第一反应便是秦怀玉死了,登时便直起了身子,紧紧地抓住彩环的手,双眸难掩兴奋:“说,她是怎么死的,哈哈哈!” 见秦红鸢居然还笑得出来,那彩环心中鄙夷,面上则是松了一口气道:“她去国公府门口闹事,带了刀想要行刺大小姐,谁知自己反而配了一条命去。姑娘,您也节哀,说到底,国公府对外宣称她几个月前便死了,如今虽说去了,到底对您造不成什么影响。” 先前那话,秦红鸢还听得懂,可越往后她越觉得迷糊,下意识问道:“什么,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到底是谁死了!” 死的不是秦怀玉么?怎么又扯到了姨娘什么的? 彩环见她这模样,有些茫然道:“死的,是王婉清王姨娘啊……哦不对,她在几个月前就不是姨娘了。” 这一次,秦红鸢倒是听懂了,可在听懂之后,她险些骇的从床上跌下去,尖声问道:“你说什么?我娘她怎么了?你给我说清楚!” 彩环这次倒是明白她是误会了,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还是憋出一句:“姑娘,是这样的,奴婢去打听了消息,才知道那王姨娘在国公府门外头闹起事来受了伤,听说已然不成了……” 这个消息对秦红鸢来说无疑就是个晴天霹雳,她怒道:“你胡说!这不可能!” 王婉清在家庙里呆的好好的,如何就会莫名其妙跑去国公府外头闹事,还受了伤…… 秦红鸢不相信这是真的,定然又是秦怀玉那贱人编排出来算计她的,这背后指不定还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她呢。 然而暴怒之下的秦红鸢,却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消息。 那便是,既然几个月之前王婉清便被国公府对外宣称死了,那么围观之人怎么知道去闹事的就是她。而这个号称是顾明珏从外面采买进来的靠谱丫鬟,又是怎么这么精准知道消息的? 可此时没有了理智的秦红鸢,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你是不是撒谎,给我发毒誓,若有半句假话,我拔了你的舌头!” 彩环见秦红鸢激动,连忙表忠心:“姑娘,奴婢虽说句句属实啊!” 她说到这里,又接了一句:“不然,不然您乱葬岗看看?奴婢听说,她的尸首被扔到那里了,都没有人收尸呢!” 这话一出,倒是提醒了秦红鸢。看她没打算去什么乱葬岗,反而直接起身道:“备车!” 对对对,她得去家庙看看,若这消息是假的,那姨娘她必然还在那里呢。 可若这消息是真的…… 秦红鸢一时竟然不敢再想下去了。 到底是母女连心,秦红鸢再怎么不愿意相信这件事,也还是乱了方寸,当下顾不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吩咐人备了马车,匆匆赶往国公府家庙去。 顾明珏的别院距离国公府家庙的距离不算近,马车的速度再快也有个极限,秦红鸢心急如焚,不停地催促着车夫快些再快些。 车子颠簸的她胎气不稳,腹中有些隐隐作痛,秦红鸢心中挂念母亲,也管不了这许多,只恨不能插翅飞去家庙里。 马车一路奔波疾驰了一个多时辰才赶到家庙,秦红鸢不等人搀扶就自己跳下马车,挥手赶开上前询问的仆从,一路直冲冲闯入了家庙的偏院。 “你是何人,谁让你擅闯的!” 不等那些人想要阻拦她,秦红鸢带来的仆从已然将她们给拦了下去。 而秦红鸢,则是径自扯住一个下人,咬牙切齿道:“我娘在哪里?” 这群下人是新换进来的,先前在府上做事,一下便认出了秦红鸢,不由得失声道:“二,二小姐,您不是?” 只是那话没说完,她便在秦红鸢愤怒的声音里失了声,豪门人家阴私多,因此在秦红鸢问第二遍的时候,她便不敢多说什么,直接为对方指路了。 偏僻到年久失修的破旧院落,便是王婉清修行的地方。 可这还不是让秦红鸢崩溃的点。 房门之内空空如也,根本没有王婉清的影子。 秦红鸢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冲进去把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翻了一遍,生怕错过任何一个能藏人的地方,依旧一无所获。 “不可能,这不可能……”秦红鸢心中的惊慌已经无以复加,彩环在旁边提醒了一句:“姑娘,王夫人会不会只是去解手了?” 第315章 停车! 听到这里,秦红鸢仿佛看见了希望一般,转头又跑去院子里找了一圈,依旧便寻无果。 秦红鸢这会子急得几乎就要哭出来,骤然跑出去,将那个仆从给拽了回来,却听到一句让她心乱如麻的话:“二小姐,姨娘她,她不在这里啊。” 不在这里,那会在哪里? 正在这时,彩环轻声问道:“姑娘,我们现在去哪里?” 彩环的话,让秦红鸢惊慌失措的心瞬间有了目标:“国公府!” 秦红鸢还保留了几分理智,既然事情是秦怀玉搞出来的,那么去找她肯定没错。 马车又一路颠簸着往国公府赶去,秦红鸢腹中作痛,心中又烦躁,忍不住掀开帘子想看看走到哪里了,却意外看到不远处闪烁不定的火光。 她浑然不知道,这马车在彩环的暗中指引下,已经变换了位置。 “这是哪里?” 听得秦红鸢带着颤抖的声音询问,彩环回头,眼中也满是恐慌,颤声回答道:“回姑娘,这里,这里是乱葬岗!” 似乎在验证她的话,秦红鸢的目光瞬间便定格在了其中一具尸首上。 白布底下只露出一只雪白的手臂,手腕上还戴了一只水头极好的羊脂玉镯子。 秦红鸢看见那只镯子险些晕过去,那不就是王婉清最喜爱的一只镯子么?那这白布之下遮掩的人…… “停车停车……” 秦红鸢几乎是飞奔着扑过去掀开了那白布,待借着灯笼的光看清了王婉清的脸时,秦红鸢再也支撑不住,只觉得腹中一阵剧痛,下一刻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这可把彩环给吓坏了,一面喊着姑娘,一面吩咐车夫赶紧的把车赶回去,又差人去请了大夫。 在等大夫的时候,彩环站在门口不断地来回踱步,丫鬟瞧见了,不由得宽慰道:“彩环姐姐不用太担心,总归是那位作的,怪不到您头上的。” 她这话本是好意,可彩环的脸色却越发难看了起来,咬唇道:“若是殿下怪罪,可如何是好……” “不会的,这位什么德行,难不成殿下不清楚么,您别太担心了,今日可是她自己要跑出去的!” 丫鬟的话,彩环只是叹了口气,并没有去回应她。因此只有自己心里清楚,今日的事情本来就是她挑起来的! 她出门打听的时候,正听到那半瞎的婆子跟自己儿子说话,因着那男子是城中送菜的,颇认识一些人,平时的时候跟她们关系也都不错。 而她更是因为听了那男子的几句话,之后那婆子塞给她一个荷包,要她在秦红鸢面前说一些话。 其实这事儿也很好理解,想来那位镇国公府的大小姐是恨极了这秦红鸢,所以才要人来传话的。她不过是说几句实话罢了,便能得一大笔银子,怎么想怎么划算。 所以彩环就这么干了。 但她却没有想到,这秦红鸢竟然这么不惊吓,都昏过去了! 若是她腹中的孩子出了什么事情,那她这一条命都不够赔的! 彩环越想越害怕,她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事到如今,她必然是要咬紧了牙关不能让人知道是自己嚼舌根的,否则的话,殿下怪罪下来,那真的就是要搭进去自己这一条命了! 秦红鸢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有人去惊动了顾明珏,等顾明珏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匆忙赶来别院的时候,大夫已经给秦红鸢看完诊了。 “她怎么样?胎儿可还好?”顾明珏眼中带了几分急切的神色。 这会儿秦红鸢正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秀眉微蹙,看上去很是痛苦的样子。 大夫虽然不知道顾明珏的真实身份,不过看他衣着华贵,也猜的到他非富即贵,是个自己招惹不起的人物,床上这个女子八成是个外室之流,见不得人上不得台面的。 他抹了把汗,这般豪门秘辛都是不愿为外人道的,若早知道是这样,他可不会掺和进来。 “回这位爷的话。”那大夫行了个礼道:“这位夫人急火攻心,已然动了胎气,老夫先开了安胎药给夫人养着,这点时间不要乱动,静养为宜。” 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听着最是让人不耐烦,顾明珏皱紧眉头挥了挥袖子沉声道:“说人话!孩子如何了?” 大夫再次抹了把汗道:“暂且无事……” 顾明珏哼了一声,“无事便好,若是有事,唯你是问!”说着便上前去查看秦红鸢的情况。 大夫无奈极了,不得不补充道:“若是夫人能安心养胎自然无事,可若是夫人继续情绪激动的话,孩子也就跟着危险了……” 顾明珏这会儿坐在床边,盯着秦红鸢的神色有些着急,听见那大夫喋喋不休的一直说,不耐烦的挥挥手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下去吧!” 彩环便领着大夫去偏厅开药,留下顾明珏和秦红鸢两个人呆在卧房里。 顾明珏把手放在秦红鸢的小腹上,胎儿还小,这会儿尚且感受不到什么,可不知怎地,顾明珏似乎能感受到胎儿在秦红鸢腹中十分的不安。 原先的时候,顾明珏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倒是可有可无。他虽然说到现在一个孩子都没有,可从秦红鸢这个没名分的肚子里生出来的,到底没有那么多的期待。 毕竟他虽然喜欢秦红鸢,可为了那个位置,却更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出生的更高贵一些。 然而此刻他将手放上去之后,却头一次感受到了心慌。 说到底,这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啊…… 秦红鸢本就长得十分清秀,这会儿因为腹痛不安,一张小脸上秀气的五官几乎皱成一团,嘴里在呢喃着什么,瞧着越发的楚楚可怜。 顾明珏看着她这模样,脸上除了焦急之外,也不由得多了几分心疼。 有几缕头发粘在了秦红鸢的腮边,顾明珏忍不住伸手给她将发丝顺到耳后,又用汗巾子给她擦拭了脸上的汗珠。 许是察觉到有人在身边,秦红鸢轻哼一声睁开双眼,醒了。 第316章 殿下要为鸢儿做主啊! 她一见到顾明珏在这里,又想起刚刚在乱葬岗上看到王婉清的尸体,一下子心底的难过全都涌上来,再也憋不住哭出声来。 眼瞅着秦红鸢哭的那叫一个泪如雨下,顾明珏眉头拧的更紧了,扶着她坐起来搂在怀里,一叠声的哄。 “殿下……殿下可要为鸢儿做主啊……” “这个自然,谁给你委屈受,本宫定不会放过他!” 秦红鸢红着一双眼睛抬起头来从他怀里看着顾明珏,一边抽泣一边问道:“殿下,鸢儿再也没有娘了,我娘他……” 她说到这里便再也说不下去,情不自禁之下哭的整个人都在颤抖,顾明珏将她搂在怀里一下下轻轻拍着,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 “好了好了,本宫会帮你报仇的,大夫说你动了胎气,不能情绪太激动。” 肚腹疼痛难忍,秦红鸢自己又何尝不知道动了胎气,可一想到娘亲没了,心中如何能够不难过。 “那可是我娘……我娘生前,我都没机会好好的喊她一声娘亲,因着府里的规矩,纵然是自己亲娘,却也只能喊她一声姨娘,如今却……” 就算如今她可以不去理会秦怀玉立的臭规矩,大大方方的喊王婉清一声娘,王婉清也再也听不到了。 念及此,秦红鸢心中更是悲痛不已,总以为将来还有的是机会,哪想到忽然之间就是天人永隔? 这一切,全都是因为秦怀玉,若不是因为那个贱人,她娘亲又怎么会去国公府闹事,又怎么会受了重伤不治而去? 顾明珏搂着她一遍遍哄,见她如此激动,情绪始终稳定不下来,耐性便不禁少了一点,“人死不能复生,你这般哭闹,王姨娘也回不来了。” 他这一声王姨娘,越发勾起了秦红鸢心中的痛,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这般称呼本是正常,秦红鸢听着却觉得连顾明珏此时也在给她立规矩,觉得她不应该喊娘,只能喊姨娘。 她硬撑着身子从他怀中挣扎出来,一双哭的红肿的眼睛瞪着他道:“殿下这话可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殿下觉得鸢儿的娘亲都已经不在了,鸢儿这个时候还得守着规矩,喊一声娘都不可以吗?” 顾明珏劝了她半天,却一点都不起作用,反倒越劝越激动,他本就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这会儿更是觉得秦红鸢是在无理取闹,脸上仅有的那点心疼就隐没不见。 “够了,都是已经要做娘的人了,还这般哭哭闹闹成何体统?既然人已经不在了,你又动了胎气,那边好好养胎,把孩子好生生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他说这话的时候口气多少重了些,秦红鸢大概是惊着了,没想到他会说这么重的话,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子,眨巴着眼睛瞧着他半晌没回过神来。 顾明珏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是有点着急,秦红鸢到底也是个孕妇,便想再软了口气缓和下气氛,没想到刚一张嘴,话还没说出口,秦红鸢便又尖声问道:“难不成现在在殿下眼中,这个孩子比我更加重要吗!” 这一声诘问,也还真是戳中了顾明珏心中所想。 可他这样想倒也罢了,让他嘴上承认却是不可能的,当下恼羞成怒,腾地站起来冷声哼道:“大夫也说了你一直这样,终归会影响到胎儿,本宫还有事要做,先回去了,你自己好生将养吧!” 说完他拂袖而去,头也不回,只留给秦红鸢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殿下,殿下……”秦红鸢没想到他这般冷情,竟然说走就走,她急忙跌跌撞撞的爬下地去追他,可顾明珏走的太快,秦红鸢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抓着,就已经被他走的不见了人影。 秦红鸢扶着桌角,又是难过又是生气,一张脸都涨的通红,怒不可遏的把桌上一套描金喜上眉梢纹的描金烧瓷茶具扫到地上砸了个粉碎。 瓷器摔碎的声音听着声声入耳,秦红鸢依旧不解气,把屋里头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不能砸的东西也都掀翻在地,好端端的一间屋子,转眼就被折腾的如同经历过一场洗劫一般。 经过这番折腾,秦红鸢只觉得腹中更加疼痛难忍起来,再加上哭的没了力气,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外头彩环听见动静急匆匆跑进来,一看秦红鸢这样急忙上前扶着她起来,嘴里还一叠声道:“姑娘快快起来,您才动了胎气,地上又凉,小心着了寒气对胎儿不好……” 这话说的让秦红鸢想起了方才顾明珏说的话。 胎儿胎儿,就知道胎儿,难不成现在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尚未成型的小胎儿比她这个活生生的大人更加重要不成? 呵,是了,她如今什么都没有了,被国公府赶出来,对外宣布死亡,娘亲也死了,没有了人撑腰,没了国公府千金的身份,什么都失去了,只有肚子里还有一个六皇子的种。 可不是比她更重要么? 当真是讽刺的紧,她挥手一把赶开彩环,怒道:“走开,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惺惺!” “姑娘……身体要紧,还是先回床上躺着休息吧……”彩环被甩到地上,险些被满地的碎瓷片伤了手,却不得不马上爬起来去扶秦红鸢。 秦红鸢到底是又哭又闹了一阵体力不支,这次没有推开彩环,任由她扶着重新躺了回去。 彩环帮她盖好被子,看她双眼红肿,抽噎不断,忍不住劝道:“姑娘,别难过了,王姨娘定然也不希望看到姑娘这样,六皇子他也许是公务繁忙,并非是不想理会姑娘才离开的。” 这话句句戳在秦红鸢的心窝子上,她如何能不难过,恨愤交加之下,秦红鸢竟抬手就给了彩环一个耳光,生生打的彩环转了个身摔在地上,手臂也被地上的碎瓷片戳出了血。 彩环虽是丫鬟,可在别院伺候许久却从未受到过这般委屈,当下捂着脸嘤嘤哭起来。 秦红鸢被她哭的心烦,指着她吼道:“哭什么哭,闭嘴!” 第317章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奴婢说这话,也是为了姑娘好,姑娘不领情也就罢了,为何无故责打奴婢?奴婢终究也是六皇子买来安排给姑娘的人,责罚打骂,也合该六皇子做主才是……” “什么时候这别院竟轮到你一个奴才置喙主子的决定了,你是觉得我不配责罚你不成?” 秦红鸢听彩环说的这番话,越发怒意上涌,如今她落魄至此,竟然连一个奴婢都敢对着她指手画脚了。 什么六皇子才能做主责罚,这话里话外的分明就是在讽刺她秦红鸢不是个正经主子,没资格说话罢了。 她忍不住回想起从前在国公府的日子,虽然秦怀玉也不止一次打压她,给她立规矩,可总归没有这般憋屈过。 再看看现如今,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这一切,全都是因为秦怀玉而起的!没有她算计,她就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一步,王姨娘也就不会死,这些账,她非找秦怀玉一笔一笔的算清楚不可,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秦红鸢心里想着杀戮之事,身上不禁寒意发散,彩环在旁边看着秦红鸢满脸怒意的模样,只觉得脊背发凉,还是不要招惹她的好,只得忍着憋屈爬起来自己退了出去,自行去上药了。 留下秦红鸢一个人在屋里,被仇恨冲昏了理智,想着怎样才能去报复秦怀玉,双眼血红。 此时,国公府里,正陪着庄兰月说完了话出来准备回自己院子的秦怀玉莫名其妙的就打了个喷嚏。 锦诗跟在她身边,见她这样,担忧问道:“小姐无事吧?夜里风凉露重,方才出来又未曾带个披风在身上,可别着了风寒才好。” 秦怀玉摇摇头:“无妨,一个喷嚏而已,不必大惊小怪,那能那么容易就着了风寒。” 可话虽如此说,秦怀玉却还是觉得背后冷嗖嗖的,天色又暗,一时间看着路边的花花草草都觉得一个个黑影都要化身张牙舞爪的怪物向她扑过来一样。 禁不住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转念一想,这可是在自家府里,又不是在外头,有什么好怕的,这些花花草草还能成了精不成?当真是想多了。 这么想着,秦怀玉忍不住自己也笑出声来,锦诗不知道她心中绕了这许多念头,不禁奇怪,可也知道秦怀玉的性子,倒也没问。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回了自己院子,一夜无话。 数日后,秦红鸢接连喝了好几天苦涩难咽的安胎药,又强忍着心中的悲痛老老实实的养了几日的胎,再请大夫来瞧时,胎像已然安稳了不少。 只是自从上次闹了不愉快之后,顾明珏这几日都未曾来别院瞧她,别说人不来,连捎个信来问她好不好都不曾有,就仿佛将她这个人给忘了一般。 秦红鸢裹了披风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干枯的树,阳光透过稀稀拉拉的树枝洒在地上墙上,斑驳的影子被枝丫裂的稀碎,一片萧瑟凄凉。 彩环烧了个暖手炉,用紫云纹绣花锦缎套子裹了,递到她手里,小意问道:“姑娘身子才好了没几日,这会儿怎能站在风口上吹,万一再着凉,六皇子知道了可又要心疼了。” 秦红鸢没把她说的放心上,只是仰着头依旧定定的看着院子里那棵掉光了叶子只剩下秃枝子的树,冬日里的阳光一点都不暖,甚至直视太阳都不觉得多刺眼。 “我想我娘了。”她幽幽的吐出一句,声音飘忽的仿佛从远方传来一般,“明日就是我娘头七的日子,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如今待在顾明珏的别院里,不但身份见不得光,就连自己都见不得人。 先前倒还好一些,可是这次因着自己差点小产,又惹怒了顾明珏,导致她现下连出门都成了十分困难的事情。 就连王婉清的尸首,还是她花了大价钱,认同将自己两副手镯送了小厮们,才让他们帮忙去将王婉清的尸骨给下葬了。 可是仅仅只是草草安葬,不但不能给她风风光光大办一场丧事,甚至因为怀着身孕,连烧纸钱都是忌讳的。 秦红鸢眼角一滴泪珠滚落下来,“娘,女儿不孝,什么都做不了,娘,您一定在责怪女儿不争气吧……” 这是她在世上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了,生她养她疼她爱她,可是就这么去了。 偏她还什么都不能做! “娘,鸢儿好恨啊!” 秦红鸢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彩环在旁边看着她这样悲痛,面上也有悲伤之色,可眼底却并没多少被她感染的样子,依旧还是淡淡的。 她试探道:“姑娘,王姨娘出事的时候奴婢就听说了,她终究是为了去刺杀秦大小姐才会出事,王姨娘的死,秦大小姐终究脱不了干系……” 彩环说到这,小心翼翼的顿了顿,查看着秦红鸢的脸色。 上次她贪图钱财,导致这秦红鸢险些滑胎,这之后,秦红鸢的脾气就越发差了,导致她因此受了许多的委屈。 彩环原本就是一个心肠狭隘的小人,这会儿将所有事情算计到了秦怀玉的身上,唯一的希望便是这姐妹两个掐起来才好呢。 不管是秦红鸢将秦怀玉给伤害了,还是秦怀玉反过来收拾了秦红鸢,这都是她乐意见到的场面。 总归只要闹将起来,不但秦红鸢不会追究自己先前嚼舌根的事情,更可以掩盖了她曾经收了门口婆子贿赂的事情,而且还可以报了自己受的委屈。 这样一箭三雕的事情,她还真的是做定了! 彩环想到这里,说的话越发的谨慎,轻声道:“而且,奴婢还听到一个消息,觉得王姨娘必然是为了您才去刺杀秦大小姐的。” 听得这话,秦红鸢顿时抬起通红的双眸,哑声问道:“怎么讲?” 彩环咬了咬唇,小心翼翼的回禀道:“唔……因为您想想看,这时间先后顺序实在是太巧了。前脚镇国公府才传出您……的消息,这之后没多久,就出了王姨娘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第318章 流言纷起 不得不说,彩环的脑子在有些时候实在好用的很。原本她只是随便想出的借口,谁知却是最接近真相的。 而秦红鸢,则是瞬间瞪大了眸子。 是了! 以娘亲对自己的疼爱,必然是听到了自己的死讯,这才心存死志,方才跟那秦怀玉去拼命的! 可谁曾想到,她的娘亲那样可怜,竟然就这么被秦怀玉给要了一条命去! 一想到这里,秦红鸢就越发觉得悲伤,忍不住呜咽的哭了起来,而那哭声中,还夹杂着她带着恨意的话语:“秦怀玉,你害我们母女至此,我要让你身败名裂,一无所有的死去!” …… 都道是春雨贵如油,今年的雨却是下的越发的多。 昨夜后半夜的时候,又是一场好雨,等到晨起推窗的时候,便见外面房檐上依旧滴滴答答。 这天秦怀玉原本是要出去的,可待得看到春雨留人,便只得待在府上了。 晌午的时候锦书回来一趟,她正月里便被秦怀玉留在姚玥儿那里伺候,隔三差五就会回来一拿些东西,也给秦怀玉回禀一下那女子的近况。 她回来的时候,秦怀玉正在吃午膳,无意中瞅了她一眼,倒是有些好奇:“你这是怎么了,瞧着气鼓鼓的?” 锦书原本侧着脸在跟嬷嬷说话,骤然听得秦怀玉的话,脸色一慌,急忙道:“没,回小姐,没事儿。” “是么?” 秦怀玉也吃的差不多了,索性将碗筷放下,起身走过去,带着几分调侃的笑容道:“若是没事,怎么气成这个样子了,瞧瞧,眼都红了。说说看,谁欺负你了,我给你做主。” 谁知她这话一出,反倒引得锦书扑簌簌的掉下泪来,咬唇道:“小姐,是,是关于您的!” 原来这两日市井之中流言纷起,皆是在说秦怀玉虐待庶妹殴打姨娘,竟导致她们母女接二连三惨死。 且那些流言有鼻子有眼的,说的就好像他们看见似的! 锦书纵然这些时日没在府上,可也是隔几日就回来一次的,再者说了,那对母女作恶多端,上天早该有报应的,还需自家小姐出手么? 听得锦书连气带恨的这么一说,秦怀玉才明白过来,不由得眯了眯眼。 合着,这是又有人想要作妖了啊。 “不过是流言罢了,杀不死人,不必生气。” 听得秦怀玉淡然的声音,一旁的锦诗则是带着几分愤恨道:“小姐,这些传流言的就该下拔舌地狱,咱们就这么放过他们么?” 闻言,秦怀玉嗤笑一声,道:“那你能找出来他们?” 这些流言,想也知道是谁传出来的,无非是秦红鸢罢了。只是没想到这秦红鸢居然胆子这么小,当初她买通人特意将王婉清的死让她知晓,可是为了让这姑娘破罐破摔来找自己寻仇的。 谁知如今她竟只用了这不疼不痒的手段,难不成真的是一孕傻三年?恶毒不减,倒是脑子少了许多。 听得秦怀玉的问话,锦书咬了咬牙,道:“小姐,奴婢兴许真的能找出来,流言是两日前开始传的,今日奴婢来之前,曾经探查了一番,那流言最初应是出自乞儿之口。只要抓住那几个乞丐,拷问一番,必然能问出始作俑者!” 秦怀玉却是摆了摆手,道:“不必,我知道是谁。行了,你就别操心你家小姐了,那姑娘怎么样了?” 她中间闲的时候还去药铺看了几次姚玥儿,越发对那姑娘刮目相看。 这可是一个奇女子。 虽说她言语中没对自己提及太多关于身世的事情,可是言谈举止和经商头脑,却是让秦怀玉叹服不已。 这些时日的相处,倒是让秦怀玉对她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甚至都有打算,看看等到她生了孩子之后,若是无处可去,她就想将人收在自己铺子里面做管事了。 不过这个打算还没提过,毕竟去留也要看姚玥儿的意思。 见自家小姐当真不将这事儿放在心上,锦书不由得叹了口气,只得压着满腔的心事,回禀道:“大夫每日都会诊脉,说是腹中孩子十分康健,这几日怕是就要生了。按着大夫的吩咐,奴婢已经找了稳婆等人,随时候着呢,您放心就是。” 听得这话,秦怀玉也放心下来,因点头道:“那就好。” 当初虽然救下来只是顺手而为,但到底是一条人命呢,那样的惊险情形下,她能养的平安康泰,也算是福分了。 …… 这厢的秦怀玉压根没将这事情放在心上,而彩环听着外面的流言回去邀功的时候,却得了秦红鸢赏赐的一枚银叶子。 “这事儿你做的不错,赏你了。” 秦红鸢心情大好,眉眼中也带出笑意来。 见她这样,彩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先前的时候秦红鸢让她出去散布流言,可彩环哪里肯自己去? 她一向胆子小,生怕被抓住了之后自己没什么好果子吃,想来想去,索性花钱找了几个乞丐,让这些乞丐们去替她做事。 那些乞丐到处流窜,效果却是出奇的好,如今市井中可都流传开了呢! 二人眉开眼笑的去了,却不知仅仅到了下午,这流言的风向就变了。 倒也不是有人压制这些流言,而是官府贴出了处置犯人的公告。 那是几个杀人的凶手,曾经做下十余桩命案,可谓是恶贯满盈。 然而那些人其中一条罪名,却是被镇国公府王姨娘指使,去谋害当家主母和嫡长女! 这消息一出,众人哗然,那位王姨娘,可不就是这两日流言里所说的那位,被嫡长女虐待死的苦主么? 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买凶杀人的恶人了? 再加上有心人的引导,这些人才恍然大悟。合着流言是假的,这告示上所说的才是真的。 什么被欺负至死的小白花,分明就是一朵又脏又臭的黑心莲啊! 这一下,不但先前的流言被盖过去了,秦红鸢母女的名声更是彻底的臭了。 毕竟那样一个姨娘能养出来什么好女儿,更何况,她们母女都死了,还有人出来散播流言,必然是这些人养的狗。 呸,真不是好东西! 第319章 官府贴了告示 幸亏她们死了,不然的话,还不知要怎样出来祸害人呢。 当真是死的好,死的大快人心! 然而这些人却浑然想不起来,最开始站在道德制高点去谴责秦怀玉她们的,也是自己。 …… 秦怀玉原本压根没将此事放在心里,谁知下午锦书去而复返,神情里却是十分欢喜。 “小姐,官府贴出告示了!” 她也是出了门拐到菜市口才知道这消息的,听到那些人都纷纷开始骂秦红鸢母女,顿时便乐不可支的回来给秦怀玉报信了。 秦怀玉午睡方起,还有些慵懒,听得她这话,不由得失声笑道:“什么告示,值得你这样高兴?” 等到锦书将外面发生的事情一说,倒是有了几分精神。 锦书还在继续笑道:“可见这天理昭昭报应循环,前儿个还有人嚼舌根,今日官府就贴出告示了,这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呢。” 秦怀玉只听着她说,等到她说完之后才笑道:“行了,那你如今可是不气了?” 锦书平常也是十分稳重的,唯独牵涉到了秦怀玉,才会这样的激动。如今听到秦怀玉问自己,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姐,是奴婢太过激动,有些失了分寸了。” 听得她这么说,秦怀玉笑着摆了摆手,道:“好了,我又没怪你,去吧。” 待得锦书去了之后,秦怀玉这才自言自语道:“哪儿有什么老天爷的报应,这分明是有人看不惯出手了吧。” 肯为她打抱不平,又能够指使京兆尹府的,除了爹爹便是顾明渊了。 可爹爹这两日在大营里忙的脚不沾地,必然没有时间。 那便只有他了。 一想到顾明渊,秦怀玉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来:“锦诗,替我给淮安王传个话,就说约他明日棋社手谈一局。” 京兆尹府那边,的确是顾明渊出手的。 那些流言污浊不堪,他怎么会容忍有人污蔑秦怀玉?当下便着人去了一趟京兆尹府,翻出了那几个犯人的处决告示,直接贴了出去。 只是他倒是没想到,自己随手做的不值一提的小事,竟得了这样的福利。 “告诉你家小姐,本王明日准时应约。” 说是准时,可到了第二日一早,秦怀玉到了棋社包厢的时候,却见顾明渊已然在坐着了。 棋社里面茶香袅袅,角落的青花缠枝香炉里面熏香直上,帷幔随风微微吹动,房间内既清净又雅致。 顾明渊跪坐在蒲团之上,他的面前放着一盘棋局,已然下到了一半,手边的红泥小火炉上正烧着一壶水,咕嘟咕嘟的声音在这室内格外清晰。 听得脚步声,他抬起头来,带着几分笑意道:“来了?” 男人声音如山泉叮咚,眉眼中笑容如春风拂面。秦怀玉恍然觉得自己是误入了一幅画,扰的画上仙人踏入凡尘,瞬间便觉得一颗心都跳的越发厉害了。 “嗯,我来了。” 她按捺着心思,将手微微蜷起,却感受到了手心的濡湿。 只看他这样一笑,她竟已经出汗了。 幸亏这人是个男子,若生成个女儿身,可不又是个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了? 顾明渊见她眼神飘忽不定的不敢落在自己身上,只瞧着屋里的摆设乱扫,脸上还带了几分绯红,端的是流露出闺阁小女儿娇憨的姿态,引人怜爱,不禁眼底浮上笑意来。 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这会儿他面上的神色真真如三月春晖拂面一般撩人心弦。 他伸手在小几对面的蒲团上一指:“坐。” 秦怀玉只红着脸轻轻嗯了一声,便撩起裙摆上前,如他一般跪坐在蒲团上,面前依旧还是一盘残棋,一眼望去已然陷入了僵局。 她哑然失笑,“长清对自己独自一人左右手博弈这一事还真是执着。” 回想起来,秦怀玉几乎哪一次碰见他下棋,都躲不开他自己跟自己下的场面,上次她落了一子,解了他留下的残局,这次么…… 局面似乎更加难解了,不过这也难不倒她。 秦怀玉捻起一子,略加思索便落在棋盘上一处。 原本僵着的棋局瞬间破解。 “怀玉好棋艺。” 顾明渊忍不住出口赞道,随即也跟着落下一子,两人一来一往在棋盘上方寸之间厮杀起来,一黑一白对阵之下,轮番占据上风,原本一潭死水一样的棋局,这会儿变的无比活跃。 约莫着一柱香功夫过去,秦怀玉终究以一子只差的劣势输给了顾明渊。 她放下手中还未来得及落下的棋子,学着男子的模样冲着顾明渊拱手作揖,笑道:“王爷棋风,大开大合,于方寸间掌控全局,小女子佩服。” 顾明渊从来都见她在自己面前一副拘谨守礼的模样,甚是难得见到秦怀玉像眼前这般敞开了同他玩笑嬉闹,虽不出格,看着却也心下欢喜。 若不是她不再当自己是外人,估计也不会如眼下这般放得开吧? “哪里哪里,姑娘谬赞了。”当下,顾明渊也学着她的模样冲着她拱手作了一揖,也以颇为玩笑的口吻回了一句。 秦怀玉低头掩口轻笑,方才棋局中始终绷紧一根弦,甚是紧张,如今忽然放松下来,方意识到方才有些失态了,不禁觉得有些羞涩。 顾明渊仿佛能看懂她心中所想一般,道:“在我这里不用拘礼,也没有外人,自在一些便好。” 见他毫不在意,秦怀玉便也放下心来,想想也是,不就后就要成为他的挂名王妃了,如今还在他面前这般拘礼,倒还真是有些虚假了。 旁边红泥小火炉上烧着的水已经滚沸,顾明渊拿了条白绢布的帕子垫在手中,将刻了雪落梅花枝头浮雕图样的水壶提下来放到一边。 又用小木勺挖了一小勺茶叶倒进茶壶,提起水壶注水的时候还是用的凤凰三点头的手法冲泡茶叶。 他本就生的好看,今日穿的又是一身素色天蚕锦的衣袍,屋内装饰的花枝在他身后高悬,一副空山云雾高阁凌空图挂在墙上,他修长好看的手指灵巧的捻杯提壶,神色专注。 第320章 如何谢本王? 一时间,这样的画面让人觉得犹如误入了仙境一般,没有半分烟火气。 热水于杯中升腾出袅袅白雾,横于两人之间飘忽不定,隔着水汽,顾明渊那张祸国殃民俊美的面孔便让人有些看不真切。 秦怀玉恍然觉得他笑了一下,下一刻,一杯倒好的茶便端到了自己面前:“这茶是今年新近才送进宫中的贡品,父皇赏赐了我一些,我还未曾拆封过,便带来这里,怀玉尝尝,可还喜欢?” “多谢长清。”秦怀玉回过神来,总觉得心跳还有些快,伸手从他手中接过精巧的描画茶杯,品了一口。 这茶汤颜色清亮,入口清香,入喉之后尚有余味回甘,不愧是圣上才能享用的贡品,果真是茶中上品,等闲可是喝不到的。 她忍不住赞道:“好茶。古有才子钱起与好友共办茶宴,曾作诗云,竹下忘言对紫茶,全胜羽客醉流霞。当日读这句诗只觉得作者实在是夸张,是怎样的茶能比流霞仙酒的味道更好的?如今尝到了这龙井,方知此言非虚,世上果真还有如此好茶,饮过之后已浑然忘我,脱离尘世。” 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若是换了旁人在顾明渊面前这般对他的茶赞赏有加,他就只会觉得对方是在拍马屁,俗不可耐。 可秦怀玉在这里夸他的茶好,他听着就通体舒畅,本就喝惯了各种名茶,从前也不觉得这贡品龙井有什么特别之处,如今被秦怀玉夸了一番,他竟也觉得这茶格外清香宜人。 他三指捻着茶杯举至鼻端轻晃几下,就着满腔清香叩了一口,当真也觉得超脱红尘之外了。 顾明渊笑道:“钱起与赵莒的茶晏,是红尘杂念全无,而茶兴更浓。你我却是茶意盎然,棋瘾也不浅。” 顿了顿,他又道:“若我说,这滚滚红尘三千丈,多少有趣之事值得去探究,又何必超脱于红尘之外呢?” 他一面说,一面眼中带着几分狡黠的看着秦怀玉,似是在等着她领悟话中的意境。 秦怀玉心窍剔透,自然听得出他话中有话,端起杯子又抿了一口,目光却落在顾明渊手中的茶杯上。 他捻着杯子又不饮茶,也不放下,就这么举在指尖把玩,轻轻转动,茶杯上精致的描画就落入秦怀玉眼中。 小小的杯身上,描绘的乃是三幅场景,画面精巧细致,栩栩如生。 第一副像是在房间里,夫妻二人开了窗子,外头一雄鸡引颈高歌,天上却还有几颗星子在闪烁。 第二幅仍旧是一男一女,不过换成了***在灶台前烹调佳肴,女人则在一旁抚琴,含情脉脉的注视着男人。 到了第三幅却看着与前两幅格格不入,只剩下一玉佩的形状,垂着一条流苏穗子。 顾明渊就像是刻意想让秦怀玉看到这上头的画一般,见她注意到了,他某种敛去笑意,换上几分期待。 秦怀玉初看时还未曾读懂,待一细想之下立即垂下眸子红了脸。 “长清也有如此……的时候……”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此刻想要表达的意思,孟浪?促狭?似乎都不是很合适。 顾明渊见她如此神情,就知道她定然是看懂了,唇角勾起几分笑意,明知故问道:“我怎么了?” 秦怀玉也把玩起自己眼前的杯子道:“长清心思倒是精巧,这画中的寓意出自诗经中郑风·女曰鸡鸣,展示的乃是一对小夫妻和谐恩爱的小日子。长清表达的如此隐晦,万一我看不懂呢?岂不是白费心思。” 顾明渊闻言仰头一口饮尽了自己杯中的茶,爽朗一笑道:“怀玉这不是懂了么?你我乃是知己,我自是不担心你看不懂。” 他这般说,反倒让秦怀玉又脸红了一下。 说来她两辈子的年纪加起来都能给顾明渊当娘了,却在他面前还是这般爱脸红,秦怀玉都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暗道自己这点出息不够看的。 方才顾明渊饮茶时袖子滑落了些许,露出手腕上一抹雪白,秦怀玉忽然想起上次王婉清闹事的时候,他为了替自己挡刀还受了伤的事。 当下便关切问道:“你手臂上的伤,如何了?” 见她忽然关心自己,顾明渊怔了一怔,随即一片欣喜在心口间荡开,他脸上却是依旧不动声色,淡淡答道:“无碍。” 他虽这么说,秦怀玉却还是不放心,招手道:“让我瞧瞧。” 顾明渊便从善如流把手递过去给她看。 秦怀玉拆了纱布瞧了一眼伤口,已然结痂了。 她叹了口气,略不悦道:“确实无碍,你身强力健,伤口长的也快,可身边伺候的人却都是些不尽心的,瞧瞧这……我上次上的药什么样,这会儿还是什么样,都没人想着该给你换下药么?” 顾明渊顺从的认错:“是我疏忽了。” 他才不会承认,是他不准身边的人给他换药的。 这纱布,可是秦怀玉亲手为他包上去的,回去后每每瞧见这纱布,就仿佛秦怀玉纤细柔嫩的指尖停留在自己手臂上一般,他哪舍得拆。 今日若不是秦怀玉自己想起,他还不知道准备裹着这纱布到什么时候。 秦怀玉撅着嘴唇瞧着他道:“是你疏忽,自己的身体都这般不注意,若是有个什么长短,难受的可不还是你自己?” 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这话语气中流露出的关怀之意甚是浓重,像极了对着丈夫娇嗔的小媳妇。 顾明渊看着她撅着粉唇,娇嫩诱人,一时呆了,她说了什么话也没听进去,直到秦怀玉说:“往后这伤口晾着就好了,不用一直裹着,不透气反倒不利于痊愈。” 他方才回过神来,面不改色的点头,仿佛方才他从未走神过。 “怀玉说的是,以后我会注意的,这次是我的不是,那么我就以茶代酒,自罚一杯好了。” 说着他端起杯来又饮了一杯。 秦怀玉笑道:“人道是品茶品茶,一杯为品,二杯为饮,三杯就是牛饮了,这么上好的茶……”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道:“这次的事,终究是你帮了我,我还没好好谢谢你,这第三杯就当是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好了。” 第321章 替我美言几句可好? 瞧着她忽然正经了许多的神色,顾明渊忍不住起了逗弄她一番的心思,故意问道:“既然要谢,就不只是嘴上说说就算了的,你准备怎么谢我?” 这可给秦怀玉问愣了,怎么谢,她能怎么谢?她有的顾明渊都有,她没有的顾明渊还有。 真让人为难。 “那……不然还像上次一般,长清你提一个条件,我欠你一个人情?”她小意问道。 顾明渊险些笑出声来,她总是这么有意思,总能无意中戳中他心底最软的那个位置。 他微微握起拳头掩口轻咳了几声道:“既然要谢,那不如你替我在秦大将军面前美言几句可好?” 秦怀玉一时间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起初还愣了一下,可过了一会便明白过来他为何会这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久居深宅,秦毅在外头那些事她虽从不理会,可多多少少也会听说一点。 秦毅这阵子不知为何迷上了字画,他本是个武将,虽然在外院也有个书房,从前倒是不怎么去的,就是个摆设,这阵子中了邪一样,得了闲便一头扎进书房去。 按说这也就是个私密事儿,也不知道顾明渊是从哪听来的,得知秦毅最近迷上字画,特意花重金寻来名画家徐承惠的神骏图真迹给他送了去。 结果当日这画就被秦毅打发人给他原封退回了,看都未曾看一眼,秦毅派去送画的人叉着腰在顾明渊面前学秦毅说话,“臣不过一介武夫,要这文绉绉的东西也是暴殄天物,不懂欣赏,没得埋没了人家大作,王爷还是收回留着自己赏玩罢了。” 那下人学完秦毅马上跪在地上求顾明渊原谅,说他也是不得已,顾明渊哭笑不得,倒也没难为一个下人,还赏了银叶子打发他走了。 又一日,秦毅在大营中忙着,废寝忘食,劳累过度,人走着路就晃了一下,倒也没什么大事,本就是吃口饭就能解决的,顾明渊又不知如何连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得知了消息,差人送了参汤去,说是给秦毅补身体。 这会儿他学秦毅从前的招,让送汤的下人学他说话,言辞恳切的请秦毅服了这碗汤,身体要紧等等。 秦毅听完当着那下人的面,把参汤喝了一口又喷了,嫌太苦难以下咽,又让那下人照着他的意思去回话。 两人这么来来回回的,只是苦了来回传话送东西的下人们。 旁人只道秦毅这般得罪王爷怕是要有苦头吃了,哪晓得王爷出奇的好性儿,被秦毅这般下了面子都不曾发怒,还笑眯眯的继续给他送东西献殷勤。 只是秦毅从来没收过罢了。 想到这里,秦怀玉忍不住幻想了一番顾明渊被秦毅下了脸面之后在府中愁眉苦脸的模样,那时的他定然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知父莫若女,秦怀玉其实晓得秦毅什么意思。 一点小恩小惠的就像把我女儿换走,想得美。 可他又不能说出来,只好一次次下了顾明渊面子,好在顾明渊好脾性儿,一直由着他胡来也没跟他急。 这要是换了顾明珏,怕是用不着事不过三,两次就够他恼了。 秦怀玉忽然回过神来,好端端的怎么又想到顾明珏那浑人了,这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虽然上辈子嫁过人,可这辈子到底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云英未嫁的,让她自己去找父亲提自己的婚事,这如何张得开口。 去同秦毅亲自提那是不可能的,明明的回绝了顾明渊也是不可能的,秦怀玉干脆把球给顾明渊踢回去:“王爷这般英明神武的人,这点小事哪用得着小女子出手,王爷自己难道不是轻易就能摆平了么。” 说完便一本正经的看着他。 这番略带戏谑的话说的顾明渊心里痒痒的,勾了勾唇角道:“秦小姐如此夸奖,本王可担当不起。想必秦小姐也听说过一句话,英雄难过美人关,本王虽不自诩英雄,却也是难过美人关的。” 顾明渊说完也一本正经的瞧着秦怀玉。 两人就这么目光相对看了对方一瞬,却又忍不住同时笑出声来。 秦怀玉娇羞道:“我哪里就是什么美人了。” “在我眼中,就算是飞燕貂蝉再世,也比不上你来的更美。” 他说的认真,秦怀玉不好意思继续看他,干脆撇了脸转过去看着窗外,小声道:“我那就有飞燕合德那样的美貌了,我又不想做那亡国的祸水……” 若有朝一日顾明渊真的继承大统,那将她比拟飞燕合德,岂不是真的成了亡国祸水。 念及此,秦怀玉下意识是有些抗拒的,她自己都说不上这种飘渺虚无的想法究竟为何会冒出来,只是直觉便是这样,也拦不住。 这会天还略寒,屋里暖炉烧得旺盛,顾明渊早些时候便开了窗子透气。 窗外的柳芽儿抽了新枝,有三月的春风划过,如同调皮的孩童拽着柳枝儿一下下的抽打着窗棱,捎带着吹起了秦怀玉鬓边垂着的几缕发丝。 轻软的发丝拂过她粉嫩姣好的面颊,最终搭着睫毛落在那停住不动了。 秦怀玉正瞧着窗外的美景出神,发丝落在睫毛上弄的她痒痒的,忍不住就眨巴了几下眼睛,十分俏皮。 她正要伸手去顺走那几根头发,旁边却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手指纤长的手,动作轻柔的给她将那几缕发丝顺到了耳后。 秦怀玉扭过头来,正对上顾明渊清澈见底的目光,撞入他的视线,他眸底像湖面一样干净,倒映出她自己的脸。 那一刻,秦怀玉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停了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底冒出来,又飞快的消失不见,飘乎而过,抓不住。 顾明渊冲着她微微一笑,便也转头看着窗外,三月春晖,四处都是生机盎然的模样,二人就在窗口隔着一张小几而坐,旁边尚未饮完的半杯茶尚且冒着袅袅雾气,似乎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二人之间就这么衍生开来。 第322章 没什么情况 秦怀玉在棋社同顾明渊一起用了午膳,又同他手谈度过整个下午,直到天色渐渐擦黑才舍得起身回府。 她坐了顾明渊的马车回去的,自己带来的马车就空着跟在后头。 到了国公府的角门,顾明渊先下车,又回身伸出一只手来,秦怀玉看了看,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放在了他手里,由他扶着自己下车。 两人掌心相对,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肌肤传来的温热感。 四下里寂静无人,两人虽然谁也没说一句话,只是相视一笑,却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秦怀玉回身进了角门,顾明渊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角门一点点关上,唇角勾起一丝细微的弧度。 …… 这厢边,秦红鸢呆在别院里等了几天,就等着秦怀玉名声扫地,看她狼狈的景象。 那场面一定让人心情舒畅,想想都觉得精神振奋了不少,以至于这几日里因为身孕带来的各种不良反应都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屋里点着火盆暖烘烘的,秦红鸢懒懒的靠在美人榻上,剥着酸溜溜的小青桔吃着,幻想着秦怀玉身败名裂的画面,惬意的不行。 她吞下最后一瓣小青桔,把桔子皮随意一丢,“秦怀玉啊秦怀玉,你也有这样一天,当初对外宣称我死了,也没想到这步棋会把你自己给算计进去吧?” 秦红鸢拿帕子擦了手,还觉得粘糊糊的不舒服,便喊了彩环进来,吩咐她去打一盆水来净手。 彩环很快就打了水回来,因着知道秦红鸢的喜好,特意在水中撒了花瓣,一来香氛,二来也是能养手。 秦红鸢看彩环如此懂事甚是满意,懒洋洋的把一双手泡进去,随口问道:“国公府那边这几日什么情况啊?” 彩环低了头,讷讷道:“没……没什么情况……” 秦红鸢冷哼一声:“没什么情况是什么意思?我就不信这几日洒出去那么多流言蜚语的,她秦怀玉还坐的住,她没有被人指着鼻子骂都是好的。” 听她这样说,彩环把头垂得更低了,依旧恭敬的端着水盆等她净手,也不敢说话。 见她这样,秦红鸢察觉到不对劲,追问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彩环飞快的抬头瞥了她一眼,咬着嘴唇艰难的把外头这两天发生的事吐出来了,包括一开始大家怎样传的秦怀玉的流言,后来流言的风向又是如何如何变了,以及现在外头的传言对秦红鸢有什么影响。 全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秦红鸢起初还安静的听着,可越听脸色越差,听到后来不等彩环把话说完,就骤然一扬手打翻了水盆。 盆子咣当掉在地上,盆里的水尽数洒在了彩环身上,彩环也被这一下忽如其来给惊的坐在了地上,浑身湿透,狼狈的不行。 “你是怎么办事的?让你做这点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什么用!真不知道殿下当初为什么要把你这种没用的东西放在我身边,我看你就是故意来气我的是吧!” 秦红鸢指着地上湿漉漉的彩环一叠声的指责,只觉得她带回来的消息让她十分上火。 “姑娘息怒,奴婢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子啊!明明之前奴婢已经安排人去把对秦大小姐不利的流言散布出去了,可后来官府都已经贴了告示出来,这谁还敢再去跟官府作对啊……” 三月里的天说冷也还是很冷的,即便屋里点着火盆,可眼彩环这样浑身湿透,湿衣服贴在身上还是冷的难受,她跪在地上不停辩解,冻的牙关都在打颤,只盼着秦红鸢快点发完脾气赶紧让她走人的好。 可秦红鸢正在气头上,再加上算计秦怀玉不成,哪里还顾得上彩环冷不冷,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什么发泄点,满腔怒气全都洒在了彩环头上,对着她肩头抬脚就是一踹。 生把彩环踹的滚在地上。 “没用的东西,还有脸哭!” 彩环急忙爬起来重新跪好,哭也只能咬着牙默默流泪,不敢哭出声来,生怕秦红鸢脾气上来了下手更重,身上更是冷的难受,抖的如同筛糠一样。 见她如此顺从,秦红鸢只觉得撒气都撒的不爽,看着她又觉得心烦,索性挥手让她出去。 彩环出了屋子,外头冷风一吹更是冷的她浑身都僵硬了。 她扭头看看屋里,眼中露出凶光来,不过就是个见不得人的外室,仗着肚子里有个种才被养在这里勉强算个主子,遇事不顺心了就动不动拿她出气,这样嚣张给谁看呢! 彩环咬牙切齿了一瞬,急忙回去住所换衣服了。 妇人孕中气性本就比平日里大一些,秦红鸢这会儿一个人憋在屋里越想越气,娘亲死的冤枉,她这会儿又失去了国公府千金的身份,如今被不明不白的养在这里,还怀着个孩子。 这孩子是男是女也还不曾知道,将来生下孩子,她会被怎样安排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秦红鸢只觉得前路一片黑暗,看不到半点光明,令人绝望。 偏那个秦怀玉,连上天都在眷顾她,好容易这次的计划就要成功了,偏又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来,扰乱了她的计划。 没掰倒秦怀玉不说,连她自己都折进去,“死了”都落不得一个好名声。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一切好事都是她秦怀玉的,凭什么我就要在这里委委屈屈吃尽苦头?” 秦红鸢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受,一脚踹翻了一个交杌,只觉得胸腔里一股阴郁之气堵的慌,捎带着肚腹又开始有些隐隐作痛。 到底是母子连心,秦红鸢也不想伤着这个孩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命人喊了大夫来诊脉,强忍着火气喝安胎药,折腾了一番,睡了一夜起来,总算把胎像稳了下来。 彩环伺候着晨起的秦红鸢梳洗,秦红胸口泛酸,呕吐不止,彩环在旁边看着都觉得这胎怀的实在辛苦,却又觉得十分解气。 她昨日那样嚣张的责罚打骂自己,今日这不就遭报应了么? 第323章 杀了她! 秦红鸢吐了一阵总算消停,却又毫无胃口,守着桌上清粥小菜精致的早膳一口都不想吃,恹恹的挥手让彩环撤下去。 彩环小意劝道:“姑娘,大人一顿不吃没事,可这孩子受不住啊,好歹吃一口也是好的。” “我说不吃,你听不懂吗?” “姑娘……”彩环略略加重了口气,有意无意的提起了王婉清,“如今您也是要做娘的人了,您的娘在天上看着您这样,定然也不会好受的,将心比心,姑娘还是吃一点吧!” 听她这样说,秦红鸢终究还是心软下来,强忍着恶心吃了两口,又觉胃中难受不已,有些想吐,便推了碗筷不吃了。 只是彩环的话还是引的她想起了王婉清,伤感起来就有些忍不住。 若是这会儿娘亲还在,定然是不会让她这般委屈的,可娘亲她……已经不在了。 秦红鸢拿手支着头,眼眶渐渐有些发红。 彩环瞧着她这模样,不失时机道:“姑娘,您别难过了,奴婢一个外人都觉得王姨娘去的不该,她为了您拼上一条命实在是令人感动,若换了奴婢,定然是要为王姨娘报仇雪恨的……” 报仇雪恨? 这话仿佛一颗石子丢进了平静无波的湖面上,瞬间就荡起层层波澜,秦红鸢只觉得意识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又抓它不住。 “我又何尝不想为娘亲报仇雪恨?可秦怀玉那个贱蹄子,连上天都眷顾她,流言都传成那样,眼看着她就要身败名裂,竟然又被她给逃了过去,我还能怎样?” 彩环眼里划过几分阴鸷,阴测测道:“姑娘,就算上次我们的计划成功了,那秦大小姐也不过是身败名裂的下场,可王姨娘她却是丢了一条命啊……” 是啊……名声和命比起来,哪个更重一些? 秦红鸢只觉得那个模糊不清的意识渐渐清晰起来,她抓住了,她知道自己想怎样做了。 喉头忍不住就有些发干,秦红鸢被自己的想法惊得双手微微发抖,一个声音在意识里不停的喊着:杀了她,杀了她…… 只有杀了秦怀玉,才能为娘亲报仇雪恨,她害的自己和娘亲这样惨,她凭什么还能活着,凭什么还能过从前那般滋润的日子? 既然她让别人不好过,那她也别想活! 只有她也死了,才叫公平,她必须死! 秦红鸢越是这样想着,就越是激动,越是意志坚定的想要了秦怀玉的命,以至于双眼都有些发红,双手紧紧捏成拳头,指甲深陷进掌心里也不觉得疼,满心里只想着要了秦怀玉的命才甘心。 彩环在旁边看着秦红鸢这样,不禁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 闹吧,越凶越好,最好闹出人命来,秦大小姐要是死在秦红鸢手上,国公府怎么可能放过她? 到时候根本不用自己出手,自然会有国公府来收拾秦红鸢。 这就是报应,谁让她仗着身份欺负自己的?多行不义必自毙,她倒霉也是她自找的。 秦红鸢这个念头一起了,便再也按捺不下,她只觉得一刻钟都等不了了,当下便如此这般的吩咐了彩环一番。 彩环此人心胸狭隘,锱铢必较,可平日里在秦红鸢面前表现的却像个好欺负的小白兔一样,再加上这是顾明珏安排给她的人,秦红鸢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在别院也无人可用,因此上对彩环还是比较信任的。 这种隐秘的事,也都交给她去做。 彩环得了吩咐,也没耽搁,当下就去办了。 秦红鸢心中烦躁的在别院等了两日,彩环终于从带了消息回来。 “怎么样,人找到了吗?”秦红鸢有些急躁问道。 “是找到了,只是姑娘,那人很是谨慎,定要和雇主亲自确认过才肯接手,姑娘您看……” 本以为秦红鸢听到这个又得发作一番闹脾气,没想到这会儿秦红鸢只是烦躁的念叨了两句,就真的答应去走一趟。 看来她真的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私下里去见外男这种事都肯答应。 不过想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她自己眼下不就是被人当作外室不明不白的养在外头么,云英未嫁的还怀了人家的种,都已经做出这等没脸没皮的事了,见个外男又算什么。 彩环如此想着,更是嗤之以鼻,面上却毕恭毕敬,伺候她更衣,又服侍着她穿上宽大的带兜帽的斗篷。 两人收拾妥当正要出门,外头一辆马车刚好停在门口,顾明珏黑着一张脸从车上下来。 他都已经很久不来别院了,秦红鸢只当他还在因为上次的事生气,全然没想到他能忽然跑过来,就这么当面撞了个正着,想躲回去都来不及。 顾明珏见她正要往外走,还作这副打扮,也觉得颇为意外,不禁问道:“这是做什么?” 秦红鸢反应不算慢,立刻露出一个笑容来:“殿下,鸢儿整日闲在家里实在是闷得慌,想出去走走……” 顾明珏本就烦躁着,见她想出去就更烦躁,只是念着她身怀有孕,这会儿笑的又甜丝丝掺了蜜似的,强压着情绪道:“鸢儿乖,你也知晓你眼下什么状况,外头人都只当你早就死了,又怀着身孕,出去被人撞见不好,回去吧啊。” 说着他就拉着秦红鸢往回走。 秦红鸢满心里只想着要给娘亲报仇,想着让秦怀玉快点死了才好,这会儿哪肯听他的乖乖回去,当下一个用力挣脱了顾明珏的手,脱口而出:“我不回去!” 这一下弄的顾明珏十分意外,秦红鸢在他面前想来顺从,乖的猫儿似的。 上回王婉清死的那次,她因着娘亲不在了闹脾气倒也情有可原,他当时是烦躁了好一阵子,可事后想想又觉得秦红鸢实在可怜,便也不想跟她计较。 这会儿她竟又要闹么? 他扭头看着秦红鸢,面色就有些不太友善,秦红鸢自己也意识到方才态度有些冲了点,当即立刻又挂上一个温驯的笑,柔声道:“殿下……鸢儿这不就是怕别人认出来,所以才特意打扮成这样嘛!再说了我呆在马车里,难不成旁人还能过来掀开车帘子瞧瞧里头是谁不成?” 第324章 你要去哪儿? 她软了态度,顾明珏倒也没冲着她发脾气,只是来的时候就是带着气来的,这会儿说话口气里就带出来几分烦躁:“这阵子外头乱,即便你一直呆在马车里,也不敢保证绝对不会有意外,要是想出去,等你生完孩子,我带你去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随便你怎么散心,这会儿乖乖留在家里陪陪我。” 秦红鸢听他话里话外这意思,还是不想让她出门,心下就有些着急,今儿她是非出去不可了,便扯着顾明珏的袖子软绵绵哼哼唧唧的哀求他,让他允许自己出去。 顾明珏这人耐性一直不好,秦红鸢跟他撒娇这一招,平日里好使,今天却不好使,顾明珏就怒了:“到底是什么事,非得往外跑不可?” 他也就随口说这么一句,并未真的觉得秦红鸢非要出去是有事,可秦红鸢做贼心虚,听着心里就惊了一跳,难道被他发现了不成? 她慌神儿的一瞬,身后彩环已经双腿一软跪下了,几乎是哭着喊道:“殿下,您别怪姑娘,她也是迫于无奈啊……” 彩环这一出弄的秦红鸢掐死她的心都有了,话已经说出去,想阻拦也来不及了,顾明珏察觉到不对,看了彩环一眼,又目露精光的看向秦红鸢,厉声问道:“还真有事?” 秦红鸢气恼彩环这个不中用的白痴,嘴上却依旧哄着他,顾明珏又不傻,不吃这一套,开始较真儿了,指着彩环道:“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红鸢哪能让她说出来,可顾明珏将她往身后一拽,命令彩环说,彩环就哭哭噎噎的说了一遍,顾明珏听的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幸亏是他来给拦下了,不然真让秦红鸢这娘们儿得了手那还了得? 当下他又惊又怒,冲着秦红鸢就吼道:“你怎么就如此不知轻重,秦怀玉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买凶杀人,你以为她死了国公府不会追查?你以为凭国公府的本事查不到你头上?你能独善其身?” 秦怀玉可是秦毅的嫡女,比起来秦红鸢要强多了,如今秦红鸢连国公府庶女的身份都已经丢了,顾明珏想要拉拢国公府就只能把希望放在秦怀玉身上,他自然是不肯让秦红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动秦怀玉的。 真让她动了还了得,那岂不是把天捅个窟窿出来了。 秦红鸢想让秦怀玉死已经想的红了眼,见顾明珏又不肯站在她这边,心中顿时被失望所填满。 “她害死了我娘亲,我让她偿命,有什么不对!” 顾明珏懒得跟她讲这其中许多的厉害弯弯绕关系,只是不耐烦的挥手道:“我说不行就不行,总之只要有我在,你就休想要动秦怀玉一根手指头!少一根头发都不行!” 最后一句是他临时起意补上的。 万一秦红鸢不要她的命了,却又搞什么别的幺蛾子出来,那秦毅查出了秦红鸢作妖,再给他牵连进去,脏水泼到身上要洗干净可就麻烦了。 他必须阻止秦红鸢对秦怀玉有任何图谋不轨的念头。 这话听在秦红鸢耳朵里却又成了另一番意思。 她不可置信的红了眼睛看着顾明珏:“殿下,您这是在护着她吗?” “对!”顾明珏简单粗暴的承认了。 “殿下你……”秦红鸢一时间说不上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眼前这个男人,她还怀着他的孩子呢,可他却拦着自己去报仇,甚至还护着自己的仇人。 伤心,恼怒,羞愤,还有对亡母的思念之情,一下子全都挤在心口处,堵的秦红鸢一下子就哭出来,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委屈到无以复加。 为什么,为什么秦怀玉一直要跟她作对?毁了她的家,毁了她的生活,毁了她的名誉,毁了她的娘亲,现在连她唯一能够拥有的,连顾明珏都要抢? 就不能给她留一条活路么,非要将她往绝路上逼不成? 既然秦怀玉如此的不仁,那也不能怪她不义了,秦红鸢想要要了秦怀玉命的心更加坚定。 她越过顾明珏身边,大步往外走,他不准又怎样,她自己做还不成? 顾明珏一看急忙追上去,一弯腰直接将人扛在肩头给扛回了屋里丢在罗汉床上,指着她道:“你能不能别这样蠢,你要是有你大姐姐一半明事理,今日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这话说的极重了,字字句句都像利刃一样刺在秦红鸢心头上,扎的她一颗心都在滴血。 她大哭着冲顾明珏吼道:“秦怀玉秦怀玉,你既然觉得她好,那你去找她呀,你在我这里做什么!” 顾明珏看她这样吵闹,头疼的嗡嗡作响,实在是没了耐性跟她纠缠,烦躁道:“够了,别吵了!今日家中一堆事闹得本宫头疼,本想着来你这里寻个清静,顺便瞧瞧你好不好,哪晓得你这里更闹腾!本宫真是走到哪都不消停,来人!” 他都已经自称本宫了,秦红鸢听着心里更是凉了个透顶,又听他喊人进来,顿时觉得有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来。 外头几个粗壮的婆子进来,顾明珏吩咐道:“看好秦姑娘,没有本宫允许,不准她出房门半步!” 他吩咐完就走。 秦红鸢立刻慌了,追上去哭喊着求顾明珏放她出去,奈何顾明珏就跟没听见一样,头也不回的走远,那几个婆子身强力壮的,秦红鸢从小到大娇生惯养,哪能挣的过她们,被拦的死死地,一步越不得雷池。 顾明珏烦躁的出了别院回到马车上,车夫小心翼翼问他:“殿下,我们去哪?” 去哪?他还能去哪,他还有哪可去的? 顾明珏头痛不已的靠在马车里捏着眉心,半晌才憋出来一句:“红月楼。” 车夫嘴角抽搐,心说这殿下真是个风流的,家里一个侧妃,别院一个外室,还要去红月楼找姑娘…… 殊不知,顾明珏这几日过的就像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起初他才刚刚将秦红鸢安排进别院里住下的那会儿,因着新鲜,也心疼秦红鸢,因此上往别院跑的次数就勤了点。 第325章 他去哪儿了? 有道是反常即为妖,虽说他以前就名声不好,也有眠花宿柳的,可还从未有过这般一日接一日从早到晚不着家的境况。 府上侧妃起初也不想管他,只当是外头哪个小狐媚子一时间入了他的眼,男人么,贪图新鲜也是有的。 侧妃虽说不是个心胸很广的女子,到底也是有几分智慧的,也知道男人不能盯得太紧这个道理,只想着过了这几日,新鲜劲没了,他玩够了自个儿知道回家,也就罢了。 哪料到这次一日日的竟是没个头了。 侧妃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虽说她一个侧妃就是个妾吧,可眼下府上也就只有她一个侧妃,府上大小事务也都是她在打理,多少有点女主人的感觉。 顾明珏这般瞒着她日日往外跑,侧妃便觉十分的坐不住。 正巧那日府里出了点事,以她一个侧妃的身份是做不了主的,便差了人去找顾明珏拍板。 哪晓得丫鬟去了没多会儿又恹恹的回来:“侧妃,六殿下又出门去了,奴婢没追上,您看这事儿……” 侧妃皱紧眉头,“他去哪了?” 她的贴身丫鬟月桐倒是想回答,可她又上哪去知道顾明珏去哪了。 侧妃守着个烂摊子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便吩咐月桐:“下回儿六殿下出门,你便悄悄跟上去,瞧瞧到底是个什么国色天香的角色,能把殿下迷的这样五迷三道的。” 月桐点头应了,没过几日就回来禀报:“禀侧妃,殿下在外头有个别院,奴婢打听过了,那别院里头是养了个女人没错,可看门的人嘴巴紧的很,奴婢使了银子也没撬开那人的嘴,神秘的紧呢。” 侧妃当下没说什么,可私下里却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当晚顾明珏回来,歇在了她房里,侧妃一面服侍他更衣,一面有意无意的问道:“殿下这几日似乎忙碌的很,可是朝中有事?” 顾明珏随口道:“对,这几日事多。” “那……有什么事能让殿下这般忙碌,不知妾身能否为殿下分忧?” “你一介女流妇人,朝政大事说了你也不懂,本宫累了,早些安置了吧。” 说罢自己躺下睡了,把侧妃一个人晾在旁边,多少有些气闷,这几日他就是歇在自己这里也是倒头就睡,并未有半分想要做些什么的意思。 可见是在外头吃饱了。 侧妃瞅着顾明珏一日日不着家,偶尔回来一趟对自己也是冷冷淡淡的,不像从前倒还能有说有笑,心中就越发觉得不是个滋味,越发想知道这个神秘兮兮的女子是个怎样的国色天香。 这日里顾明珏想着自上次同秦红鸢闹得不愉快之后也有一段日子没去看她了,好歹也怀着他的孩子,便打算去瞧瞧她。 侧妃等了他几日,偏他消停了,终于这天让她等到顾明珏又要出门,便询问他要往何处去,他不好每次都说是有公务,只说要去会友,侧妃料想他八成又要去别院,便缠着他要一起去。 顾明珏拒绝的很干脆:“都是外男,你去不合适。” “殿下方才还说,只是一个相熟的好友,从前殿下也请好友来府上小聚过,那会儿妾身也曾陪同殿下一起接待贵客,既然都是相熟的,那自然不……” 她还没说完,就被顾明珏打断:“府里是府里,外头是外头,不一样的。你老实留在家里等本宫回来,不要管那么多。” 他说不要管那么多,本只是无意的一句话,奈何侧妃有心人听着就变了一层意思,当下忍了几天的火气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好歹她也是朝中二品大员的女儿,几时受过这种委屈,被一个见不得人的外室给压一头。 “殿下要去见的,怕不是什么相熟的好友,而是红颜知己吧?” 听侧妃说的有些阴阳怪气,顾明珏当即就是一咯噔,难道她已经知道了? 若他在外头养了个别的女人,诸如青楼头牌乐坊歌姬什么的,那侧妃知道就随她知道,可这秦红鸢却是个不同的。 侧妃不晓得这里头许多弯弯绕,只当秦红鸢早就已经是个死人了,顾明珏自然是不能让侧妃知晓秦红鸢并没有死,反倒被他给藏起来了的。 他做贼心虚,态度就有些强硬:“侧妃这是不肯相信本宫的话不成?” 侧妃正在气头上,家世背景也不低,倒也不畏惧他这会儿的强硬态度,顶着说道:“殿下想让妾身相信,那也得拿的出一个让妾身能信服的说法。分明就是殿下自己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妾身也只是关心殿下罢了,殿下却如此误解妾身……” 顾明珏情急之下随意找了个借口被侧妃给当场戳穿,自然觉得脸上没面子,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借口,只得耐着性子哄她:“好了,改日带你出门散散心,今日就乖乖呆在府里不要出门了可好?” “不嘛,妾身今日高兴,就想陪着殿下四处走走。” 两人纠缠了一番,侧妃执意要跟着他出门,顾明珏一忍再忍终究还是耐不住脾气发作,甩开侧妃吼道:“闹够了没有?” 这下有点用力了,侧妃被他一甩之下竟摔倒在地,一时间呆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自她嫁给了顾明珏以来,说不上多恩爱甜蜜,可顾明珏到底也是敬重她的,她也一直同顾明珏相处的很是舒心,从来没想过有一天顾明珏会为了另一个女人对自己动手。 还给她摔了。 当即屈辱就涌上心头,侧妃漂亮的眸子里立时蓄满了泪水,“你……”指着顾明珏说不出话来。 顾明珏也没想到自己一甩之下还能把人摔了,脸上闪过几分愧疚之情,正想要亲自将人扶起来,侧妃委屈劲儿上来了,大颗大颗掉眼泪。 “你竟打我,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你竟然对我动手?顾明珏,你,你很好!” 顾明珏那点少得可怜的愧疚之情被侧妃一句话给吼没了,他这人向来狂妄自大又自负,十分的好面子,身边还有下人跟着,他顿觉侧妃这样让他十分下不来台。 第326章 扶侧妃回去 不就是个侧妃么,这么嚣张,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夫纲不振了不成? 他命令道:“来人!扶侧妃回房间去,把女则女训抄写十遍,不写完不许用膳!” 说完拂袖而去。 侧妃气的大哭,月桐上前来搀扶她,也被她给甩开。 想她出阁前好歹也是个千金小姐,嫁过来也一直都是和和睦睦的,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又是当着这许多下人的面,被顾明珏给下了面子责罚了,她的颜面又往哪放。 月桐乃是她娘家跟过来的陪嫁丫鬟,向来对她忠心耿耿,这会儿见她哭得伤心,自己也跟着难过,上前劝道:“侧妃快不要哭了,仔细哭伤了眼睛。” “我眼睛伤了不伤了的,他又不会在乎,这会子他眼里可不只剩下那个……那个祸水了,我又算是哪门子的存在……” 侧妃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本想骂一声那个女人狐媚子狐狸精的,可终究说不出口,憋了半天,只想到个祸水。 月桐看她这样更是伤心,又瞧着身后跟着的一片小丫鬟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垂着头木头一样站在那,不禁心头有气,低声斥道:“一个个都睡着了么?还不快来扶着侧妃起来回房?这风口上吹着冷风,回头侧妃有个头疼脑热的,仔细你们一个个的皮!” 众丫鬟一个个都噤若寒蝉,小心翼翼上前扶了侧妃起身,跟在主子身后往回走。 也就是这会儿,顾明珏在府里同侧妃闹了个不愉快,去了别院又被秦红鸢给他吃挂落,两头受气,烦闷之下去了红月楼消遣。 红月楼的头牌姑娘朝颜是个卖艺不卖身的,原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后来家道中落,无奈之下才被卖到了红月楼讨生活。 好在家中有人同红月楼的老鸨有交情,朝颜在这烟花之地倒也没受什么委屈,老鸨将她身价抬的上了天的高,一般的客人是点不起她的。 能花的起银子点朝颜作陪的客人,非富即贵,来这种地方也就是图个消遣新鲜,至于行不行那欢好之事,倒也不放在心上。 朝颜姿容艳丽,身段妖娆,自有一股妩媚诱人的气质流露出来,却又是媚而不俗的,在这烟花柳巷的地方倒是显得清尘脱俗,再加上她又善解人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以顾明珏偶尔来一次红月楼,也只点朝颜作陪一晚。 顾明珏卷着一身烦躁的情绪推开她房门的时候,朝颜正对着镜子打理她那一头如墨的长发。 铜镜中倒映出美人的脸,一头乌黑如墨的头发瀑布一样倾泻而下,头顶只几缕发丝松松的挽了个发髻,看着就像刚睡醒的样子,却又让人亵渎不得。 听见身后动静,朝颜也没回头,只是淡淡道:“公子请坐,待奴家稍后便来伺候公子。” 她声音柔婉动听,乃是天生如此,并非外头那些庸脂俗粉故意做作,顾明珏听着只觉得满腔烦躁气软了不少,也没听她的去坐下歇歇,反倒是走过去她身后,接过她手中的梳子开始给她梳理起一头长发来。 朝颜也没拒绝,透过铜镜看着顾明珏那张苦瓜脸,轻笑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公子既然来寻欢作乐,又何不开心些。” 顾明珏手里抓着她的头发,只觉得触手柔软服帖,再听着她动听的话语,不禁脾气又减了不少,“本宫……子这会儿烦的很,不如你为我抚琴一曲吧。” 他那些烦心事又不好同人讲,只想寻个清静。 朝颜便点了香,净手之后开始抚琴,弹的是一首高山流水,空谷悠然,意境深远,顾明珏看似在听,实则并没听进去,依旧眉头微蹙。 “女人家,哄一哄也就便了,公子不必这样烦心。” “你知道我在烦什么?”顾明珏意外。 “凡是来这里还面带忧愁的男人,不是仕途不顺,便是家中后院起火。公子衣着华丽,气度不凡,又步调轻快,自是不像仕途受阻的样子,那便只能是女人的事儿让公子烦恼了。” 顾明珏哑然,一个外人都比身边人了解他心中所想,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可笑。 看看朝颜,再想想秦红鸢和家中的侧妃,顾明珏只是叹气,朝颜再好,这身份也是上不得台面,那两位再不好,总归出身摆在那,他是不可能动了把朝颜弄到身边的心思的。 纷纷扰扰之中,顾明珏听着朝颜的琴声,就靠在榻上不觉睡着了,竟是一夜未归。 这厢边侧妃窝了一肚子的火,又不得不遵从丈夫的话抄写女则女训,好容易熬到入夜时分,抄的手腕子都酸了,总算全都抄完。 她放下笔,月桐沾了浸了花汁子的温水给她揉手腕活血,丫鬟们端上来早就准备好,一直放在灶上温着的晚膳,等十二样小菜全都上齐了,也不见顾明珏人影。 侧妃这才问道:“殿下呢?还未曾回来么?” 月桐面色有些黯然,又不得不说实话:“回侧妃娘娘,六殿下尚未回府。” 侧妃闻言叹了口气,写了一下午的字,本来一肚子火气也消了,这会儿一颗心又提了起来,不过更多的是对丈夫的担忧。 “也不知道殿下在外头会不会有事……” 月桐只得安慰她:“小姐且放宽心好了,殿下又不是去带兵打仗,左不过就是寻那个狐媚子作伴罢了,能有什么事?殿下看得上她,那是她的福分,她可还不得好生伺候着殿下才是?” 她本就是侧妃的陪嫁丫鬟,私下里有时候也会用回从前的称呼,喊侧妃为小姐。 侧妃眉头皱得更紧了,话虽这么说,可这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的,瞧着满桌子精致的小菜也是毫无胃口,只粗粗用了两口便推了碗筷不肯吃了,只站在阁楼临窗处瞧着一轮缺了的月亮如明镜高悬,一颗心空落落的。 月桐看侧妃实在吃不下,便命人将一桌子饭菜都撤了,又吩咐人准备了几样蜜饯儿点心备着,等侧妃饿了随时也能垫垫肚子。 自己则提了件玫红衮边绣喜鹊闹春纹样的披风给侧妃罩在身上。 第327章 宫中请安 “小姐,夜里风寒露重,仔细冷风吹久了头疼。” 侧妃心情不好,幽幽的道:“这身上再冷,终究也比不过心里冷。” 她嫁过来一年余也无所出本就心下着急,这会儿顾明珏又不着家,再想想日后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正妃抬进门,那时候她若还无子嗣傍身,将来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比现在难过多少倍呢。 这么想着就叹了口气,月桐瞧着心疼,又不好说太多,只是默然陪在左右,同她一起瞧着那缺了一角的月亮,羞答答就隐藏到乌云后头。 这阴沉沉的夜空,一如窗内人的心情。 侧妃这日里闹了一场脾气,心情不好,晚膳也没怎么用,又吹了小半宿的风,早上起来就觉得头重脚轻,晕的难受。 月桐过来伺候她晨起,看她脸色如此难看,伸手一摸额头竟是有些发烫,不禁惊道:“侧妃,您这……” 侧妃精神恹恹的,摆摆手吩咐道:“我无事,上妆吧。” 今日可是进宫给各宫娘娘请安的日子,三皇子的三位皇子妃也都会去,她就是病了也得硬撑着去的,没的给人留下话柄说三道四戳脊梁骨。 月桐见她如此执着,也不好劝她告个假留在府里休息,只得伺候她上妆,只是侧妃脸色实在是不好,月桐用了比平日量大的胭脂也没能完全遮住她苍白的脸色。 下人们上了早膳,水晶小笼包,蒸虾饺,爽滑软糯的清粥,并几样色泽鲜艳精致的小菜,看着让人食指大动。 侧妃身上不爽利,瞧着这早膳却没什么胃口,在月桐的服侍下简单用了几口便不吃了。 月桐早早就吩咐了小厨房熬了姜汤备下,这会儿见侧妃不肯再用早膳,便命人将姜汤端了上来。 侧妃向来不喜这些东西,此时闻着那味儿就皱眉扇了扇鼻子,有些抗拒。 月桐劝道:“侧妃,您还是服一碗吧,这会儿熬药也来不及,好歹姜汤灌下去,也能压一压,舒服些。” 想到进宫请安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侧妃还是忍着辛辣灌了一碗姜汤下去。 月桐立刻伺候她漱了口,又将早就准备好的蜜饯儿递过去给侧妃含在嘴里,这才觉得好了些。 外头马车早就准备好,一路上颠簸难受自不必说,等到了宫门口,倒也巧了,另有三辆马车也恰好在这个时候停在了宫门口。 当先一辆八宝流苏华盖马车上下来的是三皇子正妃,后头两辆马车分别是三皇子的两个侧妃。 这厢边侧妃由月桐服侍着下了车,走到三皇子妃面前屈膝行礼,又同另外两位侧妃打过招呼。 “弟妹这是怎么了?小脸煞白煞白的,可是身子不舒服?”三皇子妃瞧着侧妃脸色难看,连脂粉都盖不住,忍不住关切了一句。 侧妃讪讪笑了笑:“多谢三嫂嫂关心,只是偶感风寒,不要紧的,让嫂嫂挂念了。” “这会儿还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弟妹可要小心身子才是。”又冲着侧妃身后轻斥道:“你们都是这么伺候的,怎么就让主子着了风寒?” 侧妃身后一干下人忙跪下,连声称奴婢该死。 三皇子妃也没打算在这里惩罚下人,训斥了两句也就罢了,四人便结伴往良妃宫里去,三皇子妃走在最前头,剩下三个侧妃则并肩走在她身后,一干丫鬟仆从则都不远不近的跟着。 几个皇子妃身边跟着的小丫鬟彼此之间也有熟识的,这会儿跟在后头窃窃私语。 “你家侧妃脸色不太好,可是有了?” “有?我们倒是盼着侧妃能有了,可那也得殿下配合才行啊!” “你家六殿下不就只有一个侧妃么?侧妃还不是独享……”小丫鬟说着有些脸红。 “得了吧,六殿下这几日成天在外头寻花问柳的,侧妃就是被殿下给气着了才生病的。” 前头月桐听着身后说话声,回头怒斥了一声:“都嘀咕什么呢?这可是宫里,想招来杀身之祸么?都闭嘴!” 一群小丫鬟都闭了嘴,也不敢再低声嘀咕,可好奇心却依旧不减,一个个互相交换眼神,打算等闲来无事了再闲磕牙。 现如今宫里是良妃在掌事,淑妃是从旁辅助的,众位皇子妃得先去给良妃请安,再去淑妃宫里,好在今儿淑妃正好来良妃宫中串门儿,顺便商议事儿,众皇子妃便省了再跑一趟,顺便就在良妃宫里也给淑妃请了安。 众人相见,良妃淑妃少不了又要询问一番侧妃脸色不佳,侧妃只搪塞说没睡好,让两位娘娘担心了。 大家又闲话了两句,良妃看侧妃实在是提不起精神,也就不继续留人,让众人各自散了。 从良妃那儿出来,侧妃便去了静嫔宫里。 静嫔是顾明珏的生母,侧妃也是要给静嫔去请安的。 这会儿静嫔正靠在暖阁的小榻上,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在旁边给她一下下的捶着腿,听贴身丫鬟宛珠进来通传说侧妃来了,静嫔遣退了小丫鬟起身道:“快请进来。” 言语间带了几分喜色。 侧妃进来便给静嫔扣头问安:“臣妾见过静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静嫔面带笑意,亲自上前扶着侧妃起来:“怡儿快请起,都是自家人,不必这样拘礼。” 侧妃闺名叶文怡。 月桐急忙上前扶着侧妃起身。 静嫔这才注意到侧妃脸色苍白难看,不禁惊道:“怡儿这是怎么了?脸色怎的这样难看,可是身子不舒服?” 侧妃起了身,听着静嫔这样关切,再想想顾明珏昨日那样凶了她就走了,还一夜未归,当即眼眶就有些泛红。 “娘娘,臣妾……臣妾只是偶感风寒。”侧妃话没说完,先哽咽出声。 静嫔瞧着她这委委屈屈的小模样,就知道只是偶感风寒用不着这般,定然还有别的事。 于是便拉着侧妃坐在了罗汉床上,又命人给侧妃看茶,慈爱的拉着她的手安抚道:“无事无事,慢慢说,可是受了委屈?” 第328章 告状 一说委屈,侧妃更觉得自己心里委屈,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下来。 “娘娘,臣妾也自知身份,男人三妻四妾的也是常事,臣妾自是不好在这上头同殿下过不去,可殿下他……他好歹也得有个底线……” 侧妃说着拿帕子拭泪,抽噎了两下才继续说下去,“如果那是个正经人家的姑娘,哪怕出身低了些,殿下若是喜欢,臣妾倒也不介意帮着操办操办抬进门,好歹多个妹妹同臣妾作伴,可殿下他……” 静嫔只是静静听着,也没急着打断她,向来温婉和煦的脸上也没看出有什么情绪变化。 侧妃话匣子一打开就受不住,加之静嫔又不说话,她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一般越说越激动,“娘娘,就是臣妾不介意,殿下他也不能阿猫阿狗的来者不拒,什么祸水都能留了身边啊,传出去没的抹黑了殿下的名声可怎么是好?” 她抬头,一双眼睛没一会儿就哭的通红,泪眼朦胧的让人看着就难过,“娘娘,您是殿下的生母,殿下定然会听您的话,臣妾斗胆,请娘娘为了殿下的名声,好歹也要规劝殿下两句啊!” 静嫔这才有了动作,点点头依旧握着侧妃的手道:“怡儿说的,本宫都知道了。你也要明白,男人三妻四妾的常有,可男人喜新厌旧,也是有的。” 侧妃哭哭啼啼,听着静嫔说的话便抬起头来,脸上兀自带着泪,面有惑色:“娘娘的意思是?” 静嫔淡然的笑笑:“咱们身为女人的,要时刻摆正自己的位置,你也说了,他若想带进府里,你定然也会帮他操办,那他可带回去了?” 侧妃摇头。 静嫔就不说话了,只是笑。 侧妃这会儿却也明白了,但又没完全明白,正要再说什么,静嫔便打断她道,“你是个好孩子,有你在六殿下身边帮衬着,本宫也放心,相信六殿下不会行出出格的事。” 这评价也是极高了,叶文怡终究也不是正妃,不过是个妾罢了,谈不上帮衬不帮衬,静嫔这样说,便是表示对她地位的认同。 在顾明珏娶正妃之前,她这个侧妃无形中也和正妃差不多了,眼下顾明珏府上的掌家权可不就在她手上么。 侧妃哭了一场,情绪发泄的差不多,这会儿也基本冷静下来,听着静嫔说的话,倒也分析出了她的意思。 她认同自己这是肯定的,虽然没明着说会帮着她规劝顾明珏,但言语中透露出她不会让顾明珏走歪路的意思。 侧妃放下心来,擦干了眼泪,又陪着静嫔说了会话,眼瞅着临近用午膳的时辰,静嫔便留了她在宫里一同用过了午膳,才命人将她送回去。 回到府中,顾明珏竟已经回来了,这让侧妃既意外又欣喜,她还以为顾明珏这次出去至少又得在外头鬼混个三五日的不露面呢。 没想到他这就回来了,侧妃一见着他,早先满腹的委屈立刻就不翼而飞,殷切的上前:“殿下回来了,可用过午膳没?用不用妾身吩咐小厨房再给殿下备一些点心垫垫?” 其实顾明珏是在红月楼用过午膳才回来的,若是换了早些时候,侧妃这样喋喋不休的跟在他身边前前后后聒噪,他早就烦躁把人甩开了。 可这会儿他才从红月楼回来,在朝颜那待了好长时间,听朝颜姑娘开解了一番,心中倒也舒畅了不少。 看着侧妃这样鞍前马后满面关切的样子,再想想朝颜说的话,女人都是水做的,心软,同驴子一样顺毛捋,那便什么事没有,大家都舒服。 他便也没拦着,任由侧妃吩咐下人去给他备几样小点心来。 侧妃果然喜不自胜,瞧他这样,便知道前日里的龌龊都已经过去了,二人这会儿又已经和好如初。 她又是端茶又是倒水,顾明珏原本还压着的那一丝丝不愉快,被侧妃这样殷勤一番倒也消散了,他本就是个要面子的男人,被侧妃这样捧着伺候着,颇有种为了前日的龌龊跟他低头的意思,胸中自是觉得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当下二人倒也旖旎了一番,晚上顾明珏就歇在了侧妃屋里,自不必说。 出宫开府单独居住的皇子每个月可以进后宫给各自母妃请安的日子都是有定数的,若非得到皇上特许,那就每月的初一十五可入宫请安。 十五这日,顾明珏早早的备了马车进了宫,给生母静嫔请安。 静嫔也有半月未曾见到儿子,十分想念,这会儿少不了喜滋滋的拉着儿子说一番话。 儿子成了家的女人,少不了想体验一把抱孙子的感觉,话题便拐到了子嗣上头,静嫔说起顾明珏娶了侧妃也有一载,却依旧未见好消息,可是两人平日里处的不好? 听到子嗣,顾明珏下意识就想起秦红鸢肚子里那不是有一个么,终究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还是很欣喜的。 可秦红鸢这身份又见不得光,纵然能为他生下长子,母凭子贵,那也是日后的事儿,况且这肚子都还不怎么显,是男是女也未可知。 想到这儿,顾明珏那点欣喜也变成了烦躁,这好容易种上又不能同母妃分享,只能自个儿憋着,滋味委实是有些难受的。 他只能说:“母妃不必挂怀这些,儿臣同侧妃好着呢。” 静嫔瞧着儿子,似笑非笑的:“哦?是吗?我早先也同你父皇说起过,请了太医院的千金圣手章太医去你府上给怡儿瞧过了,她身子倒是个好生养的,也开了坐胎药给她服着,都这般了还不见动静,这问题能出在哪?” 她虽然没明着说,可顾明珏听懂了,分明就是在说他不行。 若没秦红鸢吧,他倒也不会觉得静嫔这样说有什么不对,可秦红鸢一次就种上了,侧妃那这样那样的动作还没消息,岂能说是他不行? 他略略有些恼,可眼前这又不是别人,是他娘,他又不能表现出来他气恼,只能避重就轻道:“母妃,这孩子都是缘分,要是没缘分的,求也求不来,要是有缘的,要来也挡不住啊!一切随缘吧!” 第329章 她跟母妃说的? 最不济,把外头那个记在侧妃名下养着也是可以的。 静嫔收起了面上浮着的笑意,把手里青花汝瓷的茶盏不轻不重的往桌上一顿,茶盏碰到黑漆木几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生给魂飞天外的顾明珏惊的回了神。 他抬头就对上静嫔不冷不热的目光正审视着他,打心底儿就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冒上来。 果然,静嫔一开口语气就不如方才那般温和了:“男人三妻四妾的都是常事,旁人倒也就算了,可你不一样,你是皇子,生在天家,外头多少双眼睛看着呢?你的一举一动都要格外注意才好。” 听到这,顾明珏心里头咯噔一下,难道母妃已经知道了? 静嫔话还没说完,他又不确定静嫔想要说什么,不敢插嘴,生怕说漏了,也只能垂着头好生听着静嫔继续说教。 “若是实在不喜欢侧妃也不要那样对待人家,寻一个正经女子抬进门养着也不是什么大事,怡儿也说了不会拦着你,你那侧妃虽然只是个侧妃,可她终究也是个朝廷二品大员的女儿,家世地位不低的,这其中的种种关窍,不需要母妃一一为你说明吧?” 顾明珏听着就觉得喉头有些发干,局促的端起旁边茶盏灌了口茶,还是干。 静嫔见他这样,有些恨铁不成钢道:“那不干不净的女子,就趁早断了吧,身边无人是在寂寞,母妃再为你相看一个。” “她进宫同母妃说的?”顾明珏一颗心始终悬着,也不知道静嫔是不是知道了秦红鸢的事情,但侧妃来请安的时候同静嫔告状了这事儿他是确定的。 静嫔斜睨了他一眼:“用不着她来同我说,若你在外头那女子能上的台面,你又何必这样遮遮掩掩?” 顾明珏登时无话可说。 静嫔又说了一番让他好生行端坐正,好生对待侧妃的话,末了却又叹了口气,言语间流露出重重的无奈。 “母妃年纪终极大了,在你父皇那也不受宠,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这辈子也没别的指望了,就盼着你能安安稳稳的,再给我生一个大胖孙子,母妃就心满意足了。” 顾明珏抬头看着静嫔,见她神色间流露出伤感,忍不住就有些心疼起来。 这些年静嫔在宫里过的什么日子,他这个做儿子的也是一清二楚的。 从前静嫔只是个小宫女,是皇帝有一次喝醉了酒,醉中临幸了她,事后便把她给忘了,本来后宫三千都是皇上的女人,一时起意临幸宫女也是常有,也没人将这件事当回事。 可哪想到静嫔就这么一举得男,生下了顾明珏。 皇上喜得龙子,也不好太冷落了静嫔,随便封了她一个小贵人了事。 那会儿她又不受宠,位份也不高,内务府和一些嚣张跋扈的高位嫔妃时常过来找她麻烦,克扣份例,日子过的也是辛苦。 直熬到顾明珏弱冠之年,行了成人礼,皇上才终于想起她来,想着一个成年的皇子母亲位份太低了也不好,这才给她抬了嫔位,赐了封号。 从这之后,静嫔的日子才算稍稍好过了一些,可顾明珏也要出宫开府独立居住了,能陪伴静嫔左右的日子就少之又少。 见他不说话,静嫔拿手指轻轻一戳他太阳穴,给他戳的头歪了歪,却是不疼:“母妃跟你说的话,你倒是听进去没有?” 这掺杂着疼爱和轻斥的语调,倒也让方才紧张的气氛缓解了不少,顾明珏松了口气道:“是是是,儿臣记住了,还请母妃放心。” 静嫔这才重新展露笑容,又命人端上果子蜜饯儿让他尝,说是皇上赐的,言谈间倒是很高兴。 看样子母妃还并不知道秦红鸢的事儿,只当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也没有要追究下去的意思,那他往后去瞧秦红鸢的时候小心一些,不被人发现也就是了。 其他的,就等秦红鸢生产了再说。 母子俩又谈笑说了些别的,顾明珏一直提着一口气,小心不让母妃瞧出破绽。 说实在的,从小到大他这个母妃对他也并不凶,凡事能为他谋划就为他谋划,可他就是觉得对母妃很忌惮,至于为什么会忌惮,他也说不上来。 或许子女天生畏惧高堂吧,就如同他畏惧父皇一样。 回到府上之后,顾明珏忙于公务,里里外外脚不点地,晚上就在书房歇了,侧妃知道他事忙,倒也贤惠,除了偶尔派人给他送食盒之外,倒也不纠缠。 只是之前静嫔提起了秦红鸢的事儿,一直像一块大石悬在他心头,如今她没了国公府千金的身份,想要跟国公府结姻亲就只能选秦怀玉了。 顾明珏陡然惊出一身冷汗,前阵子秦红鸢还上窜下跳的想买凶杀人要了秦怀玉的命呢。 当时他下了个禁足令就再也没理会她,这阵子因着怕引起人注意,也一直没往别院去,甚至问都没问过,以秦红鸢的性子,她如何坐的住? 要是趁着他不注意,又做出什么幺蛾子来,得罪了秦怀玉,这烂摊子可怎么收拾? 顾明珏前后一想顿觉头大如斗,当下就吩咐了人备车,车夫也没用,只让自己身边的心腹长随驾车,轻装去了别院。 别院里静悄悄的,秦红鸢孕中嗜睡,他来的时候,秦红鸢正睡着呢。 是外头伺候的下人得了消息,急急忙忙传进了内宅,他还没进门,彩环就已经把秦红鸢喊醒了。 上次的事件之后,秦红鸢憋屈了好几日才把一股子气消下去,这会儿见他来看自己,哪里还顾得上跟他生气,自是高兴还来不及。 “殿下,您还记得有我这么个人呢,我还当您把鸢儿给忘了呢……”秦红鸢才刚起,脸上睡的红扑扑的,一头长发也只是在头顶松松垮垮的挽了个小髻,剩下的都散落在肩头,身上披了个青绿色夹棉小袄,脚蹬居家的软底小鞋就出来迎接他。 秦红鸢拉着他的衣袖在他怀里猫儿似的蹭蹭,软绵绵的弄的顾明珏心痒痒,不禁伸手摸了摸她披散在身后揉顺的长发。 第330章 你呀…… 其实秦红鸢本就长得漂亮,这会儿身怀有孕,更是多了几分风情,顾明珏瞧着也是赏心悦目。 “你啊你……”他言语间有几分宠溺,“这脾气真该改改了,若是一直像现在这样乖乖的多好?” 他这么一说,秦红鸢就有些不乐意,她脾气不好?她为什么脾气不好他自己心里没个数吗?这会子好容易见个面,又来提这些扎心的话。 当下便道:“殿下这可就冤枉鸢儿了,鸢儿这阵子可一直都乖着,您又瞧不见,又怎么能说鸢儿不乖?” 顾明珏瞧着她撅着小嘴撒娇的小模样,一股子大男人的气概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乖就好,乖就好!本宫这不是怕你又去找秦大小姐的麻烦么,特意来看看。” 他说的只是个实话,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可听在秦红鸢耳朵里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秦红鸢一颗心顿时就像火盆被浇了一盆水一样凉下去,一下子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杏眼圆瞪的怒道:“你什么意思啊,合着你今日来瞧我,还是因为秦怀玉?” 顾明珏也没多想,只是道:“你看你,刚还在说你这脾气该改改了,这会子你又开始跟我闹腾,不长记性了不是?” 说着就伸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把,倒也没用力,玩笑的意味罢了。 秦红鸢却不吃他这一套,直接跳下地来指着他,声音尖锐道:“殿下,您若来看我也是因着秦怀玉的缘故,那我宁肯不要这样的关心。她秦怀玉凭什么?毁了我和我娘不说,我躲着她让着她,她还见缝插针的在我身边掺和,是要瞧我笑话,还是在讽刺我?” 她说的这般凶,顾明珏也看出来她不是开玩笑,是真的在闹脾气。 方才还好好的,这会儿莫名其妙的就跳脚起来,这女人当真不可理喻! 他并不理解秦红鸢闹腾的点在哪里,只觉得她如此不懂事,令人厌烦,白费他百忙之中顶着母妃的压力还抽空来看她的一番心思。 他也烦了:“没有人要笑话你,更没人要讽刺你,都是你自己在胡思乱想罢了。你是有着身子的人,就不该乱想这些,好生养胎吧,本宫还有事先走了!” “殿下……殿下,顾明珏!”秦红鸢好容易熬到他来,哪能容他坐了不到一盏茶功夫就又要走,气的差点吐血。 又是秦怀玉,他来是秦怀玉,走也是秦怀玉,难道她这一辈子就摆脱不了秦怀玉这个噩梦了不成? 秦怀玉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秦怀玉抽筋扒皮,剁碎了喂狗才解恨,这一下血气上涌,不禁腹中又是一阵抽痛,唬的她赶忙靠在罗汉床上坐好,不敢再胡思乱想。 …… 花开两朵,一朵染了血雨腥风,而一朵却是盛放的晃眼。 顾明珏被闹得要崩溃的时候,顾明渊那里却是十分的祥和。 在他第n次登门之后,终于得了秦毅不甘不愿的点头,且还言语威胁了一番。 “本将只这一个宝贝女儿,如今既然答应许了你,那自然是不会再反悔的。但若是被我发现你对她不好,哼,莫说你是王爷,便是天王老子,本将也照打不误!” 秦毅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肉痛的表情。那是他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儿,竟然就这么被这个男人给拐走了,怎么想怎么心疼! 虽说对于顾明渊,秦毅是真的挑不出来什么毛病,可是一想到他做的那些事情都是为了要娶走自己的宝贝女儿,秦毅就觉得哪哪儿都不舒服,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 便是没毛病,他都能挑出对方一百八十个问题来。 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听得秦毅这话,顾明渊不由得点头笑道:“是,将军的话,本王谨记在心了。” 说起来,早些年的时候,他还曾经被秦毅指导过一段时间,且因着秦毅为人洒脱大度,二人的关系还十分不错。 所以对于秦毅的脾气,顾明渊是什么清楚的。动谁可以,但秦怀玉就是他的逆鳞。 偏偏,自己还硬生生要摘走他的逆鳞,怎么可能让秦毅不生气? 毕竟自己带走的可是秦毅的心头肉呢。 念及此,顾明渊的态度越发郑重,行了一礼道:“本王但凡有半分对不住令爱的地方,将军都可随意处置。” 虽说秦毅也不可能真的对他做出什么危及生命的事情来,但至少这小子的诚意让他心里舒服了那么一些。 不过面上,他依旧没什么好脸色,只是哼了一声道:“油嘴滑舌。” 话虽这么说,此事终归是定下来了。 这厢的顾明渊得了秦毅的准话,出了镇国公府没做停留,径自便去了皇宫。 “父皇,儿臣前来求旨。” 皇帝忙碌了一日,好容易才得了空闲,就见顾明渊走了进来。且进门之后头一句话,便是向自己求圣旨。 这儿子常年脸上带着漠然,便是笑,仿佛也被镀了一层冷意似的。 皇帝难得见他这模样,不由得心中松快,因含笑问道:“求什么圣旨?”瞧着这模样,倒像是有好事儿似的。 想到这里,他心头微微一动。这几日的传言皇帝倒是也听了一些,顾明渊讨好秦毅而屡屡吃瘪的事情,也让他看了一把乐子呢。 说起来,若是别人敢对他儿子甩脸子,那皇帝早就该生气了,但对象偏偏是秦毅,那个瞧着通透有时候又固执如牛的人,皇帝是丝毫都生不起来气。 甚至还特意让小太监们打听了好几回,毕竟日子这么无聊,总得有些消遣不是。 而现下瞧着儿子的模样,皇帝倒是有了头绪。 莫不是,这回终于摆平了秦毅那个石头了? 果不其然,皇帝才想到这里,就听得顾明渊郑重道:“儿臣想求一道赐婚圣旨,将镇国公府大小姐秦怀玉赐给儿臣做正妃。” “哦?怎么,这是说动秦毅了?” 皇帝的话里带着戏谑,欣赏着儿子难得的染上了人间烟火的作态。 顾明渊点头应了,末了又道:“镇国公万般不舍,好在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第331章 赐婚圣旨 这话里面,皇帝竟然还琢磨出了几分嘚瑟的味道来。 他挑眉看了一眼顾明渊,嗤了一声道:“那你倒还真是好本事。” 秦毅那人的脾气他最了解不过,这么多年的君臣,因为对方脾气的原因,他不止八百字撸了秦毅的职位,但是又八百零一回劝说自己放弃这个愚蠢的决定。 不过,他这个儿子居然能拿下秦毅那个固执的牛,将他心上最疼爱的宝贝女儿都同意嫁过去,可见顾明渊之优秀。 想到这里,皇帝又忍不住得意,可不是优秀么,也不看看是谁的种。 “多谢父皇夸赞,儿臣一脉相传而已。” 这话,顾明渊说的颇有几分骄矜,那其中还带着掩饰不住的欢喜。 见儿子这德行,皇帝又带出几分嫌弃来,嗤了一声道:“瞧你这点出息,不就是娶媳妇么,二十出头的人了,这时候才得一个正妻,羞也不羞。” 虽说替儿子开心,可瞧着他这模样,自己还真是有几分吃味儿。皇帝在心中叹了口气,又叫来了大太监,吩咐道:“着礼部拟旨,赐镇国公府嫡长女秦怀玉为淮安王正妻,另去内务府,将朕珍藏的那几样东西一并送过去。” 听得皇帝的话,顾明渊笑的越发真挚,诚恳道:“多谢父皇,劳您破费。” 皇帝所谓的珍藏,他是见过的,早些年皇帝便念叨着,这些留着将来给顾明渊的正妻。起初皇帝还遮遮掩掩的说,可到了后来,见顾明渊压根没有娶妻的念头,他只差连不孝的名头都抬出来了,只可惜,顾明渊却是雷打不动。 如今倒是好了,他终于有机会送出去了。 皇帝心中感叹着,睨了一眼顾明渊,在看到对方脸上连掩饰都懒得掩饰的喜色,又觉得分外牙碜,因摆手道:“这下可满意了?” 不得不说,赐婚的感觉还是很好的,毕竟是了了一桩婚事。 可看着眼前这个笑的嘚瑟的儿子,皇帝又觉得头大。尤其是对方还格外顺杆爬的时候:“十分满意,多谢父皇。” 皇帝琢磨着他的笑容,怎么都觉得这人的脸上写满了嘚瑟! “瞅你那点出息。” 皇帝哼了一声,又吩咐大太监道:“明儿一早就去镇国公府传旨,你亲自去。” 虽说都是皇帝赐婚,可前去宣旨的人不同,也代表了皇帝对此事的重视程度。他让自己身边跟了几十年的贴身大太监前去,可谓是给足了镇国公府面子。 顾明渊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再次诚心诚意的谢过了自家父皇。 谁知却引得皇帝连连摆手道:“行了行了,目的也达到就赶紧滚吧,别在这儿碍朕的眼!” 瞧见他就头大! 现下天色不早,顾明渊便也没有多待,跟皇帝略寒暄了几句之后,便起身告辞了。 待得顾明渊走了之后,皇帝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看了一眼外面沉沉的暮色,没来由的竟觉出几分悲凉来。 看守殿门的小太监都被他赶出去了,此时殿内只有他自己。 从皇帝的方向,正可以看到那一轮红日缓缓西坠,那火红染了半边,红的厉害,却也消失的厉害。 手边放了一块镇纸,皇帝将之拿起来缓缓地摩挲着,直到那石头都带出了几分温度,皇帝这才垂下眸子,带着几分苦笑道:“婉儿,你看到了么,咱们的孩子终于要成亲了啊……” 只可惜,她再也看不到了。 若此时有宫人进来,定会发现,这位英明神武的吾皇,两鬓斑白如然风霜,双眸含泪的模样,竟完美的诠释了四个字:英雄迟暮。 殿内熏香蒸腾而上,味道馥郁却并不刺鼻。 皇帝到底是年纪大了,仅仅这么坐了一会儿,竟然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睡着了。 梦里他恍惚回到了当年,自阴谋诡谲里趟出一条血路,从意气风发的青年帝王,到如今的迟暮之色。 与那窗外的夕阳,倒是诡异的重合。 不过眯了一会儿,梦里到底是什么,皇帝已经记不大真切了,无非都是些陈年往事,唯一让他记住的,却是这些年接连失去的。 大太监进门的时候,见皇帝这模样,恭顺的垂下头,如无声一般守在旁边。 还是皇帝当先回过神儿来,问道:“什么时辰了?” 闻言,那大太监这才恭声道:“回皇上,如今已经戌时末了。” 怪不得天都黑了。 皇帝嗯了一声,便听得大太监恭敬的问道:“皇上,时候不早了,您今夜要去哪里安置?” 实在不怪他要越矩去问皇帝,实在是这些日子,皇上几乎日日卸载乾清宫,哪个嫔妃的地方都没去过。 唯一去过几次良妃那里,还是因为去看五公主了。 听得大太监的话,皇帝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无意中响起一件事情来,因问道:“殿内的熏香是不是换过了?” 他怎么闻着跟之前不大一样了? 说不出来的感觉,倒是比之前闻着让人舒服了许多。 大太监已然习惯了皇帝思维的跳脱,对殿内的事情倒是也知根知底,因此当下便笑着回禀道:“回皇上,前日的时候,静嫔娘娘送来一些熏香,说是她自己闲来无事做的,奴才让太医院查过,说对您身体有好处,这才让人在香龛里加了一些。若是您不喜欢,奴才待会就让人撤了。” 皇帝倒是没想到还有这回事儿,他平日里的时候对这些不上心,这会儿也是觉得方才睡了那一会儿身体就充沛了许多,才无意中想起熏香味道的。 此时听得他这么着急忙慌的解释,不由得笑着摆手道:“朕不过随口一说,你做什么那么着急。这熏香倒是不错,就留着吧。” 他说到这儿,又捏了捏眉心,自言自语了一句:“她倒是个有心的。” 听得这话,那大太监只眯眼笑了笑,替皇帝将茶水换了,并不多言。 皇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看了一眼旁边处置的所剩无几的奏折,想了想道:“吩咐人过去传旨,朕今夜就歇在静嫔那吧。” 第332章 给皇上请安 寻常时候,皇帝一般不往静嫔那里去,可若是这位完全没有宠爱,一年倒也会去过五六次。因此对于皇帝的突然来临的兴致,太监们倒是不意外,恭声应了之后便去传旨了。 到静嫔宫中的时候,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春日的天气到了这会儿,热气已然消散殆尽,空气中的风都带着和软的凉意。皇帝叫人停了轿辇,自己下去走了一走,倒是越发觉得四肢都舒服了不少。 才进了宫门口,就嗅到殿内传来一股清香,混合着梅花的清冽和桃花的柔软,倒是叫人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殿内呼啦啦跪了一地的宫人,静嫔早就守在门口,语气温软的行礼:“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 皇帝难得来这里一回,上一次来还是年前。这会儿扫了一眼她的殿内,倒是觉得眼前一亮。 正是春日好光景,她的殿内布置的又雅致又干净,和外面的景色倒是合二为一,只叫人看了便心生欢喜。 只看了一眼,皇帝便想起来,上次来的时候是冬日里,她这里布置的处处艳丽,推窗便是雪地红梅遥相呼应,又是另外一番景致了。 这么一想,皇帝便不由得笑道:“你倒是好享受。” 闻言,静嫔自然知道他指的什么,因带着柔和的笑意道:“皇上谬赞了,臣妾只是闲来无事瞎捣鼓,只要不污了您的眼,臣妾就谢天谢地了。” 平心而论,静嫔生的虽然不错,可并不算是绝色。甚至在这佳丽三千的后宫里面,她的长相可以说是带着不出挑的平庸了。 然而便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有着如同三月杨柳的声音,软的恨不能叫人将她揉成一团。 便是只听她说话,就觉得心神都愉悦了不少。 皇帝微微一笑,静嫔便乖觉的替他奉了茶,带着几分郝然笑道:“前日摘了些桃花,臣妾拿它跟去岁的梅花雪水混合了些草药自己做了这茶出来,只是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 才端起来,皇帝便闻到一股味道,赫然是方才他在门外便嗅到的。待得喝了一口之后,更觉得自喉咙到腹部,都仿佛被洗涤了一番。 皇帝微微一笑,赞叹道:“你泡茶的手艺倒是越发的好了。” “都是皇上抬爱。” 静嫔只垂眸一笑,眉眼里干净且清澈,与世无争。 这个人,倒是与她的宫殿合二为一了一般。 皇帝念及此,又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前朝处处烦心,后宫里亦是争斗不休。细想下来,倒是唯有她这里才是个清净之地了。 见静嫔这模样,皇帝心中一动,拉住她的手问道:“你可曾用膳了?” 男人的手掌纹路有些粗糙,让静嫔的身子都为之一颤,带出几分羞怯来,却仍旧稳着表面的镇定,轻声道:“回皇上,臣妾还不曾。” 她这模样被皇帝收在眼里,不由得勾唇一笑,若有所指道:“正好,朕也不曾。” 说起来,静嫔跟了他也快二十年了,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虽说这些年他来的并不多,可二人这肌肤之亲也不再少数,偏偏她每次都这般害羞。 且不是旁人装出来的那种,毕竟她眼中的单纯和恬淡,是做不得假的。 倒是,像极了先皇后。 皇帝想到这里,越发觉得小腹灼热,沉声吩咐道:“都出去。” 殿内的宫人早在皇帝起身时便乖觉的退了出去,待得出门的时候,还体贴的将房门合上。 这次静嫔倒是维持不住先前的镇定,带着几分羞怯道:“皇上,不要传膳么?” “晚膳,不是在朕眼前了么? 皇帝捏着她的下巴轻佻一笑,顿时便引来了对方的惊呼。 等到皇帝尽兴了之后,宫门口的灯笼都次第点亮了,室内的烛心许久不曾被人剪动,连火苗都带出几分左右摇晃来。 皇帝垂眸看了一眼倦极却还撑着起来伺候他的静嫔,心中也软了一下,搂过来她道:“睡一会儿吧。” 静嫔身子乏力,瞬间便跌回了皇帝的身旁,却带着几分惊慌道:“皇上,这不合规矩。” “朕就是规矩。” 皇帝将她抱了回来,握着她娇软的手,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 良久才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怨朕么?” 静嫔身子一僵,下意识摇头道:“皇上何出此言?” 她说完这话,又抬起头来,虔诚道:“您对臣妾已然够好,臣妾别无所求。” 女子的眼神温软且干净,让皇帝的心越发的柔软,将她拉在怀中,摩挲着她的头发。 静嫔知道他为何这么问,皇帝自己也清楚。 他是有愧的。 说起来,这么多年静嫔的不受宠,是他刻意为之的。 当年的静嫔,并非是选秀入宫,而是一个宫妃身边的贴身丫鬟。 那时皇帝酒醉之后随手抓了一个人临幸,等到醒来之后才发现这丫鬟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衣衫不整,神情倒是像极了鹿。 及至她开口,皇帝才明白自己为何会看上对方,实在是这个人的声音……太叫人沉溺。 只是皇帝并非耽于美色的人,随意给了她一些赏赐。且为了不让那个嫔妃脸上难看,连位份都没给,便将人扔在一旁了。 可谁知,便是这一次临幸,便让她怀上了孩子,便是六皇子顾明珏。 也是因为这个孩子,她才被封为了贵人。纵然皇帝偶然会来,却也没有提过晋位的事情。 直到顾明珏行了成人礼之后,皇帝这才给她提了位份,封为了嫔,且破格赐了一宫。 这么多年,皇帝来她这里的时候并不多,只在心烦意乱的时候,才会来这里坐一坐。每次来,都发现这里仿佛是一个世外桃源,叫人心生向往。 可偏偏,因着忌惮静嫔的身份,皇帝便是来,也不多坐停留。 而静嫔也知道这个原因,所以从不挽留。他来,便恭敬伺候,他不来,她也安之若素。 倒是一个知道分寸的女人。 皇帝想到这里,越发觉得心中的愧疚多了几分。垂眸看了一眼静嫔,见她已然有些昏昏欲睡。 第333章 给她个甜头 一只手拽着他的衣襟,眉眼之中皆是依恋。只是连那一份依恋也带着小心翼翼,只敢在自己看不到的时候展现。 皇帝拍了拍她的背,没来由的觉得自己不大是东西。这么多年,他负了许多人,似乎每一个都因为各种各样的权衡,便将那些痛楚丢给这些女人们来承受。 皇帝苦笑一声,低头想跟静嫔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他能说什么?提升静嫔的位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毕竟就算是这么多年事情过去,可她的出身,依然是最大的诟病。哪怕她本人什么错都没有,但出身,便是原罪。 提拔顾明珏? 那个混账东西,自从过了年就跟中了邪一样,办的事儿一件件都出错,倒像是刻意丢出把柄让人抓一样。 朝中那些乌烟瘴气的事情,三分之一都托他的福,自己不被气死就是好的了。 可这事儿偏又怪不到静嫔身上,毕竟她一个深宫女人,连宫门口往哪边开都不知道,更遑论干涉儿子了。 最终,皇帝到底还是从顾明珏身上下手了,因开口道:“还有两个月就要大选了,你可有什么想法?” 静嫔原本都快要睡着了,听到皇帝的话,迷迷糊糊的睁眼,问道:“皇上可是要挑选妹妹进宫了?” 听得她这话,皇帝不由得失笑,先前因顾明珏而起来的暗火倒是瞬间消散了,因笑问道:“怎么,你就这么盼望朕去临幸别人?” 闻言,静嫔连忙道:“皇上别误会,臣妾……臣妾只是希望能有人照顾您。” 这么多年,她一贯是这个说辞,若不是皇帝知道她对自己的依恋,都要以为这个女人压根不在乎自己了。 不过倒不是跟她计较这个的时候,因此皇帝只是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柔软的手,轻声笑道:“朕都这把年纪了,找那么多人进宫做什么?这次选秀,倒是想跟这几个孩子挑选一些合适的。” 如今成年的三个皇子里面,顾明励倒是有了一正两侧,只是府上依旧空缺;顾明渊么,才许了正妃,侧妃也是空缺是;至于顾明珏,他那年才十五,因此府上才指了一个侧妃,也到了添置人的时候了。 别人倒还罢了,顾明珏这边要挑选的人,倒是可以让静嫔参考一下。毕竟,她到底是顾明珏正经的母亲呢。 就当是给她个甜头吧。 到底亏欠她良多。 皇帝思索良久才想出这个主意,当下便与静嫔说了,末了又道:“你放心,到底是咱们的儿子,朕不会亏待他的。今年等赐婚之后,也该给他们册封了。” 不止是顾明珏,还有老三,要不是他先前做的糊涂事儿,早该册封了。 如今拖了这几年,也算是压了他们一次,今年等到选秀之后,便封了吧,再不济,也得给个郡王。 皇帝心里打定主,面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 静嫔则是低眉顺眼道:“皇上自有决断,臣妾都听您的。” 见她这模样,皇帝不由得笑了,轻声道:“且不说那些,咱们只说这次的事情。此番给他们指婚,你也跟着过去看看,若是有合意的,朕便按照你的意思给他赐婚如何?” 能够进宫选秀的自然都不差,这也是为什么皇帝原因给静嫔这个体面的缘故。 毕竟就算是静嫔不认识宫外的路,可她也见过那些诰命夫人们,不会连谁家是谁都分不清楚的。 谁知他这话说完,却没听到静嫔欢喜,反而见对方带着几分迟疑道:“皇上,这不合规矩,臣妾不敢……” 她这么小心谨慎,反倒是让皇帝有些心疼,因失笑道:“朕给你的权力,有谁敢说什么?” 熟料想,静嫔却并未顺势答应,只是一脸正色道:“皇上话虽然如此,但是礼不可废,选秀之事有良妃淑妃二位姐姐操持。至于皇子们的婚事,则有皇上您呢。” 她说到这里,又吐了吐舌头,带出几分娇俏来,柔婉道:“再说了,且不说皇上您英明神武,便是便是姐姐们都比臣妾有经验,臣妾一个半吊子的,放着这悠闲的日子不过,为何要去下掺和?况且,这样劳神的事情,有你们就成了,臣妾可不干。” 最后这几句话她说的格外顽皮,又给足了皇帝面子,倒是引得他失笑了起来。 末了,皇帝方才叹了口气,道:“你呀。” 罢了,自己又不是头一日认识她。这静嫔一直不争不抢,倒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至少自己愿意给她一定程度上的体面,那就这样吧。 再者说了,就如她所说,顾明珏终归是自己的儿子,便是做错了事情,可只要不出致命的错误,皇帝也愿意原谅他。 年轻人,谁还不犯个错误呢?只要知错能改就好。 至于这婚事么,他就自己上上心,顾明珏年纪也不小了,说不定挑选一个合意的知正妃,以后就渐渐懂事儿了呢。 皇帝心里打定了主意,又觉得腹中饥饿,便吩咐人传了晚膳进来。 静嫔陪着他用了膳,二人夜话了一会儿,便双双睡下了。 …… 第二日一早,大太监便带着人去了镇国公府传旨。 府上大大小小跪了一地,听到那赐婚圣旨的时候,倒是都不觉得意外,毕竟以秦毅的身份,便是王爷求娶,皇上也会赐婚来给他面子的。 可是,不意外,不代表不羡慕。 尤其是当看到那赏赐如流水一样的送进来的时候,张金桂的眼睛都几乎瞪直了。 她尚且如此,更遑论年纪尚小的秦红菲了。 她捏着张金桂的衣服,除却羡慕之外,便是浓浓的妒忌。 不就是有一个了不起的爹么,什么好事儿都让秦怀玉占了! 不但占了这么多的好事儿,就连随手拉自己一把都不肯。别以为她不知道,上次他去母亲那里,都听到墙根了。母亲说去跟大伯母商量给自己说亲,结果的大伯母说的都是家世不好的,这不是瞧不起自己是什么! 哼! 第334章 她很妒忌! 秦红菲双眼都妒忌的红了,倒是张金桂反应的快,回头扯了一把女儿的手,警告的 看了她一眼,这才让秦红菲找回了一些理智,低着头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而那厢的张金桂已然站起身来,跟庄月兰寒暄了。 “恭喜咱们怀玉,我早就说了,这丫头必然是个有大造化的,如今果然跃入龙门,以后可就今非昔比了呢。” 庄月兰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道:“不过是小孩子的亲事,哪里就鱼跃龙门了。” 这会儿大太监已经被秦毅请到了书房去了,内院里面都是三房的人,除此之外再没外人。 没外人在,刘月娘也懒得做那表面功夫,直接讥讽的笑道:“咱们怀玉原本就是龙,如今合该进龙门,所以老话说的是对的,什么人呐,就合该什么命。” 她这话里的意思近乎直白,张金桂哪里会听不懂,当下便觉得脸上挂不住,想要说什么,却又碍于庄月兰在场,只是哼了一声道:“二嫂这话是怎么说的?” 见状,庄月兰不由得笑着打圆场道:“若是无事,都去我那里坐坐吧,正好我那忙不开呢。” 闻言,张金桂脸色这才好了一些,刘月娘倒是真心给庄月兰帮忙,因此笑道:“那走吧,反正我闲着也是无事。” 秦红菲可没有她母亲那么好的忍耐力,因此等到长辈们走了之后,直接便转身走了。 至于秦红淼,则是怯生生的跟在二人身边,倒是哪里都没有去。 秦红瑶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这怯懦的模样,便觉得心里起火,偏又不能发作,索性便当做没看到,只对着秦怀玉笑道:“大姐姐,我今日接着去你房中打络子吧。” 秦怀玉房中的锦诗打络子是一个好手,做出来的又精巧又好看,所以秦红瑶一直在跟她学这个。 听得她这话,秦怀玉看了她一眼,再看旁边的秦红淼,便知她的意思,因点头道:“也好,三妹可要一起去么?” 秦红淼自然是不去的,她摇了摇头,强撑着几分笑容道:“我便不去了,大姐姐,你们好好儿玩吧,我要回去跟嬷嬷继续学规矩了。” 自从过年的时候秦红淼干出那样的丑事来,刘月娘回去之后便将这事情直接告诉了秦宣,并且表示说:“知道老爷心疼女儿,所以这事儿妾身也不管了,但有一点,若是因她一个人连累了阖府的姑娘们,届时别说是妾身,大老爷怕是头一个便不会轻易饶了她的。” 她知道这秦红淼跟白凝儿那个娘一样,都是惯会惺惺作态的。若是往日,刘月娘说不定还会管一管,毕竟到底是个姑娘家,若是管好了,以后收益的可是这孩子自己。 然而现在她冷了心,自然也不肯管了,这人愿意自己作,那就作去呗。秦宣不是号称只有他疼爱这个孩子么,那他就可劲儿疼爱去呗。坑到火坑里去,她都不管! 不过,为了防止秦宣坑到府上其他姑娘,她也将这个预防针提前给秦宣打了。 秦宣虽然跟刘月娘不对付,可说到底还是知道分寸的。他这个人有些地方是很迂腐,甚至有些苛刻的,因此知道女儿竟然做出这事儿之后,第一反应便是让下人请了家法,将她给打了一份。 人证物证都在,秦红淼辩无可辩,被打的三天都没能下床,哭得鼻涕眼泪齐下,便是这个时候还能上眼药呢:“女儿知道自己做事没有分寸,不该以庶女的身份去肖想别的。父亲责罚的对,女儿以后就认清楚了……” 便是这话,又让秦宣想起来那白凝儿,又是一阵心疼,最后狠狠地骂了她一顿,到底是让丫鬟好生扶着回房去了。 刘月娘后来得知之后冷笑不已,偏那时候秦宣又请她过去,说是孩子大了,要让教养嬷嬷来教。 这事儿倒是好办,毕竟刘月娘是官家夫人,但这事儿秦宣去做就不合情理。 因此刘月娘也不客气,直接敲了秦宣一大笔银子,回头便找了一个以严厉着称的嬷嬷,好生的管教秦红淼。 其实她倒是想将人嫁出去一了百了,可那时候秦怀玉都没有说亲呢,她一个庶出的三小姐,配么?所以刘月娘便直接将嬷嬷塞到了秦红淼的院子里,让她以最严苛的方式去教导这个庶女最好教的一点歪心思都别动。 自然,哪怕是动了,也不会让她有机会实施的。 秦红淼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过了将近三个月,如今整个人都带出木讷小心来。 然而这种木讷小心,却又让人觉得像是贴在她脸上的一张假面,内里不知掩藏着怎样的一张脸。 等到秦红淼走了之后,秦红瑶就叹了口气,道:“大姐姐,您说气不气,分明我从未对她做什么,可偏偏她每次看到我的时候,就好像我是那等十恶不赦的人一样。”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位三姐姐瞧着面上规矩好了,但事实上,她看人的眼光,总像是带着刀子一样。 且还是那种软刀子。 事实上,秦红瑶的感觉丝毫不错,如今的秦红淼,既觉得自己可怜凄惨,又将这一切都归结到了庶女身份上。自然,对秦红瑶就更加没有好感了。 凭什么有人天生就能什么都得到,而有些人便只能低微到尘埃里? 这些秦怀玉也能感觉的到,如今听得秦红瑶说了,知道这丫头是个聪慧的,便点拨她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品性问题,天生难改。” 听得这话,秦红瑶倒是微微一愣。 她只想着姐妹能坏到什么地步,可如今听秦怀玉一说,再想起寻常时候见到秦红淼的情形,竟然没来由出了一身冷汗。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一笑,道:“走吧,去我房里去,你不是说要打络子么。” 闻言,秦红瑶倒是将那些念头给抛到了脑后,重重的点头笑道:“嗯,咱们走吧。” 第335章 该大选了,机会来了 从告别了秦怀玉等人之后,秦红淼便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只是走路的步子却是很慢很慢。 这些时日嬷嬷教导她,如何才能出挑,虽说规矩严苛了一些,可终归还是有用的。至少她现在瞧起来,可不就是像世家贵女了么。 她苦中作乐的想到这里,眼眶便又忍不住红了起来。若说先前姨娘在的时候,她还有几分天真的话,那么现在那些天真便都全部磨的干干净净,唯独剩下了一颗比石头还要冷硬的心。 有少年从回廊走过来,见到她,先是诧异了一下,继而行礼道:“姐姐。” 是秦怀洛。 自从年前被父亲罚了之后,秦怀洛便越发的瘦了。分明也是十四岁的少年了,却从骨子里带出瘦弱来。 然而这样的瘦,非但没有消减他的相貌,反而让他带出冷厉来。 便是同为双生子的秦红淼,在见到这样的他时,也忍不住吓了一跳。 她先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待得反应过来自己这态度不对,便又急忙上前几步,抓住秦怀洛的手,心疼的问道:“洛儿,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可是他们为难你了?这些捧高踩低的,你到底是府上的少爷,他们怎么敢这么对你!” 秦怀洛却是淡淡的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笑了一笑,道:“姐姐,我很好,你不必担心。” 他说到这儿,又看了看秦红淼,道:“倒是你,变化很大。” 闻言,秦红淼苦笑一声,摇头道:“日日被磋磨,变化自然很大,我现在瞧着,是不是很可怜?” “不,我是说很好。” 秦怀洛定定的看着她,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六月快到了,姐姐,你的机会来了。” 之后,他便不等秦红淼再问,转身便走了。 秦红淼站在原地还有些茫然,可等到看到他背影渐渐远去之后,方才骤然惊醒,连双手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是了! 今年六月,选秀! 她虽为庶女,父亲却是正经的三品大员,按理说来,她也是可以进宫选秀的! 可是……弟弟那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觉得自己有资格被指给皇子么? 这个弟弟,从小给她的感觉便十分令人生畏,虽然她跟他同日出生,但是每次看到他,总觉得像是在面对长辈一般。 而如今,他瞧着越发的骇人了。 念及此,秦红淼又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但不管怎么样,如今府上她能够依赖和相信的,也只有这个弟弟了。 如果是选秀的话……那母亲还真的是帮了她大忙呢! 毕竟,只有这样严苛的嬷嬷,才能培养出最合格的大家女! …… 秦红瑶并不知道花园之中的这一幕,她径自跟着秦怀玉去了听风阁之后,便慵懒如猫似的窝在了对方的罗汉床上。 倒是引得秦怀玉笑话她:“这模样像什么样子,你也是个大姑娘了,好歹有个姑娘的作态。” 闻言,秦红瑶却是格外引以为豪,笑眯眯的吐了吐舌头道:“若是旁人,我必然不会如此的,可是这里是姐姐的地方,我与你是姐妹,又亲如一体,自然怎么随性怎么来了。” 虽说母亲也有着人教导她规矩,秦红瑶也学习的极好。但是在秦怀玉这里,她却是不自觉的便会放下心防,以自己最舒适的姿态来面对她。 见秦红瑶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笑着叹了口气,道:“你呀。” 这丫头怎么满肚子歪理,说不过她说不过她。 见秦怀玉难得的无话可说,秦红瑶得意的一笑,想起方才的赐婚,又一脸八卦道:“如今大姐姐跟王爷被赐婚,你心里欢喜不欢喜呀?” 别看她年纪小,其实早先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两个人的苗头有些不对了。偏偏大姐姐还不承认,如今圣旨都下来了吧? 这下他们可没办法反驳了! 秦怀玉一抬眼,就看到对面的秦红瑶跟小狐狸一样的冲着自己贼兮兮的笑,她无奈的捏了捏眉心,伸出手来便点了点她的额头,道:“没羞没臊的丫头,没出阁呢,怎么什么话都敢说?若是让二婶知道了,仔细你的皮!” 听得这话,秦红瑶却是一点都不怕,她现在已经摸透了大姐姐的性格,根本就是纸扎的老虎嘛。而且刀子嘴豆腐心,一点都舍不得让她受委屈呢。 因此秦红瑶越发跟牛皮糖似的黏在她身上,笑嘻嘻的问道:“大姐姐,你就说说,开心不开心,嗯?” 秦怀玉推不开她,又被她这么缠着问,那会儿已然被遗忘的情绪,这会儿便又尽数的涌上了心头。 若说不开心……那是假话。 自顾明渊提亲开始到现在,一桩桩一件件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不管是表白还是他为自己挡刀,她也都一幕幕都刻的十分牢固。 而今日,虽说是皇上指婚,外人只觉得这是皇上给父亲面子,可秦怀玉心里清楚。当年将她指婚给顾明珏的时候,虽然也有父亲的面子,却远远没有今日这样的排场。 说到底,皇帝再顾念臣子的面子,最重要的还是自己儿子。儿子的态度,决定了这个女人在婚事上能够拥有的东西。 秦怀玉垂下眸子,胸腔内的强烈震动让她忽视不得。心,跳的很快。 但除了感动之外,她还有酸涩。 这样的一个人,她要如何回报? 秦红瑶原本是想逗秦怀玉的,谁知却见大姐姐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了下来,顿时有些慌了神儿,松开她,带着几分不知所措道:“大姐姐,你别不高兴呀,瑶儿知道错了。” 她的话,将秦怀玉从思绪里拽了出来,待得见秦红瑶不知所措的模样之后,不由得笑道:“没有,大姐姐没有不高兴。” 只是想起一些前尘往事,一时有些情难自禁罢了。 秦怀玉说完这话,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又想起一件事来,因笑着问道:“说起来,明日就是宁安的生日了,你到底给他准备了什么?” 这些时日,秦红瑶都窝在自己这里准备礼物,但是偏偏打的络子和绣的东西又都没头没尾的,让秦怀玉也好奇了起来。 第336章 就不告诉你 这丫头神神秘秘的,到底准备送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也不怪秦怀玉好奇,毕竟宁安这孩子是个实诚的,他跟秦红瑶接触下来,知道她有一个弟弟是个身体瘦弱的,便隔三差五的给她送一些养生的丸药。 秦怀川早年被虐待,落下了病根,现在虽然刘月娘精心调养,到底带出几分不足来。而宁安给的丸药,正适合他吃,所以对于这一份情,秦红瑶十分领情,并且决心要在他生日的时候,好好儿报答他一下。 这个报答,便是送一份了不得的生日礼物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秦怀玉才这般好奇的。 但是她越好奇,秦红瑶就越不告诉她,逼得急了,就摇头道:“大姐姐不能套我话,哪儿有人追问这个的!” 这会儿秦怀玉询问,秦红瑶也是这个态度:“就不告诉你。” 不过她说完这话之后,又忍不住笑眯眯的加了一句:“但是我可以告诉大姐姐,是一份超级大超级重的礼物呢。” 说到这儿,秦红瑶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哎,可是,自己觉得贵重是因为心意,也或许宁安会觉得不是什么贵重值钱的呢。 小姑娘的烦恼事儿,秦怀玉问不出来,索性便由着她去了。 但是她没有想到,第二日见到这份礼物庐山真面目的时候,才发现这丫头没有欺骗自己,这居然还真的是一个“贵重”的! 当真是又“贵”又“重”! 单看那雕刻着翠柏青松图案的紫檀木盒子便有将近三尺,丫鬟捧在手里的时候,更显其分量。 相较之下,倒是锦诗手里的盒子没有那么的引人注目了。 虽说同为黑漆雕花檀香的木盒子,可胜在轻轻巧巧的,看着也没什么分量。 秦怀玉见状,越发的起了好奇心,冲着抱盒子的丫鬟碧桂笑着问道:“你主子这是在里面装了什么好东西?” 那盒子的分量算不得轻,碧桂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这会儿脑门上已经沁出细汗来。 听得秦怀玉询问,碧桂张口想说话,却见秦红瑶先红了脸,嗔道:“不许说。” 接着她又带出几分羞怯来,不好意思道:“大姐姐就再忍一会儿嘛,等到了地方,您自然就知道了。” 她本就是个大嘴巴,偏偏这会儿竟然忍到了现在都不肯说出一个字来,还不许丫鬟说,越发让秦怀玉觉得好奇了起来。 …… 今日因着是宁安生辰,所以秦怀玉她们去的很早,饶是如此,等到了城外草庐的时候,也已经过了时了。 马车停在院门口的时候,正听到里面的一老一少又在日常的闹腾。 “嘿,嘿,老头子,我这还没做好呢,你能不能别在厨房给我捣乱!喂,调料没放全呢,别吃啊!” 宁安这位寿星正在苦哈哈的在厨房准备早膳,偏偏张成林不做就算了,还待在旁边捣乱,趁着他忙碌的时候,径自便夹了一块鸡肉塞在了嘴里。 听得宁安这话,张成林得意的一笑,道:“你这小崽子知道什么,这会儿才好吃呢。” 他说到这儿,将嘴里的肉嚼完了,睨了他一眼又道:“是不是盐放多了,想齁死我这个老头子么?” 闻言,宁安顿时气呼呼道:“对,就是齁死你!我说,您老人家不帮忙就去房中等着,待会我做好端出去不成么?” 说什么君子远庖厨,使唤他就算了,这老头子还坏得很,光在这儿给自己添乱。 见宁安嫌弃他,张成林哼了一声,说了一句:“不行。” 又手快的抓了一块酱牛肉塞进嘴巴里。 宁安气得眼都瞪直了:“师父!” 张成林一脸笑容:“为师在呢。” 厨房中爷俩吵闹的声音清晰的传出来,秦怀玉对这情形已经见怪不怪,反倒是秦红瑶是头一次来,因此十分好奇,站在门口一时不知该进还是不进去。 反倒是秦怀玉看了她一眼,笑道:“走吧,咱们进去。” 眼见得大姐姐抬脚走进去,秦红瑶这才吩咐丫鬟捧上礼物,随着一同跟了进去。 “师父,早啊。” 见秦怀玉当先进来,张成林顿时收了先前那欠揍的模样,笑眯眯的招手道:“怀玉丫头来啦,哟,这是谁啊?” 秦怀玉身后跟着的正是秦红瑶,她虽然没见过张成林,但是却也听说过他的大名的。再加上平日里宁安给自己送东西,都会加上一句这是师父做的,因此她对张成林带着一种天然的畏惧感。 此时听得张成林问自己,秦红瑶连忙局促的行礼道:“晚辈秦红瑶,给张神医见礼。” 张成林还没说话,就见宁安擦手走了出来,一面斜眼鄙夷道:“什么神医,这就是一个不要脸的臭老头子,秦小姐可别被她骗了!” 这话,秦红瑶倒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反而是张成林回身就踹了他一脚,笑骂道:“混账玩意儿,饭做好了么,谁准你出来的。” 宁安闪身躲开,哼了一声,道:“做好了,这就给您老端进去!”说到这儿,嘴里又嘀嘀咕咕了一句,就该给你饭里扔一把巴豆! 不过到底是进厨房去了。 反倒是秦怀玉失笑道:“师父,今儿可是宁安生辰呢,您就这么对他么?” 闻言,张成林嗤笑一声,道:“毛孩子一个,生辰又如何,无妨无妨,走,咱们先进去。” 见状,秦怀玉笑着摇了摇头,吩咐锦诗她们去厨房帮忙,自己则是带着秦红瑶跟着张成林走了进去。 因着她二人已经吃过早膳了,所以便在旁边坐着,秦怀玉乖觉,见张成林这里草药归类还没完,便过去帮忙。 秦红瑶平日里便爱缠着秦怀玉,所以也认得一些草药,她闲着无聊,就给秦怀玉帮忙。 那边的张成林跟宁安则是坐着吃饭。 平日里的时候,这师徒二人总要吵吵闹闹的,然而今日因着有秦红瑶在场,宁安竟难得的安静了不少,连张成林说他,也都不还嘴,倒是让张成林颇为吃惊,偶尔看一眼秦红瑶,倒是若有所思。 第337章 岁岁平安 等到吃完饭之后,锦诗跟碧桂二人前来收拾桌椅,宁安要去一块,就被秦怀玉笑着叫了回来,道:“好了,你今日可是小寿星呢,过来坐着吧。” 她一面说着,一面将宁安给拽了过来。 张成林看了一眼少年人的局促,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一笑,也走过去验收秦怀玉分类好的草药。 那厢的秦怀玉则是将她预备的贺礼递了过来,笑眯眯道:“一点礼物不成敬意,祝咱们的宁安又长了一岁,岁岁平安呐。” 宁安瞧着这雕花盒子就挺贵重的,料想里头的东西肯定也是个值钱货,第一反应便是看向张成林。 见他这神情,秦怀玉顿时笑着打趣道:“怎么,难不成师父不点头,你还不收了不成?” 宁安顿时笑着摆手道:“不不不,自然是不敢的。” 不过话虽这么说,他却还是看着张成林。 别看他平日里成天和张成林斗嘴,遇到事了还是很听他话的。 张成林点头让他收了,他才放心接过盒子,又道谢:“多谢秦姐姐了。” 将盒子打开来,只见盒子里铺了绒面软垫,拿红绳栓了一条根须粗壮的人参,瞧着像是长了百年有余的样子,十分难得。 宁安直呼东西太贵重了。 秦怀玉笑道:“我只是抛砖引玉,这银子能买得到的东西都不算什么,比不上人家亲手准备的,真心实意那才是难得呢。” 自从秦红瑶开始准备礼物之后,秦怀玉就已经在好奇,到了这会儿才看了外面一个盒子,她早就心痒难耐了。 听得秦怀玉的打趣,秦红瑶越发有些不好意思,因笑道:“大姐姐,你别笑话我了。” 她话虽然这么说,还是将自己准备的礼物递了过去,认认真真道:“诺,的确是我自己做的,唔,你不要嫌弃呀。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这盒子的确十分重,秦红瑶只捧了这一会儿,胳膊就有些发抖,宁安见状连忙接过来,却不小心的碰到了秦红瑶的手指,瞬间便红了一张脸。 倒是秦红瑶没有在意,只笑眯眯道:“你打开看看呀。” 话虽然这么说,秦红瑶的心里却是有些不安的。也不知自己准备的东西,宁安会不会瞧不上啊? 这会儿宁安已经将盒子打开,众人顿时看到了里面放置的礼物真面目。 那是一副手绣的祝寿图,叠的板板正正的。 秦红瑶当先伸出手来,笑道:“我打开给你看看。”她一面说,一面亲手提着抖开展现在宁安面前,绣工当真是精致至极,看着没有个一两天功夫绣不出的样子。 图上是个脑门凸起的寿星公,一手捧着寿桃,一手拄着拐,周身仙气缭绕,正笑眯眯的瞧着眼前一少年郎,那少年郎身边还有两只正展翅欲飞的仙鹤,形态各异,再看那少年郎的脸,虽说绣的歪歪扭扭,可也隐约能看出来属于少年的轮廓,可不是宁安是谁? 绣图四周也都精心打了流苏坠子封边,四角还吊着四个小香囊,香囊上头绣着福寿如意的图案,用的还是金丝银线。 又在图案上各处巧妙点缀了猫眼石祖母绿宝石红玛瑙等各色宝石玉石,一个个都有拇指大小,恰好和图案上许多细节契合上,一看就知道是用了心的。 秦怀玉瞧着这绣图颇感意外,秦红瑶还真是下血本,如此的“贵重”,只是不知为何这一大堆华丽贵重的东西堆砌在一起,看着怎么就…… 一股子土财主的味道呢? 宁安也没想到秦红瑶会亲手为自己准备礼物,还这样用心,一时间竟然看呆了,也不知道是盯着那祝寿图,还是盯着绣图的人。 反倒是秦红瑶,见宁安久久不出声,越发觉得手心出了汗,有些忐忑的等着宁安的反应。 这是她亲手准备的,还花了不少心思,原本想着宁安肯定会喜欢。可这会儿看着……怎么像是不是特别喜欢? 宁安呆了半晌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这大红大绿的配色,还有这五光十色的宝石,价值不菲,他是接呢还是不接呢? 秦红瑶看他半天没动作,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怎么了,是不是我做的太丑了,你不喜欢啊?” 还好宁安很快回过神来,清秀的面庞上也染上一抹几不可察的绯红,上前接了绣图道:“多谢秦小姐,这礼物我很喜欢。” 别看他平日里和张成林斗嘴伶牙俐齿的,这会儿却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笨嘴拙舌,只知道道谢。 然而接过那一副绣图的时候,却又憋不住笑意,嘴巴一咧露出两个小虎牙,腮边两个小酒窝,配上他那张清秀的面孔,这么傻兮兮的笑容看着倒也感染力十足,十分憨厚可爱。 秦红瑶顿时满足了,就说嘛,宁安肯定会喜欢的。 她瞧着宁安小心翼翼把绣图拿回去收好,瞅着秦怀玉露出一个娇俏又有点小得意的神情,心里美滋滋的想法全都洋溢于脸上。 众人正在屋子里说着话,忽听得门外传来马声嘶鸣,有脚步声渐行渐近的传来。 秦怀玉耳朵尖,瞬间便听出了那脚步声属于谁。 她回头看去,正瞧见走过来的顾明渊。 他今日轻装简从,也没穿上制服饰,只穿了一身天青色长襟直裰,头上也只是简单佩了个玉冠束发,看起来也只是个普通世家公子哥儿的模样。 尽管打扮的普通,却依旧难掩他一身风姿。 秦怀玉远远的瞧着他从马车上下来,身形颀长步履翩翩走过来的模样,心头没来由的一跳。 说来也奇怪,以前她只觉得这人生的惊艳,却从未如今日这般,竟觉得那人仿佛谪仙降世,一瞬间眼中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再无世间万物。 顾明渊注意到秦怀玉的眼神,冲着她投去温和的一笑,眼底的温柔几乎都要溢出来。 秦怀玉这才回过神,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继而行礼道:“王爷。” 秦红瑶也反应过来眼前人的身份,连忙慌慌张张的行礼。 第338章 谢谢王爷 就连宁安也抱拳道:“王爷,您来啦。” 当着众人的面,顾明渊没有拆穿她称呼的问题,只是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继而让众人起了身,自己则是拱手道:“先生。” 说来也是一桩丢人事儿,最开始的时候,顾明渊没想过将自己跟张成林的关系告诉秦怀玉,是为了怕她觉得承情。可是后来若是再解释,倒是显得刻意了。因此直到现在,秦怀玉都不知道顾明渊跟张成林之间是师徒的关系。 这一段并非刻意的关系,如今便衍生出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称呼“先生”。 张成林嗤笑了一声,懒懒道:“你倒是来的早,这么快下朝了?” 论起来,宁安跟他也算是师兄弟,再加上其中还掺杂了一些事情,所以顾明渊跟宁安的关系也不错。今日宁安生辰,他必然是会来的。 “嗯,今日不忙,所以来的早。” 他说着,又随手递过去一个白玉匣,笑道:“又长了一岁了,给你的生辰礼。” 对于顾明渊,宁安就显得随意多了,笑眯眯的接了过去,道:“谢谢王爷。” 他随手将盒子打开,只见里面红绸铺满,上面放置了一块墨色的玉佩。 通体乌黑,上面刻着繁复的纹路,瞧着倒是格外的精致。 宁安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这玉佩十分的霸气,打心眼里的喜欢,谁知张成林却是沉声道:“宁安,还给他。” 宁安从未听过师父这样严厉的语气,当下便要递回去,只是脸上却是忍不住显出几分担忧来。 反倒是顾明渊将那盒子扣上,就着宁安的手塞到了他的怀里,一面淡淡的笑道:“老头儿,你没得吓唬小孩子做什么,拿着玩去吧。” 后面那话,却是跟宁安说的。 见状,张成林瞪了他一眼,道:“你这个……这个……” 顾明渊却始终噙着淡淡的笑容,只道:“行了,别理他,古怪老头子脾气大,收起来吧。今儿你生辰你最大,换一身衣服本王带你们去临江楼吃饭看景儿。” 宁安却是不敢收的,回头看师父,眼中也带出了几分疑惑和不安。 见顾明渊这态度,又看了一眼宁安,张成林到底是叹了口气,道:“行了行了,你收起来吧。” 不过到底是瞪了一眼顾明渊,哼了一声。 见状,顾明渊嗤笑了一下,道:“老头儿,临江楼今儿个被我包场了,您老也赏脸一块去吃一点?” 回应顾明渊的,便是张成林鼻孔里出的气儿。 张成林跟宁安都进屋换衣服去了,倒是秦怀玉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顾明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方才那玉佩她看的时候,总觉得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上面繁复的花纹,倒像是什么纹路。 可是……她在什么时候见过呢? 不等她将这些想清楚,就见师徒两人换好衣服了。 一行人在房中略坐了一会儿,便一同去了临江楼。 临江楼名为临江,实则却是临着护城河而建,远处依山,近处傍水。 这会儿正是开春的时节,微风怡人,虽然依旧还有凉意,倒也不像冬日里那样寒风刺骨。 江面上游廊画舫一艘接着一艘,偶有和着琵琶的歌声传来,当真是景色秀丽。 到了临江楼的时候,已经临近正午。自张成林起挨个点了菜,吩咐小二下去传菜,众人则是坐着谈天。 秦怀玉姐妹俩靠在一起,旁边坐着张成林,秦怀玉对面是顾明渊,秦红瑶对面是宁安,一抬头就都能看到彼此。 桌上摆放了瓜果点心,其他人倒还随意,秦红瑶却是有些胆子小,乖巧的坐在那里当鹌鹑。实在是今日既有长辈又有高位之人,她瞧着平日里是个横的,在外面却是最知道分寸的。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好笑,给她拿了一个果子,就见秦红瑶开启了小仓鼠模式了。 不过片刻功夫,桌上饭菜便摆放齐全,众人都不是很饿,因此先各自端了茶水酒水干了一杯,各人说上两句吉祥话,恭祝宁安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什么的。 之后由张成林动了筷子,各自方才都开动了。 顾明渊见多识广,席间会提起一些见闻趣事,宁安这些年也随着张成林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东西,偶尔会接着顾明渊的话茬谈谈自己的看法。 秦怀玉前世也是随着去战场的人,因此他们说的时候,时不时的便会跟着说自己的想法,一时饭桌上倒是热闹。 秦红瑶托着腮听他们说话,她甚少出门,这些都不懂,只是在听到精彩处的时候,忍不住惊叹出声,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嵌入了宝石一般。 原本宁安说话的时候还十分的带劲儿,可骤然听到秦红瑶的惊呼声,再对上她的表情,顿时便像是卡壳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席间每个人都喝了一点酒,此时都有些微醺的醉意。 顾明渊坐着的位置刚好正对着窗口,秦怀玉正低头饮酒,有风吹拂了她的发丝,映衬着背后镂空雕画窗棱,眼前正在饮酒的少女就像一幅水墨画,让人看一眼就沉沦其中。 他不禁想起上次在棋社的时候,红泥小火炉,细火慢烹,一壶清茶,一盘棋局,岁月静好的模样也不过如此。 顾明渊一时兴起,便提议道:“今日天气这样好,外头又是景色宜人,不如我们去租了画舫游湖如何?” 秦怀玉当然没什么意见,当即便答应下来。 世家小姐平日里能出门的机会不多,可以去江面上乘着画舫游湖也不是为一桩美事,秦红瑶也很想去,便乖巧的说她听大姐姐的。 至于宁安,他一向是没什么意见的。何况自从方才不经意间看了一眼秦红瑶,他这会儿只觉得自己胸口跟揣了一只兔子似的,哪儿还有自己的主见? 所有人都通过了这个提议之后,再看一旁的张成林,却见他竟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第339章 四人游湖 难为他这种境地下还能睡着,顾明渊瞬间便无奈的叹了口气,宁安则是小声的喊了几句:“师父,师父?” 回应他的,便是张成林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噜声。 顾明渊无奈一笑:“看这样是没法带他去了。” 当下就命人将张成林安顿好,四人结伴下楼去了江边。 等四人一走,张成林骤然睁开眼睛,两眼放光,哪里像是喝的不省人事的样子。 “两个没脑子的臭小子,也不想想,老头子要是去了,你们哪儿还能放开了玩?” 他自言自语了一声,隔着窗户看了一眼并肩而行的几人,看背影端的是般配至极。 这幅画面实在是赏心悦目,张成林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又不由得有些惆怅:“不如下个月早些出去?” 算起来,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那个老巫婆了,也不知道那不知羞的老婆子是不是又在外面勾三搭四! 哼,明明都是快四十的女人了,偏偏驻颜有术,生的跟十几岁的小姑娘似的,每次出门都引得一群狂蜂浪蝶。 真是不省心! 可想到这里,张成林就越发惆怅了。早年的时候,她还缠着要追自己,怎么这几年,反而越发清心寡欲,见到他就没好脸色了呢? 早知如此,当年他就不端着了吧。现在可好,煮熟的鸭子他都快忍不住下筷子了,结果鸭子自己飞了! 窗外春色怡人,房中某人凄风苦雨。 当真是……报应不爽。 …… 四人并不知他们走后的事情,径自去了护城河外,租了一艘大一些的画舫。 本来是打算两人一艘的,秦怀玉觉得不妥,分开如何安排人?两个姑娘一起倒是没问题,可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若是一男一女放一起,她和顾明渊已经有了婚约倒没什么,可秦红瑶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被人看了去,闺誉还要不要了? 是以四个人便都在一起,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画舫很大,四个人加一个艄公也绰绰有余,丝毫不觉得拥挤。 沿江的景致大家都是看惯了的,只是在岸上看是一回事,这会儿在江面上看又是一回事,别具一番风味。 画舫顺着水流缓缓移动,众人欣赏着江面上的景色,偶尔吟诗两句,兴意盎然。 周围有其他的画舫缓缓路过,隐约间还能听见画舫里传来歌声,不知道是哪家的歌姬被带了出来给恩客游玩作伴。 宁安本来还在好好的欣赏景色,同秦红瑶说这话,这会儿却在一个画舫路过旁边的时候忽然噤了声,侧耳去听那边画舫上的动静。 四下里总有隐隐的歌声,秦红瑶看他这样,也不由得起了几分兴致,因问道:“是谁在唱曲儿,怎么忽远忽近的?” 谁知她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见宁安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 秦红瑶要出口的话就生生憋住。 “听,是不是有哭声?”宁安小声问道。 秦红瑶侧耳一听,好像真的有女子的哭声传来,若有若无的,还凄凄惨惨。 她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大白天的,可不会闹鬼吧?” “闹鬼倒是不至于,只怕是比鬼更可怕的东西……”宁安神色凝重,也没注意到自己说了什么话,唬的秦红鸢脸色煞白,几乎就要找个地方钻进去躲起来。 什么东西比鬼更可怕的? 正说这话,那起先还隐隐压抑的哭声忽然就高亢了,伴随着一声女子的惨叫,隔壁画舫的帘子被掀开,一个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的姑娘冲了出来,哭着就要跳进水里去。 紧接着里头又出来一个男人,满脸麻子,大腹便便,生的脑满肠肥的样子,一把抓住了那姑娘,又给她拖回了船舱里。 几声污秽不堪的话语传来:“小贱娘们,你今儿是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爷儿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后头说的更是不堪入耳,秦红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听着脸红到了脖子根,抬起手来堵住了耳朵。 那画舫剧烈的晃动了几下,那姑娘在里头尖叫起来:“放开我,我不活了!” 风吹起画舫的帘子,这边宁安的角度刚好能看到那姑娘被麻子脸男人羞辱的惨状,看的他怒意上涌,双拳紧握。 欺负弱女子,这算是什么男人! 宁安坐不住了,站起身来轻轻巧巧的一个纵跃,人就已经飞了出去,脚尖在水面上轻轻一点,稍一借力,便落在了隔壁画舫上。 他冲进船舱,那麻子脸正试图撕掉姑娘的衣裳,宁安看着他举动实在恶心,也没客气,飞起一脚踹中了麻子脸下巴,那麻子脸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人就已经朝后翻过去仰倒,直接摔出了船舱之外。 这一下动静惊动了秦怀玉和顾明渊,秦怀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宁安独自一人去了对面画舫上,不禁有些紧张:“这小子什么时候过去的,做事这般冲动,别再吃了亏。” 顾明渊倒还淡定的很,笑着摆手:“无妨,这点小事,还不至于让他吃了亏。” 说罢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丝毫没有打算去帮忙的意思。 秦怀玉这会儿也看到了宁安的身手,惊艳了一把,顿时笑眯眯道:“这倒是,再来两个人,他也吃不了亏。” 这脸上毫不掩饰的夸赞,顿时让顾明渊有些吃味儿。 唔……宁安这臭小子也十五了吧,比怀玉可小不了多少。 秦红瑶本来还有点紧张,怕宁安吃亏,这会儿听顾明渊跟秦怀玉这般说,又看宁安确实身手极棒的样子,也就放下心来,和他们一起看好戏。 看宁安伸手利索的样子,秦红瑶拍手叫好,掀开帘子大声喊道:“打得好,宁安,打死那个臭男人!” 方才她在画舫里听得真真切切,那男的也太无耻了! 秦怀玉见她这模样,顿时失笑的拽了她一把,道:“回里面呆着去。” 这丫头,怎么瞧见热闹就开始犯糊涂了?外面岸上还有那么多的人呢,隔着窗户看就行了,居然敢掀开帘子直接喊! 第340章 救美 宁安趁机把那姑娘护在身后,又看她身上衣服都撕烂了,干脆又脱了自己的外袍给她罩在身上,好歹遮羞。 麻子脸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挨了一脚,吃痛恼火,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见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也没个帮手,当即胆子又变大了,怒道:“哪来的臭小子,在老子这里多管闲事,找死吗?” 宁安面色清冷,负手而立,声音不急不徐道:“谁找死还不一定呢。” “识相的趁早滚蛋,别打扰老子好事!”麻子脸干吼两声,爬起来又去抓那姑娘。 宁安冷笑一声,再度飞起一脚将麻子脸踹飞,这次麻子脸险些掉进水里去。 “你一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姑娘家也不知道羞耻,今日你若是乖乖放了这姑娘那大家便相安无事,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麻子脸接连被他踹,早就心头火起了:“你是哪根葱,也敢来管老子?这小娘们是老子买来的家奴,老子想怎样就怎样,你少管闲事,滚!” 那姑娘大哭着摇头,抓着宁安的衣摆喊道:“不是的,不是这样子的,少侠救命,我根本就不是他买来的啊……” 宁安本来就对这件事有所怀疑,这会听姑娘这般说,更加确定了这个麻子脸就是个恶霸,于是也就没客气,上前揪着麻子脸左右开弓,啪啪在他脸上接连甩了好几个耳光,直打得那麻子脸直求饶。 “来,再让小爷滚一个试试。” 麻子脸被打怕了,哪里还敢招惹他,连连摆手称不敢了。 宁安不打算把事情闹大,可也没打算就这么便宜了他,当下冷哼一声道:“你今日做了这混账事,若是就这么放了你,你是不会长记性的,得给你点教训才成。” 麻子脸吓得面如土色,不知道宁安要给他什么教训,宁安也不跟他废话,又飞起一脚竟是直接将人给丢进了江里去。 这会的天气还算是冷的,那麻子脸进了水立刻冷的脸都绿了,好一通扑腾,大喊救命。 那姑娘被吓得脸色泛白,反倒是宁安一脸淡定道:“没事,死不了人。” 他刚刚将人丢下水的时候,见他在水里扑腾的姿势,就知道他是会水的。 这里求买卖的艄公都是普通人家,对他这样的恶霸深恶痛绝,有人出手惩治,高兴还来不及,自然是不会有人出手救助的。 麻子脸扑腾了一会,见果真没有人出手帮忙,水里又冷的要命,再也不敢耽误,果然自己扑腾着往岸边游去了。 这般艄公已经把两艘画舫靠到了一起,姐妹俩已经帮着宁安把那姑娘弄到了自己这边的画舫上,姑娘吓得不轻,喝了一杯热水才终于缓过劲来。 “小女子多谢各位相救,若不是这位少侠仗义出手,小女子今日必定清白不保了。”姑娘哭哭啼啼的说了好些感激的话,有特意对着宁安一遍又一遍的道谢。 弄得宁安十分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血性男儿份内应当……那个,姑娘你家在哪里?不如我们送你回去?” 宁安这是怕那个恶霸不服气,趁着他们走了又来找姑娘的麻烦,不如帮人帮到底。 哪知道姑娘哭得更凶了。 “少侠有所不知,小女子的双亲都染了重病,不治身亡,小女子本来打算换一个卖身钱,给双亲好生安葬,那晓得遇上了这么一个……一个……” 想起之前受的羞辱,姑娘红着脸说不下去了。 众人听了都是唏嘘不已,这姑娘也是个可怜人,双亲都已经不在了,岂不就是孤女一个? 宁安又问道:“那你家中可还有些什么亲戚可以投奔的没?” 姑娘摇头:“若是有,小女子今日也不用落得如此下场了……” 大家听她说的有道理,不料姑娘却忽然冲着宁安跪下道:“少侠,今日小女子得少侠救助,无以为报,小女子愿意以身相许,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少侠今日的恩情,还请少侠收留了我吧!” 这一下忽如其来,唬的宁安满面通红,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紧张的环顾了众人一眼,后退两步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姑娘你……” 那姑娘大概是铁了心要报答他,又想想自己以后孤苦无依的,坚持道:“少侠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了!” 这下宁安更加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窘迫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只是连连道:“你别这样,我,我……” 寻常时候倒是牙尖嘴利,这会儿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而那姑娘却已经明白了,她方才那一瞬间的确起了心思,可此刻看到宁安这反应,也顿时了然,红着眼眶磕了个头,道:“少侠……对不住,是小女子唐突了,多谢少侠相救之恩。山高水长,咱们就此别过。” “哎,等等。” 宁安这些年跟着张成林走南闯北,自然看出来这姑娘并非是那种坏心眼的,当下又有些怜悯,因小声道:“师兄,你银子借我一点吧。” 方才这姑娘说她是为了安葬双亲,现下被恶霸欺负了,那恶霸也必然是没有给她钱的。 既然是帮人,那就帮到底吧。 见状,顾明渊挑了挑眉,顿时明白了他的想法,当下便取了五十两纹银递了过去。 宁安伸手接过去,诚挚道:“姑娘孝心十分感人,这里有五十两银子,姑娘且拿去将高堂安葬了吧,剩下的银子用来做点小买卖,也能安身立命了。” 见宁安竟然还要给她钱,这姑娘瞬间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道:“不,不,使不得……” 五十两银子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可对平民百姓来说却不是个小数目。 秦怀玉自然看出了宁安的善心,因小综合打圆场道:“姑娘且安心收下吧,日后若是你念着我们的好,积德行善便是了。” 众人又帮着劝了一番,姑娘才千恩万谢的收下银子,画舫靠岸,姑娘再三道谢之后,带着银子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第341章 我才不会看上她呢 见那姑娘频频回头往自己这边看,宁安还冲着姑娘摆了摆手。 秦红瑶见状,特意等姑娘走远了之后才打趣宁安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行个仗义就能白捡一个媳妇,这么好的事,你都舍得拒绝了?” 方才看热闹的时候,就属她看的最开心,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虽然是在嘲笑宁安,但是她总觉得自己心里仿佛起了一股子的酸味儿来。 不过这股子酸味,下一刻便散去了。 宁安哼哼唧唧了半天,嘟囔道:“我才不会看上她呢。” 他说到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的看向秦红瑶,又带出几分局促道:“我……我将来的媳妇,一定是要我心悦之人才行……” 后面的话宁安越说声音越小,也不知道秦红瑶听见没有。 秦红瑶自然是没听到的,她得了宁安这答案,不知道怎么的居然有几分诡异的欢喜。可下一刻,便被岸边卖糖葫芦的小贩吸引了目光去。 “快看,糖葫芦!” 反倒是宁安的目光,在追着她走过去的裙摆,脸上还带着未曾退去的红。 这模样,倒是被秦怀玉给尽收眼底。她抿唇一笑,到底是没说什么。只是跟顾明渊对视一眼,两个人格外有默契的相视一笑。 游湖之行被扫兴,不过岸上倒是热闹的出人意料。问了之后,才知道这边今日正好赶上了集会,小摊贩们都汇聚在路两旁不时地吆喝着,这会儿倒是热闹非凡。 秦红瑶顿时来了新的兴致,而宁安则是跟在她身后默默地付账。 秦怀玉虽说没有那样的小孩儿心境了,但是看着他们这模样,便慢慢的在后面走着。顾明渊与她并肩而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这些时日可还好?” 听得顾明渊询问,秦怀玉弯唇一笑,道:“还是以前那样子,王爷可还好?” 她说完这话,又觉得不是很合适,便又笑着解释道:“近来父亲早出晚归的,我偶然听了一些,据说与朝堂有些关联,故而有此一问,王爷别误会。” 与朝堂有关的消息,便是她刻意打听的,顾明渊也是不介意的。不过听得她这么解释,他倒是有些失望。 因此顾明渊微微一笑,道:“本王近来也还不错,反倒是你——这称呼我若是不提,你便打算就这么叫下去?” 听得顾明渊这么一说,秦怀玉倒是瞬间反应过来,脸色没来由的一红,轻咳了一声,道:“唔,长清。” 分明只是一个十分正常的称呼,寻常时候秦怀玉叫出来的时候,倒也觉得没什么。然而此时被他刻意提醒之后,秦怀玉却是莫名觉得多了几分羞耻。 就仿佛……增添了旖旎一样。 这会儿正是下午,暖阳洒落下来,照在女子的身上,多了一抹金光。而她此刻脸上的云霞,倒是比天边更甚了几分。 顾明渊一时看的有些痴了,他以手攥成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淡淡道:“这次就算了,若有下次,便是你刻意与本王拉远关系了。” 这话里倒像是带着小孩儿赌气的成分一般,秦怀玉瞬间失笑道:“你明知并非如此。” “本王可不知。” 得,这下越发像是赌气了。 偏秦怀玉又觉得这样的顾明渊,更染多了几分俗世的气息,因点头应承道:“好,那我记下了。” 二人在后面慢悠悠的走着,前面的秦红瑶则是收获颇丰。 宁安在她身边替她拿着那些小吃,秦红瑶则是拿了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邀功一样的折回来:“大姐姐,给你吃呀。” 她压根没有想过顾明渊的份儿,直接便递给了秦怀玉。 待得秦怀玉接了之后,秦红瑶便又心满意足的往前面逛了,反倒是身边的顾明渊带出几分遗憾来:“本王看起来,就这么不讨人喜欢?” 秦怀玉先前还有些疑惑,待得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瞬间便失笑。不过一串糖葫芦罢了,也值得这样? 可她手中的糖葫芦已经被咬了一口,自然是给不得人的,因此秦怀玉斟酌着道:“不如我去给长清买一串?” 听得这话,顾明渊却又摆了手,笑道:“不了,本王不喜甜。” 然而那声音里,怎么听着都带着几分相反的意思来。 且不止如此,就连顾明渊的眼神,都明晃晃直勾勾的盯着秦怀玉手中的糖葫芦。 秦怀玉显然感受到了这个目光,纠结了一下,到底还是从竹签上摘下来一个没咬过的糖葫芦,递过去问道:“那……长清可要尝一口?” 眼前姑娘十指纤纤,那一颗裹了糖稀的糖葫芦红艳艳,越发显得她的手指葱白如玉。 顾明渊也不知是不是被蛊惑了,鬼使神差的低下了头,直接便含住了那一颗糖葫芦。 还不小心的咬住了她的手指。 那一瞬间,秦怀玉只觉得心中仿佛过了电一般,偏面前的男人若无其事的抬起头来,将那一颗糖葫芦嚼碎咽下,眉眼含笑道:“味道的确不错。” 眼前人说话十分正经,秦怀玉却总疑心自己瞧出了几分不正经来。 她不由自主的红了耳根,想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咬住了那一串糖葫芦。 然而却又想到方才那人的动作,越发觉得脸上发烫。 气氛一时有些旖旎,却有人不大长眼色的前来打破。 “王爷,你们可有什么要买的么?” 宁安手中已经拎了大包小包,而秦红瑶也终于过了买东西的瘾,这会儿正捧着一包炒栗子在吃。 见秦怀玉手中的糖葫芦还没有吃完,秦红瑶剥了一颗栗子,递到秦怀玉的嘴边,笑眯眯道:“大姐姐,你尝尝这个栗子,味道可好了呢。” 秦红瑶倒是没想多,她以前遇到好吃的也会递给大姐姐。然而今时不同往日,秦怀玉自己心里装了鬼,只看着这动作,便先生出几分羞郝了,虽然依旧张嘴吃了,却只是胡乱点头道:“唔,还不错。” 可那表情却到底有些不自然。 好在秦红瑶的注意力没有在她的脸上,这才没被人看到。 第342章 陈年真相 这会儿天色已经偏暗,眼见得夕阳西下,宁安他们还要出城回草庐,这会儿就得出发了。 因此众人也不再耽误,一起回了临江楼。 张成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靠在椅子上喝茶,楼下有唱曲儿的声音传来,他一只手敲打着桌面,表情格外的闲适。 见到他们回来,张成林眉毛一挑,嗤笑道:“你们这几个没良心的,出去怎么也不带老头子?” 听得他这话,宁安先鄙夷道:“您也知道自己是老头子,寻常时候也不见你喝了酒就睡觉,今儿怎睡得这么快?叫都叫不醒!” 一旁的顾明渊但笑不语,只道:“时候不早了,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张成林将茶杯里的最后一口茶喝光,这才慢悠悠的站起身来,笑道:“不必了,正好今儿个吃多了,我跟宁安这小子走一走,消消食儿。” 见他这么说,顾明渊不再多言,只是当先将他们师徒二人送下了楼。 经过顾明渊的时候,张成林睨了他一眼,交流了一个二人才看得懂的眼神。 等到这师徒二人走了,顾明渊又将秦怀玉姐妹送回了镇国公府,自己这才乘着马车回了淮安王府。 只是中途的时候,却又让车夫停了车:“去……” 他才说了一个字,又住了口,神情里带着几分凝重,良久才道:“算了,回府吧。” 方才那会儿,别人不明白,他却是知晓的。也不知是因为自己那块玉佩的刺激,还是因为张成林原本就有打算,看来宁安的身世,他是不会再隐瞒了。 可宁安才十五岁,这样的事情……他能承受得住么? …… 这一日,是宁安过的最欢快的日子。 其实这样形容并不准确,因为这些年被张成林收养之后,他从未亏待过自己,甚至因为张成林孤家寡人一个,所以他将所能传授的都给了自己。 不管是人生经验为人处世亦或者是爱。 只是宁安总能从师父的眼中看到另外一种感情,那是基于愧疚、悲伤等等交杂在一起的情绪。 以前他不懂这是为什么,年幼的记忆里,除了一些碎片,剩下的便是被老乞丐打骂沿街乞讨。 而那些碎片里,他记得一张女人的脸,对他说:“活下去。” 手心的玉佩染了鲜血,幼小的他记得那滚烫灼热的温度,却记不起那是何处,来自何时。 再后来渐渐大了之后,这些片段越发被消弭在了记忆里。 而他人生中的第一束光,来自于张成林。 一直以为师父就是自己这辈子唯一的依靠,直到——他得知了这玉佩的来历。 去岁的时候,张成林与顾明渊对饮,喝的酩酊大醉之时,被他无意中听到了一些往事。 只是一点点,便足以让他看到那个黑暗的过往。 可恨的是,他竟连复仇都无人可寻。 一直被佩戴在脖颈上的玉佩仿佛与他融为一体,让宁安这么多年都忘记了它的存在。然而那一夜,他却做了个梦。 不同于年幼时的支离破碎,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惨烈,以及那个女人看向他时,绝望中的最后一丝希冀。 “活下去。” 然后呢? 宁安不知道。 师父是恩人,也是知情人,甚至……他不知道师父在当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白日里他依旧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宁安,可等到夜晚时,他便会放任自己的负面情绪流露。 谜团将他包围,憎恨和无力让他绝望,那一束光似乎也染了别的,让他不知所措。 连日来的压抑,在今日被遗忘的彻彻底底。 而秦红瑶的笑容……给了他一些别的希冀。 那仿佛,是一束新的光芒。 跟着张成林回去的时候,宁安看着他有些佝偻的背,忽然便放下了那些执念。 他想,那就这样吧。 如果师父不愿意让他知道,那他便不去追问,只当自己从来没有听到过那些话好了。 做回以前的宁安,然后如他所愿,娶妻生子,奉养师父终身。 这一生,也算得圆满。 然而不知是不是张成林感受到了他的想法,回头看了他一眼,道:“臭小子,磨磨蹭蹭做什么呢?” 骤然听到张成林的话,宁安瞬间便从思绪里抽离了出来,轻咳了一声道:“唔,没什么,师父,咱们快些回家吧。” 他主动上来跟紧了张成林的步伐,却让对方微微一愣。 张成林只是看到了地上的影子。 像极了当初将他捡回来的时候,那一大一小,却互相偎依,就好像注定了这之后哦要相依为命一样。 这孩子,也长大了啊。 张成林无声的摸了摸他的头,叹了口气,道:“嗯,回家。” 纵然,那只是一个临时的住所。但被称之为家之后,就好像忽然温暖了许多。 可有的时候,温暖也只是一层表象,当那些表象被剥离开来之后,惨烈的真相往往便会被铺开在人的眼前,由不得人不去看,不去听。 草庐之内燃着一抹昏黄的豆灯,此时被风一吹,屋内的影子便扭曲而诡异,就连带光影之后的人的模样,都微微的变化了一些。 才到家里,宁安就被张成林叫过来,而他说的第一句话,就忍不住让宁安的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他说:“小宁安,过了今儿,你就十五岁了。我十五岁那年,已经一个人将这偌大江湖行走了个遍,所以在我这里,你也就算是成人了。” 这话的开头,似乎带着一些不大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他说完这话顿了顿,紧紧地注视着宁安,道:“有些事情,以往瞒着你是因为你是小孩子,但今日你便不是,所以也该告诉你真相了。” 宁安才打定了那个主意,却又听到张成林这话,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轻声道:“师父想跟我说什么?” 那一瞬间,他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听到张成林嘴里的真相。为什么要突然提起呢,就这么让自己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不好么? 可是这个念头只闪现了一瞬间便被自己驳回,他还是想听。 第343章 关乎,你的身世 纵然只是一知半解,也足以让自己夜夜不得安眠的真相,哪怕惨烈的血肉模糊,他也想要知道。 那些过往,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在,张成林并没有吊他的胃口。 “一些陈年往事,关乎,你的身世。” 有了这个开头,接下来的话便都很好说了。 张成林自从将他收养之后,便一直在权衡着什么时候告诉他真相,直到如今真正说出来,才发现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艰难。 “说起来,这件事里面,还有我的责任。” 张成林的神情里带着几分怅然,轻声道:“当年与岭南一役中,西楚乃是惨胜,牺牲的兵将不计其数。然而谁都没想到,得胜回朝之后,京城之内却又接连出现命案。数家武将被灭门,而这灭门惨案的将士,都是死在了岭南战场上!” 这也是为什么,张成林分明当年有机会替自己洗清冤屈,他却没有做的原因。 敌人在暗,而他在明。他需要将自己也变成黑暗中不存在的事物,才能够有机会接触到那些暗中作祟的到底是什么魑魅魍魉。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走南闯北名为行医实则探查真相,却只是抓住了蛛丝马迹,始终不能将这些事情串联到一起。 这也是张成林无能为力的一个心事。 “你的父亲命叫阳淼,曾是镇国公手下的一员虎将,当年与岭南一役时,他也惨死在了战场上。而你是他的独子,本名叫阳朔。” 当年那些残忍的真相,被张成林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开,然而宁安却并未觉得有半分轻松,反而像是被一块大石头狠狠地压在胸前一般,让他连呼吸都困难了几分。 他从先前那些只言片语之中,只知道自己被人灭了满门,然而此刻再听来,更觉得触目惊心。 将士在前朝浴血奋战而死,可马革裹尸之后,竟然连全家人都被莫名杀害,这岂不是叫人寒心? “那……当年的凶手可抓住了?” 宁安深吸一口气,不知要用怎样的力气才能说出来话。然而得到的答案,却让他意想不到。 “当年这些事件的幕后主使,指向是我。” 张成林这话,可谓是一记惊雷,让宁安整个人都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口干舌燥的呐呐道:“不,不会是师父。” 他虽然理智仅存,但也足够判断出来,这不会是张成林的手笔。 自己跟了张成林这么多年,别的不说,可师父是什么样的人,他还是清楚的。 见宁安都这个模样还知道为自己辩驳,张成林眼中闪过一抹欣慰,嗤笑了一声道:“臭小子,不枉费老子养了你这么多年。” 他恢复了懒懒散散的模样,也让宁安的心神也回归了一些,急切的追问道:“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宁安这么着急,张成林反而放松了不少,嗤了一声,道:“小子,着急什么,让我捋一捋,把当年的事儿一桩桩慢慢讲给你听。” 这事儿的起始已记不太真切,只是当年深陷迷局之中,后来一点点的回想,才渐渐地理清楚,自己是被卷进了一个漩涡里罢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追查,只可惜对方埋得太深,到现在也不过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张成林将那些事情讲完,末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正色道:“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我不是凶手,你家人非我所害。” 而他之所以不去自证清白,反而借死遁离开,也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想要给这些人找回一个真相。 至少,能让逝者安息。 宁安久久没有回神。 他没有想到,自己家的灭门之案,竟然牵涉这样的广,且他并非是唯一的受害人。 原先以为师父跟当年之事有瓜葛,现在看来,的确是有瓜葛的,不过是因为,师父也是其中之一的受害者罢了。 可他当初竟然因此怨过师父…… 念及此,宁安垂下眸子,轻声道:“师父,对不起。” “傻小子,跟我说对不起做什么。” 张成林伸出手来,揉了揉宁安的头发,笑道:“行了,这事儿在我老头子心里埋了这许多年,如今讲出来,倒是觉得舒服多了。” 见张成林这样子,宁安却觉得心中一阵揪心似的疼。 不止是因为张成林所说的真相,还有这些年来师父所受的苦。原来这么多年之所以东奔西跑,都是为了寻常那些被掩埋下去的真相。 可是一个人孤独无望的寻找了那么多年,莫说结果,连蛛丝马迹都难以查寻,这样的日子,师父又该多难受? 平心而论,宁安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子的人,甚至因为从小做了乞丐,所以他对亲情观念要比寻常人淡薄许多。 人生第一束光明是张成林给的,之后所有的触手可及的明亮,也都来源于他。 所以,此时听得张成林的话,他第一反应却是:“师父,你以后打算如何?” 告诉了自己真相,然后呢,他只是知道这件事情了而已。那师父呢,还要这样无望的追查下去么? 张成林起初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待得明白了之后,顿时失笑道:“为师这半辈子已然过来了,以后自然还是随心所欲的活着啊。” 他说到这里,又看向宁安道:“倒是你,有什么打算?” 他鲜少有这样郑重的时候,让宁安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道:“嗯?” 张成林便知道,自己说这些话的目的,宁安并不明白。 他叹了口气,淡淡道:“宁安,告诉你这些往事让你知晓,只是因为你已经是个大人,日后不需要拿你当小孩子看待,所以我在你生辰这日,给了你知晓真相的权力。但是——” 张成林的目光直视着宁安,让他避无可避:“我并不需要你做什么,更不需要你因此而有别的情绪。若说真的有要求的话,那便是,替你家人,堂堂正正健健康康的活在这世上。” 第344章 你要如何抉择? 他甚少会跟宁安说这些,平日里的关心也都夹杂在说笑打骂里面,所以骤然听到张成林这些话,宁安的眼眶瞬间便湿润了,咬牙叫了一声:“师父……” “师父在呢。” 张成林慈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这些年,咱们师徒相依为命,说是父子也不为过。我一生孑然一身,无妻无子,倒是跟你这个小孤儿成了一家子,也算是缘分了。” 他一面说,一面失笑着叹气,越发引得宁安眼眶红了几分。 “那师父,您想让我如何?” 当年未曾感觉到,可现在仔细回想,都会发现张成林一直所教他的东西,都是安身立命的本事。 那话语里带着浓浓的依恋,张成林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见他这模样,不由得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一下,笑道:“这混小子,平常那么混不吝的,怎么这就哭起来了?没出息。” 话虽然这么说,他还是伸手胡乱在宁安脸上抹了一把,将他的泪水给擦掉了。 之后,张成林的神情倒是有几分郑重,道:“这些年,我教你医术也好,送你跟人学武艺也罢,都是为了让你更好的活下去。现在其实并非是我想让你如何,而是到你自己抉择的时候了——你是要跟着我继续学医,还是想去军中,跟你爹一样,做一个将士?” 这也是他早先给宁安选好的两条路。 哪怕是不跟秦毅相认,他先前也是想过让顾明渊安排到军中,前提是宁安愿意的话。 自然,若是跟这孩子说了真相之后,他依旧愿意跟着自己闲云野鹤似的行医,那他也愿意将所有技能倾囊相授,让他这辈子做一个大夫。 只可惜,他从早先就知道是不可能的。这孩子在医术上面的悟性并非绝佳,再加上许多手段他不能传授给宁安,也就导致了宁安这辈子不会如自己一般在医道上面走的太高。 反倒是武艺,他的根骨绝佳,十分适合走这个路子。且不知是不是遗传了父亲的原因,他在反应上面非比寻常。 这也是为什么张成林会给出这个建议的原因。 而且如果去军中的话,还有另外一个深层次的缘由。 当年的事情,必然跟军中人脱离不了关系,如果宁安去了军中,日后接触到朝堂上的人,说不定能查找出当年跟人勾结共谋杀害了那些将士家人的真凶。 但是如果跟着自己学医,他这辈子都无法找到仇人了。 所以,他觉得宁安应该会选择后者。 果不其然。 在他给出这些答案之后,就见宁安径自朝着自己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头,而后仰头道:“师父,我想去军中。” 他眼中的深沉光芒不容忽视,让张成林的心也狠狠地一沉。 这个孩子在,终究还是选择了这一条路。 “好,那就依你。” 张成林叹了口气,将他扶了起来,道:“过两日我就将你送去军中,但是现在,你还是我徒弟。所以——时候不早了,滚去睡觉。” 得了张成林的话,若是往日,宁安必然是要跟他再斗嘴的。但是今日他却并没有,只是再次行了礼,道:“师父,徒儿去了。” 直到宁安回了自己的房中,张成林这才收敛了眉眼中的笑容,一双眸光漆黑如墨。 这孩子啊…… 宁安不是个能藏事儿的人,早先的时候他发现宁安有些不大对劲儿,无意中看到他摩挲脖颈的玉佩,便知道他怕是知道了点什么。 那玉佩是自他出生就佩戴的,张成林自然认得,毕竟那阳淼当年也有一块,当时那人还得意至极的说:“这是一块玉上锻造的,我跟我媳妇还有儿子都有一块,一样的造型。” 先前的时候不见宁安如此,那次张成林便确定了他不知从什么渠道知晓了那么一星半点的过往。 且张成林后来想了想,总觉得怕是跟自己有关。 毕竟自己这个嘴,平日里还算严实,可有时候很喝了酒,就容易说些话。兴许是自己哪日犯了混。 但是也于事无补了,他只能当做没看见,同时也酝酿着该怎么告诉他真相。 之所以在今日告诉他,是因为在他们那里,男子到了十五岁便是成年了,有知晓真相的权力。 而宁安今日,正满十五。 宁安一直以为他的生日是自己随口取的,但其实不是,那是他真正的出生日期。 念及此,他又叹了口气。 以后的路,这孩子就要自己走了呀。 …… 问过了宁安的意思之后,张成林第二日一早便去镇国公府寻了秦毅。 正好今日秦毅休沐,见张成林来了之后,直接便将人请去了书房。 在得知张成林的来意之后,秦毅略想了想,便问道:“兄长所说的宁安,可是当年阳淼的儿子?” 那日他见到宁安便有这个猜测,而如今张成林则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正是。” 得了这答案之后,秦毅再无犹豫,正色道:“兄长放心,日后宁安便如同我亲儿子,您可让他这两日准备准备,去了城北大营之后,我亲自带他。” 这孩子他见过一次,被张成林教的很好,既然这孩子有兴趣进军中,那日后他便如秦怀桑那样认真教导。 见状,张成林不由得笑着摆手道:“我将他送过去并非是让你开后门,相反,我希望你能够比旁人更加严苛的对他。” 这话倒是不假,毕竟以宁安的脾气,张成林知道越是严厉,他便能激发越大的潜能。 而张成林不希望他被养成一个温室里的废物,而是希望他能够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秦毅瞬间便懂了他的意思,笑着点头道:“兄长放心,我便是照顾他,也是有分寸的。溺爱子如同杀子,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二人就此定下了此事,中午秦毅又让人摆了酒席,跟张成林二人小酌。 …… 这之后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宁安就被秦毅安排进了城北大营。 等到秦怀玉去张成林那里的时候,见草庐只有他一个人,还诧异了一番:“师父,宁安呢?” 第345章 教你点好东西 先前宁安在的时候,这里日日热闹,张成林还嫌弃这孩子吵闹。 可是如今宁安不在这里了,张成林又觉得一个人仿佛孤寂的日月都跟着慢了下来。 如今见秦怀玉来,才有了些精神,道:“他被我送去军营里了。” 得了这话,秦怀玉顿时诧异,笑着问道:“怎么好端端的,您把他送军营里了?可是城北大?” 那日张成林去府上的时候,秦怀玉正好去看望姚玥儿,所以不在府上,也就不知道张成林去找父亲是做什么了。 张成林也不瞒着她,只是说了宁安想要从军的话,又说了自己的打算:“他在医术上的天分不如你,想来你也看的出来。不过这孩子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应变能力也不错,说不定倒是能闯出一些名堂来。” 闻言,秦怀玉倒是十分赞同,笑道:“我先前便瞧着他根骨绝佳,如今能去军营中,说不定倒是有大造化呢。” 且还有一点,那日瞧着宁安跟秦红瑶…… 这两个人怕是有那么点意思的,若是宁安能够在军中闯出些名堂,回头说不定还真的能够成就一番姻缘。 毕竟,婶婶虽然不是那么偏见的人,可是二叔却是个古板,宁安若是一文不名,哪怕是神医的徒弟,怕是秦宣也瞧不上的。 她心里想到这里,又知道宁安是个好孩子,当下倒是忍不住有些开心。 反倒是张成林叹了口气,道:“但愿他能闯出一条路吧。” 宁安身上背负的太多,如今知道了真相还选择去军营,只希望他日后不要太过于执着于此才好。 毕竟,这孩子是他养大的,师徒父子,他终归是希望这孩子能够过得安稳。 至于复仇之事,他这个老家伙还没老的不能动呢! 这也是为什么他选择将人送到秦毅那里去,好歹有秦毅跟着,不至于出什么太大的差错。 也不会让宁安走歪路。 至于以后的,且慢慢看着吧,总归是有法子的。 念及此,张成林倒是觉得心里又舒坦了不少,因笑着招手道:“过来,怀玉丫头,今儿个我教你点别的。” 他那些传家本事,不敢交给宁安,是怕他剑走偏锋。 但是秦怀玉么,女孩子便是学一些阴毒的本事,也是能保命的! 无妨,无妨。 反正若是日后秦怀玉真的用出了这些手段,也必然是她被逼到绝境上了,毕竟自己掌眼看过的徒弟,他心里有数儿。 他家怀玉丫头,是个可心善可心善的姑娘了! 秦怀玉不知他心里所想,只是听得师父这话,再看张成林脸上挂着的邪恶的笑容,不由得起了几分不好的预感,因讪笑着问道:“师父要教我什么?” 而张成林只是嘿然一笑,道:“保命的好玩意儿!” …… 春末夏初时节,就连风都褪去了和煦,带出几分热辣来。 这才进了四月中旬,晨起的风就已经有些闷,窗棂上放了两盆驱蚊草,随着微风吹进来,倒是让秦怀玉的精神清醒了一些。 前些时日她日日去张成林那里学东西,每日都是早起晚睡,不过却是收获颇丰,也让她更加的惊叹。 自己这是拜了一个宝藏吧? 不然,怎么他连岭南的那些东西都会? 那日到了后来,秦怀玉终于知道了自家师父要教给自己的是什么玩意儿,那都是剧毒啊! 若是学好了,呼吸之间便可致人死地的东西。 也亏得张成林心大,居然敢让她学,是真不怕她拿来祸害人? 说起来,那天秦怀玉还问过这个问题呢,可张成林是怎么说的—— “我徒弟这么善良,怎么可能拿来祸害人。就算是真的祸害人了,那也必然是对方不好。徒弟你放心,若是有人欺负了你,随便撒毒,师父将人救回来,再替你折磨他!” 一番话说的秦怀玉又感动又好笑。 念及那些事情,秦怀玉不由得弯唇一笑,又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还有些头昏脑涨的太阳穴,一面朝着外面问道:“几时了?” 锦诗从门外走进,行礼笑道:“回大小姐,时候还有些早呢,您可要再睡会儿?” 秦怀玉摆了摆手,道:“不睡了,母亲这会儿怕是已经起了,咱们去给她请安去。” 昨夜里做了一夜的梦,乱七八糟的塞满了脑子,让她有些不得安稳。 这会儿便是再睡回笼觉也没心思了,秦怀玉索性起床收拾。 到了庄月兰那的时候,果然见她已经起了,不止如此,还将府上的事务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秦毅这两日不在府上,秦怀桑也当值,一早就走了,此刻下人们褪去,偌大的房内倒是空了下来。 见秦怀玉起来,庄月兰抿唇一笑,问道:“今儿怎么起的这么早?” 不怪她这么问,实在是这些时日天气渐渐热起来,秦怀玉就越发的惫懒,像今日起这么早的时候十分难得。 听得庄月兰打趣自己,秦怀玉不好意思的笑道:“母亲惯会笑话我,不过晚了那么一两次,您便说我。日后嫂嫂进门,难不成您还立规矩么?” 她说这话只是玩笑,庄月兰则是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道:“嫁到咱们家,我自然是不会立规矩的。可也没见哪家的姑娘像你似的——亏得嫁到的是淮安王府,上头没有公婆日常训诫,否则可有你好受的。”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自从亲事定下来之后,不但排场很大,且顾明渊在每件事上都做足了面子跟里子,也让庄月兰觉得自己的女儿十分被重视。 就连秦毅都挑不出半分毛病来。 这样的情形下,她便是想看顾明渊都难。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突然就打趣到自己这里来了,秦怀玉哪里肯依,扭到庄月兰的怀里撒娇:“母亲怎么又开始笑话我?我可不依你!” 见状,庄月兰笑着搂着她道:“怎么个不依法,难不成母亲还说错你了?” 她现在倒是十分庆幸秦怀玉嫁给的人是顾明渊了,若是嫁到寻常人家,必然是世家贵族里挑选出来的儿郎的。 第346章 那算什么客人? 到时候上有公婆侍奉,左右有妯娌周旋,说不定还有那添堵的通房妾室,就以秦怀玉的性格,怕不是要憋屈死。 哪里像现在? 且不说顾明渊身边人干净,那些皇子们便是娶了正妃,也不是没事儿就到处串门找茬的。先皇后早亡,宫中主事的嫔妃都只是顾明渊的庶母,按月进宫拜会一次便是,就连皇帝那里,秦怀玉是儿媳,也是不必去的。 她嫁过去便是当家主母,府上又无烦心事,这样一想,实在是一桩再好不过的婚事了。 最重要的是,淮安王在对待她的事情上面,展现出来的情谊不是假的,只消过两年,秦怀玉生下嫡长子,这份荣宠便稳固了。 念及此,庄月兰又有些叹息,搂着秦怀玉道:“我的儿,一转眼你就这么大了。” 她时常有一种错觉,总觉得女儿还是自己抱在襁褓里的那个娃娃,可是怎么就突然连婚事都定下来了? 当真是岁月不饶人。 秦怀玉见她这样,撒开手坐在她旁边陪着她说笑解闷,等到庄月兰眉心舒展的时候,方才笑嘻嘻道:“母亲怎么这样,我一大早过来,您连口饭菜都不给女儿吗?” 这话一出,庄月兰才拍了拍眉心,笑道:“瞧我糊涂的,瑶柱上菜,别饿着这位小祖宗。” 瑶琴瑶柱闻言一笑,连声应了之后,不多时饭菜便摆放上桌了。 等到吃饱喝足之后,秦怀玉还要在她这里来着,却被庄月兰笑着要赶出去:“行了,你也回去换套衣服吧,今儿个不是还有客人要来么?” 听得她这话,秦怀玉叹了口气,玩笑似的道:“那算是什么客人?” 闻言,庄月兰敲了敲她的头,笑道:“怎么就不算客人了?人家也是递了拜帖,说要来找你玩的。” 虽说这目的并非是为了玩。 见庄月兰提起来这个,秦怀玉越发眉眼内染上了几分无奈。 前两日的时候,有几个世家小姐递了拜帖,说是知道镇国公府的桃花开的极美,约了今日要上门拜访,希望秦怀玉商量。 拜帖中言辞恳切,又是四五个姑娘一同上门,秦怀玉原先倒是可以拒绝,可现下她跟顾明渊订了亲,一举一动便不能全凭心意,于是便只能应了下来。 但是真的说起来,镇国公府桃花自庄月兰嫁过来那年便有的,如今几十年了,怎么往年不见过来? 无非是因为她父亲才升爵位成了镇国公,而她又成了准淮安王妃罢了。 秦怀玉心知肚明,但如今也到了事事都要权衡的地步,因此便也收了几分性子。 现下听到庄月兰这话,只是叹了口气,起身笑道:“女儿不过随口一说罢了,索性今日阳光正好,已经吩咐下去,让人在凉亭摆宴,定然好好招待她们。” 心里如何,面上是不能带出来的。至少,她现在也代表了顾明渊的身份,不能丢了他的脸不是。 更何况,今日前来的那几个姑娘,家世虽然比不过她,可也都是不差的。 毕竟真正差的,谁敢往秦怀玉面前凑?也没那个脸面啊。 “知道你最懂事不过。” 庄月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又安抚了她几句,这才让秦怀玉去了。 她这个女儿,虽说瞧着脾气大了些,可在世事处理上却是分毫不差的,原先年纪小,如今大了些,越发瞧着沉稳了。 庄月兰满意的瞧着女儿的背影,又吩咐庄嬷嬷过去照看着:“大小姐到底年轻,今日来的据说都是世家女,你且去瞧着,哪里若有不周到的也好帮衬一二。” 庄嬷嬷笑着应了,跟丫鬟交代了几句便出门寻秦怀玉去了。 …… 回了房间,秦怀玉便吩咐下去,让丫鬟们去将凉亭收拾出来中午摆宴,她方才不过随口一说,这会儿倒是觉得那地方合适的很。 这时节天气已经有些热了,凉亭下面睡莲正绿,周遭桃花正浓,倒是一个宴客的好地方。 最重要的是,她不乐意自己的院子被这些人给糟践了! 待得锦诗应声去了不久,庄嬷嬷便来了,秦怀玉知道她是来帮忙的,只笑道:“嬷嬷来的正好,厨房那边您帮我看着点吧。” 那些人里面没有好相与的,庄嬷嬷年纪大了,她才不乐意让那些人使唤呢,倒不如让嬷嬷去厨房那里,还可以歇一歇。 将一切都安置妥当之后,便见丫鬟进来回禀,道:“小姐,凉亭已经布置齐全,侧门有人传话,说是那几位小姐已经到门口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应了一声,命婆子去侧门处等候,自己则是进屋换衣服去了。 此时,府门外头已经有几辆形制不一的小马车停了下来,最前头的一辆看着轻巧,实则处处透着低调,车檐四角挂着褐色的流苏装饰,车身上是镂空雕花,拉车的马儿更是浑身油光水滑,一看就是养得极好的。 用的起这样的马车,身份地位定然不会太低。 果然车上下来的是一个身穿淡绿色收腰褙子的艳丽少女,正是刑部尚书家的嫡女乔宁。 她身后几辆马车上的姑娘们也都纷纷下车,紧随其后的是刑部侍郎的嫡女朱岚。 刑部侍郎乃是仅次于刑部尚书的官职,两位父亲平日里在官场上十分的关系不错,时常走动,以至于两家的姑娘也渐渐相熟起来,又都是嫡女,年岁相同,便时常在一处玩。 原本刑部尚书和秦毅向来政见不合,再加上上回乔宁又在秦怀玉手里吃了点亏,她又是个小心眼的,一直把这事记恨着,十分介怀,她今日原是不想来的。 可终究架不住朱岚并几个要好的小姐妹几番邀请,又不想被人说,她不来是因为从前被秦怀玉下了面子,如今是怕了秦怀玉所以才不敢来,最终还是跟着她们几个来了。 几个姑娘下了车,便聚在一处,礼部尚书家庶出的四小姐房茹仰头瞧着镇国公府门上御笔钦赐圣上手书的匾额,忍不住赞叹道:“国公府可真气派啊,早就听闻这国公府里头的桃花美丽非凡乃是闻名整个京城的,今日可算是有幸一观了。” 第347章 真当我们来瞧桃花的? 这话说的旁边几个姑娘纷纷变了神色,有人掩口轻笑,有人则掩都不掩,直接面露嘲讽之色,乔宁在她们当中身份地位最高,直接嗤笑出声,却什么都没说。 倒是朱岚,方在乔宁身边站定便听到她这么一句,当即同乔宁一样笑出声来,并道:“房妹妹当真是天真烂漫,真当我们今日只是来瞧桃花的么?” 房茹没想到自己随口说了一句话就被人给呛了,顿时羞得满脸通红,站在那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别看她出身尚书府,可终究只是个庶女,平日里也甚少出门,生母又是个胆小的,房茹的见识气度也都有些小家子气,为人也是胆小瑟缩,朱岚说她天真烂漫,倒也算是个好听的说法了。 今日若不是房尚书的嫡女身子不适,倒也轮不到她这个庶女随同这帮贵女一起出门。 见房茹这般,乔宁才开口道:“这会儿同咱们姐妹们一处倒也罢了,行差踏错的也有姐妹们提点着,倒是房妹妹,待会儿进了国公府,见着了秦大小姐,可千万不要同这会儿这般了,那秦大小姐可不似咱们姐妹这般好说话,尖牙利嘴的很呢,可不会给妹妹你留面子的。” 房茹从没来过国公府,也没见过秦怀玉,方才被嘲笑了一番也只当是自己言行不慎,这会儿听着乔宁这般说,心下先对秦怀玉生了惧怕之心,只把这个尚未谋面的秦大小姐当成了个难以相处的存在。 当下房茹便不再说话,跟在一众贵女身后小心翼翼的,只把自己当空气,生怕再出什么错处。 这时候一个一直没说过话的贵女四下里瞧了一圈忽然问道:“卓然姐姐怎么还没来?” 乔宁一听还有人没来,瞧了一圈发现约的人明明都已经到齐了,那贵女又解释道:“卓然姐姐前日里听说我们要来国公府,便问我能不能一起过来,我想着反正咱们也有这许多人,多个人也热闹,便答应了,约好的这个时辰,人怎么还没到呢?” 乔宁本来就有些不想来,这会儿听说还有人没来,心里就对这不守时的态度觉得厌烦,自然是懒得等人,便道:“那许是有事不能来了吧,也不遣人来说一声,当真是……” 没礼貌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就听街角处一阵马车声传来,又有一辆小巧的马车驶过来,车上下来的赫然便是王卓然。 她下车后瞧见众人都守在国公府门口,还未曾进去,便笑着道:“众位姐妹们都在呢,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真是巧呢,我们一同进去吧。” “巧?谁跟你真是巧呢,咱们大家在大日头底下等半天了,就为了等一个不守时的人,哎哟我这肌肤哟,可是最挨不得太阳晒的呢,这回去少不了又是一番百花水调理了。” 说话的是乔宁。 乔尚书和王家本来就没什么往来,她同王卓然走动的也少,偶尔有什么诗会茶会的见了面,也只不过是点个头,都是大家闺秀,遇到诗会茶会这般姑娘家能名正言顺出席的场合,自然少不了一番展露风采。 指不定哪一回就是哪个姑娘拔得头筹得了众人的赞赏。 这乔宁素来也不是个安静的性子,有那么一两回诗会上见了王卓然卖弄风采,虽没夺了她的风头,可少女家家的难免有攀比的心思,因此上她就将王卓然当成了假想敌的存在。 再加上这会儿王卓然又无故迟到,故而才当众出言相讥。 王卓然自上次因为秦怀桑的事被赶出府之后,心里一直怀着芥蒂,她是断断不想见到秦怀玉的,奈何现在秦怀玉一夜之间成了淮安王妃,身价水涨船高之下,王家人自然少不了攀附权贵的心思。 此前家中已经对她耳提面命了好几次,叮嘱她一定要同秦怀玉好生搞好关系,让她为了上次的行为给秦怀玉登门道歉。 可王卓然也是个心气儿高的,上次的事让她丢尽了面子,这会让她主动去登门道歉,她如何拉得下这个脸面来,自然是不肯去的。 这一来二去的拖到如今,秦怀玉成为王妃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儿,眼见着是拖不下去了,恰好王卓然又得知小姐妹要同旁人结伴一同来国公府,便抓住机会,跟着她们一同过来了。 本想着这样总不似一个人单独前来那样刻意,又完成了家人的叮嘱,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没想到还没见着秦怀玉,倒先被旁人给抢白了一通,当下心头火起,可她确实来的晚了些,要说理她又是不占理的。 让她道歉却又是不可能,那岂不是等于承认自己怕了乔宁么。 当下她只能另寻蹊径反唇相讥道:“我来这里,不过是来寻表姐妹们坐坐闲话,可不像有些人啊,是巴巴的跑来上赶着,人家还未必能赏脸。” 她本来只是想嘲讽乔宁的,见人家成了王妃就眼巴巴的跑过来,一时间忘了眼前这群姑娘可都是为着同一个目的来的,这一句话可把眼前所有人都给得罪光了。 当下乔宁就恼了,可话到嘴边瞧见一起来的姑娘们一个个都有些不悦,又把话给吞了回去。 果然朱岚听了王卓然这话就憋不住了,站出来道:“也不知道是谁,被表姐妹给赶出了府,这会儿又上赶着跑过来,这面皮子当真比城墙都厚了。” “你……”王卓然没想到她能把这事儿当众拿出来说,当场羞得红了脸,却又找不出反驳的话来说。 大家族府里发生的事儿,虽说有些上不得台面的都藏着掖着,可架不住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旁人多多少少都会知道一些,就只有知道的多少的区别了。 是以朱岚也只是知道王卓然曾经被国公府给赶出来,至于具体为什么就不得而知,但这会儿拿出来下她脸面也够用了。 乔宁瞧着场面差不多,便出来当和事佬:“成了成了,大家都是姐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点小事吵吵什么呢?” 第348章 大家都在呢? 王卓然正憋了一肚子委屈没处撒,一听她这话立时便道:“这会儿倒是说的比唱的好听了,方才起头吵吵的时候怎么不见这般懂事?” 她说的也没错,方才还真就是乔宁起的头吵吵,这会儿被王卓然当众打脸,她又在这帮贵女中身份地位最高,哪容得下她这样下自己脸面,立刻秀眉微蹙道:“也难怪卓然妹妹会被国公府赶出来,看来这教养果真不怎么样,来晚了不道歉还在这里叫嚷开来,无理取闹,也不晓得今儿进了国公府会不会再被赶出来一次呢?” 这话引的众位贵女都掩口轻笑起来。 王卓然一再丢脸,面上已然挂不住,被乔宁这话堵的,回嘴吧便是承认自己没家教,不回嘴吧又让人觉得她是怕了乔宁,当真吵也不是,不吵也不是,又气又憋屈难受,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转。 她真是自讨苦吃,没得来这里找什么气受,早知道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来,至少下脸面也就秦怀玉一个人下,起码不会有这么多人围在这里看她笑话。 王卓然都想甩手掉头回去了。 正尴尬,就听一清脆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哟,这么巧,大家都在呢。” 来的却是成武侯府的赵婧。 她下了车,先是同各位姑娘们互相见了礼,才瞧见王卓然眼圈泛红的样子,不禁好奇问道:“这是怎么了?” 王卓然还来不及回答,就被乔宁嘴快抢了先:“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总有那么一两件丑事藏不住的,不过是对自己过去做下的蠢事追悔莫及罢了。” 赵婧来的晚,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不过她兴趣也不大,也懒得问,只是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又随意打量了王卓然两眼,便不再理会。 这无心之举落在王卓然眼中越发成了一种嘲讽,心下更是堵的慌,一双粉拳紧紧握住,指甲都深陷进掌心里也好不觉得痛,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难受。 难不成,现在是个人就能来嘲笑她一番了么! 这时,国公府大门侧门开了,一个门人先出来候着,紧接着出来一个穿戴考究的嬷嬷,见到外头众位姑娘们先是面露笑容,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才道:“让各位小姐久等了,我家大小姐已经在凉亭设宴等候,还请众位小姐随老身来。” 大家也就不再继续争执,纷纷按照身份高低先后随着这传话的嬷嬷进了国公府,绕过前院,再经过一条抄手游廊,走了一段路便进了二门。 这座宅子也是有上百年根基的,花园中假山层叠,小桥流水,说是一步一景也不为过,还养了几只仙鹤正抖着翅膀悠然散步,平添了几分仙气。 有头一次来国公府的姑娘瞧着这花园里的景致忍不住赞叹不已。 王卓然这会儿满肚子的气,自然是看什么都不顺眼,国公府她也来过好几次,这景致是看惯了的,这会儿听着前头的人赞叹这精致精美,不禁有些泛酸,有什么好看的。 一众贵女往凉亭那边过去的时候,秦红瑶正巧来秦怀玉屋子里找她玩,进门就看见丫鬟正伺候秦怀玉更衣梳妆。 秦怀玉换了一身桃粉色绣飞燕衔枝的褙子,头上戴了一对镶猫眼石雕桃花纹珍珠流苏步摇,脖子上又挂了一条红白珍珠的软璎珞,整个打扮起来清新自然又透出几分这个年纪少女该有的活泼气。 秦红瑶甚少看秦怀玉打扮的这样粉嫩嫩的,瞧着就喜气洋洋,也不失庄重大气,当下把手中来的路上折的几枝桃花苞递给锦诗,让她去寻个花瓶插起来,自己则凑到秦怀玉身边去。 “姐姐这一身打扮真好看,这是准备出门么?” 她不来,秦怀玉也有心叫她一起来的,她本就不耐烦应酬那些姑娘们,觉得一群人尔虞我诈的甚是无趣,带上秦红瑶在身边,一来是有个人说说话,二来也是让秦红瑶出来同这帮姑娘们多见见。 再如何不爱应酬,大家家世背景也都差不多,指不定将来秦红瑶嫁了人,就和这帮姑娘中的哪一位成了亲戚妯娌呢? 这会儿熟络下,也是没错的。 她便道:“我不出门,家里来了客人,待会儿你陪我一起过去。” 秦红瑶倒是个爱热闹的,一听便答应下来,小女孩子家的也爱美,当下又要回自己院子里去更衣打扮一番,总不好叫客人比下去。 秦怀玉忍着笑将她叫回来:“一来一回的也耽误时间,左右咱俩身量差不多,你如不嫌弃,不如就先在我这里挑件衣服换上?” “姐姐的衣服,我自然是不嫌弃的。” 锦诗便笑着引了秦红瑶去更衣。 秦红瑶也挑了一套同秦怀玉身上穿的款式差不多的衣服,不过没有她身上那套明艳,她是个知礼数的,不会为了自己好看出风头就越过秦怀玉去。 姐妹俩收拾停当,正要往凉亭里去,外头小丫头来通传说四小姐来了。 秦红菲手里绞着帕子站在那,虽然有刻意掩饰,但还是看得出来也是打扮了一番过来的。 原是张金桂听说府上来了客人,有心想要让秦红菲跟着秦怀玉一起去见见客人,好让三房也露个脸,毕竟秦红菲也不小了,过两年行了及笄礼,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 府上出了个王妃,张金桂瞅着说不眼红那是假的,将来给女儿找的夫婿,比不上王妃那么高的地位,也不能太低了。 这会儿能有资格来同秦怀玉结交的,定然家世不会太差,她耳提面命秦红菲,一定借着秦怀玉这波东风,要好生和这帮贵女结交一番。 秦红菲其实是很纠结的,如今秦怀玉已经成了王妃,而自己则只是个六品吏部行走的女儿,身份地位上差了可不是一点半点,这么巴巴的跑来,不摆明了是讨好么。 还是为了这件事来讨好她。 秦红菲可没忘了上回乔宁拿她当玩物,让她学猫儿挤兑她那件事,还是秦怀玉解的围。 第349章 四妹妹你可愿意? 明面上秦怀玉为了秦家的面子替她解了围不假,可私下里指不定怎么笑话她呢,这会儿母亲又让她来讨好秦怀玉,可不是让她送上门来给秦怀玉看笑话么。 可她又不能不来,当真是犯难的很。 正想着,秦怀玉已经领着秦红瑶出来了,秦怀玉活了两辈子的人,什么没见过,听丫鬟说秦红菲来了的时候,心里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当下一看她有些别扭的站在那,更是肯定了心中的猜测,也不说破,只是淡淡一笑道:“原来四妹妹在这里,正好我也打算让人去找你的。既然你来了那正好,家中来了客人,咱们姐妹一起陪着客人用个膳,四妹妹你可愿意?” 这等于是给了秦红菲一个台阶下,秦红菲哪有不下的,立即点头答应了,暗地里松了口气,省了自己开口求人了。 秦红淼被刘月娘罚立规矩呢,秦怀玉没打算叫她一起,也没有人敢去请她过来,当下姐妹三人相携去到了凉亭那。 眼下还不到用膳的时候,凉亭里先是摆上了茶水点心并各种时令鲜果。 秦怀玉三人到了凉亭,一众姑娘们互相之间少不了一番寒暄。 赵婧论亲疏同她关系最近,是以先上来道:“恭喜你啊,终于觅得良人了。”她一面说,还一面摆出一副傲气的姿态来,不过心里倒是真心实意在恭喜她,只是这么多人在场,故意做出这副姿态来给人看的。 秦怀玉听得出来赵婧是真心在恭喜自己,而不只是在打官腔走场面说漂亮话,她说的是良人,比起来前世,这辈子顾明渊对她来说可不就是个良人了么。 她这么想着,心底就有些吃了蜜一样的甜,面上忍不住就带上几分笑意:“多谢你啊。” 赵婧满脸的傲慢就有点绷不住姿态了,嘴角扯了扯,故意哼了声才道:“谁要你谢了。”不过声音很小,只有秦怀玉能听见。 朱岚在旁边瞧着两人一来一回,早就蠢蠢欲动了,这下终于被她逮到机会,急忙插进来道:“恭喜王妃,贺喜王妃,这样的大好事,王妃要是不介意,可也要让咱们姐妹沾沾喜气儿才是啊。” 她一口一个王妃的叫着,仿佛秦怀玉已经成婚了一样。 刑部侍郎此人八面玲珑,惯会见风使舵的,是以教出来的女儿也和他一丝不差,眼见着秦怀玉身价水涨船高,朱岚拍起来她的马屁也是不遗余力。 秦怀玉不失礼貌的浅笑,带着几分客套疏离道:“多谢,不过到底我同王爷尚未完婚,这声王妃,眼下也是受之有愧的。” 朱岚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笑容略略有些僵,不过到底有那样一个爹,这点尴尬她也不会太放在心上,又说了许多喜庆话儿,竭力同秦怀玉攀上关系,秦怀玉态度始终不卑不亢的,朱岚顿觉有些使不上劲。 忍不住就回头去看乔宁,那意思可明白了,许是人家王妃瞧不上咱身份地位低的,你好歹也是个尚书之女,她总瞧得上了吧? 乔宁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先头她在秦怀玉那里吃了亏,这会儿完全不想搭理她,可来都来了,又不好不开口,没得让人觉得自己教养不好,当下便客套了一句:“多日不见,秦大小姐已经好事将近了,恭喜恭喜啊。” 她嘴上说着恭喜,脸上笑意不达眼底,全然没有半点恭喜的模样。 秦怀玉也不与她计较,客套两句维持一番表面功夫。 她活了这两辈子的年纪加起来做这群小姑娘的娘都够了,瞧着她们耍嘴皮子功夫就像是长辈在看着小辈拌嘴,只要言语上不出格,随意她们怎么闹腾。 后头跟着来的几家姑娘也都纷纷上前来道贺,无非也就是那些场面话罢了,倒是房茹是个耿直的,先头被乔宁说的秦怀玉好像多可怕一样,这会子见了她本人,看她谈吐举止,明明就是很亲和温润的一个人么。 比起来自家那些嫡姐,她可是好相处多了,哪有乔宁说的那样吓人? 方才她见大家都恭贺她同淮安王的好事,却都绝口不提来赏花的事,虽有心想要去看一看国公府的桃花,却也不好这个时候提出来扫兴,也只是跟着大家一起说了几句吉利话便罢了。 王卓然从一开始来了到现在,就一直带着自家婢女躲在最后头,再次踏入国公府,上次秦怀玉毫不留情下她面子的事仿佛还历历在目,她又是个死要面子的,怎么都拉不下脸来主动去和秦怀玉搭话。 反倒是秦怀玉注意到了躲在后头的王卓然,心中嗤了一声,只当没看见她。 前两日的拜帖上,她可没有看到王卓然的名字,谁知这人是不是过来碍眼的? 不过眼下也懒得理会她,不然倒显得自己斤斤计较似的。毕竟当日的事情也没有传出去,她不要脸面,镇国公府还要呢! 反倒是秦红菲看到了王卓然没有人理会,她先前跟王卓然的关系不错,这会儿便主动招呼道:“表姐也来了?不嫌弃的话,吃一盏茶如何?” 王卓然心里对秦怀玉存着芥蒂,暗恨她搅了自己和秦怀桑的好事,可临出门前,母亲一再叮嘱不可以再和秦怀玉起了冲突,她本想着露个面也就算了。 这会儿见秦怀玉一直不理会自己,反而是秦红菲来招呼自己,更觉得脸上无光。 甚至于就连秦红菲的示好,在她看来都有些嘲讽的意味,毕竟不然怎么早先不说话,这么半日了才理会自己? 可她若是不说话,又会在这群人面前显得自己好像很无能一样,方才在外头又受了乔宁一顿气,这会儿怨气上头,都冲着秦红菲去了。 “既然来了,表妹这盏茶自然是要吃的。只是镇国公府门第高,我们这些穷亲戚,也不知会不会讨人嫌。” 她说到这儿,又似笑非笑道:“更何况,现在秦大小姐可是未来的王妃了,怕是我这身份更加遭人嫌了。毕竟,就连姑祖母都……” 第350章 关你什么事儿! 王卓然话说到了一半,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只是那话里的意思倒是引人遐想。 秦红瑶最看不得她这德行,当下便啐了一声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自己不清楚?说起来讨人嫌,你倒是真的挺讨人嫌的,毕竟可没人那么死皮赖脸的追着人不放。好在现在你没机会了。” 秦红瑶笑的得意张扬,更让王卓然恨得咬牙切齿。 这话她说的不明不白,可王卓然却是知道是什么意思的。毕竟,秦怀桑可是已经定了展家小姐了! 说起来,那展家小姐不过是个武将的女儿,哪里比自己强了,可镇国公府就是相中了人家,这不就是打自己的脸么。 王卓然心里暗恨,死死地瞪了秦红瑶一眼,咬牙道:“关你什么事儿!” “那又关你什么事儿?” 秦红瑶嗤了一声,王卓然还想在说什么,就见秦怀玉淡淡道:“好了,要坐下吃茶就坐着,不乐意就出去。” 让秦红瑶出头,她还嫌脏了妹妹的嘴呢。 见状,王卓然越发的恨得慌,只是却哑口无言,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转,脸上写满了不甘,可终究还是没继续开口。 眼下这么多人看着,今天她可算是丢人丢大了,可是来之前父母再三叮嘱,若是自己再这样任性,回去又要被骂了。 如今她在家里的地位大不如前,还是办好今日的差事,不能在秦怀玉风头正劲的时候争一时长短。 当下大家便纷纷转移了话题,围着小桌吃着瓜果唠闲话。 乔宁剥了个荔枝丢进嘴里,只觉得汁水瞬间满了嘴,在这已经开始略略有些闷热的天气里吃着甚是怡人。 再瞧那小桌上,各色时令瓜果什么没有,就这么拿出来招待客人,分量也都不小,倒是大方的很,看样子家里是不缺这些吃食的。 乔宁想起自己府中别说荔枝了,就眼前摆出来的这些果子,就又有几样是吃不到的。 便忍不住酸道:“总听长辈们说这女儿家嫁的好了才能过得好,如今便是见识到了。瞧瞧,这荔枝可是上贡给宫中的果子,咱寻常可是吃不到的,如今在这里吃着了,可不是仰仗了秦大小姐嫁的好的福么。” 朱岚一听立刻便接上话茬道:“可不是呢,这淮安王可是诸多皇子中唯一一个封了王的,足可见当今圣上对王爷有多宠爱,这嫁作天家妇,将来皇上的封赏那定然是少不了的,秦姐姐日后可不要忘了提携一把咱们这些姐妹们才好呢。虽不说都要如姐姐这般嫁的好,能沾点光那也是满足的。” 乔宁称呼秦怀玉为秦大小姐,朱岚就不客气的直接开口喊姐姐,无意中就把关系给拉近了一步。 虽说都是奉承吧,乔宁就酸酸的透着嫉妒,朱岚却只是见风使舵单纯的在拍马屁。 秦怀玉哪能听不出来,只是淡笑了一下,吩咐婢女给各位姑娘续茶。 “皇上赐婚是给了秦家天大的脸面,只是我同王爷还尚未拜堂成亲,咱们做女儿家的,婚事自有父母做主媒妁之言,是断断轮不到我们自己在这里胡言乱语的。” 一番话,不痛不痒的把两个人都顶了回去,又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这是今年新上的碧螺春,几位尝尝可还合口味?” 言下之意,让她们多喝点水清清口,别什么有的没的都往出了说。 秦红瑶都听懂了,没憋住噗嗤笑出声来,几个平日里性子内向的姑娘,脸上已经飞起了红云,尚未出阁的女儿家,成日想着嫁人,还堂而皇之的说出来,羞也不羞? 连秦红瑶都能听得懂,乔宁哪有不懂的道理,正要顶回去,就被另一个姑娘抢了先:“姐姐说的是呢,这淮安王不只是得皇上宠爱,论才学论人品,那都是没的说,可不像那六皇子……” 说话的是大理寺卿江飞的女儿江玉杰,她姨母家长房的长女是三皇子的侧妃。 江玉杰说到这里故意压低了声音,弄的神秘兮兮的,却又不继续往下说,就等有姑娘耐不住好奇问她:“六皇子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 她才满意的接下去道:“前日里三皇子侧妃进宫请安,见六皇子侧妃身上病着,去了静嫔娘娘宫里的时候似乎还哭了一场,委委屈屈的。对外说是不慎着了风寒,可侧妃身边的小丫头却打听出来,六皇子侧妃那是被六皇子给气病了的!” 姑娘们闻言皆面露震惊,六皇子侧妃她们有所耳闻,那可一直都是个有度量有才学的女子,出身又不低,断断不是个一点事儿就能使小性儿的脾气。 而且听说嫁给六皇子后一直恩爱,这样一个人竟然都能给气病了,这六皇子究竟是做了什么事? 江玉杰很满意大家这好奇的模样,又故意卖了个关子:“你们猜啊!” 旁边秦红瑶靠在秦怀玉身边,拿团扇挡了脸小声同她咬耳朵:“姐姐,我听说六皇子风流,侧妃气病了莫不是和这个有关?” 她虽然年纪小,却也是个聪明的,许多事只是没经历过,倒也一点就透。 旁边秦红菲瞧着秦红瑶这样亲昵的靠在秦怀玉身边说悄悄话,秦怀玉也不拒绝,不禁就搅着手里的帕子有些坐不住。 张金桂巴巴的赶着她过来,可不就是为了跟秦怀玉套近乎么。她眼见着秦红瑶这会儿同秦怀玉好的一母同胞似的,自己也想凑上去,可一时半会又想不到有什么话能说的,就这么一犹豫的当儿,赵婧已经抢了先。 赵婧同她俩坐得近,秦红瑶声音虽小,却也没逃过赵婧的耳朵,一听这话也凑了上来问秦怀玉:“你可知道些什么?” 秦怀玉眨了眨眼睛,面上不动声色,拿团扇在秦红瑶的脑门上轻轻一扇,小声道:“这个也问,羞也不羞。” 秦红瑶撅着嘴捂着脑袋佯装不乐意:“姐姐又欺负我。” 姐妹俩这样亲密无间的样子,落在秦红菲眼里,又是心头一阵泛酸,说不上来的别扭,总觉得这两人在故意做样子给她看的,就是为了守着这许多客人的面让她没脸。 第351章 八卦之心 让她主动去凑上前,她又觉得拉不下这张脸来,坐在那浑身的不自在。 可大家都忙着打听六皇子的后宅轶事,谁也没有闲功夫去管秦红菲在想什么。 就连赵婧没得着回答,都没继续追问,那厢边江玉杰将姑娘们都吊足了胃口,才又继续说了下去:“六皇子前些日子成天的不着家,还因为这事儿同侧妃起了龌龊,侧妃心中有气,就让人去查六皇子行踪,果然发现六皇子在别院养了个姑娘,神神秘秘的,藏的可深呢。” 她绘声绘色的讲了一番,仿佛当初六皇子怎么同侧妃起的龌龊,又是怎么吵得架生了病,还进了宫把这件事捅到了静嫔娘娘的耳朵里,这些她都在现场亲眼见过一般。 端地是讲的比说书先生都精彩。 一众姑娘听的津津有味,七嘴八舌的打听细节,连赵婧都在旁边听的认真,只不过没插嘴进去,一边听着,一边若有所思。 秦怀玉淡淡的吃她的果子喝她的茶,仿佛这帮姑娘叽叽喳喳说的热闹和她无关一样。 倒也不怪她提不起兴趣,上辈子她瞎了眼嫁给了顾明珏,对这个人再了解不过,江玉杰说的别院养的那外室是谁,在她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她这如今一颗心早已经不复往昔,没了这群姑娘们那股子热切劲儿,看着她们聊得热闹,秦怀玉也就只是看看,并不打算参与进去。 不然她知道的内幕一扔出去,那定然是平静的湖面掀起轩然大波。 房茹心思单纯:“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这么有幸,被六皇子这样护着,竟是连侧妃都打听不出来是谁。” 朱岚嗤笑出声:“妹妹你真是天真烂漫,还当这是好事儿呢?你怎么不说,是那姑娘私下里不要脸面的勾搭了六皇子,将六皇子迷的五迷三道的才将她金屋藏娇了呢?” 房茹一脸无辜,瞅着朱岚说不出话来。 乔宁拿帕子掩了口,面带不屑的笑笑:“以六皇子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再不济,方才江家妹妹也说了,侧妃都不介意六皇子把那姑娘抬进门做个小妾的,六皇子为什么还非要金屋藏娇,甚至不惜同侧妃起了龌龊?” 江玉杰马上接上茬道:“当然是那姑娘身份卑贱上不得台面了,连给六皇子做小妾的资格都没有。咱们寻常人家,莫说是别的,就连身边伺候的丫头开了脸做了通房丫头,生个一男半女的也能抬个姨娘,为何尊贵如六皇子却宁愿将人养在别院?这只能说明,这别院那位啊,怕是连个丫鬟都不如。” 虽说这话糙了些,可是理不糙啊。 朱岚闻言,顿时诧异道:“哟,这样卑微的身份,那可不是低到尘埃里去了?亏的六皇子放着那样高贵美丽的侧妃不理,却要连这种人都巴巴的养在别院里,可见那位的狐媚子手段厉害,将六皇子给迷的找不着北了。” 姑娘们说了半天,连称呼都从那姑娘成了那位。 赵婧在旁边听着,神色不觉有些黯然,依旧不说话,只是将帕子一圈圈绕在手指上又散开。 秦怀玉瞧着,以她的性子能这般安静,那定然是有心事了。 她能明白赵婧此时心里在想什么,上辈子赵婧痴迷顾明珏,后来被秦红鸢好生折磨,下场也是凄凄惨惨。 曾经都是识人不明的人,这会子看着赵婧这副神情,秦怀玉心底对她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同情来,她能重来一次,看清身边人到底是豺狼还是真正的良人,可不是每个人都同她这般幸运,也能重来一次的。 若是赵婧能及早看清顾明珏此人,不再泥潭深陷,也是个好事。 当下她也就没打扰赵婧,任由她一个人沉思。 倒是房茹又不合时宜的插嘴来了一句:“话虽如此,可也要六皇子肯配合才行啊?若六皇子能同王爷一般多年来始终洁身自好,任凭那位再怎么狐……手段厉害,也是不能成事的吧?说到底,也是六皇子自己愿意迷恋那位,才让那位有机可乘。” 她面皮薄,说不出来狐媚子这种话,就临时改成了手段厉害。 也就她这样心思单纯的,才敢在这种事上说顾明珏的不是,旁人就算想到了,又怎么敢说出口?房茹却是没想那么多的,想到了就说出来了。 众人一时间沉默。 赵婧听闻这番话后脸色不禁又变了一变,手上的帕子缠的更快了,一下一下的像是要把上好丝绸给扯烂一般。 秦怀玉在旁边瞧着她的神色,又恰逢桌上一阵气氛僵硬,便开口问道:“我要去更衣,你要一起来么?” 她问的是赵婧。 正好赵婧这会儿心中正烦闷着,秦怀玉这么一问,她倒也觉得离席走走透透气也不错,当下就跟着秦怀玉起身离开了。 等她俩回来,桌上的气氛又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朱岚道:“像那等卑贱之人姓甚名谁也不值得咱们去打听,有体面有身份的谁会去给人当外室呢。再说了,京城里也没听说谁家的姑娘最近悄没声息不见了人影的。” 众人觉得有道理,谁都想不到一个对外宣称已经病逝的秦红鸢就是她们口中一直讨论的那位外室。 “就是,但凡有点身份的姑娘将来都是要参加选秀的,出了污点那可是杀头大罪,说不定还要祸累家族。” 说到选秀,姑娘们顿时又热闹起来。 这入了宫要是一朝选在君王侧,封个位份,再诞下龙子,后半生就可保荣华富贵,连家中父兄都能借着东风平步青云。 再不济,被指给哪个皇子勋贵的,也是一桩美事,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个荣耀被皇上亲自指婚的,嫁给皇子,即便只是当个侧妃,那也是轻易求不来的荣光。 朱岚道;“六月初就要大选了,今年又恰逢三年一次的大选,到时候不光京城里的簪缨世家,还有全国各地选送来的秀女,那场面定然很隆重。” 第352章 斗嘴 众人纷纷点头,听说秀女的名单都已经递上去了,如今皇子们府中正妃侧妃空缺的也不少,指不定这次选秀之后,皇上就会在诸多秀女中挑选出色的姑娘指给皇子们。 王卓然今儿一直很安静,大家热火朝天的议论下来,她也只是安静的听着,并非是她不想同这些人聊天,只是她今日从来了到现在一直心情不好,窝着火呢。 上回庄兰月生辰宴上,她好容易才找到机会同秦怀桑亲近,要是能成事,现在她已经是秦怀桑的夫人了。 全都怪秦怀玉半路杀出来坏她好事,用那样强硬的手段拆散了她和秦怀桑不说,还在秦怀桑面前下了她面子。 从那件事后,王卓然就一直不愿来国公府,不想见到秦怀玉是一方面,再者也是怕见到秦怀桑。 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在心上人面前丢面子,留下一个狼狈的形象的,上次被秦怀桑亲眼看着她被人赶出府,他心中定然也在嘲笑自己吧? 王卓然只要一想到这里就恨得牙痒痒,这一切全都是因为秦怀玉,要不是她,自己现在也不至于这么狼狈,原本还能光明正大的站在心上人面前说上两句话,现在却只能远远的看他一眼。 可她落得个这样的下场,秦怀玉却婚事美满,嫁得高门,觅得良人。 不说别的,单说这御赐的荔枝,淮安王自己不吃却留着送来给她,就足以看出来淮安王对她有多宠。 凭什么?毁了别人,自己却在这里享福。 偏母亲还要她给秦怀玉道歉,同秦家搞好关系。 王卓然越想越生气,她凭什么要道歉啊?这一切还不都是秦怀玉自己搞出来的?若非她阻拦,现在王家和秦家定然已经成了姻亲之好,如今关系有些僵,可还不都是秦怀玉闹得? 该道歉也是秦怀玉道歉才是! 这么想着,王卓然早就把母亲的叮嘱抛诸脑后,正好听着姑娘们议论给皇子指婚秀女的事儿,她憋不住就插嘴了一句:“淮安王可是最皇上宠爱的皇子,如今王爷也不过只有一个正妃,皇上定然会给王爷指几个侧妃的。” 她心里对秦怀玉不满,可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却是笑盈盈的,瞧向秦怀玉的方向,顿了顿又道:“说不定啊,到时候皇上为了喜上加喜,会下旨在大婚当日让侧妃一并抬进门呢。” 侧妃是个好听的说法,往不好听了说,即便是能入了族谱上了玉牒,其实也就是个妾。 正妻大婚当日,丈夫连小妾一并抬进门来,这对正房嫡妻是极大的羞辱,可若是成了婚之后再让小妾进门,那就是正妻大度了,完全是两码事。 王卓然这就是在故意恶心秦怀玉,皇上虽然不能真的下旨让正妃侧妃同一天进门,可要是真的指了侧妃给顾明渊,秦怀玉心里再怎么恶心也得忍着。 那可是皇上赐的人,到时候她这个正妃嫡妻连给侧妃立规矩都得掂量着来,得多憋屈啊? 王卓然想想就觉得畅快,她不让她舒心,那她也就不让她舒心。 众人都忍不住扭头去看秦怀玉,乔宁面带嘲讽的笑道:“表小姐这话说的倒也极是呢,秦大小姐,你可要好好准备准备,到时候进门第一天就能接着妾室给当家主母敬茶的,估计也是头一份了。” 话一说完,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又接着道:“不过我估计,皇上亲指的侧妃,也用不着给正妃敬茶吧?” 她虽看不上王卓然,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在恶心秦怀玉这件事上,她倒也不介意插一脚。 这已经是极其侮辱人的事儿了,秦红瑶听着都替秦怀玉生气,粉拳紧握就想要回怼她们,秦怀玉却按住了她,声音不大不小道:“有些人爱嚼舌根子,那便让她们嚼去,咱不能失了身份,丢了国公府姑娘的体面。” 然后又冲着王卓然道:“便是皇上能指婚,也定不会将你指给王爷做侧妃。” 眼瞅着王卓然还想说什么,秦怀玉挺了挺后腰,坐的笔直,又扔下了一记**:“毕竟,我朝以礼法治国,天家更是礼数严苛,自然不会将那等礼数都不懂的姑娘纳进来的。” 话里话外的暗指上次王卓然做的事情丢了礼数。 王卓然杏目圆瞪,双拳紧握,可又无话反驳,她上次那般做法,确实失了礼数,秦怀玉没有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将她做的事给揭穿也是给她留了最后的体面。 这就是在敲打她,不要不知好歹不知进退,若她不想要这脸面了,那她秦怀玉不介意给她撕掉这面皮。 再看秦怀玉坦然坐在首位上的模样,浑身上下自流露出一股贵气,仿佛不似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更像是长期身居高位的人才会有的威严和气势。 那端庄霸气的姿态,竟让人没来由的想起了顾明渊。 记忆里,每次见到顾明渊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不怒自威。 她一双好看的眸子正盯着王卓然,虽然脸上依旧淡淡的,可那双目中流露出来威压的神色却是让王卓然感受到一股泰山压顶的气势。 王卓然不想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就这么被她踩住,当下咬牙道:“口口声声不离国公府姑娘该有的体面,原来这就是有体面的姑娘的待客之道?” 秦红瑶方才就想回敬过去,被秦怀玉给摁住了不得开口,这会儿当真是憋不住了,朗声道:“我们是有待客之道,不过这待客之道自然是用来待客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进来了都能当我们的客人的。” 王卓然气的脸上通红,她不敢和秦怀玉对上,对秦红瑶却是不怕的,当下站起来大声道:“你说谁是阿猫阿狗呢?” 秦红瑶看她急了眼,自个儿反倒淡定下来了,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裙裾才道:“自然是谁搭腔就说谁咯!” “你……” “你什么,我们国公府可没你这样的客人,也没人请你过来,分明是你自己巴巴的上赶着跑来的!”秦红瑶毫不留情道,王卓然听着这话耳熟的很,上回秦怀玉可不也就是这么说的么,还真是两姐妹,说的话都一样。 第353章 我们可担不起 这分明就是商量好了来欺负她的吧。 秦红瑶说到这儿,瞧着秦怀玉也没有要阻止她的意思,便继续冷了脸色道:“王小姐好歹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却在这里口口声声说这些事情,也不知道贵府上教导姑娘的礼义廉耻就是这般不成?我们在这听着都替你觉得害燥,你却高谈阔论的也不知羞,让人说出去还以为我们大家都要被你带坏了呢,这毁名声的事儿,我们可担不起!” 说到这儿,众姑娘一个个神色各异,有淡淡坐在那看笑话的,有嘲笑王卓然不知羞的,也有暗中赞叹国公府的姑娘果然气势都不一般的,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王卓然说话的。 这是自然,这会儿秦家风头正劲呢,谁肯这个时候顶着风头去得罪秦家姐妹。 王卓然气的眼圈都红了,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只觉得满腹委屈没处诉说。 她今儿这哪是来道歉拉拢关系的,分明就是来自取其辱的。 王卓然越想越觉得心里委屈不甘心,最终狠狠跺了跺脚,转身洒泪就走。 秦红瑶还没打算放过她,冲着她的背影还在喊:“既然走了,那以后便别来了,我们国公府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王卓然背影只是顿了顿,终究没回过头来继续争吵,而是一路哭着就去了。 秦红瑶一吐为快,整个人都觉得爽快了不少,众人又去看秦怀玉的反应,只见她淡淡的喝茶,也不阻止秦红瑶做这些,摆明了就是在纵着她做这些。 其他人看懂了秦怀玉的态度,一时间也都闭了嘴,不敢再胡言乱语。 只有房茹,瞧着众人都不说话了,小心翼翼问道:“这眼看着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了,还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呢。” 这话说的当真有些突兀,众人纷纷扫向她,目光各异。 秦怀玉却笑了笑,道:“这倒是我疏忽了呢,竟忘了客人该用膳了。锦诗,吩咐厨下,可以上菜了。” 锦诗应了一声去了。 不多时流水的菜式上来,厨房也是下了功夫的,做的十分精致好看,冷拼热炒,口味清淡,很适宜这种天气吃。 大户人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是以这顿饭吃的十分安静,只听得见筷子碰撞碗碟的声音,还有微风拂过的沙沙声响。 一顿饭吃的气氛多少有些沉闷,几位姑娘用过饭后又歇息了一会便纷纷起身告辞,除了房茹一直在遗憾好容易来一趟也没瞧见国公府的桃花之外,其他人都把赏花这茬给忘到九天之外了,谁也没有提起过。 等看着她们一个个都走了之后,秦红瑶才舒展了一下身体,崩了一天,这会儿腰还酸着呢。 “哎呀,可算走了,大姐姐,这群人哪里是来给你道贺的,分明就是来给你添堵的,我看呀,他们一个个的都没安好心!” 秦怀玉只是笑笑摸摸她的头,眼神里满是宠溺。 旁边秦红菲看着,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只把脸别过一边去假做没瞧见,却在姐妹俩看不见的角度撇了撇嘴。 秦红瑶说这话的时候,赵婧才走出凉亭不远,刚好这话就飘进她耳朵里。 她一听就炸毛了,又往回走了两步大声问道:“怎么,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不成?难不成我来也是没安好心了?” 秦红瑶只当她们都走了,这才放心大胆的说,可没成想还有个没走远的,偏这人还是赵婧。 赵婧这脾气跟炮仗筒似的,一点就着,秦红瑶打小就知道她是个不好惹的,也在她嘴皮子底下吃过亏,这会儿见赵婧柳眉倒竖的回来找她算账,不禁气势就弱了不少,脖子一缩吐了吐舌头不敢说话了。 赵婧瞧着她这怂样儿,鼻子里哼了一声,神色傲慢道:“这点出息……胆子这么小,就别背后嚼舌根,没得被人抓包了又开始怂。” 秦红瑶只是噘嘴,也不敢回嘴,倒是秦怀玉笑着出来当和事佬:“行了行了,她还是个孩子呢,你这么凶做什么,可小心吓着她。” “孩子?”赵婧不屑道,“这么大了不是孩子了,也就你纵着她宠着她,才拿她当孩子,仔细将她惯坏了!” 秦怀玉只是淡淡的笑,也不接话,却陪着她往外走,打算送送她。 花园小径上就只有两个人,身后跟着各自的小丫鬟,小丫鬟同主子拉开约莫丈远的距离,方便主子之间说体己话儿。 周围安静的很,偶尔会传来一两声鸟叫,小路两旁的植物长的葱葱翠翠,花香馥郁,一派祥和的景色。 赵婧假装看风景,四处张望,实际上什么都没看进去,秦怀玉瞧着她这模样,也低头看着脚下的路陪着她慢慢的走,并不先开口。 半晌,赵婧终于憋不住了,依旧拿眼瞥着路边开的正灿烂的花儿,却飞快的扯了一下秦怀玉的衣角道:“一眨眼你就要嫁人了,这门婚事很好,恭喜你。” 方才大家都在,说的也不过是客套话,应付场面的,这会私下里说,方才是真心道贺。 她这话说的语速飞快,声音又小,刚好能让秦怀玉听见,却又透着一股子不想让她听见的感觉。 秦怀玉早就憋了半天,这会儿子终于憋不住了,开怀笑出声来。 赵婧只觉得脸上发烫,跺了跺脚咬牙道:“你笑什么,不许笑!” 这个人,果然就是不能跟她说好听的,一给她好脸色就给你下不来台,她再也不要跟秦怀玉好好说话了。 她就是欠怼嘛! 秦怀玉瞧着她这模样着实可爱,忍不住道:“怎么,羡慕了?” “谁……谁羡慕你了!”赵婧只觉得脸上更烫了,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对上秦怀玉那双略带戏谑的眼睛,顿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定然是和淮安王相处的久了,不然为什么方才那神色像极了浪荡公子调戏小姑娘的样子? 赵婧没再听她调侃自己,红着脸领着自己的丫鬟跑了,秦怀玉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脸上依旧还挂着笑意。 第354章 可是受了委屈了? 其实这样一个别扭的小姑娘,也是……蛮可爱的。 外头,赵婧出了府门上了马车,车帘放下来隔绝了她与外头的世界,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赵婧安静的坐在软垫上靠着车厢壁发呆。 呆着呆着,就有些眼圈发红。 那个从前她看着横竖不顺眼的秦怀玉,如今就要嫁人了。 她很好,很幸运,嫁的是心仪的儿郎。 对女孩子来说,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谁都由不得自己做主,若是出身大族的姑娘,更是左右不了自己的婚事。 曾经她也幻想过,自己能嫁给自己的心上人的,可如今…… 大家年岁都相仿,眼瞅着秦怀玉的亲事都已经定了下来,赵婧知道,她自己离嫁人的日子也不远了,母亲已经在相看人家,这事儿她一直都知道。 只是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而已。 她不想嫁给别人,只想嫁给顾明珏,可她也知道自己说了不算,拦不住母亲为自己相看人家,等母亲有了相中的人家,她也就要嫁做人妇了。 赵婧捂着脸,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说不上来心里到底是难过还是委屈,亦或者是别的什么情绪,就是说不上来的压抑。 方才在席间,秦怀玉离席去更衣,叫上了她一起。 两人行至偏僻处,秦怀玉才停下来道:“方才她们说的,倒也不全是谣传。” 她没具体点明白是什么事,可赵婧却是听懂了的,方才说的也不是别的,不就是顾明珏养了个外室的事儿么。 赵婧也没说话,就等着秦怀玉继续说下去。 秦怀玉意味深长道:“就像她们说的那样,想知道那个外室是谁倒也不难,单看京城里谁家姑娘不声不响的消失了,不就成了?” 赵婧道:“这话是不假,可京城里这么多大户人家,一时半会上哪去知道谁家的姑娘不见了的?” 秦怀玉瞅着她半晌,目光深远:“我们国公府,不就有一个么……” 赵婧起初还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想起来今儿席间确实是有两个姑娘没出现的,秦怀玉补充了一句:“秦红淼正被我二婶立规矩呢,是不能见客的,不过人倒还在府上。” 既然秦红淼无事,那便只剩下一个秦红鸢了。 赵婧狐疑:“她不是……”死了吗这话还没问出来,就对上秦怀玉悠远深长的神色,虽然她什么都没说,可那神情分明是在表达着什么。 赵婧顿时心里一个咯噔。 这国公府确实是对外宣称秦红鸢已经死了,可若她并非是死了,而是与人私奔为妾了呢? 大家族里的姑娘奔人为妾乃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拿出来说的丑事,会带累其他姑娘的名声的,可一旦出了这种事又不能不处理,那就…… 直接将人驱逐出门,却对外称是人已经死了,这既保全了名声,又把事儿悄无声息的处理了,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秦怀玉见她这样,就知道她想通了,她也不笨,和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就可以了。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赵婧在想通这其中的关窍之后就一直心绪不宁,根本平静不下来,浑浑噩噩跟着秦怀玉回到了席上,面上勉强维持平静,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席间那些姑娘们说的话依旧犹在耳边,关于顾明珏的种种,他偷偷摸摸养外室,他气的侧妃生病,还有早些时候赵婧就知道的坊间传的他那些风流韵事…… 这桩桩件件下来,无一不在证明,顾明珏此人并不是个正人君子,更加不是一个只得托付终生的良人。 赵婧放下手,深吸了一口气,马车里淡淡的熏香钻进笔尖,让她觉得眼泪汹涌止不住的要往外流淌。 不甘,失落,种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喜欢了那么久的少年郎,到底是个不值得嫁的人。 早先她从坊间听说关于顾明珏风流的种种的时候,母亲便已经提点过她,这种人碰不得,那时候她还觉得很不甘心,觉得自己不会看错人,要嫁便嫁给自己喜欢的男儿。 可后来种种流言传入耳朵,又加上今日秦怀玉透给她这个消息,让赵婧不得不承认,她就是眼瞎心盲的看错了人。 回想起来秦怀玉同顾明渊的婚事,还没成婚呢,顾明渊先已经把人宠到天上去了,御赐的果子送来吃着,各项婚事筹备着。 再看看顾明珏的侧妃,空顶着一个侧妃的名头,却被顾明珏气的缠绵病榻,顾明珏却只顾着秦红鸢那个外室。 房茹说的没错,秦红鸢是个不知廉耻的,可那顾明珏自己到底也品行不端啊! 若他能把持得住自己,任由那秦红鸢再怎么耍手段,又怎么能有今天的种种? 赵婧前前后后的想了一路,最终深吸了一口气,她即便是嫁不成心仪的儿郎,起码也不能像顾明珏的侧妃那样,嫁过去受委屈,最不济,她要嫁的人一定是要将她捧在心尖尖上对她好的人。 至于那顾明珏…… 还是不要肖想了吧。 曾经那少女家暗暗恋慕儿郎的心思,就当是黄粱梦一场,让它随风消散了罢。 马车在成武侯府门前停下,赵婧收拾了情绪下车进府。 秦悦正在自己院子里伺弄她的那些花草,赵婧进了门一瞧见母亲,紧走两步上前搂着秦悦,依偎进她怀里,猫儿一样的蹭了蹭。 “母亲……”她喊了一声,娇憨软糯。 秦悦放下水壶搂着女儿,摸了摸女儿揉顺乌黑的头发,宠溺道:“多大人了,还这么撒娇,叫人瞧了去笑话。” 赵婧不以为意,依旧靠在秦悦怀里,娇声道:“笑话就笑话吧。母亲先前不是为我相看了几户人家么,可有满意的?” 秦悦一愣:“怎么忽然提起这事儿来?” 她本能的觉得女儿忽然提起这事儿来有什么不对,以赵婧的性子,不应该啊,莫不是在外头遇到什么事了不成? 她又紧张问道:“可是受了人欺负?” 第355章 母亲,我也想嫁人了 “女儿今日不是去国公府瞧了秦怀玉么,淮安王对她可好了,两人都还没成婚呢,瞧着就是个恩爱的模样。母亲,我也想嫁人了。” 秦悦闻言松了口气,刮了一下女儿的鼻子笑道:“原来竟是羡慕人家了。亏娘先前说要给你相看人家你还不爱听呢,女孩子还不是早晚都要嫁人的?” 听着秦悦这般说,赵婧脑子里一遍遍浮现着今日在国公府的那一幕,咬着嘴唇道:“母亲,淮安王已经娶了秦怀玉做正妃,就算我嫁不了王爷那般优越的人家,可也不能太差了,没得被人比了下去。” 她说到最后,已经有点咬牙切齿的。 秦悦今日也没跟着出门,并不知道几个小姑娘在宴席上说了什么,再加上女儿这性子向来都是争强好胜的,她只当今日几个小姑娘家互相攀比,以至于女儿起了争胜的心思。 这倒也不是个坏事,左右都是要嫁人的,若女儿自己有心要挑一户好人家嫁掉,那倒是省掉她不少心思。 先前她还担心,若是她相看好的人家,女儿不肯嫁,又少不得费一番口舌来着。 当下她摸了摸赵婧揉顺的头发道:“这是自然,王爷虽好,到底也是有了正妃的。咱家的姑娘也不能为了王爷家世好就嫁过去给人做小。这满朝野里要找一个把王爷比下去的没有,可要找一个差不离的,倒也不是个难事。来……” 说着秦悦拉着赵婧的手进了屋,绕过画着喜鹊立桃枝儿的插屏来到偏厅,打开箱子拿出几幅卷轴来。 “这是先前母亲相看过的人家,挑出了几个家世相当,样貌也不错的,留了他们的画像,你瞧瞧,可有瞧得上眼的?” 赵婧早就知道母亲给自己准备过这些东西,此时再看的时候,倒是也没有什么反感的意思,当下便点头道:“好,我看一看。” 按理说来,这些东西她是不能看的,可奈何自家女儿是从小娇惯着长大,最有自己的主意,因此秦悦早早的便备下了这个,只希望女儿能找一个如意郎君。 眼下见她接过去了,秦悦越发觉得心里欢喜,只想着这一次去府上去的值当,毕竟女儿都愿意成亲了。 她在心里盘算着回去要再去给秦怀玉送一份儿礼,无意中再看到女儿红了的眼眶之后,瞬间便觉得心头难受起来。 “我的儿,别难过。” 女儿的心思没有瞒过自己,当初她也是动过心的,可秦悦跟赵婧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她从来没有过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比不得女儿,还幻想着小儿女情长。 儿女情长可能在某些时候,会是夫妻之间关系好的助力。可是更多的时候,却是无用的。 如今女儿看清楚现实,也愿意屈从于现实。她既替女儿觉得委屈,又打心眼里高兴。 自己的女儿,只要不去肖想那什么六皇子,未必就不能找一个余生待她好的! …… 自从过了年之后,锦书便被派过去照顾姚玥儿,不过她每隔几日的时候,都会回来一趟,顺便跟秦怀玉回禀姚玥儿的现状。 这日一早,秦怀玉起床的时候见到锦书在,就知道她是回来拿东西,因问道:“她怎么样了?” 三月的时候,姚玥儿生了一个男婴,当时秦怀玉还让人给她送了礼物,之后又过去看了她几次。 听得秦怀玉询问,锦书先是行了礼,继而笑道:“回小姐,姚小姐现下状态还不错,您上次让奴婢给她带过去的药,她也有按时吃。今日知道奴婢回来,她还托奴婢给您带话,说是过几日就要回家了呢。” 闻言,秦怀玉点了点头,想了下道:“那她走之前你告诉我,我过去看看她。” 这些时日的相处,她越发的喜欢姚玥儿这个姑娘。且最重要的是,她的儿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那孩子小名叫阔儿,生的白白净净,一双眼睛又大又圆,见人就笑,实在是可爱的人心都化了。 听得秦怀玉的吩咐,锦书答应下来,将自己换洗的东西准备好之后,便回去了。 而秦怀玉则是带着锦诗去了庄月兰的院子。 四月的天,正是繁花似锦,连空气都带着几分的热度。 不过这样的晨起也十分舒服,秦怀玉带着丫鬟沿着青石小路过去,连呼吸都觉得舒服了许多。 等到了庄月兰院子的时候,就见刘月娘也在。 “给母亲请安,见过二婶婶。” 见到秦怀玉来,刘月娘笑眯眯的让她起来,一面问道:“怀玉怎么起的这么早,这会儿天才亮,怎不多睡一会儿?” 听得这话,秦怀玉笑道:“时辰不早了,且我过来是母亲这里蹭饭的,来的晚了,她该嫌弃我了呢。” 这话一出,顿时便如愿以偿的得了庄月兰的白眼,后者嗔怪着笑道:“瞧瞧这个小没良心的,瞎话说来就来呢,我何尝委屈过你了?” 几人说笑了一阵,秦怀玉这才问道:“母亲这是在做什么呢?” 她们的桌子上摊着几张帖子,瞧着倒是要发出去的。 闻言,庄月兰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笑着解释道:“我在跟你婶婶商议纳征的事情呢。” 秦怀玉倒是知道纳征的。 按着规矩,娶亲是要三书六礼。 在成亲之前的一个月,男方需四个全福之人的亲戚随着媒人一起去女方家里,将聘礼聘金等物尽数送过去。 这一个礼,便是纳征。 因着秦怀桑的年纪大了些,所以订婚事的事实便着急了点,直接订到了今年的六月初六。 这个日子虽然赶的紧了些,好在这些年家里都有置办预备东西,所以倒也不算慌乱。 如今眼见得已经进了五月,纳征的事情便提上了议程。 庄月兰早先的时候就跟刘月娘合计过这件事情,全福之人是有讲究的,需的子女双全,公婆夫婿俱在,且品性端庄之人。 当初已经定下来的人选里面,刘月娘是一个,秦悦也是一个,至于其他的,便是沾些亲戚关系的世家夫人。 第356章 却之不恭 好在这些人选不难找,前两日便定下来了。 不过虽然口头上定下了,却还是需的写了帖子正正经经的请人,这也算是走个过场。 这会儿庄月兰在写的帖子,便是请全福人的帖子。 秦怀玉也知道请的人是谁,当下便笑道:“母亲办事自然是都妥当的,现下只需要等着嫂子过门啦。” 对于展家小姐,她的观感也是不错的,现下倒是十分期待这个新嫂子过门之后,府上必然会再热闹几分。 见她这一副小孩子的模样,庄月兰不由得失笑,随手拿起来旁边的聘礼单子,道:“这么期待你嫂子,那就先帮忙看看给你嫂子的聘礼是否正确吧。” 这些礼单是已经核对过的,不过为了保险,还是需要再核对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才可以送过去。 这活计秦怀玉做的顺手,当下便笑着接了过去,道:“却之不恭。” 这礼单厚厚的一叠,秦怀玉看的快也用了不少的时间,那边庄月兰跟刘月娘也将请帖写好,让丫鬟郑重的送出去了。 回头的时候,见秦怀玉还在认真的核对,二人抿唇一笑,便过来给她帮忙。 “看的如何?” 听得母亲询问,秦怀玉认真的想了想,道:“哥哥的礼单真厚实!” 镇国公府的世子娶妻,自然是既正式又隆重,她也看得出来母亲对新嫂子的重视,给的聘礼是京城最高规格的,一共八十八抬聘礼。 自然,那展家的嫁妆也是不少的,据说是按照出嫁的规格,抬过来六十六抬。 庄月兰没成想自己这个女儿居然说出来这么一句话来,顿时便失笑道:“你这丫头,这张嘴哟。” 真的是,叫人又好笑又好气。 念及此,她又睨了一眼秦怀玉,带着几分调侃道:“放心好了,等你回头出嫁的时候,那礼单必然比现在这厚实多了!” 这话倒不是逗秦怀玉玩。 镇国公府虽然不算是财大气粗,可也家底丰厚的。儿子成亲,礼单是按照京诚世家最高规格来给的,是八十八抬。而女子出嫁,一般最高也就是六十六抬了。 他们两家嫁娶出的都是最高的,也算是体面的事情。 只是回头等到秦怀玉出嫁的时候,却又不能与这个相提并论。 毕竟是嫁到皇室里的,届时嫁妆便需的在此基础上再加一百抬。只是这一百六十六抬的嫁妆,也是有讲究的。 譬如那陪嫁的床,黄杨木跟金丝楠木又不能同日而语。 再者还有那屏风桌椅被褥等等,也都有次有好。 有的那些嫁妆里面,瞧着东西多,实则内里却是不大值钱的。 而庄月兰给秦怀玉置办的东西,则是既实用又华贵。 秦怀玉原本只是想要调侃一下,谁知道突然听到母亲说起来自己的事情,顿时便叹气道:“咱们不是在核对哥哥的东西么,母亲说我干嘛?” “不是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羡慕你哥哥的聘礼多么?怎么又怪起我来了。” 庄月兰笑着挤兑她,就连旁边的刘月娘也跟着调笑了起来。 见母亲跟二婶都不放过自己,秦怀玉脸上瞬间便有些害臊,因叹了口气道:“母亲,我不着急……” “好好好,是我着急行了吧?” 庄月兰脸上笑意不变,见女儿害羞了,这才终止了这个话题,不再逗弄她了。 三个人忙碌了半日,方才将礼单跟聘礼一并核对完。 等到一切都核对清楚准确无误,庄月兰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如今人选跟礼单也都核对过,只消等到下月初将这些东西一并送过去了。” 眼下已经四月中旬,其实也不过十多日的时间,就该纳征了。 一旁的刘月娘也笑道:“可不是,咱们接下来要忙的倒是只剩下些琐碎的事情,就不必那么着急了。” 这两个多月都忙忙碌碌的,总算是将婚前的大事情都给办妥当了。 毕竟是镇国公府第一个成亲的,再加上又是世子,虽然大体上都还算是不出错,不过到底有些时候难免会手忙脚乱的。 好在一切都办的不错,终归没有出什么大的差错。 庄月兰脸上一片喜气洋洋,听得她的话点头笑道:“那倒是,终于可以缓一口气儿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这样忙碌呢,真有点不大习惯。” 话虽然这么说,她脸上的笑容半分是没少过的,毕竟是儿子要成亲,这可是大喜事呢。盼了这么多年,她终于算是盼到这一日了。 听得这话,刘月娘也不由得感叹道:“咱们府上,可是许久都没有出这样的喜事了呢。” 上一次喜事,还是当初秦悦出嫁的时候。 说起来,她跟秦悦虽然不算是互相不对付,可这个小姑子在的事实也没少给自己添堵。不过这几年大抵是因为年纪越发的大了,行事倒是沉稳了不少。 不过饶是如此,有时候还是会给自己添一些赌。好在也不算是特别的不能接受,最多就是她心里气闷罢了。 只要不往心里去,也还算是能过得去。 因着刘月娘来的早,竟然到现在都没吃饭,因此庄月兰急忙让下人传膳进来。 等到吃饱喝足之后,几人坐在暖阁里聊天,说着说着,不知怎的就说起来了八卦。 “前几日你不是回家了一趟么,府上都还好吧?” 原本只是庄月兰想起来刘月娘回去的事情,想问一下她府上的见闻,不知怎么倒是勾起了刘月娘先前见到的事情来。 “府上倒是都还好。” 刘月娘说到这儿,又叹了口气,道:“只是这次回去,倒真的有件事让我心里有些不大舒服。” 见她这模样,庄月兰关切的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我是无事,只是我们隔壁的姚家,出了些事情。” 刘月娘蹙眉道:“前日我回去的时候,才知道姚家月前竟然出了丧事了!好好儿的一个孩子,才十几岁呢,就被逼上了死路。她那叔婶,简直就是豺狼虎豹!” 听得这话,庄月兰越发一头雾水,因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第357章 姚家 刘月娘感叹完才想起来庄月兰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因娓娓道来:“我们隔壁的姚家做邻居许多年,一直以为都相处的不错。说起来,那姚家的关系比不得我们家,却是有些复杂的。” 那姚家兄弟三个,长子是嫡子,也继承了姚家的家业。剩下两个儿子都是庶子,分的财产不多,日常就吃住在姚家。 刘月娘十分不喜欢那姚家的两个庶子,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一脸贪婪小家子相,没得叫人不待见。 “只那姚家家主却是个乐善好施的,且为人和善,他们夫妇广结善缘,生意也做的风生水起。早先的时候,姚家的家业并不算特别大,这夫妇齐心,前几年倒是都能排到京城前十了。” 京城里做生意的如过江之鲫,能到那等地步的,可见是个人物。 “只可惜,这姚家家主跟夫人却是个薄命的。二人几乎是一前一后染上了病,虽然多方寻医问药,可是最终却还是双双共赴黄泉,只留下了一个孤女支撑门楣。她两个叔父合谋要霸占她家家产,结果那女孩是个刚硬的,硬生生顶住了压力,谁知这时候却发现怀胎,且孩子父亲不详。年前的时候我回去,就听她的叔婶到处败坏她名声,说她跟人无媒苟合……虽说说的的确是事实,只是那话却是难听的不堪入耳。” 刘月娘说着,又叹息道:“原想着那姑娘已经够可怜了,谁知这次回去,竟然得知她过了年没多久就死了。她叔婶说,她是正月里突发奇想想玩雪,谁知摔了一跤,一尸两命。” 这事情比话本里还要离奇曲折,庄月兰听得不住地抽气,等到刘月娘说完之后,才不可置信的问道:“依你所说,那姚家姑娘不是个刚硬的,怎么就这么死了?” 再者说了,一个怀胎的姑娘,若是真的有心想要生下来孩子,必然会小心翼翼的,怎么可能还去玩雪? 怎么听,都觉得这里面是有阴谋的。 刘月娘也是这么想,因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如今这女孩儿死了,倒是让她的叔父们占了便宜。说起来,我先前见过那女孩几次,倒是个性子直爽的,可却并不是个莽撞人。只怕,她的死还真的有人操控呢,只可惜她再无其他亲人,事情真相如何,却是无从得知了……” 妯娌二人感叹了一番这姑娘的命运多舛,可这到底是别人的事情,她们却也是没有别的办法的。 毕竟逝者已矣,便是想帮忙,人都死了,又能如何? 一旁的秦怀玉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 先前的时候她没有想到别的,可是方才听刘月娘说了之后,反倒是起了些别的心思。 这女孩……怎么觉得跟姚玥儿这么想象呢? 不管是从名姓还是身份,亦或者是未婚怀胎,怎么听都像是姚玥儿。 不过她并没有贸然去问,毕竟姚玥儿已经快出月子了,依着她对姚玥儿的了解,那姑娘若是真的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必然不会就此罢休的。 只是,如果刘月娘嘴里所说的人真的是姚玥儿的话,那姚家人还真的是居心不良! …… 秦怀玉从母亲那回了自己院子里,锦诗伺候着她梳洗换衣服,一边说道:“这姚家的叔婶也恁的不是东西了,把事做的这般绝。” 语气间不乏恨愤。 秦怀玉只对着镜子,拿手指沾了玫瑰露沤子匀面,神色依旧淡淡的,语气也是淡淡的:“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行事这般,将来总有一日要报复到他们自己身上的。你这会儿子在这里咬牙切齿的也是没用的。” 倒不是她性子寒凉才这般说,上辈子的时候,顾明珏与秦红鸢那般害她,当时还十分得意,踩着她的骨血铺成的路享受着滋润的日子,现如今不也遭报应了么。 如今姚家人把事做绝,将来总有一天自己也要走上绝路的。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锦诗看自家主子这般气定神闲的样子,只觉得这份气度自己是怎么都比不上的。 “奴婢只是觉得替姚姑娘不值,摊上那样的家人。” 秦怀玉用浸了花瓣的水泡了手,又让锦诗仔细擦干了水,站起来道:“人这一辈子,能遇到什么人什么事,都是注定了的。安知那样的家人不是上天安排来磨练她的呢?早些歇息了吧,明天一早还要出门呢。” 锦诗也就不再多说,服侍着秦怀玉午睡,待得她歇下之后,又将帷幔放下,自己则是去了外间守着,防备秦怀玉随时叫自己。 因着要出门,所以秦怀玉第二日早上早早便起了床,锦诗一早就吩咐小厨房备下精致的早点,熬的软糯入口即化的白粥,并几样色香味俱全的小菜。 秦怀玉胃口极好,用了两小碗粥,每样小菜都用了一些。 二门上传话进来,说是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大小姐随时都可以动身。 秦怀玉先去了父亲那里一趟,跟秦毅较量了一番功夫——自然是被自己这个爹爹给一只手虐了一顿。 等到被秦毅眉开眼笑的训诫了之后,秦怀玉顺便回了他,说自己今儿要出门的事儿,又去给庄月兰请了安,这才领着锦诗容光焕发的出了门。 前阵子因为她同顾明渊的婚事定下这个消息,京城里高门大户隔三差五的就上门道贺,再加上大哥秦怀桑的婚事要忙,一直脱不开身。 如今终于得了空,秦怀玉打算去铺子里瞧瞧。 庄月兰陪嫁的铺子,从前因着庄月兰生着病,一直都是王婉清在打理。 她倒也不是不用心,只是铺子经营赚的银子被她私下里昧了不少,起用的人手脚也都不干净,早先秦怀玉手段强硬把铺子拿回来的时候,账目上一片混乱。 如今整顿了这许多日子,亏空该补回来的也都已经补回来,藏在暗处的,放在明处的,蛀虫内贼该清理的也都清理了。 铺子里空缺出来的位置,秦怀玉重新启用的都是信得过的人。 第358章 击鼓鸣冤 经历了上辈子,她在识人用人这方面也积攒了不少经验,看得出有些从从前在黑心掌柜手底下郁郁不得志的伙计,实际上都是怀才不遇的,考校过后也都一一起用起来,按着各人的才能,把人都放在了该放的位置上。 从前庄月兰还担心秦怀玉这样大刀阔斧的砍人换人调动位置,会不会引起铺子里其他人的不满,觉得东家冷漠无情什么的,再者被起用上来的底下那批人,庄月兰也是不甚放心的。 这人得了好处就难免还想要更多,从前是小伙计的,如今成了掌柜,那些以前不方便做的事如今都方便做了,庄月兰经历过前头那些贪墨的,如今担心这些人中会不会再出现从前那样的蛀虫来。 不过经过这段日子看下来,庄月兰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秦怀玉手段雷厉风行,管起人来很有一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她有自己的法子让那些上位顶空缺的人老老实实做事,忠心为主。 铺子在她手底下走过这遭,现如今经营的倒是如火如荼,比起来从前,生意只会更红火,除了公中账上不能动的银子,铺子里每个月还能另上贡给庄月兰母女不少体己钱。 就当是感谢秦怀玉的知遇之恩。 庄月兰已经完全放心将铺子都交给秦怀玉去打理,自己安心的当甩手掌柜,沾着女儿的光享清福。 如今秦怀玉往铺子里去的就没有从前那样勤快了,小半月去巡查一次即可,左右用的人都是自己放心的。 主仆二人上了车,马儿还没迈开步子呢,就听外头有人喊道:“小姐……” 是却是锦书回来了。 锦诗掀了帘子让她也上了车,秦怀玉问道:“可是姚姑娘那有什么事?” 锦书留在姚玥儿身边伺候,她匆匆忙忙跑回来,定然是和姚玥儿有关的事儿。 果然锦书喘了口气才道:“小姐果然一猜便中,确实是姚姑娘的事儿。如今姚姑娘已经出了月子,说是要回去,初时奴婢也没多想,可姚姑娘竟是自己走的,把孩子留在了药铺,奴婢就觉得有些不对了,跟了出去才知道,姚姑娘竟是去了京兆尹大堂上击鼓鸣冤去了……” 她说到这顿了顿,才接着道:“小姐一向都知道姚姑娘自己是个有主意的人,她要做这事儿,奴婢是拦也拦不住的,又怕姚姑娘势单力薄的吃亏,没法子只能回来***了。” 听锦书说完,秦怀玉和锦诗互相看了一眼,回想起昨日在庄月兰那听刘月娘说的话,心中都大抵有数了,姚玥儿此番去击鼓鸣冤,八成也是知道自己父母双亲死的蹊跷,和叔婶脱不了关系的。 锦诗心下震惊,昨夜里小姐还在说姚家叔婶定然会遭报应,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了,不禁更佩服自家主子目光长远。 比之男儿也不逞多让。 秦怀玉立即就吩咐车夫,不去铺子里了,直接去京兆尹那。 此前姚玥儿还在月子里休养的时候,秦怀玉也去看过她几次,同这姑娘也十分聊得来,这会儿她心底早就已经将姚玥儿当成了自己的好友。 别说这层关系,单看这阵子同姚玥儿相处下来她的为人,她遇到这种事,秦怀玉也断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再说了,哪有好友有事不去助阵的。 当下马车一路赶往京兆尹府行去。 等秦怀玉的马车到了的时候,大堂外头已经人头攒动,聚集了很多围观的百姓,毕竟一姑娘家来击鼓鸣冤这事儿稀罕的很,路人闲来无事自然要围上来看一番热闹的。 秦怀玉吩咐马车停在拐角的位置,自己则下了车走路过去,也没声张,就站在人群里往里看。 大堂里气氛威严肃穆,衙役持着棍子立在两旁,姚玥儿跪在大堂中间的地上,虽才出月子,可已经恢复了身量纤纤,就这么跪着的背影,一眼往过去还是有些单薄的,看着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可她虽然看着瘦弱,那气势却不容小觑。 换做寻常人,大堂里这威严的氛围早就吓的腿肚子打转了,姚玥儿丝毫不畏惧,朗声诵读自己的诉状,声音洪亮,条理清晰,哪像个弱不禁风的女子。 “……民女家中叔婶,见财起意,联手谋害民女的父母双亲,还请青天大老爷为民女做主!” 她朗声说完,又深深磕了个头,态度不卑不亢。 外头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震惊于这家人行事如此龌龊,有人则摇头表示一女人家这样抛头露面的实在不成体统,也有人对姚玥儿的一番表现赞不绝口。 秦怀玉和两个丫鬟都暗暗点头,这姑娘果真不同旁人,单看这气度架势,可就不是养在深闺的娇娇女能有的。 外头已经有衙役将姚玥儿的两个叔叔并两个婶婶都给押了来。 叔婶四人先前见了衙役来拿人,只当是先前做下的人命案闹出官司来了,自先吓得腿软了三分。 待到被带进了衙门里头,一眼瞧见跪在大堂中央那个身量纤纤瘦弱的身影,顿时又被惊了一跳,那姑娘可不是姚玥儿是谁? 兄弟俩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她不是死了吗? 两个婶婶更是惊惧不已,只当自己活见鬼了,已经死了的人怎么能光天化日的跪在大堂上。 二婶正要声张出来,被丈夫暗中掐了一把,到了嘴边的话生生顿住,不满的瞅了丈夫一眼。 但很快,兄弟二人就反应过来,估计是他们雇的那匪徒失手了,竟让这姚玥儿逃出生天。 也是他们没想到,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孤身一人行动不便的,怎么就能从凶悍的匪徒手里逃脱出去,这会儿不光孩子生完了,竟然还把他们长辈四个给告了! 三叔胆小一些,见到姚玥儿就有些不淡定,指着她哆嗦道:“二……二哥这……” 二叔冲着弟弟使了个眼色,让他闭嘴。 第359章 状告叔婶 如今姚玥儿没死,那这人命官司就等于个无,至于旁的事,且走一步看一步,横竖大哥大嫂都已经不在人世,她一个小姑娘对上四个长辈,又能翻起来什么风浪? 即便她知道大哥的死和他们兄弟有关系,那又如何,官府是要讲证据的,他们当初事情做的很隐蔽,不信这小丫头片子能找到证据。 当下二叔便镇定下来,凑上前去做出一脸慈爱的样子来同姚玥儿说话:“玥姐儿,这许多日子以来,你可跑到哪里去了?我同你三叔还有两位婶婶遍寻你不见,可给担心坏了。” 姚玥儿抬头看了二叔一眼,那目光冷厉的几乎能射出刀子来,看的二叔脊背一凉。 她冷笑了一下:“我去哪了,两位叔叔不清楚么?” 二叔一噎,心下理亏,也没说出话来。 姚玥儿继续道:“说是担心我,可我看两位叔叔和两位婶婶红光满面,体态丰腴的模样,分明是过的十分滋润,哪里有半分担忧了?怕是巴不得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我才好吧。” 虽说事儿确实是这么个事儿,可二叔被当面这么顶了,外头又有这许多人瞧着,还是觉得尴尬的不行,他理亏,又不好端着长辈架子训斥姚玥儿不敬长辈,当下只得把脾气压下来,依旧笑脸相迎,摆出一副慈爱的样子给人看。 “玥姐儿,这阵子你流落在外必然受了不少委屈,你若是因为叔叔们没及时找到你因而不高兴,倒也情有可原的。眼下既然咱已经团聚了,不如就跟叔叔好生回家吧?” 先把人弄回去再说,她一个姑娘家的,回了家里还不是任由长辈们摆布? 倒是在这,这许多人瞧着,还有官府的人在,做什么都放不开手脚,还不能让旁人看出来实际上他们家宅不宁。 外头人群里,锦书不屑的撇撇嘴:“这虚伪的嘴脸当真是令人恶心至极。” 这阵子她跟在姚玥儿身边伺候,倒也生出不少感情来,姚玥儿从不端架子,对她也是客气的很,也愿意拿她当个小姐妹说说话,从未将她当下人看待,是以这会儿锦书忍不住就替姚玥儿说话。 若真是感情好的,那为何姚玥儿落魄至此的时候却从未想过要跟自家叔叔求助?可见是个靠不住的。 她说的声音不大,旁人没怎么注意这边,秦怀玉倒也没管她,横竖姚家这叔婶做的事令人不齿,锦书愿意发泄两句就由着她去罢了。 姚玥儿毫不动容,断然拒绝:“二叔这会儿倒是想起让我回家了?那当初二叔可记得我是怎么离开家的?” 这一反问弄的二叔脸色相当之难看了。 他为人精明,只不过聪明劲都没用在正道上,全都是些歪心眼,二婶却是个草包,要智慧没智慧,要胆量没胆量,要脾气倒大的很,这会儿见丈夫一再被顶撞,早就呆不住了,就要出言训斥姚玥儿。 话还没出口,三婶儿看出了端倪,立刻将她拦下来,轻轻摇了摇头。 三叔胆小,也不如他二哥聪明,在占便宜这事儿上倒是一把好手,出了事就往后一缩当缩头乌龟,好在三婶儿伶牙俐齿,明里暗里替他打点了不少人情往来,也算是个圆滑的人。 这会儿她一看就知道这个二嫂说不出什么好话来,虽然她心里对姚玥儿也没什么好感,可眼下这境况却是绝不能闹起来的。 二叔的意思她看懂了,把人弄回家,关起门来怎么折腾都没关系。 有些话男人家开不了口,女人却是可以的。 当即三婶上前,拉着姚玥儿的手,故作亲昵状道:“玥姐儿,婶婶瞧着你如今的模样,这孩子是生下来了吧?可还平安健康?” 姚玥儿冷着脸甩开三婶的手,面无表情道:“与三婶无关。” 三婶碰了个钉子,神色只是僵了一瞬,立即就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道:“玥姐儿,不管怎么说,你都还是咱姚家的姑娘不是?这孩子生都生了,终究是无辜的,你又不曾嫁人,这孩子的爹也不知道姓甚名谁,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自己一个人带着个孩子流落在外终究难做,不如回家来吧!” 见姚玥儿始终面色冷淡,三婶继续拿温情打动她:“姚家终究是你的家,不管发生了什么,我同你两位叔叔还有你二婶也都还是你的亲人,咱们姚家还是养得起一个孩子的……” “是吗?”姚玥儿嘲讽的一笑,那一双美眸的神色是坚韧无比,冷若冰霜,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事能打动她一样,“我可不觉得我有你们这样的亲人!” 这下三婶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玥姐儿竟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一点颜面都不留。 可她却未曾想过,她这样当众把姚玥儿未婚生子的事儿给抖出来,让姚玥儿的脸面往哪放。 周围众人都开始纷纷议论起来,本来听说这家人为了钱财,兄弟两个联起手来谋害了大哥性命,还有些可怜这个留下来的孤女。 如今却没想到这姑娘竟然做出这种事来,当真是不知廉耻了。 未出阁的姑娘家私下里见外男一面都是要被人说三道四的,何况人还没嫁出去孩子都生了,连孩子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也有人说可惜了这姑娘,下半辈子毁了不说,那私生的孩子日后定然也是个抬不起头来的。 议论声声,传到了堂中几人的耳朵里,姚玥儿自然也听见了,她却未曾将这些言论放在心上。 反倒是三婶有些沉不住气,拽着姚玥儿的袖子道:“玥姐儿,如今外头对你议论纷纷,名声可是大事儿,有什么话咱们回家再说。” 语气着急,已经是在下命令了。 可姚玥儿却仿佛没听见一样,再度甩开她道:“三婶若是觉得我丢了你的颜面,那大可以在今日断案结束后自行离去。只是我行事自有我的道理,孩子是我生的,我自己会养,也养得起,不消麻烦叔婶劳心。” 第360章 还民女公道! “至于孩子父亲,我究竟是继续与他相好下去,还是就此与他断了,那也是我自己的事。甚至于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那更加不劳叔婶操心了!” “只是如今叔婶既然都已经齐聚在这大堂之上,那我便要问问几位,你们觊觎我父母的财产生意,想要明抢不成,就暗中下绊子,使奸计谋害了我双亲性命,又欺负我一弱女子不能成事,抢夺我父母留下的财产,如此行事,难道就不怕天打雷轰吗!” 说到最后,已然辞色严厉,仿佛九天神女下凡,来审判这人间肮脏的罪孽一般,说的姚家叔婶都有些抬不起头来。 她转向大堂之上,朗声道:“青天大老爷在上,民女求大老爷替民女做主,还民女父母一个公道!” 三叔急了,他生性胆小怕事,如今被拉到这里来,已然心如擂鼓,再一听姚玥儿这是豁出去自己的名声不要,也要将他们拉下水,更是觉得肝胆俱裂,双腿打颤。 若今日这事真闹将起来,让姚玥儿咬死了他们,往后可怎么办?他好日子才刚开始,还没过够呢。 从前只觉得姚玥儿就是个女儿家,平日里行事嚣张,凌厉霸道也不过是仗着父母撑腰,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这个玥姐儿真真是个硬骨头,他们从前竟没发现,小瞧她了。 他急道:“玥姐儿,大家都是自家人,你可不能把自家人往绝路上逼啊!不然将来到了地下,你有何颜面见咱姚家的列祖列宗!” 姚玥儿反唇相讥:“三叔说这话也不觉得自己没脸,难道我父母不是已经被你们逼上绝路了吗?如今我要做的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至于用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这种事,该你们自己操心才对吧!” 二婶从来就是个脾气暴躁的,今日接二连三的被拦着不让说话,这会儿子早就憋不住了,暴跳如雷指着姚玥儿就破口大骂。 “姚玥儿,我们可是你的长辈,你竟也下得去手来这大堂上状告我们!你父母就是这么教养你的?对长辈不敬,污蔑尊长?你自己做出那等下流不知羞耻的事来也就算了,可别拉着整个姚家下水!” 她污言秽语的又骂了半天,这会儿谁都没出手拦着她了,事到如今她说那些话,大家心里都想说,只不过碍于面子张不开口罢了,倒是乐的二婶替他们说出来。 二婶这一开口就如同泄了洪一样收不住,话也越来越难听:“我看你就是个扫把星,我们姚家白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口口声声说我们害死了你爹妈,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作孽太多把你爹娘给克死了,如今又来污蔑到我们头上,想要一并克死我们!你个下流蹄子……” 说到这里,再看看外头这么多人看着,竟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着地面开始哭嚎起来:“哎呦喂,老天爷啊,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玥姐儿,你小时候二婶还抱过你咧,到底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这如今你怎么就能忘恩负义,将我们告上大堂啊……” 她这悲天恸地的,喊的倒是撕心裂肺,可实际上也只是干嚎,脸上一滴泪水也无。 姚玥儿就那么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冷眼看着二婶卖力的闹腾,眼中只有无尽的冷漠与嘲讽。 这时候想起亲情来了?当初迫害死她父母的时候怎么没顾念着亲情? 若说今儿来之前她还念着大家有血脉之亲,还不想把事做绝,那么这会儿她就是真正看清了这家人的嘴脸,人家就从未将她同她父母当亲人看待,那她还有什么好顾念的? 连个路人都不如。 二婶这番哭嚎着实起了一些作用,围观的百姓站在前头的,可是将姚玥儿的冷漠尽收眼底,这会儿被二婶的情绪带动,纷纷开始指责姚玥儿冷漠无情,目无尊长,什么难听说什么,错处尽数都是她的。 这群人就只知道看热闹,背后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情绪到了很容易被舆论牵着鼻子走,继而是非不分,只凭感觉行事。 二叔三婶瞧着外头百姓的反应,听着他们的议论,都任由二婶闹腾,也不拦着,甚至自己也跟着做出一副悲恸的样子来,仿佛他们才是今天的苦主,而姚玥儿就是那无情无义污蔑尊长的白眼狼。 二婶瞧着这会风向都倒向他们这边,再加上自家人也都不拦着她,演的更加卖力,嚎的更加大声,脸面都不要了,拿出了泼妇骂街的架势来,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出了说,字字句句都不忘了踩姚玥儿几脚。 外头挤在人群里的秦怀玉主仆三人,耳朵里充斥着百姓的议论声。 这些都是些粗人,她们却出身高门,周围人粗俗不堪的言论听着实在是不堪入耳。 锦诗更是气的一张小脸儿都白了,捏紧粉拳恨愤道:“小姐,这姚家人也太欺负人了,姚姑娘被他们压的抬不起头来,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他们怎的面皮子就这么厚啊?” 锦书更是咬牙切齿:“是啊,再这样下去,姚姑娘可就要吃亏了,听听这家人说的是人话吗!小姐,咱要不要帮帮她啊?” 她伺候了姚玥儿这段时日,从感情上来讲,她是更加不愿意看着姚玥儿吃亏的。 以国公府的威望,施以镇压,姚家这起子没脸没皮的人绝对就老实了。 可秦怀玉却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用担心,你们姚姑娘吃不了亏。” “小姐……”锦书急的跺脚。 秦怀玉笑道:“如今你紧张姚姑娘可胜过紧张我这个正经主子了么?若我看中的人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那日后也不配跟着我做事。” 她说的淡淡的,语气中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凌厉,让两个丫鬟不敢再说什么。 早在姚玥儿未出月子的时候,秦怀玉可就已经提过要让姚玥儿养好身体之后给她打理铺面的。 她相信她看中的人定然是有能力,能应对各种各样的事件和状况而不会遇到点问题就慌乱,姚玥儿又不是普通的闺阁女子,这点小场面她还不放在眼里。 第361章 民女有证据 另一点,秦怀玉如此断定姚玥儿不会吃亏,也是因为她知道姚玥儿手中有证据。 以她的性子,不做好完全的准备是不会贸然出手的。 姚二婶闹腾了好一阵子,外头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眼看着大堂上秩序就要乱了套,京兆尹被吵的脑仁儿突突直跳,忍无可忍抄起惊堂木狠狠一拍。 “啪”的一声,震惊四座。 大堂上顿时安静了,呼吸可闻。 京兆尹皱着眉头,忍着气恼问道:“堂下苦主姚氏,你说你家叔婶使奸计害死你父母,谋财害命,口说无凭,你可有证据?” 听到证据,二婶眼皮子一跳,再看姚玥儿这般淡定的模样,莫不是她手里真有证据? 这一想二婶又慌了神,作天作地的又要开始哭嚎,京兆尹不得已再次拍了惊堂木,吼道:“安静!大堂之上禁止喧哗!” 心里却是不住的大摇其头,这家人也就这姑娘看着像个正经的,反倒是这个长辈,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这么想着,心下对这姑娘便偏了一分,可他断案还是要讲证据的,端的就看姚玥儿是否能拿出证据来。 姚玥儿当然有证据。 她一面掏出一份供词递上去,一面道:“民女方才还有一事未曾言明,为图谋我父母留下的钱财,叔婶害了我父母还不够,还要来害我。曾经买凶杀人被我逃出生天,这便是那匪徒的口供,已经签字画押了的。” 有衙役接了供词给京兆尹呈上去。 京兆尹展开供词扫了一眼,上头匪徒将自己如何被买通,又是如何追杀当时身怀六甲的姚玥儿,后来又是如何被姚玥儿逃脱,一五一十都写了。 他便看向姚家叔婶:“证据在此,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姚二叔后背冷汗直流,可面上却强行维持淡定,理直气壮道:“姚玥儿目无尊长,不知廉耻,她连那等耻辱之事都做的出,现在为了污蔑我们,伪造一份供词欺骗大老爷,也未必做不出来。” 二婶一听立刻点头认同丈夫的话:“对,就是,大老爷明察,这小蹄子分明就是瞧着姚家的家产眼红,不想让我等插手,这才不择手段,伪造供词的事都做得出来。大老爷可千万不要放过这小蹄子,一定要严惩!” 这一口一个小蹄子的,听的京兆尹很想掏耳朵。 不过他们说的也有道理,只一份供词也确实说明不了什么,不过…… 供词可以伪造,人却是伪造不了的。 上次他审理匪徒一案的时候,把匪徒送到他面前的人可是淮安王的近身侍卫,除了淮安王本人,谁有这个胆子惊动他的近身侍卫亲自拿人送来,还留在京兆尹盯着他处理了这个案子才离开。 这姚玥儿不简单啊,怕不是淮安王照顾的人。 京兆尹在官场上混迹多年,早就成了个老油子,想到姚玥儿背后极有可能是淮安王在给她撑腰,这一切也就不难解释了,为什么姚玥儿一个小姑娘有胆子跑来击鼓鸣冤。 这姑娘可得罪不得的。 上次审理那匪徒至今还在大牢里关着呢,既然她叔婶不肯认供词,那就让匪徒亲自出来对质,当着这许多百姓的面,这案子必得审理的漂亮才行。 当下京兆尹吩咐人去把上次那匪徒带上来。 姚家叔婶还在底下闹腾,胡搅蛮缠,试图否认自己做过的事,不多时身穿囚衣的匪徒被衙役带上来,手脚都带着铐镣,样子很是狼狈。 叔婶一看见这匪徒就傻眼了。 京兆尹见状,心中冷笑,依照惯例让匪徒指认雇主。 匪徒这些日子吃了不少亏,早就学乖了,一听到吩咐马上乖乖的开始指认,在场之人中是谁买了他去杀人,要杀者何人,以及姚家叔婶如何找到的他,出了多少银子,在何处交易的,还有他怎样追杀姚玥儿,又是如何失手让姚玥儿逃了一条性命…… 一五一十说的与供词上一般无二。 外头围观的人眼瞅着风向说变就变了,纷纷又开始掉头大骂姚家叔婶没脸没皮,心狠手辣,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京兆尹一拍惊堂木让大家安静下来,又问叔婶:“此人说的,可有假?” 话都说到这份上,姚家叔婶想要抵赖也是无从抵赖的,方才闹腾的最凶的姚二婶这会儿反而成了最安静的那个,缩在那不出声了。 姚三叔则直接吓的发抖,姚三婶看着丈夫这不成器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却又毫无办法。 那匪徒说的滴水不漏,饶是姚二叔有点小聪明,此刻也想不到法子否认了。 京兆尹又问道:“买凶杀人可是触犯朝廷律法的,你们可认罪?” 四人都低着头不说话,全然不复方才气焰嚣张的样子,一个个宛如斗败的公鸡一样抬不起头来。 锦书锦诗在外头瞧着解气的很。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活了这么大年纪,连这点事都不懂。” 锦诗则问道:“姚姑娘又如何会有匪徒的供词呢?” 秦怀玉浅浅一笑,面上浮起一丝红晕。 她如何会有,自然是淮安王的手笔了,上次审理结束之后,顾明渊的侍卫特意拿到了供词,专程送到了姚玥儿手中,就是为了让她有个筹码,日后翻身用得上。 秦怀玉心底泛起波澜,甜甜的滋味弥漫开来,当日她出手帮助姚玥儿,也只是善心为之,并没有想那么多,顾明渊不过是为着她才出手管了这件事,却把后来的十步百步都考虑到了。 顾明渊心细至此,当真是很将她放在心上,虽然秦怀玉早就知道这点,可这会儿想起来,还是觉得满身心都浸在蜜罐里一样甜。 锦诗没得到小姐的回答,却看小姐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这会儿大堂里却又有了变化,她被吸引了注意力,也就没继续就这这个问题不放。 姚玥儿又取出一小包药粉来:“这药粉乃是剧毒,却极为刁钻,若一次服用量多,人则当场毙命,可若分开小量放在饮食中,食用者则只会呈现风寒的症状,越是服用治疗风寒的药物,症状就越是加重,到最后还会整日出现口眼歪斜傻笑不止的状况,毒入五脏之后人就不治身亡。” 第362章 这是七日逍遥散 “我父母身体一向健壮,又如何会忽然感染风寒?又为何始终治不好?最终死于风寒?当日我父母病入膏盲之时,就是口眼歪斜又傻笑不止,意识已经不清醒了,几日后就绝了气息,分明就是死于此毒。” 若买凶杀人尚有活路,那么投毒杀人就真的是死罪了。 姚家叔婶脸上色变,拒不承认:“不过一包小小的药粉,就算能证明你爹娘死于此毒,你又如何证明这毒就是我们下的?” 姚玥儿道:“这七日笑魂散极为难得,你们不惜花重金求来,不就是为了一击毙命还不露痕迹么?” 姚三叔立刻反驳道:“胡说,这根本就不叫七日笑魂散,这是七日逍遥散!” 姚玥儿笑了,笑的十分阴冷,还夹杂着几分寒凉,为她死去的父母感到不值。 姚三叔很快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瘫软起不来了。 二叔也咬牙切齿,可想要阻拦也已经来不及,恼怒的捶地。 京兆尹心中冷哼,也活该这姚家剩下的兄弟俩是个不成器的,被一个小姑娘两句话给诓出了实话,他连审问都不用审问了。 姚玥儿咬着牙,强忍着眼泪对着京兆尹磕了个头,大声道:“如今人犯自己已经招供,还请大老爷按照我朝律法处置,万不可轻易放纵了杀人凶手!” “这是自然,我朝律法不容藐视,来人!” 京兆尹抽了令牌出去扔在地上,吩咐衙役将主犯姚家二兄弟收监,押在监牢里听候审判,姚家两个婶婶虽未直接参与,可也是知情人,却知情不报,按照从犯处置,一人打四十大板,当庭执行。 有衙役抬了两张长凳上来,把吓的鬼哭狼嚎的两个婶婶死死摁在上面,就开始打板子。 俩婶婶都是养尊处优过来的,哪受得了这个苦,第一板子下去已经哭天抢地的嚎叫起来,衙役都是会看脸色的,知道这俩婆娘得罪的人不简单,是以下手就没留情,都是重手法。 一时间,棍子打在肉上的声音,两个女人哭喊的声音,在大堂里响个不停。 很快棍子底下就见了血。 二婶嚎的嗓子都哑了,也顾不上方才还在死命的诋毁姚玥儿名声,这会儿没脸没皮的跟姚玥儿求情:“玥姐儿啊,婶婶知道错了,下辈子让婶婶给你当牛做马都行,求你跟大老爷说说好话,放过婶婶吧……” “下辈子的事,下辈子再说吧。二婶,你这辈子作了孽,终究还是要这辈子还的。” 姚玥儿站在旁边观刑,看着板子一下下打在二人的身上,暗暗捏紧了拳头。 爹,娘,女儿今日终于为你们报仇了! 她强忍着胸中一股酸涩,仰起脸来看着屋顶,不让眼中的泪水掉下来。 听着姚玥儿说的这句话,秦怀玉不禁觉得深有感触。 这辈子造的孽,终究还要这辈子还。 那她呢?上辈子她死了以后,顾明珏和秦红鸢那对狗男女,是不是依旧逍遥自在的过滋润日子? 他们上辈子造的孽,上辈子他们还了吗? 但都不重要了,这辈子他们会还的,而且还要加倍奉还! 四十板子很快打完,两个女人已然打的不会动弹了,趴在那只剩下喘气儿的劲儿。 衙役的人抬着两个女人直接丢了出去。 姚玥儿礼数周全,谢过了京兆尹大老爷做主,让京兆尹对这姑娘又增加了不少好感,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和那两个泼妇果然不可同日而语。 一切都已经结束,围观人群也都散开去,两个婶娘在大街上互相扶持,想要站起来,奈何四十板子不是白给的,稍一动就疼的不行。 她们都是好面子的人,如今在大街上被人看猴戏一样笑话,哪能受得了这样的委屈。 看着姚玥儿出来,气定神闲的样子,也没打算把她俩弄回去,二婶沙哑着嗓音,声音虚弱却还想要强行泼辣的喊道:“小贱蹄子,你给我站住!” 姚玥儿依言站住,却居高临下,看也不看她一眼,就等着她的下文。 “你这个……小贱蹄子,这下你可满意了?你叔叔被收押,我们俩被打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很得意吗?” 姚玥儿这才回头,冷声道:“看来二婶对官府的判决有所不满了?不管是收押还是打板子,都是京兆尹大人依照我朝律法做出的判决,轮不到我来得意或者不得意。倒是二婶你,话里话外透着不满,这是在质疑我朝律法了?” 二婶没想到她能来这么一手,顿时气的说不出话来:“你……” “我什么我,二婶既然对律法不满,对判决不满,那咱们不妨重新回去,再找京兆尹大人好生理论理论?” 这帽子扣下来可非同小可,质疑当朝律法,质疑朝廷命官,那可就不只是打板子这么简单了。 二婶当即闭了嘴,不敢再跟她争辩,生怕姚玥儿再说出什么骇人的言论来给她扣帽子。 毕竟,她再怎么厉害,也仅限于平常的时候在家里厉害。 现在在这府衙门口,刚刚又才被打了板子,若是再敢添一条藐视王法的罪名,那她还要活不活了? 二婶都不敢说话了,三婶更是也乖觉的闭了嘴。 早先有过来看热闹的丫鬟,此时见到主子们狼狈的在地上,虽然瞧不上,但是还得赶紧过来将二人搀扶了起来。 毕竟,她们还是拿着人家的工钱呢! 二婶三婶被扶了起来,还想要跟姚玥儿说什么,最终却是都没敢说,灰溜溜的让丫鬟将自己带走了。 只是临走之前看向姚玥儿的眼神,却像是啐了毒一样,格外的阴寒。 姚玥儿不闪不避的看过去,眸光里满是凉薄:“怎么,还有话说?” 听得姚玥儿这话,两个人顿时不敢说什么,连眼神都不敢看了,转身便厉声吩咐道:“都是死的么,你看我能走路么?马车呢,叫车夫来!” 丫鬟们心里鄙夷,面上还得赶忙将二人搀扶进了马车,一面恭声道:“夫人,您小心些。” 随之传来的,便是两个人呼呼嚎嚎的声音。 马车临走之前,二婶往外看了一眼姚玥儿,却瞬间缩回来了目光。 这姚玥儿怎么看着越来越可怕了,这个贱蹄子,早知道当初直接也一把药毒死她好了,如今平添了这么多的祸患! 第363章 怀玉,谢谢你 姚玥儿静静的立在那里,有风吹过,她身上裙裾飞扬,将她衬得更瘦了,却又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掩饰不住的气势。 这股气势让人不由自主忽略了她是个女儿身的事实,比起男人来,也不逞多让。 外头围观的人群已经散去了,姚玥儿阴冷的目光没有一丝感情的看着两位婶婶的马车远去,心下一片寒凉。 曾几何时父母双亲还在的时候,就一直教导她说,一家人都是骨肉至亲,凡事都要互相扶持,父母说到做到,对两位叔叔婶婶也确实多有扶持,可如今换来了什么? 葬送了自己的性命不算,连她都差点丧命。 从叔叔婶婶买凶要她性命开始,到今日在大堂上,叔婶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已经彻底寒了姚玥儿的一颗心。 姚玥儿站在风中孤单的身影看上去竟有些凄凉。那个家,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如今她只剩下孤家寡人一个。 哦,不。 也许她还并不是孤家寡人。 在转身看见了那个立在不远处的女子之后,姚玥儿脸上原本的失望阴霾一扫而光,转而换上了有些欣喜的笑意。 “秦……”她走到秦怀玉面前,才刚一开口就被秦怀玉打断了。 “说了多少次了,如今你我这样的关系,不必同我客气,喊我怀玉就好了。” 此前秦怀玉也不止一次的说过这个,可姚玥儿一直坚持守礼不肯答应,如今她却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从素不相识到现在,秦怀玉一个和她毫无关系的人给予她的帮助已经超过了一个生人,甚至是朋友的范畴。 在她落难的时候,一个陌生人都肯毫不犹豫的出手相助,事后又事事操心替她打点,这样的情谊比起来所谓的血亲却又珍贵了不知多少倍。 在加上今日发生的一切,姚玥儿对自家叔婶连最后一丝亲情的顾念也没有了,估计秦怀玉早就在大堂外头看见了这一切吧。 这种家丑被秦怀玉瞧了去,姚玥儿并没有觉得丢人,反倒对秦怀玉更加生出一股她是自家人的亲切来,毕竟眼前这姑娘,确实是她的恩人,也是她最艰难的时候她所依赖过的人。 那对着这样一个人,还讲究什么礼数,平白生分了。 当下姚玥儿笑笑,改了口喊道:“怀玉。” “这才对嘛!”秦怀玉高兴了。 方才短短的一瞬间,姚玥儿心中转过了千百念头,秦怀玉虽然不能完全知晓,却也能看出十之八九,见姚玥儿面上一片坦然之色,就知道她心里是想通了,不禁自己也替她高兴。 姚玥儿道:“怀玉,谢谢你。” 秦怀玉急忙摆摆手:“可别,虽我也爱戴高帽,可今儿这事却确确实实同我没关系,我一点忙都没帮上你的,这官司能赢,全是你一个人的本事。” “那还是要谢谢你的,怀玉,这段时间若是没有你,也就不会有今日的我。说不定我早就已经死在了匪徒手里,也不会有机会平安生下孩子,更不会有命在这里击鼓鸣冤,赢了这场官司。所以还是要好生谢谢你的。” 姚玥儿说的真挚无比,秦怀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便转了话题问她:“你一个人出来了,孩子可怎么办了?” “自然是留在了药铺了。药铺里的人都比我那不成器的叔婶来的让我放心。” 她同秦怀玉打交道这许多日子以来,对秦怀玉的人品以及为人处事的能力都是看在眼里信得过的,她挑选出来的人定然也是让人信得过的,所以她今日把孩子放在了药铺,自己出来上大堂了。 像这般被人信任的感觉多少会令人有所触动的,秦怀玉心中多少有些动容,面上却未曾表现出来,想到如今姚玥儿叔婶的事情都已经解决完了,她也已经出了月子,之前想让她替自己打理铺子的想法又浮上心头。 可纵然她有心,也总要先听听姚玥儿的想法,便问道:“不知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姚玥儿道:“我出来也有一段日子了,如今叔叔被衙门收押,两位婶婶都要养伤,想必是做不了别的,家里大概已经乱作一团了。我出来也有一阵子,是时候回家整顿一下。树大枝茂,总有腐朽的病枝子,该去除的就去除了,往后才能长得好不是?” 即便叔婶对她不仁不义,可那姚家终究还是她的姚家,不能因为叔婶想要霸占她双亲的家产要她性命她就放弃那么大一个家不要了。 这不是她的性子。 如今她死里逃生,必然不会放任这些腌臜继续发展,就像伤口的腐肉,再疼也是要挖掉的。 秦怀玉点点头,她说的没错,果然是个有主见的姑娘,并没有因为出了这样的事就一蹶不振失去了方向,她依旧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是该整顿一下了。 姚玥儿叹了口气道:“怀玉,今日我家的丑事,让你见笑了。” “怎么会。” “待明日我把家里收拾利索,怀玉你可愿意来我家坐坐?” “这个自然,既然你都开口了,明日我定然是要去叨扰你的。”秦怀玉笑着答应。 两人笑着约好第二天再见面,秦怀玉顾了一辆马车送姚玥儿回去,一直目送她走的看不见了才自己上了马车。 锦诗问她:“小姐,我们先去哪一家铺子?” 秦怀玉想了想摇摇头道:“不去铺子了,去宝烟斋。” 宝烟斋是京城里很有名的首饰铺子,也是京城里最大的首饰铺子,几乎已经做到了垄断的水准。 这里做的东西精致华丽,贵气又不会看着俗气,当然价格也十分的贵气。 但凡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需要首饰头面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宝烟斋,这些人最不缺的就是钱,能用钱将自己打扮的刚漂亮一些,她们是不介意多花钱的。 除了寻常买卖的成品,宝烟斋还提供定制。 这里的工匠都不是寻常工匠,是宝烟斋花重金聘请的专门为宫里的娘娘打造首饰头面的师傅,这些手艺人都是靠手艺吃饭,宫里新人一茬接一茬,老人被放出宫去之后,虽说有抚恤银子,可也有花完的时候,他们总要想法子吃饭生存的。 第364章 请您过府一叙 宝烟斋愿意出钱聘请这些手艺人,给他们体面,他们自然也是愿意出这份力做事的。 再加上寻常人家能用上宫里出来的师傅亲手打造的东西,说出去也是一种体面。 只是一样,这大师傅定制的东西千金难求,京城中并不是有钱就能让大师傅出手做定制的,宝烟斋开门做生意,端的是很懂得如何揣摩人心。 越是将东西定的千金难求,就越是有钱有地位的人愿意上门来,是以宝烟斋主顾的地位便越发高起来。 早先姚玥儿还在月子里的时候,秦怀玉就请宝烟斋的大师傅打造了一支纯金的长命锁。 按说她这样急着要的东西,一个月内是不给做的,不过她知道宝烟斋有个大师傅爱极了糕点,所以当初去宝烟斋的时候特意做了几食盒的小点心带着去的,都是按照大师傅的口味做的。 那大师傅在吃了她准备的糕点之后,心情大好,也不管掌柜的愿不愿意,破例松口接下了这单生意,给大掌柜唬的一愣一愣的。 连他都不知道大师傅的喜好,秦怀玉是如何知晓的? 这会儿去宝烟斋的路上,锦诗想起上次来宝烟斋的经历,旁人眼睁睁的看着大师傅应下了自家小姐的生意,自己却无计可施。 锦诗真是佩服的不得了,忍不住问道:“小姐,您是如何得知大师傅喜欢那些零嘴的?” 秦怀玉一笑:“我哪里知道什么大师傅的喜好?不过是碰运气罢了,都是女人,总会喜欢那些甜滋滋的东西,宫中宫规森严,平日里吃食一方面管的厉害,如今大师傅出了宫已经是自由身,于吃这方面大概再也不会亏待自己了吧?” 锦诗听的一知半解,秦怀玉看她这副神情,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悠悠的道:“想来大师傅在意的并不是那些糕点,而是身为一个女人能得到旁人的关怀吧?” 锦诗哦了一声,也不再追问,兀自斟酌秦怀玉的话,越发觉得自家小姐是个有主见的,她一个小女儿家的,虽然只是个奴婢,可到了这个年纪,也会有时候想象一下被人宠着的感觉。 宫中那样人情冷漠的地方,都是伺候人的,大师傅还没有出宫的时候定然过的很苦吧? 可实际上锦诗哪里知道,曾经秦怀玉在宫里的时候,有一个手很巧的司珍房女史很得她心,那女史正是这个大师傅一手**出来的徒弟。 她曾经听那女史说过关于大师傅的一些事迹,大师傅是罪臣之女,因为家中父兄犯了事被连累做了宫女,那时候她还很小,进宫后记忆中只剩下母亲亲手做的小甜糕,那是她最爱吃的东西。 然而宫里没有小甜糕,甚至宫女什么时候吃什么都有宫规限制着,大师傅想念了几十年,终于得到一个机会出宫去了。 秦怀玉之所以要做那么多的糕点,其实是因为她并不知道大师傅的母亲做的是什么,因此把自己会做的每一样都做一点,总能有一种对大师傅的口味的。 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 所以秦怀玉才会觉得,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宫中生活,大师傅执着的,或许并不是糕点本身了吧。 到了宝烟斋,大师傅亲自出来迎接。 金锁已经打造好了。 是个元宝的形状,上头雕刻了祥云的纹样,初看没什么不同,细看才发现大师傅巧妙的将生辰八字融进了祥云纹图案里头,当真是构思奇巧。 秦怀玉满心欢喜,同大师傅道谢。 大师傅道:“秦姑娘不用同老身这般客气,老身是个容易知足的人,有口饭吃,有个屋檐能遮风避雨就已经很满足了,秦姑娘与旁人不同,老身愿意在秦姑娘要的东西上多花点心思。” 秦怀玉看着大师傅眼底涌动的情绪,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前世,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仿佛也有过了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心境大约就同大师傅现在一般吧。 纵然重活一世,秦怀玉心底还是有抑制不住的波澜浮动,她没在宝烟斋多呆,带着金锁离开了。 这个金锁,是给姚玥儿儿子的满月礼。 回府的途中,秦怀玉坐在马车里,车厢摇晃,她抚摸着手里的金锁,想起了自己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如果当时那个孩子能被平安生下来,不知道是不是也和姚玥儿的孩子一样生的玉雪可爱呢? 如今秦红鸢也怀了胎,秦怀玉再怎么痛恨秦红鸢,也不会像她一样坏了良心对着一个无辜的孩儿下手,只是秦红鸢如果自己作孽,招惹了祸根,那将来会出什么事可就怨不得旁人了。 她心中一阵刺痛难过,锦诗敏感的发现她情绪不对,本想问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可又看到她眼中阴沉沉的神色,惊的人脊背发凉,到了嘴边的话便说不出口。 再去看时,秦怀玉脸色却又已经恢复如常,仿佛刚才那一撇只是锦诗的幻觉而已。 第二日清晨一早,锦诗从外头进来,伺候秦怀玉起身梳洗了道:“小姐,姚姑娘递了帖子进来,请您过府一叙呢。” 秦怀玉哑然失笑,姚玥儿同她相处的一直都很随意,她也都已经习惯了这种随意的相处方式,忽然之间姚玥儿开始正经起来,跟她讲究这些繁文缛节,秦怀玉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姚玥儿这么一本正经的递帖子进来邀请她去姚家做客,秦怀玉反倒觉得姚玥儿是在闹着玩一样的。 有来有往,她也一本正经的回了帖子让人送回去,又去庄月兰院子里陪母亲一起用了早膳才收拾了出门,出发去姚玥儿家。 姚玥儿家就在刘月娘的娘家隔壁,家里出了那样的事,姚玥儿又许久没回去了,去的路上秦怀玉还在想着,这会儿姚玥儿回去,家里还不知道得乱成什么样呢。 一路无话,等到了姚府门口,立刻就有门子出来迎接,冲着马车行了个礼,隔着车厢问道:“敢问来的可是秦大小姐?” 第365章 去姚府 锦诗掀开车帘探出头去应了个声,那门子倒也机灵,满脸堆笑,过来帮着放下脚凳,一边道:“早就听说秦大小姐今日要来,我家小姐已经等候多时了。” 秦怀玉由锦诗服侍着下了车,看看姚府门口干干净净,这小门子也是个机灵讨喜的,模样生的也俊秀,她冲着锦诗使了个眼色,锦诗会意,将一点碎银子递给了门子。 那门子得了赏钱,更是笑的眼睛都瞧不见,引着秦怀玉主仆二人进了门,一路往里走。 一路走来,秦怀玉暗暗有些吃惊。 下人们各做各的事,一切都井然有序的样子,丝毫不见得乱,仿佛府里一直都是这么个秩序,从未发生过混乱一样。 门子一路走一路给秦怀玉讲这府里头的格局,姚老爷从前走南闯北做生意,见多识广,这宅子原本不是这样的格局,是姚老爷亲自监督改建的。 巧妙的将江南园林的风格融进了京城宅子的格局里头,一条抄手游廊走过来,景观错落有致,瞧着一处园子走到了尽头,哪想到是柳暗花明,过了一个拐角则又是别有洞天。 饶是秦怀玉曾经在宫里生活过的人,也不禁暗暗赞叹姚老爷思路奇巧。 这门子机灵讨巧,眼神却是个干净的,秦怀玉了解到,他父亲从前是姚老爷手下的一个管事,原就身子不太好,姚老爷去了不久,他父亲也因为思念旧主,一病不起跟着去了。 说到这里,门子看着有些伤心,恰好一行人行至二门处,门子便借口不能往里走了,同秦怀玉告了退自己回去了。 秦怀玉这才同锦诗道:“我还是小看了姚姑娘。” 从她回来到现在,不过短短一天功夫,就能把乱糟糟的这么一大家子收拾的井然有序,虽说管家掌宅本也就是女子该学的本事,可姚玥儿接手的却是个烂摊子。 她那两个婶婶都不是省油的灯,吃了一波大亏回来居然被她压得死死的没闹起来,倒也是姚玥儿的本事。 二门里头,锦书远远的迎出来,一见到秦怀玉和锦诗来了便高兴的不行,几乎是小跑着过来:“小姐,您来了,姚姑娘在里头,正等着您呢。” 才跟着姚玥儿回来,锦书倒是对姚府已经熟悉了不少,引着秦怀玉往姚玥儿住的地方去。 路上路过两个婶婶居住的院子,秦怀玉隐隐听见里头有不满的叫骂声传来,不禁皱眉。 锦书也听见了,厌恶的道:“这是姚姑娘那不懂事的二婶,吃了亏受着痛自然是不肯老实的。可她也就只有呆在自己院子里骂的份儿了,姚姑娘手段厉害,她也不敢踏出院子生事。” 姚玥儿如今掌管了整个姚家,却依旧住在旧时自己住的院子里,秦怀玉由锦书撩了帘子进来的时候,姚玥儿正举着一拨浪鼓逗弄儿子玩。 她脸上洋溢着的那慈爱又满足的笑意,一瞬间让秦怀玉又忍不住想起了她自己未曾出世的孩子,不禁有些羡慕。 但她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姚玥儿见她来了,放下拨浪鼓起身迎接她,看着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怀玉来了,快坐。” 锦书笑道:“那奴婢先去泡茶。” 秦怀玉同姚玥儿拉着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看的姚玥儿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嗔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脸上生了花?” “那倒不是,咱们玥儿如今越发的有韵味了。”秦怀玉笑道。 这是实话,姚玥儿生完孩子之后,身子恢复的很快,虽然一直都有些瘦,不过到底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质是藏不住的。 秦怀玉每次见她,就觉得她身上原本少女的青涩正在一点点的褪去,变得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有女人味。 如今掌管了一大家子,看着倒也多了几分当家主母的强势。 姚玥儿被她夸的有些脸红,佯怒的瞅了她一眼:“怀玉亏的是个女儿身,若生成是个男儿,可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小姑娘。” 秦怀玉也被逗笑了道:“玥儿早就已经心有所属,我便生成个男子,怕也是得不到玥儿你的芳心了吧!” 两人这半开玩笑的话说的一旁的锦诗脸都红了,直插嘴道:“小姐,说什么呢……”越发的不害燥了。 姚玥儿趁机道:“你瞧,你的人都瞧不下去了,亏你还说的出口。” 秦怀玉只是笑笑,她又不真的是十几岁的娇憨少女,姚玥儿也不是什么养在深闺的小花儿,两人都是极有主见的姑娘,有些繁文缛节的,自是不放在心上。 被她说起身边的人,秦怀玉才发觉这屋里是哪不对劲。 从进门开始,除了刚刚出去泡茶的锦书,姚玥儿屋里竟是连个贴身伺候的丫头都没有,秦怀玉便问起此事。 姚玥儿闻言,方才还有笑容的脸色顿时暗淡下去。 “自从我父母出事,两位叔叔图谋家产,抢夺不成竟起了歹心,我贴身伺候那两个丫头,一个被他意欲图谋不轨坚决不从自杀了,另一个被发卖了出去,我至今还在找,待找到人定把她赎回来。” 到底是从小陪在身边长大的丫鬟,遇到这种事,姚玥儿虽然并未落泪,可神色黯然,眼中的难过也是藏不住的。 秦怀玉不禁也跟着有些难过,拉着她手安慰道:“没事的,只要是发卖出去,总会找得到,人牙子互相之间都认识,若不成,我可以帮你一起找。” 姚玥儿摇头拒绝了:“我晓得你是好意,只是我家出了这等丑事,实在是不想让你再看笑话。” “哪里就是笑话了,我看啊,这家里若是没了你,连眼下这模样都撑不住,这还多亏你回来了呢。” “你看到的,也不过是表象罢了。”姚玥儿环顾四周,颇感无奈的叹了口气,“如今这姚府,早已经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两个叔叔只顾着贪财,如今府里快要被掏空了,我不过只是整顿了下人的纪律罢了……” 第366章 小阔儿 她把回来后,连夜查账发现两个叔叔掏空家底的事儿说了个大概,越说越失望。 如今她已经生不起气来了,想想只剩下心凉。 秦怀玉见不得她这样,正要出声安慰,却想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忙道:“你瞧我这记性,光顾着和你说话,险些将正事儿给忘了。” 她将金锁拿出来递给姚玥儿道:“这是我特意为孩子打的长命锁,望他日后福泽绵延,长命百岁。” 姚玥儿本想推脱,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秦怀玉给堵了回去:“不许拒绝,你一定要收下,如今咱俩的关系,还用得着计较这点东西么?再说了,这可是我给你儿子的,你可不许不收!” 她都这样说,姚玥儿只好把话咽回去,秦怀玉亲手给孩子戴上长命锁,刚好合适。 小家伙长得白白胖胖的样子,十分讨人喜爱,小手挥来挥去,好像是要抓住锁的样子,奈何太小,还不会抓东西,反倒碰到了秦怀玉脸上。 小孩子的小手软乎乎的,秦怀玉只觉得一颗心都化了,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抱在怀中,柔声的喊着他的名字:“阔儿,小阔儿,给姨母笑一个。” 也不知这孩子是不是真的听懂了秦怀玉的话,竟然真的冲着她笑了起来。 奶娃笑起来的时候让人心都软了下去,姚玥儿也不由得去戳儿子肥嘟嘟的小脸蛋,顿时引得秦怀玉笑道:“别戳,这么娇嫩,你倒是舍得下手。” 闻言,姚玥儿顿时笑道:“我的阔儿才没有那么娇气呢,咱们可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小阔儿在秦怀玉怀里也是笑呵呵的样子,不哭不闹十分的乖巧,秦怀玉抱着小阔儿喜爱的不行,逗弄了半天,都不舍得放下他。 奈何孩子还太小,小阔儿方才闹腾了半天,这会儿明显已经有些困了,亮晶晶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快要睁不开。 秦怀玉见状也就不再继续逗弄孩子,姚玥儿喊了乳娘过来抱着阔儿下去哄着睡觉了。 锦诗也喜欢阔儿喜欢的不行,眼巴巴的瞅着乳娘往外走,秦怀玉见状笑道:“喜欢就跟着去看看吧。” 锦诗乐的什么似的,行礼跟秦怀玉道谢,一溜烟的跟着乳娘跑了,看的秦怀玉直摇头,一未出阁的姑娘这么喜欢孩子,日后自己生了还不整天抱着不撒手了? 这时,姚玥儿起身在墙边一个黑漆雕花木柜子里取了一些银票出来,转身过来塞在秦怀玉手中。 秦怀玉急忙往外推,站起来道:“你这是做什么?” “怀玉,这是之前你借给我的那些银子,如今该还了。” “听听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我缺这点银子吗?你我姐妹之间谈得上什么借与不借,这银子既然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了,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还要收回来的。” 秦怀玉坚持不要,姚玥儿却比她更坚持,一定要她收下:“你本是好心帮我,自然是不计回报的,可我却是受了你的恩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我没什么能报答你的,若你连这本钱都不肯收回,可当真是叫我这心里不踏实了。” 说着她硬是掰开秦怀玉的手,把银票放在了她手心里。 秦怀玉见她如此坚持,只好收下。 姚玥儿拉着她重新坐下,正色道:“昨晚上我连夜查账,父亲留下的一些田产铺面,我叔叔们尚且还未够得着,依旧都还是干净的。” 她说到这里却忽然话锋一转:“只是我记得怀玉你仿佛有一间铺子,是做成衣的?” 秦怀玉虽不知道她为何忽然这样问,不过庄月兰名下确实有一间铺子做的是成衣,也有量身定制,姚玥儿问起,她也不疑有他,便点点头。 “那可好。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会不会同意。” “你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定然会答应。” 姚玥儿道:“我父亲留下的铺子里,做的是布匹生意,花样料子都是现下时兴的,蜀锦苏绣这些,如今在京城吃香的很,天子脚下是个繁华之地,不缺钱的人有的是,我想着,你有成衣铺子,我有布料铺子,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联手,把生意凑到一起去做?” 秦怀玉闻言眼前一亮,她竟没想到这一点。 京城中不乏有夫人小姐的在布料铺子里选了料子,送去让人做成成衣;而她这种出成衣的铺子做衣服,也是要出去买布料的。 若是两家铺子能联手,那成本上可以省下来不少,利润也会提高几乎一倍。 秦怀玉越想越觉得幸福,姚玥儿不愧是大商户养出来的女儿,在这些事情上的眼光果然不一样,她自己顶多把铺子打理的不再亏钱,能有进项,姚玥儿却在想着如何把铺子做大,把生意做大。 她面露喜色道:“你说的不无道理,这个是可行的,我想着不如这样……” 秦怀玉粗略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姚玥儿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待秦怀玉说完,又指出其中的不足之处,两人便商议着这些该如何弥补。 这一谈,就谈了一上午,两人说的热切,竟连时辰都忘了,直到外头锦书问道:“姚姑娘,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辰,可是要传饭了?” 两人这才察觉到,时间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这生意上的事儿已经商议了个七七八八,还有些许细枝末节的东西,只需稍作调整便可敲定。 姚玥儿瞧着秦怀玉道:“既然都已经这时辰了,你若不嫌弃,不妨留在我这里用过了午膳再回去,正好我们还能把剩下的问题也聊一聊。” 秦怀玉当然没有不同意的,锦书便下去吩咐厨房准备传饭。 因着两个叔叔在家的时候心术不正行事不端,家里多少有些乱糟糟的,厨房也是这般,做午膳用的东西也都是现成去采买的,一时半会备不齐料,做出来的午膳多少有些简陋了。 不过两人这会儿心思也不在这吃饭上头,能填饱肚子也就是了。 第367章 阔儿的父亲也姓姚么? 待午膳用完,生意联手的事儿也商议的差不多,姚玥儿精通此道,秦怀玉只是从旁辅助,也觉得一脑门官司,方知原来这做生意里头学问大了去了。 比之她从前替庄月兰管理铺子时候知道的那些,可又复杂了不少,其中人情往来,各项牵扯在背后的利益链,凡此种种,数不胜数。 姚玥儿把一些要注意的东西写了七八张纸,秦怀玉不禁佩服:“只可惜你生了个女儿身,你若是个男子,定然有一番更广阔的天地,能大展拳脚。” 姚玥儿这次却没顺着她的话说,反倒是摇头否认道:“怀玉这话差了,即便是女儿身又如何?巾帼一样不让须眉,我若真想做生意,也定不会比男儿差。” 她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秦怀玉听着热血沸腾:“倒是我狭隘了。” 她顿了顿,又道:“虽如此,只是如今这世道,女子行事终究多有不便,若是个男儿倒还好些……说起来,阔儿的父亲也姓姚么?” 倒不是因为她这么问,而是因为虽然还未取大名,可秦怀玉之前问过,也知道阔儿是要跟着姚玥儿姓的。 再者有些事情,原本她不会去问,可是现在将姚玥儿当朋友,自然希望能帮忙的就帮一把。毕竟就算是她的夫君真的死了,可她都生下孩子这么久,怎么婆家的人也从来没来过? 可是秦怀玉却从未见过一个人,更未曾听姚玥儿自己提起过。 因此便有些好奇,这孩子爹到底是谁,婆家又是什么样的人? 姚玥儿目光一暗,全然没了方才商议事的时候神采飞扬的模样,虽然极力装的淡淡的不在乎的样子,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几分恨意:“他不姓姚,而且人死灯灭,我与他家里也无关了。” 秦怀玉看她说这话的时候就差把一口银牙咬碎的样子,就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不然她也不用恨成这样子。 她正要说两句,姚玥儿却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带了几分自嘲的味道说道:“怀玉,我还未出阁呢,就先成了寡妇,这在京城里,八成是头一份了吧?” 这话秦怀玉又不好接,只能笑着安慰她:“可别胡说,未出阁怎么就能是寡妇了呢?即便是,那也是全天下最俏的寡妇。” “你惯会笑话我……”姚玥儿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也没了继续往下说的意思,神色多少有些黯然。 秦怀玉看她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也不忍继续打扰她,左右该商议的也都商议的差不多,午膳也已经用完,她就起身告辞:“我在这里也叨扰了你这么久,正好家里还有些事,如今我也该走了。” 姚玥儿正有些低落,也没有要留她的打算,便道:“既如此,那我就不留你了,这几日家中一切都乱了套,你再留的久了,只怕是让你看到的笑话更多。” 她亲自送了秦怀玉出门,目送马车离去才回房间。 方才同秦怀玉商量事写的那几张纸还在,到底是有用的东西,姚玥儿也不吩咐丫鬟,只是亲自动手收起来,准备放在一个黑木匣子里放好。 可打开匣子的一瞬间,却被里头躺着的一枚香囊吸住了视线。 她呆呆的看着这枚香囊,已经这么久了吗?若不是今日打开这个匣子,她几乎都要忘了这个东西的存在了呢。 这香囊绣的十分精致,上头是一对金鲤戏水的图案,一双金鲤活灵活现,头尾相接,那双金鲤的眼睛就像是活了一样水花波浪的纹样也都绣的十分精致。 姚玥儿将这香囊捏在手里轻轻摩挲,看着这上面的两条金鲤,仿佛看到了那个人的脸。 年轻俊秀,略透着几分稚气,却又带着十足的痞劲儿,那双眼睛就像黑色的珍珠一样灵动,让人多看一眼就会沦陷。 他的一举一动,他的笑容,他冲着你眨眼的样子,纷纷呈现在姚玥儿的眼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双灵动又痞气的眸子和眼前香囊上金鲤的眼睛重叠起来,姚玥儿才发觉自己竟然走神了这么久。 这个香囊是她亲手绣的,里头放的是丁香和百合,她爱丁香花,他却喜欢百合,她做好这个香囊就把这两种花放在了一起,打算送给他,原想着能寓意两人也能在一起长长久久,谁却知…… 她一咬牙打算重新把香囊丢回去匣子里重新锁上,决绝的就像是要把这段回忆也一并锁起来一样,可到头来却又犹豫了。 “既然你这样躲着我,那我也不找你了,就当你是……是真的死了吧!” 她深吸一口气,咬紧一口银牙,努力逼着自己不要去想这些,可还是忍不住心口有些闷闷的难受。 仿佛是能感应到母亲的情绪一样,另一间屋里阔儿不知为何放声大哭起来。 这孩子向来乖巧懂事,极少无缘无故的哭,即便是饿了哭,哄两声也就好了。 可今日却不同,那哭声极其响亮,不知是不是姚玥儿自己想多,竟也有几分悲痛的意味在里头,乳娘哄着阔儿的声音传来,阔儿却始终啼哭不止。 姚玥儿听着乳娘已经哄了半天,却一点作用都没有,只能亲自去哄儿子。 她手里还抓着那个香囊,因着着急去哄阔儿未曾来得及放下,阔儿张着小手来回挥舞,无意中抓到了香囊的流苏坠子,竟是意外的扯着那香囊就不哭了。 反倒还很喜欢这香囊的样子,小手儿尝试着抓握的动作,发出几声奶声奶气的咿呀声,像是在笑一样。 姚玥儿也没想到会这样,尝试着将香囊抽走,她一抽走,阔儿又放生大哭起来,姚玥儿无奈,只得将香囊拿给阔儿玩。 看他玩的开心,姚玥儿说不上来心中是何种滋味,又是酸楚,又是欣慰,复杂交织到一起去,冲的鼻子里酸酸的,忍不住眼圈有些红。 她仰起头,像是怕被阔儿看到自己眼圈发红止不住要掉泪的样子,可又一想却又自嘲的笑了,阔儿才这么小,他哪里懂得这些。 罢了,都是孽…… 第368章 有人拦路 姚家发生的事情,秦怀玉却是不知道的。 今日与姚玥儿的会面可以说是十分愉快,所以一直到走了之后,秦怀玉的心情都很好。 中午在她那里吃饭的时候,秦怀玉谈兴很好,还稍微喝了一点点的酒。方才不明显,这会儿马车晃晃悠悠的,她才后知后觉自己有一点微醺。 不过还不足以到了失去理智的地步。 锦书见她脸上有些红,便轻声问道:“小姐,离府上还有一段距离呢,您可要先睡一会儿么?” 听得锦书的话,秦怀玉微微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笑道:“不用,我靠一会儿便好。” 许是因为喝了点酒的原因,她的声音里难得的又软又糯,饶是锦书,也不由得有些脸红,连给她盖毯子的动作都下意识放轻了许多。 这天气已经有些热了,秦怀玉身上又有些出汗,不过这几日是她的小日子,所以哪怕盖了毯子有些不舒服,秦怀玉也乖顺的将毛毯遮住腹部,闭上了眼。 谁知马车才驶过城南朱雀大街,就见车夫突然停下了马车。 秦怀玉才有些倦意上涌,感觉到马车停下,也不睁眼,只是歪了歪头,问道:“怎么了?” 而此时的锦书也察觉到马车停的不对,当下便将车帘挑开了一个缝隙,问道:“何故停车?” 不过也无需车夫的答案了,因为此时车夫已经下了马车,而面前则另外有一辆马车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自马车上下来一个男人,眼神迷离,通身的酒气想遮掩都难。 “车上坐的可是秦小姐?” 那男人一开口,锦书便感觉到了酒味儿扑过来,她连忙放下车帘,隔着帘子道:“车夫,将人赶走!” 且不说这人自己压根不认识,单说这光天化日之下去阻拦姑娘车架的,就知道这必然不是什么好人。 车夫得了话,立刻便上了马车预备走。 而秦怀玉先前还有些倦怠,这会儿听到锦书的话,倒是诧异的微微睁眼,问道:“谁在外面?” 若是寻常,她早就听出来外面的人是谁了,只是现下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反应倒是比平日里慢了几分。 锦书摇头道:“不认得,是一个醉汉,奴婢已经吩咐车夫赶车了。” 得了这话,秦怀玉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谁知那车夫却没走成,反而直接被那男人劈手拽下了马车,沉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也敢来无视本宫?” 说这话的时候,男人脸上满是怒火,而他身后的随从在见到他的作为之后,顿时便跟上来,将那车夫给钳制住了。 这一下,秦怀玉倒是彻底清醒了过来。 这个人的声音……仿佛有人骤然泼了自己一盆冰水一样,让秦怀玉浑身一激灵,瞬间坐直了身体。 是顾明珏! 锦书显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才想开口,就见一只男人的手伸了进来。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便将那只手狠狠地拍了出去,自己则是跳下马车,沉声道:“你可知这是谁家的马车,光天化日如此行事,实在是目无王法!” 她下车的同时,将车帘死死地护住,不让他们看到车内的人。 而这一次,她倒是彻底看清楚了那男人的面相。 平心而论,这男人生的极好,只是那一双眼睛狭长,内中虽盛着醉意,也遮盖不住眸光中的精光点点,实在是叫人看着不舒服。 顾明珏却是懒得跟一个丫鬟废话,此时见她保护马车的模样,冷笑一声,抬脚便将锦书踹开,一面沉声道:“本宫跟你主子说话,何时轮到你这个小丫鬟插嘴了?” 他一面说,一面将车帘撩开,谁知还未看清楚马车内的人,自己当先脸上挨了一脚。 那一脚一点力道都没有掺假,实打实的踹到了顾明珏的脸上,让他的鼻血瞬间就窜了出来。 他毫无防备,瞬间便哀嚎一声,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饶是如此也阻止不了滴下来的献血点点。 侍卫们见状,连忙手忙脚乱的上前去给顾明珏止血,顾明珏本就喝的有点多,这会儿吃痛之下,一把挥开侍卫,咬牙切齿的吼道:“秦怀玉,你居然胆敢打本宫?信不信本宫撕了你!” 听得外面男人的叫嚣,秦怀玉收敛了眸子里的寒凉,整好以暇的跳下了马车,带着笑意道:“我还当是谁家不要脸的登徒子跑出来调戏民女,所以打算惩奸除恶呢。谁知竟是六皇子,这倒是没想到呢。怎么,六皇子是觉得青楼楚馆逛腻了、娇美外室也看烦了,现在打算在大街上上演一出强抢良家女的戏码了?只是可惜这会儿不是上朝的时间,不能让咱们西楚的文武百官瞻仰一番六皇子的英姿呢。” 这一番抢白,若是顾明珏还清醒的话,必然能后怕到一身冷汗,可他现下神智被酒给吞噬了一些,做事全凭心情,当下便沉声道:“秦怀玉,你少给本宫扣帽子,分明是本宫与你偶遇,想要上前来打招呼,谁知却被你先以泼妇行径给打了!殴打皇子,这个罪名你承担的起么!” 话说的倒是十分有气质,如果忽略顾明珏脸上还未曾擦干净的鼻血的话。 顾明珏将擦过脸的手帕随便扔到一旁,看着秦怀玉的目光恨不得将对方给撕扯了,奈何他就算是喝多了,也知道这是在大街上,到底没有动手,只是目光沉沉的盯着对方。 秦怀玉却对他的目光似无所觉,只是嗤了一声道:“六皇子殿下,我与你素昧平生,怎么就到了需要半路遇见还得打招呼的地步了?还是说殿下最近被那些美色给熏昏了头,觉得天底下的姑娘都得被您的魅力所征服?” 说这话的时候,她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将那眸光里的瞧不上明晃晃的露了出来。 说实话,今日会遇见顾明珏,她是一点都没想到的,更没想到的却是,顾明珏还是这样的一副姿态。 虽说自己的确让人给他添了乱,不过,他似乎看起来过得太郁郁不得志了吧。 第369章 挨打 啧,真是……让人开心呢。 秦怀玉并不知道,顾明珏最近过得的确可以用郁郁不得志来形容。 因着她埋下的那几颗钉子,导致原先拥护他的那几个臣子接连犯错,不是被贬黜就是陈年往事被扒出来,亦或者跟他生了嫌隙。 再加上宫内有母妃的无形施压、宫外有秦红鸢和侧妃的联合闹腾,让顾明珏越发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更让他崩溃的,便是秦怀玉要嫁人的消息。 对于秦怀玉,他一直视作自己的所有物,连带着秦毅背后的燕林军,他都觉得已经是自己的助力了。 可就在秦红鸢屡次将事情搞砸,他还没想到该如何挽回的时候,皇上却已经下了圣旨,将秦怀玉赐婚给了顾明渊做正妃! 这相当于什么?这相当于那三十万的燕林军,从此之后便站在了顾明渊的那一派。他原本的胜算就不如顾明渊,在朝中更是仅有两个武将支持自己,如今更是天平狠狠地偏向了顾明渊。 事到如今,再无可挽回。 皇帝的圣旨下了之后便是绝无悔改,而他虽然气愤至极,偏又无可奈何。更让他愤怒的是,自己这两日查出来,他接连失利的背后,竟然有秦毅的影子在后面操控。 这就更让顾明珏憋闷的仿佛被人打了一拳。 偏偏今日他郁郁之下喝多了,又在这长街上遇见了秦怀玉,一时头昏脑涨命人拦下马车,竟还真的挨了一拳。 哦不,是一脚。 这一脚踹到了他的脸上,更让他的自尊心仿佛被踩在脚底一般。 因此此时听到秦怀玉的话,顾明珏更是觉得怒火充盈在胸腔,气极反笑道:“秦小姐牙尖嘴利,将本宫的一片好意竟曲解到如此地步,当真是好的很啊。” 他一面说,一面挥手让侍卫上前,冷声道:“既然如此,那本宫今日非得坐实了你扣的帽子不可!” 若是清醒下的顾明珏,必然不会这么做。偏偏他这会儿脑子里只剩下了怒火,哪里还有理智存在。再加上看到秦怀玉这一副清高傲气的模样,更加想要狠狠地踩碎对方的傲气,折辱她! 此时朱雀大街上虽然不算人来人往,可是过往的行人也不少。 秦怀玉见这些侍卫围上来,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打鼓。愤怒自不必提,更多的却是担心,毕竟秦怀玉如今名义上已经是顾明渊未过门的正妃,若是被人传出去她跟顾明珏在大街上拉扯,不管是因为什么,最终谣言都会往桃色方面发展。 而这是秦怀玉最不愿意看到的。 念及此,她冷笑一声,心中顿时生了一个主意,不怒反笑道:“那殿下可是打算请我吃饭了?” 顾明珏正在怒火头上,不想见秦怀玉竟然面对这些侍卫,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笑了。 这一笑仿佛三月春花,烂漫且明媚,让他原本就有些头晕的脑袋更加多了几分晕乎。 而秦怀玉则是闲适的把玩着自己的指甲,抬眼道:“殿下既然要请客,咱们旁边的酒楼叙话如何?” 她素手指的地方,是相隔不远的一处酒楼,穿过面前的小巷子就到了。 此时的顾明珏,浑然没有看出来秦怀玉笑意之下的冷光,只是眯眼问道:“你想玩什么把戏?” 哪怕是喝多了,他也感觉到哪里不对,可到底是哪里呢? 只是这个问题,秦怀玉并没有给他时间思考,只是嗤笑了一声,道:“原来殿下不是这个意思啊,还是说您拦下我就只是为了大街上聊天?看来,府上闹得还是不够厉害,不然殿下怎么不想想回头后院失火该怎么解释呢?” 这话一出,顾明珏倒是头疼了几分。他这些时日被闹的,头都快炸了。 一想到这里,他倒是忘记了自己原本打算做什么,下意识点头同意了她的话:“本宫自然是要请你吃饭的,正好也有些话要跟你说。” 至于是什么,他现在觉得脑子晕晕乎乎,想不大起来,但是下意识想要留住秦怀玉。既然她肯配合着跟自己走,哪怕是酒楼也没关系,先拦下人再说! 但顾明珏没有想到,这会是他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侍卫们起初还打算要强制的带走秦怀玉,现在看着她主动要跟着殿下走,倒是都站在一旁了。 车夫的脖子上还架着一把刀,这会儿有些瑟瑟发抖,锦书则是被捂住嘴控制住,不住地摇头落泪。 秦怀玉回头看了她一眼,使了个眼色,转而对顾明珏道:“殿下,我们过去,这些碍眼的,就让他们回去吧?” 那些人,自然是侍卫跟她的丫鬟车夫们。 顾明珏原想拒绝,可在她灿烂的笑容之下,竟然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摆手道:“你们别跟着了,在这里等着本宫。” 说起来也奇怪,分明他现下看到秦怀玉就恨得牙痒痒,可偏偏方才那个笑容,竟在方才那一瞬戳到了他的心里,让他莫名有些心痒难耐。 他自然不知道,前世里的秦怀玉,吃透了他的所有喜好,只除了他这一颗黑透了的心。 有了主子的发话,哪怕那些侍卫们觉得不妥当,也还是放走了锦书他们,自己则是留在原地。 眼见得那些侍卫松开了锦书他们,秦怀玉回头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自己则是随着顾明珏一起走进了小巷子。 只消穿过去,便有一家规模不小的酒楼。 寻常时候,他不过觉得这里是个吃饭的地方,可兴许是方才她的笑容太过意味深长,所以竟让有些喝多了的顾明珏,觉得这里带上了别的含义。 然而,这旖旎念头不过闪现了一瞬间,他便觉得后脑猛地一痛。 不等顾明珏喊出来,他的嘴里就被狠狠地塞进了一条帕子,继而有个柔媚的声音响起:“殿下,这么猴急做什么?” 女子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可唯有顾明珏看的真切,她非但没有笑,眼眸里反而满是杀意。 那声音像是一条蛇,冰凉且腻人,而秦怀玉手上的动作也十分干脆利落,撕扯他的外袍,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将他整个人用衣服给系上了。 第370章 殿下可是觉得这力道不成? 顾明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可他没喝酒的时候或许能制服秦怀玉,但是现在醉酒的状态下,根本无法与全盛状态的秦怀玉相提并论。 不过盏茶时间,他便被自己的衣服捆成了一只粽子,嘴里呜呜的叫着,却是说不出任何完整的话来。 小巷子这里坑坑洼洼,倒是个两侧都看不到人的好去处。 秦怀玉心知那些侍卫没胆量来看,索性放开了胆子,随手抄起一块板砖,狠狠地便拍到了顾明珏的腿上。 沉闷的入肉声响混合着男人的闷哼,再加上女子时不时的娇笑,那隐隐约约传来的时候,越发让人想多。 偏偏,那些侍卫们没胆子过来看,都在外面交换着眼神。 他们浑然不知,自己主子这会儿已经快被打死了。 此时的顾明珏,十分酒气醒了五六分,理智逐渐回笼,却又被疼痛给打散,脸上不受控制的鼻涕眼泪下来,盯着秦怀玉的目光几乎要吃人。 可秦怀玉才懒得搭理他,甚至还整好以暇的笑:“殿下可是觉得这力道不成?想不到您这么耐造呢。” 说话间,随手扔了带血的板砖,以手作拳,狠狠地锤在了他的肚子上。 瞬间又引得顾明珏闷哼一声。 等到秦怀玉打的痛快了,顾明珏已然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上下像是被人拆了一遍又重新组合在一起一样,疼的他连呼吸都困难。 秦怀玉看着他此刻的狼狈模样,冷笑一声,随手扯了帕子擦拭着自己的手。 打他,她都嫌弃脏了自己的手呢。 不过说起来,自从重生回来之后,她就想狠狠地打这人一顿了,撕下他伪善的面皮,打的他哭爹喊娘。 这回虽然没听到他的哭喊,不过这一通打下来,她倒是觉得自己心里那口气舒服多了! 报仇自然是要的,可那些背地里捅刀子的事情,秦怀玉终归做着觉得不够痛快,还是这样直接上手来的舒坦! 见顾明珏死死地瞪着自己,秦怀玉嗤笑一声,淡淡道:“殿下这是什么眼神,怎么,觉得我方才太温柔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又恍然道:“唔,你可是觉得自己不能说话,所以不舒服?那我帮你把帕子拽了。” 秦怀玉说到做到,将他口中的帕子拽了出来,果然见顾明珏控制不住的朝旁边干呕,可惜却只吐出一些口水来——实在是今日郁闷,没吃东西光喝了酒水,遇见秦怀玉之前他已经吐了一回了,不然也没力气去拦截马车。 不过这会儿挨了一顿打,倒是让他吐不出来别的东西,胃里越发的难受了。 眼见得顾明珏这半死不活的模样,秦怀玉越发觉得心里舒爽,果然爹爹说的不错,有些时候,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要比说教的感觉来的痛快一万倍! 相较于秦怀玉的好心情,顾明珏的心情显然要差的很,至少现在看向秦怀玉的目光,已然不再有先前刻意伪装出来的善意和温柔,满是狰狞。 他一字一顿的咬牙道:“秦、怀、玉!” 而对方则是整好以暇,唇角还带着讥讽的笑:“我在呢。” “给本宫解开!” 顾明珏死命的挣扎,却发现根本挣脱不开秦怀玉以巧劲捆的死结,而她像是耍猴一样的眼神,更让顾明珏觉得十分的耻辱。 然而对于他的愤怒,秦怀玉却是十分的惬意,甚至还有心情奚落他:“殿下倒是翻脸如翻书啊,方才不是还很好兴致么?” “你……秦怀玉,你敢趁人之危,本宫不会放过你的!” 顾明珏恨得双眼通红,酒劲儿一消,对眼前的境况便看的越发真切,更让他觉得耻辱至极。 他今日原本就是郁气在胸,才会喝这么多的酒,谁成想酒后碰见秦怀玉,越发的时空了。 但顾明珏不会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他只会觉得是秦怀玉太过分,竟然对他六皇子的身份视若罔闻,还敢殴打他,难不成镇国公府就教养出来这么一个东西么! “好啊,我等着呢。” 秦怀玉冷笑一声,转身便要走,只听得身后的顾明珏愤怒的叫嚣:“放开本宫,秦怀玉,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得罪了本宫,本宫要你不得好死!” 她顿住脚步,转身回头,抬脚便踹向了顾明珏的小腹。 满意的听着后者的闷哼,秦怀玉收敛了笑容,眸子里满是森然:“巧得很,我也有此愿呢。” 许是她眸子里的寒意太过吓人,顾明珏 那些威胁的话竟然没敢再说出口,而是一脸防备道:“你想做什么?” 这会儿的秦怀玉,眼眸里的光芒格外摄人,瞧着竟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让他的酒都清醒的差不多了。 只是身上各处的疼痛,也让他更加的难以呼吸。顾明珏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咽了咽口水,下意识放软了声音道:“秦怀玉,你若是放了本宫,本宫可以既往不咎。你要知道,本宫待你总比旁人来的宽容……” 今日他真是喝多了,怎么就没好好儿的跟秦怀玉说道呢。 谁知听得他这话,秦怀玉却笑了起来:“顾明珏,你当别人都是傻子么?怎么,是秦红鸢的破事儿没闹得满城皆知,自己就放心大胆的掩耳盗铃了?” 这话一出,顾明珏瞬间愣住,下意识道:“你……你怎么知道?” 秦红鸢投奔自己的事情,可是暗中的。而且他为了以防万一,都没敢养在府上,而是在外面养着,还着人口风严实,怎么秦怀玉却知道了? 见顾明珏这表情,秦怀玉只是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然而正是这个笑容,让顾明珏骤然升起一抹希望,试探着道:“你可是吃醋了?”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不然秦怀玉为什么见他这么冷淡,还殴打自己? 分明就是觉得他养着秦红鸢,所以不高兴了嘛! 谁知顾明珏的笑容才浮现出片刻,就被秦怀玉鄙夷的打断了:“你是哪儿来的脸,觉得自己比得过淮安王的?” 第371章 本宫要你不得好死! 她满意的看着顾明珏勃然变色的脸,慢悠悠道:“萤火之光,也敢妄自菲薄,顾明珏,你天生就该低人一头,所想永不可得!” “秦怀玉!” 若说先前被打是伤了顾明珏自尊的话,那么这些近乎于诅咒的话,更让他怒不可遏。顾明珏的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笑的渗人的女子,一字一顿道:“你这个贱人,本宫要你不得好死!”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秦怀玉嘲讽一笑,低头道:“不巧,我也如此。咱们就各凭本事好了,六皇子!不过现在,你先有本事自己解了绳索再说吧。” 这些狠话对她已经没什么效用了,反倒是现在狼狈不堪的顾明珏,让她的心情十分舒适。 果然,动了手之后,连容忍力都变高了。 秦怀玉鄙夷一笑,转身施施然便往外走。以顾明珏最爱面子的性格来讲,便是打死他,都不会愿意属下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所以秦怀玉故意没给他解开绳索,且让他就这么晾着吧! 果不其然,身后的顾明珏还在叫嚣着:“本宫不会放过你的,秦怀玉,你给本宫等着!” 只是他到底没有喊别人,毕竟自己现在这模样,实在是太过狼狈了。 秦怀玉转了转手腕,直接忽视身后男人的威胁,却突然愣在了原地。 狭小的巷子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眉眼中浸润了刀剑锋利,不复寻常的柔和。只是看向秦怀玉的时候,到底还是软和了一些:“去外面等着本王。” 是顾明渊。 秦怀玉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话,就见他径自朝着顾明珏走了过去。 下一刻,便听到顾明珏凄惨至极的叫声。 男人下手毫不客气,冷冽的眉眼上溅上了点点鲜血,竟让秦怀玉瞧的多了几分火热。 他……这是为了自己出手的? 这一次,顾明珏连叫嚣的力气都没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平常看着像是病秧子一样的四皇兄,竟然出手这么狠辣! 顾明渊松开他的领子,眉眼冰冷:“再敢招惹她,便不止如此了。” 顾明珏直接摔在地上,眼前一片红色的血腥,偏偏却能真切的看清楚顾明渊眼中的杀意。 他下意识想说什么,可却摄于对方的眼神,只敢畏畏缩缩的躺在原地,动弹都不得。 顾明渊再不看他,转身见秦怀玉还站在原地,下意识隔绝了她的视线,却见秦怀玉掏出帕子来,轻声道:“王爷的手脏了。” 女子的手握住他的轻柔擦拭着,倒是让顾明渊眼眸里的寒意消失无踪,只是反手抓住了她的手,二人朝着巷外走去。 秦怀玉起初还不知顾明渊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可待得走到巷外,瞧见一脸担忧的锦书之后,便都明白了。 “小姐,您没事儿吧?” 见锦书冲上来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秦怀玉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儿,不是让你回去叫人么。” 方才事出突然,她今日又没有带侍卫,当时使眼色,便是让锦书回去求救的。 听得秦怀玉询问缘由,锦书一脸感激道:“奴婢行至半路,就遇到了淮安王,幸亏他帮忙,不然等到奴婢回府再过来,还不知要发生什么事情呢。” “原来如此。” 秦怀玉点了点头,又冲着顾明渊郑重道谢,顾明渊弯了弯唇,道:“无妨,本王送你回去。” 回去自然是二人同乘马车,相较于以往,秦怀玉总觉得今日二人之间多了几分旖旎。 然而顾明渊倒是正襟危坐,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反倒是秦怀玉有些郝然:“今日多谢长清了。” 听得这话,顾明渊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若本王没赶到,你又当如何?” 跟一个男人在暗巷之中,若是她一着不慎反而被擒住,出事的可就是她了! 这也是为什么,顾明渊先前会对顾明珏动手的缘由。 秦怀玉自然看得出他眼中含着的意思,下意识认错道:“是我疏忽了。” “你呀。” 顾明渊叹了口气,见她这一副小可怜的模样又忍不住心软,道:“你没事便好。” 他说到这里,又弯了弯唇,道:“倒是个胆子大的。” 这说的却是她揍顾明珏的事情了。 秦怀玉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接话。若是旁人,她必然是不会动手的,可是顾明珏,她只恨自己不能手刃了他! 那一瞬间,秦怀玉眼眸闪过阴冷,片刻便克制住了。 马车内倒是一时安静下来。 这里离着镇国公府不远,不过片刻便将人送到了。 等到将秦怀玉送回府之后,顾明渊看着她的背影进了侧门,方才敛起了笑容,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过去的时候,秦怀玉正对顾明珏动手,可是她的话,却是格外的耐人寻思。 以他的了解,这二人接触的并不多,那么,秦怀玉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滔天恨意的? 顾明渊觉得自己仿佛触碰到了些什么,可是偏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总觉得隔着一层迷雾。 而回了房的秦怀玉,也终于有了机会具体去询问锦书。 方才在马车上的时候,顾明渊的探究她感觉到了,然而当时没有放在心上,这会儿问起来锦书的时候,才知道自己那会遗漏了什么。 顾明渊进去巷子的时间。 她以为自己回头看到的便是他刚进来,可是锦书描述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错了。 “奴婢才过了长安大街就遇见了淮安王,赶过去的时候约莫有盏茶时间。” 可是,她打顾明珏,二人撂狠话的时间,却远远不止盏茶。 也就是说,顾明渊至少看到了一小半。 她那时候怒火上头,说了些什么自己都记不真切了,然而那时候的恨意却是真的。 那么,顾明渊听到了什么? 她究竟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秦怀玉觉得方才除了揍人的畅快之外,就想不起来别的了,越发的心中起了几分疑虑。 只是再想起顾明渊对自己的态度,又不由得放下几分心思来。 应该……没有吧。 第372章 母亲太好看了 毕竟从二人见面到现在,他的表现都很温柔,想来是没有听到什么过激的话的。 念及此,秦怀玉复又放下了一颗心。 得知秦怀玉打了顾明珏的事情,锦书还十分担心,毕竟对方是天潢贵胄。 然而过了几日之后,见外面依旧没什么动静,锦书这才慢慢的放下心来。 反倒是秦怀玉压根就不担心。 且不说顾明珏被打的原因十分丢人,就冲着那日她跟顾明渊将人揍得那么凄惨,顾明珏就说不出口,只能咽下这口窝囊气。 不过后续会不会做什么事情,那可就不一定了。 对此,秦怀玉一点都不怕,非但不怕,她还十分期待。 最好能让顾明珏因此失了理智呢,也好让她能抓住把柄,将这人一点一点的打入地狱! …… 四月的天,已经越发的热了起来。 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秦怀玉向来都是怕热的,若是天儿冷,多穿些衣服倒也罢了,可这天热起来真没法子解决。 便是屋里放了冰块,也不起多大作用,那冰块终究也是要化成水的,夏天本就容易潮湿,冰块再一化掉,更觉屋里湿乎乎粘腻腻的难受。 连带着身上一并都是一股湿粘粘的不舒服,衣服更是一日换三次才勉强觉得清爽一些。 锦诗寻了套月牙白的天蚕丝褙子给秦怀玉换上,这天蚕丝触体生凉,又透气又柔滑,夏日里穿最适合不过了。 衣服刚换上,秦怀玉顿觉身上舒服了许多。 “这料子不错,回头多买几匹这样的料子做成衣裳,给母亲送一套去,还有玥儿那也送一套去,给咱们的小阔儿做衣服。” 锦诗应了,又笑道:“小姐如今对小姚公子越发的惦记在心上了,这样好的料子做了衣裳,连咱们国公府自家的姐妹都还没有呢,小姐倒先想着那边一份。” 她不说,秦怀玉还真忘了,又吩咐锦诗给秦红瑶也送一套过去,至于旁人,她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天蚕丝本就名贵,又难裁剪,她是钱挺多的,但她钱多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拿出来用的。 秦怀玉拿了把团扇轻轻摇着扇着风,锦诗在后头举了一把油纸伞给她挡着太阳出了门,即便只是院子里走几步路的功夫,秦怀玉也觉得这日头明晃晃的晒的人发晕。 挡一挡总能舒服一些。 庄月兰的院子位置极好,在国公府来讲也算是依山傍水了,背面就是池塘,夏日里的风掠过水面吹过来,非但不热,还会带着一股凉丝丝的清凉气,令人甚是舒服。 是以天热起来的时候秦怀玉总爱去庄月兰院子里呆着,凉快嘛。 主仆二人打着油纸伞摇着团扇过来的时候,庄月兰正坐在凉亭里看书。 她穿了一身浅绿色的褙子,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松松的挽了个堕马髻,因着在家里不出门,就简单的只插了两根镶玉珠银簪做装饰。 如今庄月兰也已经不年轻,只是她原本生的就美,虽说这些年缠绵病榻,但这阵子秦怀玉总是惦记着她,有事没事就让厨房按照食疗的方子做羹汤给庄月兰补身子。 以至于庄月兰补了这阵子,身上也丰腴了不少,脸也有肉了,看着竟是比从前还要光彩照人,平添了几分国公夫人的贵气在身上。 这会儿凉亭微风徐徐的吹,褙子下摆被吹的飘飘摇摇,庄月兰翻过一页书,气定神闲的坐在那的样子,竟也是一副美人图了。 秦怀玉远远瞧着庄月兰这美人图一样的场景,只觉得心下欣慰的很。 上辈子庄月兰可是死于病榻之上,最终形销骨立的模样着实令人心疼,她那时候何曾想过庄月兰还有这样一天,安安稳稳的享清福,还能把身子养好,养胖。 老天果真是在补偿她,上辈子她没有的,错过的,失去的,如今也都回来了。 像是感受到女儿的目光,庄月兰从书本中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油纸伞下的秦怀玉,她正捏着一把团扇,呆呆的盯着自己看。 庄月兰哭笑不得,放下书站起来过去招呼道:“你这孩子,这日头这样晒得慌,站在这里呆愣愣的瞧什么呢?” 她说着,顺着秦怀玉的目光看过去,也没瞧见什么有趣儿的东西能让秦怀玉发呆发半天的。 秦怀玉回过神来,小鸟依人的搂着母亲的手臂亲昵道:“母亲!女儿这不是瞧着母亲生的俊美,一时看呆了么!” “你这孩子,越发没个正行了,我如今都什么年岁了,我若还称得上俊美,那还不成了老妖精?”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庄月兰还是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小得意的笑着,微微脸红了一下。 不管什么年纪的女人,被夸漂亮总是心中高兴的,谁不想自己美丽动人倾国倾城呢? “我不管,我娘最好看。”秦怀玉一副小女儿姿态靠在庄月兰肩头对着她撒娇,哄的庄月兰心里阵阵满足,满脸都是慈爱的神色。 虽不知道女儿这是怎么了,但女儿总是娘的小棉袄,庄月兰也就由着她去。 殊不知,秦怀玉只是想好好珍惜眼下的时光,她是失去过的人,她知道失去的滋味多难受,重新失而复得,自然要好好珍惜才是。 庄月兰领着秦怀玉进了凉亭,锦诗总算解脱了,收了油纸伞也躲进凉亭立在一角,这油纸伞底下虽也晒不到,可哪能比得过凉亭凉快。 “这才初夏时分,你就这般怕热,若是三伏天,你可是不是门都不出了?”庄月兰扫了一眼油纸伞,又看了一眼仿佛晒黑了的锦诗道。 秦怀玉嘴角抽了抽,“我这不是来母亲这里避暑了么!我那屋子虽好,可总嫌闷热,还是母亲这里舒服。” 庄月兰怜爱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头:“你啊……” 母女俩正说这话,不远处刘月娘过来了。 秦怀玉脸上娇憨的笑容未收,见到刘月娘来了这之后,先站起身来行礼:“见过二婶。” 见她这模样,刘月娘顿时过去扶她,笑眯眯道:“跟二婶客气什么,好孩子,快起来。” 第373章 借光 秦怀玉由着她扶的力道站起身来,一面笑着问道:“二婶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日头可热着呢。” 闻言,刘月娘不由得笑道:“方才核对账目的时候瞧出一点疏漏来,过来跟你母亲核对一番。” 她身后的丫鬟捧着账本,赫然是府上的账册。 这些时日,因着秦怀桑婚事将近,所以府上的事情大多数都是刘月娘处理的。她办事公道,也从不藏私,如此一来,反倒是越发衬的张金桂无能,因此还暗中抱怨了几次。 毕竟,有刘月娘做对比,张金桂就算是想要捞钱,也没办法做的太明目张胆了。 秦怀玉自然是知道这里面的事情的,不过庄月兰给张金桂留面子,所以她只知道一点,却并不是很清楚。 此时听得刘月娘这话,秦怀玉便坐到一旁笑道:“那二婶跟母亲聊着,我只管在旁边吃瓜果,绝对不打扰你们。” 府上的事情,没什么秦怀玉听不得的,因此听得这话,庄月兰只是笑着睨了她一眼,却并不在说别的。 刘月娘将账册递给她之后,庄月兰顺着她的指引看了几眼,便瞧出问题来。 上面的账目表面上看来是做平了的,可其实仔细看去,却发现里面漏洞百出。 “原本说起来,这事儿是该公事公办的,可是大嫂,这是宁安堂的……” 庄月兰自然也看出来了,拧眉想了想,道:“那便由她去吧,只是有一点,下人还是要敲打的。” 说起来这位婆母,庄月兰也是头疼的很,这些年来有事儿没事儿的就要给自己添幺蛾子。如今瞧着身体一日日的越发差了,秦老夫人却反而更加的能作妖了。 缠绵病榻上,还不忘记去折腾这几个儿媳妇,这还罢了,她竟将手伸进了内务上面,试图从中来克扣银子。 只是这银子的数目不大,若是自己真的找秦老夫人闹起来的话,最后不讨好的还是自己。 庄月兰也不是出不起这几个钱,只当自己是破财免灾罢了。 毕竟家和万事兴。 刘月娘自然明白她的顾虑,当下叹了口气道:“如今这倒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谁叫这位是婆母呢,到底是长辈,还是个糊涂的,为了家中的安宁,少几两银子便少了吧。 只是…… “那三弟妹那边怎么说?” 张金桂从大房这里接手了一些内务,说白了就是为了捞钱的。兴许是知道婆母也捞钱,所以张金桂近来的胆子也有些大了。 闻言,庄月兰捏了捏眉心,道:“也是一样照办,奴才们做事奴才们当。” 收拾了奴才们,权当是提醒了,若是张金桂还不悠着点,那就不能怪她不客气了。 二人讨论完了这事儿,刘月娘才笑着叹了口气道:“先前闲着的时候,总觉得日子过得无聊,如今倒是好了,每日忙的脚不沾地,才知道当时的幸福。” 听得刘月娘这话,庄月兰也不由得跟着笑道:“可不是么,说起来,也幸亏有你帮着我,不然我还不知要忙成什么样子呢。” 对于刘月娘,庄月兰的确是真心感激的,若非是她,自己也不至于做事这么轻松了。 妯娌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庄月兰复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因问道:“是了,再过几日就是瑶儿的生辰了,你可想好要如何办了么?” 见她提起秦红瑶,刘月娘的眼中闪过一抹柔软的光芒来,笑着道:“大嫂若是不说,我都要忘记了,今日过来,本是有件事情要求您的。” 说到这里,刘月娘还有一些郝然,因道:“先前这丫头过生辰,我都是给她小小的操办着。只是今年却有些特殊,想着由您牵头,给她大办一场……” 刘月娘说到这里就顿了顿,接下来的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样子。 庄月兰闻弦歌而知雅意,瞬间就了然了她的意思,因笑道:“我也正是这个想法呢,瑶儿明年就满十五了,该有的体面自然是要有的。再者说来,我也是做伯母的,她的生辰,也合该我多操心呢。” 得了庄月兰这话,刘月娘又感激又不好意思,连声应了,倒是庄月兰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只笑道:“咱们府上难得热闹,这次可要给瑶儿好好儿的办一下呢。且先说好,你这个做母亲的,更要上心才是,到底是大姑娘了。” 话中的含义不必明说,刘月娘越发感激。二人坐着说了一会儿闲话,见时候不早,刘月娘这才喜笑颜开的走了。 一旁的秦怀玉看的真切,此刻见刘月娘走了,方才笑道:“母亲倒是应承的快,怎的不见给女儿的生辰也大办?” 说这话的时候,她倒是带着小女儿的娇憨,顿时引得庄月兰又点了点她的眉头,嗔怪道:“这丫头怎么什么醋都吃,这话若是让你大哥听到了,头一个要觉得委屈的。” 虽说前几年庄月兰因着身体不舒服,并没有给秦怀玉大办,可是秦怀桑那些贵重的礼物一车一车送回来,难不成是给了旁人了? 秦怀玉也不过是打趣着逗着玩,当下便笑嘻嘻道:“大哥才不会听到呢,我只跟母亲这里说一说罢了。” 见她卖乖,庄月兰笑着捏了捏她的手,道:“再者说来,说是要我帮着准备,实际上我并不需要做什么的。” 这事儿秦怀玉自然也知道,毕竟离秦红瑶生日没几天了,该定的事情都做好了,哪儿还有帮忙的?不过是想借光罢了。 庄月兰说完这话,又叹了口气道:“其实也不怪你二婶盘算这些,她也是心里有难处的。” 若是往年,哪里见过刘月娘为了女儿的事情来求自己? 这话秦怀玉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因点头道:“二叔的事情已经确定了么?” 先前的时候她便得到一些风声,说是二叔要调任外地,难不成已经定下来了? 听得这话,庄月兰点头道:“嗯,的确定下来了,说是过了端午就走,不过算起来,这厢杂七杂八的收拾一番,真正要走,约莫也到六月了。” 第374章 秦红瑶生辰 可就算是如此,也不过月余的功夫了。 这也是为什么刘月娘想要给秦红瑶大办生辰宴席的原因。 毕竟由庄月兰牵头的话,那么前来的世家夫人小姐也能多一些。刘月娘心里存着相看的心思,更想在这个宴会上给女儿挑选一下婆家。 一则秦宣调任之后,明年未必会有这样的机会在京城;二则秦红瑶明年及笄,谁知到时候会出什么变故,这亲事自然是早定下早好。 “只是这样又要辛苦母亲了。” 听得秦怀玉这话,庄月兰不由得笑道:“我有什么辛苦的,不过是出一张嘴罢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几天里,二房那边确实也没有多少事情要庄月兰帮忙的。 宴会打算放在秦红瑶自己的院子落云阁办,庄月兰过去也不过是帮着把院子的布置掌掌眼罢了,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很快便到了秦红瑶生辰这日。 如今秦怀玉的身份地位地位水涨船高,京中不少高门大户的姑娘都想法设法的想要同秦怀玉攀上关系,奈何机会也不是天天都有的,这便让人为难。 如今秦红瑶的生辰宴就是个极好的机会。 众人皆知,秦红瑶素日里同秦怀玉的关系是不错的,两人又都是国公府的嫡女,想来秦红瑶生辰秦怀玉定然是会露面的。 是以现在国公府门前热闹的很,除了平日里同秦红瑶交好的姑娘,其他高门大户的姑娘也来了不少,当真是门庭若市了。 秦红瑶今儿穿得十分喜庆,一身桃红色翠纹织锦收腰褙子,烟云蝴蝶裙,梳了个垂鬟分肖髻,又戴了两支金镶珠宝蝴蝶簪,余下的头发束在脑后,挂了个珍珠头帘,将一片乌黑细密的秀发压住。 她本就生的不差,打扮起来端的也是俏丽异常,活泼可爱,这身衣裳的颜色又衬得她肤色白皙,笑靥盈盈的样子倒是看着比平日里成熟了些,又不失少女的娇俏,于这样的场合来说,十分得体。 因为天热的缘故,宴席就设在了院子里,恰好落云阁有个小花园,此时正是花开茂盛的时候,凉风习习,花香四溢,四周点着掺了驱蚊虫药的香,味道清新怡人,在这里办一场宴席,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秦红瑶招待了一回客人,这会儿回了自己院子,正拉着柳飘飘的手说话。 柳飘飘是秦红瑶的手帕交,是光禄勋柳大人的嫡出女儿,在家排行第六,和秦红瑶同年,两人不仅脾性相似,连长相都有那么几分相似,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是一对姐妹。 “瑶瑶你快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柳飘飘拉着秦红瑶的手开心的不行,吩咐自己身边的小丫鬟把食盒拿出来。 秦红瑶一看就乐了:“临江楼一个月才出一次的五福糕?你居然买到了?飘飘你真厉害呢。” 临江楼可不止正经吃食做得好,做的小点心零嘴儿也是京城中一等一的,这五福糕尤其是万金难求,临江楼每个月只做一次,每次做的数量都有限,而且不接受预定,想吃到就要靠抢的。 这个卖法一度引的许多人不满,可每次出的时候,大家该抢还是抢着买,即便小小一片就贵的不行,可吃得起临江楼的人,又怎么会在乎这点钱? 秦红瑶年纪尚小,又是长身体的时候,于吃食这一点上十分执着,曾经吃到过一次临江楼的五福糕,从此就惦记上了,念念不忘,每每同柳飘飘一起玩,都要念叨一遍。 听的柳飘飘耳朵都起茧子了,是以柳飘飘比谁都清楚秦红瑶多喜欢临江楼的五福糕。 好巧今儿又是临江楼做五福糕的日子,柳飘飘一早就让家里身强体壮的小厮去守着,一开门就把今日的量全都抢下来了。 秦红瑶当即就捏起一片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入口即化,后劲清凉爽口,吃下去满足的不行。 “飘飘,你对我可真好,这大概是我今日最好的生辰礼物了!” 柳飘飘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瞧你说的,我这么小家子气么?给你送一次生辰礼就送一食盒小零嘴不成?这个才是真正给你的生辰礼呢。瞧瞧,可还喜欢?” 她拿出一个小盒子,上头印着御香坊标志性的莲花,里头是御香坊新出的玫瑰胭脂,颜色浓而不艳,味道清淡宜人,上脸还有养肤的功效。 秦红瑶接了,同柳飘飘道谢:“这个我也喜欢,飘飘,谢谢你。” 小姑娘家哪有不喜欢胭脂水粉的,柳飘飘道:“不瞒你说,这东西我可是买了双份的,送你一份,我自己留了一份,这样日后咱们用的可就是一样的胭脂了。” “什么东西呀一样的,可也不捎带上我一个?”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两人回头,确实大理寺卿的女儿江玉杰。 秦红瑶只顾着同柳飘飘说话,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此刻既然人家来了,那自然是要招呼的。 “江家姐姐也来了,快这边请。我们正说着御香坊的胭脂呢,江家姐姐可也喜欢?” 这江玉杰一向是个大嘴巴子,倒不是说她嘴巴长得大,实在是因为她嘴上没有把门的,上回一群姑娘结伴来恭喜秦怀玉同顾明渊定下婚事的时候,关于顾明珏的那点子事儿可都是江玉杰抖出来的。 也不晓得她到底是哪里听来的这许多八卦,比起来京中那些常常串门的夫人们知道的都多。 这会儿一听御香坊,立刻眼睛都亮了,凑过来悄声问道:“御香坊啊,说起这御香坊,我可又想起前儿听说的一件事,好像是六皇子那外室曾打发人去御香坊买口脂,结果说是用了脸上起疹子,又让人去御香坊闹,这御香坊做的东西可从来没让人失望过,人家哪里会认账啊,就让她亲自去,若大夫诊断了是御香坊的问题,那他们便赔钱,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上回一帮姑娘听说过顾明珏外室这事儿,本来听听也就过了,这会儿江玉杰又提起来,少不得有好奇的姑娘凑过来听,便有人问道:“怎样了?” 第375章 各怀心思 “都到这份上了,她还死活不出面呢,就只让人要御香坊给个说法。你说这无凭无据的,御香坊怎么会承认了这祸事砸自己招牌?于是就前儿,御香坊定下了规矩,买家留名,省得有这些不干不净的人去闹事。” 一众姑娘都捂着嘴笑,柳飘飘便问道:“本来就是个见不得光的身份,这会儿还起了疹子,怕是更加没脸出来见人了吧?” 秦红瑶也并不知道那外室是谁,这会儿听着这事儿也只是跟着笑,觉得那女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给人当外室就已经够丢脸了,却还不晓得低调,又做出这等事来。 几个姑娘笑了半天,江玉杰瞧见另一姑娘给秦红瑶送上生辰礼,这才一拍脑门想起来:“你看我这记性,光顾着说话了,差点将正事儿都忘了。秦妹妹,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她把一个装在精美小匣子里的珍珠手钏递给秦红瑶,东西倒不是多难得,难得就难得在这珍珠颗颗都是粉色的,还个个珠圆玉润,同样大小,色泽清丽,在阳光下晃一晃,微微泛起粉色的柔光。 给秦红瑶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戴,最适合不过了,粉色娇嫩,珍珠精致,刚好避免掉白色珍珠成熟老气的毛病。 秦红瑶又道了谢,外头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人,礼部尚书家的嫡长女房倩也来了,难得的是房茹竟也跟在她身后。 要知道,房茹只是个庶女,有出门的机会那都是房倩的,如今却跟着房倩一起来了,倒是让人意外。 其实这也是房夫人的另一番思量,毕竟从前礼部尚书甚少和秦毅往来,房倩也从未来过国公府,同秦家姑娘也算不上多亲近,倒是房茹上回来过了,而且房夫人听说这庶女同秦家姑娘们相处的似乎还不错,这回便让房倩带了庶妹一起过来。 有房茹在,房倩的造访也就显得不那么的突兀了。 秦红瑶和房茹是见过的,不过有房倩在,她自然是要先招呼房倩,却对着身后的房茹眨了眨眼睛,算是打过招呼。 房家姐妹俩分别准备了礼物,房倩送的是个玉雕摆件,房茹是庶女,出手就比不上嫡姐那般阔绰,送了一支普通的雕花簪子,被房倩一衬,就显得寒酸的紧。 她本就面皮薄,胆子又小,把东西送出去的时候明显听到房倩不屑的哼了一声,周围也有耻笑声传来,顿时一张脸红到了脖子根,尴尬极了。 秦红瑶却毫不嫌弃这簪子一般,接过来还细细翻看了一番,这才交给贴身丫鬟碧桂,让碧桂好生收起来。 她这般举动,无疑是给足了房茹脸面,这些旁边那些人都就不出声了。 房茹抬头,给秦红瑶投去感激的一撇。 柳飘飘在旁边看着颇感意外,不知道秦红瑶什么时候忽然和房茹这般要好了,不过她想来同秦红瑶玩的好,秦红瑶的朋友,自然也是她的朋友,便也冲着房茹友善的一笑。 这给房茹弄的有些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自己一个足不出户的庶女什么时候这样受这些嫡小姐们喜爱了,却也没失了礼数,微微回以一笑,因为嫡姐在,不好越了规矩抢着说话。 这一切落在房倩眼里,不禁就皱了皱眉头,起了些心思。 今日出来带上房茹,母亲交代过,房茹不过是个跳板,好让她头一次来国公府不那么生分,不用让房茹太出头,该打压了就打压。 如今看来,房茹平日在家里伏低做小的,可都是装的,骨子里倒也是个野心不小的,不过才出门一回,居然就和国公府和光禄勋搭上了关系。 难怪母亲平日里要对姨娘母女百般打压,果然是有道理的。 当下她便道:“我家庶妹平日里没见过什么世面,让秦小姐见笑了。” 秦红瑶还未说什么,柳飘飘倒先高声道:“可不是谁都同你一样眼高于顶的,没看我们瑶瑶喜欢的紧吗?” 这柳飘飘虽然在家行六,却是个独女,头顶上只有五个哥哥,并无姐妹。 虽然五个哥哥都是姨娘所出,但因为是儿子,柳大人倒也都是当嫡子培养的,个个都是青年才俊,对这个正房夫人嫡出的小幺妹也是宠爱的不行。 而且家中只有一个嫡女,没有嫡子,姨娘们却都有儿子,柳飘飘将来总归要嫁人的,对她们来说并不存在什么威胁,是以柳飘飘就被养成了京城里最独特的存在。 家里姨娘多,却从未见过姨娘和正妻争宠,反倒自己还被姨娘和庶兄全家一起宠。 后宅里那些腌臜阴私的手段,光禄勋家却是从来没有,柳飘飘自己没有姐妹,把秦红瑶当姐妹,秦红瑶当姐妹的人,自然也就是她的姐妹。 她又对嫡庶之分没什么看法,房倩这般瞧不上房茹,正戳了柳飘飘的怒点。 有人在这里巴巴的想要个姐妹还没有呢,房倩有个自己家的妹妹却这般对待,她如何看得下去,心中不快便说出来了。 也未想过她在这里这般帮着房茹说话,来日房茹回到家里只会被打压的更厉害。 果然房倩听到这话就十分不满,不过房倩到底是被**过的,虽然心中不满,面上却并未表现的太多,再加上柳飘飘秦红瑶都是大户人家的嫡女,她纵然有不满,也不会和这些姑娘正面对上。 那等于和她们背后的家族结仇。 她只是扭头冲着房茹道:“母亲出门前怎么教导你的,可都忘了?在家里丢脸倒也罢了,丢到国公府来,尚书府的脸面往哪放?” 房茹委屈的红了眼眶,又不敢在房倩面前哭,只得低着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房倩见她这般模样,越发瞧不上她这小家子做派,白了她一眼,不再理会。 秦红瑶瞧着房倩这做派就有些不喜,很想顶她两句,却又不想在自己生辰这天同人生气,毁了自己的宴会,当下也就不再对房倩多热情,起身去招呼别的客人,留下房倩身后跟着房茹呆在那里。 第376章 姐姐,坐这边 房倩对此也不甚在意,她今日过来本就不是冲着秦红瑶来的,秦红瑶的宴会也不过是个借口,她是来找秦怀玉的。 若是能同秦怀玉交好,就是同将来的王妃交好,对尚书府来说少不了将来的便利,这些都是出门前房夫人耳提面命过的东西,房倩很懂得什么才是做事的重点。 秦红瑶本来开开心心的,如今出了这么一件事,方才的好心情不翼而飞,拉着柳飘飘走远之后才撅着嘴道:“架子端的倒是大,可惜了这里不是尚书府,是国公府!” 刘月娘可不像房夫人那样极力打压姨娘庶女,因此秦红瑶对她那庶出的姐姐秦红淼倒也没有房倩那样强烈的瞧不上,却瞧不上房倩那样对待庶妹的态度。 柳飘飘扭头看了房倩那边一眼,江玉杰方才还和她们说的开心,这会儿却又跟房倩聊上了,看起来也非常投机的样子。 只是两人说的越投机,就越是显得房茹站在身后可怜的很,明明也是个正经主子,如今被房倩压着一头站在那就像个丫鬟一样。 秦红瑶有些瞧不下去了,跑过去拽着房茹就走,也不管房倩带着怒意和不屑的目光,硬是拉着房茹走了。 房茹本来一个人呆在那正委屈着,只是一向被房倩打压惯了,那股委屈劲儿过了倒也能自己想开。 这节骨眼上忽然来个人对她好,本来还能压得住的委屈一下子决堤一样的爆发了,房茹抬头看了秦红瑶一眼,眼泪大颗大颗的就开始往下掉。 那小鹿一样的模样,连秦红瑶这几个女孩子看着都心疼的不行。 柳飘飘急忙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她自己没受过什么委屈,也见不得别的女孩子受委屈,却是个不懂得怎么安慰人的,只能一个劲儿的说:“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嘛,有什么好哭的,多大点事儿你就哭了呀……” 明明是想劝一下房茹的,结果越着急,说出来的话就越像是在训斥房茹一样,房茹瞧了她一眼,哭的更厉害了。 这下弄的柳飘飘自己也着急了,跺着脚道:“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别哭了啊好不好,我不说了,不说了啊……” 秦红瑶却是知道柳飘飘的,在旁边瞧着两人这样,只憋不住笑出声来,接过柳飘飘的帕子替她帮房茹擦泪,解释道:“飘飘不是那个意思,她这人被宠坏了,一贯是不会哄人的,你可不要放心上啊!你姐姐不陪你玩,我们陪你玩。” 房茹看着两人,其实她俩是好心,她心里都明白,只是这泪水怎么都止不住,除了生母,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她觉得有些受宠若惊,觉得不真实,那股委屈就被放的更大,哭的也就更凶。 两个姑娘轮番劝了一阵子,房茹才渐渐收了眼泪,秦红瑶本就天真烂漫,生的又是个可爱的模样,她劝起人来,虽也不是个很像话的,倒也比柳飘飘管用多了。 房茹拉着秦红瑶和柳飘飘的手道:“两位姐姐待我真好。” “我看你顺眼,自然是要对你好的!”柳飘飘十分豪气万丈的来了一句,那样子,破有一股指点江山的气概,弄的房茹一下子破涕为笑。 小姑娘之间的友谊,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这边好容易劝的房茹止住了哭,那边人也来的差不多了,房倩已经转头去和其他的世家小姐说话,江玉杰则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头扎进了另一桌,照旧同一帮姑娘说的热火朝天。 柳飘飘撇嘴:“还当她是真心同咱们交好,却没想到是个万金油,同谁都能玩到一块去。” 因为人多,除了大家进门的时候秦红瑶接待客人收礼物大家互相打过招呼,过后她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应付那么多客人,因此大家随意找位置自己坐下,同平日里交好的人坐在一起,也好说说话。 各色精致的菜式流水一样上来,因着刘月娘早先的安排,此时下人们虽然忙,倒也有条不误,穿着浅粉小褂的丫鬟端着盘子来回穿梭,一个个也都精致伶俐,并没有出任何问题。 宴会倒也热闹的很。 秦怀玉因为有庄子上送来的账本要核对,因此匆匆赶来的时候晚了一会儿。 今日来的许多人可都是冲着秦怀玉的名头来的,因此她一出现,立刻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姑娘们的目光就往这边投过来,甚至有人就想要过来同秦怀玉打招呼。 可姑娘们环顾左右,谁都不想做第一个招呼秦怀玉的出头鸟,那样显得太刻意了,是以竟然没有一个人站起来。 仿佛大家都在吃自己的东西,做自己的事,可心思却都放在秦怀玉这边。 秦红瑶远远瞧见秦怀玉来,开心同她招手:“姐姐,坐这边。” 秦怀玉笑着过去,身后跟着的锦书还抱着一个硕大的盒子,长长的扁扁的,外表也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来。 秦红瑶拉着秦怀玉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果酒,故意撇嘴道:“姐姐来迟了,可要自罚一杯,若是不干了,我可是不依呢。” “好好好,是我的不是,我自罚三杯。”果酒清恬,也不醉人,女儿家喝最合适不过,秦怀玉一气喝了三杯,杯杯见底。 桌上都是同这姐妹俩交好的姑娘,见秦怀玉如此爽快,虽知道这果酒不烈,合起来如同喝茶一般,但还是纷纷叫好。 平日里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们,被礼仪规矩束缚惯了,偶尔能一道聚聚,开怀笑闹的时候也颇有几分男儿豪爽的滋味。 喝完了三杯罚酒,秦怀玉笑道:“今日过了这个生辰,咱们瑶儿就又长一岁了,日后就是个大姑娘了。愿你事事顺遂,万般得偿所愿。” 听得这话,秦红瑶笑的一脸幸福,点头道:“多谢大姐姐,你也一样呀。” 一旁的柳飘飘闻言打趣道:“要我说呀,万事顺遂倒是真的,可若说事事得偿所愿,这头一样就得改一改这猴儿一样的脾气,不然咱们秦大小姐头一桩做淑女的心愿就达成不了呢。” 第377章 古琴凤音 “说谁是猴脾气呢,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秦红瑶放下手假装啐她:“可别光顾着说我,殊不知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呀,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说着抓起一块糕点塞进她嘴里,柳飘飘一时间被堵了嘴巴说不出话来,只得先把东西咽了。 几个姑娘都是平日里玩的好的,这会儿看着这两人闹腾,也纷纷笑作一团。 就连平时最瑟缩的房茹这会儿也忍不住拿帕子掩了口跟着笑,只觉得跟她们相处,打心眼里开心,比在家同几个姐妹相处舒服多了。 秦怀玉就坐在旁边看着一群小姑娘又笑又闹,面上只是挂着淡淡的笑意,自己并未掺和进去。 以她两辈子的年纪,加起来做这群小姑娘的娘都够了,这会儿看着她们,就像一个慈祥的老母亲看女儿一样。 等秦红瑶她们闹腾够了,秦怀玉才说道:“知道你这阵子在练琴,虽说二叔为你请的师傅是个中高手,可这琴本身的好坏,也会影响你学的水平,所以……” 她示意锦诗把锦书手里的长扁盒子打开。 里头赫然放着一张古琴。 这琴通体色泽古朴,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祖祖辈辈抚摸,琴身通体光滑油亮,看着就知道是经过了不少年月的东西。 琴尾却刻着一个简单的图案,像是凤凰展翅欲飞,细看却又像是正在梧桐枝头栖息一样。 众人都是识货的,一见即惊呼:“这可是凤音琴!” 名琴凤音,虽比不上名琴焦尾之流的名气大,可也算是琴界的佼佼者了,这琴是个有故事的琴。 相传民间一小伙自幼天赋异禀,于音律一道有颇高造诣,奈何家中穷苦,从小也只能苦中作乐,将一堆破瓦罐装了不一样多的水敲敲打打,居然也被他奏出精妙的曲子。 小伙长大后机缘巧合之下成了乐坊的乐师,有了自己的琴,弹奏的曲子也越发精妙,名气越来越大,甚至惊动了九天之上的仙女。 一日,一个仙女化作凡人来到小伙面前,指名要听他弹奏百鸟朝凤,小伙的琴音如珠玉落盘,绕梁三日而不绝,仙女沉浸在他的琴曲中不能自拔,竟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要家与小伙为妻。 仙女与凡人是不能成婚的,仙女这般做法触犯了天条,被剔除仙骨捉拿回去关进了天牢。 小伙从仙女离开后便伤心欲绝,再也弹不出好听的曲子,他失去了价值自然会被乐坊驱逐,从此落魄街头,沿街乞讨,却死活不肯放弃他的琴。 天牢里正受刑罚的仙女得知此事,十分心痛,强行分离出自己的魂魄冲出天牢,一路闯过不少难关终于来到小伙面前的时候只剩下一魂一魄。 小伙只是个凡人,自然是看不见她的,仙女这一魂一魄化作一只凤凰鸟的样子翱翔于天际,为了能让小伙儿看见她的存在。 心有灵犀之下,小伙知道这是仙女回来了,立刻弹起了百鸟朝凤,琴音竟是前所未有的高亢清丽,直冲云霄。 而仙女剩下的一魂一魄化成这只凤凰,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精气,曲终的时候,凤凰引颈长鸣,在九天之上打着旋儿飞了一圈,羽毛闪着金光,华丽无匹,随即凤凰一头冲了下来,撞进了琴中,与琴融为一体。 从此琴的尾端就多了一个凤凰的图案。 是以这琴,名为凤音。 “这凤音琴不是早就失传了吗?秦大小姐竟然能找得到,当真是好本事。” “京城里练琴的姑娘,谁不想有一把这样的琴,如今竟然能在这里见一眼,也算是不亏了。” 姑娘们议论纷纷,都在为秦怀玉一出手就是凤音琴这么大方而感到惊讶,也觉得这两姐妹感情是真的好。 秦红瑶更是感动的不行,本来觉得这琴太过贵重还不敢接,是秦怀玉拉下脸来说她不要便是不要姐妹情谊了,秦红瑶才小心翼翼接受了。 秦红菲坐在旁边,瞧着这些人夸赞姐妹情的夸姐妹情,夸赞琴的夸赞琴,咬着嘴唇只觉得胸口酸酸的难受。 同样都是叔叔家的妹妹,同样都是嫡出的女儿,她的生辰不过比秦红瑶早了月余,家里也未曾为她这样大操大办,不过是当天晚上三房的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长寿面罢了。 而秦怀玉送给她的生辰礼,也不过只是一套时下时兴的头面首饰,她请人看过,那套首饰虽然也值得上百两银子,可比起来眼前这把凤音琴,上百两银子的一套头面又算得上什么? 为何她对秦红瑶就这般大张旗鼓的好,对她就懒懒散散可有可无的,她到底哪里比不上秦红瑶了? 偏张金桂日日对她耳提面命,要她一定要同秦怀玉亲近起来。 她倒也想,可她每每看到秦怀玉就会想到秦怀玉对这些妹妹们的态度,总让她生出一股秦怀玉根本瞧不上她的感觉,便就再也亲近不起来。 偏今日她出来,戴着的还是上回生辰秦怀玉送她的那套首饰。 秦红菲悄悄抬手摸了摸头上的步摇,只觉得讽刺的很。 再看秦红瑶抱着琴乐不可支的样子,小心翼翼的拨响琴弦,琴音悦动,听着就是不一样,秦红菲几欲把步摇拔下来摔在地上。 可她终究没这么做,毕竟东西是一套的,弄坏了一样,就全都不值钱了。 她看向秦怀玉,她正笑着同秦红瑶说话,和她一起试琴,两人亲热的样子看着让人嫉妒,秦红菲咬紧牙关,脸色铁青。 大概是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秦怀玉猛然转头,视线和秦红菲的对上。 一瞬间,秦红菲急忙垂下眸子,假装刚才并没有在看秦怀玉,脸上却飞快的升起一片滚烫的感觉,心跳也快了许多,说不上来的紧张,双手都在发抖。 秦怀玉看她这副模样,起初还不明白怎么了,可当她看到秦红菲头上那支步摇的时候,立刻就心中了然。 她直起腰来,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的坐回去自己的位置上,再也没有看秦红菲一眼,脸上依旧没有表现出半点。 第378章 母亲的礼物 秦红瑶正一门心思的试着琴音,旁人也都在各顾各的并没有人注意到秦红菲的不对。 也没有人看出秦怀玉的情绪已经不如方才那么高涨。 这一桌的动静引的旁边几桌都注意到这边了,方才还想要同秦怀玉搭话的人这会儿仿佛找到了最好的借口,纷纷围上来,说什么的都有。 无非也就是那些恭维话。 只是这其中却不冷不热的夹着一句:“不愧是要当王妃的人啊,一出手就这般阔绰,连旁人遍寻不见的凤音琴都能找到,还这么就送了人。”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安静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偏这时候不知谁又接了一句:“将来人家成了淮安王妃,淮安王什么好东西没有,还在乎一张琴?咱们觉得这是好东西,说不定在人家淮安王妃眼里也不过就是粪土一样的东西罢了。” 若说方才那人说的话还是借着奉承泛酸,那这回儿这人可真就是明晃晃的嫉妒了。 秦红瑶这个性子哪听的了这种话,当即抱着琴就站起来,往桌上最显眼的地方一摆,霸气道:“这话倒是奇怪了,什么叫成了淮安王妃才送得起东西?莫说我姐姐现在还没过门呢,便是过了门,难不成还得靠着男人吃饭?明儿告诉你们,我大姐姐就是财大气粗,跟她要嫁给谁没关系,我堂堂镇国公府,还不至于连一个姑娘的花销都撑不起来!” 秦红瑶看了一圈,有几个姑娘脸色十分难看的垂下目光。 她冷哼一声:“若是有人觉得不服的,那便自己回家去找自家姐姐要去啊,在这里酸个什么劲儿!” 她便是这样的性子,有什么就说什么,心里不爽那是一定要说出来的。 这些世家背后千丝万缕的关系,秦红瑶也不是不知道,她心中有数,因此这话说的也是有限度的,并未指名道姓的说谁。 原先说酸话的那人听着,自然是心中有数的,她当众没有戳破窗纸,已经很留面子了。 至于没有这想法的,听着这话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想法,不过是如风过耳,听过也就忘了。 秦怀玉知道她是有底线的,倒也没拦着她,任由她说去。 果然周围的人便再也没谁出声,气氛便僵硬了不少。 还是柳飘飘同她要好,这时候出来打圆场:“听秦大姐姐说你在学琴,我都没听到过你弹琴呢,你如今新得了这名琴,弹给我听好不好?” 秦红瑶也就顺着台阶下来,笑呵呵道:“那可不成,大姐姐给我的这可是好琴,要弹得先沐浴焚香净手,不然可是污了这名贵的琴了。” 就这么着,一场不大不小的争执悄无声息就过了。 姑娘们都是有眼色的人,瞧着风向纷纷把话题错了过去,一瞬间气氛又开始融洽起来,仿佛方才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恰好这时候后头刘月娘也忙完了过来,一帮小姑娘也玩的差不多,她其实也是故意错开了一点时间才过来入席,也好让一群小姑娘玩得开心,省得有长辈在小辈们都不自在。 她过来的时候,秦红瑶还兀自抱着凤音琴爱不释手,正好被刘月娘瞧见,也是惊讶了一下,猜到了这是女儿收的贺礼,却不知道是谁送的。 秦红瑶抱着琴给母亲看,“母亲您瞧,大姐姐给我的生辰贺礼,凤音琴呢,十分难得。” 刘月娘既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她料到了秦怀玉平日就同女儿亲厚,此番若是送礼,自然不会太差,却没料到秦怀玉一出手就是这般阔绰,上来就是凤音琴。 这凤音的难得刘月娘也是有所耳闻的,她对女儿道:“怎么能收你姐姐这般贵重的东西呢,还不快……” 秦怀玉忙笑道:“二婶,一张琴便是被人赋予了再多的意义,若不用在该用的地方,那也是一文不值的东西。妹妹正学琴,自然手里该有一把趁手的琴来锦上添花才好。” 说到这儿,她又看向刘月娘,娇声问道:“再者说了,我作为姐姐给五妹买一份礼物,不过是片心意罢了。二婶不肯让她收,难不成是没拿我当自家人,要见外了么?” 刘月娘本来也是觉得这东西贵重,不太好意思收下,现在被秦怀玉这么一说,便道了谢,也安心收下了,又对秦红瑶道:“还不赶快谢谢大姐姐?” 秦红瑶再次道了谢,秦怀玉也挺开心的,刘月娘入了席,就拉着秦怀玉坐在自己身边,另一边坐着秦红瑶,看着好像两个都是她女儿一样。 旁人也都纷纷赞叹姐妹俩感情要好。 只要秦红菲坐在末端,捏着杯子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咬着嘴唇不说话,眼中的嫉妒都掩藏不住。 果然她们都是瞧不上自己的,送礼送的也比给她的贵重,彼此之间也都比同她之间来的亲厚,前不久她生辰的时候,也没见刘月娘对她这般亲热。 如今拉着秦怀玉就像自己亲女儿一般,还不就是瞧着人家快成王妃了? 她愤愤的想着,说不定等秦怀玉真正嫁进了王府之后,可就不记得这一大家子了,现在拉着她这么亲厚有什么用。 秦红菲这样想着,端起面前的果酒一饮而尽,却忘了她自己生辰的时候,刘月娘可也是送了她大礼的,说起来比秦怀玉送她的那套头面都值钱的多。 可她却不知道满足,此时只想着,若是日后她能比秦怀玉嫁的好,那今日她们奉承秦怀玉的场面,定然也会落在她身上。 这边桌上其乐融融的,也没有人管秦红菲难看的脸色。 刘月娘道:“说起来也惭愧,怀玉出手阔绰,竟将我这个做娘的都比了下去,我也拿不出什么太值钱的东西给瑶儿,只有一点薄礼。” 说着她招招手让丫鬟上前来,丫鬟递上来一个盒子,看着轻轻巧巧的,众人纷纷猜测怕不是什么名贵首饰吧,比如翡翠镯子什么的。 结果并不是。 刘月娘把盒子递给秦红瑶,让她亲自打开。 第379章 地契 秦红瑶自己也好奇,盒子拿在手里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她猜测的和其他姑娘一样,怕不是什么名贵的首饰之类。 结果打开盒子,里头只有两张纸。 只是这纸却不是普通的纸,而是二房两间铺面的地契。 秦红瑶一上来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翻来覆去仔细看了几遍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确实是两间铺子的地契。 这两间铺子在京城里也是处在黄金地段了,平时生意就特别好,再加上刘月娘母家是皇商,每年的进益也是相当可观的。 秦红瑶自从早些时候知道秦怀玉替庄月兰管着铺子以后,就开始觉得心痒了,也想学着打理铺子。 按说她将来总是要嫁人的,早晚是要成为当家主母的人,是应该学着怎么打理铺子,可刘月娘觉得她实在还小,就算要学这些,也不急于一时。 因此上秦红瑶早些时候就眼馋刘月娘手里的铺子,求了她好久,刘月娘就是不松口,觉得时机不成熟,如今居然一出手就将家里两间最上乘的铺子给了她。 秦红瑶欢喜坏了,一时间竟觉得不敢相信,拿着地契翻来覆去的仔细看了数遍,方确认了自己没看错。 “母亲,这可是,给我了?”秦红瑶生怕是自己想多了,又问了一遍。 之前她可是同刘月娘要了好几次都被拒绝了呢。 刘月娘笑着点点头。 秦红瑶这才高兴的几乎崩起来,一把搂住刘月娘的脖子,喜道:“谢谢母亲!” 刘月娘被女儿这样子弄得慈母之心满怀,脸上挂着怜爱的笑意,把女儿从身上扒拉下来,刮了一下她的笔尖笑道:“好了好了,大庭广众之下的,成何体统啊。” “女儿心里高兴嘛!”秦红瑶将地契搂在怀里,乐不可支,又瞅了一眼周围,那些姑娘们无不用羡慕的目光瞧着她。 秦怀玉笑道:“二婶才是真正的出手大方呢,这两间铺子别说两个加起来了,就单单拿出来一间,也是价值不菲,二婶方才还说被我比下去,可惯会笑话我的。” 其他姑娘也纷纷随着这句话恭喜秦红瑶得了两间铺子,少不了又是一番贺喜声连连。 末了,秦红瑶才问道:“母亲,从前的时候我问您要,您一直都不给我,如今如何肯给了?” “我是想着,如今你生辰也过了,又长了一岁,从前不肯给你,是觉得你小,不懂得这些。终究你早晚都是要接触的,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给你罢了。” 秦红瑶心下甜甜的,晓得一双好看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母亲对我真好。” “谁让你是我女儿呢。” 刘月娘抚摸着秦红瑶揉顺的秀发,她其实也是自己想明白了,从前是觉得秦红瑶没个数爱挥霍,大手大脚的,怕她手里有了铺子,更管不住手脚。 如今想想,左右她也不缺这几个钱,女儿喜欢挥霍那就让她挥霍好了。再说她同秦怀玉亲厚,秦怀玉是个懂事的姑娘,说不定如今手里有了铺子,反而能学会收敛,不再继续挥霍了呢? 这也不是为一件好事。 宴会接下来一直都很融洽,秦怀玉终究不是真正这个年纪的豆蔻少女,前后两辈子加起来也没少参加这样的宴会,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只陪着秦红瑶做了一阵子就借口有事离开了。 开始的时候秦红瑶还觉得她离开了有点不开心,不过很快就把这茬忘到了脑后。 身边都是年纪相仿又玩的来的小姑娘,对秦怀玉这个姐姐,她敬她爱她愿意粘着她,那是出于对一个强者的崇拜多一些,却终究和身边这群小姑娘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她可以和柳飘飘开玩笑咬耳朵,和秦怀玉就是不敢的。 再热闹的宴席早晚也是要散场的,时间已经不早,有一些和秦红瑶关系比较远的姑娘陆陆续续都离开了,过了没多久,柳飘飘她们也都离开了,反倒是江玉杰一直磨磨蹭蹭不肯走。 秦红瑶出去送了柳飘飘出门回来,看见江玉杰正同秦红菲说话呢,心里不禁又想起了柳飘飘对江玉杰的评价,她还真是和谁都能玩到一起去呢。 正想着,江玉杰恰好往这边看了一眼,和秦红瑶目光对上,见她差不多忙完了,居然就往这边走过来。 秦红菲正和她说这话,本来说的好好的,这会江玉杰却忽然把她给丢下了,她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呢。 再看江玉杰却是去找秦红瑶的,秦红菲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原来江玉杰方才也并非是真心想要找她说话,原不过是因为秦红瑶忙着送客没空搭理她,才会想到自己。 如今秦红瑶得了闲,江玉杰自然不再理会她。秦红菲只觉得这群人果然没有一个能看得上她的,都是嫡女,她到底哪里就比旁人差了? 江玉杰看起来像是有事要说的样子,一路走到秦红瑶身边,脸上也是神神秘秘的,还往旁边瞅瞅,看近处无人,才拉着秦红瑶走开两步。 秦红瑶被她这神神秘秘的样子弄的莫名其妙,她虽也能同江玉杰说上话,可两人关系还没到这般亲密的地步吧,她能有什么事一定要这样同她讲的? 两人行至无人处,江玉杰才拿团扇挡住脸,压低声音问道:“你可相信,这世上有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么?” 秦红瑶虽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说,但还是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长得相似的人,也许有吧,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江玉杰神秘兮兮道:“那日我在御香坊外头瞧见一辆马车,瞧着规制像是六皇子的马车,那车里头坐着个女子,像极了你那庶姐。” 秦红瑶愣了一下:“你可不要胡说,她早就已经暴病而亡了,也早就已经下葬了,你莫不是瞧错了?” 江玉杰思忖着:“就是说嘛,这天底下纵然有长相相似的人,可身形气质也这般像也太……除非,秦二小姐并没有死。” 她说到这顿了顿,拿眼瞄着秦红瑶的反应,像是想从她脸上瞧出点什么来。 第380章 她的确死了 这句话可给秦红瑶唬得不轻。 秦毅当时在府里说了秦红鸢死了的事,她还问过刘月娘,秦红鸢好端端的如何忽然就死了?刘月娘告诉她秦红鸢是得了急病治不了才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的。 只是当时秦红鸢的身后事办的十分匆忙,长辈们说是怕她们姐妹年纪小怕吓着,也就没让她们过去,一樽棺木抬了出去,低调的不能再低调。 虽说平日里她和秦红鸢并不怎么对付,可到底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解不开的死敌,又是一个府里的姐妹,秦红鸢活生生的一个人忽然就这么没了,秦红瑶心里多少也难过了那么一阵的。 如今江玉杰提起来,秦红瑶心头就有些犯嘀咕,面上却不动声色,温声道:“江姐姐怕是看错了呢,且不说死者为大,二姐姐急症而死已是凄惨,若被她泉下有知污蔑成外室,岂不是对她不敬?日后这话,还是莫要说了吧。” 江玉杰瞧着秦红瑶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不禁自己也跟着犯嘀咕:“莫非真是我看走眼了不成?” 毕竟她瞧得那一眼,也只是风吹开了马车帘子,被她眼尖给扫到了,瞧着那女子像极了秦红鸢,可细看又看不到了,她又不好去掀人家帘子不是? 秦红瑶不欲和她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不动声色把话题给引开了,两人又说了几句,江玉杰本来就只是为了这件事来找她,如今该说的都说了,客套了两句也就告辞走人了。 她走后,秦红瑶方捂着胸口舒了一口气,还好秦红鸢是死了的,若不然被人知道府上的姑娘去给人当了外室,那整个国公府的脸面都不用要了。 不过……秦红鸢她真的死了吗?她发丧的那么匆忙神秘,又不许姐妹们去送最后一程…… 秦红瑶被这个消息震的有点转不过弯来,走路也没看着点,迎面和一个小丫鬟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五小姐,奴婢不是有意的,请五小姐不要责怪……” 秦红瑶也不是个苛待下人的人,再说也是她自己没有看路,再加上心中有事,懒得和一个小丫鬟多计较,挥挥手让她走了。 小丫鬟急急忙忙的道了谢,趴在地上收拾食盒。 秦红瑶瞥了一眼那食盒,随口问了一句:“这是给谁的?” 刚刚宴席结束,谁会要食盒。 “这是大小姐要的,说是五小姐这里方才的芙蓉糕很好吃,想再用一些,特意叮嘱了奴婢宴席结束后送去。” 秦红瑶听了就有些高兴:“大姐姐一向不是贪嘴之人,连她都这样想吃,可见这糕点确实好吃了。” 末了又想起一事,便道:“正好我也要去大姐姐那里,你与我一道过去。” 小丫鬟忙应了,提着食盒跟在秦红瑶身后往秦怀玉那里去,就这么一路上的功夫,秦红瑶已经把方才江玉杰说的事情给丢到脑后去了。 秦怀玉正窝在屋里看书呢,旁边小几上放了一杯茶,房间四角都有冰块,所有的窗户都开着,外头的风吹进来,加之屋里有冰块,倒也制造出习习凉意。 小丫鬟打了帘子,秦红瑶进了屋里来,一见到她就笑盈盈道:“姐姐倒是会享受,这屋里可凉快着呢。” 秦怀玉瞧见她过来了,也放下手里的书起身来,吩咐锦书给秦红瑶端一碗酸梅汤来,让她在罗汉床上坐了,前后都开着窗子,穿堂风吹过,凉爽的很。 “小寿星怎么有空过来了,客人都走了么?” “都走了,外头也没什么事了,再说了,有下人呢,哪用得着我这个小寿星亲自做什么。” 秦红瑶笑呵呵的,端起酸梅汤喝了一口,只觉得酸酸甜甜,入口清凉,十分爽口,方才在宴席上吃的油腻的感觉这会缓解了不少。 小丫鬟把芙蓉糕放下就走了,秦怀玉拿起来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沁人心脾,是她喜欢的味道。 从这辈子重新活回来以后,秦怀玉很少喜欢这种甜味的东西了,总觉得很腻,甜味能使人心情愉悦,在这样的愉悦之下带着一股安逸,让人就这么安于现状,看不清平静的表面背后藏着的波涛汹涌。 上辈子她就是被顾明珏的那张甜嘴儿给骗的晕头转向,安逸的相信了所有的人,不愿意去看清眼前的事实。 现如今回想起来,实际上当一个人的心变了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些蛛丝马迹出现的,只要细心,就能发现。 只是她太傻罢了。 倒是最近一段日子,秦怀玉又开始喜欢吃甜食了,她不再似从前一般抗拒那股甜丝丝的味道,大概是知道自己现在不会想从前一样掉进同样的陷阱里头了吧。 秦红瑶在旁边喝着酸梅汤,一边笑道:“而且我这个其实也不算什么了,等姐姐出嫁的时候,那一定是十里红妆的盛景,那才值得让人羡慕呢。” 听她提起顾明渊,秦怀玉不自觉的面上一热,忙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水,顺势挡住红的发烫的脸。 她假意生气,轻轻戳了一下秦红瑶的太阳穴道:“如今你可是越发的没羞没躁了,生辰也过了,又长了一岁,也出落成了大姑娘,一言一行之间都要好生注意才是,没得被人拿了错处去。” “是是是,我都记下了姐姐,都说长姐如母,从前我倒还不觉得如何,可如今姐姐是越发的像我娘亲了,成日里逮到机会就念叨我两句。” 秦红瑶撅着嘴冲着她撒了会娇,又想起来自己今日过来还有正经事,就摸出了地契来放在桌子上。 秦怀玉一看愣了一下:“你这是?”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一点猜想,只是还不是很确定。 秦红瑶道:“姐姐,这是我娘给我的两间铺子的地契,生意都还是不错的,我想着,左右咱们都是自家人,从前这铺子在我娘手里,我说了不算,如今这是我的了,姐姐,我想把这铺子拿出来,同你的铺子合作,你觉得可行?” 果然是这样。 第381章 一同做生意 秦怀玉有点意外,以秦红瑶的性子,她能想到这些,这真的是长大了。 “这个倒不是不行,我是很乐意的。只是这里头有许许多多的琐事要处理,你可想明白了?” “这个自然。”秦红瑶一脸认真,“姐姐,我想过了,如今这铺子放在这里也只是一间铺子在赚钱,倒不如联合起来,大家一起赚钱的好。再者说,我娘从前不肯给我,也是觉得我年纪小,不懂得这些,掌控不住,所以我也是有一点私心的,想和姐姐学学怎么把铺子打理好。” 秦怀玉笑笑:“说来惭愧,从前我也觉得打理铺子就是那么回事,觉得自己已经做的很好了,如今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 “姐姐说的可是姚姐姐?” 之前秦怀玉救了姚玥儿,后来又和姚玥儿合伙开铺子的事儿,这些虽然行事低调,却也没瞒着秦红瑶的,她多少都知道一些。 她也知道姚玥儿出身商贾之家,对这些事情十分在行,比起来秦怀玉只强不弱。 秦怀玉点头道:“正是,如今许多事情上我都要向她讨教呢。” 她坐正了身子道:“有句话叫做,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如今你将铺子拿来同我合伙做生意,也不过就是多赚点钱。若你肯仔细学,就能知道如何可以多赚点钱。” 秦红瑶听着很用力的点点头,她一直都佩服这个大姐姐,行事很有自己的主意,看待事物也有自己独到的眼光和远见,能跟在她身边学点东西,那将来可是受用不尽的。 秦怀玉便继续说:“你能这样想最好。所以日后咱们铺子合伙了,这铺子里如何打理,如何管账目,以及如何看人用人,都需得你自己操心,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可以教你,直到你学出师,可好?” 秦红瑶拉着秦怀玉的手,笑的那叫一个甜:“自然是好的,姐姐愿意这样尽心尽力,我定要好好学才成。” 秦怀玉拍拍她的手,如今她真的转变了很多了,上辈子的她,这时候依旧还是个顽劣的性子,如今已经能想着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了,果然是长大了。 姐妹两又商量了一些大体事宜,把框架的事情敲定,秦红瑶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坐在那有些不自在,欲言又止的。 秦怀玉看出来她仿佛是有话想说,不由得弯唇笑道:“咱们姐妹之间,难不成还要拐弯抹角么,说吧,你这是怎么了?” 秦红瑶多少有点不好意思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姐姐,这都被看出来了。不瞒姐姐说,我确实有事要问,只是姐姐听了可不要生我的气。” 闻言,秦怀玉也忍不住坐直了身子,能让秦红瑶这般正经的事,她倒是很想知道是什么事。 秦红瑶又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抵过自己的好奇心,还是问道:“姐姐,我也是听人说的,二姐姐她好像还活着?” 话一出口,秦怀玉脸色骤然严肃起来,捎带着秦红瑶都觉得屋里的气氛跟着紧张起来,她心跳有些快,忐忑的看着秦怀玉,对于这个大姐姐,她心怀崇敬,秦怀玉真的冷了脸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有些怕的。 “这话谁跟你说的?”秦怀玉问道。 面对秦怀玉严厉的目光,秦红瑶不敢撒谎,将她和江玉杰的话如实说了。 之前她也有听刘月娘提到过那么一两句,说是秦红鸢做过丢人的事儿,她还想知道更多,刘月娘却以女孩子家打听这些腌臜做什么为由不让她继续问了。 但是纵然不知道里面十分清楚的内情,可她也是知道秦红鸢犯得事情不小的,毕竟她没死之前,可是被关在祠堂里许久呢。 虽然后来她的死,自己也觉得蹊跷,但是终归是没敢多问的。 秦怀玉听她说完,目光渐渐缓和下来,柔声道:“你做的很好。咱们府上的二小姐确实是死了的,也不会有死而复生。所以,以后这话莫要再提了。” “嗯,我听姐姐的。”秦红瑶乖巧的点点头,既然大姐姐这么说,那她便相信。 秦怀玉冲她赞赏一笑,这话题便就此揭过,秦红瑶也不急着走,姐妹俩又唠了些寻常小女儿家的私房话,倒也算是其乐融融。 …… 夏初的时节,天气越发闷热,连带着人都容易疲倦。 日薄西山的时候,秦老夫人才午睡起来,整个人歪在床铺上恹恹的不愿意动弹。 今日秦红瑶过生辰,府上倒是热闹。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女儿,虽说秦老夫人瞧不上刘月娘,可她对秦红瑶还是有几分疼爱的,因此虽然人没有过去,还是让嬷嬷送了礼物的。 这会儿发了一会儿呆,见赵嬷嬷推门进来,抬眸问道:“五小姐那里可是散了?” 听得秦老夫人询问,赵嬷嬷应声笑道:“嗯,那些世家小姐们都送走了,今日您真该过去的,可热闹了呢。现在外面倒也不错,日头没那么大了,您若是无事,不如出去走走?” 自从先前跟秦毅闹了那么一场之后,秦老夫人便不再出门了,再加上她不知是心病还是如何,身体也一日比一日差。 如今到有几分缠绵病榻的模样了。 赵嬷嬷心里担忧,面上倒是不显,只是轻声劝慰,试图改变秦老夫人的心意。 秦老夫人却是摆了摆手,道:“不了,一把老骨头,我才不耐烦去外面呢。” 见状,赵嬷嬷叹了口气,到底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过去服侍秦老夫人起身。 正在这时,外头小丫鬟来报,说是姑奶奶来了。 得了这话,秦老夫人眼中一亮,瞬间变有了精神头,忙忙的让赵嬷嬷服侍自己穿衣服,特意挑了一套绛紫色的,再配上成套的首饰,瞧着又贵气又大方。 忙完这一切,正好小丫头撩了帘子,秦悦进来了。 “给母亲请安。” 见到秦悦,秦老夫人脸上笑意都真实了几分,笑着招手道:“快起来吧,你这个没良心的,怎么今儿个想起来看我了?” 第382章 龌龊(收藏1k加更) 秦悦是她的幺女,一向是被秦老夫人捧着养大的,哪怕是嫁人之后,她也时不时的回府来看望自己,还从来没有过这么长时间都不来呢。 听得秦老夫人这话,秦悦笑着走了过去,先请了罪,又笑着叹息道:“还不是为着家里的那个混世魔王?只为她的亲事,我这条命都忙的要去了一半了。” 闻言,秦老夫人神情一喜,笑着问道:“怎么,婧姐儿的亲事有着落了?” 秦悦的长子已经定下来了亲事,只等着来年开春媳妇就娶进门了。 那混世魔王,说的只能是赵婧。 说道女儿,秦悦脸上也浮起几丝笑意:“前儿个才定下了一家,门第家世都还不错,也打听过那家的的小公子样貌人品都是上乘,想来不会亏待了婧姐儿。如今只等着男方家里上门来了。” 秦老夫人听着频频点头,连声道:“如此就好,如今婧姐儿的年纪也差不多了,把婧姐儿的婚事定下,给她许个好人家嫁了,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秦悦不禁也感慨:“是啊,一转眼婧姐儿也到了嫁人的年纪。想当初她刚生下来的时候那样小小的一团在我怀里,可现在她能在我跟前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想想也觉得有些许的伤感。 “你当初不也这么过来的么?女儿家终究是要嫁人的,又不是从此不见面了,只要能嫁的好,这一辈子就有了指望了。” “母亲说的是。”秦悦应了声,又陪着母亲说了会话,见她眉心带着几分郁色,因摆手让那些丫鬟们出去,自己则是轻声问道:“我瞧着母亲神情不大欢喜,怎么,近来可还好么?” 秦老夫人这阵子本就心里不痛快,如今女儿这么一问,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住了。 “我倒是想好,可有人成心不想让我好,我这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了。” 听得她这么说,秦悦心里咯噔了一声,试探着问道:“母亲何出此言,可是谁惹您生气了?” “哪有什么人来惹我生气,如今人家可连面都懒得露呢——到底是夫君升了镇国公,自然不将我这个继婆婆放在眼里了!” 这话一出,饶是秦悦也不由得变了脸色,因道:“母亲说的可是大嫂?可是你们又生了什么龌龊了么?” 秦悦可是知道大嫂是什么人的,断断不会无缘无故就做出这种没孝心的事来,纵然秦老夫人不是秦毅的亲生母亲,从前庄月兰不也规规矩矩的来给秦老夫人晨昏定省么。 这会儿不肯再来了,怕不是因为什么事心有芥蒂了吧。 只是她心里明白,却不能说秦老夫人的不是,只能绕着弯子道:“我也是糊涂了,哪儿能生了龌龊呢,想来是因着怀桑娶亲在即,所以大嫂忙了些吧。” “哼,她的确是忙的很呢。” 秦老夫人见女儿说话也隐隐的向着她,越发生了几分怒火,因冷笑道:“我倒是不指望她来晨昏定省,毕竟我又算什么呢?可是她现在手越发的长了,连我房中人都不放过!” 说起来这事儿,秦老夫人就满腹的火气。如今她是不管家了,可也在府上各个位置安插了人的,那些人在府中做事,自然免不了去抽一些油水。 俗话说的好,水至清则无鱼,所以对于这些事情,秦老夫人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且不说那些人的好处大部分都孝敬了她,便是真的是那些仆从自己克扣的多了些,庄月兰也不能就真的将人揪出来责罚啊! 要知道,她这个长辈房里的阿猫阿狗,晚辈也得尊敬着,何况那时她的下人!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所以秦老夫人火了,然而她生气要找庄月兰算账,却被对方不软不硬的给堵了回来,说什么:“母亲年纪大了,还是好好修养吧,府上的事情,自有儿媳们操持着,保管让您颐养天年。” 一番话夹枪带棒的,把秦老夫人气得差点又病了一场。 这会儿见到女儿,她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再加上秦悦的话一激,当下便全都给说了个遍。 当然,她是没有说那些下人们克扣的钱,大部分都到了自己这里的。 可秦悦是谁,自幼长在秦老夫人面前,哪里不知道自己亲娘是什么德行?眼下听得她这话,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但是知道归知道,她还得哄着母亲,因道:“这些事情的确是大嫂做的过分了,不过那些下人也实在是不像话,您跟大嫂再怎么不对付,也到底是婆媳,论起来也比旁人要亲几分的。怎么那些下人就不将她放在眼里,还来挑拨你们?实在是不像话!” 秦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嗔怪道:“你倒是惯会和稀泥。” 她哪里听不出来秦悦的意思,不过就还是想要自己跟庄月兰好好儿的呗。 见状,秦悦不由得赔笑道:“母亲,您是我的亲娘,难道我会害您不成?说句不好听的,大嫂与我有什么关系,值得我这么给她说好话?还是不是为了您和二哥么。” 秦悦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您可知道,圣上批了文书,吏部考核已经定下来了,二哥如今外放山东道台,约莫端午就要预备启程了。” 京官外放历练,其实也是一种培养资历的方式,外放几年熬出头,调回京城里,有了资历,往上升也容易得多。 秦老夫人就算久居深宅大院,到底儿子们都是做官的,这点东西她还是懂得,闻言果然开怀了些:“果真?这可是好事啊!” 秦悦点点头:“确实是好事,二哥这次外放回来,十之八九是又要升官的。” 山东那边富饶,道台又只揽好处不担责任,三年之后回来,升官就是板上钉钉的了。 “甚好,甚好。”秦老夫人点着头,想着日后儿子升官的荣光,不禁眉开眼笑的:“往日我就说,你二哥必然会有出息的,如今可不就出息了么!” “是啊,日后二哥得了皇上青睐,荣宠加身,也不会忘了孝敬母亲的。” 第383章 她自己心里有芥蒂(收藏2k) 秦悦这话深得秦老夫人欢心,不禁方才的气也都给忘了,拉着女儿的手瞅着窗外道:“我也并没有什么太高的期盼,只愿你们兄妹都好,我便心满意足了。” 见她这模样,秦悦也有些动容,因放柔了声音道:“母亲一向待我们好,女儿心里是知道的。” 她说到这里,又道:“只是咱们话说回来,二哥如今能够顺利谋得肥差,大哥也是功不可没的。便是为了能得大哥的庇荫,母亲您也对大嫂好一些吧。” 这话一出,秦老夫人的神情便有些不大好看,半晌才道:“你当我不愿意对她好么?只是……她自己心里有芥蒂啊。” “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悦是她的亲女儿,秦老夫人便也不瞒着她,只道:“当初王婉清之死,你是知道的吧……” 听得这话,秦悦微微一愣,又瞬间反应过来母亲指的是什么,不由得点头道:“我知道。” 虽说如今出嫁了,可对于娘家的事情秦悦也并非是一无所知。 前些日子王婉清试图刺杀秦怀玉的事情,秦悦也是听说了的。 她本就看不上王婉清这人,又听说王婉清做出这种事,更觉得十分离谱。 这是要糊涂到什么地步,才能做出来这种事情? 说句不好听的,就凭这一份混账德行,就活该她多年谋求一样不得! 也难怪连大嫂那样的人,都对王婉清宽容不起来了。 只是,这难不成跟母亲还有关系? 念及此,秦悦瞬间出了一身冷汗,问道:“母亲,您在其中……” 她的话没说完,秦老夫人却是懂了的,因哼了一声道:“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没做,那些都是王婉清自己作孽!” 若说当初她对王婉清有多喜欢,那么在知道王婉清做出那种事情的时候,她就有多厌恶。 她千辛万苦的留下来王婉清的命,难道就是为了让她去勾结外人来谋害镇国公府的? 只是对于王婉清的做派,她也是十分厌恶的。 可厌恶归厌恶,对于庄月兰的怒火也由此而来:“分明这事儿我也是冤枉的,那庄氏倒是对我生了芥蒂,每每见面,我瞧着她那表情都觉得不舒坦。归根结底,,也是那王婉清自己糊涂了脑子,做出这等疯癫的事来,就算当初救下来王婉清是我做主的又如何,难道我还能掐算出她害人么?” 秦老夫人越说越生气,忍不住就叹了口气,总觉得庄月兰这样做毫无道理,王婉清自己要疯癫,干旁人何事了? 见秦老夫人生气,秦悦越发在心中无奈。 上次来见母亲,她就有些心惊,如今再看秦老夫人,怎么觉得她越来越偏执,且还有些糊涂了呢? 可再怎么样,终究是自己亲娘,秦悦心里还是向着母亲的,也不愿说母亲的不好,便只能岔开话题,捡一些秦老夫人爱听的说给她听。 “母亲也莫要生气,大嫂的确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不过好在您不乐意见她,就别让她来晨昏定省便是了,省的见面。再者说了,如今大哥官职稳固,我那侄女儿也是个有出息的,圣上赐婚为淮安王妃,这于镇国公府可是无上荣耀。日后说起来,谁不念您这个做祖母的教养有方?” 听得她这一席话,秦老夫人倒是脸上好看了不少,到底还是有些不大舒服,因道:“我可没这本事,那都是庄氏教出来的。” “可孩子们都是在您身边长大的不是?到底是您嫡亲的亲孙女儿呢。” 秦悦耐心的哄着她,果然秦老夫人的火气慢慢的下去了,好一会儿才嘟囔道:“虽说这老大家的如今这样,却也是个有本事的,养出了个王妃女儿来。” 不管是不是她亲生的,府里出了个淮安王妃,日后镇国公府也是少不了荣华富贵的。 想起秦怀玉,秦老夫人不禁想起了秦红鸢。 当初处置秦红鸢的时候,府里旁人不知道背地里发生了什么,秦老夫人却是知道的,虽说如今只是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可那不是旁人,毕竟是个皇子,日后封王甚至于登基为帝也是有的。 鸢姐儿跟了他,难保日后不会有转机,若是他日生下个一男半女的,那可就是皇室血脉,看在孩子的份上,鸢姐儿的造化也就来了不是? 所以虽然秦红鸢做出这般丢人的事儿,可到底以前也是捧在手心里疼的姑娘,如今跟着的又是六皇子,秦老夫人心里生气归生气,却还是没把事做绝,留了后手,私下里也让人去看过她。 她是想着,若是有一天鸢姐儿真的发达了,念及落坡时自己给过她的好处,也定然不会忘了孝敬她这个祖母的。 不过这事儿,她是没打算告诉秦悦的。 这个女儿啊,一向是个分的太清楚的,若是知道了这事儿,怕是又得念叨自己。 将秦老夫人哄好之后,秦悦有陪着她说了半日的话,眼见得时候不早了,这才起身告辞。 不过从宁安堂出来,秦悦也没立即就出府,而是转身去了沧澜院。 小丫鬟来通报的时候,庄月兰正在偏厅里插花呢,听说秦悦来了,放下剪刀出来正厅迎接。 “大嫂,许久不见了,如今看着倒是神清气爽的,可是比从前好了许多呢。” “承你吉言,如今是好了许多呢,快进来坐。” 庄月兰一面说,一面迎了她进来坐下,吩咐了丫鬟上茶,又笑着道:“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秦悦微微一笑,道:“今儿不是瑶儿生辰么,我来送了份生辰礼,又去瞧了母亲。这会时辰尚早,便想着来大嫂这里坐坐,讨杯茶喝,大嫂不会嫌我不请自来吧?” 实际上,对于秦红瑶这个侄女儿,秦悦并不是很上心,也是来了之后才知道她生辰,临时打发人去买的礼物,让丫鬟送过去了,她自己则是连面都没露。 不过这话,却是不必跟庄月兰说的。 果然庄月兰也没有追问,只是笑着道:“哪里哪里,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第384章 来谢大嫂 她说到这里,又吩咐丫鬟去端了冰镇的瓜果来,笑道:“虽说这会儿天晚了,到底暑气没退,吃些瓜果解暑吧。” 秦悦应了,笑着道了谢,同庄月兰道:“其实我今日过来,也是要同大嫂道个谢。” 庄月兰愣了一下,瞧着她道:“你这好端端的,道什么谢啊?” 秦悦面带笑意:“这阵子,婧姐儿同怀玉走的近,性子倒是比从前乖觉了许多,人也比以前听话了。婧姐儿这孩子啊,从前被我给惯坏了,任性的很,如今能有这样的变化,倒还真是多亏了怀玉的影响,全靠大嫂教女有方啊。” 小女儿家走的近,庄月兰是知道的,也知道赵婧同怀玉见了面时常会拌嘴,不过小女孩子之间少不得打打闹闹的,再加上她也知道赵婧这孩子心眼是个好的,是不过是好胜心强罢了。 因此倒也从未插手过。 如今赵婧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纪,听说秦悦正给她相看人家,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左不过就是待字闺中的时候能娇憨跳脱一些,如今要嫁人了,性子自然是会收敛的。 同怀玉倒是没多大关系,这一点庄月兰心中还是很清楚的。 如今秦悦来她这说这番话,言语间多有夸赞,庄月兰知道是恭维话,可听着也心中高兴,便也道:“哪里哪里,悦儿你也是抬举怀玉了,婧姐儿这孩子本就不错,有你教养着,自然是不会差的。” 秦悦谦虚道:“我哪里比得上大嫂呢。不光是大嫂,也还要多谢大哥才是,自从文皓跟了大哥在军营里之后,人比从前成熟多了。前儿文皓得了假回府一趟,我险些没认出来呢,从前那纨绔的样儿,如今是半点也无,倒是有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模样了。军营这地方果然是能锻炼人的,文皓让大哥带着,果然没错。” 她这么一说,庄月兰才想起来,秦悦的大儿子赵文皓如今的确是跟着秦毅在城北大营历练呢。 那时候是成武侯过来求的秦毅,秦毅还跟自己说过这事儿,说是瞧着孩子不错,便应承下来了。 如今听得秦悦说这话,不由得跟着笑道:“哪里,这也是文皓天资聪颖,又是个能吃苦的好苗子。若换了寻常那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怕是进了军营没两天就哭天喊地的闹着要回家了呢。” 听得她夸赞儿子,秦悦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因道:“那孩子是个莽撞的,难为大哥照应了。” 姑嫂二人说了一会儿,秦悦方才带着几分叹息道:“大嫂,其实还有一桩事儿——如今母亲年纪大了,身子终究不如从前,有时候会说些老糊涂的话,我一个做女儿的,也不好说她老人家的不是,若是有什么得罪了大嫂的地方,还请大嫂多担待一些,不要和她老人家一般见识的好。” 庄月兰微微一笑,却并不接这话,只是道:“长辈的事儿,咱们做晚辈的哪能置喙?倒是母亲如今身体的确是差了些,改日请御医过来诊脉,她到底是老封君,咱们总归是要好好儿伺候着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前提,就是她别作妖。 这话庄月兰不说,秦悦也是明白的,当下便点头笑道:“这是自然,这话我也劝过母亲,她虽说糊涂,可到底心肠不坏的。” 对于这话,庄月兰笑了笑,点头道:“是这个理儿。” 虽说对秦老夫人有不满,可庄月兰是个拎得清的,不至于因为这个去驳秦悦的面子。 毕竟从自己嫁过来到现在,这个小姑子跟她相处都还算和睦。 见庄月兰的确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秦悦这才放下心来,转而说起了下个月纳征之事。 “大嫂这边可都安排妥当了?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告诉我。” 虽说事情都准备妥当了,不过听得秦悦这话,庄月兰依旧笑道:“那便麻烦悦儿了。” 姑嫂两个到底没有那么多的话说,秦悦在这儿略坐了一会儿,见天色转暗,便起身告辞了。 庄月兰再三留她吃饭,见她坚持要走,便让丫鬟好生将她送了出去。 临别之时,二人倒是瞧着带着几分依依惜别的神情。 “大嫂留步吧。” 庄月兰点头笑着应了,到底是目送着丫鬟将她送了出去,直到再也看不见,这才转身回房去了。 这些时日,顾明渊可谓是十分繁忙。 自从那日将顾明珏给打了一顿之后,顾明珏虽然暗戳戳的吞下了这个哑巴亏,可暗地里却没少出幺蛾子,在朝堂上给对方添堵。 虽说不能真的将顾明渊怎么样,可每次被使绊子的时候,他也觉得十分恶心。 好在这些事情只是细微末节的小事儿,真正让他忙碌起来的,是对于婚事所做的一系列准备。 皇帝降下来的赐婚圣旨,便是钦天监也不敢将二人的八字合出来个分毫不好,求出来的结果自然是上上大吉的。 八字之后,便是定婚期了。 对于这事儿,皇帝倒是比顾明渊还要着急,特意让小太监过去传话,话中意思唯有一个:淮安王年纪不小了,这婚期自然是越提前越好。 这跟顾明渊的想法不谋而合,毕竟,媳妇只有娶到自己家里来方才稳妥,所以在二者的默认之下,钦天监测算的日子,可谓是一个比一个靠前。 好在顾明渊还记得要顾念着秦怀玉,不让她有被逼迫的太急的感觉,最终送到镇国公府的日子,方才没有那么的急切。 可饶是如此,秦毅看到顾明渊递过来的洒金红纸,还是不由得愣住了:“今年十月、今年腊月、明年二月?这些日子,是不是太仓促了?” 按着秦毅的意思,女儿年纪并不算大,定下来亲事无妨,反正还没到出嫁的日子呢。 谁知转眼顾明渊就将成婚的良辰吉日都送来了,还美其名曰“此乃钦天监测算吉凶之后选出来的大吉之日,待得公爷过目之后,便呈送给父皇。” 第385章 绣荷包 这话让秦毅反驳都难,看着这几个日子,越发的觉得扎心了起来。 这也是他真真切切的意识到,自家娇养大的女儿,是真的要嫁人了。 这个认知,让秦毅更加难受了几分。 偏顾明渊还火上浇油:“公爷知道,本王年岁的确有些大,所以父皇着急了些。这些日子,也是父皇命钦天监测算的,他倒还觉得有些晚了。不过您放心,纵然日子距离近了些,一应事务却是都由内务府来操办章程,必然不会出半分错处的。” 到了现在,便是秦毅想反悔都难了,更何况这顾明渊实在是出事周到,从他提亲到现在,自己不知刁难了多少次了,偏对方脸色都不变一次,依旧如此。 秦毅的手指在洒金红纸上停留了半日,最终还是肉痛的停在了最晚的时候:“二月十六,倒是个好日子,就这天吧。” 今年的那几个日子必然是不成的,他才回来这几个月,女儿还没看够就送出门去,想都不要想! 怎么最晚才到明年初呢,再晚上个一年半载的他才乐意呢。 见秦毅答应下来,顾明渊彻底的松了一口气,郑重的行礼之后,才在秦毅牙疼的表情中离开了。 不过第二日的时候,宫中的赏赐跟内务府的人便上门来,正式定下了二月十六大婚。 至此,这事儿也板上钉钉,再无可悔改了。 顾明渊倒是心里踏实了,秦怀玉的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的。 她原本以为没这么快的。 皇室中的事情,最是讲究一个稳妥,凡事需的钦天监礼部内务府三家同办,皇子们大婚更是重要,这些人不拖个三五个月不成的。 比如前世,自己成婚便是如此。 谁知如今成婚对象换了个人,连带着办事速度都上去了,秦怀玉感叹的同时,又生出几分紧张来。 当日顾明渊的话犹在耳边,这之后她是清晰的能感知到对方的郑重,那么……等到嫁进去,这还能算一桩单纯的交易么? 一想到这儿,秦怀玉便不由得叹了口气。 莫说是顾明渊对待这桩婚事的看法,便是她自己的心,都不容许她再将二人的关系定义为朋友了。 毕竟……有些东西是骗不了人的。 比如,感情。 重生之后,秦怀玉将自己的一颗心包装上了铜墙铁壁,偏偏顾明渊便是和煦春风,纵使千条机关挡道,也阻不住那春风无孔不入。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动心了。 只是那份少女慕艾里夹杂了太多其他的东西,让秦怀玉只能死死地压制着这份感情,唯恐叫人看到了分毫。 然而,她却不知,有些东西越压制,爆发的便越厉害。 锦书进门的时候,就见自家小姐正坐在窗边发呆,夕阳透过窗子照进来,落在她的身上,倒像是镀了一层金光。 “小姐,东西已经送过去了。” 听得锦书的话,秦怀玉回头,眸中的万千思绪瞬间收敛了干净,问道:“瑶儿那里怎么说的?” “回小姐,五小姐说听您的,您去哪儿她去哪儿。” 闻言,秦怀玉不由得笑了笑,捏了捏眉心道:“这丫头倒是乖觉。” 后日便是端午节,届时赛龙舟插艾草,城外热闹的很。她方才打发丫鬟过去问秦红瑶要不要后日跟着自己出去玩,毕竟二叔过了端午就要外放,虽说算下来还能在京城中待个把月,可到底在京城的时间不多了。她原想着若是这丫头愿意出去玩,她就带着走走,谁知秦红瑶倒是问也不问,答应的很是痛快。 见状,锦书笑着接话道:“谁不知五小姐跟您最要好,你乐意带着她出去,她必然是乐意至极的。” 这话到说的是,秦怀玉笑了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下去准备吧。” 锦书应了一声是,转身就出去了,走到门口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因回头笑着问道:“小姐,那您明日还出去么?” “我出去做什么?” 秦怀玉先是诧异了一下,不过瞬间就想起了锦书的所指,不由得轻咳了一声,道:“我想想吧。” 见自家主子微微红了的耳根,锦书了然一笑,转身出门去了。 待得她出去之后,秦怀玉回身坐在软塌上,却是眉心微微的蹙了起来。 软塌上放了一只香包,以五色丝线缠绕勾勒出来兰草的形状,内中装了艾草等物,瞧着既精致又大方,正适合男子佩戴。 这香包……是她花了小半月才做出来的,为了这么个小东西,秦怀玉绞尽脑汁,只觉得它比自己去练十套拳法还累呢。 可到底是做出来了。 按着习俗,端午除了赛龙舟插艾草去五毒等活动之外,女子若有心上人,还需亲手绣荷包相送情郎。 虽然世家小姐们规矩多,可在这事情上,却都是心照不宣的习俗的。秦怀玉跟顾明渊已经定了亲,算着这关系,他也算是自己的情郎了。 因此,才有了这个几乎要了命的香包。 可如今做也做出来了,秦怀玉反倒觉得心里臊得慌。 “要么,就去吧?毕竟做的这么难呢。况且他到底是未婚夫婿,便是名义上的,也得全了面子不是?” 秦怀玉自言自语了一句,将那香包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终归是说服了自己。 …… 夜里的时候下了一场雨,到了晨起的时候,微风习习吹进来,倒是散去了前日的暑气。 许是心里承了事情的缘故,秦怀玉听着雨声难得失眠,翌日一早便顶着两个黑眼圈,倒是让进来伺候的周嬷嬷吓了一跳。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锦诗,快去让人煮两个鸡蛋来。” 瞧瞧这两只眼睛,不止有一圈青黑,瞧着还浮肿了。 秦怀玉见她们这模样,摆了摆手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儿,煮什么鸡蛋。过来伺候我换衣服吧——昨儿个的信可传到了?” 她夜里没有睡好,这会儿便有些恹恹的,连说话的声音都软了不少。 锦书一面伺候她梳洗,一面笑着回禀道:“小姐放心,信已经送到淮安王府了,王爷说必然准时恭候。” 第386章 心意 这下,她连反悔的余地都没了。 昨夜她翻来覆去的时候还在想,要是信没送到,那她今儿个就托词不去。或者不说荷包的事情,只说出来下棋好了。 然而这一点希冀还是破灭了。 秦怀玉叹了口气,心中又升起几分隐秘的欢喜来。倒不是因为别的,她见顾明渊的时候不少,可是像这样送含着女儿家情意的私人物品,却还是头一件呢。 更遑论说,第一次送就送这么饱含情意的香包,更让她有些难为情。 周嬷嬷见她这模样,不由得抿唇一笑,接过梳子替秦怀玉梳头,将话题岔开了,到底还是个姑娘家呢,小姐脸皮薄,瞧瞧这脸皮都有些泛红了。 待得收拾妥当之后,锦诗又特意拿剥了壳的鸡蛋给她滚了眼睛,锦书则是去挑选了一套绛色的衣裙来,齐齐的给她打扮了一番。 一旁的周嬷嬷瞧着自家小姐片刻功夫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住地连声夸赞:“到底是咱们府上的小姐,这模样气质,便是满京城里也难挑出第二个来。” 秦怀玉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摇头笑道:“嬷嬷也仔细瞧瞧吧,哪儿就那么好了。” 只是抬眼看了下铜镜里的自己,到底是勾勒出一抹难为情来。 这模样,倒像是为了见顾明渊特意打扮的。 …… 明日便是端午节,街边小摊贩们吆喝声不绝于耳,两侧铺子里食物的香气顺着车帘钻进来,呼吸之间都是小吃和粽叶的清香味儿。 秦怀玉被这过节的气氛感染,心情也开朗了起来。 因着过节,所以棋社的人也比以往多出不少,秦怀玉到的时候,只见那往日有些空闲的大厅里此时都人满为患,更遑论说包厢了。 好在顾明渊常年在此订有位置,所以倒是不着急的。 棋社的小二对秦怀玉已经十分熟悉,见她前来,客气一笑,迎上前来:“姑娘这边请。” 一路将秦怀玉迎到了包厢,见她进去,小二这才去招呼别人,临走之前,还不忘记将门重新合上。 靠窗坐着一人,着一袭宝蓝衮了金边的长衫,长发松松束着,整个人闲散且适意。 听得脚步声,他微微偏了偏头,嘴角便多了一抹笑容:“来了?” 那声音如冰雪消融,让秦怀玉的心都没来由的快了几分,点头道:“嗯,长清久等了吧?” 不知是不是她多想,总觉得今日的顾明渊较以往更多了几分惑色,她都得极力稳住,才能不将情绪外露。 “才到不多时,要吃点什么?” 这会儿时候还早,秦怀玉自然是不饿的,摇了摇头,见他罕见的没有自己下棋,不由得笑道:“你果真来了没多久,怎么来棋盘都没摆上?” 偌大的桌子上空空如也,只放了一盏茶,还在袅袅的升腾着青烟。 顾明渊弯唇一笑,道:“一人下棋到底无趣,哪里敌得过有佳人作陪?” 这话说的有些唐突,秦怀玉的脸色微微泛红,却见对方一脸的正经,仿佛说的话再平常不过一般。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捏了捏,方才道:“那王爷早些年岂不是十分无趣?” 原本是想要挤兑回去的,谁知听得她这话,顾明渊却挑眉一笑,点头赞同道:“怀玉果然是我知己,甚是懂我。” 这话一出,秦怀玉瞬间便红了脸,顺势去端茶的手都险些洒了。 她叹了口气,道:“王爷,正经些吧。” 只是女子声音娇软,叹气的时候都带着几分可怜巴巴的模样,倒是让人越发的忍不住想要逗弄。 顾明渊花了大力气才忍住这个恶趣味的念头,替她将茶水续上,又吩咐了小二端了茶点进来。 待得她的脸色平复了一些,这才笑问道:“你今日找我什么事?” 其实他心里隐约猜到了一些,不过看着秦怀玉将那香包拿出来的时候,到底还是心头猛地一跳。 像是有头小鹿在心上四处撒欢,让他的掌心都冒了汗。 “这是……送我的?” 这话问的多余,秦怀玉原本是有些紧张的,如今见了他这模样,反倒是觉得平衡了一些,笑了一声,反问道:“不是送你,还要送谁?” 听得这话,顾明渊也低低的笑了起来,将那荷包珍而重之的接了,来回打量了许多遍,不厌其烦的夸奖:“怀玉做的真好,本王很是喜欢。” 这话他念了好几遍,那眼神盯着香包的时候,倒像是盛了细碎的星光似的,看的秦怀玉心头都微微发颤。 这些时日为了做香包所挨过的针跟指头的肿胀都消弭无踪,唯独剩下了眼前人的笑容。 那一瞬间,秦怀玉骤然觉得,值了。 “我实在不精于此道,做的粗糙,你不嫌弃就好。” 秦怀玉说完这话,又觉得实在太过小儿女,想了想,复又加了一句:“你别误会,我只是想着,旁人都有,若不送你,怪不好的。” 她的本意是想解释,自己做这个香包只是为了堵上众人的悠悠之口。谁知顾明渊却十分会自我理解,当下便笑着点头道:“本王知你待我心意,他们的都比不过我手里这个。” 顾明渊说完这话,又郑重道:“这是本王收到的第一个香包,还是出自你之手,我心甚悦。” “不是,我是说……” 秦怀玉张口想要解释,可看着顾明渊含笑的眸子,又不由得叹了口气,道:“罢了,你喜欢就好。” 那些话原本就是冠冕堂皇,骗的了别人,也骗不过自己,又何必说出来在这时候刺挠顾明渊的心呢? 更何况,她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刻,她的确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了。只听他一句话,那些想好的托词都已经彻底说不出口了。 唯有,遵从本心。 念及此,秦怀玉反倒是豁然开朗,见他将香包珍重的收起来,心里更添了几分欢喜。 顾明渊无意中抬头,便见她眼眸中的笑意,心中一动,面上则是分毫不显,只是柔声问道:“方才本王来时,倒是瞧着外面热闹的很,你可去看过了?” 第387章 手谈一局 虽说明日才是赛龙舟,今日却是有提前练习的,除此之外,还有各色小吃玩意儿等物沿河摆开。城隍庙那里还有戏台班子杂耍,可谓是十分热闹。 闻言,秦怀玉笑着摇了摇头,道:“还不曾看,不过隔着帘子倒是听了一些,的确是热闹的很。只是我自己不太喜欢去人堆里凑,太吵了些,索性明日要带着五妹出去看赛龙舟,到时候一块看也是一样的。” 听得这话,顾明渊微微弯唇,笑道:“你倒跟那些小姑娘们不同。” 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大多都是愿意去玩的,难得她这份秉性,倒是跟自己十分合。 念及此,顾明渊眉眼中的笑意越发添了几分。 秦怀玉不知他的笑所为何来,见他这么说,眉眼弯弯的笑道:“长清这话好生奇怪,人生而不同,自然是不同的。话说回来,若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人世间不是要少许多趣味了么?” 这话一出,倒引得顾明渊笑了起来,闲适的点头道:“你这话有理。” “那是自然。” 秦怀玉娇俏一笑,眉眼中倒带出几分骄纵的得意来。 顾明渊甚少见她这般模样,一时有些怔住,好在他定力极好,很快便回过神儿来,勾唇一笑,倒也不在说别的。 室内一时静谧,唯有那旖旎的气氛盘旋着,如何都消散不得。 自送了香包之后,秦怀玉便觉得眼前人看自己的目光带出几分不同,虽说人还是往日的那个人,可那带着侵略的眼神,却格外的叫她脸红心跳。 这会儿安静下来,秦怀玉的手在桌子底下搅在一起,目光游移着,却是不好意思跟眼前人对视。 还是顾明渊见她这模样,先有些不忍心,因笑道:“许久没跟你下棋了,不如着人将棋盘端进来?” 其实理智上,秦怀玉更觉得自己应该走了,然而那一双腿却跟灌了铅似的,怎么都挪动不了分毫。 因此此时听了顾明渊的话,她倒是瞬间有了主意,因点头道:“也好。” 待得那棋盘摆好,室内便只剩下落子的声音了。 那棋子是玉石做的,触手冰凉,在这夏日时分捏着时分舒适,落在棋盘上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声音,倒是叫人的心都静了下来。 秦怀玉做事投入,下棋也一样,沉浸进去之后,二人相处反倒是越发自然了。 一局终了,秦怀玉棋差一招,到底是输了,却是输的心服口服:“长清棋艺高超,我果然是比不过的。” 她的话里带着由衷的佩服,倒是让顾明渊一时有些失笑,将棋子尽数归位,一面问道:“你可得了信儿了?” 秦怀玉还没从方才棋局厮杀里回过神儿来,听得他这话就有些迷糊,抬眼问道:“什么信?” 她这一脸懵懂,反倒是让顾明渊有些说不出口了,他笑了笑,轻咳了一声,方才道:“大婚日子。” 其实这话问的实在是多余,钦天监测算的,圣旨字字句句写着,秦怀玉哪里会不知道。 之所以问这个,不过就是想要看一看她的态度罢了。 秦怀玉起先还有些疑惑,待得见他的表情,瞬间就明了了,只是脸上也带出几分羞涩来,因道:“已经知道了。” “那……你可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么?” 秦怀玉笑了笑,心说便是有不妥当的地方,圣旨都下了,还能更改么? 只是再看他这模样,倒是十分明显的品出了紧张的意味。说来也是好笑,又不是毛头小子了,他堂堂淮安王竟然会为了她的意见而紧张。 念及此,秦怀玉越发觉得像是被突然喂了一口糖,一路甜到了心里。 她心里这么想着,面上也觉得有些臊得慌,因点头道:“十分妥当。只是……婚期是不是太仓促了?” 虽说哥哥也是三月定亲六月成亲,可一则哥哥年纪大了,二则民间婚事到底不如皇室那样隆重。 秦怀玉想这个的时候,倒是忽略了顾明渊比秦怀桑还要大的事情了。 听得她这话,顾明渊心中一时有些失望,不过倒也是,毕竟这个媳妇是自己骗到手的,她怎么会如寻常姑娘待嫁那般羞涩和期待呢。 他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倒是分毫不露,只是温声道:“你别担心,礼部跟内务府还有淮安王府一同操持,事无巨细本王也都盯着,不会让你受了委屈的。” 她哪里是想说这个! 秦怀玉听得他的话,越发觉得臊得慌,倒像是自己担心出嫁规格不够似的。 不过她想要争论一番,却又见顾明渊脸上的诚恳,十分恳切,一点都没有虚伪。 且那笑容里,还带着满满的憧憬和期待,让秦怀玉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见她不说话,顾明渊心中大概了然,便又加了一句:“本王早先便说过,若你不愿,这还只是一桩交易。本王……不会逼迫你的,且放宽心。” 可他这话一出,秦怀玉却只觉得心中的负罪感更重了。 索性现在婚事已经定了下来,现在不管是她还是他,都退不得婚了。秦怀玉心中隐隐的有些后悔,可与此同时,又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期待。 或许,这一门亲事并不会太糟糕呢? 她自己都理不清楚自己的思绪,索性抛在一旁,只点了点头道:“都听王爷的。” 这会儿子又成了王爷了。 顾明渊心中叹息,这丫头有时候瞧着像是满腹心事,可有些时候又直白单纯的一目了然的,当真是让他又爱又怜。 不过这些话是不能说的,因此他转了个话题,问道:“时候不早了,待会想吃什么?” 这棋社里的点心倒是做的不错,饭菜却是一般,二人往常都是吃了饭过来,还是头一次像今日这样是在午饭之前的。 秦怀玉看了眼外面天色,想了想,笑道:“不了,待会我要回府了。” 现下已经快午时了,若是回去,还赶得上吃午饭呢。 却是顾明渊故意问她吃什么,便是想多留她一会儿,如今听得这话,一时有些不舍,但见她这模样,到底还是点头道:“也好,那本王送你吧。” 第388章 女儿心事无人诉 秦怀玉有心自己回去,到底是架不住顾明渊的坚持,二人最终还是一块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镇国公府的马车并不宽敞,内里布置虽然舒适,可是两个人坐在一起,便显得有些拥挤了。 鼻端飘来的味道都是他身上的气息,也让秦怀玉一时有些沉溺其中。这味道清冽而淡,像极了这个人,初初见着只觉得难以靠近,可时日越长,越发现他润物细无声的浸润了你。 无所不在,让人无所遁形。 只是这感觉却不让人讨厌。 她兀自垂首想着,还是顾明渊再三叫她,才让她回过神儿来:“怎么了?” 见她有些呆呆地模样,顾明渊不由得失笑,道:“我方才问你,明儿个端午节,你们可是要出来看赛龙舟?” 原来是为着这个事儿,秦怀玉想了想,点头笑道:“自然是要的,明日城外难得的热闹,带妹妹转一转。” 毕竟二叔要外放的事情是板上钉钉了,现在虽然刘月娘还没做决定到底要不要随着夫君赴任,可万一她要跟着去,秦红瑶届时必然也是要去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至少要三年见不得秦红瑶。 这丫头一向喜欢热闹,便是为着这个,端午节也得带着她出来走走。 她说完这个,又笑着问道:“方才长清的话我没听真切,您问这个做什么?” 跟自己独处还能发呆,顾明渊又想叹气又想笑,最终还是温声道:“没什么,本王在城外的武阳楼订了两处彩棚,离得不远,到时候你带着家人一起过去吧。” 西楚的端午节都很盛大,所以每年端午节之前,城外的酒楼为了多加生意,都会在赛龙船附近搭建彩棚,专供客人们站在高处看龙舟清楚。 那最好的位置,自然是早早被定下来的。 镇国公府里面原先倒是每年都定,只是后来秦毅带着秦怀桑外出打仗,府上便没人订了。 今年虽然秦毅他们回来,可秦怀桑的婚事近在眼前,他也是临了才想起来还没给妹妹们订彩棚看热闹,后来去的时候没什么好位置了。 这会儿听得顾明渊的话,秦怀玉想了想,便笑着答应了下来:“如此,便多谢长清了。” 若是真的论起来,其实有些不合规矩,可是一想到他定的位置必然挨的很近,届时必然能够遥遥相望,秦怀玉却是有些忍不住。 这个提议太诱人了,实在是叫人难以拒绝。 见她答应下来,顾明渊的眼中也多了几分笑意,只是面上瞧着依旧稳重:“好,那本王明儿就吩咐下去。” 心里却是想着,定要去打赏一番那个给自己提这个建议的管事,若不是他当初提醒,自己都忘记了还有这个可以亲近的机会了。 一路无话,将秦怀玉送到镇国公府之后,顾明渊目送着她进府,这才转身也回去了。 今日的时间,原本就是为了见秦怀玉挤出来的,如今她回府,自己也要去衙门做事了。 …… 因着明日是端午节,所以府上一早也都开始布置了起来。 门上悬了艾草,厨房煮了雄黄,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粽子的味道。 昨夜没有睡好,秦怀玉上午的时候就有些萎靡,只是跟顾明渊在一起,倒是没觉出来,等到回了府上,她才哈欠连天的补觉去了。 谁成想真的躺到床上,反倒是有些睡不着了。 正午的太阳格外烈,将树木都熏得有些蔫。秦怀玉将床幔挑起,盯着外面那颗萎靡的树发呆,心思却飞到了九霄云外。 今日顾明渊的意思,她不是不懂。且自从上次两人将话说开之后,她能很明显的感受到顾明渊对自己的情意。 这情意仿佛织成了一张网,在她毫无知觉的时候,便已经被网罗其中。 等到秦怀玉发现的时候,自己的心就已经不受控制了。 可是…… 都道是人心易变,若顾明渊日后变成了顾明珏那般德行,那她与前世岂不是再无分别? 可若是顾明渊坚守本心,一如今日这般对待自己。那么,她怎么配呢? 这就是一个无解的死扣,秦怀玉被扣在其中,只觉得一颗心都被撕扯煎熬着,偏偏又不得解脱。 她叹了口气,将床幔放下来,到底是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到了黄昏。 梦里倒不如她想的那么多,醒来之后尽数忘却,许是睡够了的缘故,倒是觉得有几分神清气爽。 早膳的时候她就没吃多少东西,中午回来又倒头就睡,这会儿醒来,第一感觉便是饥肠辘辘。 锦书听到动静从门外进来,见秦怀玉这呆坐在床上的模样,不由得行礼笑道:“大小姐醒了,可要吃些东西?” 闻言,秦怀玉摇了摇头,问道:“方才外面什么动静?” 她起先实在是困,所以睡得沉了些,到了后来就是浅眠,隐约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才醒过来的。 听得秦怀玉这话,锦书先是请了罪,复又道:“方才是夫人房里的瑶琴姑娘过来了,她奉了夫人命来请,说让您醒了就过去呢。” 秦怀玉打了个哈欠,点头道:“那就走吧。” 索性这会儿天也快黑了,与其现在吃东西,倒不如再熬一会儿,等到晚上跟庄月兰她们一块吃。 待得换了衣服去了沧澜院,才发现庄月兰正坐在软塌上绣香包。她不比小姑娘们有时间,不过跟秦毅这么多年感情,每年一个香包却是绝对不会断的。因此得了闲就动两针,虽然到了现在才将将绣好,可到底赶上了今日,如今只剩下锁边了。 见秦怀玉进门,庄月兰笑着招手,问道:“才丫鬟过来回禀,说是你还睡着,怎么这早晚就醒了?” 秦怀玉进门先行了礼,听得她问话笑道:“原就睡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太阳都下山了,若是再睡,今夜怕是又要睡不着。” 庄月兰敏锐的抓住了她话里的问题,问道:“夜里没睡好?” 秦怀玉点了点头,道:“许是天气炎热,夜里倒是醒了几次。” 第389章 母女斗嘴 见她眼下那一圈痕迹,庄月兰有些心疼,因吩咐瑶琴道:“将我房中的安神香找出来送大小姐院里去,让下人晚上早早的点上,待她睡觉时再熄了。” 这安神香是她用了多年的,有时庄月兰失眠,用这个倒是十分管用。 秦怀玉笑着摆了摆手,道:“母亲别忙活了,我不过是偶尔罢了,其实还是前日里睡多了,夜里就不困了,您别担心。” 见她再三保证了,庄月兰这才点了点头,道:“日后再午睡就让丫鬟掐着时间,当心睡得颠倒了。” 秦怀玉知道母亲担心自己,连忙笑着应了,一面道:“您别操心我,日后必然不会了。” 不过是这两日思虑重了些,她一贯是个会开解自己的,过两日就好了。 庄月兰也知道女儿做事让人放心,因此便点头笑道:“那就好。” 母女两个说了一会儿体己话,秦怀玉才笑着问道:“是了,方才丫鬟说您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么?” 她不说,庄月兰都要忘记了,这会儿想起来,一面将荷包最后几线缝上,拿剪刀剪了线,满意的看着手上的荷包,一面笑道:“倒也不是别的事儿,今晚上咱们都去宁安堂吃饭吧。” 这话一出,秦怀玉不由得一愣,因失笑道:“那位又想做什么呢?” 先前因着秦红鸢的事情,秦老夫人才闹了一通,当时说的那么信誓旦旦,这会儿又请她们过去做什么? 闻言,庄月兰笑着点了点她的眉心,道:“你这丫头,怎么没大没小的——亏得是在我这儿说,传出去可得了?” 那秦老夫人便是有千万般不是,传出去了,自然有人说她为老不尊。可秦怀玉是孙女儿辈,若是这话叫人听了,别人可不会说是秦老夫人不尊在先,只会说她不懂规矩。 世人就是这样,总是刀不到自己身上不知苦处。 且对女孩儿,更是诸多责难。 听得庄月兰这话,秦怀玉连忙笑着道:“母亲放心,我只在您这里说说罢了。不过话说回来,祖母不是连日清心念佛,说不想过问俗世么,今日怎么这么好的兴致?” 这话听着倒是十分像那么回事,如果忽略秦怀玉脸上挤眉弄眼的表情的话。 庄月兰算是对这个女儿无奈了,笑着叹了口气,道:“你呀。明日不是端午节么,方才你祖母让人传话过来,说是到底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吧,将三房的人都叫上,也热闹些。” 其实她知道秦老夫人什么心思,过了端午二房就得收拾东西了,老太太的宝贝儿子外放是好事,可是至少三年不得见,所以便想趁着这个节日让秦宣跟秦毅多拉一拉关系罢了。 说到底,她们这些女眷都是陪衬的,老太太只是想借机缓和一下关系,最起码别让秦毅因为自己而疏远了秦宣。 这心思她懂,不过只要秦老夫人不作妖,她也乐意给对方这个面子。 毕竟是这府上的长辈,又不能真的将人软禁起来,那成什么人了? 所以只要秦老夫人别犯糊涂,哪怕就像以前那样脑子清醒一点呢,她也就不会再去计较什么。 秦怀玉听得这话,方才明白过来,又好气又好笑道:“她这是糊涂呢还是清醒呢?” 说她是清醒吧,可平日里办的都是糊涂事儿。可说她糊涂吧,这不是还挺会算计的么。 不过秦老夫人到底是不太精明,她也不想想,以秦毅的性情,若是真的想要疏远秦宣,如今这大好的外放机会,秦毅为什么不掺和一脚? 别说是常年在边疆没有人脉,就凭秦毅跟皇上的关系,想要整治一个秦宣,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 这秦老夫人啊,有时候是真的眼界太窄,看事情越发迷了。 庄月兰笑着睨了她一眼,道:“她糊涂还是聪明都无妨,倒是你,我之所以让你提前过来就是嘱咐你两句。晚上吃饭,少说多吃,可行?” 听得庄月兰这话,秦怀玉笑着蹭到她身边,撒娇道:“母亲这是什么话呢,难道是嫌我说话不中听?怪道人家都说女儿都是泼出去的水,如今女儿还没嫁出去呢,您就先嫌弃了我。不成,我可伤心了。” 她在庄月兰怀里蹭啊蹭,越发引得庄月兰笑着拍了一下她的后背,笑骂道:“这皮猴儿,我不过嘱咐你一句,倒是先拿话呛我呢。小祖宗,你且说说,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 母女二人在这儿闹着,不妨秦毅进来,正听见这话,当下便含笑问道:“这是怎么了,咱们怀玉这般好,谁敢嫌弃?” 听得秦毅的声音,秦怀玉立时从庄月兰怀中起身,扭身添油加醋的笑道:“父亲给我做主,母亲欺负我呢。” 这话一出,引得庄月兰戳了她一下,嗔道:“去,我这可是个坏了良心的后娘,找你亲爹去吧。” 瞧瞧这小没良心的,不过两句话,倒是先给自己上眼药来了。 见状,秦毅哪里不明白,不过到底是受用女儿的撒娇,因道:“咱们怀玉是最懂事儿不过的,只是爹也给你做不得主,你娘可厉害着呢。” 后一句话,则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可秦毅一向声如洪钟,如今压低了声音也还十分清晰。庄月兰又不聋,哪里听不见? 再加上这父女俩一脸的促狭,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合伙儿打趣自己呢。 偏秦怀玉还笑眯眯道:“可不是,爹爹可得小心些,当心母亲连你一块嫌了的。” 秦毅笑的一脸嘚瑟:“放心放心,你爹我御妻有术,不会被嫌弃的。” 这越说越不像话了,庄月兰脸色一红,随手将绣好的荷包砸向了秦毅,嗔道:“看来老爷今儿个果然很闲了,既然无事可做,索性去把您的书房自个儿整理了,省的乱糟糟的让人难以下脚!” 平日里秦毅的书房是不准别人进的,下人也不准进去打扫,所以平日里都是庄月兰亲自给他收拾。 自然,秦毅也会收拾,可每次经过他整理的书房…… 还是不提也罢。 第390章 一起吃饭热闹 那香包没什么力道,砸到秦毅身上更是连挠痒痒都算不上。不过他跟庄月兰夫妻多年,一眼就看出来是给自己绣的。 再想起前几年端午,他都在边疆,但是那香包却是年年不断的随着家信一同寄过来,秦毅顿时便有些眼热了。 他将荷包牢牢地接住,凑到庄月兰面前笑道:“夫人怎么好端端生气了呢,是谁惹得你不痛快,为夫这就去收拾他去。” 一面说着,一面笑着去抓庄月兰的手,又道:“这活计总是费眼睛,不是早先说不让你做了么,让我瞧瞧,眼睛没事儿吧?都熬红了。” 女儿还在面前呢,这也太不庄重了。 庄月兰臊的拿手拍了他一下,余光又看到女儿在一旁笑眯眯的看好戏的模样,越发觉得没脸,因嗔道:“光天化日的,能不能正经一点?” 秦毅嘿嘿一笑,浑然不觉得正经两个字要怎么写,只是见自家夫人有些难为情的模样,当下便转移了话题笑道:“方才我进来听到你们说什么吃饭,可是谁家又要办晚宴了?” 听得这话,庄月兰睨了他一眼,到底是顺着他的话道:“今晚老太太在宁安堂摆宴,让咱们都过去呢。” 对于秦老夫人,秦毅还是颇有微词的,不过后宅的事情一向是庄月兰当家,所以她说怎么做自己便怎么做,因此他倒是毫无意见,只是点头笑道:“夫人是什么章程?” “老太太请咱们过去,难不成还能不去么。” 庄月兰看了他一眼,却见秦毅一脸的理所当然:“为何不能,我夫人想怎么样便怎么样。” 他挣下的这偌大家业功绩,就是为了让妻女可以毫无忌惮的横着走的。 莫说一个小小的宴会,便是天大的篓子,他也接的下来。 这模样庄月兰不是不感动的,只是再瞧他这模样,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拍了他一下道:“行了,回来这么久,爷也去将朝服换了吧,哪有在家里还穿着的?” 秦毅一回来就直奔庄月兰这里了,衣服自然也是要在这儿换的。 秦怀玉见父母的互动,忍不住笑眯眯道:“您二位且忙着,有事情了再唤我便是。” 这时候她还在这儿呆着,那才是没眼力劲儿呢。 自庄月兰那儿出来,秦怀玉看了一眼天边的斜阳余晖,再听得身后房间里隐隐传来的说话声,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来。 晚上的时候,府上果然是要一同吃饭的。 才过了酉时,丫鬟就过来相请。等秦怀玉到了宁安堂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来的不算早,二房三房的人都已经来齐了。 庄月兰还没有过来,倒是庄嬷嬷在这里伺候着,一面笑道:“夫人还有些事情没有忙完,让老夫人久等了。” 秦老夫人有心想说什么,可见秦毅虽然没到,秦怀玉却已经进了门,便将自己那些不满都给尽数的压了下来,只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无妨,来了就先坐吧,等他们来了再开宴也不迟。” 这句话却是对秦怀玉说的。 许是太久没对秦怀玉有过好脸色了,此时秦老夫人冲着她笑了一笑,倒是比哭还难看。 秦怀玉许久没有见到秦老夫人了,往日只听丫鬟们说她如何作妖,今日一见,才发现她比自己印象中更苍老了许多。 年前瞧着,还不过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太太,可如今只一眼看过去,说是六十多也是有的。且不说那皱纹横生,单是那一双眼,都带出以往所没有的浑浊来。 可饶是如此,也遮盖不住那眼眸里的算计。 秦怀玉一向讨厌她这个模样,因此这会儿听得秦老夫人的话,只是弯唇看着,垂眸行了礼,便直接入席了。 这老太太的想法,便是不说,她自己也能猜到怎么回事儿,便也懒得跟对方说话。 见秦怀玉径自入座了,秦老夫人还想说什么,可见她这冷淡的模样,一时也来了脾气,索性不理会她,只是转头跟三房的张金桂说话。 白日的暑气散了个七八分,秦老夫人命人在院子的紫藤架下摆了桌椅,有风嘻嘻吹来,倒是十分的适宜。 秦红瑶就坐在秦怀玉的身边,见她过来,低声道:“大姐姐可算来了,你不过来,我自己坐着好生无聊。” 刘月娘是在秦老夫人那一桌坐着的,她们几个女孩就单独坐了一桌。至于男孩儿们的座位,则是跟她们之间隔了一道帘子,寻常时候十分的透,在这夜色下就隐隐约约的看不大真切。 因着是端午,所以就连秦红淼也过来了,此时坐在椅子上安静的当鹌鹑,一旁的秦红菲不屑于跟她们说话,坐在一旁玩帕子喝茶水。方才秦怀玉没来的时候,气氛压抑的秦红瑶都想起身离开了。 这会儿见到秦怀玉,自觉都要眼泪汪汪了。 秦怀玉见她这模样,不由得抿唇一笑,宽慰道:“没人盯着你,只管发呆不就是了么。” “再说了,今日这场合,没人盯着你才是好事儿呢。” 不然秦老夫人这个只会捡着软柿子捏的,未必就不会敲打秦红瑶。 这话说的倒也是,秦红瑶点了点头,又笑眯眯道:“丫鬟昨儿个给我传信,我就想去找你呢,后来还是因为别的事情耽误了才没去。今日下午我又去找姐姐,不想你又睡了——这会儿才得了空问你,咱们明日可要一早出去?” 她三句话不离玩的,倒是让秦怀玉不由得失笑,捏了捏她的手道:“嗯,明儿个一早你便去听风阁找我,待我收拾好了咱们就出门,带你去城外可好?” 这赛龙舟向来盛大,且城外好玩的东西比城内多,秦红瑶虽然早知道秦怀玉的打算,还是忍不住眉眼弯弯的笑道:“果然还是大姐姐待我好。” 她们姐妹说着话,不多时秦毅夫妇便来了,秦老夫人见人齐全,这才吩咐了开席。 饭菜是提前就做好的,只等着主子们传膳,这会儿丫鬟们端着饭菜鱼贯而入,片刻功夫便摆满了桌子。 第391章 秦老夫人的谋算 秦怀玉今日没怎么吃东西,先前饥肠辘辘,现下却是有些饿过头了,因拿了筷子小口吃着,一旁的秦红瑶却是刚好饿了,低头吃的很是津津有味。 小辈儿们隔着帘子坐在一起,吃饭时候虽然没有太大声音,到底也算是热闹。 只是秦老夫人跟儿子儿媳们坐在一个桌上,便没有那么和睦了。 至少秦老夫人在看到秦毅和秦烨的时候,神情绝对不是那么好看。 不过她到底记得今日的目的,深吸一口气,笑道:“咱们府上已经许久没有这么齐全过了,明日端午节,府上也要好好热闹一下才是。” 内宅操持是女眷们的事儿,一干男人们只是附和着笑,庄月兰则是将话接过来道:“一应都预备下了,端午节咱们虽然不是大办,也不冷清,母亲放心便是。” “你办事,我一向是放心的。” 话到这儿,便也没什么可说的了。秦老夫人点了点头,又看向刘月娘,想说什么,到底是没出头,只笑道:“都吃饭吧。” 这顿晚饭吃的索然无味,小辈儿们倒是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尤其是秦红瑶,等到酒足饭饱才放下筷子,捂着嘴小小的打了个嗝儿,见秦怀玉看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这也不怪她,实在是晚上的时候秦老夫人说要一起用膳,她当时以为不多时就开席了,谁知道等了这许久,早知道就先拿点心垫吧一下了。 秦怀玉见她这模样,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一旁的秦红菲却是撇了撇嘴,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那声音太小,秦红瑶没听清楚,只是见她那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当下便低声斥道:“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管你什么事儿?” 秦红菲想跟秦红瑶拌嘴,却又顾忌着父亲跟祖母都在,只是哼了一声道:“多管闲事。” 这表情实在不大好看,秦红瑶更觉得她话里是在针对自己,咬牙道:“秦红菲,你有本事就把话说明白了,这算是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些时日以来,她觉得秦红菲比以前讨厌多了,那眼神里仿佛带着刀子似的,看人的时候就跟别人欠了她钱一样。 秦红菲自然不敢将话说明白,小声嘟囔是一回事儿,可是秦怀玉还在这儿坐着呢,她就怂了。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秦红菲轻声嘟囔了一句,转过头去不再看她,倒是让秦红瑶有些气闷。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睨了一眼秦红菲,回眸笑道:“到底天晚了,少吃点也成,当心积食,明儿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谢大姐姐。” 秦红瑶知道她是在安抚自己,十分知好歹,笑了一笑,索性拉着她轻声说话。 末座坐着的秦红淼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依旧慢吞吞的吃东西,细嚼慢咽的模样倒是赏心悦目。 只是低头的时候,到底没藏住那一抹讥讽的笑。 待得这一顿各怀心思的饭吃完之后,天色已经很晚了。 秦老夫人当先起身,却是笑道:“难得今日兴致好,咱们再聊一会儿?” 撕破了的脸皮不能粘回去,奈何秦老夫人此人脸皮十分厚实,且深谙忘却大法,因此这话倒是说的十分顺口。 虽说先前就不大对付,可她已经这么说了,庄月兰倒也不好当众就驳了他的面子,因点头道:“难得母亲有兴致,夜色倒也好,坐着陪您也好。” 于是众人都一同去了宁安堂正厅。 谁知还是三房先驳了她的面子,才进门不久,三房的丫鬟就过来回禀,道是小少爷哭得厉害,才睡醒正找娘呢。 五少爷是个体弱多病的,三天两头不舒服,到现在走路还不怎么稳当,且是个脾气大的,一刻看不到张金桂,就能闹得三房的房顶要掀开来的。 得了这话,张金桂一时有些心浮气躁,讪笑着行礼要走。 秦老夫人原本就嫌弃她在这里碍眼,如今见她要走倒是觉得很合心意,挥手便让人去了。 秦烨也借着儿子的由头跟着去了。 刚才宴席上有王八汤,他多喝了两盏,这会儿有些想念新收进门的侍妾。 他们夫妇一走,三房的孩子们就有些坐立不安,不多时便跟着一起去了。 偌大的房间内倒是空闲了不少,也让秦老夫人的脸色好了一些。 毕竟秦毅她尚且能够容忍,可秦烨……瞧见就头大! 现在人走了,她也觉得心中舒适了不少:“说起来,这些年还要多亏了你这个做大哥的帮衬,不然哪有老二如今的顺风顺水?” 见这位继母破天荒的给自己戴高帽子,秦毅第一反应便是心中响起警钟,不过面上倒是淡淡:“亲兄弟,应当的。” 一旁的秦宣倒是真心实意的感谢秦毅,毕竟这个大哥虽然平日里凶了一些,可对待他却是没话说的:“的确是该歇歇大哥的,吏部考核的时候,若不是您的美言,我也不至于将那道台的官职稳稳当当的接过来。” 秦宣虽说为人无能了些,可还是很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尤其是秦毅得胜回朝之后,自己得到的好处成倍的增加,更让他心生感激。 “这是天恩,去了好好儿做便是,别给家里抹黑。” 秦毅对这个弟弟没什么坏心思,只是也没有特别多的亲近,说几句话也都是打官腔。 秦宣自然连连称是。 秦老夫人却不满意他们这模样,瞧着多么生分,外人要是见了,怎么还能心无旁骛的给秦宣塞好处呢。 因此她便又感叹的笑道:“如今一晃眼,你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我也老了。人老了总容易犯糊涂,老大你不会怪我吧?” 秦毅自然口称不怪。 得了这话,秦老夫人笑了笑,又道:“能瞧见你们兄弟感情和睦,也算是我对得起老侯爷了。” 今夜这秦老夫人像是吃错了药,那些好话倒是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众人都心知肚明是为了什么,不过是因为秦宣即将外放,在外面瞧着天高皇帝远,可实则更需要京中有灵敏的耳目。 第392章 你倒成了甩手掌柜了? 至于京中的人里面,谁最合适当他的眼睛耳朵?自然是这位身居高位的大哥。 虽说是临时抱佛脚,奈何秦宣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刘月娘跟庄月兰的关系又好,秦毅便乐意照拂一二。 因此对秦老夫人的话来回打太极,该应承下来的倒是没含糊。 如此一番,秦老夫人才觉得这一颗心都放了回去,看向大房的人眼神都和善了许多:“说起来,还是庄氏会教导孩子,瞧瞧怀桑跟怀玉,都是有出息的,可见还是你们夫妇有本事。”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虽然带着笑,心里却是有些滴血的。自己亲儿子没本事,反倒是这个前头留下来的长子出息大了,她还能怎么着,只能巴结着。 毕竟,秦悦说的话都在理,她这一生所为的是什么,还不都是这个孽障么。 且最重要的是,秦红鸢无名无分的跟着皇子,未来还不知要怎么样呢。秦怀玉却是板上钉钉的王妃了,自己先前虽说不算是做了糊涂事,可是到底有些偏心了,要是以后秦怀玉心眼小,给她儿子小鞋穿怎么办。 秦老夫人绝对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因此今夜说话便尽是和软了说。 她是长辈,又是个老太太,今夜还是过节,这么开口说了之后,气氛倒是十分的融洽。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刘月娘面上带着笑,实则心里已经羡慕了那位提前离开的三弟妹八百回。 早知道,她先前也找一个什么借口离开好了。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听秦老夫人说话她都嫌臊得慌,偏偏这位婆婆依旧滔滔不绝。 刘月娘心中鄙夷,偏偏没什么理由,只能坐在大嫂旁边,听着秦老夫人东拉西扯,只觉得自己的忍耐力真的是越发的好了。 不止如此,精神也越来越好了。 她现在都能连数到三百都不跑神儿了。 谁知话题却又突然转到了自己的身上。 “老二不日就要上任,虽说圣上仁慈给了一个月的修整时间,到底是耽误不得了。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秦老夫人自觉该打点的都没问题了,这才想起来问刘月娘。 这话,则是压根没有考虑过刘月娘要不要跟着秦宣走的事情。 毕竟在秦老夫人的认知里,刘月娘身为秦宣的妻子,秦宣外放,她这个做主母的,必然是要跟着一路打点上下的,否则到了地方之后,家里没个女人,日后内宅应酬谁来? 刘月娘才专心致志的数到了四百零一,骤然听到秦老夫人跟自己说话,不由得一愣,还没回过神儿来,就看到秦老夫人的神情不悦。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秦老夫人说了什么,因笑道:“这些事情都有下人盯着呢,必然不会耽误了老爷出门的时间。” 这话秦老夫人却是不满意的,皱眉道:“下人盯着,你这个做正房太太的,反倒是成了甩手掌柜了?” 她可以跟庄月兰虚与委蛇,那是因为她们有这个价值。可是刘月娘,从这女人嫁进来她就瞧不上,如今越发的瞧着不顺眼了。 这会儿秦毅他们都还在,秦老夫人倒是不顾及这些人,庄月兰先觉得不妥出来,因道:“母亲放心,二爷要外放是大事儿,莫说是管事嬷嬷们操心,便是爷们也没有说撒手不管的道理。如今还有一个月的功夫呢,且慢慢收拾着,等走前再找您核对。” 这话,却是给刘月娘解围了。 秦老夫人听得这话,便是有些不满,也只得点头道:“也好。” 她才预备将这事儿放下,谁知秦宣却是讪笑着开了口:“母亲,这次赴任,就无需她跟着了,儿子到时候自己去便成。” 这话一出,不止是秦老夫人,就连刘月娘都愣了一愣。 自从年前闹了那么一遭之后,虽然她从娘家被接了回来,可秦宣却是连她的房门都不进了。 刘月娘落得轻松,倒是丝毫不觉得委屈,反倒是觉得日子过得比以前还舒心。反正只要秦宣不来自己这里吵闹,她就只当没这个人,管好自己的一双儿女就得了。 这次赴任,刘月娘心中也是纠结了许久,若是不随着过去,倒显得她这个主母没度量。可若是随着过去,平心而论她是一点都不愿意的。 倒不是因为别的,她已经跟秦宣耗了半辈子了,有什么耗不起的?不过是因着一双儿女罢了,年岁都大了,若是再随着父亲外放,怕是会耽误了花旗。 只是这些时日秦宣早出晚归的,她还没找着机会跟秦宣商议此事,他倒是先在秦老夫人面前说了这话? 秦老夫人更是愕然道:“怎么突然这么说了,可是她又做什么事儿惹得你不高兴了?” 当着刘月娘的面这么说,却是丝毫都不顾及她的脸面了,就连一旁的秦怀玉也目瞪口呆,这秦老夫人真是脑子烧坏了吧! 秦老夫人很显然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毛病,毕竟在她看来,这个二儿媳妇能嫁进来就是烧了高香了,后来那般作妖,不过是仗着自己生了一双儿女恃宠生娇,哪里就值得给留面子了。 秦宣想说什么,可见秦毅不赞同的目光,一时也有些不敢开口,因道:“母亲,这事儿我回头再详细跟您说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大房的人,秦老夫人倒是瞬间明白了过来,因道:“也行,时候不早了,你们就先回去吧。老二跟刘氏,你们两个留下。” 秦老夫人这算是看出来了,儿子是有话想要单独跟自己说呢。 庄月兰才懒得听他们那些个是非,当下便起身问了安,跟夫君带着儿女们就离开了。 刘月娘见大房的人走的果断,自己也想走,索性直接笑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带着孩子们睡觉去了。老爷既然有话跟老太太说,且先说着。回头你们商议出来章程了,再来叫我便是。” 见她就这么没规矩的走了,秦老夫人登时便想发火,却见秦宣使了个眼色,便也没说什么。 第393章 大嫂怎么没回去? 刘月娘带着秦红瑶跟秦怀川一路出了门,不妨却见庄月兰就在门外站着,一时诧异的笑道:“大嫂怎么没回去?” 庄玉兰出门的时候晚,是听到她方才的话的,因笑了一笑,道:“怀玉,先送妹妹回去吧,当心天黑路滑。” 知道母亲是有话要跟二婶说,秦怀玉笑着跟秦怀桑一起,将弟弟妹妹们送了回去。 等到了孩子们听不到的距离,庄月兰这才道:“这老太太今日太反常,不知又要做什么妖呢,待会若是有什么事情,你只管着人来请我。” 秦宣方才欲言又止,还不知要闹出什么是非呢,以秦老夫人的脾气,她还真有些担心这二弟妹又要受什么委屈。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跟刘月娘相处这些年,早将对方当了亲人了。 至于秦宣,在她这里还要远上那么一层的。 这话实在是太过熨帖,刘月娘心中感激不已,因点头笑道:“多谢大嫂挂念,您放心,我有事儿了就去找您。” 妯娌两个在原地站着说了一会儿的话,见时候不早,庄月兰这才拍了拍刘月娘的手,示意她放宽心,这才转身回了沧澜院。 夜里的时候,不知秦老夫人跟秦宣到底说了些什么,当夜秦宣倒是破例宿在了书房,并未去任何一个姬妾房中。 原本刘月娘以为秦宣会来自己这里,毕竟他方才那明显有什么事情瞒着的,当着亲人的面不好意思说出口,说不定会私下来找自己。 谁成想等到刘月娘都睡着之后,那秦宣也没过来。 眼见得时候太晚,丫鬟过来回禀,轻声问道:“夫人可要现在睡么?” 刘月娘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到底是点头道:“那就睡吧。” 总归若是真的有事儿,自己还是会知道的,现在也懒得等了。 谁知到了第二日一早,秦老夫人就单独将刘月娘请过去了。 “老太太可说了请我去做什么?” 见前来相请的丫鬟一脸客气,刘月娘越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她心中微微跳了跳,目光则是看向那个丫鬟。 丫鬟行了一礼,笑道:“奴婢也不知道呢,不过总归不是会是什么坏事儿,二夫人请吧。” 见套不出话来了,刘月娘索性也不再问,点了头,便朝着秦老夫人的房中行去。 谁知路上却正跟秦红瑶见面,秦红瑶今日穿的花枝招展,一张脸上写满了欢喜。 见到刘月娘,她先行了一礼,问道:“母亲这是要哪儿去?” “我去你祖母那里有些事情,可是要去你大姐姐那儿了?” 闻言,秦红瑶笑着点头道:“今日大姐姐要带我出去看赛龙舟呢。” 见她这模样,刘月娘爱怜的笑道:“让丫鬟跟着,别乱跑。出去了不准给你大姐姐惹事,一定要乖一些,知道了么。” 秦红瑶一一应下来,看着刘月娘走了,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方才母亲说去祖母那里? 没来由的,秦红瑶突然便觉得有些不安。 倒不是因为别的,这些时日秦老夫人已经许久都不见他们了,连请安也是都免了的,今日怎么突然想到见母亲? 再一想到秦老夫人昨夜里的话,秦红瑶骤然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当下也顾不得要去大姐姐那,转身便追着刘月娘去了。 刘月娘却不知身后多了一条小尾巴,到了宁安堂,她先是请了安,这才问道:“不知母亲着儿媳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么?” 见她前来,秦老夫人难得露了个笑脸,道:“也没有别的事情,只是叫你来说说话。” 事出反常即为妖,这实在是有些罕见了。 刘月娘心中敲起了警钟,面上倒是分毫不露,只笑道:“如此,倒是儿媳的荣幸了。” 秦老夫人没来由的从这话里听出几分讥讽的味道,再看刘月娘不懂规矩的站着,心中厌恶,脸上却没有带出来,只是挥手屏退左右,方才道:“过来坐着,咱们娘俩也说说话。” 刘月娘不知她想做什么,索性以不变应万变,径自走到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这才问道:“母亲要跟我说什么?” “你嫁过来也这些年了,我也知你受了不少委屈。只是宣儿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是个犟的,你若是跟他对着干,难免最后伤到的是你自己。” 秦老夫人推心置腹,见刘月娘垂眸无动于衷,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你们夫妻早先我是也是不同意的,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倒是比仇人还不如,只委屈了两个孩子,我瞧着也不落忍。” 这话若是十年前,刘月娘说不定还能相信一点,可是现在,她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 因此听到秦老夫人的话,刘月娘只是抿了抿唇,道:“夫妻各自都有缘法,母亲也不必太过忧心。” 她现在对于秦宣已经死心了,只要对方不过来自己这里恶心她,那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她还乐得自在呢。 至于说两个孩子,刘月娘更加不怕了。且不说三房没有分家,单说秦毅这个大伯的脾气,跟秦红瑶和秦怀玉走的近,她的孩子们都不会受委屈。 有大房在,她还怕秦宣对孩子不上心? 见她这漫不经心的模样,秦老夫人便知温情牌是打不下去了,索性也放下手中的茶盏,道:“其实跟你说这么多,今日最主要的还是要跟你说一件事。” 听得这话,刘月娘方才抬眼,笑道:“您说。”她知道,这才是秦老夫人的目的来了呢。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得秦老夫人道:“这事情原本是关乎宣儿的,你可知他为何不要你跟着去山东赴任?” 刘月娘心道我巴不得不跟着去呢,只是面上却还是顺着秦老夫人的话问道:“为何?” “说起来也是冤孽,宣儿昨日已经跟我说了,他想要带着白氏过去。” 秦老夫人这话一出,刘月娘着实楞了一下,问道:“哪个白氏?” 只是才问出口,就后知后觉的想了起来,还能是哪个白氏? 自然是那位秦宣的红颜知己心头肉,白凝儿啊! 第394章 带白凝儿去山东 秦老夫人见她反应过来,点头道:“正是先前被送到家庙的白凝儿。” 只是这话说的,莫名有些心虚,毕竟先前白凝儿祸害秦怀川,可是她亲自点头答应的,将白凝儿送到家庙里反省去了。如今这出尔反尔,不但要将白凝儿接出家庙,还要让她跟着一起去山东赴任,这里面的文章可就大了。 刘月娘显然也明白了过来,讥讽一笑,道:“婆婆可是同意了?” 秦老夫人见她这模样,心中更觉得虚了几分,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宣儿那个脾气,我也是没有办法。我知道委屈你了,可是你夫君是什么脾气,你是最清楚的,若是跟他对着干,只会叫你们夫妻之间更加的生份。” 她说到这里,又道:“而且我之所以答应下来,还是有另外一桩事情在里面呢,孩子们如今都大了。你若是随着宣儿赴任,孩子们是去还是不去?怀川还好,如今不过十三岁,可瑶儿已经十四岁了,难免要你这个做娘的在京城中操持。如今有人愿意跟着过去伺候你家老爷,且让她过去,终归你才是他的正室,谁也越不过去你,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话说的好听,刘月娘却是在心中一阵赛过一阵的冷笑,只问道:“那她先前谋害川儿的事情,您又当如何?一笔勾销么。” 秦老夫人说这些话,也不怕糟了天打雷劈。且不说别的,单说随着秦宣赴任这一件事情,在外面三年,后宅的事情必然是要当家主母来打理的,人情外来各个交际,都让白凝儿来,那外面人要怎么看她? 届时自己不在,那白凝儿跟正房夫人又有什么区别? 再者说来,若是再因着这事儿传出去些什么,旁人以为是她无能,再给秦红瑶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怎么办。 毕竟人家说亲的时候,可是会打听她这个二房主母的,知道她这么无能,会不会连累了她女儿? 就算是不说这件事情,那当初白凝儿使坏差点害了她儿子的事情,更是不能容忍的。 如今才过去不到半年的时光,白凝儿就被接回来,拿她儿子的命算什么! 刘月娘心里想得多,面上则是冷冷的看着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被她这模样吓到,她先前就知道这刘月娘是个混不吝的,可如今见她竟然丝毫不知道敬重自己,越发觉得生气,脸色也沉了下来:“她已经被关在家庙里这么久了,再者当初的事情,到底是恶仆们使坏,她纵然有过错,如今也差不多了吧。” 她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刘月娘,又道:“再者说来,我为何要让她跟着去?还不是 因为你拢不住丈夫的心,才让他一点当家主母的脸面都不给你?如今你倒是过来质问我,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为什么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这话说的实在是不讲理,刘月娘气极反笑,道:“母亲这话倒是奇怪了,自古以来只见小妾媚主,哪见主母行那等做派的?再者说来,她谋害的是您的嫡孙,就这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传扬出去,叫人知道秦宣是这等宠妾灭妻的德行,到时候外面可未必会念着一个小妾受了半年的清苦就嘴下留情了!” 刘月娘针锋相对,秦老夫人被她气得手指都在发抖,这个刘月娘,哪里有一点做人媳妇的样子?瞧瞧这话说的,字字句句可都没给自己留情面。 “你这是在威胁我?” 听得这话,刘月娘冷笑一声,道:“媳妇只是阐述事实罢了,哪里会威胁您呢。” 说实话,她还真不在乎秦宣去宠着白凝儿,可她在乎的是自己的一双儿女会不会因此受到伤害! 见她这软硬不吃的模样,秦老夫人越发生气,指着她骂道:“好哇,当真是好的很,你如今倒是出息大发了!” 秦老夫人气得肝疼,捂着自己的心口,一旁的刘月娘则是冷眼旁观,唇角虽然带着笑意,却任谁都能瞧得出来内中的讥讽。 “我只说一句,如今秦宣外放,必然是不带你的,我已经同意他将白凝儿接回来,你便是不同意,此事也定下来了。” 秦老夫人说完这话,看着眼前的刘月娘,顿了顿又道:“我知你如今跟秦宣关系不比从前,主母的位置却是不会变的,你又何必为了一个玩意儿跟他置气,非得忤逆他的意思?” 见秦老夫人还想劝自己,刘月娘倒是笑了:“您放心,我还不至于那么没有自知之明。既然您今日说起来了,那我也明白的把话撂在这儿——他秦宣想带着白凝儿去山东可以,要我守在京中也并非不行,但有一点,将她从府上妾侍的名字里除了,之后爱如何都成!” “她再怎么说,也是给秦宣生了一子一女的,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秦老夫人的脸色有些不虞,看着刘月娘蹙起了眉头。 并非是她偏袒白凝儿,实在是刘月娘这话太狠毒了。要知道,被除名的妾侍,可就连通房丫鬟都不如了,白凝儿若到时候还执意继续跟着秦宣,那可就是外室。 而什么样的人才会当外室……勾栏院的风尘女子及罪臣家眷,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才会去做这个! 这倒还是在其次的,最关键的是,白凝儿的一双儿女,到时候就只剩下两条路。 要么亲娘站在眼前都不能相认,一口咬定姨娘已经死了;要么,就是继续认白凝儿这个亲娘,那他们就是外室生的孩子,按着规矩,男孩分不得财产,女孩拿不到嫁妆,实实在在的是半主子半奴才。 她倒是小瞧刘月娘了,竟然这么歹毒! 听得秦老夫人这话,刘月娘将歪了的头花扶正,一面淡淡道:“这也是儿媳的让步了,毕竟当初差点出事儿的是您的嫡孙我的亲儿子,原本奴欺主,打死了都是正经的,如今我仁慈留了她一命,可不是为了让她回来膈应我的。” 第395章 请二爷过来 刘月娘这话说的十分坚定,却是直接给说绝了。 秦老夫人被气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你们的事儿,我是做不得主了。来人,去把二爷请来。” 丫鬟应声出去,秦老夫人睨了她一眼道:“这原本就是你们夫妻的事情,若是秦宣同意,那就这么做,我这个老婆子反正说话不作数,你们也懒得听,我又何苦来哉!” 她原本想着,刘月娘就算是再怎么胆子大也不敢忤逆自己,谁知道这人竟然剑走偏锋的想出这么一条路子来,她心中生气,偏偏当初那白凝儿做事也实在是恶心,竟然妄图谋害秦怀川。 单这一项罪名,就让刘月娘占据了优势,便是她想争取,都有些难办。 念及此,秦老夫人在心中叹了口气,又不由得骂起了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天下的女人那么多,怎么他就非得盯着那白凝儿不撒手呢,如今倒是好了,为了这么个东西,倒是害的自己丢脸! 刘月娘却不看秦老夫人的脸色,反正她原本就不想跟着秦宣外放去山东,毕竟若是留在京城的话,对于女儿的亲事还有好处呢。 可这并不代表,她就会容忍那白凝儿以妾侍的身份跟着秦宣出去。三年的时间,要是那白凝儿再生下来个一男半女的,届时回来才是真的恶心自己呢。 所以,倒不如从源头上直接掐断,那秦宣乐意宠着就宠着,但是休想给她添麻烦! 刘月娘心中打定了主意,心中那细细密密被扎着的疼倒是散去了大半,端坐在椅子上,脊背挺的笔直,倒显出几分不容侵犯来。 只是此时房中的二人,谁都不知道外面有人已经将她们的对话都尽数听去了。 “五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 眼见得秦红瑶风一样的闯进了马棚,马夫顿时便有些诧异的问道。 秦红瑶双眼通红的扯了一匹马,咬牙切齿道:“我要出去!” 她刚刚在外面听得真切,白凝儿那个女人先前谋害弟弟还不够,如今竟然还要重新回家? 秦怀川当初被她害的那么惨,好容易如今瞧着才壮实了一些,这白凝儿休想再回来祸害他们! 她当时就想冲进去跟祖母理论,可又知道祖母必然不会听自己的。与其做这些无用功,倒不如直接将那白凝儿给收拾了,让这个女人再也不能翻出浪来。 到时候,看那白凝儿还怎么作妖! 秦红瑶打定主意,轻叱了一声,径自打马而去。 …… 而此时的众人,谁都不知道这个变故,刘月娘还留在秦老夫人这里,等着秦宣的到来。 不多时,秦宣就被请过来了,见老娘跟正妻都在,莫名觉得心中有些虚,可再一想,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心虚的,当下便进了门,行了礼道:“给母亲请安,不知您叫儿子来有什么事情?” 秦老夫人掀了掀眼皮,现在对儿子也有几分生气,因哼了一声道:“你且问她去。” 只是那面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秦宣当下便明白过来,因道:“你都知道了?” 哪怕到了现在,对刘月娘说话的时候,秦宣已然带着几分傲慢的模样。 刘月娘是真懒得看他这德行,索性直接将话摊开来讲:“爷说要让妾身留京城,这事儿可以。要带着旁人去山东,也是成的。只是有一点,那白凝儿既要出家庙,从此便不能是咱们府上的人了,否则,我头一个不答应。” 秦宣好一会儿才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下便皱眉道:“你也未免太没有容人之量了,她到底也是给我添了一双儿女的!” “那妾身的儿女,便是草芥了?” 刘月娘一双眉眼冷冽,看着秦宣的时候,顿时让他的心越发虚了。 他咳嗽了一声,道:“你不要胡搅蛮缠。” “后宅之事,原本就该主母做主。爷要掺和进来,那且在外面养着,您想怎么做就嗯么做。” 刘月娘分毫不让,起身道:“再者说了,养在外面跟养在宅子里也没什么区别,总归您平日里也懒得回家,在外面不还更方便么。” 这话却是丝毫都不给秦宣留面子了,偏秦宣自知理亏,还说不出什么来。见刘月娘这话里话外的态度坚定,秦宣倒是动了几分心思,引导:“话可是你说的,那你以后都不能去找她的麻烦。” 其实外室又怎么样,他周围养外室的人多了。更何况,这次带着白凝儿去山东,谁又知道她是外室了? 等到三年之后回来,到时候谁知道会是什么情形,届时再说吧,现在最当务之急的,便是要将白凝儿带出去,把刘月娘留在京中。 他看这张脸都快看吐了,实在是不想看到对方还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晃悠了! 这事儿就此定了下来,刘月娘见他答应,也懒得在跟对方废话,转身便走了。 只是出门之后到底觉得心里憋闷的慌,索性起身去了庄月兰的沧澜院。 …… 今日虽然是端午节,不过府上倒是不忙。 刘月娘到的时候,庄月兰正在修剪着瓶中的花儿。见她过来,庄月兰将手中的小金剪放下,一面吩咐丫鬟上茶,一面让座。 “大嫂不必忙碌,我只是闲着无事过来坐一坐。” 话虽然这么说,不过在庄月兰这里坐了一会儿,她便忍不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了。 庄月兰听得直蹙眉,沉声道:“这也太不像话了!” 且不说别的,单说秦怀川被虐待的那么惨,白凝儿便是被杖毙都不为过,如今秦宣非但认不清楚这人的真面目远离她,反而不过半年就要将人接出来,且还是带到山东? 好在刘月娘是个不糊涂的,将这人的身份除了,那白凝儿便是再怎么作妖,也不过是一个外室罢了。 没有侍妾这一层身份,她还真的什么都不是! “你如今什么打算?” 庄月兰虽然没明说,刘月娘却是懂了。这言外之意,便是若她心有不甘,大房可以给自己撑腰。 第396章 我才不委屈呢 刘月娘苦笑一声,道:“秦宣是什么德行,我早就看透了,只是没想到他竟能对孩子如此的狠心。其实也无所谓,索性有我这个当娘的在,又幸得您跟大哥的庇佑,这两个孩子也吃不得什么亏。至于秦宣,让他跟他的红颜知己在外面好好儿待着吧!” 她知道大嫂是向着自己的,也知道大嫂是真心要帮自己。可是人的恩情都是有度的,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还不至于消耗庄月兰对自己的好。 再者说了,那白凝儿就算是真的乐意做这个外室,她也有的是办法收拾对方! 见刘月娘打定主意,庄月兰只得点头道:“也罢,你心里有主意就成,只是有一点,别委屈自己。” 闻言,刘月娘应声笑道:“我才不委屈呢,大嫂,我也不瞒着您,秦宣那德行,我早就死心了。他爱带着谁出去就带着谁出去,总归这正室夫人的位置,只要我不让出来,谁来都只能是妾!” 而她的孩子,就永远是嫡子女,至于白凝儿么,呵,她不为自己的孩子考虑,难不成还指望着自己能够尽心尽力? 做梦去吧! 这话倒是通透,庄月兰点头笑道:“你倒是个有主意的。”这样未必不好,只是说到底,还是秦宣做的过分了些。 毕竟这事儿归根结底,还是秦宣在变相的宠妾灭妻。 刘月娘抿唇一笑,却是没再说什么,她也不愿意走到这一步,若不是没有办法,谁乐意跟夫君离心? 不过是这么些年下来,一颗心早被凉了个彻底,如今不过是为着孩子,索性破罐破摔罢了。 “那你如今便是要在京城待着了吧?” 得了刘月娘的点头,庄月兰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道:“其实这也是好事儿,那山东虽说也算富饶,可到底比不得京城。再者瑶儿明年及笄,留在京中,咱们还能一起操持。” 这话算是说到了刘月娘的心缝里去,因诚挚的笑道:“难为大嫂总是想着我,这恩情倒叫人不知怎么报答好了。” “你我之间何须客气?”庄月兰笑的温婉:“若真的说起来,以后少不得你帮忙呢。那也知道,下个月怀桑娶亲,府上事情若是没有你,重担倒是都压给我自己了。” 妯娌二人说着话,倒是让刘月娘心里的阴霾散去了不少。 正说着,就听得门外瑶柱进来回禀,道是:“大小姐来了。” 闻言,庄月兰诧异的笑了笑,道:“快请进来吧。” 待得秦怀玉进门,庄月兰先被她今日的打扮晃了眼,下意识笑道:“这身衣服倒是好看,越发衬的我女儿出挑了。”说了这话,又笑问道:“不是说要带着你妹妹出去转转么,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今日秦怀玉不同以往的素净,特意穿了一套樱桃红的齐腰襦裙,腰间一串银饰,随着行走的步伐环佩叮咚。 襦裙轻薄但不透,腰封上绣着大朵的白莲,越发衬的那纤腰不盈一握。淡扫蛾眉轻点唇,还有那眉心一点朱砂红,更将那一张脸庞装点的移不开眼。 听得母亲夸赞,秦怀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还不都是锦书两个人瞎捣鼓,硬说这样好看。” 一旁的刘月娘也被这样的秦怀玉惊艳到,随着附和着笑道:“的确是好看呢,咱们怀玉本就生的好,如今这样一打扮,更让人目不转睛了呢。” 不得不说,这丫头生的当真是美,早两年瞧着还带着英气,如今年岁大了些,更加出挑了。 见她们这般夸赞,秦怀玉越发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笑道:“多谢二婶夸赞。”她说到这儿,又转移话题道:“五妹想是还没睡醒,正巧我有些事情要过来问母亲,所以吩咐丫鬟在院内等她,我且先过来了。” 谁知她话音落下,就听得刘月娘诧异道:“她早先就去你那儿了,怎的还没过去?” 闻言,秦怀玉微微一愣,继而笑道:“别是我们走两岔了吧?” “不会的。” 刘月娘心中没来由的有几分不好的预感,勉强笑道:“先前我去老夫人那里请安,路上遇着你妹妹,她正要去你那里呢,怎么着也该到了。莫不是这丫头临时又瞧见什么好玩的,在花园玩去了吧?” 这话一出,秦怀玉也觉得有些不对,当下便回头吩咐道:“瑶琴瑶柱,你们去花园寻一寻,再去她院子问问,看五小姐是不是有事耽误了。” 只是心里也有些犯嘀咕,毕竟秦红瑶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若是早就去找自己,定然不至于到现在都没有来。难不成,是路上遇到什么事儿了? 刘月娘虽然笑着,也觉得心里不大舒服,因道:“这丫头怕是又犯了贪玩的毛病了,只是怎么忘了跟你的约定呢,这至少小半个时辰了,竟还没过去。” “索性在咱们府上呢,小孩子心大,让丫鬟去寻来便是了。” 庄月兰温声安抚着,倒是让刘月娘放下心来,说的也是,总归在府上呢,能出什么事儿。 “你说有事要问,是什么事儿?” 听得庄月兰询问,秦怀玉笑了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师父写了信来,黄河一带接连下雨,病症频发,我想着筹集一批药材给师父送过去,所以来问问母亲的意思。” 其实这话并非完全是实话。 给宁安过完生日,又将他安置好了之后,张成林就外出了,这其中倒是不断给秦怀玉写信,所以他的境况自己是差不多了然的。 但也正是因此,才让秦怀玉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一件往事来。 前世里,今年黄河一带暴雨倾盆连绵月余,致使犯了洪灾。那之后,朝廷派人赈灾,差事便派遣到了顾明珏的身上。谁知一趟运送银钱的差事,竟然顾明珏扯出来了一桩贪墨大案来。不止如此,那贪墨案中所牵涉之人,竟然有半数都与顾明渊有关!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在皇帝心中对顾明渊埋了一根刺,更让她对顾明渊的好感降了不少。 第397章 五小姐失踪了 但是今生想来,以顾明渊的身份,怎么会做出这种祸国之事?怕是里面有猫腻才是。 所以这次在收到张成林信件的时候,秦怀玉才打定主意,她要借着运送药材的名义,让人去查探一些事情,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毕竟,以顾明珏的德行,前世里极有可能是做了什么猫腻。以她对顾明珏的了解,这人甚至有可能自己贪墨了银子然后栽赃嫁祸给了顾明渊。 而她要做的,就是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是这些,却是不能跟庄月兰说的。 好在庄月兰并没有起疑,她知道女儿跟张成林学医术,必然也多了一份仁心。因此听得秦怀玉这话,当下便笑着点头道:“这是一件好事,我自然是同意的。你尽管去采购药材,若是银钱不够可以告诉我。” 得了庄月兰的应允,秦怀玉应了,因笑道:“多谢母亲。” 二人才定了这事儿,就见丫鬟从门外进来,只是带来的消息却不是什么好的:“回夫人小姐,奴婢没有找到五小姐的人影。” 后进来的瑶柱也带着迟疑回禀:“五小姐院子里的丫鬟说,她半个时辰之前就去了听风阁。” 这话一出,室内轻松地气氛瞬间消失无踪,刘月娘更是直接便起身道:“我回去看看,说不定这丫头是贪玩,回我那里了呢。” 而秦怀玉的神情也不大好看,她太了解秦红瑶了,这丫头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会这么突然失踪,怕是真的出什么事情了。 因此听得刘月娘这话之后,秦怀玉也点头道:“二婶去吧,我也回去看看,万一瑶儿已经去我那儿了呢。” 只是还不等她们出门,就先见庄嬷嬷急匆匆的进门,神情凝重道:“二夫人,五小姐出事了。” 听得庄嬷嬷的话,刘月娘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昏倒过去,还是庄月兰反应快,快步走过来,沉声问道:“快说,怎么回事?” 庄嬷嬷一面过去安抚刘月娘,一面道:“回主子,方才二门的奴才们来回禀,道是五小姐跟白氏在家庙外半山腰处发生争执,其后惊马,坠落山崖……” 听得她的话,刘月娘顿时便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失声问道:“瑶儿不是在家里么,怎么就跑到家庙去了?坠落山崖……她人呢?!可找到了么!” 那指甲掐住了庄嬷嬷的肉,庄嬷嬷却顾不得自己的疼痛,不住地劝慰道:“二夫人别着急,国公爷已经得了信儿,吩咐了家将们一同去寻找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可是结果,未必就是好的。 刘月娘脸色煞白,还去寻找,就是说没有找到了…… 她念及此,一把推开庄嬷嬷,失魂落魄道:“我,我去找瑶儿!” 见她往外跑,庄月兰连忙拦住她,道:“月娘,你清醒一点,现在便是你去了又有什么用,听我的。” 她说到这儿,又冲着庄嬷嬷问道:“回来报信的是谁,那白氏又在何处?” 还是庄月兰的话让刘月娘有了主心骨,也随着问道:“是了,白凝儿人呢!” 她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方才庄嬷嬷说的是,跟白凝儿发生争执!现在刘月娘已经没有力气去想为什么瑶儿会跟白凝儿起了冲突,她只想知道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会惊马坠崖! “回二夫人,这会儿人正在宁安堂呢,您可要过去?” 刘月娘自然要过去,不止是她,庄月兰不放心她现在的状态,索性便陪着她一同过去了。 一起前往的,还有秦怀玉。 ……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宁安堂的时候,正听到里面有女子哀哀的哭声。 “妾身知道自己不得五小姐喜欢,可妾身到底是您的人,也算是她半个长辈了。她半路拦住妾身一顿鞭子抽打,这不是在打您的脸么?” 白凝儿的声音格外娇软,便是此时哭得凄惨,也能听出里面那挥之不去的媚劲儿。 秦宣被她哭得心都软了,连忙将人扶起来哄着,一面软了声音劝道:“今日让你受苦了,待找到那个逆女,爷一定给你讨个公道!” 听到秦宣柔声安抚,白凝儿逐渐停止了抽噎,只是那梨花带雨的模样瞧的人越发心软不已。 至于秦老夫人,她则是捏着眉心,看着眼前这一幕十分扎眼。 就算是不喜欢刘月娘,经了年前那桩糟心事儿之后,她也未必就对白凝儿有多少好感。 只是此时当着儿子的面,且那白凝儿确实身上狼狈,瞧着是受了委屈的,所以也不好说什么。 刘月娘进门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一副场景。 “白凝儿,你把我女儿怎么了!” 听得刘月娘带着怒火的声音,白凝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大力道给拽了出去,转而便被掐住了脖子。 面前是刘月娘盛怒的脸,白凝儿瞬间便惊恐的落下泪来,颤声道:“夫人,是五小姐自己不小心坠崖的,跟妾身没关系啊……” 只是那嘴角,却带着与话里相反的笑容。她背对着秦宣,所以他们看不到,但是刘月娘却看得清清楚楚。 下一刻,就听得“啪”的一声响起:“贱人,是你搞的鬼!” 白凝儿的脸被打偏了过去,她顺势倒入了秦宣的怀中,刘月娘还要再动手,却被秦宣一把拦住。 “你这个泼妇,想做什么,反了天么!” 见秦宣要阻拦,刘月娘双眸通红,咬牙切齿道:“秦宣,她害的可是你的亲女儿!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如今却要袒护一个害了你女儿的贱人,还是人么?!” 这话实实在在的没给秦宣留面子,让他的脸色瞬间就涨红了,骂道:“你这个泼妇,不问青红皂白,一口一个贱人,平日里的德行都被你吃了么?” 秦老夫人见刘月娘还想跟秦宣动手,顿时便沉声道:“行了,都闹够了么,把二夫人拉开!” 得了她的吩咐,两个粗使婆子立刻将刘月娘给钳制住了。刘月娘先前的时候着急跑过来,将庄月兰二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所以现下她反倒是孤立无援了。 第398章 惊马坠崖 刘月娘挣脱不得,那两个婆子倒是也不敢十分用力,只是低声劝道:“二夫人也冷静些,至少先问清楚情况不是,如今这么过来跟老夫人面前闹,传出去了,您的名声也不好听啊。” 旁边的白凝儿则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颤声道:“夫人,妾身不怪您打我,此番五小姐惊马坠崖,确实是因为她去找妾身所引起的。可是……妾身真的是没有对五小姐做什么,是那马儿不知为何受了惊,竟然就那么坠下去了,求您明察啊。” 她一面说一面哭,那模样瞧着十分楚楚可怜。一旁的秦宣心疼不已,皱眉沉声道:“刘月娘,你也别太过分了,如今家将们已经出去寻人了,必然会有个交代的。说起来这个我倒是想问问你,她不好好儿的待在家里,自己一个人骑马跑出去做什么,一个女孩子家家的,都是被你给带坏了!” 庄月兰带着秦怀玉紧赶慢赶到的时候,正听到这番话,进门就看到刘月娘气得眼眶通红,不由得冷声道:“这又是唱哪一出呢?” 秦宣对于庄月兰还是有些恭敬地,见她前来,放缓了脸色,道:“大嫂。” 庄月兰点了点头,径自走过去扶住了刘月娘,一面道:“方才我倒是听了一些,白氏,你说五小姐是惊马坠崖,那周围可有见证的仆从?” 对于庄月兰,白凝儿其实是有些不以为然的,毕竟这位当初被那王婉清打压的卧病在床,可见也是个没本事的。只是对于她身后的秦怀玉,白凝儿莫名觉得有些发憷。 不知道为什么,那分明只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可她偏偏觉得危险不已。 此时听得庄月兰询问,再对上后面秦怀玉冷冰冰的眼神,她那些糊弄的话竟不敢说出口了:“回大夫人,那时爷派了人去接妾身,所以小厮们看的真真切切,确实是那马自己受了惊。但到底为何受惊,妾身就不清楚了,兴许是五小姐甩马鞭的声音太大,让那马误会了吧。” 这意思却是在讽刺秦红瑶了,毕竟若不是秦红瑶自己跑过去给她使下马威,哪里会弄出这种事情? 刘月娘显然听出了这话外音,登时就要发火,却被庄月兰拦下,转而道:“母亲,咱们府上的嫡女金贵之体,如今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出事了,总要弄清楚缘由的,您说可是?” 先前的时候白凝儿回来,直接便来寻秦宣。那时候秦老夫人一个头两个大,哪里顾得来询问缘由,自然是没有去审问那些下人的。 如今见庄月兰将事情做了,她反倒更觉得对方跟给自己下马威似的,越发觉得心里不舒坦。 然而庄月兰将话里化外的意思都说的清楚明白,又让她反驳不得,只得摆手道:“那是应该得到,去传讯下人吧。” 那些下人们去接白凝儿的时候见证了事情经过,也都知道必然是逃不过审问的,因此倒是都乖觉的等在外面。 此时被庄月兰传讯,不多时都齐齐的进来了。 且那话里的意思都大同小异,无非都是:“奴才们护着白姨娘回来,才到了半山腰,就见五小姐骑着马横冲直撞而来,下马先拿鞭子要抽白姨娘。奴才们拼命护着,被五小姐指着鼻子骂了一通,见阻拦不得,她气得上马走了,谁知那马儿却突然发了狂,奴才们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见那马竟直直的朝着崖下冲去,就那么摔了下去……” 那里说是悬崖,其实不过是半山腰的一处凹陷处罢了,因着下面灌木丛生,因此一眼望下去,倒是有些杂乱不见底,再加上斜坡陡峭,人摔下去危险可见一斑。 这些人都是府上的奴才,见到主子出事儿谁敢不救?只是那地方实在太过危险,再加上当时他们寻了一圈之后没有找见人,想着回府请求主子们增援,这才着急忙慌的回来了。 事情经过倒是不差的,可是若是真的从这些话里面分辨责任的话,却是秦红瑶的责任最大了。 秦怀玉在听完这些话之后,神情也有些难看,沉声道:“你们说是自己拦住了五小姐,所以她才愤而离去。那当时你们到底说了什么,才会让她骤然离开,还有白氏,你又做了什么?” 那些小厮们神情不一,吞吞吐吐道:“奴才们确实阻拦了几句,只是却并未越矩,只说是老爷的命令,让五小姐不要为难奴才们。” 这倒是没有撒谎,毕竟他们就是天大的胆子,也知道五小姐比白氏要重要的多。到底是嫡出的小姐呢,哪里敢为难她? 反倒是那白氏跟五小姐不知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想来是刺激到了她。 可这话他们哪里敢说?毕竟这会儿五小姐生死不明,白氏却还在老爷的怀中被护着呢! 更何况,先前在山上的时候,白氏已经威逼利诱过了,众人权衡利弊,最终谁也没将责任往白氏身上推。 见这些人里问不出什么来,庄月兰转而问道:“五小姐怎么会独身一人骑马出去的?去将马夫们叫来!” 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平日里乘坐马车都不愿意让太快,怎么就今儿个反常的自己骑马出去? 刘月娘却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因问道:“你们先前可见到五小姐在门外了么?” 这话,问的却是秦老夫人身边的几个贴身丫鬟。 那会儿她被秦老夫人叫过来的时候,丫鬟们都被赶出去在外面守着的。 谁知那几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是面有难色,最后还是为首的金苗出来说道:“回二夫人,那会儿奴婢们有事情要做,并未守在门口。” 也就是说,十之八九是当时秦红瑶怀疑秦老夫人想对她说什么事情,所以便随之过来。恰好当时外面的丫鬟们都走了,也给了秦红瑶可乘之机。 而正是她跟秦老夫人的对话,才让秦红瑶盛怒之下骑马去找那白凝儿算账了! 第399章 自己下去领罚!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刘月娘就觉得一颗心都沉入了谷底,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才害了女儿么? 见她神情不对,庄月兰拍了拍刘月娘的手,转而沉声道:“身为奴才,在当值的时候擅自离开,这是谁给你们定的规矩?自己下去领罚!” 那会儿刘月娘过来给她诉苦,庄月兰这会儿只看刘月娘的表情就猜到了七八分。只是现在处置丫鬟倒是好说,可事情却是已经发生了的。 最重要的却是,现下秦红瑶的事情已经出了,既然这些人不是过错那一方,那早些寻到人才是正经事。 若是先前,见到庄月兰这么处罚自己的侍女,秦老夫人早就生气了。然而现在她却忍着没说什么,只是脸色十分难看。倒不是她脾气变好了,只是她也想到了前因后果,知道怕是秦红瑶听到了什么。 到底是自己的孙女儿,秦老夫人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只会觉得若不是丫鬟们不好好儿的守门,怎么会让秦红瑶出事儿? 所以对于丫鬟的惩罚,她也是赞成的。 那几个丫鬟婆子被带了下去,院外不多时便响起了哭嚎声,旋即被捂住了嘴,只是却依旧隐隐能听到声音。 马夫被带进来的时候,显然围观到了院中的一幕,两股战战的行礼:“给主子们请安。” 庄月兰也不叫他起来,只是沉声问道:“你今日可曾见过五小姐?” 那马夫脸色一白,显然是想通了外面的大阵仗所谓何事,也不敢隐瞒,当下便将秦红瑶夺马出去的事情说了。 末了又哭丧着脸道:“夫人,奴才实在是拦不住五小姐,她当时怒气冲冲,夺门而出不过瞬息之间。” 一旁的刘月娘闻言,登时便起身,咬牙道:“那你怎么不过来回禀?” 若是他早些过来,说不定她的瑶儿就不会出事! 马夫越发害怕,低头认罪道:“都是奴才的错,奴才原本想着府上这么多人……” 如今再说什么也都晚了,事情已经被串联成了一条线,刘月娘几乎站立不住,哀声道:“我的瑶儿……” 庄月兰轻声安抚了她,又回身吩咐道:“去着人问一问,看看五小姐可有消息传来没有。” 下人们领命去了,秦宣则是哼了一声道:“现在事情都弄清楚了,若不是这丫头没规矩的跑出去,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刘月娘,你到现在总知道来龙去脉,就别再将责任推到别人头上了!” 怀中抱着美妾,秦宣觉得她哭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十分有必要替白凝儿证明。 刘月娘原本串联出事实的时候已然觉得天塌地陷,此时再听得秦宣的话,不由得气极反笑,回眸厉声道:“秦宣,你说这话要不要良心?若不是你见不得家宅安宁,执意要接回来这个孽障祸根,怎么会出如此变故?” 她说到这里,死死地盯着白凝儿,恨声道:“我告诉你,若是我的瑶儿出了什么事情……我就要你偿命!” 这话说的格外狠厉,瞬间让白凝儿瑟缩了一下身子。 秦宣感觉到爱妾的恐惧,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冷声道:“刘月娘,你不要太过分了,这个家还由不得你撒泼呢!” 见这二人又要吵起来,秦老夫人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拧眉道:“行了,事情都已经出了,便是这么闹又有什么用?” 她看了一眼仍旧缩在秦宣旁边的白凝儿,越发觉得碍眼不已,先前就警告过这个女人,原本想着为着两个孩子留她一条性命,这才将人送到了家庙里。谁知如今非但没有让这女人消停,反而又让她回到了秦宣身边! 原本不过一个女人罢了,就算是受宠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更何况她其实也是支持刘月娘的决定,将这个白凝儿直接当外室处置算了。谁知道,转眼竟然又闹出来这样的事情来。 要知道,就算是她再不喜欢秦红瑶,也不能改变对方是自己嫡孙女儿的事情。儿子的血脉,到底要比一个女人重要多了。 念及此,秦老夫人又哼了一声道:“事情闹到现在,你们觉得很有脸是么?白氏,今日的事情不管是不是与你有关,但瑶儿坠崖是在你眼前,你便难辞其咎。来人,将她给我关到柴房里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将她放出来!” 她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看向秦宣,重重的加了一句:“尤其是你!” 见母亲生气,秦宣便是心疼妾侍,也而不敢再说别的,只得诺诺道:“是,母亲。” 他一腔愚孝,对秦老夫人的话向来十分听从的。 至于刘月娘,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放在了女儿的身上,自然对这个决定没有异议。 秦老夫人看了她一眼,道:“行了,你们也别都待在这里了,回去等消息吧。” 好好儿的一个端午节,偏偏弄成这个样子,真是叫人糟心! 秦老夫人下了逐客令,其他人原本也都懒得待在这里,因此问了安便都出去了。 白凝儿自然是直接被下人给带到柴房去了,秦宣心疼不已的看着自己的爱妾被带走,转头看向刘月娘,冷笑道:“你现在可是满意了?” 自己是个不安分的,生下来的女儿也连带着不老实,非得在自己每每开心的时候捅上一刀,让他不好受,她们母女就开心了! 听得这话,刘月娘瞬间气红了眼,扭头想要骂秦宣,却被庄月兰拦住了。 “二弟这话倒是奇怪了,出事的是你的女儿,挑事儿的是白氏,怎么到现在反倒成了二弟妹的不是了。” 庄月兰脸上带着笑,只是说话的口气却是毫不客气:“咱们镇国公府自开府以来,一直以恪守礼法着称,不想今日倒是被你给开了先例,当真是勇气可嘉。若是改日二弟闲了,真的去祖宗那里上柱香,好让他们也知晓一下你的丰功伟绩!” 什么丰功伟绩,自然是这位爷宠妾灭妻的德行了! 第400章 一同去寻 秦宣显然也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当下脸色便有些难看,可是俗话说长嫂为母,他还真的不敢跟庄月兰犟,只是拱了拱手,说了一句:“我还有事。”转身就灰溜溜的走了。 待得他离开,刘月娘那强忍着的泪才落下来,带着哭腔道:“让大嫂看笑话了。” 闻言,庄月兰摆了摆手,道:“你我之间,谁会看谁的笑话?好了,你也莫要哭了,去我那儿坐坐吧,下人回来之后,必然是会先来找我回禀的。” 刘月娘应承下来,庄月兰又看向秦怀玉,问道:“怀玉,你今日可还要出去么?” 今日端午节,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儿,这会儿秦怀玉怕是早就出门了。 听得庄月兰的话,秦怀玉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一件事,因道:“母亲,我今日不出去了,不过现下还有事情,我先回去一趟。” 要不是母亲提醒,她都要忘记自己跟顾明渊的约定了! 见秦怀玉匆匆回去,庄月兰吩咐丫鬟跟着她,自己则是带着刘月娘回了沧澜院。 …… 秦怀玉回去之后,先手写了一封致歉信,让小厮快马加鞭的去城外给顾明渊送去。想了想,又将张成林送给她的药丸找了几样,装到药箱里面,吩咐锦书道:“去备车,我要出去。” 那会儿骤然得知消息,她都有些糊涂了。那些个家将们都是大老爷们,定然是没有一个会医术的,更遑论药材之类的东西了。她得快点跟过去,若是找到了秦红瑶,还能直接给人看诊! 因着事不宜迟,所以秦怀玉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等到丫鬟备好马车之后,直接便带着人就去了秦红瑶出事的地方。 谁知才行到半路,就跟顾明渊的马车遇见了。 “王爷?” 见马车被拦,秦怀玉蹙眉挑起帘子,却在看到帘外之人的时候诧异出声。 不过还不等顾明渊回应,就见宁安焦灼的上前,问道:“秦姐姐,那秦五小姐可找到了么?” 今日的宁安打扮格外出挑,倒是比往日里还要多了几分风流姿态。只是他现在满脸都写满了焦急,倒是将那公子气质给掩盖了许多。 若是往日,秦怀玉少不得要打趣他这身打扮的,然而此刻实在不是什么好场合,她也没有这个心情。因此只是叹了口气道:“现下还不知所踪,我带了药,正准备去寻她呢,瞧瞧能不能尽一份力。” 为了防止自己跟家将们走两岔,所以她的马车上有镇国公府的标志,经过的路程也都是家将们的必经之路。然而到现在她都没有受到任何消息,那只能说明,秦红瑶还没有被找到。 这实在不算是个什么好消息。 听得秦怀玉这话,宁安越发心急如焚,顾不得其他礼仪,直接问道:“秦姐姐,我能跟着你一起去么?” 今日他本来是特意请了假出来的,原本为的就是来见秦红瑶,谁知道人没见到,却听到了这样一个晴天霹雳,瞬间便让他往日里伪装出来的年少老成给褪去的干干净净,带出少年人的仓惶来。 得了秦怀玉的应承之后,宁安有些惶惶然的上了马车,不住地道谢:“多谢秦姐姐。” 顾明渊也随着一同上了马车,言简意赅道:“一起吧。” 多了两个人,马车里便显得有些拥挤,不过此刻谁都没有计较这个的打算。 马车一路朝着家庙行去,秦怀玉在车上将来龙去脉说了,末了又道:“倒是你们,怎么会过来?” 宁安这会儿像是受伤的小兽一样,咬牙想骂一句那秦宣不是东西,又顾忌着是秦怀玉的长辈秦红瑶的爹,反倒是将自己气的满脸通红。 还是顾明渊淡定的多,仍旧一脸淡然的回答秦怀玉的话:“接了你的信,想着若你需要帮忙还可助一臂之力,便来了。” 自然,这其中少不了宁安的百般请求。 闻言,秦怀玉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多谢王爷了。” 顾明渊只是弯了弯唇,倒是没说什么。 事实上,秦怀玉现在也没什么心思说话,秦红瑶骤然出事,让她心中七上八下的,尤其是家将们迟迟没有传来消息,更让她焦灼不已。 这大半年的相处,早让她将秦红瑶视为亲人,如今亲人出事,让她不亚于一颗心架在火上炙烤着。 但是现下宁安还在这里,见少年人红了眼眶,秦怀玉还得做出镇定的姿态来,安抚宁安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还是顾明渊看出她的不安,无声的握了下她的手。 虽然一触即发,可男人掌心的温度却瞬间烫了一下秦怀玉。 哪怕是不合时宜,也让秦怀玉的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飞快。怀里揣着的兔子又在不住地抓挠着,让她的脸色都带出几分红润来,连带着先前的那些不安,也都尽数消散了。 而顾明渊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嗯,别怕。” 秦怀玉顿时便不怕了。 …… 家将们都是秦毅派出来的,忠心自不必说,只是这山虽然不大,却也着实不算小,要寻找一个坠马的姑娘,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秦怀玉到的时候,家将们带给她的依然不是好消息:“回大小姐,人还没找到。” 听得这话,不待秦怀玉说什么,宁安就先沉声道:“秦姐姐,我也去找找吧。” 他来就是为了找秦红瑶的,哪怕是漫无目的的寻找,也好过让他就这么站着干等着。 更何况,他常年跟着张成林上山采药,对于这些山脉的踪迹,倒是比别人还要熟悉几分。 秦怀玉只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又道:“那咱们分开寻找吧,谁先找到人,便发信号示意。” 说到这里,她又命锦书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备用的药丸,挨个给这些人分了,嘱咐他们若是找到秦红瑶,先给对方喂一颗药丸。 这丫头出事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这药丸是护心的,至少能够先保命。 家将们领命而去,宁安则是按照他们的指引去了先前未曾探测的地方。 第401章 本王跟你一起 秦怀玉站在原地想了想,道:“长清可要留在这里等我?”她现在跟宁安的想法其实是一样的,哪怕是漫无目的去找,也好过在这儿等消息。 那等待的过程,实在是太过漫长而心焦了。 顾明渊自然不会答应,温声道:“走吧,本王跟你一起。” 虽然知道她本质并非弱女子,可顾明渊还是愿意将她放在一个被保护的位置上去。 秦怀玉反驳不过,最终还是跟顾明渊一道在山里寻找了起来。 正是夏日时分,山中树木茂密,地上溪水潺潺,若非失态紧急,这般景致倒是真能让人流连驻足。 只可惜谁都没有心情看这些,顾明渊走在前面,不时的替她清扫着路障,秦怀玉走在他的身后,原本焦躁的心,在看着他的动作时,却是下意识的安稳了下来。 仿佛只要有他在,就什么事情都可以被解决。 而那厢的宁安,便没有这般的闲情逸致了。 山间多草木枯枝,时不时的勾连住他的衣服,都被宁安一把给拽了开来,浑然不顾那些东西染了自己精心挑选的衣服。 时常带笑的嘴角如今也下压着,释放着令人压抑的神情。若是秦红瑶现在瞧见他,必然会被这样的宁安吓一跳。 宁安自己却毫无所觉,只是觉得一颗心仿佛被人拉扯一般,一双眼更是极尽所能的四下看着,试图寻到秦红瑶的踪迹。 “你一定不能出事啊……” 少年嘟囔的话里,仓惶的泄露了自己的心事。 自第一次见到秦红瑶,宁安就知道她是特殊的。可当时只觉得这姑娘笑起来好生甜美,之后的相处又觉得格外愉悦。他当时只是想将自己拥有的一切都双手奉上,却从未深究过到底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 说来好笑,人生中迟来的开窍,竟然是因为秦红瑶出事。 昨日顾明渊来城北大营办事,见到他的时候,询问过他要不要出来玩。当时宁安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待在校场里,哪里肯出去?后来还是顾明渊状若无意的提起来,说是秦红瑶要去,他当即便想也不想的答应了下来。 之后便是整夜的失眠,长达两个时辰的挑选衣服打理自己,可这么精心的过去之后,却没有等到秦红瑶,反而得到了秦怀玉派人传的信。 得知秦红瑶出事下落不明的消息,宁安当时竟骤然生出一种“若她死了,他余生在无意义”的想法,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早在当初第一次见面,他就已经对那姑娘起了不可言说的心思。 他满脑子也都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找到她。 大抵是上苍都格外怜悯有情人,秦红瑶没有被那些家将们找到,竟当真是被宁安发现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发现的过程,竟然如此的惊险。 年岁久远的树杈上,悬挂着一个昏迷的女子,她的衣襟被勾在枝丫上,仅凭着这块布料,摇摇晃晃的支撑着整个人的重量。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 她的身旁,有一条蛇,正吐着芯子,意图咬上她的脖颈! 蛇头三角扁平,通体花纹绚丽,此蛇名为烈焰,剧毒。 宁安一张脸都白了下去,这一刻,张成林所教授的东西都被他抛在脑后,唯一剩下的念头,便是要引开它! 他几乎想都没有想,径自便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将随身携带的药粉洒了上去,在剧痛之下,尖锐出声! 蛇与鹤是天敌,而宁安撒的药粉却是蛇喜欢的美味。 那蛇果然被宁安吸引住,以迅雷之势自树上落下,朝着他游了过来。虽没有双足,可它的行动速度,却只是瞬间就到达宁安的眼前。 宁安看准时机,骤然将瓷瓶里剩下的药粉都洒了出去,自己则是将匕首出鞘,狠狠地砍了过去。 匕首砍上去的那一刻,那蛇瞬间缠成了一团,自七寸处被齐齐砍断,唯有后面一截在狰狞的扭动着。 然而不等宁安松一口气,就见那蛇头突然弹了起来,再次朝着宁安而去。 宁安仓惶后撤,却觉得脚下一软,整个人都跌了下去。 那是猎人不知什么时候布下的陷阱,栽下去的时候,宁安清晰的听到骨头裂开的声音。 剧痛让他整个人都出了一身冷汗,然而更让他目眦尽裂的,却是秦红瑶悬在树上的衣襟,已经有了明显的裂痕! 他咬了咬牙,硬是凭借着一股意志力,自那深坑中一跃而起,落到实地的瞬间,恰好接住了秦红瑶坠落的身躯。 只听得扑通一声沉闷的声响,宁安咬牙哼了一声,顾不得眼冒金星的自己,像是抱着珍宝一般将秦红瑶抱在怀中,哆哆嗦嗦的取出了护心丸,小心翼翼的喂到了她的嘴里。 眼前耳边皆是耳鸣和繁星,身上除脚踝伤了之外,宁安可以很清晰的感知到自己怕是还受了内伤。 但是眼下他却懒得理会自己身上的伤,拿出信号弹放了之后,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借着这片刻的疼痛保持着清醒,给秦红瑶诊脉。 说起来,大抵是这丫头太过好命,那么高的地方坠落下来,不但没有致命伤,连严重一点的伤口都没有。 只除了额头上,想来是当时磕到了树上,如今还在冉冉的流着血。 幸好今日是端午,宁安别无长物,唯一能送给秦红瑶的便是各色保命的药丸,如今倒是误打误撞的用上,一时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后怕。 可不管是哪一种,他都无暇去细想,在诊脉之后,轻柔的抱着秦红瑶,像是重新寻回了绝世珍宝。 “秦五小姐……瑶儿……太好了,我找到你了……” 像是在回应他一样,在那一声瑶儿出口之后,秦红瑶竟当真微微睁开了双眸,视线朦胧之时,她只看到了一张泪眼模糊的男儿郎。 “你——” 只是才说了一个字,她便又再次晕了过去。 宁安被她这模样吓得够呛,待得诊脉之后发现她真的只是昏过去了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秦怀玉跟顾明渊,也已经赶了过来。 第402章 我是谁? 见到眼前这一幕时,秦怀玉骇然跑过来,颤声问道:“瑶儿怎么样了?” 她话音落下,才发现宁安也受了伤,一张脸惨白,额头上冷汗涔涔,可饶是这等境地,他还在小心翼翼的抱着秦红瑶,不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秦怀玉眼前一酸,小心的将秦红瑶接了过来,道:“我来吧。” 宁安全凭着一股意志力支撑着,如今见到秦怀玉过来,将秦红瑶递给她之后,自己也终于受不了,径自栽倒在地上蜷缩在一起。 他已经疼得连说话都困难了,却还记得叮嘱秦怀玉:“我方才喂她吃了三黄丸,便是师父研制的那个,秦姐姐你看着点,莫要喂重了。” 秦怀玉点头应了,吩咐将士们将藤椅抬过来,又拿了早先预备好的被褥铺在上面,小心翼翼的把秦红瑶放上去。让锦诗先照看着人,她自己则是转身去给宁安号脉。 相较于秦红瑶现下的模样,宁安倒更像是一个重伤患了。 眼下宁安这是挪动不了了,他左腿的脚踝骨头断裂,身上还有多处擦伤,最要紧的还被砸出了内伤,情形比秦红瑶危险多了。 见秦怀玉一脸的担忧,宁安还有心思笑道:“秦姐姐放心,我现在便是再来一头野猪也照样能打死!” 瞧着他到了现在都不忘记嬉皮笑脸,秦怀玉又好气又好笑,只是现在却不是跟他置气的时候,因回头吩咐道:“去,让人想法子牵马过来!” 只是却一时半会回不来的,顾明渊想了想,走过来道:“本王先给他简单包扎一下,免得伤口感染。” 他蹲下身子,从秦怀玉随身携带的药箱里挑挑拣拣,先敷了药酒,又洒了药粉,待得一切处置妥当之后,随手将宁安的外袍扯成了布条,用来最后的包扎。 宁安被他这一系列的操作惊的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叹了口气道:“王爷,您好歹顾忌着我的衣服啊!” 再怎么说也是今儿个新换的呢,虽说现下秦红瑶昏迷看不见,可到底给他留点面子不是…… 顾明渊只是睨了他一眼,回眸道:“你先回府吧,她也不知有没有受旁的伤势,免得耽误了。” 这话却是跟秦怀玉说的。 秦怀玉担心妹妹,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只是又放心不下宁安,思索了一下道:“这里离城中不算近,不如先带人去草庐,一面请太医过来,你看这样成么?” 说起来也是巧了,这里与张成林暂时住着的草庐距离很近。虽说张成林月余前就出门,宁安也不在那里住,到底还是有必备的药草等物,倒是很合适的地方。 顾明渊略一想便点头应了,因着事情不便耽误,秦怀玉也不多言,当下便先行离开。不过走之前,还是应顾明渊的意思,带了几个侍卫一同回草庐。 …… “我这是……在哪儿?” 秦红瑶醒来的时候,秦怀玉正在旁边烧水,听到她的声音,瞬间便站起身来,回眸惊喜道:“你醒了?” 她一面说,一面将蒲扇随手扔在一旁,快步走过去,关切的问道:“可有哪里不舒服,渴不渴,要喝水么?” 这一连串的问话,让秦红瑶眼中的神情更加迷茫,她张了张嘴,眼中闪过一抹戒备的神情,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谁?” 她这话一出,秦怀玉的步子都硬生生的顿住,见秦红瑶眼中的茫然和戒备不似作伪,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指着自己问道:“瑶儿,不认得我了么?” 秦怀玉尽量将声音放的委婉而柔和,然而得到的回应依然是秦红瑶往床里面缩了一缩,小心谨慎的摇了摇头。 那模样瞧着格外可怜,却让秦怀玉的一颗心都沉入了谷底。 “别怕,我是大夫,让我给你看看,可好?” 面对这样的秦红瑶,秦怀玉拿出了百倍的耐心,而失忆了之后的秦红瑶,神情也越发的小心,怯生生的伸出手来递给秦怀玉,只是那眼眸深处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担忧。 往日里的张扬与骄纵尽数不见,唯有面对陌生环境的惶惑与害怕。 待得秦怀玉诊脉之后,秦红瑶这才咬唇轻声问道:“这位姐姐,我怎么了?” 见到秦红瑶这个模样,秦怀玉只恨自己学艺不精,她深吸一口气,问道:“瑶儿,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么?可能想到些什么,哪怕是一点点都好。” 闻言,秦红瑶倒是当真低下头认真的想了起来。只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过往的记忆都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纸,变得模糊而遥远。 而脑子里能够记起来的画面,却仿佛是山林之中,有个少年郎在叫自己的名字。 瑶儿。 “我记得,有人叫我瑶儿。” 这跟秦怀玉方才叫的是一样的,所以说,眼前这个女子自己的确是认识的。 可是那个少年又是谁? 下一刻,秦红瑶便看到了记忆中唯一的画面:“是你!” 宁安走进来的时候,秦红瑶的眼中瞬间迸发出欢喜的光芒来,那是面对陌生环境下,唯一让她记得的人。 此时的宁安境况绝对算不得好,他就在旁边的屋子,跟这个主卧只有一墙之隔,所以很清晰的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 也正是如此,宁安才不顾自己还受伤的腿,一蹦一跳的过来了。 “你怎么样了……”宁安话还没说完,就见秦红瑶竟然飞速的跳下床来,朝着他扑了过来:“我认得你!” 先前那些惶惑与害怕,在看到宁安的时候,瞬间便消失无踪。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见到宁安这么的欢喜,但是面对眼前人的时候,她却是下意识的想要去依靠。 仿佛潜意识里面,这种事情做的轻车熟路一般。 见她就这么扑过来,宁安连忙去扶她,却忘记自己现在腿还有伤,整个人都被撞到了墙上。墙壁坚硬,让他后背上的伤口又崩裂开来,宁安却毫不在意,只是牢牢地扶住了秦红瑶,担心道:“没伤着你吧?” 第403章 我只记得你 秦红瑶摇了摇头,又郝然的松开他,呐呐道:“我,我只记得你,一时有些激动。” 然而她话说到一半,却又蹙起了眉,问道:“可是,你叫什么呢?” 她只记得这一张脸,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除了这个人的相貌,她还是一无所知。 这下,宁安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我叫宁安,安宁的宁,平安的安。你现在感觉如何,可有哪里疼么?” 平心而论,他的医术比秦怀玉好多了,现下太医还没来,他却是能够顶上的。 秦红瑶乖觉的将白嫩的手腕递了过去,宁安呼吸一滞,转瞬便垂眸认真的替她诊脉。 好在…… “你的身体并无大碍,至于记不起来事情,想来是额头被撞的缘故。” 宁安拧眉说完这话,想了想又道:“这种情况我之前不曾见过,但医书上却有记载,具体的还要写信问师父。不过有一点是不会错的,那就是需的好生将养着。” 秦红瑶其实不大明白他在说什么,不过不管宁安说什么,她都乖觉的点头。 因着不知道病症怎么诊治,所以宁安只给她开了一些愈合伤口的药,转头交给了锦书,想了想,又道:“我再写一张忌口的方子,你也一并记着吧。” 锦书一一应了,转身出门去了。 宁安看着秦红瑶一脸懵懂的模样,越发觉得心里难受,仿佛有人在心口塞了一把棉花一样。 一旁的秦怀玉见他这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走上前来,道:“宁安,你身上还有伤呢,好好儿回去养着吧,瑶儿这里我来照顾就行。” 只是宁安哪里养的下?当下便摇头道:“秦姐姐,我……” 到底是少年人,哪怕是再用力的掩饰,到底泄露了自己最真实的情绪。 秦怀玉自然是明白的,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便是要照顾人,也不能由着病患来不是?去吧,听话,你可是要做大将军的人,怎么能成个跛子呢?” 哪怕宁安现在什么心思都没了,也知道自己不能任凭左脚这么受累。可就在他转身要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却觉得衣服被人拽住了。 秦红瑶可怜兮兮的站在他的身后,仰头看着宁安道:“你……可以留下来陪我么?” 若是往日的秦红瑶,哪里会露出这般模样?偏偏她胡搅蛮缠好拒绝,这样可怜无助的瞧着人,让宁安恨不能天上的星星都给她摘下来。 见宁安低头看自己,秦红瑶只觉得一颗心都跳的厉害,又下意识的松手呐呐道:“若是不行,就算……” “行!” 别说只是留下来陪她,就是把命留下来都行! 宁安到底是没有出去,在秦红瑶软软的眼神攻势之下,他直接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了床边,看着秦红瑶躺在床上休息。 哪怕是到了现在,宁安在换药的时候都不忘记将床帐放下来一半,遮挡住了肿大的左脚,生怕吓到了她。 秦怀玉见这模样,捏着眉心叹了口气,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出去吩咐丫鬟煎药了。 “怎么样了?” 方才顾明渊在外面听到了一些动静,这会儿见秦怀玉出来,顿时关切的问道。 秦怀玉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末了咬唇道:“我也不知她这是什么情况,只能等太医来了之后看看了。只是……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一上午不见,就成这模样了?” 一想到这里,秦怀玉就觉得一颗心撕扯的难受。 顾明渊知她心里不好受,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发,温声安抚道:“放心,太医已经在路上了,本王请的是太医院案首,医术虽比不得师……你师父,但也天下少有,必然会有个确切的诊断的。” 这话倒是安抚了一些秦怀玉,她点头应了,再看顾明渊这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又觉得十分愧疚:“今日本是端午节,倒是连累长清跟我受罪了。” 若不是因为她这里出事,顾明渊现在还能清闲的看赛龙舟,去逛一逛呢,哪里至于跟自己在这城外的草庐里对着病人? 听得这话,顾明渊不由得失笑,道:“别想太多了,你也累了一上午,去坐一会儿吧。” 方才请太医的时候,他还顺便让侍卫去酒楼买饭菜回来,想来也一并在路上了。 秦怀玉摇了摇头,她倒是不觉得累,只是心里有些担心,瑶儿这个模样,还不知家里要怎么样呢。 只是她才想到这里,就猛地瞪大了眸子,道:“糟了,我还没让人给家里传信呢!” 见秦怀玉着急忙慌的往外跑,顾明渊一把便拽住了她,无奈的笑道:“怎么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放心好了,府上本王也一并让人传话了。” 秦怀玉眨了眨眼,确定了顾明渊将一切都办妥之后,又莫名生出几分安心来。 分明是这么糟糕的事情,可有他在侧,却是替自己将事情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了。 仿佛天大的事情都不是问题,而他更是可靠而稳妥。 “长清,谢谢你。” 秦怀玉真心实意的道了谢,又加了一句:“还好有你。” 眼前女子笑的诚挚,顾明渊却是挑了挑眉,替她将乱了的发整理好,语气宠溺:“嗯,我在呢。” 男子温热的指尖拂过她的脸颊,仿佛带着一簇火苗,让秦怀玉的脸瞬间便灼烧了起来。 骄阳如火,却抵不过她脸颊的温度。 见她害羞的模样,顾明渊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道:“放心。” 他的声音分明是山泉叮咚,却让秦怀玉有些沸腾,胡乱的点了点头,道:“我去看看五妹。”转身逃也似的去了房间,浑然忘记了自己先前出来是要看着丫鬟煎药的。 竟连害羞都这么可爱。 顾明渊低低一笑,手指无意识的摩挲了一下,那触感还残留在指尖。 因着是顾明渊着人去请,所以太医院案首也不敢耽误,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彼时锦书已经熬好药,正等到喂给秦红瑶。 见太医来了,她将药碗放在一旁,恭敬地等着太医吩咐。 第404章 你的医术跟谁学的? 那太医给秦红瑶诊了脉,又仔仔细细的看了她的伤口,末了才松了口气道:“身上的伤势不严重,至于这失忆之症,想来是磕到额头引起的,且等两日看看吧,等伤口好了若还是记不起来,老夫再给她开别的药。” 太医嘱咐完,才打算写药方,不想低头的时候嗅到碗里的气味,瞬间闪过一抹惊艳,问道:“这药是谁开的?” 宁安就坐在旁边,见他询问,有些紧张的问道:“是我,老太医,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哪里不妥,分明是十分的妥当啊!只是……” 老太医说到这里,又有些迟疑道:“这药量的用法倒是神奇,让老夫想到了一个故人。少年郎,我看你年纪不大,这身本事是跟谁学的?” 若是以往宁安不知内情,兴许还会说,可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张成林跟自己的身世,再加上又在军营里锻炼了这么些天,早知道说话不能随口而来。 因此听得老太医这话,他只是笑了笑,道:“不过是自幼跟着山野郎中罢了,刚刚实在是失态紧急才临时抱佛脚,这许多年不开药方,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幸好您来的及时,不然我还真不大敢让这姑娘喝下去。” 那老太医将宁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个遍,没看出什么破绽,最后只捋了捋胡子,摇头笑道:“是老夫糊涂了,你这药方十分妥当,直接用这方子就行。” 末了,又嘱咐了锦书几句,言语中都跟宁安先前所说大同小异。 只是等到走的时候,那老太医却是在院子里停留了一会儿,恨不能将院中的布置都看个遍。 最终还是顾明渊走了出来,三言两语将这院子的归属揽到了自己身上,末了又道:“今日事急从权,只是那姑娘到底是名门之后,若被得知在本王的住处于名节有损,还望太医能够守口如瓶。” 有顾明渊这话,那老太医自然不敢泄露什么,连连答应,却是带着狐疑离开了。 待得那太医走了之后,顾明渊这才收敛了笑容,转身去吩咐侍卫事情了。 今日的事情,势必会传出去,也是他大意了,只想着方便就将人带了过来,一着不慎,怕是会泄露张成林的身份。 他得在别人怀疑之前,先将这里收拾一番,可要委屈张成林侍弄的花花草草了。 秦怀玉却不知这些事情,但只听宁安的话,也知道这里面怕是有猫腻,毕竟名满天下的张成林又不是见不得人,怎么宁安就推诿说是乡野郎中? 不过她只过了这个念头,就又摇头否定了,倒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张成林的脾气太过古怪,这样子推诿倒是能省却许多麻烦事。 因此她便将这事儿抛在了脑后,等到锦书伺候秦红瑶喝了药,便上前笑道:“瑶儿,起来吃点东西吧?” 经过这么会儿功夫的相处,秦红瑶倒是不那么怕人了,只是还是粘着宁安,点头道:“大,大姐姐,我可以跟宁安哥哥一起吃么?” 方才秦怀玉已经跟她解释了自己的身份,但秦红瑶什么都不记得,哪怕她灌输过去,这丫头也像是背书一样,说的磕磕巴巴的。反倒是宁安哥哥喊得格外顺口,一嘴一个。 这会儿听得秦红瑶这话,秦怀玉又好气又好笑,叹了一口气,莫名有种自家种的白菜生脚跑了的感觉。 “自然可以,咱们一起吃。” 宁安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他身上有伤,胃口也不大,正可以给秦红瑶布菜。 秦红瑶想来是真的饿坏了,此时见到饭菜,脸上还不明显,胃里却是先咕噜咕噜的出了声儿。 她不好意思的捂着肚子,冲着秦怀玉露了一排小白牙,又抿住了嘴。 倒是秦怀玉觉得她这模样十分可爱,忍不住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温声笑道:“瑶儿想吃什么,大姐姐给你夹菜。” 顾明渊点的菜又都是温补清淡为主的,倒是不用考虑忌口的问题。但秦红瑶跟宁安都受了伤,不能吃多了,因此才吃了半盘菜,二人就被勒令不准吃了。 宁安倒还好,他本来就没胃口,这会儿伤口还疼的很,本就吃不下去东西。 毕竟张成林虽然是个糙汉子,在养宁安的时候也是奉行着随便折腾的原则。可他骨子里到底是拿宁安当亲儿子看待的,医术又十分高超,别说受伤了,宁安连生病都很少。 所以像今日这样程度的受伤,也可以说是宁安这辈子头一回了。 要不是因着秦红瑶在这儿,宁安怕是能疼的嚎起来。然而就因为眼前这一双水汪汪无辜孺慕的双眼,让宁安不但生生的憋了下去,就连额头上直冒冷汗都没能让他溢出一声痛苦的叫声。 还是秦怀玉看出他的难受,因起身道:“宁安去睡一会儿吧,瑶儿,大姐姐来陪你好不好?” 秦红瑶是失忆又不是失智,自然看得出宁安的不舒服,当下便乖巧的点头道:“好。” 她又看向宁安,关切道:“宁安哥哥,你快去上药吧,瑶儿很乖的。” 往日里娇憨可爱的小姑娘如今成了个小可怜,直心疼坏了宁安,他重重的点了头,又安抚道:“好,你若是怕了,就喊我,我就在隔壁。” 见他二人这模样,秦怀玉实在是没忍住,无声的叹了口气。 怎么办,自己养的猪跟自己养的白菜,不但长了腿,这腿都快连到一起去了,实在是让她无可奈何。 顾明渊站在她身旁,正看到秦怀玉做鬼脸的模样,当下便忍不住弯唇,藏在袖子底下的手则是悄然的勾住了秦怀玉的手指。 秦怀玉心头一颤,下意识回头去看顾明渊,却见他脸上依旧是那一副淡然的做派。 幸好宁安跟秦红瑶都被扶着各自回房间去了,这才无人注意到他们的异常。 秦怀玉偷偷想要松开,却发现对方力道太大,最终只能轻声道:“长清,自重啊……” 这一声虽然是提醒,可因着她压低了声音,几乎是气声,反倒是带出几分撒娇的意味来。 第405章 本王一向自重 顾明渊看着她在自己眼前晃动的眉眼,在听得这样娇软的声音,只觉得有只小猫在自己的心口不住地抓挠着。他反而没有丝毫放开的自觉,脸上也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本王一向很是自重。” “……” 秦怀玉突然觉得,也许她不止要担心下那两个小的,眼下更要担心的,是自己这一颗水嫩嫩不会跑路的小白菜了! 毕竟这位名为淮安王的祸水儿,现下正带着水漫金山的架势,意图将自己给淹没在其中! 最终,秦怀玉还是没被淹没,只是一张脸跟红透了的虾似的,强行的甩开某人走了。 顾明渊摸了摸鼻子,挑眉看着秦怀玉落荒而逃的背影,莫名觉得自己的追妻路依旧漫漫。 …… 草庐到底不是长久的容身之所,到了下午,秦怀玉让人给宁安换了一回药,见他伤口不再出血,些微轻一些的伤口也已然开始结痂,又查探了秦红瑶的伤势之后,便让人收拾东西跟药材准备回府了。 偏这时候,又来了难事儿。 秦红瑶拽着宁安的袖子,眼泪汪汪的不肯撒手,看向秦怀玉的目光更是可怜:“大姐姐,可以让宁安哥哥跟着么,我不想让他走……” 若是寻常时候,见到这样的秦红瑶,那不管多少件事情秦怀玉都是会答应的。然而今日这事儿不同以往,要真的将一个男人带回去,那要掀起多少惊涛骇浪的。 所以秦怀玉只是摇头道:“不成,男女有别,他不能跟着咱们回去的。瑶儿,你若是想见他,改日等你伤好了,姐姐再带你出去成不成?” 秦红瑶往后退了一步,缩到了宁安的身后,戒备的看着她,摇头道:“那我不回去了。”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便是宁安抱着自己,那迷蒙天色中,他是唯一的景色。 如果回去就要跟宁安分开的话,那她宁可不回去。 见她这一副戒备的模样,秦怀玉叹了口气,循循善诱:“瑶儿听话,宁安也受伤了,他总要看诊吧?再者说了,就算是跟着你回去,他一个大男人,也进不去你的院子的,难不成你要让人在外院排挤他么?” 其实就算是跟着回去,宁安也不会被排挤,毕竟是大小姐带回来的人,谁敢欺负?只是秦怀玉不能跟她说这些,让秦红瑶心里留了念想就不好了。 只是她却是低估了现在的秦红瑶,因为当道理讲不通的时候,她就会哭。 却不是那种大哭大闹的撒泼,那一双杏核眼里含着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滴,小鼻子都通红了,却忍着不出一声抽噎。 宁安第一个先心软了,忍不住道:“秦姐姐,我就跟着回去吧,只在外院也成,再不济我暂且做你们家小厮总可以吧?” 看到她哭,他什么原则都没有了。 秦红瑶只是拽着他的袖子不说话,低着头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小鹌鹑。 往日里只见她骄纵明媚,何曾有过这么委屈巴巴的时候?秦怀玉平常时候最是疼她,现下看着自己先心软了,听得宁安这话,叹了口气道:“好了好了,莫要哭了,我答应你便是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掏出帕子去给秦红瑶擦泪,见她这眼眶通红的模样,越发觉得揪心:“伤还没好呢,当心眼泪蛰伤口。” 瞧瞧这可怜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罢了,瞧你这模样,回去之后怕他也不能在外院待着,索性你院子里有小厮的住处,暂且让他先在那儿待着。待会我回去跟二婶商量,只是有一点,若是你母亲不同意,那他便只能去外院,这你能同意么?” 她是知道宁安人品的,且秦红瑶现在的确受不得刺激,若是不答应她,还不知这丫头要如何呢。 回去之后等她跟刘月娘商议商议,看看再如何决定吧。 对此,宁安自然没有意见,秦红瑶如愿以偿,回去的路上也是紧紧地挨着宁安。秦怀玉心里虽然有些吃味儿,可一想到妹妹如今变成这模样,更多的则是觉得心疼。 虽然秦红瑶现下失忆,记不起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她却有一种直觉,这事情必然跟白凝儿脱离不了关系。 这个女人是个能搅和的,生下来的孩子也不是什么善茬。她一个侄女儿不好插手叔叔的房中事,回去却是要跟刘月娘提醒一番才是。 她心里默默盘算着,再看秦红瑶依赖宁安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 今日出门匆匆,马车还是淮安王府的,虽然宽敞,到底容不下病患。所以顾明渊自己在后面的马车里坐着,这会儿车上只有他们三人。 现下马车里没有别人,还能由着这丫头去,可等到回府之后,便不能如此了。 秦红瑶听得她提点自己,仍旧有些怯生生的,仰头看向宁安,便见宁安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道:“瑶儿别怕,秦姐姐对你最好了,不会害你的。” 以往他从未跟秦红瑶这么亲近过,今日骤然得知自己的感情,又经了这么一番大起大落,如今宁安反倒是看开了。他总归是认定眼前这个人了,为了她做什么都成,这会儿便是说话的时候,眼睛里也满满的都是爱意。 果然,得了宁安的安抚,秦红瑶就安心多了,重重的点头,虽然仍有些不舍得的,到底是乖巧道:“都听大姐姐的。” 秦怀玉点头应了,再看这二人的互动,打定主意要寻个机会跟宁安好好谈一谈。在她眼里,这两个人就如自己的亲弟妹一样,总不能瞧着他们就这么糊里糊涂的。 回去之前,秦怀玉就打发人回去报信,所以等到马车到了镇国公府的时候,就见侧门的门槛已经被拆了。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垂花门,到了秦红瑶院外,便有早早等着的丫鬟婆子们抬了藤椅出来,将秦红瑶小心翼翼的扶了上去。 宁安的伤势其实还严重些,下人们先前就得了信儿,故而瞧见他的时候也没什么意外,还多了两个精壮小厮过来搀扶他。 第406章 失忆? 刘月娘早早的就在院子外等着了,只是瞧着下人们抬着秦红瑶,生怕自己冒失会伤到女儿,抹着眼泪没有上前。等到了屋子里之后,见下人将她搀扶到旁边的软塌上坐着,刘月娘再也忍不住,踉跄着走过去,抱着她哭道:“我的儿,你是要吓死为娘么!,府上那么多的人,怎么就要你去给我出头了?以后你可长点心吧!” 她只这一个女儿,若是出了什么事儿,那自己也活不成了! 秦红瑶虽然没了记忆,可被刘月娘抱着的时候,却觉得十分安心,眼泪也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秦怀玉让人安置好了宁安,进门后就看到这么一幕,连忙走上前来劝慰道:“二婶别哭了,好在瑶儿没事,这也是万幸了。” 听到秦怀玉的话,刘月娘的眼泪才略略止住,先是不好意思的一笑,道:“让你看笑话了。”又郑重的起身谢道:“今日多亏你了,若不是你,瑶儿还不知要如何……” 说到这里,刘月娘的眼泪又有些忍不住。秦怀玉见她这模样,不由得笑着安抚道:“二婶不必谢我,今日我也只是跟着过去,并没有帮上什么帮。” “你救了瑶儿,就是最大的恩德了,以后这丫头若是有半点敢对你不好,我头一个先打断她的腿!” 刘月娘说着,又回头看着秦红瑶道:“你可记真切了?” 先前抱着面前自称是母亲的妇人,秦红瑶还觉得十分安心,这会儿听到她的话,又下意识缩了缩肩膀,低头不说话。 到底是母女,刘月娘瞬间看出了女儿不对劲儿的地方,神情微微迟疑,颤声叫了一句:“瑶儿?” 秦怀玉叹了口气,那时候顾明渊为了让府上人放心,只说是寻到人了,先在城外上药修整,不多时便回去,并没有说详细的情况。 现在看刘月娘这模样,也明白她怕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事儿太大,便是瞒也瞒不住,因此秦怀玉轻轻地拽了拽她的袖子,使了个眼色。 刘月娘一点就通,吩咐丫鬟们伺候五小姐换衣服,自己则是跟着秦怀玉去了外室。 …… “你说什么,瑶儿她……失忆了?” 秦怀玉的话实在太过惊悚,饶是刘月娘也不由得失声,她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又压低了声音,咬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时先寻到秦红瑶的是宁安,因着秦红瑶的变故,秦怀玉到现在也没问他是怎么找到的,但是只看宁安受伤的痕迹,就知道秦红瑶当时的处境必然不会好。 她将事情笼统的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其实二婶想要感谢,还是谢谢宁安吧,是他先找到瑶儿的。您若是想问,也大可以去问他。” 说到这里,秦怀玉又添了一句:“他的师父是张成林,真论起来辈分,我还得喊他一句师兄呢,不过他年纪倒是小,跟瑶儿同岁呢。” 便是秦怀玉不说,刘月娘也是知道宁安是谁的,毕竟秦怀川身子亏损的厉害,之所以现在能渐渐好起来,都是因为这位叫宁安的孩子送的药品。 再加上先前秦红瑶也在她面前念叨过几次,所以她对这人可谓是记忆深刻。 那会儿她只接到丫鬟传信,说是有个男子为了救秦红瑶受伤严重,且情况特殊,让她帮着在秦红瑶院子里收拾一间下人房出来。那会儿刘月娘还没想那么多,这会儿得知那人便是宁安,顿时道:“既然是他,怎么能让人住下人房呢,来人,去给宁少爷收拾一间客房出来!” 秦怀玉却拦住了她,轻声道:“二婶,事态特殊,您先别着急安排他,等见了他后,我还有别的事情要跟您说呢。” 闻言,刘月娘只得点点头,道:“也好。” 因着秦红瑶年纪小,所以院内安排了两个值夜的家丁,小厢房里地方不大,却是十分整洁。先前刘月娘还让人收拾了一番,这会儿里面倒是不显落魄。 宁安的伤势严重一些,之前在秦红瑶面前怕她吓到,因此还强撑着。这会儿没了人之后,瞬间便垮下了脸,眼尾也因疼痛而有些泛红。 从小到大,他何尝受过这份苦楚,如今为了秦红瑶受伤,少年人在疼痛的同时,却又隐隐的生出几分自豪感来。 为了他所喜欢的人,便是这条命豁出去,也是值得的。 念及此,他又咧开一个笑容来,只是不小心碰到伤口,又倒吸了一口气。 秦怀玉便是这时候进来的,见他这模样,连忙走过来问道:“这是怎么了,伤口疼?” 见她前来,宁安瞬间便愁眉苦脸道:“秦姐姐,好疼啊……” 在秦怀玉面前,他难得的露出几分少年心性,只可惜,还未撒完娇,就先看到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美妇人。 单凭那跟秦红瑶五六分相似的模样,也不难猜出来这就是秦红瑶的生母。 下一刻,宁安脸上的撒娇便尽数收敛起来,还带出几分局促:“见过夫人。” 刘月娘笑着虚虚的扶了他一把,道:“好孩子,快坐吧。” 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宁安,跟自己女儿年岁差不多,稚嫩的脸上满是朝气。 先前看着秦红瑶的伤势,刘月娘还心疼的不行。如今再看宁安,她才算是理解了那句“他救了瑶儿”到底付出了多少代价。 不同于秦红瑶只是如今穷着倒是可怜, 这孩子的左腿几乎被包成了粽子,脸上跟手臂都是擦伤,肉眼可见的地方都有些浮肿,可见那时到底受了多大的苦楚。 念及此,刘月娘越发觉得心里怜爱且心疼,因和软着声音问道:“宁安是吧?你且跟我说一说,那会儿你是怎么找到瑶儿的?” 宁安将事情简略的说了一遍,弱化了自己受伤的过程,对于秦红瑶当时的处境倒是一五一十的说了。 只是大家都不是傻的,那样危险的情形,他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要多大的智谋跟勇气才能平安的救下秦红瑶? 第407章 你怎可如此鲁莽? 秦怀玉更是满脸心疼,道:“你怎可如此鲁莽?幸好没事,不然我可没脸见师父了!” 若是宁安真的出了什么事儿,那她怕是这辈子都良心不能安了。秦怀玉后怕的同时,又觉得十分庆幸,幸好这两个人都没事。 刘月娘早已红了眼眶,拍着他的手柔声道:“好孩子,今日这份恩情,姨母记下来了。是了,你家住哪里,这么大一份恩情,我必要当面跟你父母道谢的!” 这得是多么好的人家,才能养出这么好的孩子! 宁安闻言,眼中瞬间黯然,低头道:“多谢夫人,怕是要浪费您的好意了。我是孤儿,自幼跟着师父长大的。师父云游四海去了,归期不定。” 这话一出,刘月娘先是道歉,又觉得十分难过。这孩子生的漂亮,一看就像是娇养着的,她原还以为是谁家养出来的小少爷呢。如今再一听他的身世,更觉得心疼,没了爹娘,这得多可怜了呀! 因此她说话的时候越发声音柔软:“那以后你就当这里是家,有什么难处了尽管来找姨母,别的事情不敢说,但只要我能帮忙的,必然在所不辞。” 宁安很少遇到人这样热情,便是秦怀玉,当初也是从一同修整篱笆做活计才慢慢熟悉起来的。如今见到刘月娘对自己这么热情,再加上她还是秦红瑶的娘亲,他顿时觉得局促了。 且生平头一次开始嫌弃自己最笨不会说话,那张脸越发的红了。 秦怀玉见他这模样,倒是有些好笑,略坐着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起身替刘月娘解围:“二婶,他才吃了药,且让他先睡着吧,咱们先去看看瑶儿?” 刘月娘也看出了他的局促,想了想,点头道:“也好。”正好她还挂念着先前秦怀玉说的话,想知道到底为什么不能另外给宁安安排房间。 要知道,她刚刚都有想法把宁安安排到外院,让他跟秦怀川一起作伴了。毕竟身为张成林的徒弟,他的本性必然是很好的。 才出了房门,就见庄月兰带着瑶琴过来了:“我才处理完了事情,瑶儿回来了?怎么样了?” 那会儿府上人来回禀的时候,庄月兰正在跟管事说事情,因此没有及时过来。这会儿才忙完,就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了。 见她前来,刘月娘带着人去了正房,让丫鬟上了茶之后,又简略的说了经过,末了才道:“今日多亏了大哥及时派人,也幸好有怀玉跟她的那位小师兄,不然我们家瑶儿怕是真的……” 她说到这儿有些说不下去,举着帕子擦泪,庄月兰也安慰她道:“苍天有眼,孩子没事就好。” 刘月娘点了点头,这才回头问道:“怀玉丫头,你先前说另有隐情是怎么回事,还有瑶儿的伤……好好儿的一个孩子,怎么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秦怀玉早先便预备跟她说这个,斟酌了一番才道:“太医来诊治过了,她磕着头,应该是存了淤血,等过段时日等淤血散开兴许就会好起来。那会儿是宁安救得她,所以这丫头现下只记得他一个。虽说有些不妥当,但到底是事急从权,我是想着,不如让宁安先暂住一段,哪怕是充个家丁呢,至少让瑶儿有安全感。不过我到底年纪小,做事情也不周全,到底要如何,还得二婶您来做决定。” 听得秦怀玉的话,刘月娘眼眸通红,半晌才道:“怎么就……就摊上这种事儿了?” 她的女儿,自幼就比旁人可怜些,父亲不疼祖母不爱,好容易被她精心呵护到这么大,却因为给自己出头,落得这么个毛病。 太医说的也是模棱两可,万一,万一治不好怎么办? 一时之间,刘月娘倒是有些六神无主。可女儿还需要她来做主,她不能慌乱。 刘月娘深吸一口气,好一会儿才道:“既然瑶儿现在只记得那位宁少爷,那就让他在这院子里待着吧。只是下人房却是不能住了,他是贵客,哪里能委屈在那儿,我这就让人给他另外收拾客房出来,离着瑶儿近一些便是了。” 她本就是商户女出身,行事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且便是有规矩又如何,规矩难不成比她的女儿还重要么? 见刘月娘打定主意,秦怀玉也放下心来,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件事我觉得蹊跷,今日搜寻的时候,那马的尸首也找到了。您知道的,父亲虽然爱马,但是咱们镇国公府的马匹却都是选的温顺的,怎么会无端发狂?但今日瑶儿出去的匆忙,又是随手牵了一匹,再者那下人又是咱们府上的家生子,不大会是作妖的。所以我觉得,若是有问题,怕还是出在那位白氏身上。” 她回来的路上细想了一路,怎么都觉得跟那白凝儿脱离不了关系。 刘月娘不傻,所以在听得秦怀玉这话之后,片刻便琢磨出了她的意思,这一想便出了一身冷汗。 诚如秦怀玉所说,这一路都不大可能出问题,若说唯一有猫腻,必然是与那白凝儿有关。 可是那白凝儿也不会猜到秦红瑶会那时候寻她,又是用了什么法子害了瑶儿的? 但有一点却是不可否认,那就是这事儿绝对跟白凝儿脱不了关系! 正说着,就听得丫鬟进来回禀,说是大夫请来了。 那会儿知道秦红瑶快回来了,刘月娘就让人去请大夫了,毕竟没有亲耳听到大夫的话,所以她不放心。 现在虽然知道太医已经看诊过了,不过既然请来了,那看一下也不多,因此刘月娘便起身道:“请过去吧。” 见状,秦怀玉也跟着母亲一同起来,因笑道:“时候不早了,二婶先忙着吧,晚些是会我再过来看瑶儿。” 刘月娘现在的确焦头烂额,又想着秦怀玉为了找瑶儿一天都没好好休息,放柔了声音道谢:“今日多谢你了,改日二婶再好好谢你,快回去好好休息吧。” 她又跟庄月兰寒暄了几句,等到丫鬟将人送走之后,这才转身去了秦红瑶的房内。 第408章 要宁安哥哥 这个大夫也是名满京城的,说的话跟太医大同小异,刘月娘原本就是想着人来了,总归听听意见。 现下得了这结果,倒是早有心理准备了,让丫鬟给大夫拿了看诊费,再看床上有些恹恹的秦红瑶,不由得又红了眼眶:“我可怜的瑶儿,怎么就让你遇见这事儿了?” 秦红瑶在她靠近的时候虽然不拒绝,但是刘月娘能明显感觉到她是有些害怕的。 刘月娘心头一疼,试探性的离她远了一些,果然见女儿的神情放松了不少。 “瑶儿,别怕,娘亲不会伤害你的,也不会再叫任何人伤害到你了!” 刘月娘说到这里,又尽量和软道:“你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告诉娘亲,娘亲去让人给你做。” 这时候就算是天上的月亮,刘月娘也会想办法给秦红瑶弄来。 然而秦红瑶不要月亮,也不要什么珍贵的东西,她只想要一样:“宁安哥哥。” 眼前的女儿一脸怯生生的模样,眸子里满是对陌生环境的抗拒和害怕,而她唯一想要的人,却不是自己这个当娘的,而是宁安。 这个认知让刘月娘心痛不已,可看到女儿这模样,到底是没能忍住,强笑道:“好,母亲这就让人给你请。” 不多时宁安便过来了,他的伤势还严重,走路的时候需要有人掺着,但是进门的那一刻,宁安就摆出了大大的笑脸,郑重的行了礼。 “夫人,瑶……五小姐。” 先前当着秦怀玉的面,他敢喊瑶儿,可是现在对方可是秦红瑶的亲娘,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啊。 见到宁安,秦红瑶眼里的欢喜都要溢出来了,拉着宁安的袖子,关切的问道:“宁安哥哥,你好点了吗?” 她一边说,一面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道:“你坐这里吧,软软的可舒服了。” 那是女儿家的软塌,哪里是外男能随便坐的? 可现下再看秦红瑶这样子,刘月娘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是和善的笑道:“坐吧,在姨母这里,权当是自己的家了。” 刘月娘可以这么说,但宁安是决计不敢这么做的。听得刘月娘的话,宁安先是施了一礼道谢,继而乖觉的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秦红瑶见他这模样,眸光闪过一抹黯然,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哪怕是在自己自幼居住的地方也带着几分不安。方才见到宁安,她下意识的想要让他在这里坐,也只是想把自己觉得好的东西分享给他。 可是现在看着母亲的样子,秦红瑶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做错事情了。 她这会儿的坐姿正好跟宁安对着,所以刘月娘看不到她的神色,宁安却是看的真真切切的。 见她漂亮的眼睛里盛着失落,宁安连忙笑道:“我才受了伤,不能坐那样软的,这椅子刚好,有助于我恢复。” 一句话,便让秦红瑶又欢喜了起来,点头道:“那你别过来坐了,伤口最要紧。” 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宁安,便是神经大条如刘月娘,也觉出几分不对劲儿来。 宁安年岁小,可到底也算是外男,刘月娘又记挂女儿,索性便一同留在了房中。 可正是如此,她才将秦红瑶的神情动作看的清清楚楚。 先前她不曾失忆的时候,从未在自己面前表露过对谁有意思,可是这会儿越看,刘月娘就越心惊。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她此时的这幅做派,分明就是小儿女的心思! 这丫头……到底是因为失忆了才对宁安格外依赖,还是思慕他许久,这会儿才无所顾忌了? 一想到这里,刘月娘就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心里才过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就听得门外丫鬟进来回禀,道是:“老爷来了。” 丫鬟才回禀完,就见门帘被人从外面挑开,秦宣大步走了进来:“瑶儿找到了?”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纵然不是那么的喜欢,可秦宣还是念着几分的。 谁知他话音才落下,目光就从秦红瑶的身上转移到了宁安那里:“这屋子里怎么有男人?” 见到秦宣前来,宁安顿时便站起了身,此时听到他的话,不卑不亢的行礼道:“晚辈宁安,给大人请安。” 模样倒是周正,颇有几分眉清目秀。秦宣却是冷冷的从他的身上扫过去,冷淡道:“嗯。” 之后便看着刘月娘道:“你也是当娘的,怎么就让一个外男进瑶儿的闺房?” 这话十分不客气,刘月娘听得他来脸色就沉下去了,这会儿再听得秦宣的话,顿时便冷笑道:“此乃张成林神医的亲传弟子,还是怀玉的师兄,医者仁心,如何能以外男来盖棺定论?倒是你,不去哄你那位受了委屈的小妾,反倒跑过来做什么?” 现下女儿是这个模样,刘月娘虽然恼恨,但是也分得清楚轻重缓急。她这会儿没心思去收拾白凝儿,谁知道这秦宣居然还主动来往枪口上撞,这不是找骂么! 听得刘月娘的话,秦宣神情一僵,继而便哼了一声道:“一个毛还没长齐全的小子,如何比得上宫里的太医?”只是到底牵涉到秦怀玉,他也不敢说的太过分,只是神情不虞的转移话题道:“瑶儿是我的女儿,我来看看怎么了?” “你倒是还知道她是你的女儿!” 刘月娘瞬间将红了眼,却是被气的。 一旁的秦红瑶自从见到秦宣进来,就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身子,不发一言的坐在那里。 秦宣被刘月娘呛了,正有些下不来台,再一看秦红瑶这模样,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你的规矩都到狗肚子里去了,见了为父不知道行礼?” 若是以往,秦红瑶必然要笑眯眯的挤兑他几句的,然而现下的秦红瑶却是一只受惊的兔子,听得这话,瞬间便红了眼眶,张了张嘴,好半日才颤声道:“我,我不认识你……” 秦宣却不知她这真的是字面意思,自己解读了一大堆,顿时怒道:“你这个不孝女,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倒是先敢将为父不放在眼里了?!” 第409章 你是要逼死我们母女才甘心? 他说话的时候模样格外吓人,秦红瑶瑟缩了一下身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宁安挡在眼前护着,沉声道:“大人请自重,她现下有伤在身,不适合受刺激。” 而刘月娘已然将秦红瑶抱在怀里,回头冲着秦宣怒吼道:“你给我滚出去!” 若不是他,她的女儿怎么会受了这样大的苦,她现在还没跟这对狗男女算账了,他秦宣竟然敢先过来吓唬女儿? 秦宣被刘月娘这样一吼,神情顿时难看不已,咬牙道:“刘月娘,这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么?” 刘月娘小心的安抚着秦红瑶的情绪,轻声道:“瑶儿别怕,母亲在呢,不会叫任何人伤害你。” 待得感觉到秦红瑶的情绪没有那么恐惧了,这才抬起头,讥讽道:“妾身倒不知您想要什么态度?瑶儿已经这样了,你是要逼死我们母女才甘心?” 到了这会儿,秦宣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秦红瑶的不对劲儿。往日里他的女儿可不是这样的,什么时候不是没规矩嚣张,像一只豹子似的,何曾有过这样脆弱的样子? 他倒是难得的没有计较刘月娘的态度,只是迟疑着问道:“瑶儿她怎么了?” 只是那话里还带着几分不甘不愿,倒像是有人逼着他低声下气说话一样。 刘月娘白了他一眼,冷声道:“瑶儿磕到了头,现下记不得事情了,自然也记不得你是谁。不过也正好,反正你原本就不配当爹!” 这话带着怨气,让秦宣的脸瞬间便涨红,咬牙道:“刘月娘!你好好说话会死么?” “那看对谁,对你,会。” 刘月娘毫不示弱,只是护着秦红瑶的模样仍旧格外的轻柔。 秦宣被她这模样气了个倒仰,一脸说了几个好字,转身就拂袖走了。 倒是秦红瑶在他走了之后,仰头轻声问道:“娘亲,我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她对往事一片空白,可是看到秦宣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十分害怕,仿佛过去对这个人有许多的恐惧一样。 感受到秦红瑶的情绪,刘月娘心中一酸,轻声哄道:“不曾,我们瑶儿是最懂事的姑娘,从不会给人添麻烦的。” 像是验证她这话一样,她又重重的抱了抱秦红瑶,像是抱着一个脆弱的宝贝,道:“别怕,有娘亲在呢。” …… 将秦红瑶安抚好之后,天色已经临近傍晚。 刘月娘吩咐人按着宁安的方子做了饭菜,嘱咐丫鬟们好生伺候着,自己则是去了柴房。 她那会儿心思都在女儿的身上,这会儿秦红瑶稳定了一些,她得给女儿讨一个公道! 丫鬟见自家夫人的情绪不对,连忙比了个手势,让身后的婆子去沧澜院报信,自己则是快步跟上了自家主子。 “把她给我带出来!” 见到二夫人气势汹汹的过来,门口守着的婆子目光游移道:“二夫人,老太太有吩咐,谁来都不能将人带走……” 刘月娘却是懒得跟她们打机锋,径自上前将这婆子推开,自己推门而入。 不想,柴房里却根本就没有人。 “人呢?” 刘月娘的目光如刀子一样的从那婆子身上划过去,那婆子登时有些害怕。毕竟这些时日,都是二夫人协助大夫人理家,手段他们这些下人都是知道的。 此时见她这么盯着自己,只是眼神就让婆子忍不住腿软,直接便招认了:“回二夫人,不是老奴玩忽职守,实在是二老爷先前来过一趟,将人……将人给接走了。” 那婆子一面说话一面忍不住咽口水,那位白氏的确是被秦老夫人给关了起来,可是没过多久,里面这个就喊着身子不舒服。二老爷来的时候本来只是隔着门安慰,可待得听到那白氏在里面细弱的声音,顿时忍不住踹门把人抱走了。 临走之前还留下来一句,有什么事情他自己担着。 “奴才们当时就给老夫人回禀了,只是老夫人没发话,所以奴才们也不敢将人抓回来。” 那婆子笑的一脸讨好:“二夫人,实在不是奴才们的错,毕竟都是主子,奴才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主子过不去不是?” 刘月娘气极反笑,她早知道这秦宣是个昏头的,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的混账。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如今出了事还不知以后如何呢,他竟然就对凶手这般纵容! 但也正是如此,更坚定了她要处置了白凝儿的决心。 这么个搅家精,绝对不能容她兴风作浪! 眼见得刘月娘转身去了秦宣的院子,那婆子瞧着人走远了,这才紧赶慢赶的去给秦老夫人报信了。 来之前,刘月娘早猜到了在这里会看到什么,可当她真的踹开拦路的小厮,一路进门,瞧见软塌上你侬我侬的两个人时,她还是忍不住怒火中烧。 “秦宣!” 这一声,刘月娘带着恨意,更让白凝儿仓惶的推开了秦宣,有些惊慌道:“给,给夫人请安。” 这么些年,刘月娘见得最多的便是白凝儿这一幅模样,可此时再看,越发觉得心里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贱人!” 只听得啪的一声,白凝儿不可置信的捂着脸,眼泪瞬间便落了下来:“夫人,您为何要打妾身?” “是何缘由,你心里难道不清楚么?” 刘月娘冷笑一声,还要出手,却被秦宣给拦住了:“刘月娘,你不要无理取闹!人是我接出来的,有什么事情冲我来。” “秦宣,我早先就知道你混账,可我没有想到你这么不是东西!”刘月娘一字一顿咬牙道:“瑶儿到底是你的亲生女儿,她自坠马摔下险些丧命你不管不问,倒是对这个凶手怜惜的很。我还真是瞎了眼,没看出来你是这么狼心狗肺的东西!” 秦宣没想到她进门便是这么一番抢白,顿时便脸色阴沉,道:“刘月娘,你不要故意找事儿,先前的家丁们已经证实过,这事儿跟白氏没有关系。那会母亲心疼孙女儿下落不明,将她关起来已经是给了你面子,如今人也找回来了,你还要怎样?” 第410章 你们这是又闹什么? “我要怎样?”刘月娘笑的冷厉:“我是你后院的主母,她是你的妾,主母要管教妾侍,还轮不到你这个爷们说话!” 男主外女主内,虽说话是这么说,但是男人真要插手后院的事情,哪个主母为着夫君的面子敢说不字? 然而若是今日刘月娘真的不给他这个面子,反正她不需要他的宠爱,他也休不了她,倒还真是无可奈何。 因此秦宣越发气闷,咬牙道:“你这个,这个泼妇!” “我是不是泼妇你不是早就清楚么?来人——” 刘月娘回身叫人,却被门外的婆子给拦住了:“你们这是又闹什么?” 秦老夫人吩咐人住手,自己则是拄着拐杖快步走进来,沉声道:“瑶儿不是都找回来了么,你们不去看着孩子,在这里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庄月兰跟她前后脚,这会儿才进了门,听得这话,不动声色的让刘月娘的丫鬟过去扶着自家主子,自己则是蹙眉道:“这是怎么了,瑶儿现下如何了?” 见到她们前来,刘月娘先是行了礼,继而又对庄月兰道:“大嫂来的正好,这妾侍意图谋害主子,我身为主母要处置她,老爷却要护着,您倒是来评评理吧。这古往今来,哪有爷们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跟正妻要杀要打的,便是到了金銮殿上,我也站得住理儿!” 听得刘月娘这话,秦宣越发气的慌,咬牙道:“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胡搅蛮缠的,分明是你不顾体面进来闹腾,哪里是我在阻止你?再者说了,凝儿到底有没有做错事情,你心里最清楚,分明就是你没有容人之量!你这个毒妇!” 眼见得他们又要吵起来,秦老夫人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把拐杖在地上敲得震天响:“行了,不过这么点小事儿,就闹得你们不得安宁了?”她的目光从白凝儿身上掠过去,越发厌恶了起来,往日里觉得这女子还好,怎么现在看来这么会搅和呢? 秦老夫人心中有一杆称,将每个人都放在了她权衡的天平上,有的重有的轻。而这个白凝儿,无疑是没什么分量的。 因此秦老夫人迅速的权衡出了结果,道:“早上不是商议过了么,白凝儿已经死了,至于这位白氏,不过是一个长相相似的人罢了。老二你要怎么胡闹,在外面随意,只是别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家里带,没的玷污了门楣!”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重,竟然是要学以往那一套,直接将白凝儿这个人给抹杀了。 白凝儿听得这话,瞬间便瘫软了身子,慌乱的抓住了秦宣的衣袖,带着哀求道:“爷……” 她在家庙里的时候,每日都想着办法往外送信,时日长了才引得那秦宣心神松动了的。后来枕边风吹了,她浑身解数使了,终于换得秦宣答应将自己带回来。再加上秦宣要外放,白凝儿越发起了心思,回去之后若是待在深宅里,她依旧活的步步惊心。反倒是能跟着秦宣外放,再让秦宣逼着刘月娘留在京城,那出去之后可就山高水阔,自己相当于正头娘子了。 至于回来之后么,只要她在外面的三年拢住了秦宣的心,还怕回来之后不能对付刘月娘么? 谁知先一个便出了秦红瑶的变故,当时白凝儿恶从胆边生,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在秦红瑶上马的那一刻,借着角度的刁钻,将自己的钗环狠狠地刺了马背,那马儿吃痛才会慌不择路的冲了出去。 那些下人们离得远,再加上她刻意隐蔽了角度,因此他们都没有看到是自己动的手。 那一瞬间白凝儿还有些自得。她的淼儿已经及笄了,这档口若是没了秦红瑶,作为二房唯一的女儿,老太太不重视也得重视。 谁知秦红瑶没死,刘月娘又发难,眼下连秦老夫人都站在了她们那边。 便是没有证据,只消这一句抹杀了自己的话,就足以让白凝儿心中恐慌。 成了外室倒还是次要的,可若是她被对外宣称死了,以后那一双儿女就不是自己的了! 但秦宣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甚至他觉得只要让白凝儿跟着自己,这些都不是问题。 因此秦宣只是抱着她道:“你放心,爷不会亏待你的。” “老二家的,这么处置,你看可还行?” 秦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这么站了一会儿就觉得呼吸困难,随意寻了个地方坐下,目光里也带着不耐和阴沉。 刘月娘自然是觉得不行的,但是看着白凝儿的恐慌,她却又变了主意:“白氏到底生了两个孩子,既然死了,那就摆个牌位吧,也好让她的儿女们有祭奠的对象。” 说到这里,刘月娘又勾出一抹笑意来,看着白凝儿道:“至于这个,生的倒是不错,可惜不上台面,爷喜欢她,带到外面随便处置,可只有一点,别脏了府上的地!” 敌人最了解敌人的痛脚和弱点,那白凝儿最在乎的就是一双儿女,那她就让白凝儿骨肉不得相认! 既然不肯老老实实的做妾,那以后妾也休想做了。反正这个男人她是懒得用了的,谁乐意攀着就攀着吧。 只一点,别来她面前恶心只。 外室么,挺好! 见刘月娘下了决心,庄月兰也没说什么,反倒是秦宣没想到她这次这么好说话,一时也觉得不能再闹下去了,因此吩咐人道:“去把白……这位白姑娘送到天翔客栈。” 他在外面也有置办院子的,但是下意识不想让刘月娘知道白凝儿在哪儿,以免她过去找茬。 索性便先委屈着她住客栈吧。 事已至此,白凝儿便是哭的抽噎也没了回天之力,她没有想到自己被接出家庙竟然落得这样一个结果,想要反抗,却在秦宣的一个不耐烦的眼神中,瞬间清醒了。 她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秦宣了,若是再惹恼了他…… 白凝儿乖乖的跟着人走了,刘月娘也懒得看他们的脸色,转身便对庄月兰道:“劳烦大嫂来一趟,我送您回去吧。” 第411章 淮安王送吃的 庄月兰知道她的意思,因点头道:“也好。”那会儿丫鬟们过来请她,说是怕自家主子吃亏,现在看来,刘月娘心里是有成算的,哪里会吃亏呢。 只是今日这事儿,倒是不知是好是坏了。 说到底,她心里还是会委屈的吧。 可她能给刘月娘在别的地方撑腰,这夫妻之事上,却还是两口子自己的事儿。 因此等到出了门之后,庄月兰这才轻声道:“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总归这府上你才是主子。” 任凭那白凝儿翻出天来,不还是一个妾么,只要刘月娘守着这位置,那些人也都是一个玩物。 再者说来,只要秦毅跟她还当家做主,就不会允许秦宣闹的太过分。 刘月娘自然知道庄月兰的意思,此时听得这话,她顿时笑了笑道:“大嫂放心,我不是那等心窄的人。” 要是以前,说不定她还真的会难受,可是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对秦宣这颗心早就死了,若不是为了一双儿女,谁奈何跟他这等人过日子? 如今他乐意找寻他的红粉知己且尽管去了吧,只是有一点,谁都别想给她的孩子添堵! 今日这白凝儿被从家中除名,也算是让她心里出了一口恶气,一个外室而已,日后她有的是法子收拾这妖精。 见刘月娘是真的想得开,庄月兰便也放下心来,略跟她寒暄了几句,转身便回房去了。 …… 秦怀玉并不知家里又闹了这么一出,她今日奔波了一日,确认了秦红瑶没事之后,又跟母亲简略了说了经过,便回听风阁睡觉去了。 只是才睡到一半,就被说话的声音吵醒了。 “谁在外面?” 她迷迷糊糊的拥被坐起来,就见锦书挑开珠帘走了进来,眉眼中还带着几分喜色:“小姐您醒了,是淮安王府来人,给您送了点吃的。” 秦怀玉才从睡梦中被惊醒,脑子里都是麻木的,闻言迷瞪的抬起头来,问道:“送吃的,我不饿呀。” 她说完这话,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淮安王顾明渊给自己送吃的。 这一下,她的困意算是彻底醒了:“唔,送的什么?” 她一面说,一面掀开被子下床,道:“算了,你且服侍我起来吧。” 锦书哪里不明白秦怀玉的想法,当下便笑着走上前来,伺候着她梳洗打扮。 秦怀玉睡觉的时候格外老实,一觉睡起来,头发只微微有些凌乱。锦书替她简单梳了发髻,拿了一条鹅黄色的齐胸襦裙服侍她穿上,又寻了乳白色的绣花弓鞋配着。那鞋侧边绣着木芙蓉,倒是与衣服上的图案相得益彰。 秦怀玉困意未过,任由她打扮自己,等到收拾妥当后出门,果然见淮安王府的人在外面恭敬地候着。 见她出来,那侍卫先是行了礼,继而笑道:“宫里才命人赏了一筐荔枝,王爷特命奴才给送来。” 荔枝拿冰块镇着,这会儿冰块微微有些化了,不过因还隔着一层油纸,倒是半分的水汽也没露下来。 那侍卫让小厮将筐掀开,果然见上面一个个圆润嫣红的荔枝在里面摆着,虽带着寒气,却引得人食欲大动。 秦怀玉点头应了,又问道:“旁边这里是什么?” 那旁边还搁着一个红木镂金的食盒,倒不知是什么东西。 见她询问,那侍卫恭敬地回禀道:“回主子,府上才来了一个南方的厨子,做了几样水晶粽子,王爷瞧着雅致,便让人一并送了来,说是让您吃个新鲜。” 其实真正说起来,虽说荔枝这东西需的人快马兼程才能送来,故而显得珍贵。可一则父亲手下擅长养千里马,送来荔枝并不是难事。二则刘家还是皇商,自己开辟了一条商船航线,走水路也能日夜兼程的送来。 所以荔枝这东西,在镇国公府并不算是特别稀缺的玩意儿,至少到了她这里的从来没断过。 再说这粽子,南北商行的稀奇东西她哪样都吃过,这水晶粽子也是尝过鲜的。 但是东西倒还在其次,最难得的是顾明渊待她的这一份心。 秦怀玉眼中笑意果然多了几分,因点头笑道:“好,替我谢过你们家王爷。” 那侍卫见她笑的欢喜,心知这趟差事是办好了,行了礼之后,便由着丫鬟的带领下便出门去了。 秦怀玉叫人将荔枝分了几份给各院都送去一些,剩下的着人装了一盘放在桌案上,余下的就送冰库里冰着。 至于那粽子,她才睡起来,这会儿倒是有些饿了,想了想便将食盒打开来。 碧绿的粽叶剥开来,透明的粽子可见内中填充的馅料,其实瞧着跟水晶蒸饺差不多,只是胜在瞧着入眼。 不过走了这一路,到底是有些凉了,锦书得了她的点头,便将粽子端去厨房热了。 秦怀玉无意中看着那食盒,却发现那里面竟还有一层夹层。 她心头没来由一跳,几乎瞬间就想到了什么,因故作镇定的咳嗽了一声,道:“你们先去外间守着吧。” 今日老嬷嬷们都被放了假回去休息了,在她院子里守着的只有几个年轻的丫鬟,听了秦怀玉的吩咐便都乖顺的去了外间。 待得房中只剩下秦怀玉一人,她才像是做贼一般快步走到桌案前,将那食盒小心翼翼的打开。 下面一层做工精细,拧开后露出内中小巧的洞天来。 那是一层暗格,上面铺了一层红色的绸缎,越发衬的内中一根羊脂玉簪子通透温润。 除却那一根簪子,还有一封信。 上面寥寥数语,倒是让秦怀玉有些脸红:“回程路上无意得见,唯有卿卿可配,故买之,愿博卿卿一笑。” 后面还缀了一句:“卿卿机敏,想来破解不难。” 那字体苍劲有力,秦怀玉只看着上面的字,便不由自主的想到这人是如何一笔笔写下来的。 且那上面的话,更让她忍不住心头微跳。 这个人信上说自己是无意买来的,可却比那些刻意做出来的更能撩人心弦。 第412章 回礼 她深吸一口气,素手拿起那一支雕刻了木芙蓉的羊脂玉簪子,想了想到底是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说是巧合,倒是巧合的太让人心中想入非非。 毕竟今日她这一身随意拿出来的衣服,竟跟这簪子搭配的浑然天成,倒是一时让她想到,想来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了。 她才胡乱想了这些,就听到外面传来丫鬟的脚步声,秦怀玉瞬间收敛起了先前那一副小儿女的模样,只是眼尾处还隐隐留着的几分媚色,却是昭示了方才她的好心情。 锦书端着托盘走进来的时候,正看见自家小姐这模样,再看她头上多出来的簪子,当下便明白了什么。 不过她并未点破,只是笑着走过来道:“小姐尝尝看,方才奴婢在小厨房热粽子的时候,就闻到了这味道十分好闻呢。” 秦怀玉接过来筷子夹了一口,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分明这粽子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可她竟吃出了几分幸福的感觉来。 只是粽子这种东西不好克化,所以才吃了一个,她便放下了筷子,净手之后剥了荔枝,吩咐道:“咱们府上今日做了什么?” 听得她问这个,锦书倒还真的想了一想。毕竟秦怀玉在吃饭上面有些挑剔,所以府上单独给她准备了小厨房。至于大厨房里面做什么,都是有特殊的才会送过来,寻常的小厨房只会比那边好。 但今日是端午节,就又另当别论了。 因此她只是想了一瞬,便笑着回禀道:“今日府上除了粽子之外,还做了五毒饼等各色的小点心,奴婢上午的时候经过大厨房还去看了看,当真是色香味俱全呢。” 秦怀玉闻言,倒是有了主意,让锦书将家里做的小吃点心等物分别装了一些,笑道:“放在这盒子里,让人给淮安王府送去。就说,是我的回礼。” 她说到这里,又道:“你先去准备,待会将东西拿过来,我亲自往盒子里放。” 锦书笑着应了,转身便出门去了,全当自己没有看到那盒子里面的夹层。 总归大小姐跟淮安王的婚事是定下来的,作为大丫鬟,她自然愿意看到自家小姐跟淮安王和和美美。所以这婚前的小心意什么的,就全且当做没有看到吧! 毕竟,什么都不能阻止主子们互通心意呀。 等到锦书出去之后,秦怀玉想了想,走到书桌前研墨,提笔写了几句话,待得墨迹干了之后,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暗格之中。 房中只她一个人,可饶是如此,做这些的时候,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连带着动作都有些心虚。 等到她将东西都放置好之后,锦书方才拐回来。按照秦怀玉的吩咐,锦书将厨房的每样特色都拿了一些,拼在一起,显得格外有食欲。 秦怀玉将粽子和五毒饼一一放进去,待得盖上盒子之后,想了想又道:“后院的荷叶长的可好?” 锦书闻弦歌而知雅意,笑着点头道:“绿意盎然,十分喜人呢,可要奴婢去采摘几支?” “好。” 不多时,锦书再次去而复返,不同的是这次手里还拿着两支荷叶。 秦怀玉拿小金剪将那荷叶裁剪成了花朵的形状,铺在了点心盘子的下面,将那点心映衬得越发精致了几分。 这一次,秦怀玉才心满意足的挥手,让锦书带着人去送过去了。 一并送过去的,还有那一封手写的信。 …… 先前打发过去的人回来的时候,只带回了秦大小姐十分欢喜的消息。 顾明渊还以为今日已经等不到别的了呢,正在心下惆怅着是不是自己藏的太严实了,导致秦怀玉没有看到,就听得门外侍卫回禀:“主子,镇国公府送来的回礼。” 那一瞬间,但见冰山融化野火燎原,顾明渊喜上眉梢,扭身冲着门外道:“快快送进来。” 不出他所料,那个回礼的盒子,果然是给秦怀玉送粽子的食盒。 顾明渊以手作拳放在唇边咳嗽了一声,掩饰住了自己的笑容,转而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侍卫得了命令退下,顾明渊则是珍而重之的将食盒打开来,就见里面放着一叠点心,而点心的下面,则是一片苍翠的荷叶。 荷花别名芙蓉。 他以雕刻了芙蓉的簪子送她,她便回自己一片芙蓉叶。 顾明渊一瞬间勾勒出一抹无奈的笑意来,若是现在是荷花盛开的季节,难不成她还要去摘一朵荷花送给自己不成? 不过一想到那个场景,顾明渊又莫名觉得,若是如此,倒也是一桩美事。 他将那一片荷叶在手中把玩着,瞧着上面被修剪过的脉络,越发觉得那荷叶上都仿佛染上了女子的气息。 干净而悠然。 将点心端出去之后,顾明渊又想到什么,将隔层打开之后,果然见里面也放置了一封信。 展开来,却见上面写了四个大字:“荔枝好吃,王爷自重。” 然而与那话不同的,却是秦怀玉的字体。 不同于以往的洒脱,反倒带出了几分绵软来,仿佛软和了的女子一般,若有似无的撩拨着人心。 顾明渊摇头失笑,将那一张纸珍重的收了起来,眉眼在灯光下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 翌日一早,刘月娘便请了人来给白凝儿立了一块牌位,并且着人将秦宣跟白凝儿所出的两个孩子都给叫了来。 秦宣是先到的,经了昨日的事情,他对刘月娘在厌恶的同时,又莫名生了几分惧怕,只觉得这女子十分恶毒心狠,不知要做出什么猖狂的事情来。所以提前赶过来,便是为了警告她,休想对那两个孩子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谁知一进门就看到了白凝儿的牌位,倒是将他给害了一跳:“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刘月娘见他这一副怂包的模样,随手将茶盏放在一旁,漫不经心道:“爷看不懂上面的字么,那位白姨娘虽说只是妾侍,可到底给老爷生了一双儿女,如今人死了,牌位也是要立的。不然传出去了,人家岂不是要说您太过心狠,死后连个牌位都不准备她留?” 第413章 三少爷来了 这话实在颠倒黑白,秦宣昨夜里才抱着白凝儿翻云覆雨,今日骤然看见这个牌位,只觉得一颗心都毛了起来,虽然明知道这也不是真的,可就是觉得莫名的渗人。 与此同时,更是越发的厌恶起了刘月娘:“你这个泼妇,实在是过分的很,难道就一点余地都不留么?” “爷这话倒是奇怪了,不是你说的,那位白氏已经死了么。她到底是你的爱妾,若是就这么无名无分的消失,您是不是太心狠了?” 听听,这话要是传出去,别人得说这正房主母大度能容人会办事儿呢。可是只有秦宣知道,刘月娘这分明就是一点点反悔的机会都不给白凝儿,只要这牌位自己点头应了,那以后就休想再让白凝儿光明正大的进府了。 毕竟,虽然是妾侍,可是她也不是从来没见过人,难不成自己还指望这京城中的贵妇们都是瞎的不成? 那些人精明的恨不得上天,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联想到别的东西,嗅觉灵敏到他有时候都觉得可怕。 若是自己真的这么做了,怕是第二天就会被人扒出来事情原委,然后被嘲讽的面子里子都不剩了。 偏这事儿是秦宣昨日里就答应下来的,这会儿他还无法反驳,只能红着脸道:“行了行了,都依了你,还能反悔是如何?” 刘月娘等的就是这句话,昨日里端午节,她没去扫别人的兴,特地等到今日一早命人加急做出来的牌位,可是用的货真价实的好木头呢。 早先的时候白凝儿就想惦记着黄花梨木的东西,可惜这东西千金难求,便是秦宣也没钱买,他又是个脸皮薄的,自然拉不下脸来求自己。 倒是刘月娘看出来了白凝儿的意思,但是她一向膈应这个女人,索性便将自己房中一水儿的东西都换成了黄花梨木,财大气粗,就是要气某些人。 如今名义上人死了,刘月娘也不介意再恶心她一把:“爷,您可别说我不厚道,这黄花梨木有多贵您是知道的,若是别人我可舍不得用,现如今为了她的牌位,出了这么大的一块木料,您也该知道我对她的心意了吧。” 这话让秦宣给气得不行,想要说什么,最终只是冷哼哼的说了一句:“你现在倒是会装大方。” “您这话说的不对。”刘月娘丝毫不生气,笑眯眯道:“我真金白银的撒出去了,这可是真大方。” 她银子扔到水里还能听个响呢,现下若是不听点动静,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作为生意人养大的女孩儿,她一向算账算的精明! 得了秦宣的点头,等到秦怀洛跟秦红淼姐弟两个前来的时候,事情便是板上钉钉了。 得知了母亲的死讯,秦红淼瞬间就红了眼,反倒是秦怀洛面无表情,只是低下头重重的磕了几个头,一个比一个响:“孩儿不孝,未能给姨娘送终。” 而秦红淼已然是泣不成声了。 刘月娘对这两个孩子没好感,但到底也做不出来为难孩子的事情,因让人将这二人扶了起来,教导了一番,只说白凝儿死了,但他们还是府上尊贵的少爷小姐,不可因此而颓丧。 自然,这些也都是冠冕堂皇的话,二人都应了之后,一前一后的出去了。 秦宣多看一眼这牌位都觉得瘆得慌,刘月娘便让人将牌位去摆到了二房专用的小祠堂里面去,自己又命人拿艾草将房中好生熏了一遍。 亏得昨日是端午节,府上艾草多的是,不但如此,除五毒的东西也都全着呢,丫鬟索性都拿了一些,将这屋子里倒是熏得乌烟瘴气的。 刘月娘见状又好气又好笑,不过这房中是没办法待了,她索性直接带着人去了秦红瑶那儿。 到了的时候,远远地就听到房中十分热闹,其间还夹杂着秦怀玉的声音。 她挑帘进去,先是笑眯眯的问道:“瑶儿今日如何了?”继而又笑着看向秦怀玉道:“怀玉丫头来的真早,可吃饭了么?” 秦怀玉笑着起身行礼,道:“已经吃过了,二婶呢?” 刘月娘点了头,寒暄了之后,她这才坐到秦红瑶的身边,关切的问道:“瑶儿,今日可觉得好些了么?” 哪怕到了现在,秦红瑶看到刘月娘也并没有全然的依赖,脸上虽然带着笑,只是说话的时候却还是十分谨慎:“回母亲,我觉得好多了,头没有昨日疼,这伤口也愈合了一些。” 这话倒是实情,不说别的,单说宁安跟秦怀玉拿着那奇珍异草做出来的丸药跟糖豆似的喂给了她,秦红瑶都难以恢复的慢。 只是时间却还是短了些,因此外伤好愈合,她这记忆却还是一片空白。 听得刘月娘试探着问她可有想到什么了没有,秦红瑶蹙眉摇头道:“不曾,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 昨日的时候秦红瑶试着去想过,可是只要一努力回想,就觉得一颗脑子跟针扎似的的疼,当时将宁安给吓坏了。 此时见秦红瑶这模样,刘月娘心疼的抱住她,道:“我的儿,别着急,真想不起来就算了,你才是最要紧的。” 便是想不起来又如何,那也是自己的宝贝,索性只要伤势无碍就是万幸了。 刘月娘不同于这几个小辈儿,她还有府上的事务要处理,因此陪着女儿坐了一会儿之后,她便起身出去了。 临走之前,又好生叮嘱下人们尽心伺候着。 起初秦红瑶这里就只有宁安跟秦怀玉,不过到了半晌的时候,倒是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三少爷来了。” 丫鬟们话音落下,便见一个身形瘦削的少年郎走了进来。 他今日着了一袭宝石蓝镶了金边的圆领袍子,倒是显得整个人唇红齿白。 进门之后,秦怀川先乖觉的给房中人都一一请了安,这才关切的问道:“姐姐可好些了?” 秦红瑶不认得他,还是在秦怀玉的小声提醒下,才知道这是自己的亲弟弟,因点头道:“我已经好多了,你不用挂念我。” 第414章 你是什么打算? “那就好,姐姐日常也要注意些,让丫鬟们警醒着,您的伤势不能碰水不能沾寒凉。” 秦怀川是专门问过大夫的,此时一本正经的嘱咐她,倒是显得格外少年老成。 如果不是那一口还未曾褪去稚气的声音的话。 听得秦怀川一一嘱咐,饶是秦红瑶也不由得笑了起来,点头道:“你放心,她们都记着呢。” 她说着,又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心里感叹了一句,原来这是她的弟弟。 秦红瑶脑子里一片空白,然而对于亲情的渴望却是无法磨灭的。越是记不起来,便越是期盼知道更多。 在父母面前她还有些拘束,但是面对自己的亲弟弟,秦红瑶倒是放开了不少,打量完了之后,又笑着招了招手:“你过来我这边坐吧。” 听得秦红瑶的话,秦怀川顿时愣了一愣,下一刻便重重的点头,应道:“好。” 他生的极好,因着这些时日精心调养的缘故,一张娃娃脸上已经有了肉,面色红润,再不复原先那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只是此时这模样,倒仿佛又让人看到原先那个小可怜了。 对于这个比自己年长不多的姐姐,秦怀川一直是很喜欢的,可原先被虐待,让他不敢跟亲人亲近。哪怕是后来已经没事,家里也十分重视自己了,可对于秦红瑶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可那时候的姐姐虽然喜欢他,分给他的关注却并没有那么多,不像是现在—— “这是大姐姐送来的荔枝,你吃一点吧。不过荔枝吃多了上火,不可多食。” 听得那句句关切,秦怀川越发觉得受宠若惊,才进门时那一股子老成劲儿已经散了个七七八八,这会儿坐在秦红瑶身边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瞧着他们姐弟两个的相处,秦怀玉也不由得勾出一抹笑容来,吩咐人去沏了去火的茶来,默默地放在了他们身边。 这厢姐弟两个说话,秦怀玉则是小声问道:“军营那里可请了假?” 宁安正专注着的看着秦红瑶,骤然听得秦怀玉说话,忙的转过头来,就看到秦怀玉似笑非笑的模样。 被抓包的局促让他的耳根顿时有些可疑的红色,不过到底是跟着张成林的时间久了,所以宁安的反应能力也是十分的快。 不过瞬间,他的脸上便恢复了平静,因笑着回复道:“秦姐姐放心,我这边昨日便让人代为送信了,今晨又去见了一面将军,他让我安心养伤。” 因着昨日里派出去寻人的是秦毅的亲卫,所以营救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他是知道的。再加上后来府上的消息传来,更让秦毅知道了二房所发生的事情。 宁安留在镇国公府,养伤还是在其次,最主要的还是为了秦红瑶。 秦毅知道这些,但并未点破,只是痛痛快快的给了他假期。 毕竟再怎么说,宁安既是故人之子,又是张成林养大的儿徒,于情于理他都会格外的照应。 更何况,这宁安实在是让他满意的很。 听得宁安这话,秦怀玉方才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儿养着吧。” 她说到这儿,又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秦红瑶,问道:“你以后是个什么打算?” 自从明了了自己的心意,宁安就没打算瞒着,此时见秦怀玉的表情,他就明白对方在问的是什么。 若是旁人,兴许还可以糊弄过去。但是问话的是秦怀玉,宁安便郑重地想了一想,道:“秦姐姐知道,我是要跟着将军建功立业的。这并非是我贪慕虚荣,个中缘由牵涉甚广,我只能告诉您跟我家世有关。但是如今,我有了新的目标,说句大不孝的话,过往到底敌不过以后。我会惜命。” 那时候他跟着秦毅去城北大营,其实最大的愿望就是闯出一番名头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只有权力在手,他才能帮着师父一起查清楚当年的真相,必要时候便是豁出去性命也在所不惜。 可是如今…… 不是他对父母的感情淡薄了,而是他有了更加在乎和牵挂的人,所以他现在仍旧会全力追查真相,但在还当年一个真相和公道之后,他会尽全力留着自己的性命。 好给一个人未来。 这话宁安说的含糊,秦怀玉却是没来由的一阵寒意袭来。 家世? 说起来这个,她先前就有过疑问了。无他,实在是张成林跟父亲的关系太亲近了些,不像是新认识的,倒有些故人的意思在里面。 再加上她记得宁安那时候跟自己说过,他是一个孤儿,被张成林捡来的。 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只是现在却不是问的好时机,且刚才她听得宁安前半段话里面,仿佛含含糊糊的隐藏着什么,尤其是最后那一句“我会惜命”,更让秦怀玉心中疑窦丛生。 不过也放下心来,不管宁安隐瞒了什么,至少他对秦红瑶是真心的。 一辈子太长,谁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然而至少眼下这一刻,彼此都是带着最真诚去对待的,这就够了。 念及此,秦怀玉又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是个早慧敦敏的,凡事你有主张就好。” 她说到这里,又下意识看了一眼秦红瑶,见她跟秦怀川二人玩九连环玩的热火朝天,又勾起一抹笑容,道:“瑶儿是个好姑娘。” 这样的好姑娘,不该落得前世那样的下场。 若这个对象是宁安的话,她倒是觉得,哪怕是以后,这孩子的心性也不会变。 可当良配。 宁安闻弦歌知雅意,笑着回复道:“姐姐放心。” 秦红瑶的好,自他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了,这此后与日俱增,虽然后知后觉,却从无消减。 他想,便是为了这么好的姑娘,他也要好好儿的惜命才是。 …… 白凝儿的死,只有个中知道内情,大多数所接触到的消息,都是她已经死了。 虽说对白凝儿十分的不喜欢,可是这一双儿女却是秦老夫人看着长大的,尤其是秦怀洛,她将这孩子看大,感情自然不同于旁人。 第415章 那就您养着吧 所以第二日的时候,便特意让人来了宁安堂,只为了给他们铺路:“可怜这两个孩子没了姨娘,日后少不得你们照拂。” 若是往日,庄月兰便也就答应了,可她知道这里面是内情,再加上秦老夫人这话着实的过分,便笑着回道:“母亲放心便是,再者说来,虽说姨娘死了,可到底正房太太还在,月娘不是个不能容人的,必然不会让他们受了委屈。” 这话一出,秦老夫人的笑容就僵了一僵,偏这话又没毛病,只得点头道:“你说的 也是。” 只是那眼神,却是看向刘月娘:“你以后也要疼他们一些,到底是个孩子,不是阿猫阿狗。” 刘月娘心中冷笑,若真的是个阿猫阿狗也好了,猫狗还懂恩情呢,哪像有些人,却是狼心狗肺了。 可这话不能说,刘月娘又不是个好欺负的,当下便顺水推舟:“母亲说起来,我正想跟您求个情呢。我这些时日身子不适,越发的没精神了,再者老爷走了之后,怕是府上事情更多更杂乱。我私心想着,这两个孩子自幼跟您最亲,请母亲劳心费神,带着他们两个可好?” 她说到这里,又笑了笑,道:“其实说起来,都是懂事儿的孩子,必然不会叫您为难的。” 这话算是将秦老夫人先前那一席给堵了回去,偏又让她无话可说,最终只是自己咬牙应承下来了:“如此也好,你们两个可愿意跟着我这个老婆子?” 她对这两个孩子是喜欢的,可最开始是想替两个孩子从刘月娘那里扣点银钱出来。 如今倒好,银钱没抠出来,反倒是这俩孩子归了自己。 秦红淼跟秦怀洛闻言,都跪下来磕头,口口声声表示愿意孝顺祖母。 秦老夫人见这模样,又觉得心软的不行,因笑着点头道:“你们有这份心最好,那就跟着我吧。” 罢了,虽然没要出来钱,总归孩子们跟着她,不至于让人糟践了。 刘月娘今日过来,虽然没完全猜到秦老夫人让自己干嘛,但也隐约感觉到了几分,如今见事情果然如此,不由得心中冷笑。 这个婆婆大概一直都以为别人都是傻的,不然怎么总做这种事情? 但是现下这样也刚好,这两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是真的归了自己,那回头要操持的才多呢。别的不说,单说这头一样,秦红淼可是已经十五了。本就是庶女,再加上刘月娘被她过年时间折腾的事情寒了心,所以便是及笄也只是简单的办了。 再加上那段时间府上接二连三的出事,所以这个及笄礼可以说一点水花都没溅起来。 但大了就是大了,及笄的姑娘,若是再不说亲,可就有点晚了。 她冷眼瞧着,这个秦红淼是个心大的,虽然让嬷嬷教养着,可歪了的心谁知道能不能正回来? 再有便是这秦怀洛,瞧着乖乖巧巧的模样,实际上却是一个心黑的,放任着他离秦怀川近,万一再起点什么脏心眼子就不好了。 所以现下秦老夫人领了过去,刘月娘是一百二十个高兴。 因此刘月娘弯了弯唇,只笑道:“母亲愿意操持,是您的慈悲。” 秦老夫人将两个孩子扶起来,又看向庄月兰,道:“怀桑的婚事准备的如何了?” 作为祖母,虽说她对秦怀桑的婚事有些不满,可到底是秦毅做主的,自己却不能说什么。再者她现在心里也有些阴暗,最好娶得不好呢,日后让她亲孙子的婚事压着秦怀桑一头,那不也挺好? 而且现在跟庄月兰闹过矛盾之后,虽然秦老夫人有心想要修复关系,可架不住对方那表面带笑内里冷淡的性子,索性她便顺其自然。 现下好歹还能说两句话,秦老夫人也觉得现状可以了。 听得秦老夫人询问,庄月兰点头道:“您放心,一切都办妥,只等着明日去女方府上了。” 请的全福人里面还有秦悦,这事儿秦悦跟她说过,秦老夫人点了点头,又看向秦怀玉道:“怀玉也是大丫头了,如今瞧着倒是越发落落大方。” 秦怀玉弯唇一笑,谢了她,坐在旁边当鹌鹑。 见秦怀玉这性子,秦老夫人心中有些恼,面上倒是没表现出来,只是又说起了其他的话题。 其实多半是她说,现在秦悦时不时的就会过来陪着她,与其说是陪着,倒不如说是想要让母亲别那么糊涂。 秦老夫人虽然混账,可是软肋也十分的好拿捏,就是秦宣罢了。 眼见得秦宣这不日就要去外地,届时还得靠着大哥的帮扶。秦老夫人越发觉得自己先前糊涂,她回过味儿来了,就有心想要再跟大房交好。 其实在场的人哪个心里不是明镜儿似的?不过是一个老太太,懒得跟她计较那么多罢了。 自始至终,秦怀玉都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 倒不是她不说话,而是自从进了门之后,她的注意力都在秦怀洛跟秦红淼这对姐弟的身上。 她冷眼旁观着,这对姐弟从进来到现在,都冷静的可怕。 那秦红淼还红了一些眼眶,可秦怀洛自始至终就仿佛没事儿人似的。饶是知道前世里秦怀洛的手段,可让她看着依旧觉得寒心。 现在的秦怀洛才多大?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她下定主意更得好好提防,这样一个狼崽子,谁知道什么时候会不会在暗地里咬人一口。 因此表面上,众人都是一团和气,可实则每个人心里都带着想法,不过是都掩盖在了伪装的表象之下罢了。 …… 起初的时候,秦红瑶还有些怕生,她不记得事情,所以在家里也有些小心翼翼。可随着时日长了,发现周围的人除了那个几乎见不到面的爹爹十分凶恶之外,其他人都对自己极好,秦红瑶便有些逐渐放开了。 再加上有宁安在旁边哄着,秦红瑶在他的鼓励下,跟家人也越发亲近了起来。 这模样让刘月娘欢喜不已,只是再看女儿脸上那全心全意的信任和毫不掩饰的爱慕,又觉得心中揪着。 第416章 二婶这是怎么了? 女儿才十四岁,虽说她心里是打定主意要早早的给秦红瑶说亲的,可是这个宁安只是一介白身…… 倒不是刘月娘嫌弃宁安,不说别的,身为神医张成林的徒弟,这本身就是一个光环了。再加上他现在还在军营里,虽说只是一个士兵,可先前她明里暗里问过,才知道秦毅十分重视这个孩子。假以时日,他是必成大器的。 问题就在于,她瞧着宁安不像是那种愿意靠着媳妇娘家吃软饭的男人,再者她怎么都觉得宁安看着秦红瑶就像是一个孩子似的。 这夫妻之间最要紧的就是两厢和睦,单秦红瑶一个人暗恋,这能够有好结果么? 因此,在宁安像哄孩子似的哄着秦红瑶针灸的时候,刘月娘到底忍不住叹了口气。 恰好秦怀玉前来,见她这模样,不由得笑问道:“二婶这是怎么了?” 她顺着刘月娘的目光往房中看,就看到秦红瑶被丫鬟扶到软塌上,而宁安已经将药箱打开,顿时有些了然。 出事当日宁安就心急火燎的给张成林送了加急的密信,让他回来帮忙看诊。他们之间一向有特殊的送信渠道,快的惊人。不过两日的功夫张成林就给他回信了,先是骂了他一顿没出息,又教了他解决的法子,让他给秦红瑶针灸。 被骂了一顿的宁安也老实了,左右张成林回不来,他自己又不是头一次给人看诊。只不过这一次换成了心上人,让他有些害怕罢了。 只是真到了针灸的时候,他便又是那个可靠的宁安了。 此时见刘月娘叹气,再看房中的模样,秦怀玉便有些了然,因笑道:“二婶不必担心,宁安的医术是师父自幼教出来的,我说一句托大的话,这京城中能胜过他的可不多呢。” 别看这宁安年纪小,可他自幼就有一股不服输的精神。跟着张成林的时候,别的都好说,但只要师父交代下来的东西,他若是学不会,那可是夜以继日的。 如今去了军营,听父亲的口气,又是个一模一样的情形。 刘月娘正在暗自感叹,不妨听到秦怀玉的声音,先是吓了一跳,继而又拍着胸口笑道:“怀玉来了?我自然是信得过他的,只是在想别的事情罢了,快来屋子里坐吧。” 她一面笑着,一面将秦怀玉请进了房中,吩咐丫鬟们端茶倒水。 秦怀玉连忙阻止了她,笑道:“二婶不必麻烦,我在咱们自己家里,自在些就好。” 她索性闲来无事,这两日铺子里一片太平,姚玥儿那里虽然忙,可却不是自己能插手的,就只能在府上闲着。 原先秦红瑶没事儿的时候就跑到她那里解闷了,现下秦红瑶病了,她便多跑几趟这里来。也是一样的。 听得这话,刘月娘笑着,到底是让丫鬟们端了瓜果点心来,又笑道:“知道你们姐妹感情好,也多亏了你,瑶儿现下好多了呢。” 现在秦红瑶满头都是细长的银针,她躺在床上不得动弹,只觉得脑子有些酸胀,手指便无意识的挠床单。 见她这模样,宁安顺手握住了她的,低声哄道:“瑶儿别动。”话音落下,又塞给了她一个布做的小娃娃,让她捏着玩。 秦怀玉扭头瞧见这副模样,倒是福至心灵,别是二婶方才看到他们的互动了吧? 平心而论,若是先前的话,秦怀玉也不会同意这二人有什么越矩的事情。可偏偏现在秦红瑶出了意外,在清誉跟妹妹上面,她的天平很容易就歪了。 罢了,总归是府上都是靠谱的人,流传不到外面就是。 只是二婶若是反对,她难保还是要遵从二婶的决定的,毕竟这才是亲生母亲。 刘月娘也看到了这一幕,却只是笑着感叹了一句:“这位宁小神医实在是太贴心了。” 瞧瞧这模样,的确是个难得的可靠人,若真是喜欢她闺女,倒也不算是太差的姻缘。 可问题就是,自家女儿倒是满眼爱慕,这位小神医明显只拿她当孩子宠着啊! 于是,刘月娘的一个笑容才起来,又有些想要叹气了。 因秦怀玉在这儿,刘月娘怕她瞧出来什么,毕竟这位也是她的师兄呢。因此不过略坐了一会儿,她便起身笑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置,就先过去了,你们若是有事儿就让丫鬟们喊我。” 秦怀玉自然是笑着应了,目送着庄月兰离开,自己则是随手拿了个果子看着这二人。 谁知刘月娘才出了院门,就远远地看到秦宣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在她的印象里,这人过来从来没好事儿,因此当下便站在原地也不走了,只等到他走近了,才问道:“您这是哪儿去?” 实在不是她多问,而是秦宣来的方向可不就是自己闺女的院子么。 果不其然,见到刘月娘,秦宣眉头皱了皱,到底还是如实道:“我去看看瑶儿怎么样了。” 刘月娘哪里放心的下这个人,当下便道:“巧了,那就一起去吧。” 只是却又加了一句:“不过她现在在看诊,你远远看一眼吧。” 自从上次他凶了秦红瑶,刘月娘就防他跟防贼似的。女儿现在脆弱的跟个瓷娃娃似的,哪里经得起他这么个大老爷们吼? 见刘月娘这般,秦宣顿时觉得心里老大不舒服,但是又别无他法,索性就只能跟着一同进去。 谁知正好看到宁安低下头在跟秦红瑶说什么。 从这个角度,瞧着格外暧昧。 秦宣顿时心头火气,咬牙就要进门,一面怒道:“你们在做什么,光天化日还要脸不要!” 骤然听得门外的声音,宁安第一反应便是护着秦红瑶,毕竟她现在满头都是银针,一个不慎就会出问题。 秦红瑶被吓得抖了抖,却在宁安的安抚下平复了下来,只是声音依旧有点发抖:“这是……在说谁?” 而此时,已经进了门的秦宣才看清楚房中的情形,也后知后觉的看到了女儿的模样,那一口没有出来的气又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秦怀玉已然站起身,淡淡道:“二叔这是说谁呢?” 第417章 秦宣,你给我滚出去! 若是以往,见到秦宣过来,秦怀玉必然会规规矩矩行个礼,可这秦宣突然闯进来吼这么一句,不但吓到了秦红瑶她们,还很明显的将自己也给带上了! 说谁不要脸呢?当自己没有脾气不成! 秦宣到了现在才发现秦怀玉竟然也在呢,越发的心中懊恼,他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被刘月娘一把给推了出去,咬牙切齿道:“秦宣,你给我滚出去!” 她当时就该直接把人拦在外面,不应该把他放进来的! 秦宣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什么,可被刘月娘这么一推,踉踉跄跄的险些摔倒,又觉得格外没面子,因咬牙道:“我不过是看到她房中有外男罢了!说起来——他不是大夫么,怎么日日在咱们府上,还天天待在瑶儿院子里?这成什么样子!” 其实他一共才来了两次,并没有天天看到宁安在此,不过却是误打误撞的说出了实情。 并且此刻的秦宣,显然十分干脆利落的把秦红瑶还是个病患的事情给抛在了脑后。 刘月娘不愿意让孩子们还笑话,只阴沉着脸道:“你跟我出来!” 秦宣也觉得丢人,甩了甩袖自己先走到了院子里,哼了一声道:“出来又怎样,给我个解释!” 他起初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偏偏自己说出口之后,又觉得自己的话格外有道理,这难不成是心里有鬼? 这几日因着女儿变成这个样子,刘月娘的心里始终就憋着一口闷气。如今再看到秦宣这混不吝的模样,火气直接便爆发了,冷笑道:“给你个解释?谁请你过来了,怎么,往日里不是心里眼里只有那一双么,我的儿女就是草芥。现在看着你的心头肉被安置到外面,自己觉得心里难受,就想过来找茬了?秦宣我告诉你,莫说是这孩子是个大夫,难得的正派稳重人,就算是出了事儿,我头一个担着呢,无需你在这儿嘤嘤狂吠!” 她说到这里,又冷眼看着秦宣,恨声道:“你若是不乐意看,就直接滚出去,我们娘几个的院子,也不需要你假好心的前来说三道四!黄鼠狼拜年,压根就没安好心!” 这一连串的话说的秦宣脸色涨红,屡次想要说什么,可看着刘月娘这模样,他气得咬牙切齿,最终却只是连连道:“你这个,泼妇,泼妇!” 而刘月娘却是冷眼看着,连眼神里都带出鄙夷了。 眼见得秦宣拂袖而去,刘月娘这才拿帕子擦了擦脸,眼眶到底有些红了。 自己的女儿,怎么就那么苦命呢,摊上了这些事儿还不够,还有这么一个混账玩意儿的爹! “二婶没事儿吧?” 听得外面没有动静,秦怀玉方才出来,方才那话她听得真真切切,心里也知道怕是刘月娘也已经看出来些什么了。 见秦怀玉出来,刘月娘笑了笑,道:“别担心,二婶没事儿。倒是你们,吓到了吧?” 因着是夏日,所以窗户没有关,从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宁安正在安抚秦红瑶。 她鼻子一酸,又忍不住的感叹,多好的孩子。 瞧着是个眉清目秀的,行事作风也是正派人,跟秦宣那个混账王八蛋根本就是天上地下! 这一刻,刘月娘倒是在心里下定了决心,要是这两个人真的有一天互通了情谊,那她头一个就赞同! 秦怀玉倒是不知道她的想法,因摇了摇头,笑着安抚道:“二婶不必担心,瑶儿那里有宁安护着的,至于我,您瞧着我像是个胆小的么?” 见她这模样,刘月娘却是笑了笑,温声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怀玉,若是你没事儿,跟我说说宁安这孩子吧?” 听得这话,秦怀玉心中瞬间就拐了几个念头,最终隐隐约约的升起了一个想法。 她到底是重重的点了点头,笑道:“二婶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我都告诉您。” …… 五月中旬的天,越发的炎热。正午的日头如烈火一般,将地面都炙烤的热气升腾。 一个粉衫小丫鬟却顾不得这般炎热,一路狂奔回到院子,顾不得喘气儿,就直接交道:“小姐,奴婢要跟您说件事儿!” 她进来的时候,秦红淼正在烦躁的扇扇子消暑,见丫鬟这慌慌张张的模样,不由得皱眉道:“不是让你去看看五妹的身体如何了么,你怎么跟鬼撵了似的?” 她上午被嬷嬷训诫了两个时辰的规矩,这会儿腿跟灌铅似的,且那一股子燥热怎么都降不下去。 好容易这会儿嬷嬷回去休息了,她难得这一会儿空闲,就让丫头去看看秦红瑶到底如何了。说是关心,不如说是打探,不过是想要知道哪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谁知这丫头不过一会儿工夫就跑回来了,且这模样怎么瞧着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 难不成…… “可是五妹的情形十分不好?” 一想到这里,秦红淼倒是有些高兴,不过她现在被嬷嬷教的,便是大喜大悲也要尽量不行于色,因此面上倒还是淡淡的。 那丫鬟却是又不说了,只小心翼翼道:“小姐,您能让她们先出去么?” 因为她想要说的事情,的确十分严重! 见这丫鬟的模样,秦红淼想了想,到底是摆了摆手,待得房中只剩下了她们主仆二人之后,这才问道:“说吧,怎么回事?” 丫鬟到现在脸色都有些发红,那是晒得加热的,这会儿听得秦红淼询问,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方才将自己在院外听到的事情都给学了一遍。 那会儿也是巧,秦宣夫妇进门之后没多久她就到了,才打算进去,却听到了院子里的争吵声。这丫鬟藏在暗处听了个真真切切,又亲眼见着秦宣拂袖而去,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她听到了什么,把姨娘养在外面? 虽然话里没有明着说,可她又不是傻子,哪里听不出来这说的就是白凝儿? 可问题是,这府上都给姨娘立了牌位了呀,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隐情么? 第418章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听得丫鬟说完,秦红淼瞬间就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咬牙问道:“你再说一遍,可是没有听错?” 难不成,她的姨娘还活着? 她与秦怀洛不同,自幼是被姨娘亲自养着长大的,那感情自然不同于别人。知道白凝儿死了的消息,秦红淼夜夜都难以安眠,如今听得这消息,怎么能不叫她惊喜万分? 丫鬟的手被抓痛了,却不敢叫出声,只是轻声道:“小姐,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她说到这儿,想了想,又道:“说起来,奴婢其实还听了一件事情,这两日下人们说闲话,说是五小姐出事的那一日,老爷原本是派了人要将姨娘接过来的。可后来五小姐不知怎么的找不到了,之后……姨娘就没了。” 闻言,秦红淼的神情中却是瞬间阴沉了下去。 这话,她之前其实也听过的,当时知道姨娘死了之后,她也曾经听到下人们说起来过。 当时她听到这话的时候,那些人说的含含糊糊,秦红淼却是瞬间想到了许多。 若是真的如此的话,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秦红瑶害了姨娘,要么就是姨娘是被刘月娘给谋害的! 可是今日再联想起来,难不成是因为此事,才导致姨娘连府上都回不得了? 念及此,秦红淼立刻便起身道:“快,服侍我换衣服,我要去找秦怀洛!” 这些时日,秦怀洛已然成了秦红淼的主心骨,有什么事情她都得去找秦怀洛商议。 谁知当她急切的赶去,将事情说了一遍之后,得到的却不是秦怀洛惊喜的回应,而是蹙眉问道:“你想如何?” 秦红淼没发现他态度的变化,压低声音道:“当然是找姨娘去啊,她可是我们的亲娘!” “哦,然后呢?” 秦红淼被他问住,一时有些愣怔,迟疑着问道:“什么然后?” “然后,我们本该是正经妾侍生下、掌家老太太养着的公子小姐,瞬间变成了外室之子。从得家族庇荫,到一无所有。” 秦怀洛张了张嘴,可说出的每句话,都像是刀子一样的往秦红淼的心中捅。 她脸色瞬间就白了,咬牙道:“可,那是我们的亲娘!” “那又如何?” 秦怀洛冷冷一笑,反问道:“秦红淼,你想去找她,我不拦着你,不过作为亲姐弟,我送你一句忠告——想想你这些时日被嬷嬷们折磨的不成人形,是为了什么?” 若说先前秦红淼还有一腔热血,那么在听得秦怀洛这话之后,她整个人都仿佛被浇了一盆冰水下来。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秦怀洛,想要说什么,可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一句格外苍白的话:“那……那可是我们的亲娘。” 只是不同于先前的那个质问,这话倒像是在给自己辩驳似的。 秦怀洛淡淡的看着她,眸光里毫无感情,也让秦红淼的目光渐渐地暗淡了下去。她深吸一口气,颤声问道:“若我们都不管她,她会怎么样呢?” 这一次,秦怀洛倒是回复她了,且是什么冷静的分析:“她会过得很好。毕竟父亲这么多年一如既往的宠爱她,就连上次那样大的过错,仅仅半年她便复宠,可见她在父亲心中的地位。纵然是外室,她失去的无非是我们罢了,并无其他损失。” 说这话的时候,秦怀洛显然忘记了,当初谋害秦怀川的幕后主使是他自己,那白凝儿虽然参与其中,可却不至于将所有罪责独自抗下。之所以去扛着,不过是为了这个儿子罢了。 可秦红淼却被说服了,她仰起头来,看着这个跟自己同日出声,却早已高出自己一头的弟弟,轻声问道:“那我们,又该怎么办?” 没了姨娘,以后岂不是更加任人欺负了? 秦怀洛见她这模样,回身走到桌案前到了一杯茶,递给她,看着秦红淼伸手接过,这才淡淡道:“没了她,我们的身份反而涨了,这于你我有利。” 毕竟先前有白凝儿在的时候,哪怕她在受宠,也是一个妾侍。可是现在白凝儿名义上死了,那么以后外面人说起来他们,只会介绍说“这是老太太跟前养大的”。 名声上,到底是好听了许多。且日后不管是仕途还是说亲,都会更加比以前有利。 最重要的是:“你不是要进宫么?” 虽只有短短一句话,秦红淼却是骤然明白了过来,抬起头来,道:“你让我去求祖母?” “不是求,是祖母怜悯。” 秦红淼只觉得豁然开朗。 若说先前的时候,她心里还有些惶然的话,那么现在,却是只剩下了满心的欢喜。 是啊,这一次的确是个好机会。 若是之前的话,那么有刘月娘在前面阻止,她怎么都不可能越过刘月娘去求得进宫选秀的机会的。 可现在,姨娘名义上死了,不管是父亲还是祖母,必然都会觉得委屈的是他们这两个孩子。 这样的情形下,她再去直接求祖母,祖母必然会应允。 哪怕是祖母不答应,还有父亲呢。父亲经了这件事,也会觉得亏欠了他们姐弟,而这个愧疚,就是他们最好利用的点。 想通了这些,秦红淼先前那些愤懑和惶恐的情绪散了不少,看着秦怀洛的时候,又觉得有些陌生。 因着秦家的男孩幼时就搬到外院去,所以他们寻常时候见面的并不多。原先她看到的,只是一个乖巧可爱的小男生,哪怕是沉默寡言了一些,到底还算是一个正常的孩子。 可是今日,她才后知后觉的有些意识到,或许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弟弟。 …… 从秦怀洛这里走了之后,秦红淼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她仔细盘算了两日,到底是听了秦怀洛的话,去找了秦老夫人。 “你要去选秀?” 秦老夫人听完秦红淼的话,第一反应便是大吃一惊。这丫头平日里瞧着不声不响的,原以为是个没主见的,谁知道这哪里是没有主见,分明就是有大想法的。 第419章 心比天高 见秦老夫人一脸的不赞同,秦红淼低眉顺眼道:“回祖母,这也孙女儿左思右想才想出来的,所以特地来跟您商量。” 她知道秦老夫人怕是不大会同意,因此早早的便准备好了说辞:“其实倒不是为了孙女儿自己,您知道,我虽然是庶女,可也总想着助家里一臂之力。按理说来,大姐姐成了王妃,我不该再有别的想法。但一则那到底是个堂姐,二则,我总是更盼着父亲好的。至于我自己,就算是嫁给小门小户,又能给父亲带来什么好处呢?倒不如搏一搏,兴许还能挣出来一个前程,别的不说,总归对家里是有好处的。” 秦老夫人倒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原先的不高兴倒是散去了许多。说实话,秦红淼那番话让她还隐隐有些兴奋,毕竟有一点是说到了自己的心坎儿里了。 那秦怀玉到底是远了几层关系,若是换了秦红淼进宫……那可就不一样了! 最终,秦老夫人没有当场答应下来这事儿,只是说要跟秦宣商议一番。 至于这商议的结果么,自然是同意了的。 刘月娘是最后知道这件事的,她得知之后,只是冷笑一声,并没有说什么,只道:“既然老太太他们都决定了,那我这里也没有意见。” 反正不是自己的亲闺女,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吧! 只是心里到底是鄙夷,又是一个心比天高的,也不看看这条路是好走的么! …… 等去了庄月兰那里的时候,庄月兰显然也得知了消息,因问道:“那淼姐儿的事情,你就任凭婆婆做主了?” 虽然府上没有谁特意过来通知这件事情,但庄月兰现在掌家,所以府上的消息倒是没有能逃过她去的。 听得庄月兰这话,刘月娘不由得失笑,叹了口气道:“这可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了。” 她说到这里,又看着庄月兰笑道:“这事儿便是我想管,也是管不了的。那丫头是个心大的,先去求了她祖母跟亲爹,这会儿便是我插话也是不作数的。再者说了,人家存了那比天高的志向,我总不能拦着别人的路不是?” 闻言,庄月兰笑了笑,道:“也是,这事儿总归是个不好管的。不过这淼姐儿糊涂,倒是没想到那位也越发跟着糊涂了。” 这话说的却是秦老夫人呢。 刘月娘点头赞同道:“谁说不是呢,那位大概也是觉得咱们府上出了个王妃,是个姑娘就当成香饽饽了。也不想想看,且不说皇宫是个什么地方,进去了哪里是好出来的?” 每年选秀进宫的姑娘们何其多,除却前面都被筛选下来送出宫的,一旦进了复选,即便最终没有被皇帝留牌子,那也是要留在宫中的。 做什么,自然是做奴才。 说的好听些那是秀女,可说的不好听的,还不是被指派到各个宫殿里伺候主子们么?这些姑娘,在家里的时候都是千娇万宠的大小姐,进宫几年磋磨也磋磨的跟泥人儿似的了。 若是那能忍的,熬个十多年,等到二十五岁的时候就放出来了。可那些熬不出头的呢,说不得就葬身在那深宫之中,这辈子都休想再重见天日了。 说到这里,刘月娘又冷笑一声,道:“我不管也好。毕竟这知道的,我是为了她好;可不知道的,还以为拦着她的路呢。” 庄月兰点头道:“你也是不容易,宫里虎狼之地,哪里是好去的,可她们想不通,倒是将这当成了飞黄腾达的路子了。” “可不是么。” 刘月娘应了一声,心里却是冷笑。要是早先的时候,她没准还会因为这秦红淼叫自己一声嫡母,而劝慰她一番。可是现在,自己想要去想不开,谁耐烦拦着她。 见状,庄月兰笑了笑,道:“好了,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你来的早,是不是还没吃饭,一起用一点吧?” 她的话音才落下,就见秦怀玉挑帘进来,笑眯眯的请安道:“见过母亲,二婶也在呢。” 方才在外面,她就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再加上这两日府上的传言,倒是足够拼凑出一个事实了。因此这会儿她倒是也不诧异,只是心里感叹了一声这秦红淼果真是个心大的。 见秦怀玉过来,庄月兰顿时招手让她来,一旁的刘月娘则是笑道:“嗯,过来找你母亲说些事情。” 秦怀玉笑着行了礼,也不多问,便乖觉的坐了下来,趁着等着丫鬟上菜的功夫,又说起了秦红瑶的身体。 “这两日瞧着倒是好了一些,且隐约的也能想起些东西来,我想着不如带着她出去走一走,兴许还能早些恢复记忆。” 若是旁人说这话,刘月娘必然是不放心的,可这对象是秦怀玉,她瞬间便应了下来:“那敢情好,有你在,我是十分安心的。只是这丫头一向顽劣,如今又添了毛病,倒是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让二婶都有些过意不去呢。” 闻言,秦怀玉只是笑了笑道:“都是姐妹,不麻烦的。”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不过因着这两日秦怀桑的婚事,府上十分忙碌。带着秦红瑶出门必然要多带护卫,秦怀玉又不愿意在这时候麻烦家里面,便想着等两日再出去。 秦红瑶现下虽然还粘着宁安,可跟家里面也十分亲近了,因此听到要出去的消息,第一反应便是:“可以将宁安哥哥跟弟弟都带去么?” 过去她跟秦怀川的关系虽然好,但是没有好到现在这个地步,不像现在,她亲近之人除了宁安,秦怀川也排到了前面。 秦怀玉自然是答应的,许诺了她之后,这丫头就欢天喜地的准备了起来。 镇国公府之内一派喜气洋洋,然而京城一座别院里,却有人正在大发雷霆。 …… 只听得“啪”的一声,上好的白玉盏摔倒地上,碎裂了一地的瓷片。 秦红鸢却顾不得理会这些,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回禀消息的下人,咬牙切齿的问道:“你说什么,殿下为什么不过来?你老实告诉我,他是不是被什么狐狸精给绊住脚了!” 第420章 公务缠身? 这些时日,因着秦红鸢的月份大了,她的脾气也与日俱增。先前还能保持冷静,可如今一连两三次都请不来顾明珏,直接让秦红鸢的火气克制不住了。 见她发脾气,彩环连忙跪了下来,垂首道:“姑娘消消气,殿下只是公务缠身,这才没办法过来,并不是因为什么狐狸精呀。” 可第一次这么说,秦红鸢尚且能够相信,如今接二连三都是一句公务缠身,她又不是傻子,瞧起来就这么好糊弄么。 因此秦红鸢的火气非但没有降下来,反而像是被人泼了一层滚油,越发烧的旺盛了起来。 此时在听的彩环这话,瞬间便冷笑道:“公务缠身?我看是被那个勾栏院的贱人给缠身了吧。” 当她不知道呢,这些时日因着秦红鸢的身子越发笨重,性情也暴躁了许多。顾明珏起初还不准她出门,可后来见管不住她,又想着腹中的孩子,索性便让护卫们看的紧一点,放任她带着丫鬟出去了。 正是这么一出去,也让秦红鸢知道了,原来顾明珏根本就不是之前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别看他府上干干净净的只有皇帝指的侧妃跟送过来的宫女妾侍,这外面可是多着呢。 别的不说,单是那勾栏院里的,红颜知己可是数不胜数。 一想到这里,秦红鸢越发的气闷,咬牙道:“你再去给我请,就说我肚子不舒服!” 她现在挟天子以令诸侯,腹内有顾明珏唯一的孩子,所以才有趾高气昂的底气。 彩环听得她这话,不由得心中鄙夷,瞧不起人家勾栏院的姑娘,也没见您这位比旁人高贵到哪里去啊。 人家好歹那是真下贱,可不像您这位,表面瞧着清高,却是个黑到了骨头缝儿里的。 只是这话她却不能在秦红鸢面前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道:“是,那奴婢再去请,姑娘您别动气,当心伤到了腹中的孩子。” 再怎么说,这腹中的肉才是最金贵的,若是出了事情,她们这些下人可是要负责任的! 便是彩环不说,秦红鸢也知道自己孩子的重要性,她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不耐烦的摆手道:“我知道了,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这么一吼,彩环当下便应了转身出去,只剩下秦红鸢一个人在房中,却总觉得心底的烦躁挥之不去。 三催四请之后,顾明珏到底是被请了过来。 那时天色已经临近傍晚,秦红鸢等了他一日,耐心早已告罄。可听到丫鬟通传说顾明珏来了之后,又瞬间的亮了眼眸,快步的走到门口去迎接他:“给殿下请安。” 然而顾明珏却没有给她好脸色,只是神情阴沉的问道:“大夫可来过了?” 若是旁的侍妾怀孕,顾明珏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请太医,然而这秦红鸢跟别人不一样,她腹中怀着的可是一个见不得光的,至少现在她是见不得光。 所以顾明珏只能从外面请了大夫,还得三令五申的让人保密——其实哪有这个必要呢,以秦红鸢的身份,寻常大夫根本就不认得她。 但顾明珏还是格外小心,生怕她的身份被泄露出去。他现在每日被秦毅针对已经很烦了,若是再爆出来别的事情,父皇怕是又得骂的他狗血淋头了。 听得他这话,秦红鸢的脸色僵了一僵,一旁的丫鬟则是恭声道:“回殿下,已经给姑娘请过大夫了,说是并无大碍,只是姑娘体质弱,再加上心里有郁结,故而时常会不舒服,只消静心调养就没事了。” 闻言,顾明珏的哼了一声,道:“静心调养,你们是怎么伺候的,不知道上心么?” 他这话一出,房中的丫鬟们顿时跪了一地。秦红鸢则是带着泪花偎依过来,咬唇道:“殿下别怪她们,跟她们无关,只是妾身自己心里想不开……” 秦红鸢说这话的意思,原本是要彰显一下自己的大度。谁知听得她这话,顾明珏却是将火气对准了她:“你又为什么想不开,难道是本殿下对你不好么?” 他的神情里带着一脸的阴霾,看着秦红鸢的时候满是质问。 而秦红鸢更是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声音里都带出几分颤音来:“殿下,妾身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她说到这里,又垂眸道:“只是妾身只有您了,时时见不到您,心里真的害怕……” 眼前女子楚楚可怜的模样,若是之前的时候,兴许还能让顾明珏怜香惜玉一番。可是现在他被各种俗物缠身,实在是烦的不行。现下看到秦红鸢这张脸,没来由的又想起来秦毅今日在大殿上将他给挤兑的够呛的样子,只是沉声道:“难不成本殿下就什么事情都不做,只日日的守着你么?大丈夫岂可被这等儿女情长绊脚?” 听得他这话,秦红鸢越发觉得委屈巴巴,面上却只是咬唇道:“妾身不是这个意思,殿下莫要生气。” 若是秦红鸢跟他闹,可能顾明珏也就直接拂袖走了,然而此时见她这模样,他反而下不来狠心,再看着她这一副温柔小意的模样,到底是软了几分口气,因道:“行了,你也知道本殿下不是说你的。只是近来烦躁的事情太多了,你这里就乖一点,好不好?” 秦红鸢能说什么,自然是点头说好。可在顾明珏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眼中却是满满的不安和惶恐。 她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顾明珏是自己唯一的依靠。若是他都对自己视若敝履了,那她以后的日子又该怎么办?! 然而现在见顾明珏这样子,她便是有再多的恐惧,也只能尽数的遮掩了下去,一脸的强颜欢笑。 好在顾明珏大概是觉得这些时日没有在秦红鸢这里住,所以为了安抚她,当天晚上他便让人给府上送了信说是不回去了,自己则是歇在了别院。 且在睡觉之前,他还难得有了兴致,跟秦红鸢好一阵温存。 第421章 梦 秦红鸢患得患失了这么久,骤然见顾明珏对她像是过去那样好,越发的觉得心里酸涩且甜蜜,一时倒是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不过顾明珏倒是觉得滋味儿不错。 秦红鸢早过了三个月的危险期,现下胎像还是算稳固,他夜里的时候尽兴了一回,让丫鬟们端水擦拭之后没多久便睡了。 睡之前,还格外温柔的抱了抱秦红鸢。 这让她的一颗心都安定了下来,谁知在她迷迷糊糊的时候,去骤然感觉到顾明珏的胳膊将自己给勒紧,声音里还带着咬牙切齿:“秦怀玉,你给本宫站住!” 孕妇原本就觉浅,才迷糊着要睡着,却又被这一句话给吓了猛然睁开眼。 然而顾明珏却没有别的反应,秦红鸢试探性的叫了他几句,并没有得到回应,便知道他的确是睡着了。 可是他在梦里梦到了什么,又为何会突然叫秦怀玉的名字? 再联想到顾明珏之前对秦怀玉的心思,秦红鸢越发的觉得一颗心里都慌乱了起来。 难不成,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顾明珏又跟秦怀玉发生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秦红鸢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狠狠地往下坠着,仿佛跌进了深渊之中。 …… 这一夜,秦红鸢瞪眼到天明。 顾明珏倒是睡得不错,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心情格外好,连带着看向秦红鸢也多了几分温存。 可是秦红鸢的心里却是存着事儿的,面对这样的顾明珏,她只能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是不住地冒酸,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殿下昨晚上做什么梦了,妾身夜里听到您说梦话了呢。” 闻言,顾明珏倒是没往心里去,从丫鬟手里接过帕子蒙在脸上擦着,声音隔了一层也多了几分的闷:“爷也记不清楚了,怎么了?” 这是实在是没话题跟自己聊了,竟然连那些梦都来当做话题了? 听得顾明珏这话,秦红鸢难得积累起来的勇气又都消失了大半,讪讪地笑道:“无妨,只是您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她说到这里,刻意的顿了一顿,但是很显然,顾明珏对于自己昨夜里到底梦见什么已经忘记了,此时听到秦红鸢这话,倒是勾起了几分兴趣,回头问道:“喊谁?” 只是心里却在想,难不成是喊了哪个红粉知己,让秦红鸢怀疑了? 这倒是无妨,反正他作为一个大男人,身边有几个女人还不是正常的么。再者这秦红鸢跟着自己还是无名无分的,更没有那么权力管到他头上来。 所以他的态度可以说十分的闲适,还因着猜到了答案,而带出几分隐隐的自得。 毕竟能让女人为自己争风吃醋,在某些时候,也是男人厉害的一种象征。 然而秦红鸢话音出口的那一瞬间,却是让顾明珏勃然变色。 她说出口的倒的确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可并不是什么红粉知己,而是——“秦怀玉” 秦红鸢觊觎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殿下心里对姐姐还念念不忘么,我瞧着您夜里的神情,倒像是十分在意姐姐似的。” 她话音才落下,就见顾明珏猛地将手里的毛巾摔到了盆里,不顾那些溅起的水花,沉声道:“谁说本宫惦记她了?” 说到这里,顾明珏又满是火气的冷笑道:“再说了,那可是我未来四嫂呢!” 这话说的十分生气,偏偏秦红鸢又从里面琢磨出来几分不甘心的味道来。 她的一颗心越发的下沉,面上还保持着低眉顺眼的笑容,轻声道:“话虽然这么说,妾身到底是遗憾,要是姐姐能够死心塌地的跟着您就好了。这样,您就得偿所愿了。” 闻言,顾明珏哼了一声,沉声道:“你少在那厢有的没的,也别没事就给本宫头上安帽子,什么女人都想臆测,本宫不稀罕!” 他说完这话,又觉得看着秦红鸢都烦躁了几分,早起的好心情消失的无影无踪,早饭也没吃,转身就走了。 秦红鸢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走了,一颗心都觉得格外不安起来,再想着方才顾明珏的神情,连忙叫来了彩环,吩咐道:“你出去打听打听,看看街上看有什么消息没有。” 瞧着殿下的模样倒像是受挫的,难不成跟秦怀玉有关? 只可惜,彩环在外面转了大半日,最终却是什么有用的都没有得到。 街上的消息依然是那些,且因着时间久远,都已经有些过时了。 “偶然有人说起来,还是因为她是未来的淮安王妃,倒是有另外一件事,就是那镇国公世子不日就要大婚了。” 这事儿秦红鸢也是早就知道了的,毕竟她虽然不出去,可也经常让两个丫鬟出去打探消息,街上发生的事情,她不说知道的全部,可也知道了个大概。 此时听到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在听到秦怀玉这个名字的时候,有些忍不住怒火翻腾。 “秦怀玉!” 早先的时候,她知道秦怀玉被皇上赐婚,配给了顾明渊,便觉得一颗心十分的不甘。 凭什么她现在窝在这里见不得光,可秦怀玉却能风风光光的出嫁? 然而她没有办法,纵然恨得一颗心都像是被撕扯,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镇国公府的风光。 可是昨夜里顾明珏的梦,还有今晨他的话,都让她有些慌了。 原先分明顾明珏对于秦怀玉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且提起来的时候都是利用和厌恶。可是为什么方才她却在顾明珏的话音里,听出来几分的求而不得的感情来? 都说这男人们,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她当时还只觉得这是一个笑话,可惜现在看起来,难不成自己跟秦怀玉真的要应验到这句话上了么? 一想到这里,秦红鸢的眼眸猛然瞪大,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不成,这绝对不成!” 自己现在像是阴沟里的老鼠,可秦怀玉却被众星捧月,还妄图成为顾明珏的心上白月光,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第422章 秦老夫人的权衡 她不是喜欢装清高么,不是所有的好事都围着她么? 好啊,那她就将这人从天边无瑕的云朵拽回地面,让她在泥地污浊之中挣扎,不得出! “彩环,你去一趟镇国公府,帮我传个话!” 说这话的时候,秦红鸢的脸上满是狰狞和阴沉。 彩环见她这模样,越发觉得瘆得慌。无他,只因秦红鸢现下的表情实在是太过吓人。 虽然以前她也觉得这个秦红鸢心术不正,可是从未像今日一样,就仿佛是毒蛇一样盯着人,吐着信子,仿佛随时都能上前咬人一口。 但她现在是自己的正经主子,虽说彩环从心里就没打算看着对方好过,可她平日里的吩咐,自己明面上却是不能违抗的。 因此彩环只垂下头去,遮掩了自己真实的想法,一面恭声道:“姑娘说吧,奴婢一定照办。” 听得秦红鸢的话,彩环倒是诧异了一番,这姑娘的表情,实在是不像要传这么简单的话啊。 不过人家才是主子,所以彩环只是行了一礼,方才恭声道:“那奴婢就去了。” 等到彩环走了之后,秦红鸢这才目光阴森森的盯着镇国公府的方向,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来。 就连彩环都以为她只是想要修复跟祖母的关系罢了,可实际上,她才不屑于去讨好那个老虔婆呢。 以前就算了,现在她已经成这个样子了,就是讨好她又如何? 找秦老夫人,不过是为了一个媒介罢了,因为有些事情,只有这老太太能办到。 不过那些计划,彩环就不必知道了。 …… 彩环虽然在镇国公府外面转过许多次,可却是一次都没进去过。好在那秦红鸢之前在这里面有忠心的丫鬟,这才让彩环进了镇国公府。 谁知还不等她将自己的来意跟秦老夫人说,就被一个嬷嬷给拦住了,脸上一丝笑容也无,只是淡淡道:“我们二小姐早已去了,你是谁,竟然敢假冒她的丫鬟过来行骗!” 彩环往日里在六皇子府也不过是一个粗使下人罢了,见这嬷嬷生的凶,当先被吓到了,再想起来秦红鸢交代的事情,鼓足勇气拿了信物。 那嬷嬷却并没有接,只是让人将她先请到了一个偏厅,听完她说的来意,吩咐人看好了她,自己则是转身去找了秦老夫人。 “老太太。” 秦老夫人正在房中闭目养神,这房子虽然隔音,可因着构造特殊,所以方才那个偏厅,正好是她可以清楚听到对话的地方。 然而在那个房间里,却是听不到自己这边说什么的。 因此见她进来,秦老夫人只是点了点头,表明自己知道了。 那嬷嬷见状,知道这是自家主子在思考问题的模样,便也不多言,只是站在一旁,恭顺的垂首侍立。 良久,才见秦老夫人睁开眸子,问道:“你说,她的话可靠么?” 那个丫鬟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想来不至于撒谎。听那丫鬟的意思,是秦红鸢近来一直做梦,总是梦到祖母对她的好,所以想要见自己一面。 这话听着不像真的,偏偏也不大像假话。 秦老夫人一时断定不了这话里意思的真假,又觉得有几分心动。毕竟早年最疼爱秦红鸢的就是自己,这丫头但凡有几分良心,都必然会念着自己的好。 而现在她让丫鬟过来给自己示好,未必就不是良心发现了。 可是她先前做的事情实在太让秦老夫人伤心了,所以她并没有立刻答应,只是到:“让人将这丫鬟给打发回去吧。” 若是秦红鸢是真心的,必然不会就来这么一回。 秦老夫人猜测的果然不错,接下来的三五日,秦红鸢的丫鬟有事没事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在秦老夫人屡次拒绝之后,秦红鸢却是自己出现了。 “祖母……” 见到秦老夫人,秦红鸢瞬间泪如雨下,看着秦老夫人的眼中满是喜悦和哀伤。 掺杂到一起,竟然诡异的和谐。 秦老夫人到底是上了年纪,见到她之后,脸上虽然一如既往的阴沉,心里却是先柔软了下来。 秦红鸢到底是伺候了她那么多年,最了解秦老夫人,因此也不顾及其他,直挺挺的就跪在这里,颤声道:“孙女儿不孝,求祖母原谅。” 这一下,秦老夫人顿时便吓了一跳,不敢让她再跪着了。 她又不是真的傻,哪里不知道秦红鸢是跟着谁的,这腹中的孩子又会是谁的。 这可是龙子凤孙啊! “你这孩子,算了,起来说话吧。” 房中陈设一如往常,秦红鸢从原来的位置拿了小木锤过来,想要给秦老夫人捶腿,却被她给阻止了。 “你也是有身子的人了,怎么能这么大意?让丫鬟们来吧。” 以前就算了,可现在便是冲着她的肚子,秦老夫人也不敢了。 秦红鸢又象征性的夺了几次,最终自然是被秦老夫人示意丫鬟将她扶到了座位上。 “你如今……怎么样了?” 听得秦老夫人的话,秦红鸢的眼眶又红了,颤声道:“鸢儿……想祖母!” 这一声悲切,瞧的秦老夫人的心都要碎了,只是再想起她先前做的事情,又觉得寒心,引导:“当初你舍弃这个家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祖母?” 闻言,秦红鸢就知道她在记仇,因将自己当初的计划掐头去尾的修改了一些,只道:“那时候与六皇子相遇实属偶然,当时我一时糊涂,只想着先跟着他走,之后由六皇子以英雄救美将我送回去,成全了好事。谁知父亲转头便对外宣称我死了……我悲伤之下病了大半月,再后来就发现自己身怀有孕,这一下便是要回来,也是没办法了。” 秦红鸢这话,秦老夫人是心生怀疑的。毕竟当时秦毅可是有证据的,这分明就是策划预谋好的。 但是虽然怀疑,此时却不适合说这件事。 更何况…… “六皇子对你好么?” 听得秦老夫人问自己这个,秦红鸢一脸娇羞的点了头,又道:“如今这孩子是六皇子嫡子,他说等我生下来孩子,便要给我要一个册封了。” 第423章 求您了! 说到这儿,秦红鸢又恳切道:“祖母,孙女儿今日过来求您,也是为了这件事的。” 她早已在心里编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来,此刻说起来也格外的顺畅:“殿下原本是说想要在别的臣子家里给我安排一个新的身份,可您知道,父亲到底是我亲爹,再加上祖母您实在是我的牵挂,我便想着,还是自己家里的亲人好。所以今日想来求求您,我想跟家里修复关系。” 这话一出,秦老夫人的心里也犹豫不定了,就秦红鸢做的这些事情,被打死几回也不多的,可是时过境迁的,到底是事儿不一样了。 现在的秦红鸢,已经怀了顾明珏的孩子。 要知道,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可以随便被夫家抛弃,可是一个有了孩子的就不一定了。毕竟孩子就是依仗,更遑论说这六皇子现在府上一个孩子都没有,秦红鸢生下来这个孩子,就是头一份儿了。 凡事都是头一份儿的最受关注,连带着秦红鸢说不定都会水涨船高。 再者她现在仔细打量秦红鸢,瞧着她虽然气色有些憔悴,可孕中的女子哪有不受罪的,便是憔悴点也是正常的。若是真的不受宠,怕是秦红鸢根本就没有出来的机会。这后宅的阴私事情,她可是最清楚不过的。 因此听到秦红鸢的话,秦老夫人并没有直接否定,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丫头,你可是在给我这个老婆子出难题了。” 可秦红鸢是谁,自幼跟着她这么多年,不说别的,琢磨这老太太的心思却是一等一的厉害。当下便知道秦老夫人心里松动了,因颤声道:“祖母,您知道的,鸢儿现在没什么可以指望上的人了。” 这一句话情真意切,再加上那忏悔的模样,越发的让秦老夫人的心都软了下来,看她提着裙摆就要下跪,连忙示意丫鬟们将她扶稳当了,蹙眉道:“你这丫头,动不动就跪的毛病是跟谁学的,当心腹中的孩子!” 见这模样,秦红鸢的眼泪越发的蓄了起来,咬唇道:“祖母,若是旁人就算了,便是父亲,我虽然不敢怨恨他,可到底自幼被忽视,又能有多少的亲近?只是您自幼养育我成人,为我倾注那么多,鸢儿实在舍不得您。先前那样伤您的心,已经觉得十分愧疚了。如今六皇子又要让我认旁人做父母……” 她的眼泪适时地落了下来,悲切道:“鸢儿实在是不希望以后见了您,就只能当做别人家的老封君!我还没来得及孝敬您呢……” 这些话简直是叫人动容,更遑论秦老夫人还将她养了这么大。不过在感动之中,却还掺杂着一些旁的东西。 譬如秦红鸢话里的意思。 就像她方才所说的那样,秦红鸢现下确实无依无靠了,若是顾明珏真的让她去认了旁人,那么即便是为了利益挂钩,她也会给旁人争取利益。可是相反,如果自己努力之下,将秦红鸢认回来了呢? 哪怕不是以亲女儿的名义,只是以那养女的身份,以后所有的利益关联,可就到了自己家了! 念及此,秦老夫人越发觉得心中有些松动:“那,你打算如何?” 她看着眼前哭得跟泪人似的秦红鸢,再看着那一张王牌似的小腹,说出的话也越发的语重心长:“你也知道,这次的事情,你父亲是恼恨透了的。现在你这样贸然回来,他可未必会认下你,你打算怎么做?” 到底是自己教出来的孩子,秦老夫人就是再糊涂,也知道这丫头的肚子里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的柔弱无害,她能过来,必然是已经想好了法子的。 听得秦老夫人这话,秦红鸢心里暗自骂了一句老狐狸,她就知道这老太太没有这么好糊弄。 好在来之前她早已经想好了,便轻声道:“您知道的,父亲最疼爱大姐姐,且大姐姐虽然是个刀子嘴,以前却是跟我最亲近不过的。我私心里想着,祖母您若是有办法将大姐姐约出来,让我们姐妹两个在没人干扰的情况下促膝长谈,说不定就有回转的余地了。只要大姐姐愿意原谅我,那么父亲那里想来也好说一些。” 对于秦毅那一片爱女之心,秦老夫人是丝毫不怀疑的。可是像她说的跟秦怀玉和解,秦老夫人却是有些不大相信。 “你大姐姐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你确定她会原谅你?” 秦老夫人可不是傻子,早先这两姐妹闹得可不是很愉快,又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再加上中间还有王婉清之死,她们当真能够和好? 见她不信,秦红鸢咬唇道:“我相信会的,毕竟您也知道,以前大姐姐对我有多好。虽说现在她更喜欢其他妹妹了,也是因为当初有些误会罢了。您放心,只要解除了误会,我们就还是亲姐妹,到底是血脉呢。” 这话倒是让秦老夫人迟疑,最终还是答应了秦红鸢:“成,那我来想办法,让你们姐妹见一面。” 不管秦红鸢是打的什么算盘,想要借着镇国公府的立也好,还是真的想为镇国公府谋福祉也罢,总归她腹中的孩子是真的,跟皇家再也扯不开关系更是真的。 这一把帮了,对镇国公府也算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了。 只是秦老夫人此时并没有想到,她今日这样自作聪明答应下来,究竟带来了什么样的祸患。 见秦老夫人答应,秦红鸢感激的一笑,垂眸的时候遮掩住了眼眸中的锐芒。 …… 眼见着离秦怀桑的大婚只剩下不足二十天的日子,府上也越发的忙碌了起来。 虽说什么东西都是准备好的,可正因如此,那些细碎的地方也越发的多了。 刘月娘自然是跟着庄月兰一起主持大事,就连三房的张金桂也在这时候浑水摸鱼,试图能够多抽一些油水。 对此,庄月兰也不明着说什么,只是给她的活计都是轻微且没什么油水的。张金桂自然不乐意,可想说什么的时候,却对上了对方那一双通透的眼眸。 第424章 想去讲经大会 庄月兰对于张金桂那些小九九一概不理会,只是淡淡的问道:“三弟妹觉得可还能做下来?” 见状,张金桂原本的话都咽了下去,最终都变成了:“可以,自然是可以的。” 她倒是想说不可以,可是先前的时候已经吃了一次教训了。原先的时候,她安插的人见那秦老夫人也从中克扣,所以便指使着下人从中也牟利了一番。 谁知庄月兰她们却没有姑息,不但连自己的人,就是秦老夫人的亲信都没放过,一并给收拾了。 那之后张金桂好生老实了几天,再也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的作妖过了。 她虽然有时候反应慢些,可知道什么时候是绝对不能找事儿的。 比如现在。 秦怀桑大婚在即,她便是再不懂事儿,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添乱,不然大嫂怕是真的不会放过自己了。 见张金桂不再说什么,庄月兰这才满意的一笑,继续忙去了。 张金桂暗中咬了咬牙,到底是怂,也不敢再来挑刺儿,好在她还真的会一些管事,将交给自己的繁琐杂事处置的很好,没有再给庄月兰找什么麻烦。 不过这厢三房太平了,秦老夫人那里却是觉得太清闲,这日一早便让丫鬟寻了三房的儿媳妇跟孙女儿来,商议着说要去寒山寺上香。 若是她自己去倒还罢了,偏偏这秦老夫人竟然提议全家都一起去。 “母亲,并非儿媳不同意,只是如今天气正炎热,您近来身体也不是很好,倒不如等天气凉爽一些再出去。再者说来,因着怀桑的婚事临近,府上事情也的确多,儿媳实在是抽不开身。不过说起来——母亲怎么好端端的要过去上香了?” 庄月兰自然是不同意的,倒不是她想拦着这老太太,实在是家里的人手原本就不够,她还在这时候要带着全家人出门,不是添乱么。 秦老夫人却是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府上如今忙,只是这几日总是梦见你父亲,我这心里不大安稳。” 她说到这里,又道:“再者那寒山寺还有一场讲经大会,就在这月十六,我着人打听了,说是难得的盛世呢,若是不去就可惜了。” 这个借口抬出来,其他人倒是一时不大好说什么,庄月兰心中不悦,心说你有事儿没事儿就拿着死去的公公当借口,倒是真的不怕公公真的托梦来找你。 只是这话大不敬,她便是再傻也不至于真的当着对方的面说出来,好一会儿才道:“既然是盛会,不看倒是可惜了。只是我们几个的确是脱不开身的,不如让丫鬟陪着您过去?” 至少别托着她们,自己爱出去就出去吧。 谁知秦老夫人却是皱起了眉头,看向那几个小辈儿:“怀玉,红淼红菲,你们也都不乐意陪着祖母出去么?” 今日三房的媳妇跟孙女儿都被她给叫过来了,唯有秦红瑶不在——她现在还没恢复记忆,本身就是一个病号,要真的将人给拖去寒山寺了,那头一个顾不得尊卑要炸毛的就是刘月娘了。 被点到名的,秦红淼自然是头一个就表忠心:“能够跟着祖母去听讲经,实在是孙女儿修来的福分。” 这个福分,秦红菲并不想要,她知道祖母不待见自己,但是现在在对方的注视下,却也不敢真的反驳什么,只是怯懦道:“一切听长辈安排。” 这个话就值得商榷了,毕竟秦老夫人是长辈,可她的母亲大伯母,也是长辈。 到底是去还是不去,这就得看谁最终得胜了。 这就是个墙头草,秦老夫人压根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她最终的目标也不是这两个人,而是秦怀玉。 “怀玉丫头,你可愿意跟祖母去听经?” 秦老夫人越是做出了与平日完全不符的温情脉脉,秦怀玉便越是心生警惕。 俗话说事出反常即为妖,这秦老夫人就算是因着自己成了未来的淮安王妃而时不时的巴结自己,那心里也是带着高傲和不屑的。那像是今日,带着几分鸡贼的模样。 这明显就是另有所图。 因此秦怀玉笑了笑,只是道:“天气太热了,实在是不大想出门呢。祖母,不如您就带着其他妹妹去吧。” 不管这秦老夫人有什么图谋,她都懒得理会。倒不是因为别的,大哥的婚事就快要到了,便是为了图吉利,她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找事儿,万一冲撞了喜气怎么办? 可惜她不乐意去,秦老夫人却是不肯罢休的,又看向其他两个儿媳妇,问道:“你们也不跟我这个老婆子去么?” 刘月娘跟她向来不对付,先前又出了白凝儿的事儿,现在越发的膈应她,当下便皮笑肉不笑道:“母亲您知道,瑶儿的身体反反复复的,我这个当娘的实在离不开。” 至于张金桂,她是没胆量直接反驳秦老夫人的,便拐弯抹角道:“按理说来,您要去听佛经,儿媳自然是要跟着的,只是现在怀桑婚事在即,我在家里也能帮着大嫂做些事儿。反倒是去听经的话,这辈子没有佛缘,去了怕反而被佛祖怪罪呢。” 这一番话说的冠冕唐,可表达的意思就很真切了,就是不去。 秦老夫人见她们这态度,脸色也难看了下来,沉声道:“你当我去那寒山寺是为了解闷么,还不是为了你们,为了镇国公府这个家?别的不说,年前我去了一趟寒山寺,回来后是不是庄氏的病情就有起色了,老大没多久也得胜回来了?现在再去一次,无非是想要让咱们家继续平平安安的。你们这一个个的,怎么就不能理解我的苦心呢?” 可惜这些人大概是佛缘太浅了,实在理解不了。非但理解不了,庄月兰还笑着接口道:“母亲说的是,只是我病好是因为府上的邪祟被抓了现行,老爷得胜回来,也离不开边关将士们的浴血奋战。您拿我举例子倒还罢了,无非是家中的事情,传到外面去也无妨。可老爷身为将军统帅,打仗又是国家大事,要是传出去,万一被有心人抓了把柄,那才是给府上招了祸害呢!” 第425章 那就去吧 这话一出,秦老夫人顿时被噎了一噎,想要说什么,最终却是重重的将茶盏放在桌案上,沉声道:“好,都是我老糊涂,好了吧?” 秦怀玉在一旁讥讽一笑,淡淡道:“祖母可不糊涂呢,毕竟您可是一心为了咱们镇国公府,于情于理都该感谢您的。” 感谢她还没有糊涂到作妖作的太大,把整个镇国公府都连累进去。 秦老夫人不知听没听出来她这讽刺的意思,神情越发有些难看。若是寻常的时候,她怕是早就让这些人通通出去别碍眼了,然而今日,她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别的不说,她可是答应了秦红鸢,要让这两姐妹重归于好的。 秦老夫人也在苦心想了好久,才想出这个法子来。寒山寺一向是她祈福的地方,又时常过去,安全性是自不必说的。再加上那里清净,屏退了左右之后,就能让她们姐妹好好儿的谈谈心。 更重要的是,这个月十六,寒山寺有一场佛法辩论大会,请来的都是大能,让她错过实在是遗憾。 秦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方才淡淡道:“罢了,我这老婆子原本也是一番好意,我知道你们三个寻常时候就不太待见我这老婆子,不愿意跟着去就不去吧。这几个小辈儿跟着我去可好?” 她说到这里,又循循善诱道:“这次讲经可是有了空大师呢,不止如此,说是此番开坛辩论佛法,还有几个云游四方的和尚,有一个好像叫什么……哦,叫妙远法师的,据说此人佛法精深,虽比不上那了空大师,但却是个难得的世外高人。” 秦老夫人的本意,只是想告诉这几个孙女儿,跟着自己去不会害她们,还会对她们有好处。 却没看见秦怀玉的眼眸瞬间瞪大,那放在膝盖上的手也骤然攥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抬眸问道:“祖母说,除了了空大师之外,还有谁?” 这会儿她眼中虽然还带着笑意,可不知为何,秦老夫人却从她的话音里听出几分冷意来。 秦老夫人莫名被她的神情给吓了一跳,再看时又见她处处正常,便疑心是自己听错了。又听得她这话的意思,像是对这个辩论感兴趣似的,忙笑道:“是一个叫妙远法师的和尚,这人可了不得,难不成怀玉也听说过她?” 何止是听说过! 秦怀玉勾勒出一个笑容来,点了点头,道:“忘记从哪里听过了,只隐约记得仿佛是个厉害的。” 先前她在寒山寺里遍寻不到此人,又派人去了其他佛门寻找也都一无所获,她都以为自己此生不会在遇见妙远法师,心里不知多少遗憾呢。谁知倒是无心插柳,倒是在这会儿听到了他的消息! 妙!远! 前世里为虎作伥,害了她孩儿的性命,这笔账,她终于找到人来清算了! 因着她低着头,秦老夫人并没有看到秦怀玉此时的表情,只是听到她说这话,心中又生出几分希望,因试探着笑问道:“那你可要跟着我去?” “自然,有此等盛事,孙女儿若是不去看看岂不是遗憾么?” 要是先前,她说不定就错开了。可是此人是妙远,那她就必然要去了。 拿了那妙远祭天,也算是给前世里的亲人出气了,说不定还是给大哥添个好兆头,让他的婚事更加顺顺利利呢! 不知为何,分明秦怀玉答应的痛快,秦老夫人却反而听出了几分不安的感觉。 她压下心里的不安,满意的笑道:“既然是这样,那就太好了,你们姐妹几个准备准备,十五日随我一起去寒山寺吧。庄氏,你到时候多安排几个护卫家丁,到底是姑娘家,沿途还是需要好好儿护送的。” 见女儿都答应下来,庄月兰只得点头应了。待得从宁安堂出来,她便叫了秦怀玉道:“你跟我来。” 秦怀玉见母亲的神情不虞,便知道怎么回事儿,她点头应了,直接跟着她去了沧澜院。 等到屏退了下人,房中才剩下她们母女两人,庄月兰这才蹙眉道:“你怎么就应承下来了?” 她倒不至于将这婆婆想的多么坏,毕竟那秦老夫人的单子她还是知道的,欺负弱势的可以,现下以秦怀玉头上的名号,对方还真的不敢动她。 庄月兰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婆婆不是个什么好的,女儿随着去,万一被磋磨了怎么办。 “你那祖母喜怒无常,她那等脾气,躲着还来不及呢,你怎么还往上凑了?” 听得庄月兰这话,秦怀玉弯唇笑了笑,安抚她道:“母亲,我成日在府上待着也无聊,去看看热闹也好,您别担心,现下我这模样,像是会随意被人欺负的么?” 见秦怀玉这模样,庄月兰不由得叹了口气,道:“话虽然如此说,难保她……” 这老太太想一出是一出,分明就是不愿意家里太过安宁了。要是说真的想去听讲经,自己去不就得了么,又没有谁非得阻止着她。可偏偏现在她让这几个小辈儿都跟着,却是有些可疑了。这老太太是想做什么? 见状,秦怀玉笑着安抚道:“您放心便是了,有我呢,总归不会出事的。” 她不知道秦老夫人想带着自己出去做什么,可是看着她今日的态度,的确不像是安了什么坏心眼的,倒像是要极力跟自己修复关系。 这就很让人商榷了。 这老太太,现下这是突然意识到了大房或者她的重要性,想要后知后觉的回来修补已经岌岌可危的亲情了? 若是这样的话,那她也未免太过单纯了吧。 见秦怀玉下定了决心,庄月兰也劝不动她,只得点头道:“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 总归女儿是个有主见的,不会真的出什么事情。 这也是让她放心的地方。 见庄月兰答应下来,秦怀玉这才笑眯眯的应了,又跟她略说了一会儿话,方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中去了。 只是一出院门,她脸上的笑容就都尽数的收敛了起来。 不管秦老夫人是什么目的,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她的确没有想害自己的意思。 而她这一次去寒山寺,目的就很明确了。 就是妙远! 第426章 我可以去么? 虽说离讲经大会还有几日,可因着这次出行的都是女眷,所以府上现在就得开始准备起来。镇国公府虽然在京城中也算是数得上的人家,到底不是天潢贵胄,出行的时候又不喜铺张浪费,再加上这次秦老夫人过去原本就是想要去听讲经,若是人都清退了,那还听什么? 因此便没有让人提前去寒山寺传话净街,只是在家丁安排上,都换上了秦毅身边的护卫,别的不说,保护主子们的绰绰有余的。 秦红瑶得知了此事,一脸向往,她现下什么都不记得,每日里可以见到的都是镇国公府这么一小片的地方,虽然可以跟宁安日日相对,又有弟弟和丫鬟们陪着,到底觉得枯燥了起来。 她性情原本就活泼,如今虽然没了记忆,可本性却是改不了的,便过来巴巴的磨秦怀玉了。 “大姐姐,我可以去么?” 因着这些时日的相处,秦红瑶对秦怀玉也越发的亲近了起来,那是在骨子里透出来的亲近。 若是以往,秦怀玉必然就答应下来了,不过这次却是不行。她温和的摸了摸秦红瑶的头,笑道:“那寒山寺里未清场,人多眼杂的,下次再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倒不是她不想带着秦红瑶去,实在是这次秦老夫人还不知什么目的,最重要的,她要去对付一个人。 虽说秦红瑶年纪不小了,可在自己眼里,总归是希望这个妹妹不会接触到那些太过肮脏的东西。 见秦怀玉这么说,秦红瑶虽然想去,但还是委屈巴巴的点了点头,轻声道:“好,大姐姐不想带我去,那瑶儿就乖乖在家呆着好了。” 话虽然这么说,可接下来的半日,秦红瑶却是肉眼可见的萎靡了下去。 秦怀玉生平就这么一个眼珠子似的妹妹,平日里疼爱还不够,见她这模样,又想着这丫头已然十分可怜,到底是许诺道:“算了,你跟我去吧,只是有一点,不可以胡乱跑,凡事都要先跟丫鬟们商议。” 秦红瑶原本都以为没有机会出门了,骤然得了这好消息,头顶上仿佛瞬间有一朵花儿开了似的,整个人都明媚了许多。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笑着叹息,道:“你呀。” 秦红瑶这好消息持续了许久,从秦怀玉这里出去的时候还格外阳光灿烂呢。 才出了门,正好碰见刘月娘从沧澜院回来,脸上笑意未断,甜蜜蜜的叫了一声:“娘亲。” 直将刘月娘的心都给叫化了。 “才从你大姐姐那里回来?” 秦红瑶笑着点了点头,又将秦怀玉允许自己跟着去玩的消息分享了,刘月娘眼神微暗,但是见女儿这么开心的模样,到底是不忍心泼凉水,因笑道:“想去就去吧。” 她方才就是跟大嫂一起安排这次跟着去寒山寺的侍卫的,见大嫂那阵仗,恨不得将家里的侍卫都给搬过去,先前还觉得她是不是多心。可这会儿听得秦红瑶也要跟着去,瞬间就理解了大嫂的心思。 家里这么一个娇娇女要出门,还是跟着那位成日里爱找茬的秦老夫人,凭谁也会多长个心眼的。 好在这些事情都布置稳妥了,让她跟去也无妨的。 “记得让小宁大夫也跟着过去,你在外面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需的先过问了他。” 这交代的比秦怀玉要细致多了,秦红瑶心里哀叹一声,到底是乖顺的应承了下来:“娘亲放心。” 女儿这一笑,刘月娘便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她怎么就这么不放心小丫头出去呢? …… 转眼到了五月十六这日,一大早,众人便收拾妥当去了宁安堂。 虽说几个媳妇不去,可三房里面,长房的秦怀玉、二房的秦红淼秦红瑶姐妹还有三房的秦红菲,这四个孙女儿都要一起跟去的。 秦老夫人近来身体越发的差,今日起的早了些,这会儿就有些精神不济。可看着一屋子打扮的光彩照人的姑娘们,又觉得心情好了起来,因笑道:“都来了,快坐吧。” 连平日里格外不待见的秦红菲都瞧着顺眼了许多。 来之前众人都吃了早膳的,丫鬟们服侍着秦老夫人吃了饭,又着人收拾妥当,秦老夫人这才道:“行了,往日里又不是没有带着丫头们去听大师讲经,你们放心便是了。” 众人闻言倒是不说什么,只是连张金桂也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往日里这老太太可没有糊涂到这个份儿上,现在瞧着那眼神都浑浊了,哪个能放心的下去? 要是自己的女儿这次不去,张金桂还能在家里看看热闹,可这次秦红菲也要跟着去,张金桂这颗心总觉得不安稳似的。 好在侍卫们都是大嫂安排的,寒山寺又在城郊,离京城不过一个时辰的路,想来也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这么想着,张金桂才放下心来,当先笑道:“老太太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丫头们能跟着您出去长见识,那是她们的福分呢。只是外面天气炎热,您出门要当心些才是。正午酷暑,坐在棚内听经也是省的的。” 这话的言外之意,便是希望她能够安生一点,别自己跑出去晒太阳,还连累她的女儿跟着受热。 秦老夫人哪里听不出来,睨了她一眼,也不会理会她,只道:“去吩咐人备车,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出发吧。” 她今日心情好,懒得理会这个庶子媳妇。毕竟今日可是跟秦红鸢约好,要撮合这一对姐妹重归于好的。 秦老夫人心里充满了希望,看向秦怀玉也越发的慈眉善目:“怀玉丫头,跟着祖母一起走吧。说起来,上次跟着我去寒山寺的,还是你跟媛姐儿呢……” 她话说到这里,又神情一黯,叹了口气道:“瞧我,还真是老糊涂了。” 原本以为这话说出口,秦怀玉怎么也得接口说点什么,谁知秦怀玉只是微微弯唇,只道:“祖母当心脚下。” 压根没有接这个话头。 第427章 大姐姐怎么不上车? 这仿佛是秦老夫人今日出行的第一个不顺。她看了看秦怀玉的脸,见对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追忆过去,想说点什么,又怕秦怀玉再临时撂挑子,到底是叹了口气,由着丫鬟们的搀扶上了马车。 见秦老夫人这模样,秦怀玉骤然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线索,可还不等想清楚,就见旁边的秦红淼一脸关切道:“大姐姐怎么不上车?” 这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秦怀玉回眸看了她一眼,并没说什么,只是径自上了马车。 自然,上去之后,还没忘记拉了一把秦红瑶。 这一路上,其他人都十分安静,就连秦红瑶这只小百灵鸟也难得的闭嘴不说话。倒不是她不想说,只是除了大姐姐之外,那两个姐姐很明显就是一副不愿意搭理自己的模样。再想起她自从回府之后,只有大姐姐来看过自己,秦红瑶便是再糊涂也不至于分辨不出来别人的善意与否。 连她都安静了下来,其他人更加没有心情挑起话题。毕竟不管是秦红菲还是秦红淼,其实都不大愿意去寒山寺的。 这样炎热的天气,谁耐烦陪着一个老太太去听讲经? 可是连秦怀玉都没有拒绝,她们就更加没有拒绝的权利了,哪怕是心里再不舒服,也只能锯嘴葫芦似的坐在车上,眼睁睁的看着马车载着她们一路去了目的地。 …… 这一路顺畅无阻,到达寒山寺的时候,才到了巳时末。 马车停在了寒山寺的后门,虽说没有净街,可到底出行不比旁人,小沙弥们早早的便将门板拆了下来,隔着帘子恭声道:“贵人们请进吧。” 只停顿了这一瞬,就见马车又载着一行人行进去了。 这一次,直接停在了镇国公府常年包下的厢房里。 虽然马车里摆放了冰盆,可饶是如此,只坐了一路的马车,一行人的身上都是汗津津的。 秦老夫人被丫鬟扶下来的时候,脸色都有些发白。 她年纪最大,马车虽然不晃悠,可却架不住里面的闷热。她又比不得年轻人,姑娘们还可以用冰盆,她一用就是要生病的。 这样一路下来,能够好受才怪呢。 秦老夫人在心里默念了几句秦红鸢,难受的顾不得跟孙女儿们嘱咐什么,自己便由着丫鬟的搀扶进了房中去换衣服了。 眼见得秦老夫人进去,丫鬟们也搀扶着各自的主子进了房间。 今日的太阳实在大,这一路过来,那些冰块又融化的快,半路上没有足够的补给,众人的身上都是一片黏腻,这会儿都急着换衣服呢。 秦怀玉居住的还是原先的屋子,许久没来,房中摆设还维持着原样。不过因着前日便提前告知了僧人,所以房间也被收拾干净了。 锦书将屋子里又简略的收拾了一番,拿了自己带过来的床单等物铺上去,这才恭声道:“小姐,奴婢服侍您换衣服吧。” 秦怀玉闻言点了点头,由着她的服侍换下了衣服,一面问道:“锦诗可去了?” 她今日前来带了锦书锦诗两个人,不过锦书是留在自己身边,至于心眼更活泛的锦诗,则是一早就先过来,派出去做其他事情了。 闻言,锦书顿时笑着应道:“小姐放心,锦诗比咱们还早到了呢,方才奴婢在外面瞧见她了,想来一会儿就回来。” 说来也巧,她话音才落,就听得门外传来敲门声,旋即便想起了锦诗的声音:“小姐,奴婢方便进来么?” 秦怀玉应了一声,就见锦诗从门外走近。她被热的很了,脸颊都是红扑扑的,鼻尖也浸润着几分汗意。 “给小姐请安。” 秦怀玉道了一声免礼,让锦书给她倒了茶,看着她喝了,才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锦诗将茶盏放下,恭敬道:“小姐放心,奴婢已经都安排好了,保管叫那个臭和尚得到报应!” 说这话的时候,锦诗的脸上满是义愤填膺。 这些时日,秦怀玉让她私下里去打听了一些事情,包括主子做的也都没有瞒着她们,所以这两个人都知道来龙去脉。 一旁的锦书也是重重的点头道:“不错,这等不要脸的货色也敢玷污佛门,今日非得揭穿他的真面目不可。” 见这两个丫鬟都带着恼怒的神情,秦怀玉反而笑了,她垂了垂眸,遮掩住了脸上的冷意,淡淡道:“嗯,放心好了,一切因果,自有报应。” 自从她知道了那妙远要在寒山寺出现之后,秦怀玉便让人去打听了这个人的一切消息。 而得来的信息,也与自己先前想的差不多。 据说这位妙远法师祖籍不详,据说是一位云游四海的高人,今日之所以跟了空大师开坛辩论佛法,也是因着他想要入寒山寺。不止如此,他还点名要拜在了空大师的门下。 只可惜,那了空大师身为西楚国的护国方丈,那可不是人人都能攀的伤的,故而才有了那一场辩论佛法。 锦诗点头之后,又悄声道:“小姐,方才奴婢出去的时候,还听到那些小沙弥们说,之所以有今日这一场佛法,其实是因为那个妙远死缠烂打,了空大师自持名望立身极正,不屑于跟这种宵小一般见识,最终才妥协的。据说,那个妙远跟了空大师打赌,说只要他赢了今日这一场佛法辩论,就留在寒山寺,并且还要成为了空大师的入室弟子。” 这消息虽然没有大肆宣传,可终归那些跟着了空大师的人会知道一些内幕出来。这些话实在是太狂妄了,要知道,如果赢了了空大师,那不说在他之上,至少不逊色他。这等情形下,他名义上是拜了了空大师为师父,实际上旁人笑话的却是了空大师了。 亏得这个人能想出来这么阴损的主意,给自己的脸上贴金! 这道理浅显,但凡有个脑子的都能想明白。因此听得锦诗这话,一旁的锦书顿时气愤的哼了一声道:“这个人,从骨子里都是坏的,面上倒是伪装的道貌岸然。” 第428章 风波起 秦怀玉垂眸,却并没有说话,只是勾唇冷笑。 前段时间她怎么都打听不到妙远的消息,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的重生,导致许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呢。原来只是因为那妙远是这个时间才到的寒山寺。 前世里她这个时候过得一团糟,哪里会注意到这样的事情。想来那妙远便是在今日一战成名,之后被顾明珏拉入阵营狼狈为奸的。 只是那时候的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不管前世里是如何,今生,她都会揭开这个人的虚伪面目,让他身败名裂! …… 才歇了没多大功夫,就听得门外传来丫鬟的敲门声,继而便是金苗的声音响起:“大小姐,老夫人请您出去听经呢。” 现下外面正是热的时候,然而那些信徒们却是丝毫都感受不到那般热浪。 或者说,两位法师的辩论实在是太过精彩,让他们连这热度都给忽略了。 秦老夫人显然也是一心想看这位传说中的了空大师与人辩论的情形,所以叫了秦怀玉等几个小辈儿之后,急匆匆的便去了辩论的大殿。 那里早就坐了许多的人,可谓是人山人海,但镇国公府却是不必跟那些人挤的,她们在旁边的二楼有单独的位置。 哪怕是超脱世外的寒山寺,也是需要那些香客们的香油供奉的,所以就连佛堂,在面对那些每年捐出大笔香油钱的香客们,也给出了特殊的待遇。 比如定期留着的禅房院子,比如这种重大活动下提前预留出来的位置。 自然,在京城中这等权贵富豪满地走的地方,想要拥有这些,也是需要位极人臣。 不巧,镇国公府是必然在此列的。 小沙弥满脸笑容的将一行人带了进来,为了防止贵人们嫌晒,还特意走的回廊,至少不必直接被日光照射。 饶是如此,进了房中之后,众人还觉得一阵哀叹。秦红淼倒还好,只是轻咬贝齿,而秦红菲则是热的红了脸,满脸写着不虞。 早知道这样,她哪怕是拼着得罪了秦老夫人,也不跟着过来了,这不是受罪么! 秦怀玉倒是一脸淡然,而秦老夫人更是兴致勃勃的占据了最佳的观赏点,一面摆手道:“你们都随意坐吧,在外面就无需太过拘束了。” 台上经书辩论已经到了一个小**,妙远法师一脸意得志满的站在原地,唱喏了一声:“阿弥陀佛。”看着对面涨红了脸的中年和尚,淡淡道:“今日妙远慕名而来,为何了空大师到现在都不肯与我相见,难道是觉得贫僧道法疏漏,入不得他老人家的眼么?” 那妙远法师今年看年纪约莫三十出头,生的一脸慈悲相,然而原本该超出世外的脸上却带出了七情六欲的俗尘色来,也叫人瞧着莫名不大舒服。 随着他话音落下,周围坐着的香客们顿时就不乐意了,有了空大师的信徒们在台下骂他竖子不知天高地厚的,还有人也在疑惑,寒山寺一连败了三场,为何了空大师还不出现,难不成是真的怕了他么? 这些人议论纷纷,听到寒山寺的小沙弥耳朵里,各个脸色都不大好看,毕竟了空大师可是他们心目中的神祗。 而台上的中年和尚脸色更是难看不已,咬牙道:“你这所谓的经书佛法都是歪理,分明就是在扭曲我佛道,根本不配我师父出来跟你辩论!” 这个人的辩论套路不同寻常,更带着侮辱佛法的意思,然而那些百姓们却是听不出好坏的,至少在他们听来,这个人所说什么问题都没有。 自己又一向嘴笨,如今败下阵来,实在是心有不甘。 眼见得又一个人下去,台下也渐渐的起哄起来。 秦怀玉坐在秦老夫人身侧不远的地方,眉眼中一片淡然,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掌心被掐的一片通红。 唯有那疼痛,才能让她冷静。 先前查证资料的时候,秦怀玉还以为自己已然什么都不在意了。可知道今日看到对方这张脸,才发现那恨意其实还牢固的在心底扎根。 她只要看到这张脸,就会想起当日那个行刑的嬷嬷,和她那句话:“国师算的果然不错,的确是个灭国的妖孽男胎!” 那个血淋淋的,被从自己腹中硬生生剖出来的孩子,原本他可以平安的来到这个世上。 可是,就因为这一群披着人皮的禽兽,害的他连看一眼世界的权利都没有! 她尚且还有重归人世的机会,可是她的孩子,谁给他这个机会? 一想到这里,秦怀玉就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被狠狠地揪了起来,连呼吸时都带着就在一起的恨意。 一旁的秦老夫人却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只是蹙眉道:“今日这是怎么回事,了空大师居然没有出来?” 在她看来,这也太过丢人了,若是换成自己,怕是早就出来撑场子了。可这了空大师到底是有多淡定,竟然连三个徒弟都输了还不出面,任由他们被奚落? 想到这里,秦老夫人又回头问那个小沙弥:“了空大师可是今日不在?” 不然的话怎么不出来呢? 闻言,那小沙弥双手合十,却是道:“贫僧不知,无法为施主答疑解惑。” 少年人的声音格外干净,秦老夫人听了却是越发的蹙起了眉头。 她信佛,不过却是对那位千金难求的惠明大师更为信奉。至于了空大师,虽说比惠明大师还要厉害些,但她从未见过。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对了空大师,虽然带着传言中那种盲目的崇拜,但是又是虚无缥缈的。 如今看到了空大师不出来,心里那虚无的崇拜便先降低了几层。如今再听到这小沙弥的话,更觉得这位大师是不是名过其实,不然怎么不出来呢? 正在此时,却见人群中一位身着道袍的女子走出,一身仙风道骨,生的清冷,叫人不敢亵渎。 “不是要辩法么,贫道愿闻其详。” 台下一片哗然,谁都没想到,寒山寺连败三场,非但没有将了空大师叫出来,反而来了一位女道长。 第429章 辩法 然而不管台下如何议论纷纷,那女道长却是充耳不闻,走上台来坐在他的对面。 但是那一举一动,都带着超脱世外的仙气,分明没有跟这些人说一句话,却让他们全部都安静了下来。 仿佛到了这个时候,就连说话都是一种罪过了。 妙远法师眯眼看了看眼前的女子,只觉得她莫名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只道:“阿弥陀佛,贫僧乃是和尚,与道长所修不同,无法辩论。” 那女道长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淡淡道:“佛道本是同宗同源,有何不能辩论的?” 而周围的那些人也跟着起哄,妙远法师这才道:“既然如此,敢问道长法号?” “贫道号无尘。” 无尘道长说这话时,眼中锐芒一闪,做了个手势道:“愿闻法师高见。” 台下众人早被这个变故给惊到,房中的秦老夫人也是一脸诧异,蹙眉道:“这算是怎么回事呢?” 而身后那几个小姑娘原本是没兴趣的,这会儿见到外面这等场景,也都纷纷起了兴致,坐在后面看热闹。 秦红瑶还小声的拽了拽秦怀玉的衣服,轻声问道:“大姐姐,不是说和尚道士不是一路的么,怎么这都可以在一起辩论?” 闻言,秦怀玉只是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道:“世界之大,无所不能,好了,乖乖看。” 若是寻常的道士,自然是不敢来寒山寺砸场子。然而这位无尘道长,却是个例外。 此人极少出现在世人面前,认得她的人不多,所以甚少有人知道,她还有另外一冲身份。 就算不是道长,那一层身份,也足以站在这里了。 这也是今日为什么了空大师还没有出现的原因。 念及此,秦怀玉微微弯唇,眸光似是带着刀刃一般,冷冷的看向正中的妙远。 好戏,要开始了啊。 …… 这一日的辩论,到后来很久还被人津津谈论,不为别的,只因二人的辩论引经据典博古通今,可谓是精彩至极。 如果说今日前来的人是为了看热闹,那么不多时便被二人的对话所征服。 刚开始的时候二人势均力敌,然而到了后来,妙远这边却是渐渐地显露了颓势来。 “你输了。” 无尘道长朱唇轻启,平淡的三个字,却是昭示了妙远的处境。 纵然是正午,可无尘的身上却不见汗意,那神情模样更像是坐在莲花上的神仙似的,通身都带着仙气。 而那妙远,却是与她截然相反。 如果说无尘仿若天上的仙子,那么妙远就是被推入泥潭的神像。虽然还生着慈悲的面容,却已然污浊不堪,自内里都透出泥塑的味道来。 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到了现在,妙远也维持不住先前那等神仙似的超然,语气里也带了几分怨恨:“你我本非同路,为何要来阻挡贫僧?” 闻言,无尘睨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我的确不同路——邪魔外道,如何与正道相提并论?” “你!” 妙远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无尘是吧,贫僧记住你了,改日再当请教!” 今日他原本打的好算盘,只要赢了了空大师,他就可以借机宣扬自己的名声。今日一战成名,他日便是拜在了了空大师的名下,世人也都会记得,他是胜者,也只会钦佩自己的风度。 然而,这一切都被这个女人给毁了。 分明是一个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道士,竟然能够将自己说的哑口无言,叫他辩无可辩。 还真的是好本事! 可是没关系,输了这一次,还有下次呢。但今日这么多人在盯着,他输了辩论不能输风度! 念及此,妙远也不再多言,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去,却被无尘给拦住了。 “慢着。” 女子的声音分明不大,偏偏让人听得格外真切。 妙远不妨他又叫住自己,脚步一顿,偏头问道:“还有何指教?” 无尘也在这时站了起来,道:“今日前来,贫道本不为辩论,而是受之所托,要来了结一桩公案的。方才听你旁征博引,可见你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妙远法师。那么——去岁秋天,在德化城中借驱邪仪式欺辱一户未出阁女孩儿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哗然,妙远更是脸色涨红,沉声道:“贫僧敬你是个方外之人,你竟然如此信口开河?你这般随意污人清白,贫僧绝对饶不得你!” 见他这模样,无尘却是冷冷一笑,道:“清白,本道长倒不知你什么时候有过这等东西。当初你口口声声说人姑娘身有邪祟,借驱邪之名将她玷污,后那女子不甘受辱悬梁而死,他家人将你告到官府,却被你买通了那狗官,将你给无罪释放。怎么,跟一个狗官同流合污,你就当自己可以高枕无忧了?” 她说到这里,将手中的血书狠狠地扔到了妙远的脸上,冷声道:“你看这是什么!” 骤然见她手上的血书,妙远也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接过,待得看那上面用血书写的罪状,顿时便大惊失色道:“你,你当真是好歹毒的心肠,竟然为了陷害贫僧,弄出了这等东西。贫僧看,你才是妖道,妖言惑众!” 他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不过慌乱了一瞬,便又定了定神,道:“今日便是你要到此为止,贫僧也不会跟你善罢甘休的。如此污蔑与贫僧,咱们还是官府说理去吧!” 这血书上所写自然是真的,但是当初他已经买通了德化城的县官,事情又过去将近一年,只凭这一封血书算什么证据? 所以短暂的慌乱之后,妙远便镇定了下来,甚至脸上还带着义正言辞。 原先那些围观之人见到这一幕,还觉得十分的震惊。待得再看这妙远法师的模样不似作伪,顿时又觉得迟疑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瞧着哪边都像是说真话的? 不想无尘在听得他这话之后,反倒是轻蔑的笑了:“巧了,贫道也正有此意。” 第430 把这个妖僧抓起来 她话音落下,一扬手中的拂尘,便见殿外瞬间冲进来几个兵丁,为首之人一脸凝重道:“来人,将这个糟蹋民女的妖僧抓起来!” 那些兵丁们都穿着顺天府的衣服,而为首之人那些百姓们更是不陌生,显然是时常巡逻的顺天府衙役头头儿。 这变故来的快,不止那些百姓们慌了,就连妙远也觉得心头狂跳,挣扎着道:“你们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贫僧一心向佛,从未做过这些肮脏龌龊的事儿!哦,我明白了,你们是跟这个妖道一伙儿的,是要来陷害我!” 他说到这里,又恶毒的盯着无尘道长,咬牙道:“你们收了这个女人多少好处?我瞧着她这穷酸样子怕是也没多少钱吧,难不成是你们吃寻常的玩意儿吃多了,也想要尝尝这青灯道观里的别样滋味儿?” 这话还没说完,妙远就被为首的衙役狠狠地摁在地上踹了几脚,一面心惊胆战道:“你这个混账和尚,胆敢在明安郡主面前放肆!看老子不拔了你的舌头!” 说这话的时候,那衙役的冷汗都要下来了。旁人不知道这人的身份,可自己被顺天府尹派过来的时候可是千万叮嘱过的,这位可是个祖宗,得罪不得! 明安郡主是谁,那是自幼养在太皇太后身边的心尖尖肉,因着父母皆为国尽忠,明安郡主从小就是长在深宫里的。其受宠爱的程度,与长公主不遑多让。 这么一位天之骄女,却一心向道,自十六岁起便云游四海,神龙见首不见尾,是以京城中的人大部分都不认得她。可偏偏是这么一尊大神,竟然在今日一早驾临顺天府,让他们前来跟着一块拿人。 他们哪里敢耽误,急忙忙跟着来了,又得保护人的安全,又要提防着其他。谁知千防万防,没防住这么个东西出口成脏! 他若单单信口开河就罢了,居然还敢往郡主身上泼脏水,这若是传出去,府尹大人可是头一个就饶不了他! 那妙远法师云游四海,倒也听过一些传言的。这些传言里面,自然也有这位明安郡主。 当初听得这消息的时候,他还曾经污言秽语过一番。 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如今这人竟然就这么站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他刚刚做了什么…… 一想到自己这话,妙远都不用其他人摁着打了,自己先痛哭流涕的磕头求饶起来。 原先那些的伪装,在强权的面前,全部都被强制性的卸掉,露出了肮脏的内在来。 无尘懒得看他,沉声道:“此人心性歹毒,你们带回去好好审问吧。对了,苦主贫道今早已经着人送去了,回去转告你们府尹大人,秉公办理,若是敢包藏祸心,那个德化的县令就是他的下场。” 哪怕她不说这话,这些衙役们也知道这个和尚必然是要倒霉的。便是轻罪也得重判了,又哪里敢说别的。 因此当下便唯唯诺诺的点头应了,转身便将这妙远给带走了。 无尘手持拂尘,缓缓地走下台子,对一旁还在兢兢业业扫落叶的僧人唱喏了一声,淡淡道:“无量天尊,转告了空大师,贫道今日有事,先行一步了,他日有时间再来拜访。” 到了这时,众人都知道了她的身份,一时都不敢说话,只是那眼神里却带着隐秘的兴奋。 那位扫地僧倒是十分冷静,只是双视合十,应了一句:“阿弥陀佛,道长慢走。” 无尘道长点头应了,转身向外走去。不过回头的时候,却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秦怀玉所在的房间。 一出辩论大会竟然就此落下了帷幕,还是以众人都意想不到的结局。虽然寒山寺的大和尚迅速的请了人继续讲经,然而在场之人看了先前那么一出热闹,谁还静心看的下去这个,再加上天气实在是炎热,因此有哪些略坐了一会儿的,便悄悄地溜走了。 秦老夫人倒是仍旧坐在原地,只是居高临下的看完了这一幕,连声叹气道:“当真是世风日下,怎么什么人都敢来假冒和尚了?” 她现在倒是完全忘记了,方才在不断夸赞那位妙远法师的人,也有自己一份。 秦怀玉并没有接话,方才无尘看的那一眼,其实还向自己比了个手势。 无他,只因为这一桩案子是她捅到无尘面前的。 说起来也是巧合,得知妙远要来参加讲经大会之后,她当夜就做起了梦。与其说是梦,倒不如说是前世那些未曾被自己注意到的细节。 比如这位妙远法师,曾经犯下来的罪孽。待得醒来之后,秦怀玉便命人去查证,果然查到了这一桩往事。且还正巧发现那位无尘道长就在附近,于是她便顺水推舟,将这事儿给捅了出去。 世人只道这位无尘道长一心向道,却不知她之所以会云游四海,其实身上还肩负着另外一个重任。 且这位看起来超凡脱俗,实则却是最重的一颗凡心。 果然,她赌对了。无尘得知此事,不但插手管了,且还十分雷厉风行的收拾了几个贪官,又将这妙远给丢到了顺天府。 至于之后么…… 落入顺天府的妙远,可就由不得他了! “你在想什么呢?” 秦老夫人叫了几声秦怀玉,都不见她答应,回头看的时候就见她这一脸出神的模样,顿时便蹙眉问道。 才看了这么一幕,任凭谁也不会心情好。 秦老夫人心里觉得晦气,也不愿意再多呆,只是到底记得今日的打算,到底是忍耐着没有离开,却在这儿做不下去了,现在只想回房间休息一会儿。 自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太热了。 这寺院里根本就不会供应冰块,再加上今日人又多,越发的觉得热的厉害。 听得秦老夫人问话,秦怀玉才回过神儿来,因笑道:“只是在想方才的事情罢了,那个和尚也太不是个东西了——祖母怎么了?” 闻言,秦老夫人面色不虞,淡淡道:“没事,我是想说,现下天气太热了,咱们等吃了素斋再走吧?等到太阳没有这么烈的时候上路,也会舒服一点。” 第431章 了空大师有请 得了秦怀玉的应承,秦老夫人转身便朝着外面走去。身后的一群姑娘们敢怒不敢言,倒是秦红瑶满脸的兴味,跟在秦怀玉的身边,轻声问道:“大姐姐,那个明安郡主很厉害么?我怎么瞧着那个和尚先前还嚣张的不行,听到她的身份就吓成那个样子了?” 她这话也是其他几个姑娘想问的,一旁的秦红菲竖起耳朵去听,就连秦红淼也带出了几分好奇。 秦怀玉自然不能说这些八卦,毕竟这事儿真的算起来也是宫中秘闻了,要不是前世里她是顾明珏的正妻,也不会知道这些消息。 此时的她,按说是不应该清楚这些的。 所以秦怀玉只是摇了摇头,笑道:“郡主自然是厉害的,毕竟是皇室中人。好了,佛门清净地,说那么多八卦做什么,小姑娘家少学长舌妇。” 三言两语将这话题给带了过去,秦红瑶识趣儿的不问了,身后那两个却是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 长舌妇,这是在隐晦的说自己呢? 只是别管心里有多少歪主意的,真的遇见了秦怀玉,倒是也不敢说什么,只能一个个的唯唯诺诺的跟着走了。 秦家被安排的禅房离前面很远,地处清幽,由着小僧人一路走过来,倒是将原先的燥热给消减了不少。 这里随处可见的松柏苍翠,饶是正午的日光,也没有消减半分。 等到了禅房之后,小沙弥询问了中午在哪里吃饭便出去了,几个姑娘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补妆。 哪怕只是这么一会儿,那妆都有些热花了。 秦怀玉倒是浑不在意,她的妆容原本就是淡淡的一层,现下脸色有些红润,反而瞧着气色更好了。 不过其他几个就一样了。 因此最先去正厅等着吃饭的,反而是秦怀玉,就连秦老夫人也是迟了一会儿才出来。 秦家这里单独分到了一个小院子,在一楼正厅已然布好了饭菜。 秦红瑶换好衣服出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宁安,只是宁安已经跟家仆侍卫们吃饭去了,这会儿不在这里,倒是让她好一阵失落。 自今日早上开始她就没有跟宁安单独相处了,早知道这样,就不来这个什么听经大会了。这里瞧着人也是乌央乌央一大群,可是一点都不好玩。 见秦红瑶这可怜巴巴的模样,秦怀玉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笑眯眯道:“好了,过来吃饭吧。” 众人围着吃了一顿素斋,秦老夫人有些恹恹的模样,瞧着便是有些犯困了。 这会儿外面天气正热,便是她不困,也是不可能现在走的。因此秦红淼便乖觉的先开口道:“祖母,孙女儿伺候您睡一会儿吧,等睡醒了咱们再回去。” 听得这话,秦老夫人刚想开口说话,却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是一个小沙弥。 那小沙弥去而复返,笑眯眯的先行了礼,念了一句佛号,这才道:“敢为哪位是秦家大小姐?” 秦怀玉应了一声,笑问道:“敢问小师傅找我何事?” 小沙弥含笑道:“秦小姐,了空大师有请,不知您现下可有时间?” 这次,连秦怀玉也不由得诧异了起来。她跟这位了空大师根本就没有交集,他突然找自己做什么? 要说这寒山寺里,便是那位惠明大师她也是见过的,唯独没有见过了空大师。 也不算是没见过,前世里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看到自己,只说了一句话:“施主,回头是岸。” 可她那时候不明白,自己回什么头,又要寻什么岸。 直到后来,她明白了,可也……晚了。 念及这段往事,秦怀玉顿时觉得一颗心都有些揪了起来,脸上还维持着笑容,问道:“敢问小师傅,不知了空大师请我过去是什么事情?” 不止是她有这个疑问,一旁的秦老夫人也正在盯着这个小和尚呢。本来大师有请,谁都觉得面上有光,可偏偏,自己这个老封君还在呢,这大师却只请秦怀玉一个人。 这是几个意思? 只是她自持身份,并没有问出口,可那脸上却也写了不开心。 小沙弥笑了笑,道:“大师心中所想,小和尚参不透,秦小姐若是有时间,不如虽我去一趟,说不定就答疑解惑了呢。” 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秦怀玉想了想,还是点头道:“也好,那咱们走吧。” 索性她就是待在这里也是没事可做,倒不如过去看看。反正这寒山寺里来的人手不少,还是安全的。 只是她却不知道,自己才跟着小沙弥走了之后没多久,就有另外一波人上门了。 “老夫人,我们家姑娘有请。” 来的是彩环,她今日陪着秦红鸢一起来的。 其他人不认识她,秦老夫人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见她过来,顿时点头道:“走吧,咱们也过去吧。” 眼见得这两个人都走了,剩下的秦家三姐妹互相看了一眼对方。还是秦红菲先开口问道:“那咱们做什么去?” 闻言,秦红淼摇了摇头,轻声道:“这寺庙之内并未清人,咱们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房中莫要出去了吧?” 虽说对外面好奇,可是现在她心里却是有别的目标的,自然不愿意再出去抛头露面。 至于秦红瑶,她一心惦记着宁安,只道:“我方才没吃饱,这会儿要去厨房那边看看,你们可要去?” 自然是没人陪她去的。 秦红瑶原本也不想跟这两个姐妹一起,现下见她们不去,倒是正好如了自己的意,当下便笑眯眯的叫上丫鬟过去了。 剩下的秦红淼不肯出门,秦红菲自己又是个坐不住的。她先前来的时候觉得十分枯燥,可是方才在听讲经辩论的时候,却无意中发现下面坐的许多都是富贵人物。 秦红菲有些动了心思,可又顾忌着这里是佛堂,到底是不太敢轻举妄动。 自己在原地跟糖似的黏了半天,到底是起身道:“我出门转转去。” 作为当初做过“错事”的人,秦红淼一眼就明白了她是什么想法。 第432章 施主近来可好? 可秦红淼并不打算管她,毕竟,当时自己糊涂,也没有人提醒她不是。现在凭什么换成秦红菲想起歪心思,自己就要反过来提醒别人? 因此秦红淼只是鄙夷的一笑,起身就回房补觉去了。 至于别人,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此时的她,显然已经忘记了,这个所谓的别人,是她的亲堂妹。哪怕是平日里不亲近,可若是对方出了事儿,她也逃不开那个名声的。 …… 秦怀玉并不知道自己走之后,这里又多了那么些个龌龌龊龊的事情,她被小沙弥一路请到了后院十分偏僻的禅房,环境倒是清幽,混合着寺庙之中的檀香味儿,让人的心都不由自主的静了下来。 才进门,就见一个须发皆白的和尚身着陈旧僧衣坐在那里,他的面前放着一壶茶,大麦的微苦清香淡淡的透了出来。 了空大师原本正在闭着眼睛参禅,听得动静方才睁眼,微微一笑,道:“一别四载,施主近来可好?” 若说秦怀玉先前还带着笑容的话,那么现在在听到了空大师的话,她一张脸瞬间便血色尽失。 脑子仿佛被人打了一拳似的嗡嗡作响,若不是她还残存着半分神智,根本连站立都无法。 一别四载…… 今生她乃是头一次见到了空大师,可是若算上前世今生,她跟了空大师的确是四年未见! 见她这般模样,了空大师也不多言,只是伸手倒了一杯茶给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良久,秦怀玉才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将紧握成拳的手松开,在他面前跪坐下,行礼道:“多谢大师。”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干涩,连发声都有些艰难,不过了空大师只是微微一笑,慈眉善目的模样像极了端坐的佛爷。 最终还是秦怀玉先开口说话,她喝了一口大麦茶,微苦的气息带着出人意料的清香,倒是让她顿时便舒服了许多。 她将嘴里的那口茶咽了下去,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不知大师叫我前来,所为何事?” 若说她来之前,只是抱着一个见故人的想法,那么现在就尽数成了别的情绪。 不管是前世的那句回头是岸,还是今生的一别四载,了空大师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了。就像是……他从来都是已知的那个,却什么都不做,任凭那些事情发生。 听得她这话,了空大师却是笑了笑,道:“当时相见匆匆,还差施主一支签未解,特来请施主过来,还与你。” 说到这里,了空大师从身旁拿过一支签筒,递给她和蔼道:“施主,请吧。” 秦怀玉咬了咬唇,到底是从他手上接过了这支签筒,郑重其事的摇出了一支签文。 她将签筒放在旁边,又将那签文捡了起来,递给了空大师道:“大师,愿闻其详。” 了空大师将这签文接了过去,却在看到那一支签时,微微的皱了皱眉。 “临风冒雨去归乡,正是其身似燕儿,衔得泥来欲垒堡,到头垒坏复须泥。” 他念了这么四句,顿了顿才道:“此卦乃燕子衔泥之象,凡事劳心。施主得天命庇佑,已是万幸,又何苦执迷不悟?千般用计而戾气不消,恐终得不偿失啊。” 闻言,秦怀玉却是笑了,反问道:“敢问大师,何为天命庇佑?厉鬼临世,戾气又如何得消?至于得不偿失,我已无所失,何来得不偿失。” 见她这模样,了空大师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然一片悲悯:“施主这么说,可见还未参透。若当真无所失,敢问现下所拥有,又是什么?” 秦怀玉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又觉得自己隐隐像是想到了一些什么,却又抓不住头绪,最终只是道:“多谢大师指点迷津,只是个人有各人的缘法,于我而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哪怕这和尚真的知晓古今又如何,前世里那些血海深仇,难道就这样让她算了? 便是她答应,前世那些冤魂也不答应,腹中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也不会答应! 见她这般模样,了空大师脸上毫无意外的模样,只是道:“既然施主已经决定,那就好自为之吧。” 他将一串佛珠递给她,又道:“心不静时,可念念经文,兴许会有所悟。” 那是一串紫檀佛珠,单是拿在手中,便觉得心都安定了不少。有微苦的味道从上发出,秦怀玉说不清楚是什么气息,但到底是接了过去,双手合十道:“多谢大师。” 不管因为什么,这和尚总归是一片好意。且方才他这些话,秦怀玉总觉得自己有些地方没有想清楚,好像忽略了十分重要的细节一样。 就连这串佛珠,都像是在哪里见过。 不过秦怀玉现下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见那了空大师没有话要跟自己说,便起身告辞了。 见她离开,了空大师看了眼她的背影,低低道了一句:“阿弥陀佛。”那一双参透了凡尘的双眸,带着无限的悲悯。 …… 彩环一路带着秦老夫人绕路走着,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将她带到了一处小院外。 也不知是秦红鸢心虚还是想要避嫌,她并没有进寒山寺,只是在外面就近的小院等着。 这会儿见到秦老夫人过来,顿时便带着笑脸迎了上来,道:“祖母,您可算是来了。” 秦老夫人原本走了这一段路还有些不大高兴,这会儿见她满心欢喜的过来,又觉得十分熨帖,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这里到底比不得寒山寺里面,你怎么不在里面等着?” 这周围的小院子,都是附近的山民住所,虽说许多都往外租,但是不管是环境还是布置都比寒山寺里面差了许多。 闻言,秦红鸢柔声笑道:“今日寒山寺里面太过喧嚣,我近来有些怕吵,所以就安置在了外面,还请您不要怪罪。” 说这话的时候,她又下意识的摸了摸小腹。 听得这话,秦老夫人顿时便明白过来,因笑道:“这倒也是,毕竟你现下怀着身子,什么都没有孩子重要。” 第433章 大姐姐呢? 说到这里,秦老夫人又一一问道:“上次你去的急促,倒是也没有问清楚,吃食上可有注意过么,大夫是怎么说的?” 这便是问孩子了。 秦红鸢耐心回答了,末了又刻意道:“祖母您也知道,现下虽说我没有名分,这孩子却是殿下的第一个孩子,所以他十分重视。平日里过问大夫关注饭菜,倒是比我还要上心几分呢。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这么急切的想要修复好跟家里的关系了。毕竟,咱们到底是血亲呢。” 这话说的秦老夫人心里十分舒坦,拍了拍秦红鸢的手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吃了饭了?” 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了,秦红鸢随身带着点心,自然是吃了的,闻言乖顺的点了点头,又问道:“是了,大姐姐呢?” 秦老夫人方才过来的时候都忘记今日的目的了,她也的确是热昏了,这会儿才想起来,一拍额头道:“你瞧我这个记性,你大姐姐被了空大师请走了,现下还不知回去了没有呢。这样,我去让丫鬟回去等着,那边忙完了就让她过来。” “大姐姐还真的是厉害呢。” 秦红鸢听到这个答案,眼眸中暗色一闪,继而笑道:“您也知道,大姐姐一向比我有佛缘。就像去岁咱们来寒山寺的时候,也是她求到了惠明大师的护身符呢。” 这话倒是提醒了秦老夫人,那一次秦怀玉求到了是不假,可是却没有给了她们,反而因为秦红鸢的几句话,让秦怀玉将护身符给丢了! 丢了的东西,便是再珍贵,秦老夫人也不会再捡起来了,因此可惜的同时,又在心里狠狠地埋怨了秦怀玉。 这次见秦红鸢提起来,秦老夫人那股子不舒服的感觉又上来,话中也带出了几分怨气:“她何止是厉害,简直是命太好了。只可惜那样的秉性,还不知以后要如何呢。” 这秦怀玉的确是命好,不但是两个大师都眷顾她,就连那淮安王也非她不可。虽说现下秦红鸢跟了顾明珏,可谁知道那位六皇子的心里还对秦怀玉有没有想法呢。 毕竟男人们,哪个不是吃了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只是不知道那位淮安王回头会对秦怀玉好多久了,要知道,这种狗脾气,天下可没几个男人能忍受的了。 不过这话却是不能跟秦红鸢说的,一则她现在已经是顾明珏的人了,说了平白让她心里不舒服;二则这位可是要跟秦怀玉当妯娌的人,万一以后两个人因为某些利益又和睦了呢? 自己这话传出去可不就是挑唆了么。 要知道,眼前这个小白眼狼,虽然话说的好听,可秦老夫人却是不敢完全信任她的。 就这几句话,已经足够秦红鸢听到怨气了,她心里讥讽的笑着,面上却是格外的温婉:“姐姐好命,日后福气长着呢。不过咱们府上最好命的还是祖母您,现如今这京城中,谁不羡慕您的风光日子。父亲备受皇上宠信,二叔也被重用,就连嫁出去的姑姑,也是一等一的京城贵妇呢。只要提起来,谁不知的镇国公府的老封君是个长寿富贵命。” 这一通话说的,秦老夫人脸上都多出了几分褶子,笑眯眯的嗔她道:“你这丫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嘴甜,惯会哄我这老婆子。” 闻言,秦红鸢越发笑的甜蜜蜜:“祖母这话可不对,我哪里是哄您,分明是实话实话嘛。” 只是心里的恶毒却是要冒出泡来。 这秦老夫人的命好不好她不知道,可秦怀玉,呵。 现下这京城中谁不知道,秦怀玉就要风光无限的嫁给淮安王顾明渊,就连婚期都定下来了。 可凭什么自己如今要对一个男人低声下气的求生存,而秦怀玉却能享受这人间的富贵? 她不甘心啊,夜夜都夜不能寐,恨得一颗心都扭曲了。 先前秦怀玉不是说她们是最好的姐妹么,既然如此,那就共享生活好啊。 顾明珏想要秦怀玉,她就将人亲手送去!往日里她还妒忌,可现下,只要一想到秦怀玉得不到淮安王妃的位置,还得被逼成为顾明珏的人,她就一阵快意。 若说旁人她不了解,可顾明珏她太了解了,只要让他得了秦怀玉,日后她就是由着自己揉圆搓扁了! 现在,自己只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便是。 那些人是办事牢靠的,只消过了今日,她就会让秦怀玉从此踏入地狱! 什么风光无限,她要让秦怀玉这辈子都离风光无限千沟万壑之遥! 秦老夫人却不知她这一肚子的坏水儿,更不知道现下寒山寺里已经安排了一出杀局要对付秦怀玉。她这会儿被秦红鸢奉承的舒坦,再看她的时候,就多了几分慈爱。 “你这孩子,若是当初听话,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哪怕是成了皇子的女人,可这无名无分的养在外面,跟外室有什么分别?就算是皇子府,那以后能不能容纳她还是未知数呢。 这话无意的捅在了秦红鸢的心上,让她的一颗心都被撕扯了起来,面上却是苦笑道:“祖母,我当时……也是没法子了。” “哎,你呀,若是当时真的执意这么走下去,你大可以跟祖母好好儿说。你说,便是豁出去,我难道真的会不管你不成?但凡家里给安排了,何至于现在落得无名无分的,这像是什么话呢……” 秦老夫人絮絮叨叨,不过目光在落到她的小腹上时候,又觉得并不是全然没有转机。 “好在你肚子争气,虽说名声不大好听,终归是有了孩子。这又是殿下的第一个孩子,将来母凭子贵,你也未必就过得不好,说不定还有转机呢。” 秦老夫人心里的算盘十分明显,只要修复了秦红鸢跟家里的关系,到时候还怕秦毅不管这个女儿么? 到底是自己的骨肉,再加上秦怀玉又是他的眼珠子,眼珠子说话还能不管用? 所以现下最主要的,就是要让她们两个重新处好关系。 第434章 大姐姐被人抓走了! 念及此,秦老夫人起身吩咐了丫鬟,道:“你回去看看,若是大小姐回来了,就将她请过来,记得不要太过声张。” 别的那几个都是不消停的,她可不能让这些人泄露了秦红鸢的行踪。 那丫鬟转身去了,不多时便去而复返,带过来的消息却是:“大小姐还未回来,想来还在了空大师那里呢。” 闻言,秦红鸢当先笑道:“祖母莫要着急,反正时候还早,我多等一会儿姐姐无碍的。” 听得她这话,秦老夫人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忍不住嘱咐道:“我知道你跟她总是受委屈的那个,但是现在咱们有求于她,待会你的态度可要好一点,别惹恼了她,万事以和为上。” 见秦老夫人殷殷嘱咐的模样,秦红鸢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容来,一字一顿道:“祖母放心,我一定对她态度很好。” 分明她笑起来特别的甜,可不知道为什么,见秦红鸢这笑容,秦老夫人总觉得瘆得慌。 这厢祖孙两个各怀心思,而那厢的秦怀玉,却是真的出了事。 …… “出来吧。” 从了空大师那里出来之后没多久,她便觉得周围声音不大对,习武之人本就耳聪目明,尤其是她前世里还久经沙场,更知道那是什么声音。 见秦怀玉站定脚步做出防备姿态,身后那些人便知道被发现了,瞬间便有破空之声传来,秦怀玉以诡异的姿势闪身躲避开,手中的暗器也朝着身后声音而去。 下一刻,便听得身后有闷哼声传来,秦怀玉眼神凌厉的转身,果然见一个黑衣人从假山后跌了下来。 这里地处偏僻,再加上今日讲经大会以那样出其不意的方式结束,所以寺院里的人这会儿都走得差不多了。 如今除了那个黑衣人,连一个小沙弥都看不到。 可不等秦怀玉走过去,就猛然顿住了脚,继而飞速后退。 原先的地方,此时已经多了一根银针。 她才躲开那暗器,就见周围不知何时竟多了四五个男人。 那一瞬间,秦怀玉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些人的功夫……好生诡异! 他们都尽数暴露,这一次也不等秦怀玉反应,齐齐的朝着她围攻过去。秦怀玉初时还能应对,可不多时便显露出不支来。 那些人显然是个中好手,见秦怀玉这模样,也都反应过来她的状态,越发的招式凌厉起来。 偏偏在这个时候,只听得女子的声音传来:“姐姐小心!” 随着她声音落下,那黑衣人只觉得一个物件飞速而来,到像是暗器似的。他急忙撤回了掌风,也让秦怀玉逃过一劫。 可下一刻,就见那落到地上的“暗器”,赫然是一个枣花糕。 秦红瑶已然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尖声道:“大姐姐小心!” 她刚刚去找宁安的时候,发现厨房的枣花糕意外的好吃,第一想法便是要过来给姐姐尝尝。 那会儿宁安正在跟人说事情,秦红瑶就自己跑了过来,谁知竟然看到了这样一幕。 这样危急的时候,秦红瑶倒是难得的没有犯糊涂,她一面提醒秦怀玉,一面将自己随身带着的***摔到了地上。 那是宁安在出门之前留给她自保用的。 那***飞速的散开许多浓雾来,可谁知那些人竟像是毫无所觉一样,只是在顿了一瞬,便又更加凌厉的围攻起了秦怀玉。 可这一次,又多了一个胆敢戏弄他们的秦红瑶。 方才那一击,若不是秦红瑶及时出现,怕是此时秦怀玉已经重伤。可她现在就算是没有伤到,情形也算不得好,因为秦红瑶的到来,让她更需的防止那些人伤到妹妹。 不过片刻,秦怀玉就觉得力气不支。 那些人没想到秦怀玉竟然这么能扛,招式也狠毒了起来,偏这个时候,秦红瑶又被人抓住,抬手就砍向了她的脖子。 “瑶儿!” 见秦红瑶被直接以手刀砍倒在地,秦怀玉只觉得眼睛都红了,咬牙道:“我跟你们拼了!” 然而她话音才落,就觉得整个人骤然昏沉。 她心神一禀,不等想通,瞬间就软倒在地。 宁安赶到的时候,正看到一群人飞速消失不见。他刚要去追,却见地上昏倒的秦红瑶,连忙一把将人搂了起来,一面急切的叫她的名字,一面去替她把脉。 幸好未曾伤到要害,宁安才松了一口气。 他方才见***,就飞速的赶过来,谁知还是晚了一步,还好瑶儿没事。 可不等他这一口气松完,就见秦红瑶悠悠转醒,可看到他的第一句话却是:“大姐姐……” 宁安的一颗心,瞬间又沉了下去。 “秦姐姐怎么了?” 秦红瑶的眼神带着恐惧,颤声道:“她被,被人抓走了!” 被砍倒在地的时候,秦红瑶并没有立刻失去意识,她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秦怀玉被人抓走的。 感受到秦红瑶的恐慌,宁安连忙抱着她安抚,神情凝重的将信号烟花发了出去。 之后,他又特意沿着小路,快步的带着秦红瑶回了她暂时落脚的房间。 …… 顾明渊来的很快。 说来也巧,他那会儿刚好在附近,看到宁安发的信号烟花才得以快速赶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到顾明渊来,宁安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自己已经慌乱的手都有些冰。但是看到秦红瑶害怕的眼神,他还是定了定神,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末了又道:“秦姐姐的功夫不差,那些人是用了东西。但你知道,她现在的医毒之术不差,那些人怕不是中原的,有古怪。” 说到这里,宁安顿了顿,神情里到底带出萎靡来:“是我大意了,我以为寒山寺里不会出事……” 都是他的错,明明今日他都带着这么多人过来了,可还是让秦姐姐出了事情。还有瑶儿,他又让她受伤了,还是自己在的情况下! 见少年满满的自责,顾明渊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照顾好秦五小姐,别走漏了风声。” 第435章 十八密卫 闻言,宁安重重的点头道:“您放心,这个我还是知道的。这秦家人多嘴杂,还有那些个心眼不干不净的,我怕她们随便说点什么,秦姐姐的名声就毁了。所以回来的时候,特意带着瑶儿走的小路,对那些丫鬟也只说瑶儿崴脚了,秦姐姐给她抓药去了。” 这话虽然说不太通,可也是短时间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 顾明渊点了点头,道:“你做的很好,在这儿安生歇着,别多想了,接下来交给本王就好。” 他说完这话,见宁安想要说什么,又沉声道:“你想做个瘸子?” 这话却是有些疾言厉色了。 宁安这才发现,自己的脚不知什么时候又重新肿了起来,还有血色渗了出来。 那会儿他太过着急,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是伤患,哪怕到了现在,他只顾得满心的焦灼,完全忘记了身体的疼痛。 见顾明渊这样,宁安便是心里担心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红着眼眶道:“师兄,都交给你了。” 见状,顾明渊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便出去了。 待得出门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叫人传出去风声,只说秦怀玉被他请过去听大师一同讲经了。 且还着重的强调了秦怀玉跟自己在一起的事实。 之后,他才眸光沉沉道:“传令下去,着十八密卫全城搜捕。你们随本王来,搜山!” 若是秦怀玉在此,听得这话必然会大吃一惊。 因为前世顾明珏绞尽脑汁都没有得到的东西,竟然自始至终都握在顾明渊的手里。 十八密卫并非只有十八人,而是以十八人为首领,组成了一支只效忠主上的队伍。 它的原身本是太祖皇帝一手创建的麒麟卫,后太祖皇帝登基,将这些产业化整为零渐渐缩小,如今虽然瞧着人数锐减,可战斗力却是较之前大大增强。 起初他们的唯一目的便是保护皇帝的安危,到了后来,由着皇帝的私心,便是将之传给了心爱的皇子。而先前的明德之乱,便由此引起。 那时明德皇帝昏庸,年老时宠幸一名十六岁的贵妃,后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将这十八密卫尽数传给了她。 谁成想那贵妃借由这十八密卫兴风作浪,在皇帝死后,竟妄图将自己的儿子推上皇位。新皇虽力挽狂澜,到底根基受损,险些丧命。这之后,他便视十八密卫为洪水猛兽,但到底觉得是老祖宗的东西,不敢随意处置,最后便将人整合新编,重新组成了一支足够保护主子,却不会造成太大杀伤力的队伍。 但他的存在,还是昭示着皇子们的地位。 前世里顾明珏努力讨好皇帝,便是得到十八密卫,证明自己才是名正言顺的那一个。 但他却不知,这十八密卫从顾明渊出生时,就已经成了他的专属之物。 他向来没在京城使用过,头一次使用,却是为了秦怀玉。 …… 房中的人却不知外面的变故,等到顾明渊走了,宁安回头看向秦红瑶,却见她仍旧坐在床上发呆,那模样说不出的可怜。 见她这样子,宁安走过去哄道:“瑶儿别怕,秦姐姐不会有事的。” 听得这话,秦红瑶却是瑟缩了一下身子,轻声摇头道:“她……都是我添乱……” 那时候她为什么要去找大姐姐呢,若不是要护着自己,大姐姐那么厉害,一定可以打败那些人的! 眼见得她这心乱如麻的模样,宁安一时也不知要说什么,只能笨拙道:“你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没事的!” 闻言,秦红瑶抬起泪雨朦胧的双眸,却是颤声问道:“真的么?” 见宁安郑重地点头,秦红瑶却复又低下头去,她实在是……太没用了。 不管是今日,还是当时……如果她能够再厉害一点,就不会将局面变得如此糟糕了! …… 秦老夫人陪着秦红鸢坐了一会儿,便见门外匆匆来了一个丫鬟,说是给她们换茶:“这是大夫特意给姑娘熬制的养胎茶,殿下吩咐过,一顿都不能少的。” 秦红鸢闻言,伸手接过来,一面不好意思的下岙岛:“让祖母见笑了,殿下头一次得了孩子,欢喜的不知该怎么做,倒是叫您瞧了笑话。” 听得这话,秦老夫人的眼中也多了几分喜色,六皇子越重视这个孩子,那么秦红鸢的受重视程度就越高。毕竟这古往今来,可多的是母凭子贵呢。 因此她只是笑了笑,柔声道:“殿下心疼你,你也要惜福才是。鸢姐儿是个有造化的,好好养着吧。” 秦红鸢抿唇一笑,有些羞涩的低下头去,只是却借着喝茶的功夫,遮掩住了眼眸里的狂喜。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养胎茶,而方才的那些话,也都是暗号。 这是丫鬟们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她,事情成了! 秦红鸢只觉得心头狂跳,连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只要一想到秦怀玉即将会经历什么,她就觉得整个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秦怀玉,这次我看你还怎么跟我得意! 见秦红鸢这模样,秦老夫人却只觉得自己是押对了宝,还好当时她没有跟秦红鸢彻底断绝联系,其后还让人去接济过她。这不是,今日这因果循环就来了。单凭着秦红鸢对自己的这份心,以后秦宣就吃不了亏。 念及此,秦老夫人也越发满意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外面,见天色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可秦怀玉那边还没有动静,心里又有些着急,毕竟今日过来可是有要事的。 因此秦老夫人想了想,到底是又吩咐了丫鬟道:“你们再去看一看,大小姐到底在做什么,怎么到现在都不过来?” 丫鬟应声去了,这厢秦红鸢心里冷笑,面上还在安慰她道:“祖母不必着急,大姐姐一向忙碌,想来耽误了也有的,再者佛缘这事儿,也是她的福分,我等一等没关系的。” 见她现在越发的懂事儿,秦老夫人心中欢喜,因拍了拍她的手道:“话虽然这么说,可今日过来,原本就是为了修复你们姐妹的关系,若她不来,你岂不是白跑一趟?” 第436章 被绑 说到底,秦红鸢这边的好处能不能归到镇国公府,最后还得看秦毅那边要不要点头呢。 那个继子是个主意大的,除了他媳妇跟女儿,没有人能改变他的主意。秦老夫人又是个继母,到底是关系远了一层,再加上这些年的矛盾龌龊,终归是越发疏远了。 想到这里,秦老夫人就觉得气不顺,当着秦红鸢的面儿不好说,只是面上也有些不好看。 这大房天生就是克她的,每次都得让她心里不舒坦才行。 见秦老夫人这模样,秦红鸢弯唇一笑,道:“祖母疼我的心思,鸢儿心里都记着呢。” 秦老夫人听她这话,越发觉得心里舒坦了一些,转而拍着她的手笑道:“你自幼在我身边长大,家里姐姐妹妹,谁越得过你去?只是可怜了你,现在挺着肚子还要操心这么多的事情,你这傻丫头,当时怎么就那么糊涂呢?” 若是那时候秦红鸢乖乖的,或者说真的让她再争取一把,说不定事情还会有转机的,哪里至于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眼见得她又开始翻旧账,秦红鸢心里不耐烦,面上却是做足了笑容,乖顺的听着,倒是让秦老夫人不舍得说重话了。 二人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就见丫鬟去而复返,却并没有带回来秦怀玉,而是回禀道:“回老夫人,大小姐并不在禅房里,淮安王来了,现下正跟大小姐在惠明大师那里听经呢,说是现下不能过来。” 这话一出,不止是秦老夫人,秦红鸢的脸色也变了一变。 秦老夫人没有发现她的变化,自己先蹙起了眉头,不满道:“淮安王怎么会突然来了?不是才听完经么,怎么又要去听?” 她自然是不敢埋怨淮安王的,哪怕这是在背后,但是一想到今日的目的,她又格外的不满,这些不满都到了秦怀玉的身上。 一旁的秦红鸢却是紧紧地抓住手里的杯子,低下头喝了一口茶,心里却是瞬间过了七八个念头。 方才丫鬟们过来对暗号,分明说的是已经得手了,可淮安王的话又不可能作假…… 毕竟,哪有男人会知道自己的女人被绑走,还替她遮掩的?淮安王可是天潢贵胄,定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可她的暗号都对上了,难不成,是出了什么意外么? 一想到这里,秦红鸢就觉得有些坐不住了。 刚好这时候秦老夫人讪笑着问道:“鸢姐儿,瞧这天色已经不早了,那边还不知要什么时候回来,咱们是继续等下去,还是改日再让她出来跟你见面?” 这会儿没有先前那么热了,可秦老夫人日日养成的习惯,是午后必然要睡一觉的。今日奔波劳累已然十分疲惫,现下又坚持到现在都没有睡觉,整个人都有些萎靡。 若是方才秦怀玉来了还好说,可现在人还不知什么能到,秦老夫人已经有些没耐心了。 再加上对方到底是淮安王,在淮安王和六皇子的权衡中,秦老夫人也逐渐琢磨过了味儿来。 六皇子是比不过淮安王的,而秦红鸢只是无名无分,就算是受宠爱,以后身份也比不过秦怀玉。 所以,秦红鸢得求着秦怀玉,而不是对方过来巴结秦红鸢。 那么此刻她们最不能得罪的,就是秦怀玉。 秦老夫人想通这些,在心里说了一声自己糊涂,但到底是她给予厚望的孙女儿,再加上对方这么听话,还怀了六皇子的孩子。本着萝卜不放一个筐里的打算,秦老夫人觉得两边都得哄着。 秦红鸢原本就有些奇怪,心里还带着几分不安,这会儿听到秦老夫人这话,便顺水推舟的点头应了下来:“也好,我这会儿肚子也有点不舒服,祖母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想先回去一趟。” 闻言,秦老夫人顿时有些担心,关切的问道:“可疼么,严重么?” 秦红鸢心里压着事情,勉强一笑,摇了摇头道:“大抵是因为今日太热了,您也知道,腹中这个是个娇气的。” 听得这话,秦老夫人便答应下来,再三的嘱咐她要照顾好身体,同她一起出去了。 秦红鸢坐上了回去的马车,而秦老夫人则是看着她走远之后,自己便让丫鬟搀扶着回了寺院的禅房。 这会儿时日虽然不早了,可秦怀玉还在跟淮安王去听经了,她又不能强制将孙女儿拽回来,索性趁着这会儿的空闲,再回去睡一觉。 等到睡饱了,大抵也就能回去了。 只是今日要办的事情一件没有办成,秦老夫人总觉得自己这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而此时的她,还不知道事情远比她心里的不安要来的猛烈的多。 …… 秦怀玉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周遭一片漆黑。她试探性的动了动,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着,眼前因蒙着东西,所以什么都看不到。 周围安静的仿佛死寂,只能听到属于她自己的呼吸。 空气里散发着一股隐约的腐朽,像是很久没有打扫过的木头的味道。 她能感觉到自己在一张床上,试探性的将脸转过去,贴到了一床被褥。是上好的绸缎,却带着一些味道,显然是在橱柜里放久了。 凭着微弱的感知能力,感觉到周围并没有人看守之后,秦怀玉便奋力的挣扎了几下,才发现她被绑的并不算十分结实,大概对方并没有想到她能够这么快醒来,所以只是随意绑了几下。 秦怀玉屏住呼吸,反绑着的手不住地小幅度转动,试图找到可以解绑的方式,一面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因着看不见,听力反而好了许多,她只凝神了一会儿,便恍惚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声音。 这里应该是一处民宅,所处离闹市区不远,从床上铺的褥子来看,主人非富即贵。但那些被褥有些味道,可见主人并不时常回来,这应当不是他们常住的主宅,而是偏院一类。 将这几点综合到一起,可以想到的范围越发的缩小,秦怀玉心里盘算了一圈,脑子里才出现一张脸,就敏锐的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第437章 遇险 下一刻,便听得门被人推开,男人的脚步和呼吸似是踩在了她的心上,也和那张脸融合到了一起。 那人在注视着她,秦怀玉虽然看不到,却仍旧可以感受到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而后,她眼上的黑布被人揭开,还未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光,脑子里的那张脸便跟眼前的男人重叠。 顾明珏! “秦小姐,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一张堆满了伪善的脸,让秦怀玉只想拿一把匕首将这人的脸狠狠地划开。 撕开他的面具,也揭下那张丑恶的嘴脸。 然而她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偏头躲过他伸过来的手,下一刻却被他狠狠地捏住了下颚。 “瞧瞧这清高的眼神,不愧是镇国公府的嫡出小姐,还真是旁人学不来的气度。鸢儿这次还真的是做了一件好事儿呢,这个礼物,本宫很满意。” 他是才接到秦红鸢派人传的信,说是有一份大礼要送给自己,连带着送过来的还有秦怀玉随身佩戴的首饰。 因着上次秦怀玉打他的时候带的便是这个,所以顾明珏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急匆匆的赶过来,却正遇到几个乞丐在外面商议谁要第一个进来跟那女人欢好,他看着那几个人实在是恶心,当下便命侍卫将那几个乞丐赶走,自己则是进来了。 果不其然,里面被绑着的竟然真的是秦怀玉。 倒不是顾明珏对秦怀玉有多喜欢,相反,正是因为这接连几次被秦怀玉侮辱,更让他生出了一种征服的心态。 而一个被玷污的东西,他是不屑于再碰的。 哪怕是注定要被毁掉,也得是他自己亲自来。 念及此, 顾明珏低低的笑了一声,脸上也带出快意的笑容来:“可惜啊,本宫就喜欢摧毁一切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东西。” 秦怀玉挣扎着避开他的手,恶狠狠地盯着顾明珏,冷笑着呸了他一声,道:“今儿倒是见识了,六皇子倒与那阴沟里的老鼠有一样的趣味,都喜欢用自己的恶臭毁了世上的美好!” 这话说的实在狠毒,让顾明珏的脸一僵,一把掐住了她的脸,咬牙切齿道:“秦怀玉,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本殿下说话!” 他说到这儿,又鄙夷道:“早知道你是这么个玩意儿,本殿下方才就不该行好心,真该让那几个乞丐进来,将你弄的比窑子里的娼妓们还脏,那时看你还有什么资格来清高!” 秦怀玉听得这话,背后偷偷解着绳子的手一顿,她方才已经认定今日的事情就是顾明珏所做,不过现下听他这话,倒像是还有同谋呢。 秦红鸢? 秦怀玉不动声色,面上则是冷笑道:“脏?天底下谁还比得过你顾明珏,黑心烂肺,禽兽都不屑于跟你相比,快别侮辱脏这个字了!” 她虽然被顾明珏钳制着,但神情却是无所畏惧,只是鄙夷道:“你跟秦红鸢还真是天生一对,怎么,暗地里当老鼠当不够,现在打算合伙儿出来恶心人?” 顾明珏起初还眸光阴冷,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却是骤然笑了起来,他随手将自己衣服上的扣子解开,一面阴沉的笑道:“你说的不错,本宫的确是脏,不过你放心,很快你就会被打上本宫的味道,被我蚕食殆尽!” 人都送到了自己的面前,他若是不办了秦怀玉,怎么对得起先前自己所受的那些侮辱! 反正现在他跟镇国公府已经结仇了,之后要如何尚且不知,他也压根没有想过再利用秦毅手中的兵权——总归现下双方是相见眼红,既然得不到,那恶心一下他们也好。 且不说秦毅在官场上挤兑自己、顾明渊处处的比他占上风,单说这个秦怀玉,屡次三番的挑衅他,上次还敢殴打他,这一次他都咬将生米煮成熟饭! 更何况…… 顾明珏邪肆的看了眼秦怀玉玲珑曼妙的身材,笑的越发阴森。这样花苞一样的美人,他也不亏! 见顾明珏这模样,秦怀玉心中便暗道不好,她看着顾明珏想要过来,急忙便朝着旁边躲去,却又被他给重新拖拽了过来。 手中的绳索却在这时候被挣脱,秦怀玉想也不想,抬手便朝着他的脸狠狠地锤了过去。 下一刻,便见顾明珏用手捂着鼻子,有鲜血从他鼻子里流出来,秦怀玉趁机便跳下床,却忘记了自己脚上还被绑着,整个人就栽到了地上。 顾明珏气急败坏的朝着她踹了一脚,一把捞起来秦怀玉的衣服,咬牙切齿道:“贱人,你还敢打本宫,看我不打死你!” 他那一脚踹到了秦怀玉的小腹,疼的她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饶是如此,顾明珏过来拽她衣服的时候,秦怀玉还是恶狠狠的咬上了他的胳膊。 只听得男人惨叫声响起,秦怀玉竟从他的胳膊上咬下一口肉来! 鲜血从伤口迸射出,顾明珏疼的额头上汗都下来了,那伤口不大,可却是疼的钻心。 若说先前他还有几分欲望的话,那么现在这些见不得人的欲望全部都成了怒火。 “本宫要杀了你!” 顾明珏彻底被她激怒,如一条盛怒的疯狗一样,死死地掐住了秦怀玉的脖子。 秦怀玉脸色通红,只觉得眼前都昏花了起来,她挑衅的露出一抹笑容来,果然见顾明珏手上力道更加重了几分。 只是下一刻,他的双手便猛地一松,整个人就朝着旁边栽了过去。 而他的脖颈后面,还插着一根银针。 那是方才千钧一发之际,秦怀玉从袖带中用指尖带出来的。 她以笑容激怒顾明珏,而后又趁着他放松心神之际,将那银针刺入了他的穴位之中。 见顾明珏栽倒,秦怀玉脱力的坐起来,颤着手指去解自己脚上的绳索。 她此时浑身都疼,头昏脑涨,却丝毫不敢耽误,颤抖着解开绳索之后,顾不得自己狼狈的模样,起身就踉跄着朝着外面跑去。 谁知才跑了两步,却突然被一股大力给拽住了头发,直接将她整个人都拽倒在了地上! 第438章 本王来了 “想跑?没那么容易!” 顾明珏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来,将秦怀玉扯倒在地上的时候,也扯下她的头发来。 柔软的发丝缠绕在指尖,顾明珏随手甩掉,自己跪坐在地上,钳制着秦怀玉,目光狰狞道:“好你个秦怀玉,竟然敢暗算本宫!” 他刚才完全没有防备,差点就晕过去。亏得他平日里并没有太耽于训练,才躲过了一劫。 可秦怀玉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刚刚那一击已经用尽了她的力气,然而因着才吸入迷烟的缘故,导致她连平日里的三成都没有发挥出来。 如今一击不成,她还未逃出去,便再次成了顾明珏的掌中物。 “贱人,我看你这次还怎么逃!” 顾明珏被她彻底激起了怒火,新仇旧恨让他早已失去了理智,现下倒是没了想要**她的心思,却反而生了更龌龊的想法。 见顾明珏低下头去咬自己,秦怀玉猛地偏头,只觉得脖颈上一阵刺痛,却是顾明珏将她的脖子咬破了。 那种恶心的几欲作呕的感觉,让秦怀玉骤然有了力气,恶狠狠地想要推开他,却只将眼前人推开了几寸。 可不等她起身,就被顾明珏将她的右手摁在头顶,狰狞的笑道:“这么恶心本宫碰你?那我偏要让你看着本宫是怎么做的!” 索性两个人早已撕破脸皮,落在他的手里,他也不必装什么君子了。 他倒要看看,这秦怀玉能烈到什么地步! 身上传来的疼痛秦怀玉已经有些麻木,她的心里盛着一腔怒火,屈辱和恨意让她也失去了理智,脑海中唯有一个想法。 杀了他! 她死命的屈起双膝,狠狠地顶在了顾明珏的要害处,借着他蹙眉松手的那一瞬间,骤然拔出自己头上的发簪,猛地朝着顾明珏的脖颈脉处刺去。 男人的惨叫声响起,秦怀玉只觉得身上骤然一松,可她的发簪上却是半分血迹也无。 秦怀玉的脑子已经有些木然,她后知后觉的抬起头,却见—— 有男人如一团墨色席卷而来,将她给裹在了怀中。 “别怕,本王来了。” 盛夏穿的本就轻薄,秦怀玉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先听到了男人如同擂鼓的心跳声。 只凭着这过快的声音,她就听出了他许多情绪。 而最多的,便是担忧和后怕。 她愣怔的抬起头,有眼泪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整个人就歪倒在了他的怀中。 顾明渊来了,也抽走了她最后一分力气,让她可以安心了。 “怀玉?” 顾明渊的声音里带着颤抖,连指尖都不复寻常的平稳,他在秦怀玉的鼻息间试了试,又搭上她的脉象,确认她并无大碍之后,才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骤然从高空落回了原地。 他像是抱着一个珍宝一般,将秦怀玉珍而重之的抱了出去。虽嫌恶眼下的环境,却也知道她现在需要休息,只得忍着将人先放在了旁边的卧房之中。 院内的下人们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见顾明渊出来都瑟瑟发抖,他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这些人,安置好了秦怀玉,哑声吩咐道:“去传锦素过来照看,若她有半分不妥,你们便自行领罚。” “是。” 得了下人的应诺,顾明渊又温柔的替秦怀玉擦拭了脸庞,梳理了发丝,确认她是真的完好的在自己面前,这才抬脚朝着先前的房间走去。 顾明珏早在刚刚就已经被密卫们钳制住了,连嘴都被堵上,现下一动不得动。 可这并不妨碍他看到顾明渊的时候,眼神里迸发的恨意。 顾明渊才吩咐人将他嘴里的布给拿掉,就听得顾明珏狰狞的笑道:“你来的还挺快,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她现在已经是本宫的人了!” 今日他起初是抱着几分玩乐的心思来的,谁知本以为到嘴的鸭子不但飞了,还啄伤了他。顾明珏怎么肯甘心,如今见到顾明渊英雄救美,心里一股郁气憋在心里,唯一的想法就剩下了要恶心他们。 听得顾明珏这话,顾明渊这才凉凉的看了他一眼,走到了他的面前,面无表情道:“这只手,是吧?” 不等顾明珏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就觉得自己的右臂骤然一疼。 “啊……” 惨叫不由自主出口的时候,顾明珏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的手臂,竟然硬生生被顾明渊给掰断了! 他这才明白了顾明渊的话是什么意思,刚才顾明渊进来的时候,他碰秦怀玉的手,是右手! 见他疼的鼻涕眼泪都下来了,顾明渊的脸上却是依旧毫无波动,只是在他的哭嚎声中回答道:“无妨,就用你来赔好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顾明珏恍然觉得自己到了地狱。 男人惨叫声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鸭,不但嘶哑且难听,其中还带着浓重的恐惧。 他的腿,也被顾明渊硬生生的踢断了! 这样恐怖的力道,若是寻常时候他早就会心生警惕,然而现下剧痛已经拿走了他的神智。 顾明渊让人将他松开,眸光沉沉的盯着地上来回打滚的顾明珏,眸子里的怒意点点滴滴的倾泻而出,仿佛地狱里流淌着的火焰。 顾明珏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顾明渊的手里。 起初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被断了一只胳膊跟腿就算是完了,可等到后来,他那断了的胳膊被重新接上,又被一次次掰断的时候,顾明珏才意识到,自己怕是从未认识过这个皇兄。 这分明就是魔鬼! 然而此刻他的命都被这个魔鬼所掌控,让顾明珏说话也从刚开始的咒骂,到了后来的求饶:“皇兄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我,我 再也不敢了!” 只是这话,显然什么用都没有,因为顾明渊的动作还在继续。 他自幼因着身体不好,跟着张成林学了不少的本事。这些里面,自然也包括一些折磨人的手段。往日里从来没有用过是觉得太过阴毒,然而今日用到顾明珏的身上,他却只嫌太轻了! 第439章 皇帝发怒 errno: connection timed out after 8000 milliseconds 第440章 圣裁 十八密卫虽然早已给了顾明渊,但到底皇帝还在,如果他在场,这些人还是会听从他的话。 所以在皇帝发了话之后,顾明珏便被扶到一旁安置,但他整个人都像是一谈软泥一般,根本连坐都坐不住。 再加上皇帝还在这里,他因疼痛而清醒的脑子反而转的越发飞快了起来。 这可是一个好机会! 因此顾明珏想都没想,直接便跪倒在地上,带着哭腔道:“父皇明鉴,今日儿臣无意中遇到那秦家小姐被人围攻,本来好心好意替她解围,谁知道却反而被皇兄以我轻薄了她的名义,将我给打成这个样子。儿臣真的冤枉,儿臣自始至终,都是一片赤诚,可皇兄非但不信我的话,反而恩将仇报,断了我一手一足,兄弟如此,实在是……实在是叫儿臣寒心至极!” 他这模样本就瞧着狼狈,再加上这话,让皇帝心里也起了疑心,转而看向顾明渊问道:“你来说,是他所讲的样子么?” 平心而论,皇帝是不信顾明渊能干出来这种事儿的,可顾明珏……也不像是在撒谎啊。 相较于顾明珏的做派,顾明渊却是平静的多,只是淡淡道:“朝堂上的事情,六弟怀恨在心记恨便罢了,可他竟试图对怀玉下手,此事是在可恶至极,断他手足,儿臣以为十分妥当。” 这话一出,皇帝的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是知道顾明渊最近跟顾明珏不对付的事情的,可是作为皇帝,他需要权衡,若是这些皇子都抱团的话,那么被欺负的可就是自己这个皇帝了。 所以皇帝非但没有阻止,反而时不时的打压一下这个,再抬举一下那个,以达到微妙的权衡。 可这顾明渊话里的意思,怎么像是顾明珏为了报复他,而向妇孺下手了? 这可就过分了。 顾明珏没想到顾明渊居然会这么说,这人以往不是跟冰山似的向来不屑于辩驳么? 但现下看着皇帝的表情,顾明珏又不能不解释,索性直接死死地咬住了秦怀玉就是出事,自己英雄救美的事情。 “父皇,儿臣真的没有祸害任何人,更不知四哥怎么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而顾明渊的回复更加简单明了:“若对我有什么不满,六弟大可以冲着我来,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这两个人你来我往,针对的事情都是这一件。皇帝便是不知道前因后果,也在二人的对话中了然了。 “既然跟秦怀玉有关,那就将她带过来对峙好了!她在哪里?” 说起来,皇帝先前对那秦家的小姑娘还挺有好感的,但是这只是建立在之前。 现在见自己最得意的两个儿子都因为这一个姑娘兄弟阋墙,皇帝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只觉得这姑娘怎么像是祸害似的。 不然,怎么会直接祸害了自己两个儿子! 第一个拒绝的便是顾明渊:“她受了伤,现下大夫正守着呢。” 闻言,皇帝都要气笑了,往日里怎么没见过顾明渊这么紧张呢?自己还是他老子呢,怎么不见他这样? “便是重病,只要没死,朕来了,她就是爬着也得过来接驾!” 这话皇帝说的就是赌气了,若说是旁人还好,可这人可是秦怀玉,秦毅的宝贝疙瘩。真让秦毅听到这句话,别说甩脸色了,气得当面骂他都有可能。 但皇帝现在在气头上,自然不会想那么多,也早把秦毅扔到了九霄云外。 顾明渊直接拦住了要去的密卫,沉声道:“父皇,她一个姑娘,叫她过来做什么?若是传扬出去,镇国公府和儿臣的脸面就都不用要了。” 这却是坚定的要护着媳妇了,皇帝自然也看出了他的意思,气得指了指他的鼻子,到底是没有再拂了他的意思。 只是心里却是忍不住气闷,这算是什么事儿?好不容易等到这千年铁树开了花,儿子愿意娶亲了,怎么找个姑娘还差点把弟弟给打死? 往日里只瞧着这顾明渊是个万事不上心的,如今倒是上心了,可是不是太上心了些…… 念及此,皇帝气得又指着他问道:“好,既然你要顾及她的面子,那朕可以暂时不提这件事,咱们容后再议。但是,你打了顾明珏这事儿怎么算?” 这一次,顾明渊则是干脆利落的点头道:“的确是儿臣动的手,父皇随便惩罚,儿臣绝无怨言。毕竟——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那还算什么男人。” 这话一出,皇帝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也许顾明渊这话是无心的,可皇帝却是直接便联想到了当年的事情。 那时候……他不也是没有保护好皇后,才让皇后那么年轻就为了自己去了么! 哪怕这么些年,他一直在补偿顾明渊,可是佳人已逝难再回,便是他做的再多,先皇后也看不到一丝一毫了。 而顾明渊这话,此时在皇帝听来,更觉得这就是在明晃晃的打自己的脸了。 “你是在指责朕么?” 皇帝脸色变的那一刻,顾明渊便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在听得他问话的时候,只是垂眸道:“儿臣不敢。” 是不敢,不是没有。 皇帝气得咬牙,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尤其是面对着这一张跟先皇后六七分相像的脸,他更加说不出重话来,最终只撂下一句:“你这个混账……别站在这里碍眼,给朕滚回去反省!” 顾明渊行了一礼,转身就出去了,那背影没有丝毫留恋,看的皇帝又是一阵生气。 他怎么生了这么个玩意儿出来? 顾明珏怎么都没想到最终只得了这么一个结果,只觉得一盆凉水都兜头泼下,脸色越发的难看了下来:“父皇……” 此事就这么算了? 然而皇帝却觉得,此事就应该这么算了。 在看到地上还有一个讨债的,皇帝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可心里的天平到底是权衡了一番,还是歪在了顾明渊那边。 听了这么半日,再看顾明渊那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皇帝心里也清楚,事情真相必然不是他们说的那么简单。 深夜叨叨叨 非常抱歉我又食言了,本来说好的今天开始每天上午九点更新,但现实里从五月份开始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接踵而来让我应接不暇,导致稿子还是到每天晚上才能发布。 我很抱歉每天都更新的这么晚,现在不敢再许诺什么时候可以恢复早上更新,只能说尽量再尽量。 接连不断琐事消耗精力,虽然还对这世界赠与最大的善意,但有时会忍不住想,如果现实跟小说一样,可以善有善报多好。 深夜跟大家唠叨两句,真的非常抱歉。 写文是我的本职,我会尽快调整好,力所能及的以作品来回报大家的支持。 爱你们,晚安。 第441章 回宫 顾明渊的确下手重了,但是顾明珏绝对不干净。 以顾明渊的性格,能让他下这么狠的手,只怕这一手一足,是真的罪有应得。 念及此,皇帝睨了他一眼,在看到他的惨状时,到底是和蔼了声音道:“行了,朕知道你受委屈了,先回去好好养着吧,一切等你养好了再说。” 可是一拖二二拖三,这事儿怕是就没有后续了。 这个道理皇帝明白,顾明珏也明白。 然而他心里再不甘,也不敢去忤逆皇帝的旨意,只得不甘不愿道:“儿臣,遵旨。” 见顾明珏这模样,皇帝又给了一个甜枣,回身吩咐道:“来人,将六皇子送回府上,着太医院案首去府上看诊,这些时日你先将养着,朕记着你的委屈呢。” 皇帝都这么说了,顾明珏便是有恨,也只能憋在了心里,面上还得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恭声道:“谢父皇。” 况且若是现在皇帝不派人送他,顾明珏靠着自己还真的是回不了家。毕竟,他现在跟残废也差不多了。 今日出来,皇帝原本是想要去寒山寺跟了空大师谈论佛法的,结果半路遇到这种糟心事儿,他是去哪里的心思都没有。 吩咐人去送顾明珏回去,皇帝看着这房中乱糟糟的一团,越发觉得心里堵得慌,沉声吩咐道:“回宫!” …… 秦怀玉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马车里。 清冽的气息提醒着她身边的人,而随着脑子逐渐清醒,她也想起了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 只是才说了一个字,秦怀玉便觉得嗓子干哑难受,连声音都格外的难听。 顾明渊倒了一杯茶递给她,温声道:“先别说话,喝口水。” 男人的手指修长而细腻,像是上好的瓷器,连那手上的杯子都被衬的黯然失色。 秦怀玉打量了一眼,在心里感叹了一声。伸手接过水,点头算是道谢。 清润的茶划过喉咙,秦怀玉只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她身后的靠枕柔软而大,可以将自己整个后背都陷进去。 她靠在上面,这才开口诚挚道谢:“今日多亏王爷及时赶到,多谢您。” 闻言,顾明渊却只是睨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然而秦怀玉却是顿时便懂了。 他这是在说,自己的称呼又错了。 分明对方一个字都没有说,可秦怀玉的耳垂却是明显的红了起来,轻咳了一声,带着几分心虚转移话题道:“长清,你今日是怎么找到我的?” 她倒是乖觉。 顾明渊在心里失笑,见她这模样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道:“若是想找,总能找到的。” 这句话,便是略过去了白日里的艰辛和诸多情绪,可秦怀玉却没来由的从这几个字里面,自己琢磨出了那时候的过程。 必然是不容易的。 “说起来,这次还是我拖累了你。” 听得顾明渊这话,秦怀玉诧异的问道:“长清怎么这么说?” 今日的事情,秦怀玉已经可以总结了大概了,无非就是秦红鸢联合了顾明珏一起作妖。她错就错在太大意,以为带了足够侍卫就可以,谁成想却是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 所以对于顾明渊的话,秦怀玉倒是有些不理解了。 顾明渊并没有详细说,今日父皇的态度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看得出来,父皇这是心有芥蒂了。今日秦怀玉飞来横祸,顾明渊其实是自责的,若不是他树大招风,秦怀玉也不会被殃及。 他心里下决定这事儿没完,但要怎么对付顾明珏,却不用说出来吓唬小姑娘,这些肮脏的事情,她还是不听的好。 因此顾明渊只是叹了口气,道:“总归是本王没有照看好你,日后不会了。” 这话说的秦怀玉的一颗心都软了下去,再看顾明渊的模样,不由得轻笑道:“不啊,也是我自己大意了。” 她说到这里,到底没忍住,又加了一句:“在我这里,你很好。” 这话一出,顾明渊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眼眸里似有万千光华流露出来。 饶是秦怀玉已经见了他这么多次,还是忍不住被这样的顾明渊给惊艳到,再一想到这样的他是因为自己方才的那句话,秦怀玉的脸上便飞起云霞来。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心中一动,忍不住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脸,笑问道:“方才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这话明显带着调侃的意味,让秦怀玉的脸越发的红了几分,嗔怪的将他的手给拍掉,正色道:“王爷,自重!” 闻言,顾明渊却是低低的笑了起来。 他的声音像是珠玉再盘,流入人的耳朵里,连带着一颗心都滚烫而火热。 而后,只听得他散漫道:“好。” 一个字,带着长长的尾音,让秦怀玉的脸色更加烧了一烧。 好在顾明渊知道见好就收,见她这模样,也不再逗弄她,只是温声笑道:“把你的手伸过来。” 秦怀玉不知他想要做什么,到底是乖觉的伸了过去,一面问道:“怎么了?” 她的手掌莹白如玉,越发衬的手腕上那一道红痕明显,也让顾明渊的眼眸沉了几分。 他将眼底的阴暗给摁了回去,轻描淡写道:“给你上药。” 顾明渊是真的上药。 那白玉小瓷瓶里的药膏散发着淡淡的清苦味儿,涂抹上去的时候带着一点点的清凉,先前那火辣辣的地方瞬间便舒服了许多。 顾明渊上药的很专注,拿指腹沾取了药膏,一点点的均匀涂抹,细细的替她揉搓开来。 那动作行云流水,就像是在做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一样。 自然,在顾明渊的心里,这也的确就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分明这样的事情是不合规矩的,偏偏在看到顾明渊这样的时候,秦怀玉却是半分都不想拒绝。 这样难得的温情,让她心生沉沦留恋。 且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连秦怀玉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先前那些想要独善其身的想法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顾明渊。 第442章 提前成婚怎么样? 她的未来里面,不再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而是多了一个顾明渊。 哪怕是最开始的闯入带着其他的目的,但是现在,她早已将顾明渊列入了自己心里重要的位置去了。 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之后,秦怀玉心惊的同时,又莫名的放下心来。 罢了,大抵都是命吧。 眼前的男人扔在专注的替自己揉搓着手腕,秦怀玉觉得那热意一路传到了心里,让她整个人都熨帖至极。 前世里就算是自己瞎了眼,但今生,兴许她是真的碰到了对的呢? 如他一般,其实很好。 但这话,她才不会说出来呢。 一想到方才只是那短短似是而非的一句话,就让顾明渊起了调戏自己的心思,秦怀玉就觉得心里烧得慌,她才不会将自己现在的想法说出去,谁知道这个人又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顾明渊却不知她心里过得这些想法,只是将药给秦怀玉上完之后,方才将药膏收了起来,递给她道:“回去让丫鬟给你涂抹,记得一日三次,过两日我再让人送。” 这药膏千金不换,原是顾明渊自己调配出来的,可以接骨续命的东西,就这么给秦怀玉拿来揉手腕上的淤痕,他非但不觉得可惜,反而觉得物尽其用。 反倒是秦怀玉有些不大好意思,她近来研习药理,对这些东西已经很熟悉了,自然知道顾明渊给自己用的是什么。 此时听得他这话,顿时便摇头笑道:“这也太暴殄天物了些,回去让她们随意拿药膏给我揉开就行了,哪里就用这个了?” 顾明渊只是笑着将药膏放在了她的掌心,温声道:“用到你这里,就不算是暴殄天物。” 分明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话,偏偏秦怀玉竟听出了脸红心跳的感觉。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完了,自己怕是真的没救了。 顾明渊见她这模样,只是笑了一笑,看着她将药膏收好,这才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想同你商议。” 这是从见到秦怀玉出事之后,他就有了的想法。 虽然此时有些仓促,但顾明渊还是想要让她知道。 只是到底有些紧张。 秦怀玉也看出来了不同寻常,因含笑问道:“怎么了?长清直说就是。” 她还从来没见过顾明渊这个样子呢,倒像是十分难以出口的样子,他不是从来都很胸有成竹的么。 但下一刻,秦怀玉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顾明渊说—— “咱们提亲成亲吧。” 这话一出,秦怀玉顿时便怔在了原地,心里的那只兔子在到处乱窜,秦怀玉抓不住它,说话的时候都磕磕巴巴的:“怎……怎么突然说这个?” 提前成亲?为什么?难不成,是他发现了自己的心思? 秦怀玉这厢胡思乱想着,顾明渊却是十分的镇定,兴许是难说的话都出口了,接下来再说的时候,便很容易了。 “你如今出事,都是因着与本王有了牵连,既然如此,倒不如提前成亲,在我身边,总归是稳妥的。” 这话虽然是真话,可却只是一部分事实。更重要的是,她在自己身边,他才能安心。 先前的时候,顾明渊就觉得成亲的时日太漫长了,如今接连出事,更让顾明渊有些心中焦灼。 小姑娘自从跟他扯上关系之后,就接连出事,他没有保护好她,却也不想就此放手。 倒不如直接抓紧了,以后补偿她便是了。 秦怀玉没想到顾明渊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下意识便到:“王爷……不,长清,我出事跟你无关的,并非是你连累我。你不必……” “我知道。” 顾明渊直视着她,见她终于说不下去,这才注视着她的目光,柔声道:“但是,你终归是要嫁给我的,对不对?” 这话若是寻常时候,说不定秦怀玉就会搪塞过去,然而此时看着顾明渊的这张脸,秦怀玉竟然一个不字都说不出口。 半晌,她才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便是这个动作,让顾明渊整个人都踏实了下来。 他的小姑娘,终于承认了这一点。 虽然只是一个微小的变化,但是着什么急呢,总归来日方长。 所以顾明渊面上笑容不变,只是继续道:“所以,现下只是提前一点,并无不妥之处,是不是?” 秦怀玉被他这话绕的有些迷糊,总觉得顾明渊这话不对,偏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 更重要的是,今日的他,实在是给了自己太多的感动,让秦怀玉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最终,她只是咬着唇,轻声道:“让我想想,好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秦怀玉不得不承认,其实她自己的心里也是有点喜悦的。 不为别的,只因成婚二字。 前世里的时候,她曾经对婚事抱有那样大的期待,而后又深深地跌入地狱。 原本以为今生她再也不会对任何人动心,可直到现在,秦怀玉才不得不承认,根本就没有不会这件事。 如果不会,那只能说明,这个人不对。 总有人不管你心里有千沟万壑,他都一步步的踏平而来,抵达你心内的最柔软的地方,听你心甘情愿的说一声:“愿意。” 听得秦怀玉这话,顾明渊笑着点了点头,道:“好,你不必着急,慢慢想,本王等你。” 见他这模样,秦怀玉反而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这样温柔的他,让她心中不由自主的有些愧疚。 顾明渊只是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那动作温柔而缱绻,让秦怀玉一时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 马车里的温情一路延续到了寒山寺外,顾明渊命人直接将车子停在了寒山寺的角门外。 来之前他便命人打点好了,这会儿四下守着的都是他的人,不会有外人看到。 所以马车停下之后,顾明渊索性直接将秦怀玉给抱了回去。 …… 见到秦怀玉回来,秦红瑶直接便从床上跳了下来,哭着跑到秦怀玉的身边,却又在看到她被顾明渊抱着的时候,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姐姐,那你没事儿吧?” 第443章 你恢复记忆了? 她的眼睛都哭肿了,此时瞧着就是一个小可怜的模样,看着秦怀玉的时候,那眼神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秦怀玉被顾明渊抱着这一路,本来就有些害羞,此时见到秦红瑶站在自己身边可怜巴巴的看着,顿时便悄然捏了一下顾明渊,成功的让他将自己给放了下来。 “你们慢慢说,本王出去一趟。” 顾明渊格外贴心的扶着秦怀玉站稳,又喊了宁安出去。 秦怀玉见状,不由得笑了笑,这个人瞧着像是要耍流氓的样子,但其实动作上却是规矩的很呢。 倒是秦红瑶…… “瑶儿放心,我没事儿的。” 秦怀玉笑着拉着秦红瑶的手坐在椅子上,关切的问道:“倒是你,没事儿吧?” 她被抓走之前,清晰的记得秦红瑶是被砍晕了的。 秦红瑶闻言,摇了摇头,带着几分不好意思道:“大姐姐放心,我没事儿,是宁安把我救回来的……” 她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红了眼眶,道:“姐姐没事就好了,我方才都要吓死了。” 若是秦怀玉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这事儿就会变成秦红瑶心里的死结了! 还好,大姐姐没事! “傻丫头,平日里倒是个混世魔王,胆子怎么怎么小?” 秦怀玉笑着调侃了她一句,又试探着问道:“可是想起来了?” 她跟秦红瑶朝夕相处,对方一点点的变化都能感知的到。而现在秦红瑶的模样,更加让秦怀玉心里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听得秦怀玉的话,秦红瑶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道:“因祸得福,我全都想起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秦红瑶的眼中还带着恨意。 失忆了这么多天,不代表她当初的事情就记不起来了。 现在,她已经全部都记起来了! 见状,秦怀玉也顾不得其他,一面安抚秦红瑶,一面问道:“当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她说的答案,跟秦怀玉当初猜测的竟然八九不离十。 那日,的确是白凝儿动的手脚。 她将簪子刺伤马,让马儿受惊,导致秦红瑶坠马摔下去。 然而这个女人站立的角度刁钻,因着那角度问题,旁人瞧不见的,偏偏自己看的是真真切切的! 秦红瑶眼中带着恨意,咬牙道:“当日我就觉得那白氏不对劲儿,她似乎有意要激怒我一样,可是当时我的确是盛怒之下,什么都没有想。如今想来,她似乎就是想让我生气,好让那些人以为我的出事是意外。” 其实到底是因为什么,秦红瑶现在也能想明白,无非是因为,只要自己死了,二房里就只剩下了秦红淼一个女孩儿了么。 可她白凝儿也不想想,就算是自己没了,该是妾生的,就是妾生的,她的东西,谁都别想觊觎! 听完来龙去脉,秦怀玉的表情也有些难看,她倒是没想到,这个女人当真是胆大包天。 但是现在既然瑶儿已经说了事实,那么那个白氏,就休想逃过惩罚! 念及此,她又轻声哄道:“瑶儿放心,这事儿我来给你做主。” 闻言,秦红瑶却是摇了摇头道:“不,大姐姐,这事儿交给我自己吧,毕竟报仇这种事情,还是自己来的痛快!” 她先前的时候的确是太冲动了,才给了有心人可乘之机,但是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若是自己还不成熟的话,那就太对不起身边这些保护自己的亲人了。 听得秦红瑶这话,秦怀玉却是瞬间笑了。 自己倒是糊涂了,是啊,报仇这种事情,哪有自己来的解恨! “好,那就让你自己来,大姐姐相信你。” 得了秦怀玉这话,秦红瑶顿时勾起一抹笑容来,重重的点头道:“嗯!” 她说了自己的事情,又问秦怀玉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秦怀玉心里有了想法,又想着给秦红瑶提个醒儿,便隐晦的说道:“今日出行,是早有预谋。” 秦红瑶虽然平日里娇憨,可经过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之后,性情倒是克制了不少。再加上她脑子本来就好使,此时听得这话,只需稍微想了想,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大姐姐,你是说……” 见秦红瑶指了指秦老夫人的禅房,秦怀玉轻轻地点了点头,道:“不可不防。” 今日之事,她不确定秦老夫人参与了多少,但是她可以肯定的却是,那老太太必然是知情人! 将自己给带到寒山寺,再行下手,这事儿倒像是秦红鸢的作风。是她大意了,以为只要带足了护卫就可以了。 “她怎么能做这种事情,难道就不知道你若是出了事儿,她也好不了么?” 秦红瑶简直无法理解这位祖母的做风,若说早些年她是觉得这老太太精明的可怕,那么现在她就是觉得对方糊涂的可怕了! 闻言,秦怀玉冷笑一声,道:“她倒是未必就知道今日会发生什么,但总归知道些原委就是了。” 这老太太最是个利己主义,怎么可能明知道自己有危险,还会怂恿着自己前来? 毕竟,准淮安王妃的名头,可是比一个六皇子的外室值钱多了。 怕是秦红鸢又忽悠了她吧? 这老太太的确是糊涂的很了,不然怎么会那么好骗? 不过这一次,可就没有那么容易过去了! 见秦怀玉这模样,秦红瑶第一个表态:“大姐姐放心,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秦怀玉顿时笑了,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道:“我自然知道呀,毕竟我们瑶儿最好了。” 这丫头,怎么就那么可爱呢! 秦红瑶被揉了头发,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的往她身边蹭,只是下一刻她便僵住了。 秦怀玉倒是没有问别的,只是说了一句:“说说吧,你跟宁安是打算怎么着?” 秦红瑶神情一僵,好半日才轻声问了一句:“大姐姐,我若说心悦于他,您会不会觉得我不要脸皮?” 她只是想起来了过往的记忆,不代表自己就将这段时间的那些事情一笔勾销了。 相反,因着这段时间离着自己最近,所以她的记忆更加的刻骨铭心。 第444章 那是自然 说这话的时候,秦红瑶咬着自己的嘴唇,生怕从秦怀玉的嘴里听到一个“是”字。 那些跟宁安相处的日日夜夜,都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地回想着,再加上这段时间她跟宁安朝夕相对,导致就算是秦红瑶想要忽略,也忽略不掉。 更何况,她也不想忽略。 跟宁安相处的日子,是秦红瑶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候。那是不同于父母的爱,而是少年之间纯粹而又真挚的感情。 秦红瑶自幼被刘月娘教导的极好,平日里哪怕是顽皮一些,也是十分注意礼数的。但是因着她的失忆,那些东西也都被一同抛弃掉,反而让她认识到了最真实的自己,和她最渴望的生活。 而这些,都是宁安带给自己的。 还好,秦怀玉并没有这么说。 她只是伸出手来,抱住了秦红瑶,温柔道:“我相信瑶儿是知道分寸的,哪怕是心悦于他,也是恪守礼数,不会越雷池一步的,对么?” 闻言,秦红瑶重重的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什么事情该做不该做,我还是知道的。” 她只是失忆,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真的做出来不要脸面的事情? 但是对宁安浓烈的感情让秦红瑶无所适从,也下意识的想从秦怀玉这里得到安慰,或者说是肯定的答案。 因为她现在的一颗心都乱了。 秦怀玉见她模样,心中越发叹息,秦红瑶当真是她见过最直白的姑娘了。 敢爱敢恨,从坦坦荡荡,这样的日子,是她最羡慕的。 “那,瑶儿可有想过以后要怎么办么?” 秦怀玉心里倒是有些想法,但是这些想法却只是她自己的,她需要知道秦红瑶是怎么规划以后的。 毕竟,日子都是各自过的,自己能够帮她出谋划策一时,却不能帮她一世。 听得秦怀玉的话,秦红瑶想了想,方才认真的摇头道:“我现在有些想不明白,但是有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我绝对不能跟宁安分开。” 这也是她唯一可以肯定的事情。 在出事之前,她一直将宁安当成一个很好的朋友,但是出事之后,宁安在自己这里,就不止这么简单的关系了。 甚至可以说,宁安在她现在的生命中,占据的地位已经很高了。 闻言,秦怀玉笑了笑,道:“那我就明白了,姐姐支持你。” 原本秦红瑶还以为秦怀玉会责备自己,谁知却听到了这话,眼眶骤然一红,继而轻声问道:“大姐姐不觉得我是在胡闹么?” 毕竟在她的认知,和秦怀玉先前给自己灌输的那些概念里面,她这种行为,都可以算是离经叛道了。 然而秦怀玉非但没有责备她,反而还支持她! 见状,秦怀玉在心里叹了口气,柔声道:“若是以往,我也许会觉得你做的不对,但是你与宁安并非寻常的离经叛道,而是情有可原。甚至于这些时日他做的事情,都让我觉得这个人是可靠的。再者说来,你与他相处了这么久,若不是他真的靠谱,你又怎么会说出怎么一番话?” 秦怀玉说到这里,又弯了弯唇,笑道:“所以啊,你能够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听得秦怀玉这些话,秦红瑶忍不住抱住了她,吸着鼻子道:“大姐姐,谢谢你。” “傻丫头,咱们姐妹之间,还需要这话么?” 话虽然这么说,秦怀玉还是伸出手来抱住了她,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了秦红瑶。 室内一时格外的温情,然而一墙之隔的外面,却没有这么的和风细雨了。 顾明渊叫宁安出来,其一为的便是给秦怀玉她们腾地方,好让他们姐妹可以自在说话 。 至于其二么,自然就是让宁安帮着做一件事情了。 “师兄有事尽管吩咐就是,我一定照办。” 今日的事情,宁安心里也窝着火儿呢,当着他的面儿让秦红瑶跟秦怀玉姐妹出了事儿,且不说面子上如何,这两个人也算是他的亲人了,如今这样,怎么能让宁安咽的下这口气。 听得宁安这话,顾明渊点了点头,道:“你前些时日捣鼓出来的东西,不是正缺个试药的么,送你几个。” 这话一出,宁安瞬间便明白过来,问道:“可是那些人找到了?” 他前些时日捣鼓出来的东西不是什么好的,而是能够让人的记忆出现错乱精神失常的,却又跟那些彻底的疯子不一样。 确切的说,吃了他那些玩意儿,就是正常外表下潜藏着一个疯子的内在。且因着记忆的错乱,十分适合再被人灌输一些新的东西进去。 届时,那人就相当于**控一样。 所以顾明渊说这话的时候,宁安第一个想法便是找到了那些个罪魁祸首。 顾明渊神情里带着冷意,道:“放心,会找到的。” 抓住的这几个是顾明珏的人,拿这些人做试验,难保找不出其他的。 总归都是一丘之貉。 宁安点头,也不多言,应声就要过去,却又被顾明渊给叫住:“等等,本王着人送你过去。” 宁安刚想摇头,就被顾明渊瞪了一眼,乖觉的点头道:“好,那就多谢师兄了。” 他现在其实真的不觉得自己的伤势算什么,若是抓住那几个匪徒,把那些人大卸八块的力气他都有。 但是哪怕心里住着一个武松的魂,也架不住淮安王的一个眼神。 因此宁安的态度转换的格外快速,生怕一个慢了,就被顾明渊给骂了。 见宁安这样,顾明渊不由得失笑,瞪了他一眼,道:“去去去,别吝啬你那些药引子,缺什么只管让人去府上拿。只一样,让那些人吃够本儿。” 这也是宁安的意思,顿时便笑着应了:“师兄放心,那些玩意儿,小爷管饱!” 见他这模样,顾明渊挥手让这猴崽子去了,却又见他有些期期艾艾的回身来,带着几分讪笑道:“师兄,我能再拜托您一件事儿么?” 顾明渊睨了他一眼,示意他说,却见宁安有些不好意思道:“瑶儿……她胆子小,若是问起我来,您能不能说我临时有别的事情,别说我做什么去了。” 第445章 秦红菲出事 那丫头瞧着是个胆大包天的,其实那心眼可小着呢,万一被吓到就不好了。 见状,顾明渊越发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一个小孩子给秀了一脸,咳了一声,言简意赅道:“滚。” 宁安立刻从善如流的滚了。 …… 秦老夫人并不知道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觉睡起来之后已经日头偏西了,丫鬟伺候她梳洗起身的时候,秦老夫人终于想起了自己那个被忽视的孙女儿,因道:“你们去大小姐那里看看,她可回来了没有。” 丫鬟应声去了,不多时便去而复返,带来的消息却是:“回老夫人,大小姐已经带着五小姐先回去了。” 听得这话,秦老夫人的眉头顿时蹙起,问道:“什么时候走的,怎么不着人先来回禀一声?” 那丫鬟瞧着秦老夫人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大小姐说身体不适,所以先回了,还说佛堂可以静心,让您没事可以多待一会儿,省的回去了没有这般清净的地方。” 这话说的,秦老夫人的脸色越发难看,哼了一声道:“她这是又在作什么呢?” 难不成是仗着今日被淮安王请去听经,便觉得可以在她这里作威作福了? 见秦老夫人的脸色不虞,那丫鬟只是低垂着没眼,说出的话却是火上浇油:“大小姐走的时候,是淮安王送的人呢。”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见秦老夫人的脸上满是怒容,沉声道:“她还真的是,仗着有人撑腰,就不将我这个祖母放在眼里了!” 这还没嫁过去呢就这样子,若是真的成了淮安王妃,自己岂不是连活路都没有了? 亏得她今日还在想着,到底是祖孙,至亲之人,总不能真的就这么别别扭扭的。不说别的,只瞧那秦红鸢,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么。血脉至亲,总要比旁人要强得多。 谁知这转眼,秦怀玉就明晃晃的打了她的脸! 见秦老夫人生气,丫鬟们连忙上前哄着,一面伺候着她道:“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回去吧。” 正在此时,却听得门外有丫鬟慌慌张张的拍门而入,满脸惊恐道:“老夫人救命啊,我家小姐出事了!” 来的是秦红菲的丫鬟,她今日随着秦老夫人出门本来就十分不甘愿,后来又一心想要出去走一走。 原本想象中的是要邂逅一个举世无双的世家公子,谁知没遇见世家公子倒还罢了,反而遇见了油嘴滑舌的混子,险些吃了大亏。 幸好当时丫鬟赶忙拦着,这才急忙忙的走了。 谁知这回去之后,秦红菲正惊魂未定,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贴身荷包丢了。 本来一个荷包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事儿,可问题就出在,那上面有秦红菲绣上去的印记。 此事可大可小,可这女儿家的私密之物,若是真的落在了有心人的手中,就是祸害了。 秦老夫人才被秦怀玉给气的满肚子的不舒服,此时再听到这事儿,越发觉得头昏脑涨,咬牙道:“这一个个的,倒是都翅膀硬了,你们是不作出点事儿来,就不甘心?” 那小丫鬟满脸恐慌,听到秦老夫人的责骂只是瑟瑟发抖。三房本来就不受秦老夫人的待见,丫鬟们的地位更是低下,寻常时候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如今被逼着到了老太太身边,又是这样触霉头的事情,小丫鬟唯恐自己会被责罚。 好在,秦老夫人这会儿一肚子的官司,压根没心情搭理她,直接便带着人去了秦红菲的院子去了。 秦红菲正在责骂丫鬟,逼着她们去找荷包:“你们今儿就是把寒山寺给我翻个底朝天,也得将东西给我找出来。若是找不到,今儿个跟着过来的,谁都别想好过!” 屋子里的两个小丫鬟吓得不敢辩解,还是一个胆子大些的,因轻声道:“回四小姐,奴婢们将您一路走来的地方都找了,的确什么都没有。若是真的丢了的话……会不会是被人捡走了?” 其实那小丫鬟更想说的,是那荷包怕是被先前那个混子给弄走了。 毕竟后来她们丫鬟都跟着呢,若是真的丢了东西,怎么会找不到? 然而秦红菲哪里肯承认是自己的过错,丫鬟的话就是在**裸的提醒着自己,那会儿她有多么的愚蠢。 因此听到这话之后,她当下便将手中的茶盏砸了过去,一面恨声道:“你这是在诅咒我?那可是我的贴身之物,若真的被外男捡走,我还要不要活了?” 她心里现在的恐惧只多不少,那可是贴身的,说句不好听的,若是真的有那不要脸皮的,拿了之后直接说这是信物,她都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难不成自己这一辈子就毁在这么一个荷包上? 秦红菲一时慌得六神无主。 就连见到从房中走出来的秦红淼时,她都当成了救命的稻草,带着几分恐惧颤声问道:“三姐姐,您能不能给我出个主意?” 若是往日里的时候,秦红菲哪里正眼瞧过秦红淼,也就是这个时候病急乱投医,真的不知所措了。 秦红淼先前就在里面,其实已经听了个大概了,这会儿听得秦红菲的话,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则是淡淡道:“四妹妹这是为难我了,我能够知道什么呢?不如告诉祖母吧,说不定她老人家能给你出谋划策。” 闻言,秦红菲顿时尖锐的叫道:“你不愿意帮忙就算了,怎么还把我往火坑里推?告诉了祖母,还会有我的活路么?再说了,咱们府上谁不知道我们三房不受待见,本来她就没事儿找茬呢,现在给了她话柄,我岂不是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谁知她话音才落下,就见秦红淼的嘴边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来。 还不等秦红菲想清楚怎么回事,就听得门外传来一声怒喝:“好啊,既然你这么嫌弃我这个老婆子,那以后你的事情,我就通通不管了!” 早在看到秦红淼笑容的时候,秦红菲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待得听得外面的声音,她瞬间双腿一软,险些跪在了地上。 第446章 祖母…… 秦红菲这一刻无比希望自己先前听到的都是幻觉,然而外面那中气十足到令人厌恶的声音,显然就是她的亲祖母秦老夫人。 待得她回头之后,见到秦老夫人那一张满是怒意的面容,越发觉得自己这一次彻底是倒霉了。 “祖母……” 她这两个字才出口,就见秦老夫人怒极反笑道:“别叫我祖母,我可要不起你这么本事大的好孙女儿。既然你觉得老婆子在为难你们,那以后什么事情,就不用在我这里报备了,我也管不起!” 这话说完,秦老夫人看也不看秦红菲,转身就朝着外面走去。 秦红菲见状连忙想要追出去,可是却被秦老夫人甩开,冷笑道:“还有,你私通外男还丢了贴身荷包,可见你娘的确是个不会教孩子的,回去之后,我倒要问问她预备如何,是觉得咱们镇国公府的名声太好了,所以要败坏败坏才高兴不成?” 这话,算是彻底让秦红菲的心凉了。 她此时已然忘记了该怎么去处置那个丢失的荷包,满心满眼都是两个字“完了。” 被秦老夫人听到那些话,她娘最多骂她一个说话不过脑子,可是要是秦老夫人把这事儿闹大,那就谁都护不了她了! 见秦红菲这模样,秦红淼垂眸勾起一抹鄙夷的笑容,转身格外优雅的出了寺院。 那背影窈窕且端庄,倒是比秦红菲这个正经的嫡女还要更像那么回事儿。 …… 秦怀玉却不知她走了之后,寒山寺里又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她之所以提前回去,却是因着身上受了伤,若是与其他人同行,难保要露馅,索性先提前一步,也省的跟那些人错开。 回去的时候,一行人乘坐的是顾明渊的马车。 秦红瑶也在上面,不过相较于前一阵子的安生和胆小,现在的她满脑子都充斥着八卦的信息。 记忆是不会变的,只是她先前记不得原来的事情,所以虽然看着秦怀玉跟顾明渊好,却并没有多想。可是现下再看来,这二人分明就是天作之合嘛。 见秦红瑶那自以为掩饰的极好、实则及其拙劣的偷看,秦怀玉笑叹了一口气,睨了她一眼,顿时就见秦红瑶将小脑袋给转了过去。 “王爷,就送到这里吧。” 这会儿离镇国公府还有一段的距离,不过也算是十分近了。 若是以往,顾明渊兴许就同意了,但是今日才出了事,因此他只是道:“本王已经提前让人传话,门框拆了,可以直接进去。” 秦怀玉这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自家侧门的门框已经被拆了下来。 这不是自己家么,怎么倒像是他更熟悉一样。 秦怀玉将那种怪异的感觉摒弃掉,一面叹息着笑问道:“您什么时候让人传话的?” 闻言,顾明渊但笑不语,想要伸出手来摸她的发,却奈何旁边还有一个好奇心旺盛的秦红瑶,最终只是伸出手来,改为倒了一杯茶。 秦怀玉将这个动作自动理解成了“少说话多喝水”,将茶杯端起来慢慢的喝着,一面注视着那辆马车稳稳当当的进了镇国公府。 等到马车听到了垂花门前,锦书早就等在门外了,她们这些丫鬟的马车先前就在前面开路,这会儿早早的下了车,在外面等着主子们。 顾明渊目送着她被扶下去,嘱咐丫鬟们好生照看,又让她记得敷药,一连交代了半日,最终还是秦怀玉好笑道:“王爷放心,我都记着呢。” 今日的伤势瞧着严重,但其实只是因为秦怀玉吸入的那些迷烟成分有古怪,幸好顾明渊去的及时,又喂她吃了张成林调配的药,所以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若是唯一触目惊心的,便是脖颈和手上的淤青,瞧着格外的吓人。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好脾气的笑了笑,应声之后,目送着她进了门。 等转过去回廊之后,秦红瑶这才笑眯眯的问道:“大姐姐,你是不是要说点什么呀?” 见状,秦怀玉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回房间去,这些时日二婶担心的日日不得安生,现下你还有时间跟我贫嘴?” 明知道秦怀玉这话是为了不让自己八卦,可在听到之后,秦红瑶的眼神还是冷了一瞬,继而又笑道:“那大姐姐等我,我将那边的事情都布置妥当了,再回来问你呀。” 正巧前面就是二房的院落,秦红瑶冲着她吐了吐舌头,笑眯眯的就过去了,走的时候还不忘记给秦怀玉挥挥手。 秦怀玉瞧着她这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想了想,到底是先回房间去了。 自己眼下这样子,还是先不去见庄月兰,省的再吓到了她。 顾明渊的马车在镇国公府停了有一会儿,一直到连脚步声加人影都听不见之后,方才吩咐人重新启程了。 那车帘降下去之后,顾明渊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他看了一眼外面,沉声吩咐道:“回府。” 淮安王府一如既往的冷清,就像是顾明渊此人的做事风格。 然而今日,这冷清之中,去又掺杂了冷肃。 “传令下去,召集暗卫,将那件事提前捅出来。” 书房之中,有数十黑衣人恭敬地站在顾明渊的面前,听得他的吩咐之后,应声二区。 顾明渊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渐渐阴沉下去的天色,眉眼中也蒙上了一层阴郁。 他对于权势从不醉心,往日里只觉得能自保便足够了。可是这些时日跟顾明珏斗法,虽然让对方吃了不少亏,可顾明渊却也有损兵折将在里面。 原本他是不着急的,毕竟他向来有的是耐心。 可是今日的事情,却是触及到了顾明渊的底线。 动他可以,可动秦怀玉,不行! 但是显然,顾明珏并不知道这个道理,甚至在二人针锋相对的时候,竟然为了报复,连秦怀玉给算计了进去。 顾明渊觉得,大抵是这些年他太的脾气太好了,所以才让顾明珏连秦怀玉都敢动了! 第447章 去六皇子府 天边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天际的时候,热气也渐渐地降了下来。 只是寻常人受得住,似秦红鸢这般双身子的人却是受不住的。 眼见得丫鬟们将那冰盆撤了下去,秦红鸢瞬间就将手中的帕子扔到一旁,沉声道:“没看见我浑身都是汗么,这时候撤冰盆,是要热死我么?” 旁人瞧着都清清爽爽,唯有她自头发丝都开始冒汗,一张脸都热的通红。 见她发火,巧焕也只能好言语的哄着,因道:“姑娘息怒,您现下怀着身子,大夫说了,实在是不能过多用冰盆,万一再如前日那般,奴婢们可就万死莫辞了。” 倒不是她们刻意的想去薄待秦红鸢,实在是前日她才因着用多了冰盆,身上都见了红,那日直折腾到了后半夜才算是没事儿。若是这孩子真的出了问题,谁担待得起? 听得这话,秦红鸢吃瘪,一时竟没别的话刻意反驳,心中憋闷异常,却也只能任由下人们将冰盆给端了出去。 房子里越发闷热起来,秦红鸢心中记挂着别的事情,更觉得心浮气躁,在屋子里烦躁的走了几圈之后,见门口站着的依然是巧焕,不由得蹙眉问道:“彩环怎么还没有回来?” 从寒山寺回来之后,她就打发了彩环去跟她们做交易的那个杀手组织去找人询问,嘱咐她看看情况赶紧过来回禀自己。 谁知道去了之后,却发现那里守卫森严,外面站的人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好惹。只是却不像是杀手,倒像是官府的人。 秦红鸢莫名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再想起先前在寒山寺外面的时候,秦老夫人的丫鬟回禀的消息,越发怀疑是不是秦怀玉根本就没有被绑走,而是半路被人截胡了。 这般担忧之下,她又赶紧让彩环去了先前用来绑秦怀玉的别院查探情形,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有什么消息及时告诉自己,可怎么彩环到现在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秦红鸢倒是不担心彩环出事,可她担心别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越发觉得心里不安了起来。 见秦红鸢这模样,巧焕心里撇了撇嘴,面上依旧是一副恭敬地模样:“姑娘别着急,许是彩环有事耽误了?您放心,必然不会出差错的。” 只是心里却是越发的瞧不上秦红鸢,能将自己的嫡姐绑了送给六皇子殿下亵玩,这得多不是东西才能办的出来? 要知道,这六皇子再怎么说,也是秦红鸢的男人啊! 不过她只是个奴婢,这些事情也没有干预的权利,所以脸上自始至终都带着虚假的面具,瞧不出丝毫真实的情绪来。 显然这话并未安慰到秦红鸢,她烦躁的抢过巧焕手里的扇子扇了几下,在房中不时地转着圈,目光则是一直盯着门外。 不知过了多久,才见外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跑进来一个人,进门却是惊慌失措:“姑娘不好了!” 秦红鸢心里原本就憋着火气呢,现下骤然听得这话,扬手便将扇子狠狠地砸了过去,咬牙道:“呸,下贱蹄子,说谁不好呢?” 话没说完,又看清楚进来的是彩环,劈手便抓住了她,急切的问道:“我问你,可打听到什么了?” 彩环脸色煞白,颤声道:“奴婢……奴婢在外面远远地看着,瞧的并不真切,其间见有许多人进出,后来……后来就见六皇子被抬上了马车,瞧着那模样,身上都是血!” “你说什么?” 秦红鸢只觉得身子一软,好在巧焕眼疾手快的将她一把扶住,道:“姑娘,您没事儿吧?” 秦红鸢却是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她,死死地掐着彩环道:“你还看到什么了,秦怀玉那个贱人呢,她怎么样?还有,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彩环被她掐的吃痛,却不敢用力推秦红鸢,只能忍着道:“奴婢没看到,只是见有马车进出,看不到人。最后之所以能看到六皇子,还是因为风吹着帘子,才叫奴婢看到一点。” “不,怎么会这样?” 秦红鸢只觉得天旋地转,瞬间便有些慌了。明明她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可为什么秦怀玉那个贱人还是分毫无伤? 这也就罢了,怎么六皇子还出事了! 念及此,秦红鸢再也顾不得其他,厉声吩咐道:“备车,我要去六皇子府!” 顾明珏现在可是她唯一的靠山,且这次抓秦怀玉的事情还是她让人做的。若是顾明珏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到时候她就是有一百颗脑袋也保不住了! 彩环急忙拦着她:“不行啊姑娘,您现在这个样子可千万不能出门哪,万一惊动了胎气伤了腹中胎儿,奴婢们可担待不起啊!” 以如今秦红鸢这见不得光的身份可是出不去门的,偏偏她三番两次借着孩子的缘故要出门。 彩环寻常时候拦不住,殿下有时候烦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才叫秦红鸢屡次出门。 可这也就罢了,如今她要去的可是六皇子府! 那要是去了闹起来,谁能兜得住? 彩环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可她哪里能明着说,只能以怕惊动了胎气为借口拦着她。 秦红鸢急得冒汗,扶着肚子一脚将彩环踹倒在地,怒道:“怎么,如今我是吩咐不动你了是吗?” “奴婢不敢,只是……” “别废话,快去!” 见秦红鸢心意已决,彩环只好爬起来去了。 秦红鸢心中焦急不安,若顾明珏真的有个什么不好,莫说一个腹中的胎儿,就算是生下来,就凭这一个小孩子,可保不住她的命! 毕竟,今日的事情,可是自己一手策划的,若是顾明珏出事,她第一个逃不了关系。 所以一刻不得知顾明珏的消息,她就一刻不得安心。 马车一路疾驰往六皇子府去,到了门口之后,马车果然被拦了下来。 都说宰相门房六品官,这侧门的守卫到是谦逊的很,但是任凭巧焕怎么说,都是坚持一个观点:“对不住,您没有六皇子的请帖,是进不去的。若是真有事情找我们家殿下,奴才可以帮忙通禀。” 第448章 姑娘且等会儿 跟彩环不同,巧焕是从外面买回来的,因此门房并不认识她。便是彩环,这六皇子府那么多的下人,许多自进去之后就极少出来过,门房也是都认不全的。 所以对于这两个丫鬟,门房真的是不认得。 秦红鸢自己也知道轻重缓急,原本在马车里坐着等着。可是等了这么半日,都还看到丫鬟们在扯皮,越发有些焦灼了。 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顾明珏的情况,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到了这个时候,秦红鸢也顾不得其他了,见丫鬟们还说不通,顿时便下了马车,咬牙沉声道:“那这个足不足够让我进去?!” 那是顾明珏的贴身佩饰。 因着他极为喜欢,曾经有段时间出门天天戴着,哪怕后来见顾明珏换了,可奴才们记主子的物件最是清楚,当下便认了出来。 再看眼前这个明显是有了身子的姑娘生的眉眼精致,门房们瞬间就有了一个猜测。 莫不是这位就是传的神乎其神的外室? 几个门房互相对视了一眼,再看秦红鸢的目光就不一样了。 虽然内心里轻视,可面上却是没敢带出来,只是道:“自然是可以的,姑娘请随奴才来。” 毕竟哪怕是外室,那也是主子的心头好,他们惹不起。 不过虽然惹不起,这些人日日在府上做事,一个个都人精似的,格外分得清楚高低贵贱。这外室么,终归是一时新鲜,府上如今管事的是侧妃娘娘,便是等到将来主子娶了正妃,谁当家还不一定呢。 所以,现在这位外室上门,点名要见殿下,他们也是不会带着过去的。 放进门可以,至于见的是谁,可就要侧妃娘娘说了算了! 秦红鸢完全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打算,这是她第一次来六皇子府。 先前的时候,她就想过让顾明珏带自己回府,然而却被顾明珏以怕别人发现自己身份为借口给拒绝了。 现在真的进来了,要是换做寻常时候,秦红鸢必然会仔仔细细的打量一番的。然而今日情形却不同,她着急想确认顾明珏的情况,根本就没心思去看别的。 这一路被小厮们带路绕的头昏脑涨的才到地方,不等秦红鸢发火,就见那门房行了礼道:“请姑娘稍候片刻,奴才去回禀一声。” 见状,秦红鸢便是有火气也只能暂时忍着,点头催促道:“你快些!” 那门房应声去了,有丫鬟给秦红鸢倒了茶水便退下了,小花厅内只剩下了他们主仆。 一旁的巧焕倒是还好,彩环却是认出来了这是什么地方,当下便有些脸色发紧,这不是侧妃的院子么! 虽然自己是被殿下点名送到秦红鸢身边伺候的,可是侧妃才是现在府上的女主人,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至少现下,侧妃怕是会觉得,她是战队了吧? 彩环心中叫苦不迭,她就知道跟着绝对没好事儿,但是眼下骑虎难下,只能先安抚好了眼前这一位。 毕竟这肚子里的孩子一日不生出来,那就是个不稳定的。就算是真的以后发达了,至少也有这孩子的功劳。 彩环虽然不是真心跟着秦红鸢,总归还是希望多捞一些好处的,自然不希望她现在就出事。 最重要的,自己被指派过去就是为了这腹中孩子,要是秦红鸢真的把孩子作没了,那她怎么跟殿下交代? 彩环心里过了许多的想法,最终只是放柔了声音安抚道:“姑娘别着急,兴许真的是奴婢看错了,万一殿下没事儿呢?” 虽然说她可以用脑袋打包票绝对没看错,但是现在也不敢这么说不是。 但秦红鸢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非但没有,她看向彩环的眼神也格外不善:“万一?你说的倒是轻巧,先前不是跟你确保过万无一失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还有什么用!” 她一连责怪了好几句,彩环心中委屈,面上却只能伏低做小的赔不是,一面还得劝慰道:“姑娘息怒,只是如今还是殿下和您的身体最重要。再者这府上的女人个个不是好相与的,那侧妃又是个厉害的,您还怀着孩子,万万不可硬碰硬啊。” 这话若是寻常时候,秦红鸢听听就算了。可是现下她满脑子都是官司,因着未知,所以脑子里过的都是可怕的念头。 譬如秦怀玉自幼被秦毅教的男孩儿一样,顾明珏会不会被她给废了、再比如秦怀玉据说不知跟了什么人,竟结识了神医,难不成随身携带毒药了、又或者说,是顾明渊赶到,把顾明珏给怎么样了? 她越想越觉得害怕,浑然不知自己猜到了真相,只是那恐惧笼罩着她,让她连彩环说了什么都没有注意。 见对方嘴巴一张一合,秦红鸢只是不耐烦的摆手道:“行了,你闭嘴吧,若不是你办事不利,本姑娘怎么会这么着急?” 现在她只觉得一切都是因为彩环没有办好差事,自然没有好脸色。 彩环心里倒是冤枉的很,然而跟秦红鸢又不能直接辩驳,毕竟对方才是主子呢。 虽说这主子名不正言不顺,可收拾自己还是十分容易的! 因此彩环只是低垂着眉眼,恭声道:“姑娘莫要生气,都是奴婢的错。” 见状,秦红鸢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彩环,只是不时的看着门外,眼中满是焦灼。 彩环被她凶了一顿,也不再去劝她了,站在一旁瞧着十分恭顺,心里却满是火气的。 一旁的巧焕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她就算不时这六皇子府的人,可也分得清楚好坏,眼下这秦红鸢送上门来,还是刚做了缺德事儿的情况下,这不就是把自己送上案板,让人随意收拾么? 但是瞧着彩环都不着急,巧焕索性拽了拽她的衣服,二人交流了一个眼神,便都灭有再说什么了。 总归到时候若是真的怪罪下来,她们做奴婢的,难不成还能拦着主子不成? 二人打定主意,到时候谁都不给秦红鸢背锅! 第449章 针锋相对 秦红鸢却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想什么,自然她也没心情理会。等了约莫盏茶时间,就见一个女人带着丫鬟们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天气炎热,她身着千金一匹的蛟珠砂,通身配饰不多,但件件都是宫中特有的样式,再加上那一张生的艳丽的面容,只一眼就足以让人惊艳。 好一个利落大方的美人儿。 然而下一刻,那美人儿的脸色就像是见了鬼似的,瞬间就惨白如纸。 可不是见了鬼么,一个原本以为早该死去的人,竟然就这么明晃晃的站在自己的小花厅里,要不是叶文怡的胆子大,这会儿怕是就晕过去了! 好在丫鬟月桐眼疾手快,顿时扶住了自家主子,一面低声道:“侧妃,您当心些。” 叶文怡这才回过神儿来,应了一声,示意她放开自己,看着门口守着的丫鬟们,沉声吩咐道:“你们都出去。” 却是连自己的婢女都没有留。 丫鬟们一块都出去了,彩环跟巧焕却是看着秦红鸢,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去。 彩环是早就认出来这是侧妃娘娘,巧焕哪怕不认识,可看服饰也知道这位必然是主子之类的了。 两个人不走,倒不是因为怕秦红鸢受什么委屈,相反,她们是怕秦红鸢万一惹恼了主子,连带着她们都得吃挂落! 秦红鸢却是不怕叶文怡,说起来,二人在闺中的时候还曾经打过交道,只是互相谁都看不上对方。 叶文怡瞧不上她是个庶女,她则瞧不上对方高高在上。后来叶文怡嫁给顾明珏做了侧妃,她那时候才跟顾明珏搭上线,心里越发妒忌这个人了。 如今再见面,对方可以光明正大的住在六皇子府,自己却只能住在外面见不得人,秦红鸢只觉得自己心里的醋坛子彻底被打翻,里面的妒忌和酸意翻滚着,看向对方的眼神也有些不善。 “你们两个也出去吧。” 听得秦红鸢吩咐,巧焕二人互相看了看地方,到底是有些害怕叶文怡,索性便直接出门了。 出门之前,巧焕偷偷的拽了拽秦红鸢的衣服,彩环却是一点小动作没敢做,毕竟她到底还是六皇子府的奴婢,以后说不得还是得在侧妃手下吃饭的,到时候被穿小鞋怎么办? 秦红鸢现下懒得理会这两个丫鬟的眉眼官司,只是等到人都出去之后,才淡淡道:“我要去见殿下。” 而此时的叶文怡已经恢复了理智,沉声道:“殿下现在身体不适,你且回吧。” 虽然不知道秦红鸢为什么会死而复生,但是从她能拿出来顾明珏贴身之物,就可以知道殿下极其宠爱她。 况且……一想到方才下人回禀的话,叶文怡更觉得心中发沉。 那下人说,这个女子十之八九便是殿下养的外室,原先叶文怡还只想过来使个下马威,可现在看到对方是秦红鸢,她震惊之余,又觉得心中发苦。 殿下这是疯了么? 叶文怡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秦红鸢冷笑道:“殿下身体不适,我才来探望的。不过一个侧妃,你也敢替他阻拦我?” 说真的,秦红鸢还真的从来没有把叶文怡放在眼里过,毕竟这女子不过一个侧妃罢了,她的目标从来都是正妃。 哪怕现在这个目标遥不可及,她依然不在乎叶文怡。 毕竟,这叶文怡生的是好,可是却因着身上有一块胎记,导致顾明珏对她的宠爱并不是特别的浓烈。 一个不是特别被顾明珏放在心上的女人,还不至于引起自己的警惕。 何况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叶文怡没想到这秦红鸢现下竟然这么嚣张,她刚想说什么,眼神却无意中落到了对方的小腹上,瞬间神情一紧,咬牙问道:“你怀了身子?” 秦红鸢并没有回答她,只是那表情却说明了一切。 叶文怡这次是真的觉得头脑发昏了,然而她的理智还在,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手,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平静,道:“这位姑娘既然有了身子,那更应该好好儿的歇着,毕竟做外室,就得有个做外室的样子,随便闯主家,倒是真不怕被主母打死!” 这话说的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秦红鸢却是浑然不惧,哼了一声反问道:“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个侧妃,少在这里装蒜!识相的就滚开,我要去见殿下!” 她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自己是被那门房给下了套,他们根本就没打算让自己去见顾明珏! 叶文怡的冷静是强撑着的,如今被秦红鸢一骂,气极反笑道:“是,我倒是个侧妃,敢问这位姑娘,你又是个什么身份。秦家……哦不对,秦家二小姐的尸骨都凉透了,你倒是生的好相貌,可惜放眼那青楼茶馆里,最不缺的就是貌美姑娘。一个玩物罢了,等过几年人老色衰,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她这是拿刀子在戳秦红鸢的心,话音未落就见秦红鸢脸色难看。叶文怡说完这话,心中也算是出了一口气,看向秦红鸢的目光也满是嘲讽。 若对方是个正儿八经的主子,这话她受了也就受了,可秦红鸢算什么,她现在不过是一个连正经身份都没有的外室罢了! “你敢这么说我?” 秦红鸢气得眼眶发红,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叶文怡,你真当自己是主子了?我告诉你,哪怕是年老色衰了,我也照样比你强!” 因着叶文怡身上的那胎记被顾明珏厌恶的提起了好几次,所以秦红鸢一向以此自得。毕竟她的肌肤白嫩,吹弹可破,可是顾明珏最喜欢的呢! 只是那话里,到底多了几分色厉内荏。 毕竟这些时日,秦红鸢也越来越不自信了,万一有一日顾明珏真的不喜欢自己了,那她可就连唯一的依仗都没有了。 要不是因为这样,她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对秦怀玉下手。虽然说报复性居多,但这其中也带着讨好顾明珏的意思。 顾明珏玩的开心了,自己说不定还能多被喜欢一阵子。等到她生下来儿子,以后的路子可就光明多了! 第450章 被骂 然而她没有想到,事情却是搞砸了。 如今看来,秦怀玉十之八九没有栽进去,反而是顾明珏出了事! 念及此,秦红鸢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她先前被叶文怡气得话都说不好了,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前来的目的。 她是来看顾明珏的! 秦红鸢一把推开了叶文怡,咬牙道:“我现在懒得跟你计较这么多,彩环,咱们走!” 她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到顾明珏。 至于这个叶文怡,以后有的是时间跟她算账! 叶文怡猝不及防的被她推开,踉跄着险些摔倒,等到她好容易站稳了之后,就见秦红鸢已经跑出去了。 彩环听到秦红鸢的话,顿时觉得自己被架着炙烤,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有心想要说什么,却见叶文怡在里面暴跳如雷。她迅速的权衡着现下的形势,果断站在了秦红鸢这边:“姑娘,您随奴婢过来。” 反正叶文怡她是得罪定了,虽然她也看不上秦红鸢,可是现在她不能两个都得罪。既然如此,虽然是一张破牌,好歹也是一张牌啊。 至于巧焕,她对这里根本就不熟悉,留下来反而是羊入虎口,索性也跟着一起走了。 因此等到叶文怡出来的时候,已经见这主仆三人走远了。 她咬了咬牙,恨声道:“都是死的么,还楞着做什么,把她们给我拦住!” 然而秦红鸢一路着急,再加上彩环又熟悉路,竟然没有拦住她们,反而还被她们给闯到了顾明珏的住处。 那些侍卫见来的是陌生人,当下便将她们拦在了外面。 秦红鸢焦灼咬牙:“你们让开,我要见殿下!” 那些侍卫自然不肯让,双方争执的时候,还是一个贴身随着顾明珏的侍卫走出来,见是秦红鸢,知道这是被养在外室的那位,连忙进去回禀了顾明珏。 顾明珏才被太医给针灸“折磨”了一顿,这会儿正积了一肚子的火气。听得秦红鸢在外面,顿时想起了谁才是始作俑者,顿时便咬牙切齿道:“将她给本宫叫进来!” 他正愁着没地方算账呢,她倒是自己先送上门来了! 侍卫应声而去,不多时便将秦红鸢给带了进来。 她进门的时候还满脸喜色,可在看到床上的顾明珏之后,笑容瞬间便僵住了,惊恐道:“殿下,您,您这是怎么了?” 他的胳膊跟腿都被牢牢地包裹着,脸上也是鼻青脸肿,瞧着分外的狼狈。 再加上土色的药粉,怎么看怎么吓人。 见她进来,顾明珏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呛火儿道:“你没眼睛看么,看不到本殿下的样子?” 秦红鸢被他的火气吓了一跳,见他这烦躁阴郁的模样,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前来。但是现下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带着哭腔道:“我……我就是看到了,殿下,是谁将您伤成这个样子的?!” 闻言,顾明珏冷哼道:“你说是谁?若不是你今日着人传信给本宫,本宫怎么会遭此横祸?” 他疼的满头虚汗,连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喘不上来气儿,然而这并不影响顾明珏的戾气。 秦红鸢被他这模样吓到,心中又多了一丝怨恨。她为什么会这么做,还不是为了顾明珏? 可是现在顾明珏指责她,她却连这些话都不敢说出口,只能忍着委屈颤声道:“妾身也是想让殿下心想事成,只是不知道却成了这个样子。秦怀玉那个贱人,她到底对您做了什么?” 问这话,无异于在顾明珏的伤口上撒盐,他只要一想到当时的场景,就觉得遍体生寒,随之而来的则是满满的怨气。 “她能做什么?你不会看么!本宫看你平日里所有的本事都用在嘴上了,办的事儿没有一次成过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疼痛让他的头脑都有些不大清醒,对秦红鸢说话也十分不客气。 秦红鸢闻言更觉得扎心,但是又知道现下不是解释辩驳的时候,她了解顾明珏,只要不希望二人的关系裂痕更大,现在只能哄着对方。 因此秦红鸢只能低声下气的哭道:“殿下,都是妾身的错,妾身不该自作主张,害的您反而受了罪。若是可以,我真想替了您……” 她垂眸哭得时候,露出优雅洁白的脖颈,加上跪在地上的动作,越发显得她弱不禁风。 顾明珏看着她鼓起来的小腹,只觉得头大如斗,到底道:“行了,你先起来吧,本宫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他能怎么说?虽然是秦红鸢叫自己过去的,可他变成这个样子,不还是顾明渊和秦怀玉害的么! “殿下……” 秦红鸢站起身,跪坐在顾明珏的床边脚踏上,眸光里满是泪水:“可请了大夫么?怎么说的,需要妾身做什么吗?” “你能做什么?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有身孕的人!” 顾明珏对她的温声软语实在不好多加指责,只能皱眉道:“还有,你今日是怎么过来的,没有人看到吧?” 闻言,秦红鸢脸色一僵,摇了摇头道:“妾身担心您,当时也没有顾忌旁的,殿下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顾明珏心中嗤了一声,到底看在她的肚子份上没有说什么,只是到:“行了,我现在你也见到了,谁跟着你来的,让她们伺候你回去吧。” 秦红鸢的身份特殊,若是被人瞧见了,不知道该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呢。 见顾明珏要赶自己走,秦红鸢顿时又红了眼眶,颤声道:“殿下,妾身不放心您,求您让妾身陪着您吧……” 她倒是想要一走了之,可顾明珏现下明显就瞧着不大好,若是她这次回去了,在想要知道顾明珏的消息就难如登天了。 反正现下来都来了,还不如直接赖在这里,反正顾明珏不能强行将自己赶走。 秦红鸢打算的极好,且她掐算好了顾明珏的心思。 顾明珏皱眉斥责她,可秦红鸢只咬定一句话:“求您了,殿下,妾身只想远远看着您平安就好。” 第451章 留在皇子府 这般泪水连连的柔弱模样,倒是让顾明珏心中软了下来。再看着她大着肚子的模样,最终还是点头道:“也好,那你就留下吧。先说好,若是你敢随便找事儿,本宫可第一个就将你给送走!” 他将秦红鸢放在府上已经是冒了风险的,绝对不能看着她再给自己添乱! 秦红鸢心里愤怒,面上却只是低眉顺眼道:“好,殿下放心便是。” 先留下来才是最重要的,毕竟能知道顾明珏的消息,不至于自己跟个傻子似的,什么都得等别人去给自己打听! 她心里打定了主意,面上越发的柔情蜜意,倒是让顾明珏对她的不满少了一些。 反正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再怪秦红鸢也没什么意义,有这个功夫,还不如想一想该怎么报复回去。 这次秦怀玉跟顾明渊害得自己这么惨,他是绝对忍不下这口气的! 秦红鸢不知道顾明珏在做什么打算,她的目的已经达到,越发温柔小意的待在顾明珏的身边,轻声慢语的跟对方说话。 顾明珏最喜欢她这模样,虽然伤口疼,到底也觉得眼前舒心了许多,因此跟她说话的时候口气也软和了下来:“今日你是怎么来的?” 闻言,秦红鸢将自己狐假虎威的事情简略带过去,只道:“妾身担心殿下,所以一路怕是有不周之处,改日定会跟侧妃道歉,不让殿下为难。” 听得这话,顾明珏满意秦红鸢的懂事儿,又觉得叶文怡实在是不会办事儿,心里的天平就偏了一偏。 他心里才这么想着,就见门被推开,继而便见叶文怡走了进来:“殿下,您可好些了么?” 叶文怡让人追了一路,到底是没有追上秦红鸢,后来又被侍卫拦在外面,虽然最终还是被放进来了,可她留了个心眼,在外面听了一会儿,等到二人说完才进来的。 这会儿她已经将前因后果听了个明白,心惊的同时又鄙夷,这秦红鸢也太不是个东西了,竟然连嫡姐都往外卖。而殿下的心思……他竟然肖想淮安王的未婚妻,这不是疯了么! 只是叶文怡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面上却是分毫不显,只是恭声道:“刘太医方才着人来说,时候到了,要给您上药呢。殿下现在可好点了么?” 她现在是这府上名不正的主子,但是后宅的实权却还是在自己手里的。因此府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过问叶文怡。 顾明珏才被秦红鸢理顺了毛儿,这会儿心情尚可,见到叶文怡过来,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道:“让他再等一会儿,就说本宫还没休息好。” 那太医虽然是圣手,可是下针实在是太狠了些,方才才在他的体内行了一遍的针,就让顾明珏疼的受不住。这会儿一想到那种疼痛,他就有些腿肚子发软,只想着能够再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见顾明珏这般,叶文怡自然不会觉得他是因为怕疼,而是归结到了秦红鸢来的原因。在一想到自己先前因为秦红鸢受的气,越发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 但她不敢对着顾明珏发泄怒火,只是应声道:“如此也好,那妾身就去跟刘太医说一下。” 她说到这儿,又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秦红鸢,笑道:“方才这位妹妹拿着殿下的贴身之物来找您,妾身生怕是什么不三不四的,现在瞧着,倒像是面善。殿下,既然人来了,可要让她住几日再走?” 原本叶文怡心里想着,顾明珏既然将人一直放在外面,就必然是见不得光的。再加上方才她听着顾明珏也是被痴缠的久了,才不耐烦的答应下来,以为自己给一个台阶,说不定顾明珏就直接让人住几天就赶走了。 谁知道听了她的话之后,顾明珏却是摇头道:“她今后就暂且住在府上,你待会给她安排一个院子,记得要宽敞些的。” 说到这儿,顾明珏又看了看秦红鸢柔顺的小脸,复又加了一句:“无事不得去打扰她,她胆子小。” 听了这话,叶文怡气得差点没忍住要破口大骂,她深吸一口气,反问道:“既然胆子小,殿下何不让她继续在外面住着?再者说了,她的身份特殊,咱们府上人多眼杂的,难免谁惊扰了这位姑娘,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话没有明说,但是那脸上的表情却是已经告诉顾明珏自己知道了。 顾明珏这才想起来,叶文怡跟秦红鸢可是早就见过的。哪怕现在自己不点出来秦红鸢的身份,可这京城中认识她的可不在少数。 他心里后悔着让秦红鸢留下来,然而又觉得已经答应了,再反悔倒显得自己没出息似的,因点头道:“后院的事情你做主,这种事情自然是你来操心的。不过有一点,谨言慎行,约束好他们,别惹出什么祸端来。” 叶文怡没成想顾明珏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气极反笑,却又不敢去跟顾明珏顶撞,最终只能点头道:“妾身知道了,殿下放心,妾身一定会照顾好这位姑娘的。” 她的目光落在秦红鸢的肚子上,恨不能生出一把刀子来,自己嫁过来这么久始终没有反应,怎么这秦红鸢就先怀上了孽种,她才跟了殿下多久! 但不管叶文怡怎么生气,最终还是只能认命的给秦红鸢安排住处了。毕竟这是顾明珏交代下来的,若是办不好,回头秦红鸢再一挑唆,谁知道会生出什么变故来。 眼见得叶文怡出去安排房间了,顾明珏这才看向秦红鸢道:“你也随着一起去吧,好生休息一会儿,奔波一日也累了。” 秦红鸢早就觉得腿肚子疼,浑身更是乏力的很,但是顾明珏没说话的时候,她却是怎么都不敢走的。 说到底,她现在的靠山只有顾明珏了,若是不能讨好了他,那自己还真的找不到活路了! 现下见他确实不生自己的气了,秦红鸢这才觉得一颗心落了回去,点头道:“那妾身先过去,殿下好好儿修养着,晚点时候妾身再过来。” 第452章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顾明珏点头应了,秦红鸢又嘱咐了下人几句,这才面带担忧的走了出去。 只是等到出门之后,她脸上的关心便都收敛了起来,转而问道:“那叶文怡把我安排到什么院子了?” 她对六皇子府不熟悉,能指望的只有彩环。而彩环经过方才的事情,现在在叶文怡的眼中俨然成了秦红鸢的人,所以她哪怕是再不真心对待,现在也只能为她出谋划策。 因此听到秦红鸢询问,彩环连忙恭声回禀道:“回姑娘,那侧妃说是去安排一下,让咱们去小花厅等着。” 她对六皇子府的地形熟悉,秦红鸢索性便让她带路。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等,就是许久。 叶文怡晾了她大半个时辰才姗姗来迟,见秦红鸢满脸不耐烦,只是淡淡的笑道:“事情多,你可别见怪。” 她说着,又笑问道:“我这一时竟不知该怎么称呼你了,这位姑娘?” 先前叶文怡气呼呼的走了,回去之后,还是奶嬷嬷跟丫鬟安抚了大半日,才让她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想到这里还有一个碍眼的,索性过来恶心一下对方好了。 秦红鸢见她这模样,心中也不由得起火,纵然人在屋檐下,她到底也学不会低头,只是冷笑道:“我是谁与你无关,与殿下才有关。说吧,你打算怎么给我穿小鞋?” 她在宅门里长大,最清楚这些阴私手段了,想来叶文怡早就安排好,准备在院子上给自己耍手段了吧? 闻言,叶文怡脸色一僵,继而嗤笑道:“秦红鸢,你配么?放心,我还不至于对一个无名无分的人下狠手,便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也得给你安排个好点的院子。” 她说到这里,冲着丫鬟吩咐道:“去,将西边的昭明院给这位姑娘收拾出来,那儿又大又开阔,正适合养胎!” 若是叶文怡没说这话还好,可她这话一出,秦红鸢反倒是警惕,沉声问道:“你倒是真不怕殿下怪罪?” 这话本来是叶文怡,可叶文怡却是直接笑了:“你若是觉得不满意,尽管找殿下去,若是他觉得我的安排不好,我自然是听的。只是现在,你要在府上待着,就给我乖乖住着去吧,毕竟这府上的事情,现在还是归我管!” 叶文怡说这话的时候,倒是觉得十分痛快。 先前被顾明珏敲打,叶文怡只觉得十分委屈,委屈的同时又恨秦红鸢。 她长了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无耻就算了,还没脑子! 放着好好儿的镇国公府二小姐不做,偏要过来给人当外室,怪不得镇国公府对外说二小姐死了呢,这等玩意儿,谁家养出来不觉得恶心? 她在自己的院子里骂了半日,一想到秦红鸢那大了的肚子就觉得堵得慌。还是丫鬟跟嬷嬷不住地劝解,那奶嬷嬷跟了她的时间久,说话便不顾忌那么多,只是道:“正是现下的情形,姑娘才能够放心呢。您想啊,若她还是镇国公府的姑娘,那不看僧面看佛面。可是现在,不过一个怀了孕的外室,还不是任由您揉圆搓扁?只是有一点,不能让殿下知道了。” 诸如此类说了一通,叶文怡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顺气了之后,知道秦红鸢还在等着自己分派院子,索性就直接过来了。她心里不舒服,谁也别想好受! 尤其是这会儿说完之后,叶文怡见秦红鸢难受,自己反而越发痛快了不少。 秦红鸢咬了咬牙,冷笑道:“好啊,那你最好期盼风水不要轮流转,不然我可不保证自己那么好性儿。” 若是寻常时候,秦红鸢也就忍了。可她现在在孕期,脾气大的很,瞧见什么都有些不顺眼。更何况现在可是叶文怡找茬,她要是能忍得下去才怪呢。 反倒是叶文怡,见她这模样,反而觉得心里更加舒服了,笑着看着秦红鸢气急败坏的离开,这才鄙夷的骂了一句:“什么东西!” 她还真不怕秦红鸢去找顾明珏告状,一则顾明珏今日受伤心情烦躁,怕是根本就无心去理会这些所谓的小事儿;二则,那院子的确又大又漂亮,除了地处偏僻之外没什么缺点。 可叶文怡却知道,这宅子里面是死过人的,上一任屋主的时候,曾经有人上吊自杀,地方就是她给秦红鸢安排的昭明院。 别人不知道,叶文怡心里门清儿,这也是为什么现在那院子还空着的原因。 原先觉得就算是再讨厌谁,都没忍心将人安排进去。如今秦红鸢来了,倒是让那院子不用再空着了。 做这事儿,她不但不觉得亏心,反而十分舒畅! …… 叶文怡猜得没错,秦红鸢果然没去找顾明珏告状,因为她就算是进了那院子之后,也没挑出来任何问题。 但正是如此,也更加让她心情惴惴不安。 而此时的顾明珏,也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他挣扎了许久,才在拖不过去的时候,咬牙蹙眉的吩咐道:“让太医过来吧。” 他对太医的手法实在是怕的很,但是再疼,脑子也还在,知道自己若是不忍受这些,回头变成了一个残废,那要面临的境地可比现在残忍多了。 这些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然而明白归明白,真的被太医给他开始施针的时候,顾明珏还是叫的跟杀猪似的。 满院子都能听到他的惨叫声,那声音直直延续了小半个时辰,等到太医收手的时候,顾明珏的声音都哑了。 小厮端上水来喂他,顾明珏连接水杯的力气都没有,任由小厮们小心的将水给他倒在嘴里,直到半日之后方才缓了回来。 那时候太医已经走了许久,侍卫跟小厮们都守在门外,房中只有他一个人,顾明珏盯着窗外的沉沉夜色,眸光里满是阴冷。 这次他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又忍受了这样大的罪过,偏偏父皇却大事化小。 可他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他的疼不能白受,顾明渊跟秦怀玉害他成了这个样子,此仇不报,他誓不为人! 第453章 你们小姐可睡下了? 盛夏的傍晚,还带着未曾散去的余温,灯笼悬在门前,照亮着归人的路。 秦怀玉让丫鬟将秦红瑶好生送回去之后,自己便径自回了听风阁。 若是往常,她从外面回来第一件事必然是要去见庄月兰的,哪怕只是请个安,也让母亲心里安心。 可是今日却不同于往,秦怀玉身上的伤势明显,她怕庄月兰担心,索性直接让锦书去报了平安,只说自己太累先回房休息一会儿。 谁知锦书不多时便去而复返,随之而来的,还有庄月兰。 “你们小姐可睡下了?” 听得门外母亲的声音响起,秦怀玉微微一愣,瞬间便将被子盖住了自己,一面闷声道:“母亲来了?” 那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惺忪,庄月兰却并没有直接走,反而是走进来笑道:“懒丫头,先别睡呢,起来试个衣服可好?” 说来也巧了,因着下个月便是秦怀桑的婚期,所以庄月兰早早的便命人定做了每个人的喜服。至于秦怀玉的,上次送来的尺码有些稍微的不合身,又让人去送改了一回,今日才送过来。 庄月兰心里惦记着衣服,想着秦怀玉试了衣服再睡也不迟,索性便直接过来了。 谁知进门之后,却只看到了秦怀玉将自己包裹成粽子的模样,瞧着又滑稽又好笑。 “这丫头,不嫌热么?” 很显然,这房中那么足量的冰盆告诉她,秦怀玉十分怕热。 只是庄月兰进来,秦怀玉再热也不敢掀开被子,无他,只是害怕自己的伤势被庄月兰看到。 因此她只是闷着声音笑道:“许是山风太凉,这会儿有些头脑昏沉想睡觉,母亲怎么来了?” 见状,庄月兰关切的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倒是不觉得烫,一面问道:“可请了大夫了,怎么说的?” 闻言,秦怀玉将被子裹得紧了一些,笑眯眯道:“只是起得早太困了,母亲不必担心,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那也好。”庄月兰见她不发烧,心里放心了一些,又嘱咐道:“那你先睡会儿吧,若是不舒服随时让丫鬟来找我。衣服先放在这里了,等你起来再试也不迟。” 听得庄月兰的嘱咐,秦怀玉连连点头,等到她起身要回房,这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闷在被子下面的身子已经出了许多汗,秦怀玉悄然掀开了被子的一角,却突然与不经意回身的庄月兰对上眼睛。 下一刻,便见庄月兰的身体一僵,快步走了回来,颤声问道:“这是什么?!” 秦怀玉猝不及防被抓了个现行,却是什么都没办法解释了,只得尽量将事情往轻了说:“只是出了一点小意外,没事儿的。” 然而那脖颈上的青青紫紫怎么看也不像是一点小意外,庄月兰一把掀开她的被子,将秦怀玉上上下下都仔细的看了一遍,问道:“还有哪里有伤,这是……怎么弄的?” 那些伤势太过吓人,虽然没有出血,可瞧着却比出血还要严重许多,让庄月兰的声音都在发抖。 秦怀玉原本不想告诉庄月兰,就是怕她担心,如今被发现了,心里有些叹息,尽量放柔了声音道:“母亲别的担心,就是一点小伤。” 可庄月兰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见她不说,直接便转头道:“锦书锦诗,你们两个进来!” 得,叫丫鬟进来说,必然是事无巨细了。 秦怀玉念及此,连忙阻止了庄月兰,一面笑道:“母亲要知道什么问我便是了,叫她们做什么。” 说到这里,她又拉住了庄月兰的手,到底是将今日的事情给简略了说了一遍。 不过却是将过程给简化再简化,好叫庄月兰不那么担心。 “你说……六皇子顾明珏?!” 庄月兰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咬牙问道:“他疯了么?” 怀玉跟他素来毫无瓜葛,这人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女儿下如此的毒手! 更何况,论起来身份,怀玉可是他未来的四皇嫂! 秦怀玉见状,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容,淡淡道:“他没疯,只是一向如此阴毒罢了。” 顾明珏今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秦怀玉一点都不惊讶,她唯一便是后悔自己太大意,不然直接借此设一个局,顾明珏今日就没有那么好运气的逃脱了。 秦怀玉后悔这个,庄月兰却是觉得无比庆幸:“还好今日有淮安王出手相助,不然那我的儿,你可就后果不堪设想了!” 因为秦怀玉简略去说的,所以庄月兰只知道顾明渊危难时刻出手相助,所以顾明珏没有得手,对顾明珏讨厌的同时,她对顾明渊的好感又蹭蹭蹭的伤了好几个台阶。 只是她到底是有些神情难看,盛怒道:“早知会有今日之祸,当初就不应该放过秦红鸢!” 这个丫头实在是太恶毒了,她原本想着,凡事留一线,留给秦红鸢一丝生机,也算是积德行善了。毕竟当初作恶多端的是王婉清,秦红鸢并没有做什么,所以庄月兰并不愿意过多的去牵连太多人。 可是今日的祸患,却让庄月兰看清楚了事实的真相,也格外后悔这次放走秦红鸢。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放走了一个秦红鸢,给了别人生路,却差点害的自己女儿步入死路,这笔善心,用的实在是恶心。 庄月兰满心都是怒意,秦怀玉反倒是没往心里去,反而还有心情安抚她道:“母亲放心便是,我这不是没事儿么。” “没事儿?你看你浑身上下哪里像是没事儿的样子,要不是今日有淮安王,我瞧你该怎么收场!” 庄月兰又是叹息又是心疼,最终到底是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秦怀玉倒是不知道这事儿无心插柳,还没安抚好母亲呢,反倒是让顾明渊的好感度蹭蹭的往上涨了那么多。 不过现下也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她只是淡淡的笑道:“今日之事是精心策划的,我自然不能就此罢休。” 庄月兰不傻,自然明白秦怀玉的意思。 第454章 分家吧 她并不在乎秦怀玉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镇国公府的姑娘,就算是真做了什么事情,也有父兄在身后撑腰呢,实在不必太过谨小慎微。 现下庄月兰最后怕的一件事,就是听秦怀玉叙说当时的过程。只是听一听,她就出了一身的冷汗,此时听得秦怀玉的话,复又问道:“这事儿,跟你祖母脱不开关系吧?” 这话虽然是问话,可是庄月兰心里却是早就肯定了此事。 秦怀玉点了点头,道:“不错,今日的事情,若是没有人那么里应外合,不至于会那么顺利。不过您也不必太担心,总归现在我没事儿,该倒霉的是她们才对。” “不用。” 庄月兰见秦怀玉要起来,到底是慈爱的心情占据了上风,让她好生躺着,自己则是起身道:“我出去一趟,让丫鬟们好好儿的照看着你。” 她说到这里,见秦怀玉想说什么,又道:“这事儿你不必管了,有母亲在呢,不会叫你受了委屈的。” 欺负自己,庄月兰尚且还可以忍受,可是欺负到了秦怀玉的头上,庄月兰一丝一毫都不能忍受。 毕竟,这一双儿女就是她的命! 听得庄月兰又去吩咐丫鬟们,秦怀玉有心想要说什么,可在母亲关怀的眼神下,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又被摁回了床上,目送着庄月兰出门了。 …… 庄月兰到宁安堂外面的时候,恰好遇见金苗要去请秦怀玉。 她拦下了金苗,似笑非笑的问道:“说吧,老夫人这么晚的时候去请大小姐,所为何事啊?” 现下天色已经全黑了,灯火通明的镇国公府虽然依旧亮着,可却比着白日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金苗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心里瞬间涌现出了几分害怕。平心而论,平日里的大夫人一点都不害怕,可是今日的她却是不同以往,这模样怎么瞧着怎么觉得心里瘆得慌。 她心里过了无数个想法,面上却只能带着笑容回禀道:“回大夫人,老夫人请大小姐过去问一点事情,待会就让她回去了。” 见她绝口不提,庄月兰也懒得再询问,随意点了点头,一面吩咐人道:“走,去宁安堂!” 她还没去找秦老夫人算账呢,这老太太居然先找上自己了,这样倒是也好,她也正好新仇旧账一起算! 见大夫人来者不善,金苗有心思想要回去报信,可是见到庄月兰不同以往的模样,到底是没有敢回去,只是跟在她的身边,重新回到宁安堂之后便缩起来当了一个鹌鹑。 庄月兰快步走近,就听得秦老夫人问道:“怀玉可带过来了?” 那声音里带着长辈的散漫和指责,让庄月兰的火气烧的越发高涨,冷笑道:“她没来,您找她若是有事情,不如直接跟我说。” 这话一出,秦老夫人顿时回头,在看到庄月兰这张脸的时候,瞬间哼了一声道:“你倒是管的事无巨细——我问你,秦怀玉呢,她怎么没有过来?将她叫过来,我有事情要问她!” 虽说这些时日在秦怀玉这里吃了不少的亏,可秦老夫人依旧不自觉的端起长辈的架子。要是之前的时候,看到庄月兰,秦老夫人还会掩饰一下,至少让大家面上都能够过得去。 然而这才她被秦怀玉气到,再加上在寒山寺的时候秦红菲还出了那档子事儿,更让她这心乱如麻的同时,十分的生气。 所以此时看到庄月兰时,就懒得伪装了。 庄月兰才不吃她这一套,早两年见到对方这模样还会想要修复一下婆媳关系,可是现在,她能够维持面上的尊敬已然是不容易了,谁耐烦再做那些需要精力的面子工程? 因此听到秦老夫人的话,庄月兰只是冷冷一笑,道:“您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跟我说吧,不过在此之前,我倒是有一件事儿要跟你说。” 到了这会儿,秦老夫人也听出来庄月兰来者不善了,她反而冷静了一些,坐到椅子上,淡淡的问道:“说吧,我这老婆子听着呢。” 大家反正早就撕破脸皮了,之所以前段时间还维持着,不过是因为秦老夫人觉得大房最近春风得意,秦宣沾了光,秦悦又极力的劝说着自己。 再加上那时候庄月兰也还算是给她面子,这才让秦老夫人勉强维持着彼此的脸面。 眼见得今日庄月兰不打算给自己留面子了,秦老夫人怎么想都想不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儿,面上倒是越发的理直气壮。 见她到了这会儿还是这模样,庄月兰冷笑一声,开口便抛出一枚重磅**:“分家吧。” 骤然听得这话,秦老夫人的手都颤抖了起来,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看向庄月兰问道:“你说什么?” 庄月兰懒得跟她废话,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我说,分家。” 这是知道秦怀玉经历了什么之后,庄月兰最想做的事情。 她出自清河庄家,自幼得到的教育便是要家中和睦,孝顺公婆。嫁过来之后,这些年哪怕跟秦老夫人有再多的龌龊,她都没有想过要分家。然而这次,庄月兰实在是忍不了了。 秦怀玉就是她的命根子,不管是父兄还是外祖家中,谁不是一心疼爱着? 秦老夫人不疼爱没关系,反正不缺这一份疼爱。可是那位老太太可不只是不疼爱就算了,她还天天作妖! 原先倒还罢了,如今却是变本加厉,眼见得再这么下去,女儿的一条性命怕是都得搭进去,庄月兰再也忍不住了。 秦毅虽然承袭了老平原侯的爵位,可一则他的镇国公是皇帝现封的,与老侯爷没什么关系;二则这秦老夫人是继室,在秦毅生母的牌位前可是要执妾礼的,她自己又有亲儿子,如果分家之后,秦老夫人便只能跟着秦宣,秦毅也完全可以不用管她。 分家,便是跟秦老夫人断了关系最好的办法。 先前庄月兰一直没想过走这一步,是想着终归是一家人,可现在这一家人都害到了她女儿的头上,庄月兰说什么都不能容忍! 第455章 庄月兰,你疯了么? 可秦老夫人却不知她心里的弯弯绕绕,听得庄月兰这个重磅**,她头一个就蒙了,深吸一口气,才咬牙问道:“老大媳妇,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她原本还以为庄月兰是在说气话,可是现在看着她这个模样,怎么都不像是气话,反而像是来真的。 “我还没死呢,你就敢说分家了,庄月兰,你是疯了么?” 听得秦老夫人这话,庄月兰嗤笑了一声,道:“我可没疯,自然也知道您还活的好好儿的呢。可是,老夫人,有些人若是活着只会作妖的话,那还不如死了清净呢。”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庄月兰头一次无所顾忌的在秦老夫人面前说话,也让她的一张脸都气得发白了。 秦老夫人伸出手来,颤巍巍的指着她,恨声道:“庄月兰,我自认无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却如此大不敬,便是到了陛下面前,我也要求一个公道出来不可!有本事,你再给我说一遍!” “到陛下面前?老太太,您可真是不拿自己个的脸当回事儿。” 庄月兰笑的嘲讽,那眼中满是冷意。 秦老夫人很少见到她这般模样,第一反应便是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毕竟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庄月兰是个什么样的人,秦老夫人虽然不肯承认,但自己其实是清楚的。 只是,她好像真的没有做过什么缺德的事情啊! 理清楚之后,秦老夫人的手抖的跟风中的落叶似的,那纯属是被气的。 “你今儿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到底怎么你了?一上来又是分家又是闹腾诅咒我的,若是你嫌弃我这个老太太活着碍眼,大可说一句,我明儿就撞死在金銮殿上!” 秦老夫人近来越发有些糊涂,说话也没了分寸,偏偏自己浑然不觉,看向庄月兰的时候也是十分的理直气壮。 庄月兰本不欲跟她多说,却又知道这秦老夫人是个什么德行的人,索性直接冷笑道:“好啊,那咱们就说清楚,若是再不分家,指不定哪天怀玉就得毁在你的手里!” 这话一出,秦老夫人反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可是她怎么想都觉得今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又架不住心里有些不安,只是蹙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她祖母,难道还会害她么?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要是以往的话,说不定对于秦怀玉她还真的不在乎,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哪怕是她再不喜欢秦怀玉,也不得不承认秦怀玉如今可是一个香饽饽。 最重要的是,这秦怀玉是未来的淮安王妃,秦毅现在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便是为了这些利益挂钩,她也不能让庄月兰分家。 不然的话,以后谁还来护着秦宣。 也因此,秦老夫人说完这话又忍不住软了一些口气,问道:“老大媳妇,你有话就好好儿说,怀玉也是我的孙女儿,我哪里舍得让她受委屈?倒是你,可是听到什么流言蜚语,以讹传讹了?” 秦老夫人想了半天,也只觉得问题应该是出在这里了。 庄玉兰却根本不吃她这一套,知道秦老夫人坚持要掰扯,索性直接开诚布公道:“以讹传讹?怎么,您这是去见秦红鸢的时候,就把退路想好了?” 这话一出,秦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她当时被秦红菲的事情气了个够呛,压根就忘记了自己还见过秦红鸢的事儿了。 后来就算是再想起来,也觉得秦怀玉跟她没有见过面,根本就无需多虑。可是现在听来,难不成是秦红鸢跟自己见面的事情被庄月兰发现了? 秦老夫人不觉得这事儿算是自己做错,说话的时候也十分的苦口婆心:“老大媳妇,我知道你不喜欢鸢姐儿,可是这事儿已经出了,她也不是府上的人。难不成我去寒山寺的时候跟她偶遇见,说两句话也不成么。” 反正秦怀玉没有见到秦红鸢,两个人更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她就是咬死了,料定那庄月兰也不能怎么样。 然而秦老夫人想的倒是挺好,却根本不知道秦红鸢今日的真实目的,更不知道秦怀玉已经出了事儿了。 庄月兰只是冷笑道:“您爱见谁是您的自由,我们无权干涉。但是你联合着秦红鸢要害我的怀玉,这事儿咱们这辈子都过不去,是永远的仇!” 听得这话,秦老夫人心里咯噔一声,没来由的心里不安,面上则是疾言厉色道:“你胡说什么呢,我们都是一家人,谁会要害秦怀玉。我说庄月兰,你是不是吃错药了,竟然把这么大的屎盆子往我头上扣!” 这事情她的确没有做过,哪怕是跟秦红鸢见面,秦老夫人也从来没花过一分钱去捐。 虽然别的事情不一定,但是这件事儿她却是坦坦荡荡的,故而也不怕庄月兰说自己。 然而若是认真听的话,就会发现,秦老夫人的声音里是带着颤声的。 “我也懒得跟您说这些,今日过来原本就是要告诉您一声。这个家,我们分定了!” 听得庄月兰这话,秦老夫人也带着气声道:“那我也把话撂这儿,我只要活着一日,就不能分家,否则的话,你们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这气势倒是挺足,如果忽略那色厉内荏的表情的话。 庄月兰自然没有忽略,她冷笑道:“无妨,若是真的为了让我的怀玉可以平安康泰,别说不顾您的死活,就算是亲手送你上路,我也做的出来!” 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原先想着总归是一家人,好歹要留一线余地给人。可是秦老夫人竟然联合着秦红鸢一次次的变本加厉,非但没有领情,反而一次次的将怀玉往万丈深渊去推。 这次是怀玉幸运,恰好遇到了淮安王,若是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 俗话说的好,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既然如此,那就到此为止吧,这样的人,她再也不愿意瞧见了。 没得恶心! 第456章 你这可是大不敬! 秦老夫人原本以为,自己说出这么一番话,庄月兰哪怕是不被吓唬到,至少也会退让一步。 然而她却没有想到,对方的态度居然这么的狠。 而且这叫什么话? “庄月兰,你这可是大不敬!” 见秦老夫人气得发抖,庄月兰反而笑了,只是眸子里的光芒却是格外的冷冽:“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 秦老夫人突然生出一种浓浓的无力感。 她一直以来都不把庄月兰放在眼里,借着长辈的名义来施压,而对方的逆来顺受,被她误以为是好欺负。 但其实,庄月兰又怎么会是好欺负的呢? 生于清河庄家,夫君是镇国公,连女儿都是未来王妃。而自己呢?这个长辈还来的名不正言不顺! 一个继室,若是秦毅真的不想认她,她这个婆婆的谱儿摆了也没人理会! 念及此,秦老夫人越发的有些心慌,下意识辩驳道:“我不过是去见了孙女儿一面,如何就至于这么严重的后果了?我告诉你,分家是不可能的,我绝对不同意!” 她得咬死了牙关,说什么都不能分家,不然以后秦宣就再也没有这么便利的大树可以遮风挡雨了。 危机关头,秦老夫人的脑子又重新好用了起来,她盯着庄月兰,试图缓和气氛,又道:“我知道你跟鸢姐儿一直不对付,她现在对外已经是个死人了,便是先前有多少恩怨,如今为什么不能一笔勾销呢?” 然而对于她这话,庄月兰却只是冷笑,道:“您倒是提醒我了,一个死了的人,本来就不该出现在世上,是我大意了。” 她早先就不应该有仁慈之心,不然也不会害得女儿今日险些不测! 一想到这里,庄月兰就觉得十分阴郁,恨不能现在就去手撕了那秦红鸢。 而庄玉兰的表情,却是让秦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颤声问道:“怀玉怎么了,她出什么事儿了?” 不对,寻常的时候庄月兰不会这么跟自己讲话的,除非自己碰到了她的逆鳞。 而她的逆鳞,很明显就是秦怀玉。 听得秦老夫人这话,庄月兰只是淡淡道:“若我的怀玉真的怎么了,现在我就不会这么心平气和的跟您说话了。” 然而这话,却反而更加证明了,秦怀玉恐怕出过事儿,或者说险些出了事儿。 再联想起来秦红鸢这反常的举动,秦老夫人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次,怕是又被人给利用了。 玩鹰的被鹰给啄了眼,且还不止一次,这让秦老夫人十分愤怒。 但是眼下,最重要的却是平息庄月兰的怒火。 至少,得先将自己给摘出去。 “怀玉没事就好,那我就放心了。”秦老夫人叹了口气,缓和了语气道:“庄氏,你也知道,我这个做祖母的,一向是疼爱儿孙的,咱们府上只这几个女孩子,我哪个不是眼珠子一样的疼爱?鸢姐儿当初做错了事情,我知道惩罚她是对的,可终归心肠软,想着见她一面又如何?如今虽然我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但你因为她而怪罪到我的头上,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秦老夫人一辈子了,何尝说过这么低声下气的话,今日若不是情势逼人,她也不会如此。 要是以往,庄月兰说不定就会给她面子,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一想到秦怀玉为此遭遇了什么,她就恨得牙根痒痒。 眼前这老太太说的好听,可庄月兰跟她打了一辈子的交道,哪里不知道她是什么德行? 现在倒是想要一门心思的把自己给摘出来,但庄月兰敢发誓,这老太太当初必然是奔着有什么好处去的。 今日能够害秦怀玉一次,他日就能两次三次。 所以庄月兰懒得跟她理论这么多,只是沉声道:“您说我大不敬也好,说的别的也罢,但是今日,我只是过来告知您一声,这两日就请宗族里的人过来做一个见证,这个家咱们分定了!” 秦老夫人没想到她现在居然软硬不吃,被这话给气到,咬牙道:“庄月兰,您敢分家,我就吊死在这宁安堂!” 她这话就是威胁,庄月兰丝毫不被危险,然而冷笑道:“好啊,那我一定给您大办丧事,不辱没了您的气节。” 这话一出,秦老夫人气得脸都白了。往日里庄月兰瞧着对谁都和和气气的,谁知道骨子里竟然是这样一个东西。 她指着庄月兰了半日,连说了好几个“你”字,恨声问道:“你一定要闹得这么僵么?秦毅呢,我倒是要问问他,这事儿他就由着你来胡闹么!” 闻言,庄月兰嗤了一声,道:“您放心,他若是来了,只会比我说的更过分。” 自己的夫君自己了解,那才是真真儿将女儿当成心肝来疼爱的。若是秦毅知道今日秦怀玉发生了什么事情,怕是得去活劈了顾明珏跟秦红鸢不可。 所以她不能说,倒不是因为怕了谁,只是不愿意在儿子婚事之前添这么多的糟心事儿。 仇人可以一个一个的收拾,天长日久的谁都跑不掉。 但是这个家,现在却必须得分了。 因此庄月兰毫不在意秦老夫人的态度,顿了顿又继续道:“您也不必觉得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这事儿到底是因为什么您自己个最清楚,何必掩耳盗铃?分家的事情由不得你,我言尽于此,先走了。” 现在对于秦老夫人,庄月兰心里恨透了,自然也懒得再跟她维持面子上的工程。 眼见得庄月兰就这么走了,秦老夫人只觉得自己两只脚似是踩在棉花上一般,到了现在还没有落到实地上的感觉。 然而那眼前却是一片昏黑的,她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出去见了一趟秦红鸢,回来就发生了这么不可收场的事情。 念及此,秦老夫人顿时厉声喊道:“金苗,进来!” 金苗方才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一颗心都发颤,却没敢仔细去听。这会儿听到秦老夫人叫自己,连忙进来问道:“老夫人有什么吩咐?” 第457章 您没事儿吧 秦老夫人死死地抓着手里的柺杖,沉声道:“你去一趟别院,把秦红鸢给我叫过来,让她把事情给我说清楚明白了,快去!” 她现在已经十分肯定,今日必然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而且这事儿必然跟秦红鸢逃不了关系。 庄月兰那模样显然是不肯告诉自己的,秦老夫人已经尝试过低头服软,对方却软硬不吃。她现下两眼一抹黑,唯有赶紧找来秦红鸢问清楚情况,才能做下一步的打算。 分家是不可能的,现在的秦毅就是一棵大树,而秦宣又是在外放的关键时刻,要是真的在这个时候出了什么幺蛾子,以后秦宣还能不能回京城,这都是一件玄之又玄的事情。 毕竟,有秦毅在京城里罩着,秦宣还能顺顺利利的回京晋升,可若是秦毅被枕边风吹得使绊子,那秦宣说不定这次调出去,一辈子都得待在外面了! 一想到这些,秦老夫人就觉得自己头大如斗,既恨自己大意,上了秦红鸢的;又恨庄月兰实在是不留情面,对自己一点尊重都没有。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秦老夫人将金苗打发出去打听消息,自己则是在房间里焦灼的来回转圈圈,到了后来累了,就坐在椅子上,那双浑浊的眸子里满是不安。 就这么等了将近小半个时辰,秦老夫人才看到了金苗气喘吁吁的回来。 她瞬间便站起了身,却因为起来的时候太猛了,导致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 还是金苗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将她给扶稳重新坐了回去。 “老夫人,您没事儿吧?” 然而秦老夫人却顾不得其他,她一把抓住金苗的手,问道:“秦红鸢人呢?” 闻言,金苗一脸难色,斟酌着开口道:“回老夫人,二小姐没有过来,奴婢……奴婢连门都没有进去。” 事实上,她何止是没有进去门,这次过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那里看守换了陌生人。金苗还特地使了银子,却还是没有得到一句话。 甚至于一看到她靠近,那些人瞬间就亮出了兵器,银子倒是收的挺快,可那态度却十分吓人。 听了金苗的话,秦老夫人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恨声道:“那你可找到其他人了么,她的丫鬟呢,也没有见到?” 见金苗一脸为难的摇头,秦老夫人还有哪里不懂的。怕是这个孙女儿现在是心虚,不敢见她了吧? 自然,此时的秦老夫人没有想到,秦红鸢本人现下就在六皇子府,便是没有侍卫阻拦,也是见不到她的。 她满心都沉浸在了被背叛的痛恨之中,咬牙切齿道:“好你个秦红鸢,枉费我如此疼爱你!” 在秦老夫人看来,自己就是被秦红鸢给背叛了,偏偏现在她现在见不到人,连话都传不过去,这一口闷气只能憋着,连发泄的渠道都没有。 念及此,她又心中一慌,道:“你,还有金玉,你们两个快去大小姐跟五小姐的院子里看看,问清楚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行,这事儿若是她今日不得到个结果,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稳了。毕竟能让庄月兰提出来分家的事情,不会是小事儿的。 金苗两个应声去了,这次倒是很快就回转。 先回来的是金苗,她一连跑了两个地方,呼吸都十分重,脚步也有些疲乏,但是见秦老夫人这模样,也不敢耽误,进门便回禀道:“老夫人,奴婢去问过了,大小姐现下已经睡下,她的丫鬟也都在外间陪寝,想来的确是无碍的。” 不过她依旧没有进去门,但这次是因为秦怀玉已经睡下,所以金苗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闻言,秦老夫人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既然秦怀玉在府上,那至少说明秦红鸢不管有什么阴谋,都是没有成功的。 只要不成功就好。 倒不是秦老夫人对秦怀玉有多么的喜欢,而是现在的秦怀玉到底是未过门的淮安王妃,身份贵重,要是真的出了事儿,到时候自己怕也是难辞其咎。 不多时,金玉也回来了,先是行了一礼,这才回道:“老夫人,奴婢去看过了,五小姐不在自己房中,去了二夫人那里。想来是母女两个有贴心话要说,奴婢也没有见到人。不过倒是在外面瞧见了窗户上的人影儿,的确是在五小姐没错。” 听了这两个丫鬟的话,亲老夫人稍微放下了一些心。今日秦怀玉跟秦红瑶是先回来的,这两个人只要都没事儿,那就说明没有出什么大事儿。 但是她的一等丫鬟派过去,竟然谁的面都没有见到,都被人拦在了门外,这也让秦老夫人十分没面子。 长辈身边的猫儿狗儿的都得受敬重呢,何况这还是她的贴身丫鬟! 但是现在显然不是问责的好时机,因此秦老夫人到底是忍下了这口气,摆手道:“行了,你们都出去吧,让我自己静一静。” 两个丫鬟应声出去了,秦老夫人坐在房中,只觉得自己被一片黑暗所笼罩,心慌气短,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分家这事儿,她这辈子都没有想过。嫁给老平原侯,又生下儿子稳定地位之后,她曾经是不知足的。然而她倒是想要将这爵位争取到秦宣的身上,却奈何秦宣自己本人就不争气。 到了后来,秦毅在边疆打了胜仗,一步步的成了皇帝眼中的红人,而秦宣还是丝毫不求上进,连带着什么事情都是秦毅帮衬。 渐渐地,秦老夫人也有些认命了,索性就借着秦毅对兄弟的照拂,让秦宣慢慢的在官场坐稳了自己的位置。 可是现在,却因着她的失误,要让庄月兰提出了分家! 她是不甘心的,现下却一时想不到好的解决办法,毕竟她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秦老夫人是不肯承认自己犯了错的,她只是觉得庄月兰实在是太过咄咄逼人,但是现在却又无计可施,一个人坐在房中生闷气。 第458章 二爷来了 若是单单生闷气倒还罢了,偏这心口一阵阵的心慌,又让秦老夫人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正在此时,丫鬟金苗从门外走近,恭声道:“老夫人,二爷来了。” 秦老夫人正在想事情,骤然听到丫鬟的声音,竟然被吓了一跳。 她猛地抬起头,问道:“你说什么?” 金苗被秦老夫人这模样给骇到,心口怦怦直跳,说出的话来也带出了几分颤音:“奴婢说,二爷来了,这会儿在门外等着呢,说是有事情找您。” 要是之前,秦老夫人见到秦宣来,说不定还十分高兴。然而她今日被诸多事情折磨的不行,不大愿意儿子见到自己这狼狈的时候,想了想便道:“你问问他可是要紧么,若不要紧,就先回去睡吧。” 金苗应了出去问话,不多时去而复返,因道:“二爷说,是好事儿呢。” 秦老夫人实在是怕再听到什么坏消息了,这会儿听到金苗的话,再看她这模样不似作伪,倒是觉得心里舒服了一点,因压制着自己先前的那一股焦躁的情绪,道:“罢了,那就让他进来吧。” “给母亲请安。” 秦宣并不知道家里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情,脸上洋溢着喜色,给秦老夫人请安的时候,模样看起来还十分的高兴。 秦老夫人被他的情绪感染,面上也多了几分笑容,一面让他坐了,一面问道:“听丫鬟说你有喜事要跟我说。说说看,这是怎么了,瞧着这么开心?” 闻言,秦宣倒是有些不大好意思,斟酌着道:“倒是没什么特别大的喜事儿,只是才得了一个确切的消息,有些忍不住想跟母亲回禀一下。”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他是不是真心实意的高兴,秦老夫人还是分辨的出来的。 因此见他这模样,秦老夫人也跟着欢喜了起来,笑着嗔了他一眼道:“说吧,什么事儿值得你大半夜的跑过来一趟。” 秦老夫人实在是猜不出来,她现在满脑子都跟浆糊一样,瞧着秦宣笑才觉得心情好了一些,可到底还是懒得动脑子,索性直接问了。 秦宣嘿然一笑,可面对秦老夫人,还是有些不大好开口,好一会儿才道:“其实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您又要添金孙了。” 这话一出,秦老夫人还愣了一下,问道:“刘月娘有喜了?” 倒不是她这么想,秦宣屋里如今只有刘月娘一个,要是真的怀孕,那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她。 秦宣脸上的笑容收了一收,叹气道:“母亲,儿子又不是只有她,再说了,她成日里都是那一张死人脸,若是真的有孕,谁知道生出来是什么性子呢。” 这话秦老夫人倒是十分赞同,先点了头,又想到了什么,问道:“是白凝儿?” 见秦宣点头应了,秦老夫人一时倒是说不出是什么心情了。平心而论,多一个孙子,秦老夫人是高兴的。可这个孩子从白凝儿的肚子里出来,实在是比刘月娘好不到哪里去。 毕竟,这两个女人,她是一个都喜欢不起来。 见状,秦宣哪里不知道自己的亲娘在想些什么,因笑道:“上次她有喜还是十几年前,当时大夫说她伤了身子,原本都以为不会再怀上了呢。这下倒是好了,我外放实权官位,如今又添一子,倒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听得他这话,秦老夫人也觉得心情好了一些,跟着点头道:“那倒是。” 罢了,那白凝儿的确是讨厌了些,可架不住儿子喜欢啊。一个女人而已,过几年年老色衰,说不定儿子就收心了。倒是这孩子,要是抱回来她养着,生活倒是能添几分乐趣呢。 一想到自己上次亲自养孩子还是秦怀洛的时候,秦老夫人就觉得心里有些痒痒,小洛儿那么可爱,可惜大了被夫子们教的跟她都不那么亲近了。这次再生下来一个,自己又有一个金孙可以作伴了。 秦老夫人沉浸在这些幻想里,心情也随之好了许多,脸上倒是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 见秦老夫人点头了,秦宣这才笑道:“儿子就知道您会开心的,中年得子,也算是一桩美事了。” 见状,秦老夫人笑着睨了他一眼,道:“你也不可大意,那白氏年纪大了,先前又伤了身子,这次怀胎要好生将养着才是。” 那女人不重要,可她肚子里的金孙还是十分重要的。 毕竟,这可是自己儿子的后代呢。 秦宣原本就想刚跟秦老夫人提这个事情,不想她竟然自己先提了出来,那笑容越发多了几分,诚挚道:“母亲说的正是呢,其实儿子今日前来,也是想跟您说一下这件事的。” 听得他这话,秦老夫人就隐约猜到了什么,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见秦宣带着几分郝然,继续道:“您也知道,我下个月初就要走马上任,但是凝儿她怀胎不足三月,若是贸然跟着我上路,恐怕胎像不稳。” 这倒是实情,秦老夫人点了点头,道:“那就让她留在京城吧,等生了孩子养好了再去找你。” 正好没这个女人祸害自己的儿子,等生下孩子她有的是办法整治这白凝儿呢。 秦宣却不是这么想的,他因笑道:“怎么能一直打扰母亲呢,儿子心里也于心不安,我是想着,您能不能着人暂且照看她一阵儿,等过了三个月,胎像坐稳了之后,便让她去山东寻我。” 这也是他跟白凝儿合计出来的事情,虽说年前因为那些杂事闹得两个人有些不愉快,可这些时日白凝儿小意讨好,两个人又蜜里调油一般。 再加上如今她又怀了身孕,更加让秦宣的一颗心都系在了她的身上。一两个月尚且能接受,要是一年半载的,实在是有些时间太漫长了些。 见秦宣这模样,秦老夫人在心里骂了一声白凝儿狐媚子,到底没忍心拂了儿子的意思,因叹了口气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这个老婆子还能不答应不成,那我就成什么了?” 第459章 母亲放心 秦宣原本还以为要再磨一阵儿,秦老夫人才会同意呢,如今见她这么痛快的就答应了下来,当下便喜不自胜的道谢:“儿子多谢母亲。” 见状,秦老夫人一时不知道是该叹息还是该笑,这个儿子已经三十多了,怎么还是这么个性子?不过倒也是好事儿,至少说明她儿子是纯善之人。 可惜啊,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配了刘月娘那等没品的媳妇! 秦老夫人替自己的儿子叫委屈,一面又睨了他一眼道:“先说好,孩子是你的,我认下没什么,可那白氏,你能带到外面去,却不能往家里给我带。这个中缘由,便是我不说你也能明白吧?” 听得这话,秦宣的脸色一僵,继而便讪讪地笑道:“母亲放心,儿子心里自有分寸,不会做的出格的。” 他怎么听不出来秦老夫人这是在敲打自己呢,不过是想要告诉自己,闹了这么几次,她对白凝儿已经十分不待见了。更何况对外已经宣称这妾侍死了,若是再让白凝儿进家门,秦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秦宣想的倒是开,白凝儿是什么身份不重要,他待她的情分是真的就行了。更何况,便是没有名分,难道那两个孩子还能改成别人的不成? 念及此,秦宣心里越发的踏实,又道:“倒是儿子这么些年一直不成器,给母亲添了这么多的麻烦。” 闻言,秦老夫人哼了一声,道:“难为你还知道,罢了,谁让你是我儿子呢。” 再者说来,白凝儿怀孕,对她而言也算是一个好消息。毕竟今天这一整日,她只有糟心的事情了,这还是头一桩喜事呢。 因此秦老夫人也多了几分宽容,想了想,复又道:“明日我便安排人过去给她安胎,你尽管放心便是,保管过几个月,就将她送过去找你。” 听得秦老夫人的话,秦宣连忙感激的行了礼,再次道:“多谢母亲。” “行了,咱们母子两个说什么谢?” 秦老夫人笑着摆了摆手,好笑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却又想起另外一桩糟心的事情,因又收敛了笑容,叹了口气道:“我这里,倒是还有一件事儿跟你说,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秦宣甚少见秦老夫人这个模样,当下便有些心中不安,试探性的问道:“什么事儿?” 只是他没有想到,秦老夫人一开口,就给自己扔出来一个重磅**。 “你大嫂方才过来,同我说要分家。” 骤然听得这话,秦宣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不可置信的问道:“您说什么?” 分家?他没听错吧。 很显然,他并没有听错。 秦老夫人哼了一声,先前的那些委屈都涌上心头,面对儿子的时候也懒得遮掩,打着愤恨道:“我不过是去见了鸢姐儿那丫头一趟罢了,谁知道那竟是个黑心烂肺的,反而带累了我!可是,我不过是念着祖孙之情,哪里想到她是要算计怀玉的?如今她们出了事儿,反倒是我这个老婆子跟着遭了秧。你说,她庄月兰一言不合就要分家,这不是往我的心上捅刀子么,我可还没死呢!” 这一连串的话,却让秦宣越发的懵了起来,他却不敢打断秦老夫人的话,只是等到秦老夫人说完,才急切的问道:“母亲,您从头说一遍,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这怎么又是秦红鸢又是秦怀玉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听得一头雾水的? 秦老夫人也是气糊涂了,这会儿见秦宣满脸茫然的模样,忍着怒火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一的说了一遍。 谁知道秦宣听完这话第一反应,便是:“您怎么去找她了?” 当时秦红鸢的事情,秦宣也是有耳闻的,倒不是因为其他,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府上的爷们怎么可能没有知情权。 秦宣这么些年一直依靠着大哥在朝堂上立足,所以对于秦毅,他敬重的同时也是十分害怕的。自然,对于大哥不喜欢的人或者事物,秦宣也一向是敬而远之。 至于秦红鸢,不过一个庶女罢了,他早先就没有多注意过。在得知她做的事情之后,觉得这丫头给镇国公府蒙羞,越发的不待见了起来。 当时秦毅的处置,秦宣还觉得轻了。毕竟若是自己,必然直接弄死算了,怎么会还留着她的性命。 自然,这也是当时秦宣没有将人代入秦红淼的身上罢了。 此时听得秦老夫人的话,秦宣顿时便有些不乐意:“母亲,那丫头当初做的事情,您不是不知道,可是她又给您灌了什么迷魂汤不成?” 秦宣便是再不高兴,也不敢说秦老夫人的不对,毕竟这是自己亲娘呢。他将过错都归结到了秦红鸢的身上,果然见秦老夫人恨恨的点了头。 “她当时只说是想要修复与家人的关系,我到底是看着她长大,谁知道这丫头竟然包藏祸心……” 秦老夫人满脸愤怒,然而秦宣再了解自己亲娘不过,这必然是秦红鸢的身上有好处可以捞了。 但这话他不敢说出口,最终只是道:“那怀玉丫头没事儿吧?” 这可是大哥的命根子,若是她真的出了事儿,恐怕这事儿谁都拦不住了。 若是旁人,秦老夫人就直接骂了,偏偏这是自己儿子,所以秦老夫人虽然不高兴,但还是回答道:“我晚上的时候让丫鬟去看了,人没事儿,已经睡下了。” 得了这个答案,秦宣才放心了下来。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说明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呢。 还有挽回的余地。 见秦老夫人脸上还带着不高兴,秦宣便又安抚道:“母亲,您别太着急了,我明儿个去问问大哥是什么意思,说不定大嫂只是一时赌气呢。” 他说到这儿,也觉得分家不大可能,毕竟这是大事儿呢。 估摸着大嫂就是一时在气头上,虽说这样对长辈不好,可到底这事儿自己亲娘理亏,秦宣也不敢说别的再拱火儿,最终只是笑道:“这时候不早了,不如您先早些休息?” 第460章 你说谁出事儿了? 秦老夫人哪里睡得着,她到现在还是满腹的怒火和委屈呢,对别人拉不下这张脸,对着秦宣还能抱怨几句。 秦宣一向是孝子,见秦老夫人这模样,连连的安抚了半日,又小意的服侍着她睡下,才放心了下来。 等到秦老夫人睡着之后,秦宣嘱咐丫鬟们好生伺候着,自己则是捏着眉心走了出去。 明日,怕是又有的自己忙呢。 谁知他才抬脚走了两步,就见一个年轻的小丫鬟急匆匆的跑进来,尖声叫道:“老爷,不好了,白姨娘出事儿了!” 这声音又尖又厉,其间还带着喘气声,让原本已经睡下的秦老夫人整个人都坐了起来,惊惶的问道:“谁在外面大呼小叫?!” 金苗连忙拦住了那小丫鬟,金玉则是连忙进去安抚秦老夫人,房中一时乱成了一团,至于秦宣则是一把抓住那丫鬟问道:“你说谁出事儿了?” 这一夜,注定不得安宁。 …… 事情是自刘月娘那里起的。 傍晚秦红瑶回来之后,直接便去找了刘月娘。 见女儿终于恢复了记忆,刘月娘欢喜不已,却又在得知她失忆的真正缘由之后,整个人都蒙在了原地。 好一会儿,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咬牙问道:“你是说,是白氏惊马,你才坠崖的?” 秦红瑶点了头,既惭愧且愤恨:“女儿知道此事我实在是做的鲁莽了,只是当时一时糊涂,才酿成大错,倒害的母亲担心我。只是那白凝儿太过狠毒,又险些害我性命,这事儿绝对不能就此作罢!” 她早在完全清醒之后,便知道此事绝对不能就此罢休,哪怕她不报复,白凝儿也不会放过自己。 巧的是,她也不会放过对方。 但是这事儿,得让母亲知情。 听得秦红瑶的话,刘月娘的心中闪过几分酸涩,她的孩子,原本被保护的那样好,都是这刘月娘,害的女儿吃了这么多的苦! “你放心,这事儿我必然要给你讨个公道回来!” 刘月娘震怒之下,决心下的却也快,她迅速的权衡了当下的情势,摸了摸秦红瑶的头,放柔了声音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去睡觉吧,明日母亲想好要怎么做再告诉你。” 秦红瑶一整日都被仇恨笼罩着,报仇的想法在心中盘桓着,她心里隐隐的有了一条线,但还没有明确的计划。 此时听得刘月娘的话,倒是找到了主心骨,再看刘月娘脸上的阴霾,因轻声道:“母亲不必太过忧心,索性我现在没事儿。” 见女儿这样懂事儿,刘月娘越发觉得心中愧疚不已,伸出手来摸了摸她光洁的脸,柔声道:“好孩子,母亲没事儿。” 她想了想,到底是不放心秦红瑶自己睡,又笑道:“你以往那么粘着你大姐姐,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又多,不如今夜去寻你大姐姐去吧,想来你们姐妹也有好多知心话要说呢。” 这倒是实情,秦红瑶的确有许多话想要跟秦怀玉说,见刘月娘这么说了,索性起身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呢,就怕大姐姐那边没有空。” 今日大姐姐也出了意外,只是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再者她不确定秦怀玉愿不愿意母亲也知道此事,所以秦红瑶十分乖觉的守口如瓶。 “你们姐妹一向要好,她怎么会没有时间。” 刘月娘摸了摸她的头,笑道:“行了,快过去吧,你大姐姐说不定也有话要跟你说呢。” 她将秦红瑶哄去了听风阁,自己又在房中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道:“替我去给大小姐传个信儿,就说今夜除非我自己过去,否则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别让五小姐出她的院门。” 刘月娘说到这里,想了想又道:“还有,去的时候小心些,别让五小姐起疑。” 丫鬟闻言去了,不多时便回转,恭声道:“奴婢借着送点心的名义过去的,五小姐没怀疑,倒是大小姐问了一句出什么事儿了,奴婢遵着您的意思什么都没说。临走时,大小姐说让您放心。” 对于秦怀玉,她自然是放心的。 因此刘月娘只是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外面的夜色渐渐地沉了下去,气死风灯就悬在门外,随风吹着那烛火却纹丝不动,投到地上的暗影却是难以幸免,被风吹得像是一只鼓胀起来的怪兽,像是随时都要出来将那些光明给吞噬掉。 刘月娘在原地站了许久,方才沉声道:“咱们走吧。” 她没有去别的地方,吩咐车夫套马之后,出门直奔别院而去。 这么多年,秦宣的手上都没有什么银子。吃喝穿戴除了公中之外,都是从自己的手里去散出去的。 他在外面置办宅子田地,大多数也都是用的自己的钱。 对此刘月娘心知肚明,原先之所以不说,只是觉得这么点小事儿还不至于上纲上线。 然而不说并不代表她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至少,先前白凝儿被赶出去之后,秦宣先是让她住了客栈,之后又将人给安排到了一处小小的别院,这些事情没有一件能逃得过她的耳朵的。 原来的时候秦红瑶什么都记不起来,刘月娘虽然怀疑白凝儿,可又怕自己误会了对方,一直隐忍不发。 可现在既然知道了真相,那就没有再忍着的道理了。 相反,正因为她一直对这些情报都了如指掌,反倒是让她十分顺利的就找到了白凝儿。 “夫人,您来了。” 到了别院门口,就见一队家丁站在原地,瞧着格外的有气势。 那是刘月娘出门之前,让丫鬟临时从铺子里面带过来的。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她出门的时候特意连二房的下人都没用,只带了自己的亲信。 至于铺子上的人,都是她自己的人,这会儿在门外汇合,正好谁都没有惊动。 刘月娘看了他们一眼,点头道:“去开门。” 她带着人闯进去的时候,白凝儿还没有睡下,正由着丫鬟的服侍喝燕窝粥。 第461章 给我打 小厮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一句完整话还没说完呢,身后的刘月娘就已经气势汹汹的进门了。 白凝儿险些没有端稳手中的碗,极力的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勾勒出一个笑容来:“夫人,您怎么来了?” 哪怕是先前已经闹得那样不可开交,面对刘月娘的时候,白凝儿还带着几分官家小姐矜持的做派。也正是这幅模样,让秦宣爱的不行,心里的天平也更偏向她。 然而此时没有什么秦宣,只有这一个来势汹汹的刘月娘。 所以她这一副做派,也没什么人看的上。 “瑶儿是你害的,对吧。” 刘月娘今晚过来,就是为了算账的,故而懒得跟她虚与委蛇,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白凝儿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打直球,顿时便愣在了原地,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样道:“夫人,您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懂啊。” “听不懂没关系,我知道真相就行了。” 刘月娘说完这句话,眉眼凌厉的挥手道:“给我打。” 她早就想这么做了,早在那时候她的怀川被折磨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时候,她就恨不能撕了眼前的这个女人。 后来知道女儿出事,更是险些要了刘月娘的命。 隐忍这么多年是为了孩子,而如今一朝暴起,也是为了孩子。 白凝儿被刘月娘这么直白的作风给吓到,眼见得那些下人竟然真的过来摁着自己,她勉强维持的风度终于消失不见,尖声叫道:“你不能这么做,老爷不会放过你的!” 闻言,刘月娘却是冷冷一笑,道:“巧了,我也不会放过他。但在此之前,你以为自己逃得过么?” 她今夜过来,就是奔着闹大来的。秦宣跟白凝儿这对狗男女怎么不要脸是他们的事情,但是害她的孩子,她第一个不答应! 在知道女儿险些丧命的真相之后,刘月娘就已经没有了理智,她现在脑子里唯一的想法,便是要打杀了这个真凶。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别说府上的秦老夫人跟秦宣会极力的遮掩过去这件事情,就算是传到了官府去,怕是官府也管不了的。 既然没人能给她的瑶儿做主,那她就自己来! 到了此时,白凝儿终于知道了害怕,她也后知后觉的发现,刘月娘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 她是精于算计,可所有的算计,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是完全不堪一击的。 更何况,今夜刘月娘早布置好了一切,她连带来的人都不是府上的,更不会有人因此而下手轻。 不过一闷棍下去,白凝儿就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跟着疼了起来。她被摁的不能动弹,到了此时也害怕了起来,忍不住带着哭腔道:“夫人,求您放过我吧,妾身知道错了,我……我以后走的远远的,保证不再跟老爷有半分瓜葛!” 同为女人,她自然知道这些年秦宣给了刘月娘多少气受,更知道今夜刘月娘过来,便是存着不放过自己的想法。 可若是以前,她扛着也就算了,然而现在她腹中还有孩子呢! 她已经这么大年纪了,怀胎不容易,如今这个孩子,就是她在秦宣面前的一张好牌。若是再失去这个,自己倒是还能栓住秦宣几年,但是后半辈子怎么办? 所以白凝儿不敢赌,她只能借着说话,希望那些人能停下来打她,至少拖延一些时间也行。 在白凝儿说话的时候,那些小厮果然停下了手,等着刘月娘的吩咐。 然而很显然,刘月娘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只是看着她涕泪横流的面孔,冷声道:“往死里打,她的命我担着!” 今夜过来,她本来就没打算善了。这女人害她的一双儿女,根本就是一个躲在暗处的魔鬼。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白凝儿会出来再咬自己孩子一口,唯一能做的,便是彻底将这人送上黄泉路,才能够彻底的一了百了。 夜风渐大,白日里的暑气退了个干净,空气里依旧满是闷热。 血腥味儿混合着闷哼声响起,院内却是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声音。 刘月娘冷漠的看着眼前的白凝儿,望着她挣扎的模样,眼中除了恨意之外再无其他。 只是那手指却在发抖。 这是她头一次,要将一个人活活的打死。 她有些怕,但不后悔。 但这事儿,到底没能成真。 …… 秦宣带着人急匆匆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白凝儿奄奄一息的模样。 他抬脚便上前将那家丁踹开,一面紧张的抱住了白凝儿,颤声道:“凝儿,你没事儿吧?” 说这话的同时,他带来的人也都将院子里的嘉定们给控制住了。 到底是镇国公府出来的人,不多时便将那些个铺子里的家丁们给钳制住,唯有一个刘月娘,因着是二房主母,他们还没那个胆子去动她。 刘月娘没成想秦宣会突然赶到,她的瞳孔骤然一缩,恨声道:“秦宣?!” 她狠狠地咬了咬牙,哪怕秦宣赶到,也不能改变自己的决定,厉声道:“都给我放开,今夜我非得打死这个女人不可!” 就算是秦宣又怎么样,谁都不能阻止她为女儿报仇! “愣着做什么,给我继续打!” 今夜她非得要了白凝儿的命不可。 听得刘月娘这话,秦宣顿时瞪大了眸子,咬牙道:“你这个毒妇,我看谁敢动!” 气氛一时倒是僵持住了,毕竟这两个都是主子,主子们出现了分歧,奴才们却是谁都不敢乱动的。 而此时的白凝儿倒是还留着一口气,只是神智却因为太过疼痛而有些错乱。 见到秦宣前来,她顿时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虚弱无力道:“老爷,孩子,咱们的孩子……” 她浑身像是骨头都被碾碎一般的疼,然而最重要的,却还是腹中的这一块肉。 白凝儿能感觉到,那孩子的流逝,她抓不住,也没有办法。 秦宣听到这话,像是被提醒一样,后知后觉的吼道:“孩子,还有孩子,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我找大夫!” 第462章 孩子? 眼见得下人们匆匆的跑出去,刘月娘也反应了过来。她的目光从地上的两个人身上掠了过去,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孩子?” 她没记错的话,秦宣将白凝儿接回来才多久? 好一个暗度陈仓! 饶是对秦宣已经没有感觉了,她依旧觉得十分作呕,眼前这个男人,当初她是怎么瞎了眼看上的? 秦宣抱着白凝儿,看着怀中女子脆弱的模样,越发觉得心如刀绞,看向刘月娘的时候满是憎恶:“你这个毒妇,谋害我的子嗣,这事儿我跟你没完!” 刘月娘在听到他这话的时候,冷冷一笑,道:“巧了,我也是。” 她今日过来,压根就没打算将这事儿给压下去,就是奔着闹大来的。 这会儿她的人都被辖制住,刘月娘眼中冷意森然:“秦宣,你有本事就护着她一生一世,否则我绝不放过她!” 今日她没了机会,可来日方长,她倒要看看,秦宣能不能护着这白凝儿一辈子! 白凝儿的孩子便是娇贵,难道她刘月娘生下来的就是草芥不成?当初秦宣如此,如今他又是如此。 凭什么? 只是这话,刘月娘已经懒得跟秦宣说了,对一个不抱希望的男人,多说话,不过是浪费口舌。 听得她这话,秦宣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怀中的白凝儿更是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服:“老爷,救我……” 见她脆弱的模样,秦宣更觉得心中不忍,他柔情蜜意的安抚了白凝儿,又让丫鬟将她给抬到了房中,这才神情阴冷的看着刘月娘,咬牙道:“我要休了你这个毒妇!” 这样恶毒的女人,他一刻都忍不下去了! 他满脸的嫌恶,看在刘月娘的眼中却是丝毫都不在意,只是讥讽道:“用不着你休,和离吧。” 秦宣原本以为这话能吓到刘月娘,谁知却从她嘴里听到这种话,顿时便不可置信道:“和离?你想的美,一纸休书都是我便宜你了!” 和离跟被休弃是不一样的,休书写下,那是他秦宣不要刘月娘了。但若是和离,世人还会戳自己的脊梁骨。 秦宣不傻,自然不会干出和离的事情来。 刘月娘到底跟他夫妻了一辈子,哪里不知道秦宣心里的弯弯绕绕,因冷笑道:“好啊,那咱们就去官府闹一闹好了。反正我是不要面子的了,就看你要不要一起去露脸。” 听得刘月娘这话,秦宣气愤不已,他刚想说什么,就见那小厮们已经将大夫给请来了。 见大夫前来,秦宣只得暂且压制住了自己心中的怒火,指了指刘月娘道:“你给我等着!” 之后,便急匆匆的进了房中。 对于他威胁的目光,刘月娘丝毫不放在心上。 房中传来女子凄厉的尖叫,还有大夫那隐隐的话:“这孩子保不住了。” 刘月娘冷冷一笑,眼中满是恨意。房中的对话还在继续,秦宣的声音透过窗棂传出去,让她听着恶心。 刘月娘懒得再听下去,只是淡淡的丢下了一句:“我先回府了,让你们老爷想好了之后回去找我。” 临走之前,她又眼神凌厉的让那些下人放开了自己的人。 “你们先回去吧,明日都去掌柜的那里领赏。” 这些人今夜跟着自己过来,也算是有功之人了。 待得人都散了之后,刘月娘这才带着丫鬟回了镇国公府。 按照她今日的打算,是要直接取了白凝儿的命的。但是现在冷静下来,再加上得知白凝儿怀了身孕,倒是让刘月娘清醒了不少。 若是真的杀了白凝儿,届时自己头上杀人犯的帽子就摘不掉了,她倒是无所谓,可是两个孩子怎么办。 好在今日前来,她倒也不算是无功而返。 一命抵一命,今日的利息,倒是收的值了! …… 秦宣是半夜才回来的。 彼时已经过了子时,万籁俱静,唯有二房的院子里还灯火通明。 刘月娘还没有睡下,她还在等秦宣。只是这个等,却不是怨妇盼夫君,她只是在等一个答案。 门外的脚步声匆匆,带着不可抑制的怒气。 而秦宣进门的第一件事,便是双目通红的过来去掐刘月娘的脖子:“你这个毒妇,我要杀了你!” 白凝儿的孩子,到底还是没了。 纵然那大夫的医术高超,却架不住白凝儿本身就年纪大了,再加上今日被刘月娘这一顿毒打,虽然保住了自己,却没有保住孩子。 她哭得我见犹怜,看的秦宣揪心不已,与此同时也将刘月娘恨到了骨子里。 他好容易安抚好了白凝儿,等到人睡下之后才回了府。 这一路怒气冲冲而来,唯一的念头便是要狠狠地教训刘月娘。 然而他却连对方的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到。 他才将手伸过去,就觉得眼前一晃眼,刘月娘冷笑着将一柄利刃对准了他,淡漠道:“你再往前一步试试看。” 那是一柄闪着寒芒的匕首,一看就是开了刃的。 而此时,它就横在刘月娘跟秦宣二人之间。 秦宣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操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心惊肉跳的同时,又越发的愤怒不已:“你这是想做什么?” “如你所见。” 刘月娘冷冷一笑,她太了解秦宣是个什么德行了,也预料到了他回来会对自己做什么,若是不加以防备,那才是大错特错呢。 “刘月娘,你疯了不成!” 听得秦宣咬牙切齿的叫自己的名字,刘月娘笑的讥讽:“这倒是不能如你所愿,我还活的好好儿的呢。” 她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秦宣,淡淡道:“若你是来说和离的,那咱们就继续说下去。若不是,那就等你想好了再过来吧。” 被她这话一气,秦宣反倒是冷静了几分,睨着她沉声道:“我还是那句话,和离你休想,休书倒是写好了,拿着休书滚回你的娘家吧!” 他的确写好了休书了,且还是当着白凝儿的面写的。 这也算是慰藉白凝儿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 第463章 和离书 谁知刘月娘却是连看都没看,只是冷笑道:“看来老爷是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好使了。我说的是——和离书!” 闻言,秦宣顿时气急败坏道:“刘月娘,你别欺人太甚,我告诉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才不会给世人诟病自己的机会呢。 见状,刘月娘倒也不生气,只是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而秦宣竟莫名从这眼神里读出了几分威胁。 “好啊,那咱们就府衙见好了。” 刘月娘一面说,嘴角的笑容一面勾勒起来:“正好你这还没走呢,人在京城,总好过到了山东的时候再和离,届时两地奔波多辛苦,对吧?” 这话一出,秦宣的神情顿时便僵住了,他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的问道:“你在威胁我?” 很明显,这是事实。 秦宣不傻,他之所以想要给刘月娘一封休书,就是想要将这事情降低到最低的影响。但是若刘月娘真的闹起来,到时候京城的人看他笑话还在其次,若是影响到了自己的政途可就不好了。 毕竟,因着先皇后的死,众臣虽然面上不说,可心里都知道,皇帝可是极为重要这种事情的。 最终,秦宣还是妥协,问道:“你要如何?” “很简单,和离书。” 刘月娘说这话的时候,眼眸里半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看的秦宣又是心里一阵怄气。 但是他也只能妥协,毕竟这么多年的夫妻,他太了解刘月娘是什么样的人了。若是她真的下定决心要闹大这事儿,最后怕是只能无法收场。 而他自己,已经是即将要赴任的官员,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任何幺蛾子。 因此秦宣只能颓丧的点了头,先前那些怒火全部都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满是压抑:“行,我答应你。” 他点了头,就随手抄起一旁的纸笔去写字,这才发现笔墨竟然都是研墨好的,顿时又觉得一阵气闷:“你想的倒是周到!” 这笔墨纸砚都摆好了,明摆早就想好要让自己写和离书了吧? 这个刘月娘,当真是可恶至极! 对于他这话,刘月娘只是嗤了一声,并未接口。 原本她是不想和离的,毕竟一双儿女都大了,她得为了孩子们考虑。 可是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却让刘月娘的一颗心都渐渐地凉了下去。 人心都是肉长的,看到自己的孩子被这么无休止的作践,她怎么还能够无动于衷的继续跟这个人走下去? 更何况,她倒是想要跟这个人就这么将就,可架不住对方根本就不打算给自己这个机会啊。 到底是儿女的命更重要,至于男人什么的,就到此为止吧。 刘月娘心里想的通透,正在写和离书的秦宣却是越发的郁闷了。 分明他来的时候就想着先打一顿刘月娘,之后就趾高气昂的甩出来休书让她滚蛋。可真的等到这个时候了,他才发现狼狈的只有自己,对方倒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一样。 这也太过分了! 等到他将和离书都写好之后,才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拍,沉声问道:“现在你可满意了?” 他是特别讨厌刘月娘的,但是当和离书写下的那一刻,又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什么亏本生意一样。 不应该是这样的。 刘月娘却懒得理会他这模样,拿到了和离书之后,仔细的看了一遍,这才放下心来,道:“时候不早了,恕不远送。” 这却是送客的意思了。 秦宣被他这模样气得手都在发抖,冷声道:“刘月娘,你别欺人太甚!” 他说完这话,就见刘月娘又突然看向了自己,淡淡道:“是了,还有一桩事情呢。” 秦宣直觉她的话里没什么好事儿,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得她道:“两个孩子,我会带回去养着。” “你别太过分了!” 秦宣没成想她竟然打孩子的主意,怒发冲冠道:“孩子是我秦府的嫡系,你休想带走他们。” 刘月娘却没有跟他辩驳,只是冷笑道:“你说的可不算。” 她只是告诉秦宣一声罢了,至于这两个孩子的去处,可由不得秦宣。 不然,她何必这么费劲的去弄这张和离书? 自然是因为,和离书可以有特殊的作用啊。 比如以此来证明刘月娘才是更合适将孩子带走的那一方。 毕竟男方若是一点毛病都没有,那刘月娘怎么可能跟他和离呢。 虽说这些八卦都是啊暗中,然而人言可畏的道理,刘月娘还是懂的。 将事情已经商议完毕,刘月娘也懒得看秦宣一眼,吩咐了下人就要送客。 秦宣在她这里讨不得好处,索性便转身直接出去了,只是走之前,还给刘月娘留下了一句话:“你给我走着瞧!” 他这辈子都没有被人逼迫过,今日却被一个女人给逼着写下了和离书,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若非他现在就上任在即,他非得给刘月娘添堵不可。 然而现下他只能就这么憋憋屈屈的走了,就连半分回应都没有。 直到秦宣走了之后,刘月娘这才冷笑一声,转而吩咐了丫鬟之后,自己就上床休息了。 今日她原本都做好了要闹的不可开交的地步,谁知道竟然这么轻松的就解决了这件事情。 和离书还在手中握着,刘月娘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连带着呼吸都有些重。 她笑着笑着,便多了几分眼泪浸润出来。 这么多年了,她已经记不清楚自己上一次真心微笑的什么时候了。 她想,真好。 …… 翌日一早,秦老夫人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她上了年纪之后觉少,因此醒来的也早。 丫鬟们将昨夜见到的事情说了一遍,着重说的便是秦宣怒气冲冲的从刘月娘房中走出来的消息。 再加上秦宣这一夜都没睡好,早上天还没亮就来了,此时见到秦老夫人,又将昨夜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完,果然见秦老夫人满脸阴沉。 “她竟然敢这么说!” 在秦老夫人看来,什么和离跟休书,不过都是那刘月娘欲擒故纵的把戏罢了。毕竟,她在儿子这么优秀,那刘月娘有什么理由可以嫌弃的? 第464章 你决定好了? 但是就算是欲擒故纵,也足以让秦老夫人心中十分生气了。毕竟刘月娘这样的身份,既然嫁给了秦宣,为什么就不能守着妇德,却还处处的给家宅添麻烦? 秦宣不知道他母亲心里想什么,只是将自己的愤懑都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母亲放心,虽说是和离,可到底也算是顺利,日后咱们府上再也不会有这么一个碍眼的了!” 一想到这里,秦老夫人还是有一点开心的。那刘月娘以为走出镇国公府的大门是容易的,殊不知出来容易进去难。 这一次她和离,那么以后,她就再也休想回到镇国公府了! 至于她的孩子,男人就算是过了五十岁,也依旧有许多的小姑娘们前赴后继。 更何况,眼下的秦宣还只是一个不到四十的男人,不但风度翩翩,还是朝廷的大员呢! 听得秦老夫人的话,秦宣顿时便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他点了点头,道:“母亲说的不错,日后她便是反悔了,也休想再回来了。” 别的不说,他头一个就不会答应。 但秦老夫人总归觉得有些不大舒服,要是休书就好了,和离书,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做了什么事情呢。 要知道,别人家的从来都是休妻,和离书可是很少见的呢。 秦宣将昨夜里刘月娘的表现说了一遍,秦老夫人心中越发的不满,到底是点头道:“那就这样吧,既然她要走,任凭她走就是了。” 秦宣等的便是秦老夫人这句话,斟酌着又问道:“母亲,凝儿这一次飞来横祸,还损失了一个孩子,您看……” 他的本意,是想要让刘月娘腾出来地方之后,就名正言顺的让白凝儿入住,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才说了这一句话,秦老夫人就不乐意了。 “你这叫什么话,要不是她自己作妖,想要害瑶儿,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虽然方才秦宣极力的在话中替那白凝儿遮掩,可秦老夫人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出来这个? 怕是那白凝儿真的做了亏心事,这才引得刘月娘那一顿暴打的吧。 只是可怜了自己那个未出世的金孙哟。 一想到这里,秦老夫人越发觉得自己的金孙可怜,对这两个女人更加的没了好感。 见秦老夫人这表情,秦宣也不敢再提,只能点头道:“是,儿子的错,儿子不提了,您消消气。” 反正跟刘月娘和离,也算是让他心里少了一块大石头,以后他身边站着的,再也不是这个德不配位的女人了! 秦老夫人打一棒子又给了一个甜枣,因道:“你也让大夫再去好好儿的给白氏诊治一番,她到底是失去了孩子,年纪又大了,当心落下来病根儿。” 见秦老夫人关心白凝儿,秦宣心里更是一阵感动,小鸡啄米的点头道:“母亲放心,儿子已经安排下去了,不会叫她的身体有事儿的。” 秦老夫人哪里是真的关心,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见他这么说,只是点头应了,也不在多言此事。 …… 而此时的刘月娘,正在庄月兰的院子里。 “你都决定好了?” 听得庄月兰的询问,刘月娘笑着点头道:“嗯,东西昨夜就让丫鬟们收拾妥当了,两个孩子的东西也都归置好了,只是不舍得您,所以过来道个别。” 她昨夜里几乎一夜未睡,但是看着手上的和离书,却又觉得自己解脱了,因此这会儿精神反而好的很。 见她这模样,庄月兰也不再说别的,只是叹了口气道:“你这样也未必不好,说到底,是秦家让你受了委屈。” 今日一早,刘月娘前来跟自己说的头一句话便是自己和离了。 庄月兰当时吓了一跳,也知道她不是会开玩笑的性子,追问之下,才知道昨天竟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最让她心惊的,却是那个白凝儿做事实在是恶毒。 对于刘月娘的处置方式,庄月兰倒觉得没什么,毕竟若是出事的是秦怀玉,她恐怕做的会更加的狠。 她只是替刘月娘有些抱屈。这么多年了,为秦宣生儿育女,最终竟然没有敌得过一个妾侍,还落得和离的下场,说出去到底是不好听。 刘月娘却是想的开,她淡淡一笑,道:“这些年,我过得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只是原本想着,哪怕是为着孩子,只要秦宣不太过分,我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没有想到,他秦宣做的也太过分了,这一次,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妥协了。” 她的孩子,就是自己的命。 秦宣怎么糟践自己都可以,可是秦宣为了那个妾侍,将她的一双儿女不放在眼里,任凭对方作践,那刘月娘是死都忍受不了的。 所以,她才会出此下策。 “我明白。” 庄月兰拍了拍她的手,叹了口气,又担心的问道:“那你以后怎么办呢?” 这个刘月娘倒是不担心,她笑了笑,道:“多谢您关心,我家里人还在,不会叫我流落街头的。” 别看刘家的商户,可是人情味儿却比大多数的官家人都要浓厚的多。 庄月兰点头应了,又有些叹息道:“那倒是,只是你这一走,却是便宜了别人。” 刘月娘垂眸,露出几分苦笑来,继而抬头问道:“嫂子您看着呢,您觉得我现下这日子,难道就不是便宜别人了么?” 那秦宣已然是这个德行,怎么都不会改的了,便是刘月娘继续留在府上,她的孩子跟她,又能落得什么好下场? 平心而论,刘月娘不是不会玩心眼,可是她能拿着自己的性命不在乎,却不能拿着儿女们的命不在乎! 但凡她的孩子出了半点差错,那刘月娘这后半辈子就悔之晚矣了。 所以,她选择放弃。 对此,庄月兰十分理解。 “也罢,只要你觉得顺遂就好。” 听得庄月兰这话,刘月娘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却满是苦涩:“哪有什么顺遂,不过是得过且过罢了。说起来,我现下已经跟那秦宣和离,再叫您大嫂却不合适了。这么多年,我其实一直拿您当姐姐看,今日厚着脸皮喊您一声姐姐,可否拜托您一点事?” 第465章 拜托您一件事 说这话的时候,刘月娘颇为不好意思。她在镇国公府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大嫂照拂自己良多。 如今她都跟秦宣和离了,却还要麻烦大嫂。 庄月兰倒是不以为意,因点头笑道:“你跟我之间还需要客气什么?这么多年咱们虽然为妯娌,但我对你倒像是姊妹一般,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我定然尽全力帮忙。” 秦宣是个什么人品,庄月兰其实也是知道的,虽然大家都觉得是刘月娘高攀了秦宣,可在她的心里,却是秦宣配不上刘月娘的。 如今刘月娘下定决心和离却是好事,以后虽然不是妯娌了,可却还是亲人。 听得庄月兰这话,刘月娘感动不已,克制了下自己的情绪,方才道:“多谢大嫂。” 能得庄月兰如此待自己,她嫁过来这么多年就不亏! 见她眼眶都带了泪,庄月兰不由得失笑,道:“快擦一擦吧,不知道的当我欺负你了呢。” 她说完这话,又给刘月娘递了手帕。 刘月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手接过帕子摁了摁眼角,这才笑道:“其实说出来怪难为情的,我跟秦宣约定好了,孩子我是要带走的。只是您也知道,刘家终归是商户,我私心里想着,以后能不能让还让川儿跟着镇国公府的学堂?还有瑶儿,她年岁大了,日后若是有宴会之类的,还得多让怀玉提携一下。” 说这话的时候,刘月娘觉得格外不好意思。她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其实挺自私的,要将孩子带走的是自己,要继续向秦家讨好处的还是自己。 虽说是为了两个孩子,但她到底说的十分没有底气。 毕竟,既然能够有本事将孩子带走,那她以后也应当有本事养起来才是。 闻言,庄月兰下就叹了口气,笑道:“你说的这样郑重其事,我还当因为什么呢。” 她说着,当下便给刘月娘喂了一颗定心丸:“你且放心,哪怕是和离了,难不成我就不是他们的大伯母了?日后不管是我夫君也好,我也罢,就是怀玉,以她们的姐妹情分,都不会亏待了这两个孩子的。” 就算是刘月娘不说这话,她也会让夫君多加照拂的。 听得她这么说,刘月娘感激不已,连连道了谢。 庄月兰笑着说了不必如此,想了想,到底是又将分家的事情给说了。 “分家?” 听得这话,刘月娘诧异的问道:“怎么好好儿的就说分家了?” 她是知道庄月兰的,秦老夫人这么多年过分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可庄月兰都忍着没有分家,怎么今日好端端的提起来了? 这事儿关乎秦怀玉的名誉,所以庄月兰并没有详细说,只是道:“若是旁的倒也罢了,可如今她竟然联合外人想要害怀玉,此事我如何能忍?” 这次是她女儿运气好,可下次呢?庄月兰绝对不允许有下一次,所以,还是直接分家了吧。 日后眼不见,至少秦老夫人就没那么容易霍霍自己的孩子了。 这话,刘月娘十分有同感,毕竟她之所以忍不下秦宣,也是因为孩子的缘故。 念及此,她又不由得冷笑道:“这一对倒真是亲母子,做的事情都是同样的。” 再难听的话她没有说,但这不妨碍庄月兰听懂她的言外之意。 到底是心直口快的刘月娘。 庄月兰笑了笑,道:“不过我要同你说的却不是这个,分家之后,秦宣就去外地了,届时就她一个老太太在二房待着,定然也不会有精力来找你的麻烦了。” 她说到这儿,又继续道:“自然,我也会压着,不让他们找你麻烦的,你且安心过日子便是了。” 对于她这话,刘月娘自然又是一阵感激。 二人坐着略说了一会儿话,刘月娘便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去喊瑶儿起床,这就带她走了。” 秦怀川那边因着一向是要早起,所以刘月娘早早的就跟他说了。他当时就哭了一场,可在知道能跟着娘亲一起的时候,倒是又开心了起来。 现在秦怀川就在外院乖顺的等着呢,只等着她过来叫了秦红瑶,便可以走了。 闻言,庄月兰也起身跟着她一起过去,一面笑道:“怀玉这丫头一向是个懒的,怕是这会儿还带着她妹妹睡觉呢。” 刘月娘听得这话,不由得跟着笑道:“怀玉才不懒呢,倒是瑶儿这个混世魔王,自从不用去请安之后,一日懒过一日了。” 两个人有说有笑,不多时便到了听风阁外。 秦怀玉才起了床,正跟秦红瑶说笑,听得门外脚步声,倒是秦红瑶先迎了出来,笑眯眯:“大伯母,母亲,你们怎么来啦?” 房中的秦怀玉也站起了身,笑着行了礼道:“才跟瑶儿说一会儿就过去呢,你们倒是先来了。” 她身上有伤,脖颈处被包扎着一层,脸上却是不能包扎的,涂抹了药水之后越发瞧着渗人。 庄月兰见她这模样,顿时心头一跳,快步走过来扶着她心疼道:“我的儿,你怎么起来了,快去床上躺着。” 刘月娘也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成这样子了?” 她先前只以为是秦老夫人使坏,现在瞧着秦怀玉的模样,这怕是不止是使坏了吧,这是想要怀玉的命么! 见两个人担忧的模样,秦怀玉不由得笑道:“母亲二婶不用担心,我这是才涂了药,瞧着有些可怖罢了,其实已经不要紧了。若是躺在床上,反倒是对伤口不好呢。” 她的伤势看着严重,其实并没有伤到要害。虽然昨日她不知道后来如何了,但是以她对顾明渊的了解,怕是顾明珏要比自己惨多了。 只是秦怀玉到底也没有扭过两人,最后只能乖乖的去了床上躺着。 刘月娘也红了眼睛,恨声道:“到底是哪个混账玩意儿,竟然将你伤成了这个样子!” 她说到这儿,又想起什么来,连忙冲着外面喊自己的丫鬟:“去将我柜子里的人参虫草拿过来,给大小姐用!” 第466章 回刘家 见刘月娘这模样,庄月兰笑着拦住了她,摆手道:“那张神医给她留了不少好东西呢,你快别拿了,在她这儿放着倒不如让瑶儿好好补一补呢。” 再三阻拦之下,刘月娘这才作罢,一旁的秦怀玉也笑着说自己没事儿,又笑着问道:“母亲跟二婶是过来看我的么?” 刘月娘这才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因道:“怀玉,这些年多亏你照应瑶儿,二婶今日在这儿给你道个谢。” 见她这么郑重其事,秦怀玉连忙拦下她,心里隐约的觉得是出了什么事儿,一面将探寻的眼光看向了庄月兰。 庄月兰则是扶着刘月娘,道:“你这是什么话,她们虽不是亲姐妹,感情倒比亲姐妹还要好。你这么说,岂不是见外了?” 一旁的秦红瑶也敏锐的感觉到母亲的情绪不对,连忙走到她的身边问道:“母亲,您怎么了?” 秦红瑶柔软的手抓住刘月娘的,脸上满是担忧。 见状,刘月娘强忍着眼眶的泪,笑道:“瑶儿,母亲让人将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跟母亲回你外祖家住可好?” 秦红瑶越发觉得出事儿了,但是见母亲这模样,又懂事的没问,坚定的点头道:“好呀,那我叫丫鬟去收拾东西去。” 见她这般懂事儿,刘月娘又觉得一阵心酸,自己这样和离了,其实最对不住的就是两个孩子。 只是现在木已成舟,她也不想反悔。 “好孩子,东西已经让丫鬟收拾好了,你去看一眼也好,瞧瞧有没有什么落下的。” 闻言,秦红瑶点头应了,又跟秦怀玉道:“大姐姐,我去去便回。” 眼见得秦红瑶走了,秦怀玉这才问道:“二婶,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么?” 这事儿秦怀玉迟早要知道,刘月娘也没有瞒着的意思,索性便将实话直接说了:“我跟你二叔和离了,以后就不是你二婶了。” 一旁的庄月兰则是笑道:“可不是么,以后你就多一个姨母了。” 秦怀玉脑子转的飞快,前世里刘月娘并没有跟秦宣和离,反而下场凄惨。而今生她的命运也改了,这是不是说明,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她心里想的这些,也多了真心实意的笑容:“那怀玉给姨母重新请个安。” 见状,刘月娘心里的心酸倒是被吹散了不少,连连笑着应了,将秦怀玉扶了起来,又诚挚道:“你这个姨母没什么大的本事,可你以后若是想要什么新奇玩意儿,别的不说,刘家的商船还是能比旁的地方快几分运来的。” 这话倒不是她夸大,刘家是皇商,如今在京城也算是赫赫有名了。 秦怀玉听得这话,笑着应了,道:“那敢情好,我可把这话记在心里了,日后少不得来叨扰姨母呢。” 反倒是一旁的庄月兰叹了口气道:“你这丫头,倒是个会顺杆爬的。” 众人笑了一会儿,就见秦红瑶去而复返,道:“母亲,我回去瞧了一眼,您怎么把所有东西都收拾了?” 这不像是要回去小住,倒像是再也不回来了! 秦红瑶心里有些不安,却又有些期待,只是担心却更多,连忙回来了。 当着这些人,刘月娘倒是没什么不能说出口的,不过她知道秦红瑶的心思敏感,因此便笑道:“待会在车上,母亲再跟你解释可好?” 见刘月娘隐隐红了的眼眶,秦红瑶连忙点头应了。她不想惹母亲不高兴,所以便也不再追问。 她心里也有了想法,知道自己怕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看向秦怀玉的时候便格外的不舍。 秦怀玉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得笑着伸出手来抱了抱秦红瑶,柔声道:“月底我要去看荷花,到时候喊你一起好不好?” 她说到这儿,又道:“你若是在家里无聊了,便去铺子里,我隔几日就要过去呢。” 闻言,秦红瑶顿时点头,满是希冀道:“真的么?” 她对于镇国公府其实没什么留恋的,反而是因为秦老夫人和白凝儿母女他们,让自己留下了太多不好的回忆。 唯一放不下的便是秦怀玉,但是秦怀玉这一番话,又让她生出了希望。 就算是不回来,她也是可以见到大姐姐的! 见秦怀玉点头,秦红瑶顿时便开心了。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眼见得时候不早,刘月娘便当先笑道:“我就先带着瑶儿走了,庄姐姐若是有事,大可着人去刘府找我,我随时都有时间。” 庄月兰笑着应了,让秦怀玉在房中待着,自己则是去送她们母女。 秦怀玉现下的模样到底是少见人为好,因此便答应下来,在房中坐着,目送她们出去。 等将人送到了垂花门,刘月娘这才笑道:“庄姐姐别送了,您快回去吧。” 庄月兰应了,笑着送她上了马车,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到底是叹了口气。 就算是刘月娘不说,她也知道刘月娘是没有去给秦老夫人告别的,那老太太不知回头还要说什么呢。 不过那些,都跟她们无关了。 只是这么一别,日后见面就没有这么方便了,到底是妯娌一场,庄月兰觉得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车上的刘月娘心里也难受,不过却不是因为离开了秦宣,只是看着镇国公府的大门离着自己越来越远,到底是落下泪来。 十六年啊…… 她自十几岁满怀憧憬的嫁进来,到现在满身狼狈的离开。 见母亲骤然落泪,秦红瑶顿时慌了神儿,拿出帕子来替她擦眼泪,一面焦灼的安抚她道:“母亲,您别哭,您怎么了?” 秦怀川早就知道了实情,他那会儿哭了一场,这会儿反倒是哭不出来了。只是见刘月娘哭,越发的心里不是滋味儿,也跟着笨拙的伸出手来安慰:“母亲,别哭了,孩儿在您身边呢。” 看到这一双儿女的模样,刘月娘眼泪未停,脸上却露出笑容来,伸出手来抱住了他们道:“好,母亲不哭,还有你们呢。” 第467章 母亲没事儿了 其实,也不算是狼狈吧。 至少,她还有这一双儿女,这是她这一辈子得到最好的礼物。 其实到现在,刘月娘都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她无数次的在梦里想到过和离,可是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真的能够脱离秦宣。 不止如此,她非但脱离了秦宣,还带走了自己的一双儿女! 念及此,刘月娘又多了几分笑容,低声呢喃道:“好了好了,母亲没事儿了。” 瞧瞧这两个孩子,倒是被自己吓得快哭了。 见刘月娘平复下来,秦红瑶却仍旧担忧不已:“您能告诉女儿,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么?” 昨夜里刘月娘让人将她送到听风阁的时候,秦红瑶就隐约的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像是母亲要做什么一样。 但是后来大姐姐安慰自己,说不会有事,又跟她说了半日的话,秦红瑶才沉沉睡去了。 谁知这一觉醒来,就发现母亲过来接自己,带着所有的行李等物,要回外祖家! 秦红瑶就是再傻,也隐约的猜测到了。 母亲,不会是被休了吧?! 一想到这里,秦红瑶顿时便脸色煞白,颤抖着抓住了刘月娘的手,问道:“母亲,是不是,父亲对您做了什么?” 在她的眼里,秦宣就是那种严父,且还是有事儿没事儿都要找茬的那种。她自幼被秦宣的冷漠眼神中长大,更见过秦宣是如何对刘月娘的。如今再联想到她们母子三个人的处境,顿时便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 见她这模样,刘月娘连忙抱着她安抚道:“你放心,他没对我做什么。” 她想了想,又将事情说了一遍,道:“瑶儿,母亲知道这么做很自私。只是,我不想跟他在一起,这个男人让我作呕,所以,你能接受母亲跟他和离,并且带走你们姐弟两个么?” 刘月娘把昨晚的事情瞒了下来,她的女儿不需要知道这些血腥的事情。如今真的要怪,那就怪她自私吧。 谁想,秦红瑶在听到这事儿的时候,第一反应却是:“娘亲,您受委屈了吧。” 这话一出,刘月娘原本还存着的笑容,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秦红瑶的话还在继续:“我知道,这么多年您从来都不快乐。不管是祖母还是父亲,还有那个白氏,他们给了您太多的难堪,可是因为我们姐弟两个人,让您只能忍辱,对不起……” 一旁的秦怀川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同秦红瑶一起道:“娘亲,对不起……” 听得她们姐弟两个的话,刘月娘再也忍不住,抱着他们痛哭失声,只是却不是难过的。 “母亲不难受,你们也没有对不起我,就是因为你们,才让娘亲有活下去的希望啊。” 有这两个孩子,她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最终,还是刘月娘先止住了泪水,她伸出手来将两个人脸上的眼泪都抹去,笑道:“好了好了,以后咱们母子三个好好儿的过日子,好不好?” 秦红瑶第一个点头,重重道:“瑶儿会好好儿孝顺母亲的,再也不让人欺负您了!” 秦怀川也跟着附和道:“川儿也是!” 见两个孩子这般模样,刘月娘越发笑的开心,应声道:“好,咱们娘儿三个好好儿的!” …… 庄月兰送走刘月娘他们之后,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秦怀玉那里。 对于母亲会去而复返,秦怀玉一点都不惊讶,她放下手中的荷叶,回眸问道:“母亲,二婶他们走了?” 这是丫鬟们才采摘的新鲜荷叶,原本昨夜秦红瑶睡得不安稳,秦怀玉想着给她做一个荷叶饭哄她开心,谁知道荷叶倒是让丫鬟们一大早就去摘了,结果人还没吃上呢,就先走了。 她也没了做荷叶饭的心思,索性让丫鬟拿了花瓶来,修剪合适预备摆着看。 这才修剪了一半,庄月兰就来了。 见她询问,庄月兰点了点头,应声道:“嗯,走了,东西也都带的齐全,好在这次没受什么委屈。” 早先的时候刘月娘跟她说了,当初带来的嫁妆什么的,但凡是用的旧了都留了下来。而那些值钱的,一件都没给秦宣留。 也不知是不是秦宣脸皮没那么厚,倒是没有过来阻拦。 当然,最大可能是他压根没有想到刘月娘会搬的那么快吧。 听得这话,秦怀玉叹了口气,又问道:“昨夜发生什么事儿了,二婶跟您说了么?” 她昨夜里倒是派人去打听了,不过想着到底是刘月娘的隐私,因此只知道她去找了白凝儿,并且自己没有危险。至于别的,就没有让下人细致的去看。 庄月兰原本没想告诉秦怀玉这话,可后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到底是将昨夜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道:“也亏得现在是你二叔着急外放,生怕节外生枝,否则这次哪有这么容易。只是你二婶还是太冲动了些,若是昨夜真的出了人命,那才是后患无穷呢。” 别的不说,白凝儿若是死了,刘月娘哪里能得到好?届时官府将她带走,两个孩子的名声跟前程毁了,外人只怕会更同情秦宣,除了害了自己的孩子,什么都得不到。 秦怀玉倒是想的更多,她很能理解刘月娘的行为,当初她孩子被生生剖出来,她都恨不得将那些凶手千刀万剐。 更何况这是养了十几年之后呢? 那是自己的骨肉! 只是—— “二叔还真不是个东西。” 她这话骂的十分没有心理负担,庄月兰倒是先睨了她一眼,道:“日后这话可别在时候了。” 回头再让秦宣听到了,到底是不好的。 秦怀玉却是嗤笑一声,道:“他自己做事不要脸,难道还要别人再给他遮掩不成?” 说到这儿,她又放柔了声音道:“您放心,我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不会到处宣扬的。” 她又不傻,秦宣的名声坏了,难道对秦红瑶她们就有好处了么? 到底是一荣俱荣的啊。 “只是没想到二婶会这么烈性,换了旁人,最多就是收拾了白凝儿,哪里下的定决心跟二叔和离?” 第468章 为母则刚 errno: connection timed out after 8000 milliseconds 第469章 分家已成定局 这厢秦老夫人正在房中发脾气,谁知道秦毅就带着媳妇过来了,且提的第一件事就是和离,瞬间就让秦老夫人炸了。 她死死地捏着拐杖,喘了一口粗气,又道:“我知道你们眼里容不下我,既然真的想让我死,好,那我这个老婆子就死给你们看。等我去黄泉找你父亲了,你们愿意怎么闹就怎么闹去吧!” 秦老夫人说到这里,越发觉得自己委屈的不行,将手中拐杖一扔,直接就要朝着旁边的柱子去撞。 可房中这么多的丫鬟哪里是吃素的,当下便一起扑了过去,七手八脚的扶住她,一面安抚道:“老夫人,您冷静些呀。” 秦老夫人被这些丫鬟们扶住,忍不住痛哭失声,撒泼道:“这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是要逼死我这个老太婆才甘心么!” 她哭得撕心裂肺,眼里瞧着倒是真的有那么点伤心的样子,只可惜这房中除了丫鬟婆子之外,秦毅夫妇却是脸色都没有变一下。 秦毅自始至终都是冷淡的模样,等到秦老夫人哭得声音小了一点,方才道:“这么些年你上蹿下跳,我就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才没跟你一般计较,这件事情你要知道。” 他久在边疆,连声音里都染上了黄沙的厚重,此时说话,分明是平平淡淡,却没来由的让秦老夫人的心头一跳。 她的哭声也止住了不少,咬牙恨声道:“秦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毅一向不乐意说废话,此时面对着秦老夫人更是如此,见她这模样,声音里依然冷硬:“宗族明日就到,您若是不能收拾妥当去见他们,那就不必去了。” 剩下的话秦毅没说,但秦老夫人只看他的眼神,就瞬间懂了。 她不过是个继室,秦毅愿意敬着她,她就是外人眼里的老封君。可她若是把秦毅逼急了,那明日分家的时候,只消将老侯爷跟原配夫人的牌位一起请到祠堂里面就可以了! 反正,她这个继室在原配的牌位前,也不过是一个妾罢了! 一想到这里,秦老夫人瞬间就出了一身冷汗,瞪大眼睛道:“秦毅,你敢!” 而秦毅却连眼神都懒得多给她一个,留下一句:“那您只管看着便是了。” 之后就带着庄月兰走了。 只留下房中的秦老夫人,瞬间就哭嚎了起来。 这个秦毅,心思实在是太毒辣了。 他这等于说是将秦老夫人给架到了火上炙烤,不管秦老夫人去还是不去,心里都过不去这道坎儿。 秦老夫人原本想着无论如何就不去,她不出现,众人就会戳秦毅的脊梁骨。然而她没有想到秦毅竟然做的这么绝情,如果真的这次分家抬出来的是原配的牌位的话,那么以后,她也不必再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甚至她还会连累秦宣,毕竟能将秦毅逼得拿出来原配牌位,秦宣作为自己的亲儿子,必然也是会被秦毅给记恨的。如此一来,她就成了害了儿子的罪人。 可她若是出现…… 只要一想到自己还得亲口同意分家的事情,秦老夫人就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被反复的撕扯着不得安宁。 她怎么能放任这么一棵大树离开自己的儿子呢! 最终,还是最亲近的嬷嬷提醒了她:“老夫人,您可不能犯糊涂。国公爷眼见得主意是拿定了,您若是不出现,那分家的时候,二爷能分到多少东西可就不一定了。” 毕竟没有秦老夫人从旁边帮着争取的话,那可不就是秦毅想怎么给就怎么给么。 听得嬷嬷的话,秦老夫人瞬间便回过神儿来,咬牙切齿道:“你说的对,既然分家已成定局,我更不能让我儿子吃亏了!” 秦毅是什么性子她再了解不过了,如今分家是必然的了,那她就不能还在这里怨天尤人,而是应该赶紧合算一下家里有什么,绝对不能让儿子在这上面吃亏! 想到这里,秦老夫人瞬间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而身旁的嬷嬷见她这个样子,也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老夫人是她跟了一辈子的主子,然而现下却是瞧着越来越糊涂了。 这一手的好牌,怎么就打到这个地步了? 然而这话,她却是不敢说出口的,只能吩咐了丫鬟好生伺候着,不能让秦老夫人再心情大起大落了。 毕竟,这主子是她守了一辈子的,便是糊涂,也是自己唯一的主子。 …… 宁安堂这里的事情,秦毅是不知道的。 自然,他也懒得去询问这些。 将话撂下之后,他就带着庄月兰离开了。 然而一出门,硬汉脸上的风霜雨雪就瞬间消融,成了艳阳高照的明媚天。 “夫人觉得,这样可还行?” 听出秦毅话中表功的意思,庄月兰笑着睨了他一眼,道:“夫君做的极好,倒是让妾身无处发挥了呢。” 她原本今日跟着秦毅过来的意思,就是告诉秦老夫人已经请了宗族了。 谁知来了之后,她倒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反而都是秦毅将坏人给从头演到了尾,硬生生让她在旁边看戏似的。 不过也不算是演,毕竟当她告诉秦毅,秦怀玉险些出事儿的时候,秦毅当时便恨不能手撕了这一干参与者。 最后还是她劝住了。 饶是如此,秦毅的怒火也并没有平息下来,只是道:“此事我记下了。” 可庄月兰了解他,越是这样风平浪静的模样,就说明秦毅的火气越是积累到了一定程度。 等到爆发的时候,怕是难以想象。 她并没有告诉秦毅始作俑者,一则是因为秦怀玉的名声,秦毅既不能借此事发挥,又不能真的弑君,毕竟六皇子也是君,秦毅真将他怎么样了,皇帝头一个就不会顾及往日情分,先收拾了他。 与其如此,倒不如她这边想办法。 有的时候,妇人的办法,可要比男人的舞刀弄枪更加来的血雨腥风。 不过关于秦老夫人的事情,庄月兰倒是一点都没瞒着,这个婆婆她已经忍了很久了,现在也不打算忍下去了。 第470章 兄弟情谊照旧 秦毅做事也利落,今日分毫面子没给秦老夫人留,倒是将她压制的死死的,当真叫人出了一口恶气。 听得媳妇夸自己,秦毅嘿然一笑,道:“那是自然,有为夫在,怎么还能让夫人你受委屈?” 这话说的,让庄月兰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无奈的笑道:“夫君,这还在外面呢。” 都老夫老妻的了,这人说话怎么还跟毛头小子似的? 叫人怪脸红的。 然而秦毅丝毫不觉得脸红,非但如此,他还觉得十分的引以为傲。 谁府上能有他过得自在,家有娇妻爱子,官场情场两得意。 他不用说话,只这个笑容,就足够庄月兰知道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了。 见他这模样,庄月兰不由得伸出手拍了他一把,顿时引得秦毅轻笑道:“夫人清点打,当心疼了你的手。” 这人跟石头似的,打在他身上,反倒是庄月兰的手心红了。 他实在是没脸没皮,偏偏那一笑,又让庄月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道:“回去了。” 这么多年了,媳妇还是一如既往的害羞。 秦毅得意的同时又觉得十分苦恼,但看着庄月兰转身回房的窈窕身影,当下便快步追了上去。 …… 秦宣这两日,可谓是过得跌宕起伏。 先是爱妾的孩子被打没了,再是正房跟他和离,这之后母亲又告诉自己要分家。 林林总总的忙下来,好容易秦宣可以借着去府衙的名义歇一会儿脑子,谁知府衙又是一大堆的事情。 等到他终于坐上了回府的轿子时,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只剩下了一缕幽魂了。 偏偏等到回府之后,依旧不得安生。 得知儿子回来,秦老夫人顿时让人将宁安堂里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的重复给了秦宣听。 秦宣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还有大哥要分家的事情没解决呢。 分家是大事情,比他丢孩子丢老婆的事情都大,毕竟这可能关乎自己的仕途。 因此秦宣顿时不敢耽误,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直接便奔着秦毅的书房去了。 “大哥。” 见秦宣来,秦毅不用猜就知道是什么事情。不过他沉得住气,因此手上写字的速度未停,应了一声道:“坐吧。” 因着年纪相差的原因,秦宣见到秦毅就觉得心底发憷,这会儿分明秦毅还什么都没说呢,他就先有点慌了。 只是想起来事关重大,到底还是试探着开口问道:“大哥这会儿忙不忙?我有话想对您说。” 秦毅这才放下笔,吩咐人给他上了茶,道:“说吧。” 见状,秦宣却又有些难以启齿了。他讪笑了一声,才问道:“我才听母亲说,咱们要分家?” 秦毅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淡淡道:“有这回事。” “大哥,怎么好好儿的就说起来分家了呢?”秦宣说到这里,又站起身来,郑重的行了一礼道:“我知道母亲平日里脾气不大好,若是得罪了您,我替她给您道了歉成不?” 秦宣来时想了许多话,这会儿见到秦毅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现下这一句,还是憋了半天的。 只是他说完之后,却没有听到秦毅发表任何态度。待得他看向秦毅的时候,才看到后者眼中似笑非笑的神情。 “秦宣,这些年我常年在外,但还不至于聋了。” 这话一出,秦宣的心中一抖,面上的笑就比哭还难看了:“母亲年纪大了糊涂,大哥您能体谅她一点么?” 这次秦毅连回话都不说了,可那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能。 他自己受了委屈,可以体谅。但是他的媳妇跟孩子受了委屈,绝对不能! 不过对于秦宣,秦毅还是乐意给他吃一颗定心丸的。 毕竟自己的弟弟是什么德行,秦毅心里还是十分了解。 因此他看着秦宣,正色道:“即便分了家,咱们兄弟情分不变。只是一点,这事儿是没得商量。” 秦宣能跟秦毅说这么多已经是撑着胆子了,如今再听得这话,顿时便明白,这件事确实没有商量的空间了。 但是因为秦毅的话,又让秦宣原本提起来的心放回去了一些。 他本来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这次分家之后,秦毅怕是就要跟自己不在亲近,甚至可能落井下石。 虽然心里觉得这个大哥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但是秦宣还是十分担心。 然而他现下这一番话,却让秦宣感动到了。 “大哥……都是弟弟不好,总是给您添麻烦。” 这话他倒是真心实意,在官场上他有几分本事自己还是清楚的。那些人是看在谁的面子上,秦宣更是了然于心。 眼下知道自己母亲做了什么混账事儿,而秦毅还愿意去包容自己,非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还打算继续帮着自己,这让秦宣安心的同时,又觉得十分愧疚。 他这么多年只会给大哥添麻烦,倒是大哥心胸宽广。 见秦宣这模样,秦毅点了点头,道:“咱们兄弟之间不必如此,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秦宣见状,也知道秦毅有事情要忙,略微寒暄了几句话就走了。 秦毅看着他的背影,想说些什么,可想了想,到底是没有叫住他。 他原本是想劝一劝秦宣的。 和离书虽然签了,但是他们夫妻到底有两个孩子,最终亏得还是孩子。 但是就像是白日里庄月兰跟自己说的,那刘月娘嫁过来这么多年受的委屈数都数不过来,如今瞧着和离像是她吃亏,但其实对人家刘月娘反倒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儿。只要秦宣以后不去打扰她,怕是人家就觉得烧高香了。 虽然秦毅也觉得秦宣做事情不地道,但是已经到了这一步,且刘月娘那边也不想着和好,那他就不劝秦宣了。 毕竟,这事儿上是秦宣混账拎不清,就算是将人劝回来了,他们两口子也过不好。 就像年前似的,这不是终归走到这一步了么。 念及此,秦毅也不打算再管这事儿了,总归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他这个做大哥的,就不再插手别人的事情了。 第471章 好好儿过日子 尽管秦老夫人还是想要再争取一把,可是分家到底是板上钉钉了。 秦老夫人这两日在家里片刻都没闲着,从宅子田产铺面到家中一应物件,她恨不能都给算上其价值,生怕亏待了秦宣。 自然,这消息没有人刻意瞒着,三房也知道分家的事情了。 说来可笑,分家的事情三房倒是头一个支持的。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只因秦烨被喂了定心丸,知道即便是分家,大哥也不会放任自己不管,心里就踏实了。 毕竟他这些年没少养小情儿,若是分家了,其实反倒是要更自在一些呢。要知道,因为镇国公府的门面,他多少心肝宝贝儿都不能接到家里,心里早就七上八下许久了。 至于张金桂,她起初还有些不乐意,这么多年都靠着镇国公府的大树,如今要是分开了,会不会好处就变少了? 但是在跟夫君难得心平气和的谈心之后,张金桂却是瞬间下定了决心。 分! 这个家必须得分! 其实秦烨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了几句贴心话:“这些年,因为我是庶子,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别的不说,就连我那姨娘,都被关着不见天日,我这心里着实憋屈。不能护妻儿老小,我算什么男人?夫人放心,日后咱们单独出去,就好好儿过日子。” 老实说起来,秦烨其实相当会说甜言蜜语,但是这么些年,除却刚开始成亲的时候,张金桂哪里再听过? 如今骤然听到,倒是让张金桂着实的感动了一把,等到夫君走了之后,她自己又在心里盘算了一遍,越发觉得这是一笔合适的账目。 心里盘算的清楚。 且不说她被婆婆闹了这么多年,单说分家还能得一大笔田产,就足够让她动心的。现下这么好的时机,又不让她们背锅,等到分家之后,自己也是一个正经的主母了。 这么一想,简直是未来可期,傻子才会继续留在这里呢。 这一双夫妇打定了主意,等到秦毅召集人去祠堂的时候,三房反倒成了最兴奋的那个了。 镇国公府的祠堂之内,除却前来的宗族之外,便是秦家大大小小,就连三房的孩子都被张金桂抱到了怀中一起过来了。 秦老夫人的脸色虽然不大好,可经过自己算账之后,发现秦宣竟然可以得到不少东西,再加上听秦宣说,哪怕是分家了,也不会影响他们兄弟的情谊,秦老夫人此时到底没了撒泼的心思。 至于秦毅,他一向大度,这次分家也只是厌恶秦老夫人,丝毫没有将这火气转移到弟弟身上的打算,因此分家分的倒是出人意料的平顺。 “这是府上的清单,老大你看看可有异议?” 秦老夫人将自己列出来的单子给秦毅看,秦毅却看也不看的交给了庄月兰:“夫人过目吧。” 这上面事无巨细的写的清楚,庄月兰心中冷笑,知道这秦老夫人是个没见识的,但是没想到她这么目光短浅。 不过关于府上一应东西,之前她就跟秦毅商讨过了,所以现下也还是原先一样的想法。 “就按照母亲说的办吧,” 反正这么些年来,秦家上上下下其实都是大房贴补的东西多。现在既然要分家,庄月兰也懒得在这么点东西上掰扯,他们愿意要就拿去吧。 只是有一点:“这些东西既然是祖产,那就均分吧。您也别说三房是庶子,终归是兄弟们,没得薄待谁。” 听得庄月兰这话,秦老夫人第一反应便是不乐意:“他是庶子,能有一成就该感恩戴德,凭什么要均分!” 这会儿秦老夫人倒是不去想律法了,毕竟按照西楚国的律法,长子有权利得家产的七成,剩下的才是次子们分的。可这次秦毅他们直接表明要均分,那秦宣得到的就大大比原先多。 本来秦老夫人想着争取三成的,如今秦毅直接就让出了三成,却又让秦老夫人不满意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还可以争取更多。 只是最终,秦老夫人也没有如愿。 秦宣看着她跟泼妇一样的斤斤计较,自己先觉得丢脸不已,因蹙眉道:“母亲,够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怒气,看的秦老夫人脸色一僵,还想要说什么,却在儿子不耐烦的神情里闭上了嘴,只是心里却依旧在嘟嘟囔囔。 秦宣觉得丢人极了,他一个正三品大员,却在分家的时候像是菜市场上的妇人一样去掰扯,实在是太丢人了! 最重要的是,若是秦毅因此烦了自己可怎么办?那他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所以秦宣又向秦毅施了一礼,郑重道:“一切听从大哥的安排。” 对于这个弟弟,秦毅虽然觉得他混账,可到底两个人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因此秦毅只是点了点头,便应声向宗族的族长道:“今日请您几位过来,便是给我们兄弟三人分家做个见证。秦家人分家不离心,账目不欺亲人。” 那老族长接过了秦毅递过来的东西,浑浊的目光过了一遍,越发的敬佩秦毅的大度,因道:“好。” 这个分家十分顺畅,不过一上午的功夫,所有事情都办妥当了。 不过因着宗族的人们远道而来,所以秦毅之前就让人准备了好酒好菜来招待。 酒过三巡已经是薄暮西山,秦宣喝的有些大,在酒桌上就有些忍不住眼泪,一旁的秦烨倒是还好,只是那疯闹的模样看的秦毅到底是皱起了眉头。 虽然分家定了下来,但到底是不可能立刻搬的。 直到三日之后,二房和三房的人才从镇国公府里搬离了个干干净净。 镇国公府原本是平原侯府,是祖传的家宅,按着规矩本就该给秦毅。至于秦老夫人,本来她虽然是继室,可也是应该跟着长子的。然而因着这些年来她做的亏心事,此番就算是秦毅让她住,她也不敢继续住。更何况人家就是因为她才分家的,秦老夫人更是在搬家当天就跟着秦宣走了。 第472章 带走姨娘 现在儿子才和离,秦老夫人还指望着给儿子再张罗一门好点的亲事呢,再加上那两个亲孙子孙女儿还等着自己管教,秦老夫人只觉得自己的身上责任重大,倒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有多么的可笑。 至于三房的人,搬离的就特别悄无声息了。 只是在走之前,张金桂还是来找了一次庄月兰,起初倒是十分客套的感谢,庄月兰念着这么多年的妯娌,也知道张金桂这个人虽然爱占小便宜,到底是没做过什么太大的错事,所以便也权当是留了最后的脸面。 谁知到了最后,张金桂却提了一个众人都没有想到的请求。 “大嫂,我也不瞒您说,这么多年,虽说姨娘被关起来,可是夫君没有一日不惦记的。先前便不提了,到底有正头的婆婆,我们实在是不敢触她的霉头。可现在都已经分家了,您就当是全我夫君一个念想,让我们将姨娘接走吧。” 这个姨娘,就是当初被秦老夫人折磨的死去活来,后来关在破败小院里的那位。 庄月兰嫁过来的时候就知道有这么一位,但是当时她还十分受宠。说起来,那位的性情虽然算不得太好,可也不是个罪大恶极的人,不过有些目光短浅罢了。 可是就算如此,也不是秦老夫人将她囚禁这么多年的理由。 然而她是一个晚辈,那时候不能去质疑婆婆,再加上秦老夫人给出的理由十分的冠冕堂皇,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件事情。 这么多年过去,其实大家都将这个人给遗忘了,若不是张金桂今日提起来,庄月兰甚至都没有想到,府上还有这么一位。 因此听到张金桂的话,庄月兰还是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说的是谁。 “这是老三的意思?” 听得庄月兰询问,张金桂点了点头,又讪笑道:“按理说来,我们不应该过来要人的,毕竟再怎么说,这也是犯了错的姨娘。可是……您权且当做体谅一下我夫君的一片心吧。” 秦烨这个人,一向是耳根子软,心情又风流多情。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即便是没有敢反抗秦老夫人,心里也一直记挂着自己的生身母亲。 先前倒是不必提了,现在有了机会,秦烨第一个想法,就是将姨娘给接走。她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如今也是到了该享福的时候了。 庄月兰只是考虑了一瞬,便答应了这件事儿。 “也好,待会让人去接吧。” 现在秦老夫人已经跟着搬走了,三房这个时候才说将人接走,很明显就是没打算将此事给闹大。如此也好,既然是分家,那分的彻彻底底的也清净,留一个姨娘在府上算怎么回事呢。 有了庄月兰的点头,三房搬家的时候也格外顺利。 大抵是因为住了这么多年,这次骤然要离开,且以后再回来就是客人的身份,秦烨倒是去了秦毅的房中说了大半日的话。 这么多年他们兄弟都没有见这么亲密过,如今头一次,还是在要走的时候,也让秦烨生出一种“兄弟果然还是兄弟”的感觉来。 但不管如何,闹哄哄的分家终于尘埃落定。 府上没了那些个各怀心思的人,偌大的镇国公府之内,终于迎来了久违的清净。 …… 然而此时的皇宫之中,却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盛夏的雨,总是说下就下。 上午还晴好的天,才吃了午饭,就被一阵雷雨给打破了宁静。 外面狂风暴雨,而静嫔的眉头也紧紧地皱着,像是被什么难缠的事情给困住,整个人的表情都十分的阴郁。 好半日,她才问道:“皇上这会儿在哪儿?” 宫人很快回来禀告,道是:“回娘娘,皇上现下还在乾清宫呢,自早朝后就在处理政事,午膳都没来的用。” 当朝皇帝虽然算不得十足的明君,可在某些方面却也算是勤政爱民。至少从他数年如一日的上朝,兢兢业业的批改奏章就可以发现,他在很努力的做一个好皇帝。 而且从识人善用上,也算是十分出色的了。 听得宫人的话,静嫔无意识的点了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站起身道:“来人,伺候本宫更衣。” 外面的风声呼啸,雷声阵阵,分明是下午的天气,可黑云遮天的模样,却像是黑夜一般。 然而眼下的静嫔却顾不得这些,只是急匆匆的收拾好自己,转身便朝着乾清宫去了。 她去的时候正巧。 皇帝才看完奏折,正准备让小太监传膳,就听得门外宫人回禀,道是静嫔来了。 说起来,静嫔也算是宫中一个特殊的存在了。 这么多年,她从来不给皇帝找茬,也安安静静的恪守本分,却反而让皇帝高看一眼。 就像是现在,得知她前来,皇帝诧异的同时倒是也不反感,略微想了想便道:“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就见静嫔端庄的走了进来:“给皇上请安。” 她一向优雅平和,哪怕是才淋了雨,身上瞧着都有些湿了,可行为举止依旧妥帖。 皇帝倒是瞧着有几分心疼,因笑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外面雨正大呢。” 一面说,一面让宫人去给她拿了毯子过来。 静嫔却是直接跪在了地上,磕头道:“臣妾前来请罪,请皇上责罚。” 骤然听得这话,皇帝不由得一愣,下意识道:“你何罪之有?快快起来。” 眼见得皇帝要扶自己,静嫔却是摇了摇头,颤声道:“臣妾……教子无方!” 这话一出,皇帝的脸上也沉了下来,顿时明白这是在说顾明珏的事情呢。 关于这个儿子,皇帝的确觉得很烦躁。 平心而论,顾明珏这一次被顾明渊打的很惨,但是他事后调查了一番,却发现这里面顾明珏一点都不无辜。 自然,这也是因为当时那些人都是顾明珏的人,所以皇帝到现在都没有查出来那里面还有秦红鸢掺和的事情,只以为自始至终都是顾明珏派人出手的。 第473章 求情 所以哪怕是顾明珏这一次被打的都这么惨了,皇帝非但不同情他,反而想狠狠地收拾一顿这个儿子。 实在是不像话! 然而现在这个不像话的儿子还在床上躺着呢,皇帝就算是想要收拾他,也得顾忌着自己儿子的心里。 毕竟再怎么不受宠,好歹是他的种。 因此皇帝从回来之后都在心里盘算着这事儿该怎么解决,谁知道不等他先想好呢,静嫔却先上了门。 此时听得静嫔的话,皇帝则是直接将静嫔给扶了起来,叹了口气道:“行了,这事儿错不在你,你先起来吧。” 他才抓着静嫔的手,就发现她的掌心一片冰凉,再加上那柔弱无骨的触感,越发叫人心中柔软。 凭心而论,皇帝对于静嫔的观感还是很好的,所以哪怕这次顾明珏闯了祸,他也并不打算因此而去斥责静嫔。 见皇帝过来扶着自己,静嫔借着他的力道起身,只是脸上依旧是一片自责和内疚:“臣妾有罪,若不是六皇子着人给我递信请罪,臣妾还不知他做了这样大的祸事,竟敢在御前失仪!皇上,这次虽说事情是两个兄弟起了争端,可到底是臣妾那皇儿实在是不懂礼数,不止是他,就是臣妾也有罪的,请您责罚!” 原本皇帝还有些疑惑,这事儿才发生不久,他也谁都没有提及起,静嫔怎么会知道。 现下倒是了然了,只是却有些无奈:“老六这孩子,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动不动像个小孩子似的?” 那天皇帝自认待他的态度还算温和,可这孩子认错不先跟自己认,反而先找静嫔去了? 这只有小孩子才办的出来吧! 念及此,皇帝又想起他如今还不到二十呢,未及弱冠,可不就是小么。 皇帝的心又有点软了。 静嫔则是软了声音道:“您别怪他,还是个孩子呢,到底是做错了事儿心里没个主张。” 静嫔说到这里,又道:“着人给我递信儿的时候,一直说自己辜负了您对他的期望。只是孩子还小,都是臣妾的过错,您就责罚臣妾吧。” 说这话的时候,静嫔的身子都有些发抖。 因着她过来的时候淋雨来的,这会儿皇帝看着,一时也说不好她是冻着了还是因为别的,但这并不妨碍皇帝觉得心神一荡。 他从宫人的手中将毯子接了过来,不由分说的披在静嫔的身上,一面沉声道:“朕责罚你做什么,行了,什么大事儿,也值得你这么担惊受怕的。” 但是不得不说,皇帝十分享受她害怕的模样,难得她这么温驯的人也有害怕的时候,乱了分寸,却让人意外的觉得想要怜惜。 静嫔闻言,顿时便羞愧的低下了头,咬唇道:“都是臣妾不好。” “你也不必将过错往自己身上包揽。” 皇帝拍了拍她的肩膀,想了想,又道:“不过他也的确是小孩子不成熟。” 话虽然这么说,但要说皇帝对于顾明渊一点想法都没有,那也是假的。 再怎么说,到底是亲兄弟。可顾明渊这次因为秦怀玉,下手这么黑,在皇帝眼中就是过火了。 为着一个女人,至于么? 再加上当时顾明渊的话,到底让皇帝的心里有了一个结。这孩子怕是到现在还在怪自己吧? 因此皇帝想了想,最终还是觉得得补偿一下顾明珏。 作为一个父亲,皇帝十分爱自己的孩子。 但是作为一国之君,他又觉得最重要的是平衡之术。 现下顾明珏暂时不能参与朝政,而顾明渊却是相对的风生水起。 再加上先前跟镇国公府的指婚…… 皇帝顿了顿,方才道:“不过你说的也不错,孩子终归是小,成亲就好了。下个月选秀,朕给他选个差不多的正妃吧。” 这话一出,饶是静嫔也不由得愣怔了一下,继而满怀感激的谢恩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有了这话,就说明皇帝心里是不生顾明珏的气。 甚至于,对顾明渊也是有那么一点不满的。 而静嫔,要的就是这些不满。 从皇帝这里走了之后,静嫔的脸上依旧是一如既往的端庄,只是等到回到自己的寝宫之后,却是收敛了所有的情绪。 “着人去一趟六皇子府,请侧妃过来一趟。” 方才在殿内,她给皇上撒谎了。 那时候皇帝在问她的时候,她说是顾明珏找人给自己传的信。 可其实并不是的,来告诉自己这一切的,是她早先就送给儿子教导人事的宫女。 不过这些无关紧要,她现在想要知道的,还是府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这些细节,侧妃应该更清楚一些。 不想那叶文怡来了之后,第一件事却是诉苦。 “给娘娘请安。” 见叶文怡前来,静嫔带着柔和的笑容道:“坐吧。” 叶文怡谢了她,这才坐了下来,只是那表情上却带着几分不安,因试探着笑问道:“娘娘突然传唤臣妾,不知所为何事?” 听她询问,静嫔不动声色的说了皇帝的怒火,继而问道:“可是府上出了什么事儿?” 她若是寻常的方式去问,可能叶文怡压根就不会说,偏偏她现在换了一种方式,让叶文怡下意识的觉得,是因为顾明珏做错了事情,所以皇帝才发火的。 再加上顾明珏做的事情,的确是胆大妄为,所以叶文怡瞬间就有些慌了。 “娘娘……” 接下来,叶文怡更是一点都没有隐瞒,将自己这些时日经历的事情,全部事无巨细的都跟静嫔说了一遍。 而她每说一句话,静嫔的脸色就会难看上几分。 等到她说完之后,静嫔的呼吸都有些重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听得静嫔的询问,叶文怡重重的点头道:“回禀娘娘,臣妾说的事情千真万确!” 她从宫人那里听到的消息并不全面,但这不妨碍自己早已拼凑出了一个事实。 然而如今听叶文怡说出来,静嫔才发现,这个皇儿在她没有看到的地方,竟然已经如此胆大妄为了! 第474章 去母留子 只是…… “你说,她怀孕了?” 叶文怡只顾得诉苦,骤然听到静嫔这句话,不由得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不甘不愿的点了头:“是,臣妾已经着大夫给她号脉过了,腹中孩子五月有余。” 听得这话,静嫔点了点头,伸出指尖来缓缓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闭目不发一言。 这个秦红鸢是个祸害,留不得。 但她腹中的孩子,却也动不得。 叶文怡跟她接触的不多,可也知道这位娘娘性情和软,是个心善的。 再加上她是六皇子的生母,凡事都是替六皇子思虑,这也是为什么,叶文怡敢跟她来诉苦的缘由。 毕竟一荣皆荣,她是六皇子的侧妃,若是六皇子出事儿了,难道对自己就有好处么? 此时见静嫔不说话,心知她也是在思索该如何做,因此叶文怡又轻声的加了一把火,道:“娘娘,并非臣妾善妒——不说府上没名分的,便是外面那些个,臣妾哪个容不下人?只是他这次实在是做的过分了,那可是镇国公府的二小姐,他怎么就敢将人这样收进来了?” 对于秦红鸢,叶文怡是一千个一万个的恶心。无他,实在是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很不好。 她跟别的女人是不一样的,至少在殿下这里是。再加上她现在还怀了身孕,等以后孩子生下来,岂不是要反了天了? 谁知,在听得叶文怡这话之后,静嫔却是睁开了眸子,淡淡的反问道:“镇国公府的二小姐秦红鸢早先就去了,这世上哪儿来第二个她?” 叶文怡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听到静嫔的话,突然一愣:“娘娘的意思?” 静嫔却并不直接点透,只是看着她的肚子,神情莫名道:“倒是你,既然有了身子,就好好儿的在府上修养吧,这可是殿下的第一胎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又加了一句:“过了三个月才来报喜,你也是有心的。” 若是起初叶文怡没有明白静嫔的意思,那么现在在听到她后面这话的时候,却是浑身一个机灵。 到底是大家族里养出来的,哪个不是人精?叶文怡就算是再没脑子,此时也听出来静嫔的意思了! 这竟是要去母留子! 她嫁进来也快两年了,平日里顾明珏来自己院子里的时日不少,却是怎么都怀不上孩子。 叶文怡平日里偏方药草没少吃,但就是怀不上,偏偏大夫们也说她身体没问题,让她放平心态。 可叶文怡怎么去放松? 如今静嫔,却是直接给自己指了一条明路。 现下对外传出她三个月身孕,等到秦红鸢生了孩子,便留在自己身边。 届时孩子她有了,一个心腹大患也除了,岂不是一石二鸟的美计? 可是……那到底是秦红鸢的孩子,让她就这么留着,叶文怡总觉得心里膈应的很。 见她这挣扎的模样,静嫔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道:“前儿皇上跟本宫说,今年六月选秀,正妃就在里面定了。” 这话一出,成功的叫叶文怡脸色一白:“娘娘的意思,臣妾明白了。” 选秀里出来的正妃,家世必然不低,她一个侧妃,虽然早进门,可没有孩子的依仗,到时候还不是得低头? 念及此,她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又笑道:“孩子闹腾的很,臣妾就先回去,改日再来看您。” 虽然心里仍旧膈应,可到底是理智占了上风。 什么秦红鸢的孩子,只要她不说,心腹不说,那这个孩子就是自己的。 这么久没有怀上孩子,真正有了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现在把这个孩子拿到手,就算是正妃进门了,至少自己也算是有个依仗。 更何况,将来的事情还早着呢,若是有朝一日自己有了亲生孩子,这个孩子就再说呗。 叶文怡想通了这些,面上笑容也真心实意了起来:“今日叨扰娘娘这么久,娘娘可别烦臣妾。” 闻言,静嫔笑了笑,道:“难得有人陪本宫说话,自然不会烦你,去吧,好好儿养胎。” 听得这话,叶文怡笑着行了礼,又跟她寒暄了几句,这才转身出去了。 待得外面的脚步声消失不见,静嫔脸上的笑意方才尽数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冷意。 这个儿子,做事越来越不像话了! 贴身宫人从外面走近,见她这模样,走上前给她揉捏着太阳穴,一面轻声道:“娘娘,息怒静心。” 良久,才见静嫔平复了呼吸,声音也恢复了正常:“着人去一趟六皇子府,告诉她,看好六皇子,让他老老实实养伤别再出幺蛾子。若是再出事儿,唯她是问!” …… 秦怀桑的婚事在即,镇国公府倒是没有那么忙碌了。 府上将一应事务都准备好,只等着迎接新媳妇进门。再加上又分了家,府上一下子去了大半的人,如今倒是越发显得冷清不少。 庄月兰趁着这个功夫,将府上剩下的下人们都给筛选了一遍,升降一番之后,又着牙婆买了一些人进府。 如此下来,秦怀玉却是没事可做了。 起初那几日她都是在房中养伤,等再好一些,就在家里坐不住了。 因着顾明渊每日都命人送药过来,在那些珍品药草的加持下,秦怀玉的伤势不过几日的功夫就好的差不多了。 原先秦红瑶在的时候,还有人陪着她解闷。可现在秦红瑶一走,她自己在家中就越发无聊了起来。 因此这日一早,见脸上伤痕在香粉的遮盖下已经看不出来,再听得秦红瑶请她出去游湖,秦怀玉顿时便应承了下来:“告诉你家小姐,我待会就过去。” 看到自家小姐这么着急出门,锦书不由得偷笑了一声,跟锦诗对视一样,二人格外默契的替秦怀玉找衣服去了。 等到收拾妥当之后,时候也不早了,秦怀玉先去沧澜院跟庄月兰说了一声。 因着先前的事情,庄月兰现在对于女儿的安危格外担心,千叮咛万嘱咐,末了又道:“不成就让你父亲的侍卫跟着吧,那几个人都是沙场出来的,很能保护你的安全。” 第475章 游船 秦怀玉觉得她小题大做,不由得笑道:“母亲放心,就是去一趟城中,而且哥哥才将暗卫给了我,不会出事的。” 她这次出事之后,秦家的男人们齐齐的思索了一下是不是因为自己平日里保护的不够,现下不说明面上的,暗中的就有七八个人了。 自然,此时的秦怀玉还不知道,顾明渊经此一事也给她身边放了人,如今她出行的安全,若是这些人都保证不了,那西楚国也就找不出其他人可以保证了。 见秦怀玉这么说,庄月兰到底还是有些担心,不过在秦怀玉的再三保证下,方才点头道:“那你出门小心些。” 孩子终归大了,她也不能将人困在房中一辈子,因为庄月兰虽然不放心,最终还是让她去了。 秦怀玉得了母亲的准允,又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眼见得日头升高,这才笑着出门。 走之前,还特意笑道:“今儿个要跟瑶儿去胭脂坊,知道母亲您一向不爱挑选这个,我就做主给您选了。” 见这丫头笑眯眯的走了,庄月兰摇头失笑一声,到底是由着她去了。 …… 如今已经是六月的天,便是不到正午,日头也烈的人有些发蔫儿。 秦红瑶最是怕热,直接便将秦怀玉约到了游船上。 游船一向是租给贵人们赏玩荷花用的,上面陈设精美,角落里都放置着冰块,进去之后凉爽宜人。 现下荷花将开未开,船行其间,随手就可以触碰到荷叶跟莲花,别是一番滋味儿。 秦怀玉来的时候,秦红瑶正玩的起劲儿,宁安站在一旁,十分专心的护着这个玩疯了的丫头。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秦红瑶回头,欢快的叫道:“大姐姐,你来啦。” 她一面说着,一面丢下手中的荷叶,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一旁的宁安也回身行礼:“秦姐姐。” 秦怀玉笑着点了点头,先是摸了摸秦红瑶的脑袋,继而又问宁安:“你的脚好些了么?”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宁安的脚现在还肿着,走路的姿势都有些不大对劲儿。 按理说这模样他应该在家里安心养着,然而宁安的性子,哪里放心秦红瑶自己出门,所以最终还是跟着出来了。 此时听得秦怀玉询问,顿时便笑道:“秦姐姐放心,我已经没事儿了。” 秦怀玉睨了他一眼,也不点破他,只是从丫鬟手里接过盒子,递给他道:“这是才配出来的方子,你回去试着抹一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明渊久病成医,他研制出来的方子每每都能让秦怀玉惊叹到。这次给宁安的药,也是得了他的启发做出来的,对跌打损伤有奇效。 宁安没有拒绝秦怀玉的好意,笑着道谢之后认真收好。秦红瑶则是笑嘻嘻的挽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大姐姐好生偏心,怎么就没有我的份儿?” 闻言,秦怀玉没好气的点了点她的鼻子,笑着嗔道:“没良心的小丫头,我平日里给你的好东西还少?再者说了,这是什么东西,也是要争抢的。” 秦红瑶嘿然一笑,道:“姐姐的东西自然比旁人的好,我若是不抢一抢,怎么知道没我的份儿?” 这话说的,秦怀玉捏了捏她的鼻尖,顿时引得秦红瑶怕痒的躲开,咯咯笑的分外天真。 有船夫坐在船头乘船,只消划开船桨,那游船便晃晃悠悠的进了大片荷田之中。 这周围的小吃糕点商家不少,早在上船之前,宁安就让人买来放在船舱里了。 此时看着眼前的美景,众人有说有笑,气氛倒是十分融洽。 听得秦怀玉关心自己的处境,秦红瑶不由得眯眼笑道:“大姐姐放心,我现在过得倒比之前顺心了呢。” 她现在的日子的确顺遂的很。 原先以为父母和离,母亲会以泪洗面。可谁知道,和离之后,第一个自在的就是刘月娘。 她们只在刘府住了两天,拒绝了外祖这边的亲人给刘月娘出头的打算,刘月娘就着人将自己的宅子收拾了。 当初刘月娘出嫁的时候可谓是无限风光,刘家给的嫁妆也都是实用的。她自己又是个经营有方的,那些铺子更是钱生钱。 现在她和离了,这些东西自然是都要带走的。别的不说,单说这三进的大宅院,在刘月娘手里的就有十多套。 这还不算其他的。 因此和离之后的刘月娘,并不缺地方去。 她回娘家呆了两日,只是为了跟亲人说说话。这之后,就让人离刘府不远的宅子收拾出来,带着儿女搬了进去。 刘家原本是不肯的,想着她一个女人自己在外面住会不安全,最后还是刘月娘先笑着拒绝了:“我到底是个外嫁女,如今回娘家住着算怎么回事儿?再者离得又近,您只消让下人传一句话,我就回去了。” 如此说了半日,刘家终于答应,只是那大包小包的却是不断的往这母女三人的宅子里送。 现在母亲一心都扑了打理铺面和采买下人上,秦怀川则是依旧跟着秦府的先生们学习,每日来回穿梭。 倒是秦红瑶,反而没事儿可做了。不过这几日母亲没空管她,倒是让秦红瑶的日子越发清净了下来。 若说真的有那点不好。 那就是太寂寞了。 “以前想你了还能直接过去,现在到底隔了这么远,还真有些不习惯。” 听得秦红瑶这话,秦怀玉不由得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你让丫鬟传话,我不是就来了么。” 她起初还真的担心她们会过得不好,现在听着,反倒是放心下来。 不过…… 秦怀玉看了一眼宁安,见他正在专心致志的给秦红瑶剥荔枝,到底是没说什么。 游船行了不过片刻,就已经在河中走了一圈了。几人放任这船靠着岸边晃晃悠悠,听着不知哪艘船上传来的小曲儿,只觉得连时光都悠然了起来。 宁安平日里倒是多话的,可是现下瞧着她们姐妹叙话,自己却是安静了许多,只垂眸替她们添茶倒水,动作做得格外自然。 第476章 比邻而居 而秦红瑶,时不时的回头看他,手上小动作不断。 秦怀玉只当自己看不见,毕竟这两个人也算是过了明路了。 街道上人来人往,不时有挑着小吃担的商贩经过,秦红瑶闻着外面的香气,顿时便觉得眼睛一亮。 那有一家卖糖串儿的。 上了年纪的老头儿扛着一个稻草扎着的把子,上面扎满了糖串儿,山药水果各色都有,瞧着就让人眼馋。 还不等她说话,宁安便先起身道:“你们聊着,我先出去一趟。” 秦红瑶刚想说什么,就见宁安已经去了。他的目标,正是那个老头儿。 见状,秦怀玉不由得失笑,道:“这孩子,怎么去那么快。” 秦红瑶则是咬了咬唇道:“我刚想让丫鬟去。” 但是对于宁安第一时间发现自己想要什么的举动,秦红瑶还是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见这丫头的模样,秦怀玉又是一声无奈的叹息,就听得秦红瑶道:“大姐姐,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儿。” “嗯?” 秦怀玉挑眉看向她,就听得秦红瑶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姐姐你不好奇宁大哥怎么会跟我一起过来么?” 闻言,秦怀玉哪里还不明白她想说什么,笑着反问道:“那你打算告诉我了么?” 秦红瑶点了点头,有些郝然道:“其实,他现在就在我家附近住着呢。” 何止是附近,根本就是比邻而居。 “我知道啊。” 听得秦怀玉的回答,秦红瑶顿时诧异的抬起头,问道:“姐姐怎么知道?” 秦怀玉岂止是知道,就连秦红瑶的消息,还是自己告诉宁安的呢。 这事儿秦怀玉也不打算瞒着她,当下便说了缘由。 秦红瑶搬走的第二日,宁安办好了顾明渊交代的差事回来找她,却得知刘月娘竟然跟她夫君和离了。 不止如此,她还带走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这下宁安就慌了神儿,不过一夜的时间,他就找不到秦红瑶了。 宁安也是心慌则乱,竟然忘记去问秦怀玉。还是秦怀玉恰好要外出看到他,这才见人叫了过来。 得知原因之后,秦怀玉也没有迟疑,就将秦红瑶的地址告诉了他。 只是那时候秦红瑶还在刘府住着,宁安自然无法上门,便偷偷想了办法给秦红瑶送信。得知秦红瑶她们准备搬到外面住之后,宁安火速的租下了她们旁边的院子,美其名曰:“保护你们。” 不过到底是私心还是什么,却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秦怀玉大概知道这中间的事情,等到她说完之后,秦红瑶也想起了那几日宁安的频发送信,恍然道:“我说他怎么能知道我在哪儿呢。” 要知道,当时她跟着母亲走了之后,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宁安找不到自己。 然而那时候她已经在刘府,母亲又刚和离,秦红瑶心中担心,就没有出门找宁安,只是让丫鬟去询问。 谁知丫鬟不多时就回来了,还带来了宁安的书信。秦红瑶看了之后,这才放下了一颗心。 接下来,她不但跟母亲搬到了新住处,还跟宁安成了邻居。每日根本无需出门,只消他爬上墙头,就能看到秦红瑶在院子里。 秦红瑶老老实实的讲了,末了又道:“他现在伤势还重,所以军营给了一个月的修养时间,至少是这段时间日日都在府上的。” 说起来,他们之间也算的上是一笔糊涂账了。最开始接触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后来会发展到现在这个一步。但是那次意外的失忆,却让秦红瑶先表露了心迹。而现在虽然她恢复记忆了,可是那些片段却早已在心里生根发芽。非但拔除不了,反而越发的成了森林。 因此秦红瑶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还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欢喜。 虽说宁安受伤不是好事,可因此得了跟他相处的时候,却让秦红瑶有些隐秘的开心。 秦怀玉见她这少女怀情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懂的。此时宁安不在,她便索性也问出了最担心的问题:“那,你母亲是怎么说的?” 秦红瑶只听她这话,就明白了秦怀玉的担心,带着笑意抱怨道:“母亲还请他上门了呢,瞧着他比对我都亲近。” 这倒是实情,自从宁安给秦红瑶治病,且知道了女儿的心思之后,刘月娘就不止一次考虑过他二人成了的事情。 而且刘月娘越想,还越觉得宁安若是做女婿是当真不错,不管是从长相还是品行来看,都十分的让她满意。 尤其是秦红瑶又一次被他救了之后,刘月娘是彻底的动心了。 她一向观察入微,发现这两人是两情相悦之后,对宁安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简直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这些变化逃不过秦红瑶的眼睛,与其说是跟秦怀玉抱怨,不如说是带着少女一点小心思的欢喜。 秦怀玉自然明白,且在听得她这话之后,心里也了然了。 看来,刘月娘也是认可这件事儿了。 若真的如此,倒是了了秦怀玉一桩心事。 两个人正说着,就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旋即就见宁安拿着两串糖葫芦走了进来。 这个时候没有红果儿,那糖葫芦其实是拿山药粘糖穿起来的,吃起来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儿。 秦红瑶最喜欢这个味道,冲着宁安眉眼弯弯的道了谢,倒是引得少年郎有些红了耳根。 “秦姐姐,给你。” 秦怀玉笑看着他二人的互动,见宁安掩饰性的递给自己一串,含笑道了谢,又关注他的伤势:“你回去坐着去,脚不想要了?” 这话当初顾明渊也说过,只可惜跟现在秦怀玉的口气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宁安笑着应了,默默在心里念叨了一句师兄不如秦姐姐,一面笑嘻嘻的坐下来了。 三人在游船上消磨了大半日的光景,等到吃饱喝足之后,又在游船上休息了一会儿,待得天气没那么晒了,这才准备离开。 只是秦红瑶不太想回家,便缠磨着秦怀玉道:“大姐姐,咱们去姚姐姐那里玩吧?” 第477章 小阔儿呢? 秦怀玉原本就打算去姚玥儿那里一趟,她还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跟对方沟通。 此时见秦红瑶也想过去,当下便答应了下来:“又不是不让你去,跟猴儿似的做什么?老实站好。” 话虽然是凶着说的,可那眼睛里却分明带着纵容的笑意。 因此秦红瑶一点都不怕,非但不怕,还笑着吐了吐舌头,应了一声:“得嘞。” 有了秦怀玉的答应,三人退了游船之后,直接便走了过去。 这里离着姚玥儿的胭脂坊并不远,不过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就到了。 这会儿虽然没有正午那般炎热,但也不遑多让。 等到秦怀玉她们走到的时候,连衣衫都有些湿了。尤其是宁安,他本就是少年,这会儿额头上汗水涔涔,倒像是水里捞出来似的。 待得到了店里的时候,姚玥儿见到他们几个人的模样,第一反应便是惊诧。 她一面吩咐人去端冰盆拿毛巾过来,一面笑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看来坐着歇一会儿。” 秦红瑶则是十分有礼貌的跟姚玥儿打招呼:“姚姐姐好。” 对于秦红瑶这样的性格,姚玥儿十分喜欢,亲自拿手帕过来给她擦汗,一面将人都迎到了二楼上去。 秦红瑶谢过了姚玥儿,看着秦怀玉坐下,自己方才招呼着宁安一起坐了。她手里拿着的是姚玥儿的帕子,自己的则是悄悄地递给了宁安。 当着其他人的面儿,宁安不大好意思用秦红瑶的帕子,却是珍而重之的拿在手里,看的秦红瑶又是一阵脸红。 二人的小动作被姚玥儿看在眼里,她抿嘴一笑没有说什么,只是吩咐丫鬟们将冰镇的绿豆汤端上来,笑道:“你们来的倒是巧,才叫人做好冰镇上,这会儿喝刚刚好呢。” 秦红瑶乖巧的道了谢,秦怀玉接过绿豆汤笑道:“那倒是我赶巧了。”她说完这话,低头喝了一口,引得旁边的姚玥儿有些羡慕。 虽说她生完孩子已经几个月了,现下却还属于身体弱的阶段,像是这种东西,只能看着不能喝。 “姚姐姐,阔儿呢?” 秦红瑶之所以过来,看姚玥儿倒还在其次,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阔儿来的。 毕竟这孩子从她第一面见了就很喜欢,又白又软,实在是招人喜欢。 闻言,姚玥儿弯唇一笑,指了指里间道:“丫鬟陪着玩呢,你若是无聊,可以进去看看。” 像是在应和她的话一样,珠帘内的里间,正好传来婴儿咯咯的笑声。 那声音又软又娇,听得秦红瑶眼睛一亮,也顾不得解暑了,顿时便起身拉着宁安去了里间:“走,我带你看小阔儿。” 如今阔儿还不满百天,只是生的却比同龄的孩子要大一圈。白嫩的小胳膊藕节儿似的,手腕上带着小金镯子,上面还垂着一块玉石,随着他来回摆动小手,发出清脆的声音。 秦红瑶一进门,就看到阔儿睁着黑宝石一样的眼睛看自己,没有乳牙的小嘴咧开,整个人又乖巧又可爱。 她顿时便忍不住了,快步上前,试探着道:“小阔儿,姨母抱一抱好不好?” 这孩子竟像是听懂她的话似的,伸出两只白嫩的胳膊,就朝着秦红瑶去了。 这下秦红瑶再也顾不得其他,小心翼翼的将阔儿抱在怀中,脸上又是激动又是忐忑:“小阔儿好软啊,我这样抱着他会不会不舒服?” 香香软软的小娃娃几乎将秦红瑶的全部心神都给占据了,偏她这时候还分出那么一点点的心思去看宁安,满眼都是兴奋:“宁大哥,他是不是很可爱!” 宁安垂眸看了她一眼,眼前的姑娘眸子里似是含了满天星辰,让他的心都随之剧烈跳动着。 “嗯,很可爱。”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单纯又善良的姑娘? 岂止是可爱,简直是独一无二。 只可惜此时的秦红瑶将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被自己抱着的奶娃娃身上,根本就没看懂宁安眼神里的意思,只顾得低头哄阔儿玩:“小阔儿,我是姨母呀。” 内间不时传来小娃娃跟秦红瑶的笑声,间或还有宁安低声的嘱咐,倒是分外和谐。 只是姚玥儿却是有些担忧的看向秦怀玉,悄然使了个眼色。 秦怀玉看懂她的意思,因压低了声音笑道:“如你所见,过明路了。” 这话一出,姚玥儿顿时放下心来,点头道:“那就好。” 她对秦红瑶也像是妹妹一样,因此生怕小儿女的感情最后不得善终,伤害最大的还是秦红瑶。 如今听了这话,便也由着他们两个人去,自己则是关切的问道:“你没有大碍了吧?” 前几日她原本是要跟秦怀玉商议事情的,谁知着人去请,却说秦怀玉身体不适。 这会儿姚玥儿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见她不像是不舒服的模样,才微微的放心了。只是那话音里,还是待着几分担心。 闻言,秦怀玉笑着回到:“放心,已经好了。” “那就好。” 姚玥儿得了答案,点头捧着茶杯喝了口水,就听得秦怀玉问道:“前儿丫鬟过来送信,说是你有事相商,是什么?”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姚玥儿这才想起自己想说的事情,让丫鬟取过来账本,道:“一个是咱们铺子里的分红,说好的每月核对账目。前几日耽误了些,今日既然你过来了,我就拿来给你核验一番。” 都说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她跟秦怀玉虽然关系好,可也并不会因为这层关系就糊弄她。相反,她只会将一应关于钱财的方面都理清楚,毕竟,信任这种东西是相互的。 有来有往,才能长久。 这道理秦怀玉自然懂,所以在姚玥儿递过来账本的时候,自己也认真的看了起来。 不得不说,姚玥儿在管理方面的确是一把好手,不过两个月的功夫,竟将这里运作的井井有条,比自己可强多了。 她在心里感叹了一番,待得看了一遍之后,又忍不住眼睛一亮,笑着叹道:“竟然有这么多?” 第478章 你何时也这么贫了?(3000收藏加更) 原本以为这些时日能有几百两进账就很好了,谁知道竟然比她预期的翻了十倍! 要知道,姚玥儿可是才接受不久,铺子也才走上正轨。假以时日,可想而知! 闻言,姚玥儿倒是不以为意,只是笑道:“都是怀玉你的主意好,方才有了咱们的生财路,若我自己,必然是不行的。” “你就不必谦虚了,我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 秦怀玉笑了一笑,将账本递还回去,一面道:“我也算是交了大运了,竟救回来一座财神爷回来,当真是喜不自胜。” 听得这话,姚玥儿摇头笑道:“你何时也这么贫了。” 账本过目完,姚玥儿又让秦红瑶出来看,然而秦红瑶此时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了一个小阔儿,哪里肯出来,隔着帘子笑着回道:“您跟大姐姐看了就好,我信得过您。” 她是真信得过,自然,也是真的不舍得撒开小阔儿。 无他,只因为这个香香软软的奶娃娃,实在是太可爱了。 尤其是冲着她笑的时候,更是让秦红瑶恨不得将全世界的宝物都给这娃娃捧过来! 听得秦红瑶的回话,姚玥儿还想说什么,可回头看了一眼,见她专注跟阔儿玩的模样,又不由得失笑道:“罢了,那改日我让人将账本给你送过去吧。” 瞧着这丫头今日也是没心思过来核对的。 因此她让人将账本好生收好,又看向秦怀玉笑道:“唔,还有另外一件事儿。” 她端起茶盏慢悠悠喝了一口,这才道:“如今京城这边的市场已经开拓的稳定下来,我身体也恢复的不错,所以想着近日去南边一趟。” 说起来,姚家的生意大多数都是在南方。然而这几年因着父母去世,再加上叔婶不争气,导致姚家的生意都一落千丈。 京城的局面她已经稳定住了,现在哪怕自己不在,这里也可以稳固的发展。 所以姚玥儿这心里就越发的想要去南方,将父母那些被放弃的产业给重新抓到手中。 再者,此时去南方正是好季节,回来的时候还可以带一批货物回来,正可以做大。 听得姚玥儿这话,秦怀玉不由得笑道:“这些你便是同我说了,我也不大懂,不过你既然想去,去就是了,京城这里实在不成,还有我看着呢。若真的有事情了,你让她们随时找我便是。” 这一点姚玥儿自然是放心的,因笑道:“那是自然,我能信得过的,也只有你了” 她说到这里,又不由得叹了口气道:“现在外面的生意迫切需要归拢,其实若说起来,京城我也没什么担心的。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阔儿……” 她的阔儿现在才三个月,连百天都没过。自己要是出去了,虽说有奶娘可以照看着,到底比不过亲娘。 但要是让她带着孩子出门,那也是不现实的。这么小的孩子,她疯了才会带着出门呢。 内间的秦红瑶正在哄着阔儿玩,听到外面的对话瞬间便接口道:“姚姐姐,你可以把阔儿放我家呀,我娘正好最近现在没事儿做,带着阔儿回去,她保管给你精心养着呢。” 她实在是喜欢小阔儿,所以听到姚玥儿的话,第一反应便是把孩子拐回家。 姚玥儿骤然听得她这话,瞬间便失笑道:“瑶儿又说胡话了不是,怎么能把孩子送到夫人那里去,这不是添乱么。” 不说别的,只说这孩子跟她们又没有血缘关系,孩子还这么小,送到谁那里去都是一个累赘。 她怎么能这么做呢。 秦红瑶却不以为意,还想说什么,就被小阔儿抓住了头发。她顿时顾不得其他了,一面嘶了口气,一面笑着去哄着阔儿松手。 而姚玥儿也收敛起了笑容,轻声问秦怀玉:“我听说,二夫人和离了?” 这话她是压低声音说的,再加上孩子在闹着咯咯笑,因此房中的秦红瑶并没有听到。 姚玥儿倒也不是八卦,只是这几日已经听到好些前来买东西的贵妇们讨论此事了。 京城地界儿虽大,可那些流言蜚语却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播的飞快。谁家发生了什么,不过半日的功夫都能传遍,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件大事。 毕竟三品大员虽然算不得特别大,架不住他身后是镇国公府。再加上和离跟分家又几乎是前后脚传出去的,所以越发成了京城贵妇们茶余饭后的第一个谈资。 秦怀玉自然知道姚玥儿是关心,因笑道:“你也不必如此谨慎,是和离了,不过刘姨母现在过得倒是比以前自在多了。” 自从和离之后,她就随着母亲一起改了称呼,喊二婶跟喊姨母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总归这个人好,那什么称呼都不能改变自己对她的感情。 而秦红瑶此时终于将自己的头发解脱了出来,听到这话,因笑眯眯道:“是在说我娘么?放心好了,我娘现在可好了!” 自幼秦红瑶就对秦宣没什么好的观感,如今母亲和离了,眼见得一日日的脸色红润起来,秦红瑶高兴还来不及呢。 见这丫头想得开,姚玥儿也点头道:“那就好,你们现在可住在刘府么,改日我登门拜访去。” 说起来,她小时候也是见过刘月娘的,知道那是一个难得的和善人。 虽然后来接触的不多,然而这并不妨碍她对刘月娘的观感。 听得这话,秦红瑶第一个点头笑着应了:“好啊,我娘一定很欢迎你上门呢。” 她也是跟刘月娘说过姚玥儿的,且刘月娘也曾经说过有时间邀请她来玩,所以秦红瑶想也不想的便答应了。 秦红瑶现下已经将阔儿交给了丫鬟,自己则是捏着他的小肉手逗他玩。小家伙别看年纪不大,可是抱了这么一会儿,秦红瑶的胳膊都有些发抖了。 见她这模样,宁安默默地伸出手来,替她小心的捏着,只是角度隐蔽,所以看到的人并不多。 不过这一幕却没有逃过秦怀玉的目光。 第479章 刘月娘的到来 她睨了一眼宁安,到底是撑不住笑了一笑,自己则是回头跟姚玥儿道:“你回头定了时间,若是不放心,将阔儿送到镇国公府来也行。” 虽说母亲现在在张罗着哥哥的婚事,不过镇国公府里面会带孩子的嬷嬷不少,再加上姚玥儿这边的丫鬟婆子跟着,无非就是需要一个主子看着,不让她们乱来罢了。 这些事情,秦怀玉自认还是可以做的。 听得她这么说,姚玥儿顿时摆手笑道:“那怎么行,你终归是还没出门子的姑娘,怎么能让你来带孩子。” 她才说了这话,就听得外面脚步声响起,旋即便见丫鬟进来回禀,笑道:“掌柜的,楼下有客人来了,说是想看咱们新出的胭脂呢。” 因着这些客人里面,有一些是胭脂铺的老客户,挑剔的很,又只信得过姚玥儿一个人。所以姚玥儿便起身笑道:“那我过去看看。” 她一面说着,一面笑道:“你们先坐一会儿吧。” 这会儿阔儿又有些昏昏欲睡,秦红瑶小心翼翼的看着丫鬟将孩子放在床上,这才出来悄声笑道:“我也下去看看吧。” 见她好奇下面,秦怀玉自然也不坐着了,正好她也要给母亲挑选几样,索性一行人都去了楼下。 店铺里各色胭脂都有,颜色好看不说,房中也带着香味儿。 只是这香味儿与其他胭脂铺里不同,却是格外的浅淡,需要人去用心追寻,才可以嗅到那一抹香味儿。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让人心动。 等到了楼下之后,果然见前来挑选胭脂的妇人是老客户了,姚玥儿一向记人,哪怕是只来过一次的也都记忆深刻。对于老客户自然应付的驾轻就熟,不过片刻功夫,便让那人满意而归。 等到人走了之后,姚玥儿回头看她们姐妹,见她们正坐着,顿时笑着让丫鬟拿来今年新出的花神套,道:“这是才制成的香粉,原先说叫人给你们送过去呢,如今来了倒是刚好,正好省的她们再跑一趟了。” 闻言,秦怀玉她们也不予姚玥儿客气,笑眯眯的接了过来,秦红瑶年纪小,见这一套花神套装的香粉香膏等物精致,不由得赞叹道:“这般精美,倒真的是头一份儿了。” 听得她夸赞,姚玥儿弯唇一笑,道:“喜欢就行。” 秦红瑶还想再说什么,一抬头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顿时便兴奋的站起身来,叫了一句:“娘亲?” 众人循声望去,果然见刘月娘正从外面经过。 她今日无事,原本是带着丫鬟逛街的。谁知道才经过胭脂坊,就听得秦红瑶的声音,再扭头一看,那在房中的姑娘不是秦红瑶又是谁? 与秦红瑶一起的,还有秦怀玉。至于旁边的那个,刘月娘虽然许久未见,可也瞬间认了出来,可不就是原先胳膊姚家的女儿么? 因此她便也笑着走了进来。 秦怀玉等人先给她行了礼,一同叫了一声:“姨母好。” 而秦红瑶则是笑嘻嘻的过来挽她的手,一面笑着问道:“娘亲,您怎么会在这儿?” 刘月娘回答了她的问题,又笑道:“果然是巧得很,怀玉近来可好?” 她说着,看向姚玥儿的眼神便带出几分慈爱来:“是玥儿吧,苦了你了。” 姚玥儿笑着摇了摇头,道:“您还认得我呢,快坐吧。” 这里自然不是说话的地方,问了刘月娘也是闲逛之后,姚玥儿见铺子里此时没什么人,就引着刘月娘上楼坐着了。 一行人才下来不久,如今又重新上去。不过为了防止打扰到阔儿睡觉,姚玥儿便将她们引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才出来的时候,我还想着说不定能碰上你们,谁知道竟这么巧,倒叫我真的撞见了。” 刘月娘说到这里,又看向秦怀玉笑问道:“这丫头没给你添乱吧?” 闻言,秦红瑶顿时噘嘴笑道:“母亲这话说的,我瞧着像是会给人添乱的人么?” 刘月娘睨了她一眼,道:“那可说不准——宁安怎么还站着呢,你腿伤未好,快坐着吧。” 从方才行礼之后,宁安就站在角落,跟个小透明似的。但刘月娘心里明镜儿,自然见不得他这么站着。 宁安这才道了谢,应了之后,在边角的地方坐了。 秦怀玉则是笑道:“瑶儿一向聪慧活泼,我喜欢她陪我还来不及,哪里会添乱?” “这个混世魔王,只有见了你才收敛几分。” 刘月娘笑着说了一句自己的闺女,只是那眼中到底带着宠溺的笑容。 姚玥儿命人上了茶水点心,自己则是陪着她们坐着聊天。 她跟刘月娘见得次数并不多,所以记忆里的刘月娘,倒是不如现下见到的更鲜活。 刘月娘婚后,她其实见过几次的,但是那时候总觉得人还是那个人,可是内里却仿佛枯萎的花儿一样,总是带着几分忧郁。 然而此时再看,她脸色红润,眼神清亮,就连那状态都看着年轻了不少。若是说出去,怕是十个里面,十个都不会相信这是一个才和离了的女人。 可姚玥儿却是心知肚明,若不是摆脱了一段噩梦,她必然不会是这个状态。 想通了这些,姚玥儿先前的那些担心也都放下心来,不管如何,瞧着熟识的长辈过得好,终归是开心的。 “我还记得,当年你才四五岁,梳着两个总角,瞧着十分冰雪可爱,没事儿总上我们家去。谁知这一转眼,就成了大姑娘了。” 刘月娘对于记忆里的姚玥儿十分喜欢,现下说起来,倒是觉得分外亲切。 而姚玥儿也被她的话勾起了不少的回忆,因笑道:“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儿,总是喜欢上您家里摘葡萄,亏得那葡萄架子结实,才没被我霍霍死了呢。” 这都是年幼的记忆,姚玥儿都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可因着刘月娘的话,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记得那么清楚。 “那葡萄藤有些年岁了,倒不是那么容易就死的,现在还能结果子呢,又大又甜——回头无事了去家里,我让下人再给你摘一些。” 第480章 阔儿交给我吧 刘月娘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因笑着问道:“你可是搬了?” 前几日她带着秦红瑶回府的时候,就见姚府已经人去楼空,倒是只剩下院子了。 闻言,姚玥儿点了点头,有些哭笑道:“那宅子被人糟蹋的厉害,再者我跟阔儿两个人,与其住那么大的院子,倒不如换一个小一些的。” 她只要一想到两家叔叔婶婶在里面是怎样糟蹋那一片心意的,就觉得恶心的很。索性直接让人将院子封了,她自己则带着阔儿去了另外一处宅院。 那是年幼时曾跟父母一同住过的,里面也有为数不多的珍贵回忆。姚玥儿只要住在里面,便会觉得心里踏实。 听得这话,刘月娘哪里不明白,当下便点头道:“如此也好。” 一旁的秦红瑶则是有些愤愤不平:“姚姐姐心地太善良,我听说你那两个婶婶到现在还时不时的去找你闹?” 姚玥儿笑了一声,道:“我巴不得她们过来闹呢。” 官府对于她那两个叔叔判决倒是挺重的,但是那两个婶婶却只是打了板子就放回家了。上个月就已经能够下地,偶尔还去找姚玥儿闹一回。 可姚玥儿哪里是好欺负的?她现在纵容着这两个人闹腾,不过是因为挖了一个大坑,等着人跳罢了。 然而眼下的态度看在外人的眼里,就是太善良了。 此时听得姚玥儿这话,秦红瑶还有些替她生气,反而秦怀玉却有些明白了,因挑眉问道:“可要帮忙?” 姚玥儿只一个眼神便知道秦怀玉的意思,笑着摆手道:“多谢怀玉,不过现下我还应付的过来。” 原先没有这么做,只是想着终归是亲人。可是现在她已经彻底看透了,这根本就是一群豺狼虎豹。 对于豺狼虎豹,压根就不需要心软。 以那两个妇人的心计,她想要对付还是绰绰有余的。 秦怀玉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见她这模样,点头应了,笑着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刘月娘下午索性无事,便坐在这里跟她们几个聊天。姚玥儿拿了店铺里上等的胭脂让她挑选了一些,见刘月娘拒绝,又佯装生气道:“我随着她们叫您一声姨母,若您连一盒小小的胭脂都不肯收,岂不是让外甥女儿寒心?” 见她这模样,刘月娘没办法只得收下,只是看着姚玥儿的目光越发慈爱。东西不值多少钱,但刘月娘这么多年看人还是看的准的,难得的是姚玥儿的这颗心。 一看就是个好丫头。 众人说笑了一会儿,就见丫鬟抱着阔儿走了进来。 阔儿才被乳娘喂了奶,皱着小眉头有些想要发怒,丫鬟知道他这是想找姚玥儿,连忙就抱着他过来了。 见到儿子这模样,姚玥儿顿时便明白了,爱怜的将孩子接了过来,柔声哄道:“阔儿怎么了,来娘亲抱抱你就好了。” 到了姚玥儿怀里,阔儿很快就恢复了笑容,看着屋里这么多的人也不害怕,甚至还在听到她们说话的时候跟着咿咿呀呀两声。 刘月娘早在看到的时候就猜到这是姚玥儿之前生下来的那个,此时再看这孩子如此招人喜欢,越发觉得一颗心都软了下来。 “这孩子生的真好,可取了名字了?” 听得刘月娘询问,姚玥儿笑着回道:“还没取大名呢,如今只一个小名儿叫阔儿。” 倒不是她不想取,只是一连想了好多个,最后都觉得不合适,索性孩子还小,名字又是一辈子的大事儿,所以姚玥儿觉得再等等也无妨。 再者阔儿就挺好听的,且先这么叫着吧。 刘月娘也觉得这名字好,海阔凭鱼跃,听着就大气。 小阔儿也不怕生,才三个月大,软的跟糯米团子似的,谁抱都肯,只要娘亲在身边,他的脸上就带着笑容。 刘月娘越看越觉得喜欢,抱在怀里都不舍得撒手,一面笑道:“我抱着阔儿,总觉得看到她们姐弟小的时候呢。如今这一眨眼,怎么就这么快?” 她的瑶儿,都已经长成大姑娘了。而她的川儿,也成了顶天立地的小男子汉。 闻言,姚玥儿也十分感叹:“我这些时日也跟做梦似的,总觉得不大真实。可看到阔儿,又觉得怎么会不真实,这孩子就在我身边躺着呢。” 她是真的觉得像是一场梦。 只是因为有了阔儿,又让这梦扭转成了美梦。 姚玥儿脸上的落寞一闪而过,秦怀玉捕捉到了,心里起了几分疑惑,但是碍于场合却并没有问出口。 一旁的秦红瑶虽然没有看到,却奇异的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儿,瞬间便转移了话题,笑着问道:“娘亲,刚刚姚姐姐说她要去南边做生意呢,将阔儿先接到咱们家住一段好不好?” 秦红瑶现在虽然被秦怀玉姚玥儿两个人带着学做生意,可到底懂得不多,还真不大明白姚玥儿方才的意思。 但是这不妨碍她清楚的知道另外一件事,就是自己可以跟阔儿天天接触了! 因此秦红瑶想要极力才促成这件事儿,至少将阔儿接过来,她想什么时候看,就可以看到。 想起来就觉得幸福! 见自家女儿这一脸跟拐子的表情似的,刘月娘就觉得没眼看。 不过她倒是听出了另外一件事儿:“你要去南边?” 这么多年,那些铺子里的生意都是刘月娘再打理。她又是自幼耳濡目染出来的,自然瞬间便明白了姚玥儿的打算。 听得刘月娘的问话,姚玥儿也没瞒着,笑着将自己的想法说了,末了又道:“爹娘留下来的产业要归置,再者现下南边的确值得走一趟。” 刘月娘闻言,笑着点头道:“南行的货物的确走俏,我近来也打算派人去一趟南边呢。” 都是做生意的,自然是什么赚钱做什么。再者刘家原本就有这个路子,原先刘月娘只守着一亩三分地倒还罢了,如今和离了,她一个女人没什么再嫁的心思,也不能去做官挣权力,唯一能做到的,便是多给女儿攒些钱,让她以后出嫁的时候底气十足。 第481章 淮安王在里面 就像,当年的自己。 所以,挣钱便成了刘月娘唯一的想法。 不过她跟姚玥儿不一样的却是,自己已经不适合再来回跑了。 所以此时听完姚玥儿的话,倒是起了一个想法:“咱们倒是可以商议一番,南行那边我有人,届时到可以互相帮衬。” 这就是谈合作了。 若说别人姚玥儿还要考虑一下,但是刘月娘她是十分信得过的,当下便笑道:“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只要姨母不觉得我占了您便宜就好。” 她虽说是按着男孩养大的,可到底许多事情上不如刘月娘。现下自己过去是披荆斩棘的,而刘月娘的做法相当于递给了自己一把十分锋利的刀。 听得她的话,刘月娘顿时便笑了:“你这丫头,说什么呢。” 她说到这里,又看向姚玥儿道:“不过若是你决议要去的话,咱们倒是可以尽快拿出个章程来。这两日你有时间,去一趟我那里如何?” 得了姚玥儿的应承之后,刘月娘又将自己的地址写下来,便算是将这事儿定下来了。 见她们只顾说这个,秦红瑶就有些担忧,问道:“那阔儿呢?” 刘月娘哪里看不出女儿的心思,因笑道:“我索性在家里也没事儿,若你到时候不放心,大可将孩子放在我那儿。正好也算是给我找了一桩事情,不至于在家胡思乱想。” 其实她哪里会胡思乱想,离开秦宣这几日不知道过得有多好。现下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姚玥儿不会那么不好意思罢了。 果不其然,姚玥儿再三确认了不会给她添麻烦之后,便讪笑道:“那届时便少不得麻烦姨母了。” 这事儿定了,最高兴的当属秦红瑶了。 知道姚玥儿出门之后,孩子是放在她们家里的,秦红瑶笑容就没有收起来过。 刘月娘见自己女儿的模样,不由得笑叹了口气。反倒是宁安若有所思,瑶儿这么喜欢孩子,那他们成亲之后,是不是可以考虑多要几个? …… 这一下午,几人就在胭脂铺里度过。 等到天色渐晚,众人才起身告辞。 现下夕阳西下,但是客人们还在陆续的上门,姚玥儿自然是不能走的,所以将阔儿交个丫鬟,自己则是将几个人送到了门口。 刘月娘来时坐了马车,这会儿倒是省事儿,带着宁安跟秦红瑶还有丫鬟们回去了。 临走之前,还不忘记嘱咐姚玥儿这两日上门。 姚玥儿笑着应了,等到将人送走,这才看向秦怀玉笑道:“你若是在家里闲了,也多过来坐坐吧。” 她在京城估计也待不了几天了,再回来少则一两月,多则三五月,有秦怀玉在这里坐镇,她也放心一些。 秦怀玉知道她的意思,当下便笑道:“你放心,我有时间便过来看看。” 再怎么说,也是姚玥儿的心血呢。 得了她这话,姚玥儿笑着道了谢,亲自将她送上了马车,目送着马车渐渐远去,等到再也看不见,这才回铺子里去了。 这胭脂铺离镇国公府算不得近,上马车的时候还是漫天的火烧云,等到了府上之后,就已然褪却的差不多了。 秦怀玉跳下马车,让锦书拿了胭脂,便预备去沧澜院。 谁知才经过父亲的书房,就看到外面守着的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周倾? “王爷来了?” 这话虽然是问周倾,可秦怀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毕竟,周倾可是顾明渊的贴身侍卫。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见周倾恭敬的叫了一声:“秦小姐。”继而又回禀她道:“主子在跟国公爷谈事情。” 是顾明渊来了。 不知为何,得了这个答案之后,秦怀玉瞬间变觉得心里那只兔子跳的飞快。 她嗯了一声,转身将胭脂交给了锦书,吩咐道:“你先回房间吧,我去找一趟父亲。” 锦书只消看一眼自家小姐的表情,便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分明就是想去见王爷嘛,还不好意思说。 不过这话锦书乖觉的没说,只是笑眯眯的应了:“是,那奴婢先回房间等您。” 分明她说的很正经,可秦怀玉却总觉得对方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因轻咳了一声,道:“去吧。” 之后,她便抬脚进了院子。 下人都在院外守着,见秦怀玉过来,行了礼便要通报,却被秦怀玉拦住了:“我自己进去吧。” 她才准备进去,又想起来一事,因停下脚步问道:“王爷来了多久了?” 下人闻言,恭声回道:“王爷才来了没多久,瞧着像是有正事儿,让奴才们都在外面候着了。” 这话一出,秦怀玉倒是隐隐约约的有了几分预感。 她莫名的想起了前几日顾明渊的话。 秦怀玉才这么想着,脚步倒是未停的走了过去。 谁知她才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 而那话中的内容,正跟自己先前听到的是同一件事! “国公爷,虽说提前成亲日子仓促了些,不过本王必然不会委屈了怀玉,这个您大可放心。您,意下如何?” 顾明渊的话音才落下,秦毅便哼了一声,目光不善的盯着顾明渊,道:“你觉得本将意下如何?” 这大尾巴狼今儿个一来,就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自己商议。 秦毅信了他的鬼,原以为是什么要紧的,谁知这人来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提前成亲! 自己娇养在手心的小姑娘才多大,就被人给拐跑了。原本他还想着拖个三年五载的再成亲,至少可以多养几年。 他镇国公府又不是管不起姑娘的饭! 谁知道那皇帝老儿一道圣旨下来,就定在了明年。 秦毅再三的劝告自己,罢了,明年就明年。 然而他才接受了这件事儿,顾明渊就又跑过来想要提前? 生平头一次,秦毅觉得想要违背誓言,将刀剑对准了西楚这位皇室子孙淮安王,先暴揍一顿再说! 见秦毅这般模样,顾明渊倒是在意料之中。他笑了一笑,神情里却带着几分凉意,道:“国公爷,您该知道,本王为何要这么做吧?” 第482章 花言巧语 若说先前秦毅的脸上还带着几分不甘愿的话,那么在听到顾明渊的话之后,他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去。 “你是觉得,本将保护不好自己的女儿?” 听得这话,顾明渊脸上笑意不变,只是放低了声音道:“并不,是本王给怀玉带来了麻烦。所以,本王愿以性命来保护她的安危。” 闻言,秦毅只是哼了一声,冷声道:“花言巧语。” 只是那话里,却并没有直接出声反对。 事实上,这次就算是庄月兰没有告诉他来龙去脉,秦毅也已经查出来了。 他虽然回来的时间不长,可在京中也有自己的人脉。此番到底是因为什么,他费了些时间,也得知了真相。 但也正是因为知道真相,以及顾明渊做了什么,他才会对顾明渊高看了几分。 男人最了解男人,那些风光不见得能让女儿幸福,只有当危及到本人利益的时候,才能看出来他的心中对怀玉到底有几分真心。 顾明渊只看秦毅的态度,便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语,恳切道:“国公爷请放心。” 见他这模样,秦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最终只道:“再说吧。” 承认这小子对女儿不错是一回事,可是……让他就这么着急忙慌的将女儿嫁过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秦毅觉得,自己心里很不爽! 秦怀玉原本是打算直接进去的,可谁知却听到了里面这样一番讨论。她站在门外的脚步瞬间就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进去了。 听得里面没了声音,秦怀玉调整了下呼吸,又露出一抹极为自然的笑容,这才准备推门进去。 谁知她才伸出了手,却不期然听到了秦毅的声音。 “黄河暴雨连绵时疫频发,此番皇上降旨赈灾,点名要你去,王爷可有什么打算?” 见秦毅转移了话题,顾明渊的神情也正经了起来,凝重道:“此番便是父皇不提,我也是要去的——黄河周边原本得天庇佑,近年来却是接连天灾不断。这次父皇旨意,我正可以去查探一番。” 闻言,秦毅也随之点了点头,道:“的确该如此,本将先前在边疆,也曾听过一些流言。至于事实真相究竟如何,王爷去了说不定能有所发现。” 这话秦毅说的半遮半掩,顾明渊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知道秦毅一向不会空穴来风,能说出这些话来,怕是真的里面有猫腻了。 而秦毅见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听进去了,继而又笑道:“再者说来,王爷一向公允,此番赈灾事宜交给你来办,百姓们至少不会那么苦。” 毕竟,一个受宠的王爷前去办这件差事,那些官员必然是要收敛一些的,能多抠出来一分银钱,便能够多救活一个灾民。 “得国公爷如此高看,本王愧不敢当,此番差事必然竭尽全力。” 救灾事宜,他这还是第一次接手。但是民间传言,他也并非什么都不知道。这一次既然自己接了这档子赈灾的差事,那必然是要办好的。 房中二人讨论着,浑然不知门外的秦怀玉大惊失色。 她的手骤然收了回来,指尖都有些微微颤抖。 赈灾的差事,竟然落到了顾明渊的头上? 前世里的这个时候,黄河一带也是因着暴雨倾盆连绵月余,导致时疫洪灾交替而来。朝廷在那之后派人赈灾,差事便派遣到了顾明珏的身上。谁知一趟运送银钱的差事,竟然顾明珏扯出来了一桩贪墨大案来。不止如此,那贪墨案中所牵涉之人,竟然有半数都与顾明渊有关! 这也是为什么,她先前在想起这件事之后,便借着给张成林送药材的名义,而派去人打听情况。 她心知顾明渊不可能做出贪墨的事情的,但也不能完全确定就与他无关。毕竟,自古小鬼就比阎王难缠,若是下面有人借着顾明渊的名义做事呢? 自然,她也知道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顾明珏自导自演,那些银钱贪墨与他有关,却被他玩了一手栽赃陷害。 可是在确定真相之前,秦怀玉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派心腹跟着采买药材的人一起过去。 然而她的运气实在是不好。 派出去的人因着近距离接触那些病人,导致也被传染了时疫。虽说有传话回来,说是病情控制,让她放心。但到底不知道具体的情形怎么样了,再加上不是面对面,许多话不能说,所以那人说的语焉不详。 秦怀玉原本想着再派人过去看情况,结果接二连三的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倒是让她将这件事儿给忘到脑后了。 谁知今日一过来,反而让她听到了这样一个震惊的消息。 顾明渊竟然要去赈灾!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却见房门突然打开。 秦毅原本沉着一张脸,可在看到门外竟然是秦怀玉的时候,也不由得楞了一下:“怀玉?” 他在房中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些动静,还以为是有人偷听。谁知道,居然是自己的女儿。 秦怀玉这时候也回过神儿来,对秦毅行了一礼道:“给父亲请安。” 房中的顾明渊显然也看到了她,眉眼温和道:“怎么在门外站着不进来?” 秦怀玉这才跟顾明渊行了礼,因笑道:“才见门外有侍卫,想着是王爷在,便过来打个招呼。” 听得这话,秦毅没来由的觉得心里有点酸味儿,有心叫秦怀玉现在回房间,可又不舍得跟女儿相处的时间,他站在原地挣扎了一会儿,方才道:“进来吧。” 秦怀玉原本都已经走了,此时见秦毅这么说,想了想,便跟着进了门,一面问道:“方才我在外面听到说赈灾,可是王爷要去?” 这事儿没什么可瞒着的,因此顾明渊想也不想的点头道:“嗯,父皇今早下的旨意,让本王随着去黄河一带拨赈灾款项。” 而秦怀玉,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一件事情。 是她太过想当然了。 前世里此事是由着顾明珏负责的不假,可今生却出了最大的变数,便是她。 第483章 女大不中留 因着上次她出事,导致顾明珏到现在都闭门不出。虽然当时她不知道顾明渊下手多重,但以这几天的消息来看,顾明珏至少是被打的出不了家门了。 连家门都出不了,又怎么可能去赈灾? 所以,这件事儿落到顾明渊身上,简直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想到这里,脸上又不由得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且先抛开那些阴谋的话,她跟秦毅的想法一样,都觉得顾明渊前去是一件好事。 毕竟,以顾明渊的品性,必然做不出克扣赈灾银钱的事情,这样一来,那些百姓们活下来的机会,至少会比之前多出很多。 自从秦怀玉进来之后,秦毅就明显觉得顾明渊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那眉开眼笑的模样,怎么瞧怎么让他觉得不顺眼。 相较之下,就连女儿的回话都能让他解读出来些有的没的:“王爷此去路上小心。” 这话当着秦毅的面儿说的,秦毅冷眼瞧着,越发觉得这个女婿不能要,还没娶走人呢,怎么觉得先把女儿的心给拿走了? 这可不成! 他这养的白生生鲜嫩嫩的小白菜,还没在自家地里长几天呢,凭什么就让人给摘走了! 因此秦毅只是咳嗽了一声,淡淡道:“行了,时候不早了,怀玉也回去歇着吧。” 秦毅心里想的倒是好,隔绝开这两个人,至少别在自己眼前这样子。 然而他这话一出,秦怀玉就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怕是有些失态了。 平日里她跟顾明渊相处习惯了,并不觉得这态度有什么问题。但现在秦毅那只差刻在脸上的字,却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过了。 怕是在秦毅的眼中,她跟顾明渊有些太过熟稔了。 顾明渊也意识到了这点,因起身道:“今日叨扰国公爷许久,本王也先回去了,改日咱们再聊。” 原本他还有一些事情要跟秦毅说的,只是秦怀玉在,那些事情就不适合说了。 毕竟他的丫头干干净净的,那些脏污的事情,还是不要脏她的耳朵的好。 秦毅心里恨不得他近来都不要上门,可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只是生硬道:“王爷慢走。” 然而他的态度,顾明渊却是一如既往的不以为意,甚至还笑着说道:“国公爷,今日所说之事,还请您好好考虑,本王等您的答复。” 这话一出,秦毅又想念自己的宝刀了。 突然好想砍人怎么办? 最终秦毅还是没有砍人,只是声音却比之前来的更要冷冽,像是带着砂石一般:“本将会好好儿考虑的!” 秦怀玉自然知道这两个人在打什么机锋,面上却只能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笑眯眯道:“父亲,我也先回去了。” 可在她出门之后,秦毅却十分清晰的听到了那句:“王爷,我送您。” 之后,便是顾明渊的那一声包含着笑声的纵容:“好。” 秦毅站在桌子前,捂着自己的腮帮子,良久才叹了口气。 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牙疼! …… 秦怀玉却不知自己走了之后,父亲一个人竟然这么多戏。她出来之后没有直接回房,而是示意自己送顾明渊出门。 顾明渊从善如流的点了头,不动声色的挥手,让下属们离自己远一些,他则是笑容温和的随着秦怀玉的脚步往外走去。 正是傍晚时分,天边最后一抹残红褪却的差不多,有月儿自空中升起,柔和的清辉洒下,与回廊下的灯笼一起,将这院子里的一切都映照的朦胧且柔软。 顾明渊执着一盏灯笼,替她照着路,一面格外自然道:“当心脚下。” 听得他这话,秦怀玉不由得有些失笑,眉眼弯弯的提醒道:“王爷,这是我家。” 顾明渊回眸看着她,神情里像是盛着一汪清泉:“叫我什么?” “长清。” 秦怀玉咳嗽了一声,又转移话题问道:“你今日过来找我爹,是有什么事情么?” 其实那些事情,都被她听了个干干净净。秦怀玉现在问,不过是想要转移顾明渊的注意力罢了。 很显然,她成功了。 顾明渊只是弯唇一笑,便从善如流的换了话题:“嗯,是有事情。” 他说到这里,顿住脚步,转头看向身边的姑娘,正色问道:“怀玉可想听么?” 在看到顾明渊这表情的时候,秦怀玉就瞬间有了预感。她摆手笑道:“若是与家国大事相关的,我还是不要听了。你跟父亲讨论的,必然很重要吧。” 她没来由的就想到了自己才到的时候,顾明渊说的话。 提前成亲。 似乎在验证她预感正确一般,下一刻,便见顾明渊带着浅浅的笑容,目光温柔的能够将她溺毙于此:“于家国大事无关,但于我而言,比家国大事重要的多。” 这话一出,秦怀玉顿时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偏偏那一颗心却跳的飞快,她咬了咬唇,还脑子一抽问了一句:“那是什么事儿?” 下一刻,便见顾明渊靠近了她,语气温柔到:“两月之内,本王必归。怀玉,等我回来,成亲可好?” 秦怀玉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切都归于虚空,唯有眼前的男人真实且清晰。 耳边的声音尽数褪却,只剩下了他的那句话。 “提前……这么久么?” 听得秦怀玉这话,顾明渊却是低低的笑了:“怀玉觉得不好么?” 他的眼中满是期待,让秦怀玉忽略都忽略不得。她转过头去想要冷静,却只觉得自己心中的那只兔子恨不能蹦出来。 秦怀玉拼命地将兔子给塞了回去,偏偏那白玉似的耳垂上,却因着力道过大而红了起来。 昭示着她试图掩藏的情绪。 良久,秦怀玉才说了一句:“王爷,一路平安吧。” 闻言,顾明渊却是笑了。 他笑的时候,像是山泉自山间流下,带着悦耳的声响,一路到了秦怀玉的心里。 好容易被安抚的兔子又开始疯狂地蹦跶,秦怀玉只觉得脸颊发烫,咬唇道:“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第484章 秦怀桑大婚 顾明渊低头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像是要将她的一颦一笑都刻在心里。望着她脸上升腾起来的云霞,他才渐渐地收敛了目光,认真道:“自然是对的,便是为了你,我也会平安归来的。” 秦怀玉胡乱的点头,道:“那我送您。” 见秦怀玉这模样,顾明渊也不逼她,转而跟上了女子的步伐。 只是怎么瞧着她这模样,都带着几分慌乱的意味来。 反倒是顾明渊,像是走在自己府上一般的闲庭信步,要多悠闲有多悠闲。 好容易到了门口,秦怀玉这才停下,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只是道:“长清,路上小心。” 这会儿已经到了垂花门,再往外送就是外院了。虽说夜里有值夜的,可顾明渊也不忍心让她再送自己,因此他浅浅一笑,道:“好,多谢怀玉。” 这平淡无奇的两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来,像是沾了糖一样,甜到了心里。 秦怀玉忍不住笑了笑,道:“不必谢。” 到了这会儿,她竟然觉得府上这条路有些短了,怎么一眨眼就将人送过来了? 顾明渊被她这表情取悦,忍不住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温声笑道:“回去吧,本王自己走就行了。” 他说到这里,又道:“记得按时吃药,保重身体。” 自从秦怀玉受伤之后,顾明渊日日都让人送药过来。这会儿听得他这话,秦怀玉也不由得笑道:“王爷放心,便是为着您操心的份儿上,我都会照顾好自己的。” 这话里带着俏皮,顾明渊看的心中柔软,因点头道:“好,那本王记下了。” 他将手中的灯笼交给秦怀玉,却并未直接转身走,而是看着她笑道:“去吧,你先进去,本王再走。” 秦怀玉应了一声,从他手中接过的灯笼上,还带着他掌心的余温,烫的她几乎拿不住。 而眼前男人的目光,更是温柔的让人心动。 她心中的念头不可抑制,最终却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放柔了声音道:“长清,一路顺风。” 只这一句话,顾明渊便知她的意思,温声道:“好。” 直到看着秦怀玉跟着丫鬟回去,那身影绕过去再也看不见,顾明渊这才收敛了目光,转身道:“走吧,回府。” …… 因着黄河一带灾情严重,所以不过三日的功夫,顾明渊便带着一干亲兵等人前往了。 临行之前他来找过一趟秦毅,二人不知在书房里说了些什么,总之等顾明渊走的时候,秦毅的表情便有些凝重。 那次秦怀玉并没有见到顾明渊,只是晚上回府的时候,才听下人们隐约提起过一句。 等到去见庄月兰的时候,才听得她试探性的问自己:“若是提前成亲,你可愿意?” 与秦毅不同的是,庄月兰对这个未来女婿十分喜欢。且不说他的优秀,单说他对秦怀玉的一份心,便是旁人都做不到的。 所以虽说提前成亲仓促了一些,可庄月兰却不觉得这事儿不妥当。 非但如此,她还安抚了秦毅一番,只是反而让秦毅更加觉得醋味儿浓重罢了。 只是这事儿,却是要过问秦怀玉的意思的。 听得庄月兰这话,秦怀玉先是愣了一愣,继而便试探着问道:“母亲怎么好端端的提起来这个了?” 庄月兰并未详细说,只说淮安王年纪大了,罗列了一些没有重点的缘由,末了才道:“若你不愿意,母亲到时候只再推一推便是。” 秦怀玉却在听得这话之后默了一会儿,好半日才点头道:“我愿意。” 这话里,到底带出几分少女的羞涩来。 庄月兰终归是过来人,看着女儿的表情哪里还不明白?她慈爱的拍了拍秦怀玉的手,笑道:“好,母亲知道该怎么做了。” 见庄月兰眼睛里的打趣,秦怀玉有些不好意思,难得的带出女儿家的娇态来,叫了一句:“娘亲……” 庄月兰笑的越发戏谑:“娘亲在呢。” 母女二人逗了一会儿,还是秦怀玉先败下阵来,半是撒娇的转移话题:“我听说二婶今日来了?” 秦怀玉提起刘月娘的时候,偶尔会改不过来口,等到叫完之后才想起来,笑道:“瞧我这嘴,又糊涂了不是,该叫刘姨母才是。” 庄月兰只是笑了笑,道:“她倒是不介意你叫什么,终归这个名正言顺些。” 毕竟已经跟秦宣和离了,再叫二婶也不合适。更何况,这可是刘月娘盼望许久的事情,巴不得跟秦宣脱离关系呢。 她说到这里,又道:“过两日便是你大哥的婚期,原本她也是全福人,还替怀桑去送过聘礼的。可惜现在她和离了,虽说咱们不介意,可到底外人看来名声有损。她怕冲撞了忌讳,便提前过来把礼送了,说是那日就不过来了。” 其实这事儿庄月兰还有些心里不舒服,刘月娘帮她这么多,两个人又作为亲人相处了这么多年,今日听刘月娘的话,还让她觉得酸涩。 这世道,对女子实在太苛刻了些。 秦怀玉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因伸出手来抱了抱庄月兰,方才笑道:“母亲别太往心里去,等婚期过了之后,咱们再请刘姨母她们来家里,坐着吃顿饭,将新嫂子正式介绍给她便是了。” 刘月娘愿意遵着俗礼,那是真心实意为着哥哥嫂子好的,她们也不是不懂这份情谊的人。 闻言,庄月兰这才点头道:“说的也是。” 不得不说,女儿的话让她心里舒服了许多,因点头笑道:“倒是我魔怔了。” 母女二人坐着略说了一会儿话,秦怀玉见时候不早便起身告辞了。 哥哥的婚期快到了,这之前有许多的事情要做,母亲不能太过劳累的。 …… 转眼便到了六月初六。 今日秦怀桑成亲,天还未亮,府上就已经忙碌了起来。 秦怀玉是在一片嘈杂的声音中醒来的,她夜里的时候睡得晚,这会儿还有些茫然,只是脑子却是先一激灵,瞬间便坐了起来:“今日是哥哥成亲呢!” 第485章 小姐可是醒了? 想到这里,秦怀玉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 门外的锦书听到动静,循声问道:“小姐可是醒了?” 闻言,秦怀玉顿时应了一声,道:“嗯,这就起了。” 往日里她还能睡懒觉,可今日哥哥成亲,她倒是要比当事人还要激动几分,现下说什么也睡不着了。 听得秦怀玉的回话,锦书从门外走进,伺候着秦怀玉起床梳洗。 今日是秦怀桑成亲,秦怀玉身为妹妹,穿的自然也喜庆。 往日里她很少穿艳丽的颜色,今日倒是着了一袭红衣。绣着金色水云纹的衣裙随着行走的时候,仿佛盛开一朵朵的水花。 等到梳妆打扮之后,锦书顿时笑着夸道:“小姐今日真美。” 这还是秦怀玉尽量往低调简洁的方向打扮,若是真的盛装,恐怕连新娘子的风头都要压下去了。 锦书说的是实情,却被秦怀玉笑着嗔了一眼,道:“你这张嘴,惯会说好听的哄我。” 闻言,一旁的锦诗也不由得笑道:“小姐这才是人美不自知呢。” 见这二婢打趣自己,秦怀玉笑着睨了她们一眼,道:“好了,别贫嘴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去见母亲吧。” 外面隐约传来吹吹打打的喜乐,待得出了门,越发听得真切了起来。 这会儿还未到吉时,所以迎亲的队伍还在府中。 天色还未大亮,院内灯笼照着红绸,将府上的气氛越发烘托的喜庆许多。 秦怀玉过来的时候,庄月兰正忙着吩咐人:“待会出门时看顾好两侧,虽说是喜事,也莫要冲撞了人。” 又嘱咐秦怀桑:“去展家的时候记得为娘的话,一应礼节不可大意。” 到了这一天,庄月兰只觉得往日里的镇静现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脑子里虽然记得所有的流程,可还是一团乱麻的多。 反倒是秦怀桑要镇定的多,笑着安抚庄月兰道:“母亲放心,孩儿都记得呢。” 他见庄月兰还有些隐隐的紧张,复又加了一句:“保证给您将儿媳妇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听得这话,庄月兰也不由得失笑,伸出手拍了一下他,道:“混账小子,哪有这么说话的?” 只是她心里的紧张到底是散去了大半。 正巧秦怀玉进来,听得这话,不由得笑道:“哥哥今日大喜之日呢,娘亲您还打他,说出去多丢新郎官的面子?” 闻言,庄月兰回头笑着睨了她一眼,反倒是秦怀桑见她的钗环有些歪了,因招手道:“玉儿,过来。” 秦怀玉依言走过去,只见秦怀桑伸出手来,将她的钗环给重新插好,方才笑道:“好了。” 他的动作里带着宠溺,秦怀玉冲他眉眼弯弯的一笑,道:“谢谢哥哥。” 妹妹实在可爱,秦怀桑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道:“好了,你且玩儿去吧。” 这模样实在像是在哄小孩子,秦怀玉不由得失笑:“大哥,我已经不小了——再者今日是你的大婚,我是过来帮忙的!” “好好好,妹妹已经是大人了。” 然而秦怀桑这口气,越发像是哄小孩儿了。 秦怀玉见状,一时哭笑不得,最终还是冲着母亲问道:“您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么?” 其实哪儿还有什么帮忙的,所有东西都是提前布置好的,现下只需要按着流程将新妇娶回来便成了。 不过见秦怀玉闲不住,庄月兰还是派给她几件活计,笑着让她去帮忙了。 临出门前,秦怀玉又笑道:“哥哥,新婚大吉,百年好合呀。” 那笑容里带着最真挚的祝福,让秦怀桑的眉眼也柔和了下来:“好,多谢小妹。” 纵然府上有许多的妹妹,可秦怀玉才是他唯一且疼爱的妹妹。 这一次,秦怀玉只是笑了笑便出门去了。只是到了门外,她的眼眶到底是湿润了。 前世那些阴霾到了现在仿佛才尽数退散,唯独剩下了眼前的美好。 她想,真好。 府上喜庆的气氛不断,耳边听到的都是欢声笑语。下人们虽然忙碌,却也井然有序。 等到吉时快到时,秦怀桑便当先骑上高头大马,带着人去迎接他的新娘。唢呐锣鼓鞭炮一起开道,秦怀玉站在门内,看着意气风发的哥哥,眼中笑意自始至终就没有停过。 旭日东升,遍洒人间,一切魑魅魍魉都被扫除,唯独剩下了明媚与阳光。 上午的时候,陆陆续续便有客人上门了。 秦毅一直在前院招待男客,至于女眷,则是被下人们请到了后院来。 秦怀玉跟着母亲一起招待客人,才跟几位夫人寒暄了一阵,就听得丫鬟来报,说是秦老夫人来了。 说来也巧,二房三房现下住的距离并不算近,偏偏就一起到了镇国公府的门口。 秦老夫人自然是带着二房的人一起来的,秦宣跟秦怀洛已经在外院了,她自己则是带着秦红淼一块进来。 张金桂一向害怕这个婆婆,哪怕是如今已经分家,看到她的时候,总还会有一种老鼠见了猫的感觉。 因此这会儿带着秦红菲走在她的身后,神情里总归有些不大好看。 见到她们前来,庄月兰脸上笑容不变,淡淡点头道:“老夫人来了,请上座吧。” 一面说着,她又让丫鬟给张金桂她们上茶。 秦红淼跟秦红菲一起给庄月兰行礼,两位小辈儿,庄月兰自然不会不给面子,笑着抬了抬手让她们坐了,一面说了一句:“一路辛苦,怀玉,带着妹妹们去旁边玩吧。” 这里坐的都是长辈们,她们小辈儿去旁边自然更自在一些。 秦怀玉应了一声,转头道:“跟我来吧。” 两个房间以珠帘隔开,其实大一点说话,是可以听见的。 这里已经坐了几个姑娘了,都是世家女子,眉眼温婉的坐在那里。 见到这两个秦家小姐过来,互相都打了招呼,便继续跟秦怀玉说话:“前面有丫鬟照看着,你也坐着歇一会儿吧。” 秦怀玉笑着点了头,也顺势坐了下来。 她先前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这会儿也觉得腿有些酸。 第486章 讨好失败 秦红淼见状,当先笑道:“大姐姐可是不舒服?今日来客多,您的确受累了。” 闻言,秦怀玉笑了一笑,道:“没有。” 只是心里却不由得吐槽,这姑娘说的叫什么话,今日哥哥大婚,她哪里会不舒服。 秦红淼见她回答的冷淡,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复又笑道:“原先在家的时候不觉得,如今离开了,才发现诸多不习惯。大姐姐近来可好,我心里格外惦记您呢。” 因着新年的那档子事儿,所以秦怀玉后来跟秦红淼说的话并不多。因此她这话一出,秦怀玉倒是诧异了几分。 再看秦红淼的模样,秦怀玉这才猛然惊觉,这姑娘跟过去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原先的秦红淼,总带着一种弱柳扶风的模样,然而现在,她瞧着仍然柔弱,却像是一朵花,带着让人呵护的欲望。 而她现下的穿着,也更偏向素雅,可不同于之前的素雅中透着贵,现在她却是素的有些与世无争了。 这样的变化非但没有让秦怀玉起了好感,反而越发觉得有些不妙起来。 现下的秦红淼,看来为了进宫费尽周折啊。 想到这里,秦怀玉面上的表情越发淡了下来,道:“一如往常,多谢三妹挂念。” 这话,几乎等于敷衍了。 秦红淼一连几次失利,一瞬间有些气恼,然而最终却还是忍了下来,只是笑道:“那就好,到底是姐妹,妹妹心里总归是挂念您的。” 先前的时候是她糊涂,总觉得讨好爹爹就够了。可是自从她确定了要去宫里的目标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秦怀玉是一条再好不过的道路。 然而她悟到的太晚了,现在跟秦怀玉套近乎,对方却总是淡淡的模样,这让秦红淼十分挫败。 可不管怎么挫败,秦红淼都好好儿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他们有半分泄露。 但是接下来,秦怀玉再出去迎接客人的时候,就意外的发现,秦红淼似乎比以前更加长袖善舞了。 哪怕是秦怀玉不理会她,她也毫不气馁,然而是跟其他的世家小姐们聊的火热。 倒也不算火热,只是那一双格外真诚的眼睛看着别人的时候,让那些姑娘们狠不下来心说难听的话罢了。 这样一来,室内的气氛反而越发的好了。 毕竟不冷场。 只除了一个人,那就是秦红菲。 自从分家之后,觉得最吃亏的便是秦红菲了。 要知道,往日里虽然她的朋友也不多,可是仗着她也算是镇国公府的一份子,便觉得高那些人一头。而那些人也都巴结着她,那群小姐妹中隐隐的以她为首。 但是自从分家之后,秦红菲就敏锐的发现那些人对自己说话没有以前那么客气了。 原本秦红菲还没发现镇国公府的名头有多好用,这一次,她便被彻底的教做人了。 再加上虽然少了一个正经的祖母,却反而来了一个姨娘做祖母,秦红菲表面不说,心里是轻视的。 谁知道正是因为她这种轻视,反而被秦烨给教训了一顿,不止如此,他连母亲都给冷落了。 连带着,便是那些被秦烨领进门的女人们,一个个跟狐狸精似的,每天都把母亲气得咬牙切齿的。 如果说这些都跟秦红菲的直接利益没有牵扯太大的话,那么等到她发现自己再也没有按季节做的首饰之后,心态就崩了。 先前的时候,她还嫌弃镇国公府月例给的首饰不好,可是如今分了家,她才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更差的首饰。 那可是她打赏丫鬟才会用的成色啊! 怎么现在就成了她需要去佩戴的了? 因着这事儿,秦红菲来之前还跟张金桂闹了一顿,然而完全不管用。 张金桂非但没有哄她,反而还凶了她一顿,觉得都是因为她不懂事儿,才让家里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 秦红菲心里憋了一肚子的委屈,现下哪怕是听着周围的喜乐喧嚣,都只觉得心烦意乱。 偏偏秦红淼还来招惹她:“五妹妹是有什么不开心么,今日可是大哥的大喜之日呢。” 这话明着是在关心她,实际上却是在给秦红菲上眼药。 而心情不好的秦红菲,显然也没有听出来:“我开不开心,管你什么事儿?” 她的目光在落到秦红淼的配饰上,更觉得气闷。 瞧瞧,就连这个庶女,穿戴的都比自己好! 秦红菲觉得自己越发委屈了。 她哪里知道,因为秦红淼要去参加选秀,所以秦老夫人现在从衣食住行上都要给孙女儿最好的,就等着二房也出一只金凤凰呢。 所以现下的秦红淼出行是绝对不差的,哪怕这些东西等回家之后,就要被秦老夫人给继续保存起来。 那么多的好东西,秦老夫人也并不是真的舍得,不过是让她出门的时候装点门面罢了。 然而这些内情,秦红菲却是不知道的,只是见她这模样,越发觉得心里妒忌不已。 见秦红菲这模样,秦红淼错愕道:“五妹妹这话说的,咱们就算是分家,也都是姐妹,我怎么能不关心你呢?” 她这模样太过真诚,让在场的姑娘们下意识都偏向了秦红淼。 可秦红菲却看不清楚现下的情形,只是见她这模样,皱眉道:“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刚刚不就是想跟大姐姐示好么,可惜人家才看不上你这个庶女呢!” 一个庶女,妾生的玩意儿,凭什么就能跟嫡女平起平坐了! 这也是秦红菲现在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身份了。 秦红淼似是没想到她会当众说出这样的话,眼眶微微红了红,又在身边一个姑娘哄自己的时候,强撑着笑容道:“没事,妹妹年纪小,大家不要见怪。今日可是大哥的好日子呢,咱们还是说的别的吧。” 然而这样识大体的模样,到底让在场的姑娘们心越发的偏了起来。 瞧瞧,虽然是庶女,却比那个所谓的嫡女更有风度。 秦怀玉进门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第487 夫妻同心 她冷眼旁观,只当不见,反倒是秦红菲在看到秦怀玉的时候,将头给别了过去。 若说她看着秦红淼是嫉妒的话,那么对着秦怀玉,秦红菲只觉得自己的酸水儿都能盛满一缸了。 且不说别的,单说秦怀玉手上的一个镯子,都抵得过她家里首饰盒里所有的价值了! 同样是镇国公府的姑娘,凭什么她就过得这么寒酸呢? 此时的秦红菲只觉得,是因为分家让她比以前更惨,却浑然不觉得那些东西都是庄月兰在往里贴补,人家不乐意给也是应当的。 所谓升米恩斗米仇,便是如此。 在场的姑娘们都是人精,见秦怀玉回来,连忙便笑着将话题给转移了过去。 说到底,今日可是秦怀桑的大婚,她们就是有几个胆子,也不能让秦怀玉在今日觉得不痛快。 毕竟这位可是日后的淮安王妃呢,巴结着点总没错的。 …… 她们并没有在房中待太久,不多时,便听得外面的喜乐声大了起来,继而便见丫鬟们进门喜气洋洋的回禀道:“大小姐,世子夫人接回来了!” 外间的夫人们比她们先得了话,这会儿已然站起身来,而室内的世家小姐们也都纷纷起身,随着秦怀玉一起去看热闹。 此时秦怀桑已经带着新媳妇跨了火盆,由他牵着红绸子,与新娘子一前一后的向礼堂走去。 正是艳阳高照,二人一身红衣,为首的秦怀桑俊眼修眉,往日的冷厉也被这红色给柔和,眉眼中皆是一片温柔。 当年他还在京城的时候,不知是多少女子的梦中情郎。 至于他身后的新嫁娘,一只手紧紧地攥着那红绸,媒婆在旁边搀扶着她,虽然看不见模样,但是看那身段窈窕行走的步伐,也知是个美人。 然而再美,也改不了展家姑娘的年纪比在场都大的事实。 如今见他们二人的模样,有几个姑娘当下就变了脸色,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秦怀玉倒是不知道这些人里面心思各异,看着哥哥带着嫂子走进礼堂,她却没来由的想起前世那一幕。 那时候哥哥虽然也是成亲,可先有母亲过世,又有小妹所托非人,他自己这桩婚事更不如愿,因此哪怕是成亲,也只觉得他满心颓丧。 哪有今日的意气风发? 好在,这一切都终将成为过去。 秦怀玉心里胡思乱想着,却被礼官的唱喏给拽了回来:“一拜天地——” 两个新人随着指引下跪磕头,虽看不到新娘子的神情,却可以看到秦怀桑的手是在微微颤抖的。 难得见哥哥也有这样失态的模样,秦怀玉却只觉得眼眶微微湿润。 行礼之后,便听得那礼官继续唱喏:“二拜高堂——” 堂前主位上坐的是秦毅跟庄月兰,至于秦老夫人,却是坐在客人的席位上。 此时见那一对新人行礼,秦老夫人的脸色都有些铁青。 方才她满心以为庄月兰会请自己坐在主位的,谁知道却被庄月兰给请到了旁边来坐着。 秦老夫人知道当时闹得不愉快,可她却觉得自己的错不大。然而哪怕她心里再怎么想,甚至因为不高兴而想闹事儿,最终都被秦毅一个眼神都吓退了。 分明只是一个很平淡的神情,秦老夫人却觉得浑身都发冷,只能僵硬的坐在原地,连动弹一下都不敢。 此时新人行礼,秦毅还好,庄月兰却是眼眶湿润了。 她笑着连连点头道:“好孩子,起来吧。” 见妻子这般激动,秦毅回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也借机掩饰了自己其实也很激动的心情。 待得夫妻对拜之后,礼官这才笑眯眯的高声道:“礼成,送入洞房——” 新人们被媒婆带着送到了新房之中,身后则是簇拥着一群起哄的人。 自然,庄月兰夫妇是不在的。 秦毅借着人没有注意的时候,握了握自家夫人的手,低声笑道:“莫要哭了,夫君在呢。” 这会儿也就是仗着外面热闹,没有人注意他们,庄月兰被他这大胆的动作吓了一跳,因嗔道:“你当心些,别胡来。” 只是那手却没舍得松开秦毅的,那模样也越发引得秦毅轻笑不已:“好了,为夫先过去了。” 庄月兰也知现下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因此笑了笑,便由着他过去了。 谁知一回头,就看到自家女儿一言难尽的眼神。 秦怀玉没有随着人群一起出去,她原本是想着跟母亲一起帮忙的。 谁知道自己没有出去,反倒是被喂了一嘴……狗粮。 秦怀玉在心里叹了口气,最后只能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对着庄月兰笑道:“母亲,咱们也过去吧?” 庄月兰心知女儿必然是看到了,她也有些不大好意思,见女儿转移话题,自己则是轻咳了一声,道:“好的,别让客人等急了。” 前院跟后院都摆了酒席,前院负责招待男宾,而后院则是女眷。 先前宾客们围观了礼之后,便被下人们引了过去。 此时庄月兰带着秦怀玉过去的时候,便听得清一色的恭喜声。 庄月兰脸上满是笑容,一面谦虚的与她们客套,一面吩咐丫鬟们上菜。 不过那欢喜的神情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散去的。 秦怀玉并没有跟她坐在一起,她跟世家小姐们坐在一起,不时地回头看去,就见母亲那里聊得十分开心。 桌上摆的有果子酒,虽然后劲儿不大,可也架不住有人喝多。 秦怀玉想着,命锦诗去拿了几样药草配在一起,让她熬制好了醒酒汤,预备着有人喝多。 先前在房间里闹得不愉快仿佛从未发生过,此时的秦红淼跟秦红菲都十分的乖觉。 只是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秦红菲的乖觉里面呆着几分的不甘不愿。 她方才在无人的时候,其实是被张金桂给骂了一顿的。 不是因为其他,今日张金桂让她过来,原本是指望着女儿能够帮自己一起讨好一下秦怀玉的。 谁知道自己这边在外面不遗余力的讨好庄月兰,而秦红菲竟然在里面给自己掉链子! 第488章 各怀鬼胎 那会儿见秦红菲跟木头似的,就气得恨不能将女儿揪过来骂一顿。然而她当时实在是脱不开身,还得一面讨好着庄月兰,一面留心着自己女儿的动向。 直到后来好容易那些人出去看热闹了,张金桂就将秦红菲给揪了过去,好生的骂了一顿 末了,又捏着她的耳朵逼她:“这次过去,你给我想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秦红菲最怕张金桂这个模样,当下也不敢再说别的,只能一谷脑的都给应了下来。 然而现下再看秦怀玉的时候,到底是带着些愤懑。 凭什么大家都是秦家的小姐,她却要受这么多的委屈? 秦红菲想到这里就气得不行,偏偏还得在秦怀玉看过来的时候,脸上强撑着笑意道:“多谢大姐姐,您不必管我,今日人多,您已经很累了。” 只这几句话,就让秦红菲的脸色撑不住,不过秦怀玉倒是没在意,闻言笑了笑,道:“你们是客人,这是应当的。” 她不过是表面上的客套,一个眼神扫过去便又去招呼别人了。 秦红菲还以为自己可以借机跟她说几句话,谁知道看到她这么敷衍的态度,顿时便觉得有些下不来台。 这秦怀玉,实在是太不给自己面子了。 偏巧旁边的秦红淼看的真切,讥讽的一笑,眉眼里都是嘲讽。 见秦红淼这模样,秦红菲顿时便红了眼睛,咬牙道:“你笑什么?” 秦红淼挑了挑眉,淡淡道:“四妹看错了,我可没笑你。” 她不说这话还好,可这话配合着此刻对方脸上的表情,明白着就是在看自己的笑话! 秦红菲气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还得顾忌着现下的场合,只能低头恨恨的绞着手帕。 见状,秦红淼越发笑的鄙夷,什么嫡女庶女,就秦红菲这样的,哪里敌得过自己的万分之一? 这二人各自心怀鬼胎,不过碍于现下的场合并不适合发作出来,竟然还有些难得的和谐。 而那厢的张金桂还在悄悄地留意着女儿的动态,方才那一幕她也是看在眼里的。虽然听不到声音,可也知道必然是秦红淼在使绊子的。 当年那白凝儿她就看不上,成日里一副狐媚样子也不知做给谁看。现在这个秦红淼,更是遗传了那白凝儿,从根儿上就带出几分不正来。 她想到这里,不由得低声跟庄月兰道:“二嫂的命也太苦了,若不是白凝儿那狐狸精从中搅和,怎么会让她落得和离的地步?” 这和离说的不好听些,跟被休弃也没什么区别。虽说她当年也是瞧不上刘月娘的,可人都有一颗吃八卦的心,再加上如今刘月娘处处比不得她,她便也分出几分廉价的同情心来了。 说到这里,张金桂又道:“说起来,现下我瞧着淼姐儿那孩子可是处处都跟白凝儿学着呢,大嫂你可要留心些,别让那孩子离怀玉太近,免得带坏了她!” 听得张金桂这话,庄月兰皱了皱眉头,淡淡道:“三弟妹,淼姐儿还是个孩子,你慎言吧。” 不说别的,她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今日在场的都是世家贵妇,这话若是传出去,那以后淼姐儿还要不要做人了? 她不喜欢二弟家这个庶女是一回事儿,可是也做不出当众毁人家姑娘名声的事儿来啊。 但是很显然,张金桂是做的出来的。 听得庄月兰的话,她顿时便道:“大嫂,你就是心地太善良了,只看那白凝儿,也该知道她不是个好相与的啊。再者说了,怀玉日后可是要做王妃的人,要是被这种人给沾染了坏脾气,那怎么得了?” 张金桂心里的盘算打的精明,且不说秦红淼那德行选秀能不能选上呢,秦怀玉的王妃之位却是板上钉钉的了。 再说了,虽然分家了,但是大房难不成能孤家寡人不成?二房的刘月娘原本跟庄月兰走得近,可是现在她已经和离了,以后肯定是不会有关系了。 现下正是一个好时机,只要她抓住机会跟大嫂搞好关系,以后好处难道会少么? 念及此,张金桂又笑道:“毕竟咱们虽然分家了,可也不能生疏了。到底是血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对于她这些话,庄月兰一概报以淡淡的笑声。虽然态度不算敷衍,可也绝对看不出热络来。 见她这模样,张金桂一时有些气闷。她就纳闷了,刘月娘那个德行,庄月兰还能入眼呢。怎么就跟自己不亲近呢,难不成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夫君是庶子? 这厢的张金桂在皱眉思索着,庄月兰却是懒得再理会她,只是笑了笑,便跟旁边的妇人聊了起来。 张金桂哪里能甘心,她借着这个机会来,就是想要让大嫂对自己增加好感,说一句“日后常来”的话的。 要知道,刚开始分家的时候,秦烨对自己还算是不错,可是随着时日的往后,他却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到了现在,张金桂才知道那一个镇国公府代表的是什么,那可是能够辖制住秦烨的! 若是大嫂能照拂自己一二,就像当年照拂刘月娘的样子,那她就不至于过得这么惨了! 只可惜,还不等张金桂说出什么来,就听得门外已经喧嚣了起来。旋即便见嬷嬷快步进门,笑道:“夫人,长公主府来人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便见一个宫装妇人走了进来,行礼笑道:“老奴奉长公主之命,祝贺世子新婚,这是礼单,请您过目。” 今日秦怀桑大婚,长公主虽然没有亲自前来,但是却让嬷嬷带来了丰厚的礼物。 礼物其实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它后面所包含的意义。 庄月兰跟长公主的交情,也代表着一种风向,让那些妇人们掂量着庄月兰的身份地位。 “多谢嬷嬷,劳您跑一趟。庄嬷嬷,带着这位嬷嬷下去吃酒吧。” 听得庄月兰的话,那位嬷嬷却是笑着拒绝了,先是说了几句吉祥话,继而又笑道:“长公主今日有事不能来,深表遗憾,拖老奴给您赔个不是,下次必然再请您和佳儿佳妇宴席。” 第489章 新妇 闻言,庄月兰不由得笑道:“是公主太过客气了,今日也劳烦您了。” 得了这话,那嬷嬷笑着又说了恭喜,庄月兰笑着道了谢,二人寒暄了几句,那嬷嬷便起身告辞了。 庄月兰连忙让庄嬷嬷送那嬷嬷出门,而室内的贵妇们,看向她的神情也越发的热络了起来。 果然,巴结着庄月兰,是正确的选择! …… 这一场宴席直闹到了很晚,眼见得天色都渐渐地暗沉下去,那些宾客们才算是散干净了。 自白日里忙碌到现在,饶是秦怀玉的精神好,到现在也有些扛不住了。 待得将最后一个世家小姐送走之后,秦怀玉这才回头笑道:“母亲,我先回去睡一会儿。” 眼下正是苦夏,原本这个时候秦怀玉每日都要睡一会儿的。可因着秦怀桑的大婚,她非但没有睡觉,就连昨日都因为兴奋而没怎么睡好。 现下一切都妥当,唯有秦怀桑那个院子里热闹声还未断。 那是秦怀桑的同僚们,因着年纪与他差不多,所以据说现下还在推杯换盏的好不热闹。 都是年轻人在那儿,庄月兰便让下人们好生伺候着,自己并不去打扰他们的雅兴。 一回头看见秦怀玉这模样,再听她这话,顿时便心疼不已,因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我的儿,快去睡会儿吧,今日辛苦你了。” 不说别的,单说那些世家小姐们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因着秦怀玉这个未来王妃的位置已然是板上钉钉,所以今日世家前来的时候都带着女儿过来的。 那一群人精似的小姑娘们聚在一起,难为秦怀玉应付得当,做到了表面上的宾主尽欢。 见她心疼的眼神,秦怀玉反倒是笑了:“好,那您待会也休息一会儿吧,忙了一日,您比我要辛苦多了。” 听得这话,庄月兰笑着应了,又摸了摸秦怀玉的头,让锦书带着她回房去了。 眼见得女儿走远,庄月兰这才吩咐了丫鬟,带着自己去了主院。 一场宴席散去,接下来她还要收拾残局。好在这一切都早有预料,所以下人们做的倒是井井有条。 如此忙碌了一整日,等到庄月兰好容易可以休息的时候,已然临近子时了。 秦毅喝的有点多,今日来的许多都是他的下属,跟他过命的交情,难得又是他儿子的婚事,于是众人喝的时候难免便放开了。 他起初还控制了酒量,可到了后来,那群人却是计划好了似的灌他,饶是秦毅再海量,也有些扛不住了。 这会儿进门的时候,眼前都已经出现了重影。然而那重影之中,却又清晰的映出来庄月兰的模样来。 “夫人……” 庄月兰听得脚步声回头,就看到秦毅喝的醉醺醺的模样,连忙放下手中的笔过来扶他。 待得凑近之后,瞬间便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味儿。 男人却又往后退了两步,摆手道:“你别过来,我,我身上酒气太大,会熏到你。” 便是喝多了,他也记得庄月兰闻不得这个味道。 见秦毅这模样,庄月兰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吩咐丫鬟们端过来醒酒汤,喂着他喝了,一面无奈道:“夫君怎么喝这么多?” 其实她这话是明知故问,今日来的是跟秦毅什么关系,她最清楚不过了。若不是早就知道秦毅会成这个模样,她也不会早早的就让人备下醒酒汤了。 秦毅却只是看着她笑,生了皱纹的眼角眯在一起,不像平日里的铁血将军,反倒是添了几分傻气。 见他这样子,庄月兰越发无奈,哄着他上床休息,谁知却被对方一把拉了过来。 “夫人,陪为夫一起啊。” 男人带着酒气的呼吸,让庄月兰有些想要反抗,然而却在对上他的眼睛时,不由得心中柔软了起来。 临睡之前,她似乎还能听到外面的喧嚣,有心想要让人去问问大少爷那边的境况,可却因着疲倦而沉沉睡去了。 倒是秦毅,餍足的抱着庄月兰,也合上了双眸。 …… 翌日一早,庄月兰才睡起来,就听得庄嬷嬷过来回禀,道是:“世子跟世子夫人已经在外间等着,要给您请安呢。” 庄月兰闻言,顿时便要起身,却觉得腰肢酸软,下意识的捏了捏,眉头也微微的蹙了起来。 昨夜,秦毅也太胡来了些。仗着自己喝了点酒,惯会发疯! 只是那脸到底是有些红了。 偏偏庄嬷嬷又在一旁笑道:“国公爷已经在外面了,说您近来太过劳累,所以不准惊动您。” 这话说的…… 庄月兰一时有些想要揍人,可这话又好像十分正经,竟让她跳不出毛病来,最终只能道:“好了,咱们收拾收拾快些出去吧。” 到底是跟了她一辈子,庄嬷嬷十分明白自家主子现下是有些害羞了,因笑着点头道:“是,夫人慢些。” 等到收拾妥当之后,庄月兰扶着庄嬷嬷去了正厅,就见秦毅正跟秦怀桑说话。 不止是新媳妇,就连秦怀玉也在那儿了,正拉着她新嫂子的手在说话呢。 见到庄月兰前来,秦怀玉顿时便起身笑道:“给母亲请安。” 一旁的展雅文也连忙跟着站了起来,恭声请安道:“见过母亲。” 见状,庄月兰温声一笑,过去将她们二人虚虚的扶了起来,道“都坐吧。” 话虽然如此,展雅文却也知道自己不能坐了。 按着规矩,她是要跟夫君一起给公公婆婆端茶的。 果然,下一刻就见秦怀桑也站起身来,走到了展雅文的身边,一起给秦毅夫妇行礼。 茶水是早早的就准备好的,丫鬟端上来,由展雅文斟了茶水端过去恭敬地递过去:“请父亲喝茶。” 秦毅笑着接了过来喝了一口,应声之后,将早准备好的礼包放在了托盘上。 展雅文行礼写过,又给庄月兰倒了茶。 庄月兰应了一声,送了礼包的同时,又笑道:“早生贵子。” 这话说的发自肺腑,顿时引得展雅文脸色微红。她退回位置上的时候,秦怀桑悄悄地伸出手来,握了握她的。 第490章 见过嫂子 感受到秦怀桑的动作,展雅文的脸更红了几分。 秦怀玉就坐在一旁,十分想将自己当做透明的看不到这一幕。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于是她只好厚着脸皮起身,笑眯眯道:“见过嫂子,祝您跟我哥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继而便得了一个大大的礼包。 秦怀玉笑着道了谢,引得秦怀桑敲了敲她的脑袋,她顿时便吐舌头笑道:“嫂子您看,大哥欺负我,以后您可得给我做主。” 秦怀桑冲着她无奈的笑,展雅文则是抿嘴轻笑,对这兄妹二人的公案不发一言。 还是庄月兰笑着阻止了她闹,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开饭吧。” 一行人便又去了饭厅,待得酒足饭饱之后,秦毅叫了秦怀桑去书房,庄月兰则是带着展雅文跟秦怀玉去了自己的房中。 只是到了门口的时候,就见庄嬷嬷在那候着,看到庄月兰,一脸隐秘的笑了下:“夫人,您请移步内室。” 庄月兰见她手上捧着的小盒子,顿时便明了,因笑着嘱咐二人:“你们先在外面等我一会儿。” 眼见得二人应了,庄月兰这才进屋子里去了。 秦怀玉见状微微诧异,展雅文却是红了耳根。 那个小盒子,她是知道是什么东西的。 出嫁之前,那里面放了一块锦帕。新婚夜的时候,被放在了他们的喜床上。 而现在,那个盒子却出现在了庄嬷嬷的手中,再想起母亲嘱咐自己的话,展雅文脸上越发的烧起了云霞。 若说秦怀玉先前不明白,那么现在看到她的神情,瞬间就了然了。 一时之间,秦怀玉也有些不大好意思。 前世里,她是没有经历过这个的。顾明珏是皇子,宫中原本就不会如民间这样去行步骤。 正经的皇后不在,顾明珏的生母只是一个嫔,再加上秦毅的势力,但凡有脑子的都不会在这事儿上给自己添堵。 毕竟……她婚前其实就已经失贞了。 所以大婚的时候,她没有经历过这些。自然也就无从知道,被拿出这帕子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外室一时静默无言。 反倒是内室里面,庄月兰一脸喜色:“这下我就放心了。” 那一方锦帕上,有一滴嫣红,开的如同一朵红梅。 不过片刻,庄月兰便从内室出来,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慈爱:“方才瞧着你都没多吃,可是不和胃口?” 听得庄月兰询问,展雅文顿时摆手笑道:“母亲不必担心,只是我一向早上吃的少,倒是劳烦您挂念了。” 见她拘谨,庄月兰笑着道:“你进了门,咱们便是一家人了,以后不必如此客气。” 成亲前,展雅文就知道许多人羡慕自己,夫君年少有为,婆婆又是京城中首屈一指的和软脾气。只是过去她也并非不是没有见识过表里不一的,所以心里到底还存着几分忐忑。 可是如今真正的嫁过来,展雅文才知道,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因此她点头应了,和软的笑道:“多谢母亲,以后还少不得要您教导我呢。” 对于她这话,庄月兰自然是笑着应了。 才说了几句话,就见下人过来回禀事情。 庄月兰有心培养媳妇当家,因此便故意将事情拿来让她抉择,好在那展雅文在家的时候也是做事的,所以虽然有些磕绊,倒也没出什么大的纰漏。 秦怀玉知道母亲的心思,正好她这两日累的慌,寻了个借口便回房休息了。 一开始展雅文还有些心里害怕,可后来每次自己说不上来的时候,都有婆婆从旁提点,倒是让她的胆子渐渐地大了起来,到了后来,越发觉得顺畅。 因着是新婚,秦怀桑的婚假足足有半个月,所以庄月兰虽然有意识的教导媳妇接手家中的事务,但也把控着时间,不耽误他们小两口的新婚生涯。 因此接下来的几日,展雅文便发现,婆婆是真的在给自己放权,不止如此,她还十分体贴,非但没有那些立规矩之类的事情,反而像是对女儿一样的对自己。 展雅文心中感恩的同时,对府上也越发的上心,她原本就是一个聪慧的姑娘,如今在镇国公府里,越发的游刃有余了起来。 对此,秦怀玉是喜闻乐见的。 自从先前中毒之后,虽然庄月兰的身体被调养的不错。可是底子到底是亏损了,精神容易不济。 这就是为什么,秦怀玉会那么努力的替她一起管理府上的事情,因为她不希望母亲太过劳累。 但是她迟早有出嫁的那一日,毕竟跟顾明渊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再者……她自己心里也是愿意嫁过去的。 如今府上已经分家,人口虽然清净了,可随之而来的也没人能跟母亲帮忙。 所以现下新嫂子是个能干的,秦怀玉十分欢喜。 毕竟,这么一个跟哥哥琴瑟和鸣,又能够帮助母亲打理家里的嫂子,实在是太合心意了!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怀桑成亲的缘故,她心里的恨意越来越淡了。就仿佛是前世的某一个魔咒被解开一般,让她得以在这滔天的仇恨里得以喘一口气。 现下她唯一的目标,便是找准时机,将那对狗男女给一锅烩了。 而这个目标,其实并不远了。 …… 六月选秀开始之后,三品以上大臣的女儿们都被送进了宫里。 自然,送过去并非是说直接就可以留下。 选秀需的先过关,自身体到品性,再到琴棋书画,每一样考核都十分严格。若有一项不合适,便会立刻被筛下去。 秦红淼果然还是如愿以偿的被送进宫里去了。 不止如此,她还过了第一关。 二十日那天,被放出宫的姑娘们有一大批,而这些人里面,没有秦红淼。 秦老夫人这日一大早就让丫鬟们去宫门口等着,待得将那些人都看了一遍,确认没有自己家小姐,顿时便欢喜的回去报信了。 得知此事之后,秦老夫人先在家里谢天谢地了一番,待得冷静下来之后,便吩咐金苗道:“过来,替我收拾收拾,我要去见庄氏一趟。” 第491章 这事儿可不能拖着 闻言,金苗顿时应了,反倒是一旁的赵嬷嬷有些迟疑的问道:“老夫人,咱们现在就过去么?” 自从上次秦怀桑成亲,秦老夫人自觉没脸之后,这些天一次都没有踏足过镇国公府。而庄月兰也好像忘记了一般,并没有让秦怀桑带着新媳妇过来给秦老夫人请安。 对此,秦老夫人十分不满,并且早先就发话说再也不要踏足镇国公府了。可这才多久,她居然就要去了? 自然,赵嬷嬷不是觉得过去不行,她只是担心秦老夫人回来之后又生气。现下提前问了,总比过后被她责怪没有提醒的好。 见她询问,秦老夫人看了她一眼,道:“那是自然,这事儿可不能拖着。” 秦老夫人现在心情十分好,毕竟秦红淼没有被筛下来,接下来的琴棋书画她是一点都不担心了。 虽说秦红淼是个庶女,可这丫头每日的进步她却是看在眼里的。只要能够到了圣上面前,不说得宠,至少会有个位置。 现在那丫头在宫里足够努力,而她要做的,就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去给秦红淼力量。 但她自己是没什么本事了,能够借助的,便只有镇国公府。 念及此,秦老夫人又吩咐金苗道:“你去把我前儿得了茜素纱找出来,一并带到镇国公府去。” 在秦老夫人看来,她是长辈,那秦怀桑夫妻不过来给自己请安,就是他们不懂规矩。而她已经这么屈尊降贵了,还给那新妇带了礼物,庄月兰怎么都得承情吧? 只要她的态度软化,那秦老夫人就能找人在宫中给秦红淼运作。 她想的很好,一直到了镇国公府的时候,都带着笑意。 然而这笑容在听到丫鬟的话之后,瞬间便消失了。 “老夫人,我们家夫人正在忙,您稍等一会儿吧。” 说话那丫头她认得,是叫瑶琴,庄月兰身边很得力的丫头。 只是这话……却让她十分不开心。 “她有什么忙的,难道比过来见我还重要?” 听得秦老夫人的话,瑶琴只是微微一笑,吩咐人过来给她端了茶果点心,自己则是站在回廊下伺候着。 不过在秦老夫人看不到的时候,她却是招手叫了一个小丫头过来,让那丫头去给夫人回禀了。 事实上,庄月兰并没有什么特别忙的。但是秦老夫人是什么德行她们都太清楚了,所以现下得先拦着人,等夫人决定好要不要见,她们才能去转告秦老夫人。 毕竟,那秦老夫人以前是长辈,那是因为她在府上。可现下都闹成了这个样子,谁家的长辈都做不到。所以连带着这些丫鬟们,对她也没什么尊敬可言。 秦老夫人尚且还不知道这些,只是见那丫头扭身出去,脸上的表情也不虞了起来。 若是按着她以往的脾气,必然是直接站起身就走了。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再加上她过来的确是有事要请庄月兰帮忙,因此便只能按捺住脾气,深吸一口气,继续等待着。 等了许久,才见庄月兰姗姗来迟。 “母亲怎么有空过来了?” 庄月兰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只是那恰到好处里,也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 秦老夫人却只视而不见,看着庄月兰道:“无事我就不能过来么?那小两口新婚,我这个当祖母的也该过来看看才是。” 闻言,庄月兰只是淡淡一笑,这会儿秦老夫人说的出口,她都懒得听下去。且不说分家之前秦老夫人是什么德行,单说着分家之后,每次上门都是别有所图的。 不过现下对方脸上带着笑容,庄月兰便也不打算撕破脸,只是淡淡的笑道:“母亲说的是,不过不巧,怀桑今日带着展氏出门了,并不在家。” 哪怕这两个人在家,她也没准备让儿子儿媳过来,来做什么,听这老太太阴阳怪气的说话么? 秦老夫人闻言,倒是不以为意,她今日过来,原本就不是为了那俩人。 不过是顺带罢了。 因此秦老夫人只是一笑,便慈爱道:“他二人才是新婚,正是黏在一起的时候。再者出去走走也好,两个人感情好了,咱们镇国公府就能尽快有下一代了。” 对于她这话,庄月兰只是笑了笑,道:“您说的是。”  秦老夫人则是叹息道:“这时间过得真快,我先前还只觉得怀桑是小孩儿呢,如今也娶妻生子了。” 她说到这儿,又道:“今儿虽然见不到他媳妇,不过倒是有礼物送给展氏,你替她收着吧。” 秦老夫人拍了拍手,让丫鬟将那一批茜素纱抱进来,自己则是笑道:“这颜色鲜亮,最适合年轻的媳妇做衣服穿。” 庄月兰打眼看了看,这一批纱布居然成色不错,可见秦老夫人是下了本钱的。 “那我就替她谢谢您了,等她回来便转交给她。” 庄月兰脸上带着笑,心里则是越发明镜儿似的,这秦老夫人今日前来,必然是别有所图了。 果不其然,两个人寒暄了一会儿,就见秦老夫人终于说出了今日前来的目的。 “你可知道淼姐儿进宫选秀的事情了?” 闻言,庄月兰微微挑眉,笑了笑道:“这事儿倒是听说了,先前她不是还为着这个去求您了么?” 听得这话,秦老夫人也点头道:“是呢,这丫头是个心比天高的,好在如今瞧着也算是顺遂——今日筛下了一大批的姑娘们,我原本让人去宫门口接淼姐儿,谁知道她竟不在那名单里。可见怕是要吃宫里这碗饭的了。” 说这话的时候,秦老夫人的脸上还带着几分自得,虽然言语中还有些叹息,只是那笑容却是遮掩不住的。 庄月兰跟她相处了这么多年,哪里不明白秦老夫人的意思,眼下听得她这话,便知道秦老夫人心里想的事情,必然是跟秦红淼有关了。 因此她只是淡淡的笑,并不接话。 见庄月兰不接话,秦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有些僵,她看向庄月兰问道:“以后淼姐儿的路估摸着不好走,能进的宫中的,都是足够好的姑娘。此番你有什么看法?” 第492章 秦老夫人被怼 见秦老夫人这模样,庄月兰倒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其实她所谓的,进宫的都是足够好的姑娘,这话倒也未必。毕竟正经世家出身的姑娘,家中安排的路是两种。一种是与皇室结亲,一种便是嫁到门当户对的家里面。 与皇室结亲也要看情况,皇帝盛年的时候,想要将女儿送进宫选秀,以此来稳固前朝的并不少。可像如今皇帝年纪大了,他们的结亲便剔除了皇帝,无他,皇子们年纪都大了,便是送了女儿进宫,也没什么大的用处。倒不如去跟皇子们结亲了,可这就相当于站队,因此便是慎之又慎。 自然,那些将女儿送进后宫的不是没有,可正经世家里面却是必然不会这么做的,都是一些想要借着旁门左道再来稳固地位的。 所以就像秦老夫人这种想法,庄月兰心里其实很鄙夷。 她能有什么看法,说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 只是这话,她能想,却是不能说的。 因此庄月兰只是淡淡的接了一句:“这倒是一件好事儿了,她既然能进宫,便说明那是她的造化到了。” 见庄月兰态度冷淡,秦老夫人越发有些不高兴,因道:“你到底是她的大伯母,此番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表示的么?” 秦老夫人这是将话给敞开了说了。 庄月兰闻言,不由得笑了笑,反问道:“那您想让我怎么表示呢?” 听得她这话,秦老夫人顿时觉得这人实在是太过虚伪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么。 当然是让她帮忙了! 只是她心里想着,面上到底还维持着几分矜持:“我的意思也没什么,只是淼姐儿终归是咱们家的孩子,虽说现下分家了,可镇国公府还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所以我想着,淼姐儿如今进了宫,你身为她的大伯母,是不是也帮她打点一番?” 秦老夫人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或许觉得这侄女跟你素来不亲厚。可是你想想看,一旦她将来真的成了娘娘,是不是还是要感激你的?” 她没说一句,庄月兰便笑一声。 等到她说完之后,庄月兰这才看向她问道:“您是觉得,我是傻的么?” 且不说她秦红淼配不配让自己出钱出力,单凭着她那心比天高的举措,就不值得庄月兰去费半分的心力。 至于说那些个被画出来的大饼,庄月兰还真不在乎。 秦老夫人原本觉得自己说完这话,庄月兰就算是不答应,也不至于说的这么客气。可等她说完话,看到庄月兰脸上轻蔑的笑容之后,却瞬间愣住了。 待得反应过来对方这是什么意思,秦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也僵住,沉声道:“庄月兰,你怎么说话的?” 庄月兰虽然还噙着笑容,可任谁也看出来里面的不客气来:“我说,您要是想找冤大头,记得往外面忽悠,我这儿不吃这一套!” “你!” 秦老夫人没想到她非但不收敛,说的话也越发的过分起来,咬牙道:“你当我乐意过来问你么,要不是为着你是她大伯母!” “不,您不过是觉得我夫君有利用价值罢了,不然,这事儿您怎么不去找三房呢。” 庄月兰说到这里,站起身道:“相处了这么多年,您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也知道您是什么德行,咱们就敞开了天窗说亮话。您想从谁身上、打什么主意,这都是您的自由。但有一点,别在我这儿起那些个龌龌龊龊的念头,我可不吃这一套。” 这话说的十分不留情面,秦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庄月兰!” 庄月兰则是笑的风轻云淡:“我在呢。” 说到这里,秦老夫人便再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毕竟人家这般的不留情面,她就算是再厚脸皮,也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因此秦老夫人豁然站起身,冷声道:“你最好记得你今日的话!” 庄月兰点头:“您放心,我虽说岁数大了,但是自己说过什么,可是记得真真切切,一句也忘不了。” 这话越发让秦老夫人觉得脸色涨红,因为她骤然想起了之前自己所说的,再也不会踏足镇国公府的话。 她气得拂袖走了,偏偏庄月兰又叫住了她:“忘记跟您说了,我那儿媳妇不大喜欢茜素红,所以您还是带回去吧。” 秦老夫人到了这会儿已经被也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到底是将东西夺过来,咬牙道:“咱们走!” 直到秦老夫人走了,庄月兰这才收敛起脸上的冷笑,淡淡道:“将这儿收拾一下。” 她现在看见秦老夫人就烦得慌,更遑论对方用过得东西,更觉得恶心! 秦老夫人这厢也气得够呛,一路出了镇国公府,等到坐上马车,胸膛还起伏不定。 见她这模样,金苗也不敢劝,毕竟方才那一幕她看的真真切切,虽然知道老夫人有点拿人当傻子看,可大夫人也实在是太敢说了! 要说起来,先前没分家之前,她可从来没见过大夫人这一面,怎么这一分家就变了味儿了? 只是她心里想着,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低声劝慰道:“老夫人息怒,您别太往心里去啊。” 秦老夫人原本坐上车之后还不说话,这会儿听到金苗的话,却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沉声道:“我不往心里去,你没听到她说什么呢,我得多大的心才不在意?” 她说到这里,又恨声道:“我早知道这个庄月兰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那秦毅也是,一对夫妻都是白眼狼!他也不想想,当初他亲娘死的早,难道不是我给他拉扯大的么?如今他成了镇国公,不知道拉一把兄弟们,反而要分家!好,分家就分家,可他们现在连这小辈儿都不管了!” 秦老夫人越想越气,恨不能将这二人在心里鞭笞一顿。不过都是觉得自己是个继室罢了,所以一个两个的都看不起她。现在翅膀硬了,更加可以为所欲为了! 第493章 我的儿子自然好 见秦老夫人这模样,金苗越发觉得她说的有些不像话。 可对方是主子,她非但不能顶嘴,还得过来放柔了声音劝慰她道:“您说的不错,只是眼下分家虽然是大夫人不厚道,可是二爷对您却是很好呀,至少在亲儿子身边,是要比以前自在的。” “我自己生的儿子,能不好么。” 秦老夫人哼了一声,又忍不住道:“只是白凝儿那个狐狸精,竟然勾的我儿子五迷三道的,现下懒得跟她计较,等回头我儿子外放回来,再一并算总账!” 说起来这个,秦老夫人觉得还是一肚子的气。参加完秦怀桑的婚事,秦宣就外放山东了。 只是他走就走吧,偏偏还非得要带上白凝儿。 秦老夫人原本想着,等他走了之后就收拾了那白凝儿,谁知道秦宣突然说要带走她,倒是让秦老夫人有些猝不及防了。 再加上当时秦红淼又要张罗着进宫,秦老夫人分身乏术,索性便先随了秦宣的意思,让他将人带走了。 不过这并不代表秦老夫人愿意接纳白凝儿了,相反,等到三年之后秦宣回来,届时白凝儿越发年纪大,她再给秦宣几个鲜嫩的姑娘,等到白凝儿失了宠,还不是由着自己折腾么! 秦老夫人心里打定主意,这才放任人走了,可到底是不甘心,如今各种怨气堆积到一起,面上表情也越发的狰狞了起来。 见她这模样,金苗只觉得瘆得慌。不知道为什么,秦老夫人前几年的威严,还是叫人又敬又怕,可现在剩下的只有怕了。 秦老夫人却没心思关心这个婢女想什么,她现在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了要怎么去对付这些个没良心的晚辈们。 …… 等到六月底的时候,宫里也传来话,说是秦红淼被留在宫里了。 如今留在宫里的都是小主,日后不管能不能成为主子,那都是皇帝板上钉钉的女人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秦老夫人,难得的开心了不少。 不过鉴于上次在镇国公府里的不愉快遭遇,让秦老夫人压根就没打算告诉庄月兰。 在她看来,这孙女儿争气,全凭着自己闯出一条路来,日后若是真的有大造化了,那也不能让庄月兰沾光。现在告诉她,若是她反悔了怎么办。 届时秦红淼要是个心软的,岂不是自己先前的耻辱都白受了? 但秦老夫人并不知道,镇国公府的消息比她灵通多了。便是她不说,庄月兰也得了消息。 不止是她,就连秦怀玉也知道了。 “这倒是如她所愿了。” 听得秦怀玉这话,庄月兰不由得失笑,道:“谁知道到底能不能如愿呢?” 那宫里是个什么样的地界儿,她虽然没待过,可也再清楚不过了。能在那里面闯出一条血路的又有几个,更多的,下场可都不怎么好。 闻言,秦怀玉脸上笑容不变,淡淡道:“那就真的是看命了。” 前世里秦红淼的结局不错,只是今生在她改变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对方可未必会好的了 进宫么,倒是与她前世的性格如出一辙。只可惜这次没有那个让她可以巴结的秦红鸢,谁知道可以走多久呢。 念及此,秦怀玉又笑了笑,道:“不说她了,母亲觉得嫂子怎么样?” 展雅文嫁过来已经大半个月了,秦怀玉冷眼旁观下来,越发觉得这个嫂子是个难得的通透妙人。 不过到底是相处时日还短,到底如何,还得来日方长,慢慢看才是。 庄月兰对她的印象不错,因点头笑道:“是个能干的,瞧着她跟你大哥琴瑟和鸣,我这心里也算是放下一桩心事了。” 她所求不多,只要秦怀桑觉得好就行。再者那展雅文到底出身大家,虽说比不得镇国公府,却是个难得正派的姑娘。性情不错,又能一点就透,虽说家事上处理没有那么干练,不过自己年纪也不大,还可以慢慢教。 对于这桩婚事,庄月兰是很满意的,当然最重要的是因为秦怀桑满意。 虽说娶妻娶贤,可也要儿子喜欢,才能够长久。 见庄月兰这模样,秦怀玉便明白了,因笑道:“母亲说的是。” 她也觉得这个新嫂子不错,眼下瞧着大哥一日日的欢喜,她也是开心的。 能够摆脱前世里的魔咒,相信大哥日后必然会更好。 庄月兰却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因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有些不舍的道:“等淮安王回来,你的日子也该提前了。” 那时候秦毅跟她说了此事,庄月兰还有些不大情愿。只是想着顾明渊的人品,又见女儿也不反对,最终还是同意了。 不过因着顾明渊不在京城,所以这事儿便等到他回来之后再商议了。 见她提起顾明渊,秦怀玉不由得失笑,无奈道:“母亲,怎么好端端的就说起来我了?” 她的脸上有些红,像是有些羞的。庄月兰下笑叹了口气,道:“年纪大了,爱念叨。” 这一双儿女都已经长大成人,让她心里宽慰的同时,又有些不舍得。 儿子倒还好说,娶了媳妇还是自家人,可是女儿这一嫁人,从此就再无少女的好日子了。 尤其女儿嫁的还是皇室,若说庄月兰一点都不担心,那可是假的。 但再担心又怎么样呢……终究儿大不由娘。 念及此,庄月兰又伸出手来,摸了摸秦怀玉的头。 感受到母亲的不舍,秦怀玉下意识的蹭了过去,笑道:“母亲不用想那么多呀,船到桥头自然直。” 就像是她跟顾明渊的事情,半年之前,她可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朝一日答应对方成亲。 可是现在…… 秦怀玉默默地感受了一下心跳,她瞒得过别人,可却瞒不过自己。 那样剧烈的跳动,十分明显的昭示了一件事情。 对于顾明渊,她早已种了情根不自知了。 唯一庆幸的,便是她可以确认自己今生没有所托非人。 不管是坦诚心房也好,还是将一颗心都送给了对方也罢。 至少,那个人,他是值得的。 第494章 张成林出事 六月末的天,连空气都带着酷热。 才下了雨,树木恢复了几分生机,房檐上滴滴答答的往下落雨,叫人瞧着心情就好了几分。 秦怀玉午睡才醒,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却总觉得有些不安。 一想到先前的那个梦,她就觉得心跳莫名有些快。 门外的锦书听到她的动静,隔着帘子问道:“小姐可要起么?” 秦怀玉应了一声,见她进来,捏了捏酸胀的太阳穴,一面问道:“什么时辰了?” 外面的天晴的有些不正常,就像是那种风雨未散,随时在酝酿着大暴雨一般的晴朗。 锦书看了一眼外面的更漏,笑着回禀道:“回小姐,现下才过了申时,您这睡了半个时辰都不到呢。” 秦怀玉嗜睡,尤其是到了夏天,那睡眠更会被无限期的延长。 这会儿听得锦书的话,秦怀玉不由得微微一愣,她觉得自己在梦中仿佛经历了许久,怎么才这么大一会儿? 锦书见她有些恹恹的模样,关切的问道:“要么,您再睡一会儿吧?” 这些时日秦怀玉的事情不少,面面俱到难免累着。锦书瞧着都有些心疼,再看秦怀玉此时的模样,越发觉得她没睡好瞧着实在是可怜。 秦怀玉却是摇了摇头,接过了衣服穿上,道:“不了,还是起来吧,店铺里的账目都送来了?” 月底盘帐的时候到了,昨儿就说送来,今日因着下雨耽误,这会儿想来也该到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见锦书点头笑道:“是呢,已经送过来了,您可要现在过目么?” 秦怀玉应了,收拾妥当后,捧了一杯茶去桌案前,坐着认真看账目。 谁知才看了两页,就听得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旋即便见锦诗快步走进,回禀道:“小姐,有急件!” 秦怀玉的心头骤然一块,忙的将手上的笔丢开,伸手道:“拿来我看看。” 那是绑在鸽子腿上的信件,是她跟派出去的人之间特殊的传信渠道。当初她让那些人带着药材等物去黄河一带,其一是为了帮助张成林,其二便是暗中查访一些事情。 不想那些人却是运气不大好,非但没有查到苗头,反而有一个染上了时疫。 幸好在张成林的控制下,那些时疫并没有大范围的扩开,也因此让那人有了生机。 秦怀玉当时知道这事儿,还让人再追加了一批药材,并且运送了大批的银钱,让他们全力配合张成林。 师父仁心宽厚,她至少在金钱上要做到足够的支持。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天她派出去的人都没有再给自己发信件了。 但是今日,非但有了信件,反而还是急件! 这让秦怀玉骤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而当她打开信件,看到那上面的字之后,瞬间觉得眼前一黑。 上面寥寥数语,只写了一件事——张成林染上了时疫。 且还是他从未见过的时疫,吃了诸多药不见好转! 秦怀玉只觉得头晕眼黑,顾不得眼前大雨,急声吩咐道:“快,来人备车,我要出去!” 她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人选便是顾明渊,可顾明渊早先就不在京城了,现在她唯一能商议的人,就是宁安。 …… “你说什么?秦姐姐,你是在逗我么,师父他怎么可能染上时疫!” 宁安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便是不可置信。 在他眼里,那老头子的医术认第二,天下可无人敢认第一了。 他怎么会染上时疫呢! 宁安说到这里,越发觉得心里一团乱麻,猛地起身道:“不行,我得过去看看他。” 见宁安比自己还要慌乱,秦怀玉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连忙安抚道:“你先别着急,现在消息是确定的,但并未说具体如何,再者你的腿脚还没好利索,再出去一趟,又得加重了!” 秦怀玉一面说着,一面在心里怪自己,她刚刚实在是太冲动了,怎么就这么直接跑来跟宁安说了。他还是个小孩子呢,如今让他先六神无主,倒是自己的不是了。 宁安却是直接坐不住了,他想也不想道:“没事儿,您放心,我这儿有救急的药。再说了,现在哪儿有师父重要!” 虽然平日里他跟张成林总是斗嘴,可是在宁安心里,张成林就是他父亲一样。不,甚至可以说,这是他唯一的亲人。 所以知道张成林出事,宁安先六神无主了。 到底还是少年郎,哪怕平日里瞧着再成熟,可是遇着这事儿的时候,还是带出了少年人的脆弱。 秦怀玉见状,越发在心里自责不已,想了想,郑重道:“你别着急,我今日过来,就是让你心里有点底儿,最主要的是问你,可有相关的医书记载?” 张成林走之前倒是给了她几本孤本让她研习,但那些里面并没有与时疫相关记载的。 闻言,宁安先是脑子里麻木了一阵,继而又想到了什么,连忙跑到内室,一面翻找一面道:“有有有。” 他说着,不多时就从里面翻出了七八本书籍,道:“这些都是跟时疫相关的。” 秦怀玉看着这些书,将它们全部都接了过来,正色道:“好,我知道了。” 原先她还有些糊涂,现下却是拿定了主意。 见秦怀玉这模样,宁安没来由的紧张,因问道:“秦姐姐,您要这些做什么?” 秦怀玉见他眼中显而易见的脆弱,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胳膊,笑道:“去找师父。” “你说什么?” 宁安大惊失色,连连摆手道:“不成不成,你一个弱女子,那登州又如此远,这绝对不行!” 他见秦怀玉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顿了顿又道:“再说了,就是师……王爷知道了,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见他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弯唇笑了笑,伸出手来摸了摸宁安的头,柔声笑道:“好了,你放心,我又不是孤家寡人去的。你当镇国公府的那些护卫都是吃闲饭的么?倒是你,在京城好好养伤,若是我回来见你腿脚还不利索,可要跟师父告你状的。” 第495章 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 “秦姐姐,这真的使不得啊……” 宁安还想再劝,却被秦怀玉笑着阻拦了:“一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 最终,宁安还是没有劝住秦怀玉,且还被严令禁止不准将消息泄露。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你别想着告诉师父跟王爷,我不说别的,只问你,若是泄露消息,被别人知道我一个大姑娘跟着侍卫出京城,我的名声可就毁了。” 秦怀玉不傻,这事儿是自己的人传来消息,而不是张成林,这只能说明,张成林并不想让自己知道这事儿。 毕竟她跟张成林之间,也有特殊的传信方法的。若师父想让她知道,早就该传信过来了。现在之所以没传,估计就是怕自己担心。 至于顾明渊……她就是下意识的不敢说,有些心虚,怕被训。 虽然顾明渊从未凶过她,但是这事儿秦怀玉知道危险,更知道如果顾明渊知晓,会说自己。 秦怀玉心里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掩盖住了自己的心虚。 但这些就不用跟宁安说了,反正小孩子好糊弄! 宁安却不知道她的想法,听得这话,十分很想反驳她,自己的消息渠道必然不会有问题,可他也不敢完全保证。若是有个万一,那可就晚了。 他不敢拿秦怀玉的名声打赌,只能格外郁闷的瞧着秦怀玉离开了自己这里。 而秦怀玉走了之后,便径自抱着医书回府了。 她既然打定了主意去找张成林,就需得将计划做的尽善尽美。 此事现下的疑点太多,张成林的医术她是知晓的,且不说他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染上时疫,单说这时疫他自己治不好,就更加让秦怀玉觉得里面有猫腻了。 所以,她在去之前,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此番前去约莫要轻装简行,这些医书不可能全部带过去,秦怀玉只能尽可能的将解决之法誊抄下来,好在必要的时候给张成林提供帮助。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些到底有用没用。 然而做些准备,总比什么都没做的强。 秦怀玉回去之后就基本没怎么睡,这些书她一时半会看不完,但张成林的时疫却是拖不得的。因此秦怀玉一面吩咐丫鬟们将自己要紧的东西装起来,大致翻了书,将里面紧要的几本给打包装好,预备带过去路上的时候看。 将这些事情做好已然是深夜了,秦怀玉半分困意都没有,望着外面暗沉的天,只觉得一颗心往下沉。 现下她的理智渐渐回笼,越发觉得此事里面怕是猫腻极大。然而现在她相隔千里,根本不能确定情况,心里便更加的慌乱起来。 不过她一向是个越慌乱面上就越镇定的人,所以丫鬟倒是没瞧出来什么。锦书见她这模样,只当她不困,因问道:“小姐,您若是睡不着,可要奴婢陪您说会儿话?” 闻言,秦怀玉却是摇了摇头,道:“不了,你去睡吧。” 原本丫鬟们都是在她房间值夜的,可秦怀玉自重生回来就不习惯房中有人,因此便让值夜的丫头挪到了旁边的小隔间里面。若她有事儿,随时可以传唤她们,若是无事的时候,这房中她自己倒也清净。 锦书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气,点头应了,行礼便推出去了。 房门被合上,发出吱呀一声,秦怀玉阖上双眸,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 眼下最要紧的,还有另外一桩事儿。 以庄月兰和秦毅的脾气,若是自己明晃晃的说要去救师父,他们必然会拦着自己,再请几个大夫过去。但她此番非得过去不可,所以还不能跟秦毅他们说实情。 只是要怎么撒这个谎,却是一个问题。 秦怀玉在心中叹了口气,再次陷入了苦恼之中。 这个谎,要怎么撒才像呢? 秦怀玉烦恼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谁知第二日一早解决法子却送上了门。 “小姐,姚小姐过来了。” 秦怀玉才吃了早饭,就听得锦书的回禀,顿时笑道:“快让她进来。” 因着夜里没睡好的关系,此刻的她看起来格外的没精神,就连姚玥儿也被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 听得她关切的询问,秦怀玉笑了笑,摆手道:“没事,昨夜有些多梦罢了。你怎么来了?” 她一面说,一面让丫鬟给上了茶。姚玥儿伸手接过,道了谢笑道:“倒也不是为了别的,我明日出发去南边,特来跟你告辞。” 听得她这话,秦怀玉微微一愣,问道:“你这就要去了?” 前些时日才听姚玥儿说要去南边,不想竟然这么快:“那阔儿呢?” 见她闻起来阔儿,姚玥儿笑着打趣道:“果然我儿子比我讨喜,瞧瞧,你这倒是先问起了他了。” 这话一出,顿时引得秦怀玉笑嗔道:“就你嘴贫。” 说到这儿,她又睨了对方一眼,道:“你可都安排妥当了?” 姚玥儿跟她笑闹了一阵,也正经了神色,笑道:“嗯,安排好了,阔儿我留到了刘姨母那儿,托她帮我照应一阵儿。我这边也都打点妥当,明日一早的车马离开,约莫一两个月回来。” 若是以前,她出去多久都不担心。可现在不一样,她还有阔儿,小家伙还这么小,她走的时间长了,是真的受不了。 所以姚玥儿在走之前就将一应该准备的给安排下了,争取最快的时间赶回来。 听得这话,秦怀玉倒是瞬间有了个想法。 “你说,你明儿日一早走?” 姚玥儿点了点头,笑问道:“怎么了?” 她话音未落,就见秦怀玉笑的一脸贼兮兮的:“玥儿啊……” 这声音太过甜腻,让姚玥儿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的往后退了一步,道:“你想做什么?” 见她这么警惕,秦怀玉叹息了一声,道:“我与你好歹姐妹一场,你居然躲我?” 姚玥儿嗤笑了一声,道:“你想干嘛,好好儿说话!” 秦怀玉闹了她一下,也恢复了正常,只是那眼睛里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倒也没有什么,我只是想着,你既然要出去,是经过达州的吧?” 第496章 你想做什么? 达州四通八达,以达州为分界,向北可到登州,向南,可至姚玥儿所去之处。 她正愁着该怎么找借口,让秦毅夫妇放自己出门呢,姚玥儿就送上门来了。 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 姚玥儿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可听她这话,怎么都听出来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当下便试探着问道:“你想做什么?” 秦怀玉脸上笑意不变,说出的话却是惊天动地:“带我一起去吧!” “什么?” 姚玥儿听得这话先是楞了一愣,待得反应过来对方并不是在开玩笑,顿时便拒绝了:“这可不成,我怎么能带你去,你可是大家闺秀。再说了,你去南方做什么?” 她过去是做生意的,迫于无奈。再说了商户女本就有抛头露面的,也不会有人说道。可是秦怀玉却是不同,她一个官家小姐,怎么能跟着自己一起去呢? 谁知道秦怀玉接下来的话,越发的让她震惊:“我不去南方,到了达州,我便跟你分开。我要去登州。” 若说先前姚玥儿只是震惊,那么在听到她说自己的目的地之后,她直接便严词拒绝了:“不成,我不同意。” 那登州是什么地方,现下水灾瘟疫横行,朝廷都拨下去赈灾银款,派人前去救济灾民了,可见那个地方现在乱成什么样子了。 就是普通人都得绕路走,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居然要去那儿? 这绝对不成! 秦怀玉倒是没想到姚玥儿会拒绝的这么干脆利落,当下便叹息道:“好玥儿,现在可只有你能帮我了。” 若是别的事情,只要秦怀玉敢说,姚玥儿就敢点头,可现下她这是什么惊世骇俗的想法,自己绝对不同意! 因此姚玥儿好言好语劝道:“怀玉,并非我不答应你,只是那登州你绝对去不得,那地方现在灾难横行,百姓流离失所,遍地都是灾民的地界儿,你不说躲着,反而这么巴巴的上前去,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呢?” 她说到这里,又觉得秦怀玉不是那么冲动的人,于是又带出几分担忧来,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儿,让你非去不可么?” 毕竟她认识的秦怀玉,可不是任意妄为的人。 秦怀玉叹息了一声,道:“是一点私事,但我的确需要你带我一程。” “那,你父母可知道?” 正是因为不敢让他们知道,不然秦怀玉也不必想出这么个主意了。 因此她叹了口气,又道:“不知道,也不能让他们知道。” 不然非但父母不会同意,反而还会多一层担心。 见她这模样,姚玥儿越发觉得她是有事情在瞒着,想了想,道:“那你给我一个理由说服我,不然我也不能同意。” 虽然跟秦怀玉相处的时间不多,可姚玥儿也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说一不二的,而且她很有脑子,不像是能干蠢事儿的。 所以姚玥儿现下更担心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儿,若她说出来,自己也可以帮忙想想办法。 听得这话,秦怀玉想了想,到底是开口道:“罢了,你既然问,那我就告诉你吧。” 原本秦怀玉还想瞒着她,可现下见这情形,也知道自己若是瞒住,姚玥儿也不会答应带自己出去了。 她还得指望着姚玥儿帮忙呢,不能连她也瞒着了。 因此秦怀玉沉吟了一番,到底是将事情的原委说了:“我师父在登州,他出事了,我必须得去。” 姚玥儿没成想原因是这个,惊诧的问道:“你师父……就是那个神医?” 秦怀玉点了点头,道:“所以,我必须得过去一趟——你知道的,我母亲当初中了剧毒,是他给救回来的。就算是不论往日恩情,师恩天大,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这倒也是。 姚玥儿叹了口气,道:“那你为何不直接跟你父母说呢?”然而她才说出口,自己就失笑。 她也是糊涂了,就算是秦毅夫妇知道了,可一个是娇滴滴的女儿,又是相隔千里之地,怎么会放心姑娘家家的过去? 想到这里,姚玥儿又道:“所以你打算借着我的名义,好名正言顺的出门?” 见秦怀玉点头,姚玥儿不由得蹙起了眉。 这倒是让人为难了。 原本按着姚玥儿的意思,她也是不愿意让秦怀玉出去的。毕竟是个姑娘家,一路安全怎么保证,若是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可秦怀玉说的也没错,师恩天大,何况又是一个救过高堂性命的,若是不去,也太冷血了些。 她为难着,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无他,当初若不是秦怀玉的那份好心,她怕是早就一尸两命了。此番秦怀玉有求于自己,若是她不答应,那还有谁能帮秦怀玉呢? “好,我答应你,不过路上我有几个护卫,你必须得带上。” 姚玥儿新聘请了一些人,那些都是个中好手,原本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危的,但现在秦怀玉要出门,她想了想,还是秦怀玉的安危是第一位的。 闻言,秦怀玉顿时笑道:“你放心,我路上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都是府上的护卫,安全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就是得借助你在我娘亲面前美言一番,好让我顺利出门。” 事已至此,姚玥儿就是想要反悔也晚了,她虽然内心挣扎,但还是愿意成全秦怀玉的心思。 因此她只是顿了顿,便点头道:“行,送佛送到西。” 二人打成协议,坐了没一会儿,便一起去了沧澜院。 庄月兰起初得了这消息还想要反对,可秦怀玉一向知道她的弱点,因撒娇道:“母亲,女儿长这么大,还未曾出去看过外面呢。如今好容易有这个机会,又能跟玥儿出去长长见识,心里实在是想去的很。” 她说到这里,又神情低落道:“您也知道,等淮安王回来,女儿便是皇家妇了。届时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哪里还能有自由可言?” 若说庄月兰先前还不愿意的话,那么在听得秦怀玉这话之后,庄月兰顿时便有些迟疑了。 第497章 心软答应 也正是她这片刻的迟疑,让秦怀玉抓住了机会,唱念做打道:“娘亲,您就应了女儿吧。我这一生,难得有几件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模样实在是太过可怜,让庄月兰的心彻底的软了下来。 只是,让她出去,这也实在是有些难做。 庄月兰叹了口气,道:“玉儿,并非娘不让你出门,只是你现下的身份,若是出去的话,对你名声不利啊。” 毕竟那不是在京城转悠,而是要去南方,距离实在是太远了! 对此,秦怀玉早有准备,笑眯眯道:“您放心便是了,这一路上我保证不透露自己的身份,再加上还有玥儿在身边,我们一起作伴,到时候面纱遮脸,不会有人看出来的。” 一旁的姚玥儿接收到秦怀玉使的眼色,也跟着点头道:“夫人,您放心就好了。” 她话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是越发的打鼓。要真的跟秦怀玉说的这样就好了,偏偏她现在骑虎难下,又不忍心揭穿秦怀玉,只能随着一起附和。 最终,庄月兰还是答应了下来。 倒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女儿这模样实在是太可怜了。 她早些年身体就不大好,女儿独立支撑着,不但操心给自己看病,揭穿那些蛇虫鼠蚁的真面目,遭受了那么多的苦难。 如今好容易日子过好了些,她却又要嫁出去了。 女儿说的不错,皇家岂是那么好待的?做了皇家的媳妇,以后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她怕是会更加的受拘束了。 念及此,庄月兰还是点头答应:“好,那就依你吧。只是有一点,家中侍卫你需的带足了,路上有什么事情,也要第一时间的告诉家里。还有,出去的时候,每到一个地方,就要给我们传信一封,让我们放心。” 庄月兰一连说了许多,秦怀玉都只管答应下来,一口一个笑脸:“您且放心,我一定照办。” 放心是不可能放心的,照办也是不可能照办的。 眼下答应的好,等出去可就不一定了。 庄月兰却不知女儿的想法,见她答应,又想着女儿可怜,越发的怜爱不已。 等出了沧澜院,姚玥儿第一个道:“日后再有这种事儿,我可不同意了。” 瞧着今日庄月兰的慈母之心,姚玥儿心里就酸涩不已。庄月兰的模样,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娘亲,心里的愧疚也多了几分。 说到底,今日是她骗了庄月兰。 再一想到庄月兰今日跟自己温声软语的说话,姚玥儿越发觉得心里难受,连声音都低落了下来。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哪里不明白,当下便点头道:“你放心,必然不会有下次了。” 其实骗母亲,她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只是事急从权,这一次她实在是没办法,但也绝对不会又有下一次了。 见状,姚玥儿的脸色才好了一些,又道:“你是一片孝心,我也明白的。” 秦怀玉笑了笑,点头应了,想了想道:“我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明儿咱们一早在哪儿汇合?” 现下最主要的,还是去找师父。 姚玥儿跟她约定了时间地点,嘱咐她今夜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好上路:“这一路奔波的很,先要走陆路,还要乘船水路,你若是现在不养好精神,日后会吃不消的。” 秦怀玉前世里也曾经出去过,那时候因为水土不服吃了好多的苦。如今想来倒像是久远到模糊的记忆了。 此时听得姚玥儿的话,又不由得想起来一些,因笑道:“好,我记下了。” 二人就此告别,秦怀玉夜里的时候却依旧睡不着。她记着姚玥儿的话,让丫鬟点了安神香,方才沉沉睡去了。 …… 翌日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未曾亮。黑漆漆的一片,唯有回廊下的灯笼亮着,光线昏黄而柔和。 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想来是丫鬟在给自己收拾东西。 秦怀玉打了个哈欠,悄然起身,果然见锦书正在外间替自己检查行李。 见秦怀玉出来,锦书先是一愣,继而便笑道:“小姐怎么不多睡会儿?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儿呢。” 闻言,秦怀玉笑着摆了摆手道:“总归睡不着,就起来吧——你收拾的怎么样了?” 她一面说一面看过去,就见锦书将行李分门别类,归置的整整齐齐的。 除此之外,秦怀玉需要随身用到的东西,都被放在了贴身的小荷包里面,预备着她好找。 “收拾的差不多了,小姐您过目一下。”锦书说到这里,又带着几分担忧道:“您真的不要奴婢跟着么?” 她跟锦诗两个人都知道秦怀玉真正的目的地,也因此更加担心。原本她们的打算就是一定要随着秦怀玉一起的,谁知道却被秦怀玉给拦住了。 理由是登州太乱,她带的人越少越好。 护卫已经足够了,带着两个丫鬟反而没有自保能力。 对此,锦书虽然非常担心,可也知道小姐说的是对的。 她跟锦诗两个人,谁都不会功夫,出去了只能跟小姐添乱。至于说贴身伺候的事情,其实小姐自己什么都可以做,带着她们过去,到了那地方也享不了福。万一她们再身体不好或者出点什么意外,反倒是让小姐为难了。 秦怀玉知道她的想法,只是笑道:“你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会照顾好自己的。” 见秦怀玉坚持,最终锦书也只能点头道:“那您千万要照顾好自己,路上艰险,切莫受了委屈。” 锦书一面说着,一面替她收拾行李。每想到一件事都要念叨一下,眉眼中全是遮掩不住的担心。 秦怀玉起初还听着,到了后来,不由得失笑道:“好了,我都记住了,可好?” 锦书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啰嗦,因郝然道:“小姐恕罪,是奴婢越矩了。” 她这个丫鬟实在是太没用了些…… 秦怀玉见她这模样,笑了笑,只道:“放心,等你家小姐回来,给你们带好玩儿的。” 闻言,饶是锦书也不由得笑了:“小姐,我们也不是小孩子啊。” 第498章 出发 主仆二人一面说笑一面收拾,不多时便将所需的物品全部收拾妥当。 瞧着时候不早,锦诗跟锦书便送秦怀玉出门了。 临行前,自然要先去一趟庄月兰那里。 秦怀玉才知道锦书所念叨的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比起来庄月兰,那些话简直就不值一提。 庄月兰出过最远的门,便是当年从清河送嫁,嫁给了秦毅。 这么多年来,她再也没有出过京城,因此对于外面的世界,其实她知道的也不多。 但这并不妨碍她将那些个危险都提前想到,不管有的没的,都要嘱咐到了,似乎这样心里就不会担心了。 秦怀玉知道庄月兰的担忧,不由得伸出手来抱住了她,轻声笑道:“母亲放心便是,女儿会照顾好自己的。倒是您,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事儿就让大嫂去做,您要静心养神。” 如此嘱咐了半日,秦怀玉见外面天光大亮,这才笑着出门了。 倒是庄月兰,看着女儿的背影,到底是缓缓地叹了口气。 …… 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姚玥儿已经在等着了。 见秦怀玉所带着的行李,不由得诧异道:“你才带这么多东西?” 她就带了一个大箱子,身上随身还扛着一个小药箱,当真是轻装简行。 秦怀玉笑了笑,道:“又不是出去玩,让你久等了吧?” 姚玥儿笑着摇了摇头,见锦书一脸担忧,因笑着安抚道:“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家小姐的。” 对此,锦书只能行礼道:“那就拜托姚小姐了。” 她便是再担心,也知道自己怕是有些累赘,只能看着小姐自己一个人上路。 行李在马车上摆好,秦怀玉则是跟姚玥儿去了同一辆马车里。 等到马车出发之后,姚玥儿隔着窗帘看了一眼外面还站着的锦书,不由得笑着感叹道:“你这个丫鬟,当真是忠心。是自幼跟着你的么?” 闻言,秦怀玉笑了笑,道:“不是,她从去年才开始跟着我。” 至于那个自幼跟着她的人,现在早就已经是一捧黄土了。 早在年前,她就得了官府的信儿,说是浮光被流放路途中,生了急病死了。 其实到底是什么死因,秦怀玉也能想象得到。未必就是急病,毕竟那流放的路途中太多变故,但是死,却是确定了的。 前世里她被浮光害过,今生对方也自食恶果。也算是扯平了。 要姚玥儿只看她那一瞬间的阴郁,便知道秦怀玉有未尽之语。不过看她的表情,也知道怕是早先跟着的丫鬟不怎么好,因此姚玥儿便识趣儿的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她将桌上的食盒打开,笑道:“我早上还没吃东西呢,这是刚让下人在路上买的,你可要吃一点?” 秦怀玉也没有吃,原本还不饿,不过现下闻到这味道,倒是觉得食指大动,因笑着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姚玥儿买的早膳很有食欲,两屉蟹粉包子,两碗银耳粥,再加几样小菜,虽然不够丰盛,倒是色香味俱全。 待得吃了早膳,姚玥儿让马车停了一下,吩咐下人将食盒跟小桌子都收走,又拿出来早先准备好的小毯子铺上,笑道:“我昨儿光嘱咐你了,自己倒是没怎么睡好,这会儿想补一会儿觉。你可要睡会儿?” 这马车里的格局够大,便是现下姚玥儿躺下,还空出来大半的位置,足够两个人在里面休息了。 闻言,秦怀玉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见姚玥儿躺下睡了,自己则是靠着窗子看医书。 这医书她只是囫囵的看了一遍,并未完全吃透。原本想着将书丢在京城里一部分的,可后来有了姚玥儿同行,她便打算在这路途中将书尽量看完,等到达州分别的时候,再寄存一部分在姚玥儿的分店里面。 说来也巧,达州那儿正好有姚家的产业,倒是方便了她。 …… 原本姚玥儿不打算太着急赶路的,但是知道秦怀玉的事情着急,所以她这一路便吩咐下人昼夜兼程,终于在第三天的傍晚赶到了达州。 这期间,秦怀玉基本算是不眠不休,才将医术给看了个大概。她留下几本不太重要的放在了姚玥儿这里,自己则是将行李又减少了一部分,只带了必要的东西。 见秦怀玉这就打算走,姚玥儿顿时拦住了她,蹙眉道:“你已经好几天没怎么休息了,就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今夜我做主,你先在这儿睡一晚,明天早上我安排人送你去登州吧。” 秦怀玉本还想拒绝,但是见姚玥儿神情严肃,到底是答应了下来。 毕竟过了达州之后,离登州就不算远了。快马加鞭一天一夜就能到,她今夜养好了精神,明儿个倒是能骑马去。 见秦怀玉答应下来,姚玥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几日同吃同住,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秦怀玉到底疲倦到什么地步了。 登州那是什么地方,灾患横行,若是秦怀玉不养足了精神,怎么去应对? 念及此,姚玥儿又笑道:“走吧,我这儿有一所住处,虽然小了些,到底胜在干净。早先便让人打扫好了,今夜你同我去将就一下吧。” 听得这话,秦怀玉顿时笑道:“我借你的光才是,哪儿就将就了?只是又要给你添麻烦了。” 夜里便在那里安置了下来,姚玥儿让下人去买了达州城的特色饭菜,又让人打了一壶酒,就着这无边月色,如果不是两个人都心里有事儿的话,倒也别有一番闲情惬意。 “登州不比别的地方,你去了之后千万要小心,莫要逞强,若是有急事,就让人来着达州送信。” 姚玥儿说着,拿出一块令牌递给她,正色道:“这儿的人见了令牌,自然会帮你的。” 这达州城的分店做的不大,但是救济一下秦怀玉,危难时候帮忙还是足够的。 秦怀玉感激她的一片心意,伸手接了过来,笑道:“好,我记下了。” 虽然她没打算用,但是对于姚玥儿的心意,她却是十分感激的。 第499章 为我们的友情干一杯 见秦怀玉收了,姚玥儿弯唇一笑,道:“你这个人啊,总是要把所有事情都自己扛着。但是我想让你知道,虽不是亲姐妹,但你若是有事情,我必然会全力相助。” 她亲人早已死绝,唯独一个阔儿是骨血,还有一个秦怀玉是挚友。所以如果秦怀玉有什么事情,姚玥儿真的愿意豁出去帮她的。 对此,秦怀玉自然也感受到了。 此时听得姚玥儿这话,她也有些红了眼眶,轻声笑道:“我也是一样。” 她身边的,要么是全心敬重的长辈,要么是需要疼爱的小辈儿,还头一次遇到像是姚玥儿这样的。 可以跟她想到一起,做到一起,在有危难的时候可以商量,在难过的时候可以分担。 大抵,这才是闺中密友吧。 二人相视一笑,还是姚玥儿先拿起了酒杯,笑道:“来,为我们的友情干一杯。” 对此,秦怀玉自然欣然同意。 她将酒杯端起来,跟姚玥儿碰杯之后,一饮而尽。 因着是姑娘们喝酒,所以下人买的是城中的桃花醉,带着甜腻的气息,后劲儿也不大,待得酒过三巡之后,只有一些微醺的感觉。 晚风拂过面庞,秦怀玉眯眼看着天上的一弯月牙,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不得不说,有朋友在身边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譬如她跟姚玥儿在一起,就与其他人不同。 姚玥儿也有这种感觉,她让下人将饭菜撤下去,只留了几样小菜就着酒喝。 “说起来,上次我来达州城,还是跟父母一块呢。” 姚玥儿说着,有些怀念的笑道:“那是五年前吧,我年岁还小,正是贪玩的时候。夜晚甩开下人逃出去玩,竟险些被拐子给拐了。” “那后来呢?” 虽然知道姚玥儿现下是安然无恙,可秦怀玉还是忍不住担忧了一下,蹙眉道:“你是怎么脱身的?” 姚玥儿嘿然一笑,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那时候我察觉不对,趁乱躲进买菜的摊位下面。虽然躲过了人贩子,却让人拿我当偷菜贼了,我因此还赔了一只金耳环呢。” 她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后来我爹娘知道,将我好好儿的骂了一顿,回去后关了我一个多月!” 听得这往事,秦怀玉也不由得忍俊不禁,因笑道:“你那时候倒是淘气的很。” 京城中的姑娘们,鲜少有这样肆意妄为的。哪怕是商户女,如今哪个不是按着大家闺秀的方向去培养的,似姚玥儿这样的天性,怕是只有格外宠爱她的长辈身边,才能养出来的吧。 姚玥儿却是收敛了笑容,将杯中酒喝了,轻声道:“若爹娘知道我现在的模样,怕更是要骂我了。” 家里千娇万宠养出来的姑娘,如今却活成了这么狼狈的样子。 见姚玥儿这模样,秦怀玉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你现下有何不好,家中豺狼虎豹皆你所除,姚家在你手中不曾败落。便是他们在天有灵,也只会为你感到骄傲的。更何况,你还有阔儿呢。” 听到阔儿的名字,姚玥儿的神情也温柔了下去,低声笑道:“是啊,我还有阔儿呢。” 也幸好她还有这样一个小小的人,才让她的余生不觉得那样的无望。 见状,秦怀玉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神中也满是同情。 她尚且有机会今生重新来过,然而姚玥儿此生却已然如此。父母亲人皆不在,就连阔儿的父亲,也是一捧黄土…… 只是不知道那是怎样一个男人,才让姚玥儿心甘情愿的付出这么多,非婚还肯为对方诞下麟儿。 不过这是对方心里的痛,所以秦怀玉并不打算询问。 毕竟有些伤疤,面上虽然愈合,可若是有人撕开,就会发现血淋淋的内在。 秦怀玉不打算撕开她的伤口,让她再经历第二次的疼痛。 谁知,姚玥儿却自己撕开了伤口。 二人在院子里喝到了半夜,不知不觉竟将买来的两坛酒喝了个精光。 秦怀玉尚且还保留着三分清醒,可姚玥儿却是醉了。 桃花醉的酒劲儿再小,那也是酒。若她们只喝一点尚且还好,如今两坛入腹,姚玥儿却是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姚玥儿痴痴的笑着,好半日才辨认出眼前人是秦怀玉,有些大着舌头道:“来,我们继续喝!” 她说到这里,笑着揽住秦怀玉的肩膀,带着醉意道:“我们来玩游戏吧,一人一个秘密,可好?” 这是真的醉了。 秦怀玉叹了口气,伸出手来去扶她,只是自己也有些醉,勉强能站稳,只能扶着她重新坐下来,道:“玥儿,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 这模样哪儿是没喝多,分明就是喝大了。 秦怀玉无奈的笑了笑,到底是顺着她的意思道:“那你说,要怎么玩?” 得了她的应允,姚玥儿笑嘻嘻道:“我们……来说秘密吧。我先告诉你一个——” 姚玥儿踉踉跄跄的起身,在秦怀玉担忧的目光中,缓缓的抚上了胸前,笑道:“我这里,装了一个人。谁都不知道,谁都不知道……” 分明是笑意,可偏偏她那眸子里的泪水,却让人忍不住心头一颤。 秦怀玉那几分酒意都被她吓退了一些,蹙眉关切道:“玥儿,你没事儿吧?” 姚玥儿却是收敛了笑容,连声音里都带出了哭腔:“我好想他,怀玉,我的心好疼!” 她哭得声音不大,可偏偏就是那种隐忍到了极致的哽咽,更加的让人听着心碎。 秦怀玉从未见过她这等模样,哪怕是当时生完孩子所要承受的种种痛苦,她都能一笑而过。 然而今日这模样,却像是痛到了极致,一颗心都被拉扯开来一般。 她伸出手来,轻轻地将姚玥儿的眼泪擦掉,柔声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这个他是谁,秦怀玉是知道的,大抵就是那个未来得及? 姚玥儿呜咽着,不断地摇头道:“不,你不知道,好不了了,好不了的。” 第500章 你不懂…… 她哭得格外绝望,就连声音里都带着破碎的情感。 怎么能好呢?就像是有人在她心上狠狠地捅了一刀,再风轻云淡的转身。她捂着伤口,草草的拿布包扎上,人人只见她包裹的严实,却不知那里面的伤口已经烂透了。 秦怀玉未曾有过这样的时候,但是见姚玥儿这模样,也觉得自己的心隐隐作痛。 她伸出手来环住了姚玥儿,声音格外的温柔,仿佛是在安抚一般:“一切苦厄终会过去,会好的,都会好起来的。你这样好,日后只会更好。” 若是姚玥儿清醒的时候必然不会这么做,可她现下喝多了,所有的情绪都被无端的放大。不管是喜悦也好,悲伤也罢,全部都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因此她只是摇头,带着哭腔道:“不,怀玉,你不懂……” “可是逝者已矣,更何况,他并未辜负你,不是么?” 不然的话,姚玥儿也不会冒着世俗的指责,而生下来阔儿了吧。 谁知听得这话,姚玥儿却是死死地咬着下唇,绝望而悲怆的哭道:“我宁愿他死了,这样……我大抵就不会这么痛了。”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可秦怀玉靠的近,因此竟然听了个真真切切。 而她脸上也瞬间变色,迟疑着问道:“你说什么,他没死?” 之前姚玥儿每次说起来,不是都说自己是寡妇么?因着是对方的伤心事,所以她并未多问过,但也大抵知道,这必然是一段十分凄美的感情,毕竟以姚玥儿这样的性格,想来是容不下背叛的。 可如今她却说,孩子的父亲并没有死? 可若是那人没死的话,怎么不来找姚玥儿,他又知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孩子在这世上? 秦怀玉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事情给震惊到,一时脑子里也乱了起来。她原本就喝了酒,有些醉意的,现下更是觉得一团乱麻理不清楚思绪了。 姚玥儿就像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面一般,并未听清楚秦怀玉的问话。 实际上,她现下所有的情绪都是因着那些回忆里的过往,根本就不大能听到秦怀玉说什么。 因此她在说完这话之后,又自顾自的恨声道:“我有时候真恨自己,明明他都这样对我了,为什么我就是忘不掉!” 恨不得,爱不得,忘不得,想不得。 只要自己还活着一日,就被撕扯一日,记得这个人的好,更记得这个人的坏。 各种情绪纠缠在一起,让她一颗心都被撕成了无数的碎片,偏偏还有阔儿的存在,让她在煎熬中却不敢让自己出半点事情。 毕竟,那是她的孩子啊…… 也是,融入了他血脉的。 秦怀玉原本脑子就有些不大清楚了,此时听得她这话,越发觉得谜团大了起来。 只是看姚玥儿哭得满面泪痕,她又忍不住伸出手来宽慰道:“别哭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姚玥儿最后是哭倒在她怀中的,那一双眼睛有些呆滞且无神,脸上的泪水未干,瞧着整个人分外的可怜。 秦怀玉撑着最后一分力气,同着下人一起将她扶到了房间里,却在将姚玥儿放在床上的时候,听到她痛苦的低喃:“洛言,你这个混账王八蛋!” 秦怀玉的脚步一顿,没来由的蹙起了眉头。 刚才她没有听错的话,姚玥儿喊得应该是,洛言…… 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熟悉? 直到回到自己临时落脚的房间后,秦怀玉还是觉得自己仿佛忘掉了些什么。 洛言这个名字实在是太熟悉了,就像是她无意中在哪里听到过,且还因此有过深刻的印象。 但到底是在哪里呢,秦怀玉捂着头疼欲裂的脑袋,深深地叹了口气,她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 昨夜里的一顿酒,直让两个人都睡到了日上三竿。 秦怀玉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然大亮。 有日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将偌大的房中都撒上了一片金色。 秦怀玉从床上坐直了身子,只觉得自己的额头都有些隐隐作痛。 那桃花醉的酒劲儿再小,也不等于没有。宿醉之后的感觉,实在是不大美妙。 她叹了口气,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面起身下床。只是却在起身的时候,觉得自己仿佛忘记了什么事情。 昨夜里好像有什么事情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但是现下脑子里一片空白,让她只隐约记得跟姚玥儿有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正在这时,听得门外敲门声响起。 秦怀玉应了一声,就见姚玥儿从外面走进,脸上也是一片的沧桑:“我的酒品不大好,昨夜给你添麻烦了吧?” 她的眼下一片青黑,可见是没有睡好的。跟秦怀玉这么一比,反倒是秦怀玉的脸色还好一些。 闻言,秦怀玉笑了笑,道:“我也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你夜里哭得很厉害。可是想家了?” 姚玥儿喝多了有些不记事情,此时听得这话,摇了摇头,诚恳道:“我这人一向喝多了耍酒疯,只是等醒了就忘了。许是因为想阔儿了吧,毕竟从他出生,我还没有这么长时间离开过他呢。” 而且这才是个开始,接下来她还得在外面待上许久呢。 想到这里,姚玥儿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也不由得笑道:“好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至于阔儿,他在刘姨母那儿你倒是大可以放心,毕竟她照顾孩子可是相当有经验呢。” 这个姚玥儿自然是放心的,因此点头笑道:“那是自然,我让丫鬟们买了早饭回来,你随我过去吃点?” 秦怀玉笑着应了,道:“你先去,我换了衣服就过去。” 因着夜里两个人都喝了酒,早上的时候丫鬟们买过来的便是清粥小菜,养胃的红枣小米粥入腹,二人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 等到吃饱喝足之后,秦怀玉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便起身笑道:“这次我真的得走了。” 姚玥儿因着达州还要处理点事情,所以要在这里再待一日,听得她这话,因起身笑道:“走吧,我送你。” 第501章 求您给口吃的吧 若不是她实在走不开,甚至有想要将秦怀玉给送到登州去的想法。但是现下她只能派人好生照看着了。 将人送到了城门口,姚玥儿嘱咐了半日,末了又道:“在京中采购的药材,还有达州这里的一应物品,我都让人稍后给你送到登州去。虽说你身边跟着的有护卫,只是一路上还是要小心谨慎,财不外露,尽量少碰是非,方为上道。” 对于她的话,秦怀玉都一一应了,末了又笑道:“你放心便是,我都知道的。” 二人略说了一会儿,见时候不早了,姚玥儿也不多留她,嘱咐了下人一路上好生照看着,便目送着秦怀玉的马车离开了。 …… 自达州再去登州,路上距离便格外的近了。 可离登州越近,秦怀玉的一颗心就越发的往下沉。 若说先前还可见盛夏美景,街道繁华,那么越是到了登州附近,就越见人烟稀少树木枯萎,就连街上见到的人,也都是面黄肌瘦。 若非秦怀玉他们路上带的干粮多,甚至有一日都险些断粮。 毕竟来时秦怀玉想过诸多情形,也没有想到,登州附近,竟然连商户都没了! 好在她来时备了一些干粮,这才算是让众人有了果腹之物。 “小姐,明日咱们便可到登州了。” 得了侍卫的话,秦怀玉点了点头,道:“你们也辛苦了,今夜在此驻扎,委屈你们了。” 闻言,那侍卫顿时恭声道:“属下不委屈,倒是委屈了您,您好生休息吧,有属下们在,不会有事儿的。” 秦怀玉点头笑了笑,谢过了这侍卫,自己则是继续啃着手里的干粮。 这次前来,她带了六个侍卫,都是府上给她挑选出来的。有了上次的事情,秦怀玉现下对于自己的安危也格外的留心。毕竟谁知道别人会出什么心眼呢? 不过这次的侍卫她特意选了几个乖觉的,因此哪怕是从达州就跟姚玥儿分开了,但是在她的警告之下,这些侍卫都没有给家里传信。 这也让秦怀玉心里踏实了不少。 毕竟,若是秦毅他们知道自己真实的目的地是登州,还不知要发多大的雷霆震怒呢。 等她回去之后,必然会将真实的目的地告知的,但是在此之前,她还是先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反正自己都出来了,还是别让父母提前担心了。 那侍卫说的不错,到了第二日下午,果然就进入了登州的地界儿。 眼见得登州的城门遥遥在望,秦怀玉悄然的松了口气。这一路日夜兼程,饶是如此,离她收到信,也已经过了七八日了。 因为她这一路上行程不固定,所以已经许久没有收到师父的情况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现下如何了。 秦怀玉心里担忧,吩咐人快马加鞭,谁知到了城门口,却被人拦住了:“大爷们,赏口吃的吧……” 那声音格外的稚嫩,有气无力的,只听那声音就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秦怀玉隔着帘子看了一眼,却见是一个六七岁的稚童,生的面黄肌瘦,双眼无神,站在原地摇摇欲坠。 侍卫们着急赶路,可面对这样小的一个孩子,也犯了难,隔着帘子请示道:“公子,咱们怎么办?” 为了行走方便,现下秦怀玉已然换了男装。 听得侍卫们询问,秦怀玉自然知道他们的担忧是什么。 这城门外一眼扫过去,或趴或躺或跪着的,都是有气无力的灾民。一个个的骨瘦如柴,着实可怜的很。 可也正是因为这么多的人,又是饿极了的灾民,才让那些侍卫担心不已。 毕竟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只要有吃的,这些人怕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秦怀玉何尝不知道他们的担心,可车外的那个小孩子的声音又响起:“求求您给口吃的吧,我娘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我……我不想她死……” 那声音里带着细弱的哭腔,像是猫儿一样的抓挠着人心,让秦怀玉的一颗心瞬间就揪了起来。 她最终还是掀开了帘子,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干粮给了他一块:“拿去吧。” 这些干粮是她在路上预备下的,白面蒸的馒头和有些适宜存放的点心,虽然有些硬了,到底入口味道还成。 那小孩子看到白面馒头,第一反应就是将自己满是污垢的手在身上擦了擦,可他身上也是一样的脏,又哪里擦得干净? 他几乎要哭出来,想接又不敢接,还是在秦怀玉怜爱的目光中,才局促的接过来,带着哭腔道:“多谢您,您真是好人!” 接着,这孩子片刻也不敢耽误,急匆匆的就朝着旁边不远处跑去。 那儿的阴凉处蜷缩着一个妇人,看不大清楚眉眼,可那露在外面的胳膊,瘦的就像是枯骨一般。 离得这样的距离,还可以听到小孩儿的喜悦的声音:“娘,我给您要来吃的了,您吃一口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小心翼翼的掰下一口吃的,递到了那妇人的嘴边。 那妇人却没有立刻吃,而是举起颤巍巍的手推开,断断续续道:“三娃,娘……娘不饿,你吃吧,乖,乖孩子……” “娘,您吃,您看,那个恩人给了这么多呢,够咱们吃的了。您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我害怕……” 起初那孩子的声音还带着喜悦,可后来,又成了恐慌的哭声。 那样的声音,让秦怀玉的眼眶都酸涩了起来。 若不是亲眼看着,秦怀玉从不会想象到,那些史书上三言两语带过去的画面,竟然是这样子的! 她上过战场,也见过死人。可那些是两军交战,她为的是保卫西楚子民。所以,秦怀玉自认从无波澜。 然而现下,面对着这入眼可见的人见惨状,秦怀玉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被揪了起来。 所谓哀鸿遍野,不外如是。 她吸了口气,将眼眸里的泪水逼退了回去,咬牙回头道:“咱们进城吧。” 这样的灾荒年间,灾民难以避免,便是她今日将自己的吃食都散去,也不够这些人吃的。 第502章 饿殍满地 这次前来,她的确带来了许多的东西,但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真正想要解决这些惨状,唯一的办法,还是以朝廷的名义去救灾。 毕竟朝廷出手之后,先稳定住灾民,后续再安置他们的去留,让百姓们有所居,有所依,才能彻底的让他们真正的活下去。 只是念及此,秦怀玉的心中又不由得起了几分疑惑。 按理说来,顾明渊到这里时间也不短了,可是怎么登州城还是这样一幅人间惨状? 她才想到这里,就听得身后一声尖叫声传来,继而便听得男孩儿嘶哑至极的吼声:“你把我的吃的还给我!” 秦怀玉顿时回头,却见那孩子手里的吃的已然被两三个男人抢走。 那几个男人衣裳破碎,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是黝黑且干裂,然而就这样几个男人,在那孩子的面前,依然如同巨人一般。 听得那孩子的话,那几个男人狼吞虎咽的先吃了几口,才鄙夷道:“这么好的东西,给你们吃了也是浪费,还不如填饱老子的肚子,还能留你多活几天呢!” 另外一个也接口道:“可不是么,反正都是要当羊的人,吃了这东西也长不了二两肉,还是孝敬了老子吧!” 那小孩儿被他们的话气红了眼,不住的跟他们厮打着,一面吼道:“你还给我,这是给我娘的!” 可他哪里是那几个男人的对手,不过眨眼间,就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其中一个男人狠狠地踩着小孩儿的胸膛,神情狰狞道:“你再跟老子猖狂,老子现在就把你炖了吃肉!还有你娘,一并吃了!” 他这话不是吓唬人,甚至丝毫没有夸大。 所谓的吃,也是真吃。 而随着那人话音落下,周围迅速的聚集过来几个男人,分明是饿的都要走不动路了,可却在听得那些话的时候,眼中迸发出狼一样的光芒。 肉啊……他们好久没有沾着荤腥了。 上次分肉的时候,他们才只分到一口油,可真香啊…… “你们,你们别过来!” 男孩儿被包围的时候,下意识的想要挣脱,可一回头就见有人去抓那妇人的胳膊。 他心一揪,狠狠地就咬住了那个人的脚,下一刻就听到有人嗷的一声惨叫起来:“你这个小王八犊子,看老子……啊……” 这一次,这人叫声是真真切切的惨叫了。 那侍卫出手果决,只一脚下去,他整个人都飞出了丈远。 而周围那几个男人,也都被这侍卫给瞬间解决掉了。 地上横七竖八的倒了好几个,男孩儿第一反应却是先去将那滚落在地的馒头捡起来,小心翼翼的爬回妇人面前,颤声道:“娘,娘您吃一口吧……” 那妇人已然连呼吸的力气都很微弱了,男孩儿却还在试图将馒头塞到她的嘴里。 周围的那些人声音他都不在乎,看着妇人张嘴的力气都没有,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娘……您吃一口啊,就一口,我求您了……” “小孩儿,别哭了。” 秦怀玉说这话的时候,只觉得眼眸酸涩的睁不开,却还是蹲下来,伸出手来擦了擦男孩儿脸上的泪水,轻声道:“我来救你娘,你先退后一点,好不好?” 理智上,她知道自己不应该管这事儿的。毕竟天下难民那么多,她怎么管得过来? 可是控制不了。 只看着这孩子撕心裂肺的模样,她到底是忍不住。 这是一条命啊,若是看不到就算了,可她看见了,怎么能够视若无睹? 因此秦怀玉不但让侍卫出手救了他们,还拿出了随身携带的药,先喂了妇人一颗护心丹。 秦怀玉过来的时候,男孩儿就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味道。沁入心脾的清冽,就像是他许久未曾喝过的山泉水。 “你能救我娘?” 待得看到秦怀玉将药丸喂到妇人嘴里的时候,男孩儿顿时便跪了下来,哭道:“恩人,只要您能救我娘,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其实救治这个妇人不大容易,毕竟她现在已经隐隐有死气了。 但看着这孩子的模样,秦怀玉到底是叹了口气,道:“将她抱到我的车上吧。” 男孩儿虽然年纪小,可也知道眼前这个男子看起来就是个有本事的,顿时便抹了把眼泪,重重的磕了头,道:“多谢恩人!” 一旁的侍卫却有些不大赞同,因轻声道:“公子,咱们还要赶着进城呢……” 只是那话,在看到秦怀玉的神情后,到底没有说完。 医者父母心,旁人不知道,他们这些跟着秦毅的侍卫却是知道的,大小姐早先救拜了神医张成林为师,且是正经八百的入门弟子。 行医之人,又哪里会是漠视生命的呢。 反倒是那群先前在观望的灾民,现下看了秦怀玉的举措之后,顿时便都纷纷围了过来。 只是他们都见识了那群侍卫们的厉害,所以谁也不敢真的怎么样,都跪在了地上,哭嚎道:“恩人,求您赏一点吃的吧!” 这些人明明人数很多,可是在齐齐哭嚎的时候,声音却并不大。 行医者有望闻问切四门,而秦怀玉只听那声音,便知道这些人里面,怕是有些命不久矣。 秦怀玉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那些人的脸上都写着灾荒年间唯一的念头:活下去。 灾荒的到来,让他们失去了一切,只剩下了活着,却是最奢侈也最艰难的事情。 可在天灾降临之前,谁又不是本本分分的百姓呢? 也许自出生便是本分勤恳,指望着耕田种地,哪怕是长工的做小买卖的,活着原本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然而灾难突如其来,于是一切都成了奢望。 周围入眼可见的树皮青草都被吃光,就连庙里的观音土也能果腹。 可连这些都没有了,还能怎么办呢? 易子而食、老弱妇孺皆可吃。 饿殍满地,冤魂不散。 秦怀玉骤然打了个寒颤,竟不忍心再看下去,只是深吸一口气,回头吩咐侍卫:“把咱们的粮食都分了吧。” 第503章 多谢恩人 他们这一路上所带的粮食并不算多,再加上又吃了那些,所以能够拿出来分的,也不过二十余斤粮食。 然而就是这些东西,拿出来分给那些人的时候,就听得山呼海啸一般的哭声。 先前求吃的时候,这些人不曾哭的那样惨烈,因为他们已经麻木了。 可真正看到食物的时候,那种能活下来的希望又升了起来,反倒是叫这些人忍不住痛哭失声。 就像是,原本已经下定决心等死,也终于认命了。 却偏偏有人送来了生的希望。 秦怀玉看着那些侍卫将粮食分了,却见那些人并未狼吞虎咽,反而齐齐的冲着秦怀玉磕了一个头。 “多谢恩人!” 见这模样,便是那些侍卫们也不忍心再看。 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们,在战场上被砍伤没有红过眼,可见到这样的场景,却像是被风沙迷了眼一样。 …… 直到进了城,秦怀玉都觉得情绪未曾缓过来。 那样的场面太过惊心动魄,饶是她自认为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却依然觉得于心不忍。 “恩人,我娘她……怎么样了?” 见秦怀玉眉头紧蹙,那小男孩儿忍了半日,方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妇人已经被侍卫们抱上了马车,此时正在秦怀玉的旁边躺着。那男孩儿从未见过这样豪华的马车,连那被人随意踩着的毯子都洁白柔软的仿佛能够陷进去。 所以男孩儿只是小心的蜷缩在角落里,生怕自己身上的污浊弄脏了这个马车里的任何一个小部件。 听得小男孩儿的话,秦怀玉这才回过神儿来,带着几分歉疚道:“她的身体太弱,我给她好好儿看看。” 其实她方才虽然手搭在这妇人的脉象上,却并没有仔细去看诊。 但那男孩儿却不知道,闻言越发的感激起来,郑重道:“多谢恩人。” 秦怀玉收敛起思绪,专心的给那妇人看诊,只是看下去,却是越发的心惊。 这样的脉象,她居然还能撑到这个时候,这毅力当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来,夫人,把药吃了。” 那妇人此时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听得秦怀玉的话,勉强将嘴张开,下意识的吞咽着。 秦怀玉又拿水给她泡了一些流食,小心翼翼的喂给她,见这妇人的脸上恢复一些生机,方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有些话却要先跟这男孩儿说清楚的。 “你娘她的身体并不是很好,再加上亏损太严重,所以,我只能尽力救治。但若是真的……你要做好准备。” 这话对一个几岁的小孩子来讲实在是太过残忍,然而那男孩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 他的眼眶通红,声音却还算是平稳:“求您尽量救我娘,我来日给您当牛做马!” 眼见得这男孩儿又要给自己磕头,秦怀玉连忙扶住了他,柔声道:“好了,也并非全然没得救,只是你要心里有个准备。万一呢,说不准的。” 那男孩儿被秦怀玉扶着,只觉得受宠若惊,连忙缩回了角落里,呐呐道:“恩人,您别碰我,我……我身上脏。” 见他这模样,秦怀玉越发觉得心里发酸,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帕子,替男孩儿擦了脸,一面柔声道:“不,你不脏。你心地良善知恩图报,又非常有孝心,是个好孩子。” 能到那样的情景下,还能将求来的食物给母亲,可见他是一个至孝之人。若是成人倒还好理解,毕竟他们有克制能力。但这才是一个几岁的孩子啊…… 念及此,秦怀玉的心思越发的软了下来,将泡软的点心递给他道:“好孩子,吃点东西吧。” 那男孩儿已经许久未曾体会过善意了。 被恶意侵蚀到现在,人生原本已然无望。可偏偏在习惯了黑暗之后,却有人递给了他一束光。 “谢,谢谢恩人……” 男孩儿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在梦里,不然怎么会有这样好的人? 见他捧着碗的手都在颤抖,秦怀玉越发觉得一颗心柔软且酸楚,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吃吧,只是慢一些,你身体弱,吃的急了当心不舒服。” 其实哪里用秦怀玉说,男孩儿此刻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仿佛飘了起来,像是在做一场许久未曾经历过的美梦,每吃一小口东西,都恨不得要吃半日。 他生怕这梦就如同这一碗饭,等到自己吃完了,梦也就该醒了。 这模样看在秦怀玉的眼中,又是一阵酸涩。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将方才喂了一点的点心又给那妇人喂了下去。 这妇人许久未能进食,吃东西越发需要小心,尤其是她现下的身体状况,一个不甚怕是便会丢命。 既然许诺了这孩子,她便想要尽全力将这妇人救回来。就当是,为了这个清澈的眼神吧。 …… 秦怀玉才将一碗喂完的点心米糊放下,就听得侍卫隔着帘子回禀道:“公子,咱们到了。” 马车平稳的停下,秦怀玉显然也感觉到了,应声道:“好,我这就下去。” 此时的小男孩儿已经蜷缩在她的马车里睡着了,那妇人反倒是有了些精神,看向秦怀玉的眼神里满是感激。 见秦怀玉要去扶着她下车,那妇人连忙摆手道:“恩人,我,我自己下去吧。” 只是她才支起了身子,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复又倒了回去。 还是秦怀玉眼疾手快的拖住了她,一面轻声道:“无妨,来人,将这个夫人抱下去吧。” 而她,则是将那个熟睡了的小男孩给抱了出来。 男孩儿不知多少天没有睡过好觉了,此时窝在秦怀玉的马车里睡得香甜。就连被人抱起来,他也没有丝毫知觉,小嘴微微的张着,嘴角还有些残存的点心碎末。 秦怀玉看了他一眼,微微的叹了口气,到底是随着侍卫们一起进去了。 因着着急找张成林,所以他们进城之后来的便是先前那批属下的落脚点。 方才在城外耽误的功夫,已经有侍卫先去送信儿了,那些人得知之后,这会儿都在门口迎接着。 第504章 情况如何? 见她带了这两个明显是灾民的人,为首之人先行礼道:“给公子请安,这二位怎么安置?” 这人是个乖觉的,见秦怀玉一身男装,主动的便换了称呼。 秦怀玉点了点头,道:“咱们可还有空余的房间么,将他母子二人安排到一起住吧。” 房间自然是有的,他们因着人多,所以来了之后直接租下来了一处院落。虽说接连灾害,可城中到底比别的地方强一些,因此一应吃穿也都是齐全的。 这母子二人被安排到了客房里面,虽说面积不大,却也是清净整洁,里面的东西虽然是半旧,倒是干干净净的。 秦怀玉将小男孩儿放在床上,回身看向妇人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你们在这里暂且住下,不必担心。” 那妇人不曾想自己有这样好的运气,闻言顿时红着眼要磕头,却被秦怀玉给拦住了:“你身体还虚弱,凡事都等身体好点再说吧。” 秦怀玉再三阻拦,那妇人才止住了动作,不住地谢道:“多谢恩人。” 见状,秦怀玉笑了笑,让人打了水,又给她拿了干净衣服,道:“那我就先走了。” 她将一切事情都嘱咐到了,那妇人越发感激的不知说什么好,最终只是含泪看着秦怀玉出去。 这位你恩公如此大恩,她必然是要报答的,但是现在,最重要的却是要即将自己的身体养好。 否则,何谈报答? 秦怀玉倒是不知道她心中如何想,转身出去之后,嘱咐下人道:“你们照着这个方子去给这位夫人抓药,咱们这里的药材还有剩余吧?” 为首的人名叫孙虎,原先是秦怀玉从铺子里调来的人,为人机敏又能干,之前护送着药材运输的就是他。 听得秦怀玉的询问,孙虎恭声回禀道:“启禀东家,咱们的药材还有,只是存余不多。这次时疫来势汹汹,官府的药材分拨不多,咱们这里也拿出了大半给神医应急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接过来药方,又笑道:“不过您所列这几样都有的,属下这就去拿药。” 秦怀玉点了点头,却拦住了他要走的步伐,因道:“你先别着急走,这事儿交给旁人做就行,我还有其他事情要问你。” 闻言,那孙虎顿时明白过来,恭声道:“是。” 他将药方给了随身的一个侍从,嘱咐他熬药的程序,待得人走了之后,这才道:“东家,您随我来。” 孙虎将秦怀玉一路引到了这宅子的正房里。 这里显然是临时被打扫出来的,地上的水汽未干,青石板上干干净净。 虽说秦怀玉之前并未说要过来住,但是孙虎自觉他们出门花的用的都是东家的钱,所以哪怕是住,也都只住在偏院和客房里。 先前骤然得知东家过来,孙虎连忙请了利索的婆子过来收拾了一番,这会儿还有些小心翼翼:“东家,这里收拾的不大干净,您先将就着,待会腾出手来,属下就让人去给您重新采买新的去。” 他是秦怀玉去岁收拾了那群掌柜的之后,新被提拔上来的。因着为人不错,所以秦怀玉十分信任他。而这孙虎也没有辜负秦怀玉的期待,不但将铺子打理的井井有条,对于其他吩咐的事情,也都做得很好。 因着感念秦怀玉的知遇之恩,所以孙虎对于秦怀玉十分尊敬。再加上他先前是见识过秦怀玉的手段的,所以更添了几分敬怕。 更何况,秦怀玉到底是国公府的大小姐,来这种偏远的州县已然是委屈了,如今又赶上时疫灾害,在这里住着怕是更会不习惯。 因此孙虎虽然已经尽量的安排好,却还是有些担心这位大小姐不满意。 听得孙虎的话,再看他的表情,秦怀玉哪里不明白,当下便摆手笑道:“不必了,这样就挺好的。” 她当先进房间,见这里被布置的规规矩矩,与先前那客房不同,这里的东西竟然都是新的。虽然材质不大好,但也看出是用了心的。 秦怀玉越发满意,因回头笑道:“这一路上风餐露宿,如今瞧见这里,才觉得是踏实了。你做的很好,这里我也很喜欢。” 见秦怀玉这话不似作伪,孙虎才松了一口气,下意识跟着笑道:“说来也巧了,这些还是咱们当时在半路采买药材的时候,那家人的布庄不做了,强行塞给我们的。原本我们没想着用,一群大老爷们用不值当的用新东西。谁知道您刚好来了,这就派上用场了。” 这孙虎为人仗义爽快,跟人做生意的时候也不偷奸耍滑,所以先前采买药材的时候,那家老板也很喜欢他,最后白给了不少东西。 当时他说什么都不肯占人的便宜,结果还被那老板给凶了一顿,最后他只能收下了。 不过临走的时候,孙虎又给人悄悄留下了一些银钱,到底是小本买卖,谁又容易来着?没必要占人这个小便宜。 秦怀玉听他这话,也能猜出来是怎么回事儿,不由得笑道:“这也是赶巧了。” 二人稍微寒暄了几句,那孙虎便道:“东家您一路辛苦,不如先休息一会儿吧?属下这就让人给您做点吃的,再烧些水,您也好洗洗风尘。” 秦怀玉却是拒绝了,摆手道:“不必麻烦了,我先前在路上吃了点。叫你过来也是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先前孙虎送过来的信件里面,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所以他只说了张成林的时疫不好治。秦怀玉心知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就得过来一趟,否则靠着别人打探,她怕是自己就先慌了阵脚。 孙虎对于这位东家的脾气也有些了解,早先便知道她怕是会先问此事。 这会儿见秦怀玉问起来,也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回东家,这事儿说来话长了。” 说起来,他们这些人的运气不大好。原本过来给张成林送药,也是带着其他的目的来的。毕竟秦怀玉当时有吩咐,要让他们去调查另外一桩事情。 第505章 师父知道么? 然而那件事情没有摸到头绪,他们却因着给张成林帮忙看顾病人,而得了时疫。 当时张成林还在研制克制时疫的药材,可是因着时日太短,时疫又来势汹汹,一时竟然没有特别好的解决办法。 也因此,他们这些人几乎都被隔离起来,足足喝了大半个月的苦药。 好在那张成林真的是一名神医,不过短短数日,就研制出了对应的药物,也让他们都捡回来了一条命。 也正是因为这半个多月的隔离,让他们真切的感受到了时疫的可怕。 因着好起来的人都会有了抗体,不会再得。所以他们便主动提出要帮张成林的忙,毕竟这里病人太多而大夫太少,加上淮安王当时在登州开仓放粮,所以大批的灾民涌入,更是接连传染了不少人。 这样的情形下,大夫更加的捉襟见肘了起来。 他们那深感触动,便主动的去帮忙,而张成林也正发愁没人可用,因此便答应下来。 原本等到淮安王走后,这里都在持续的变好。 可谁知道,不过三五日的功夫,竟然又生出了新的时疫! 且跟先前那种不同,这一种时疫所表现出来的症状都跟原先不同,非但如此,发病起来也更加难治。 一时之间,这里好容易积攒起来的希望就被再度摧毁。 彼时淮安王已经离开,那些官员因担心这些事情流传出去,淮安王会重新回来,所以便命人封锁了消息。 “你说什么,封锁消息?” 饶是秦怀玉足够冷静,可在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是忍不住震惊到了。 要知道,顾明渊可是朝廷派来的钦差!遇到这种事情,他们非但不赶紧告知,竟然还敢隐瞒,难道不知道这事儿若是被揭发出去,就是重罪,轻则被降职,重则一削到底么! 闻言,孙虎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东家,您不知道,这时疫来势汹汹,淮安王又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若是他真的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儿,那谁担待得起?” 官位的确很重要,可若是顾明渊出了事情,可就不止是丢官罢职那么简单的了。 毕竟,一个王爷的性命若是丢在了登州,那登州这些大小官员可一个都逃不掉。到时候天子一怒,浮尸百里,谁能顶得住? 当时这事儿登州内部的大小官员也都有分歧,有人觉得应该如实告诉淮安王,便是他不小心染上了,那是天灾又不是人祸,难道皇帝还能怪罪么? 然而抱有这种想法的只是少数人,大多数人都不敢赌。 要知道,先前淮安王来登州的时候,可是跟着张成林张神医一同去救治过灾民的!再看那抓药包扎熟练的手法,显然也是个会的。 要是这位王爷是个惜命的,他们告诉了也无妨,人自己就会躲开的。可偏偏这位王爷也是个爱民如子的,那怎么告诉?谁敢告诉? 出了事儿,没人担待的起! 所以,还是瞒着吧。 秦怀玉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怪不得她靠近登州城,就见四下荒野百姓流离失所。而进了城中之后,才发现这里的百姓竟然是只准进不准出的! 当时她有些神情恍惚,再加上在救治那对母子,所以并未往深处想,如今再看,才发现这竟然是封城了! 人被封锁在里面,百姓们人心惶惶。纵然那些官员还在不断地开仓放粮,可一个大夫都越来越少的地方,只靠着那些得了病症的百姓们,又能坚持多久? 秦怀玉念及此,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咬了咬牙,问道:“师父知道这事情么,他怎么说的?” 闻言,孙虎有些难受的摇了摇头,道:“张神医当时是知道此事的,他也说……不让告诉淮安王。他说,淮安王身体不好,要是知道,必然会不顾一切回来,所以,不准说。” 不止是淮安王,就连东家,当时都是不准告诉的。 但是孙虎他们原本过来,就是秘密做其他事情的,再者他们最终要听的还是东家的吩咐,所以孙虎就偷偷地写了那封信。 原本他只是想让东家知道这里出了什么事儿,谁知道东家却亲自来了! 念及此,孙虎又有点担忧,因道:“东家,神医说此番的时疫来势汹汹,连他一时也不得办法。您现在来了,怕是也帮不了什么忙,不如您先去就近的州府等消息,一有什么动静,属下就告诉您?” 其实孙虎心里也害怕,毕竟秦怀玉的身份贵重,要是真的在这儿出了事儿,他也觉得担待不起。最重要的是,东家对他有恩,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东家遇到危险。 听得这话,秦怀玉却是摇了摇头。 她拧眉思索了一阵儿,才问道:“那现在,你们跟师父还能联系上么?” 其实方才听得孙虎说那府衙的态度,秦怀玉就知道怕是张成林也是在瞒着顾明渊的。毕竟他的传信渠道,若是想送什么信儿出去,谁也拦不住。 只是在听到张成林的决定时,秦怀玉还是忍不住心疼了一下。 能让师父不顾别的说出淮安王身体不好的事实,可见顾明渊的身体差到了何种地步。 顾明渊……他表面上的风轻云淡都是装出来的么,这个人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了?! 秦怀玉只要一想到这里,就觉得一颗心都被揪起来一样的疼,然而现下却不是她去细想这些的时候,还是先找到师父要紧。 听得秦怀玉询问,那孙虎也面有难色,然而他再不想让东家遇到危险,也不能干涉她的决定。就像是现在,东家询问了,他就得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这是他最大的忠诚。 因此孙虎只是叹了口气,沉声道:“回东家,我们现在能跟神医联系上,但是根本见不到他。” “这是什么意思?” 秦怀玉微微一愣,便听得孙虎有些难受道:“神医现在身患时疫,为了防止传染给别人,他现在将自己单独给隔离了起来,且谁都不准见。但就算是这样,他还会每日隔着门去询问外面的情况,再让人配置出相应的解决办法,一种种的去尝试,缓解那些人症状。” 第506章 以身试药 这话一出,饶是秦怀玉早有准备,也不由得捏紧了手,她早该想到的,以师父的刀子嘴豆腐心,哪怕到了这种境地,也头一个想到的是别人! 然而她没有想到,不只是如此…… 孙虎不知想到了什么,一个身高八尺的大老爷们竟然有些红了眼眶,颤声道:“还有……还有神医自己,虽然我们看不见他,可也隐约知道,他像是在自己身上做实验,一旦哪种药有用,他就第一时间告诉我们,让我们去给那些患者们使用!” 原先他们只知道医者仁心这句话,可是在张成林那里,他们才知道这句话有多么的震撼! 要知道,那可是以身试药啊! 一种新型的时疫出来的时候,谁都束手无策。就连名满天下的神医都中了招,这时候大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等死,可是张成林,他却是想到的用自己来做容器,好找出能够清除时疫的办法。 虽然不能见到神医,可每日跟他说话的时候,听那强撑着的声音,也能想象到里面到底是何种地步。 虽不能说人间地狱,可也绝对不会好受的。 神医如此,当真叫他们这些当初只是帮忙就沾沾自喜的凡夫俗子们,愧不敢当! 听得孙虎的话,秦怀玉顿时觉得眼前一黑,她拼尽全力才稳住心神,只是那声音却已然哑了:“我师父,他现在在哪里?” 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师父瞧着身体不错,可实际上早年似乎有过大的亏损。现下的身体不过是表面上好罢了,但其实根本就经不起太大的风浪。 见秦怀玉勃然变色,孙虎顿时有些后悔告诉她,但在秦怀玉的逼问下,还是告诉了她地址。 “神医就在城南专门为了收容病患而搭建的临时住所里,只是他的住处于别的不在一起,而是更偏一些。” 见秦怀玉这就要往外走,孙虎顿时便拦下了她,担忧道:“东家,您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吧,这一路日夜兼程的,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因着秦怀玉皮肤偏白,所以她眼下的那一圈青黑则是十分明显,更遑论那眼里熬出来的红血丝了,看着就叫人心惊不已。 这是得多久才能熬得出来的? 然而秦怀玉却是一刻都等不得了,她回身将先前准备的医书通通找了出来,抱紧了这些东西,沉声道:“带路!” 见秦怀玉决心坚定,孙虎也无可奈何,最终只能恭声道:“东家,您随我来吧。” 二人一路出门,才走到半路,正好见到那熬好药准备送去客房的下人,那人恭声行了礼,道:“给东家请安。” 秦怀玉见他手中端着的药,这才想起了那一对母子,脚步顿了顿,因吩咐道:“你待会喂药之后看顾着些,那妇人的体质有些特殊,喂水喂饭都要谨慎着来。还有那孩子,许久未曾进食了,他吃东西你看着些,别让这孩子吃涨了肚子。” 若是正常人吃多了倒是无妨,不过就是多消化一下便是了。但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又是饿了许久,撑死也是有可能的。 秦怀玉虽然心急如焚,但却铭记师父的教诲,因此对于这个自己救下来的病人,还算是惦记。 更何况,师父都到了这等地步,还记挂着那些病患。她作为张成林的徒弟,怎么能丢他老人家的脸? 秦怀玉想到这里越发酸楚,那下人却不知道,闻言恭声应了,心里对秦怀玉越发敬佩。 这东家出身好却不高高在上的藐视人,连对这一看都是穷苦人的百姓们都如此善待,的确是值得他们死心塌地追随的。 秦怀玉却不知他在想什么,吩咐完之后,见那些人去了,自己则是快步的朝着门外走去。 她没来过登州,更并不认识路,且为了快些见到师父,她却并未选择马车,而是直接翻身上马,让孙虎带路的。 可怜孙虎,虽然这些年走南闯北,自诩也算是什么都会了。却偏偏在这马术上,被东家给远远地甩在了脑后。 先前他还生怕这娇滴滴的小姑娘骑马会摔呢,现下倒是好了,在他指路之后,秦怀玉一骑绝尘,孙虎要拼了命才远远地看到对方的人影。 心下感叹的同时,又连忙快马加鞭,顾不得身下的颠簸,去追东家去了。 因着秦怀玉这疯了似的速度,所以往日里需要半个多时辰的路程,竟然只用了一半的时间! 只是苦了孙虎,说话都有些大喘气儿了:“东家,就,就是这里了。” 这是一处十分破旧的茅草屋,外面的篱笆墙也是一样的低矮。 正是午后,却是门窗紧闭,未曾有半分日光照射进去。 然而就算是如此,也能闻到里面浓烈的药味儿。 孙虎这厢才平复了呼吸,正准备跟秦怀玉继续说话,就见她要进去,连忙拦住了她,迟疑着问道:“东家,不然您先做些防护措施吧?” 要知道,这里面可不知道是什么情形呢。 这一路的疾驰,非但没有让秦怀玉的脑子清醒,反而在看到这处住宅的时候,眼眶顿时就红了。 她咬了咬牙,在听到孙虎的话之后,才后知后觉的说了一句:“对,我不能给师父添麻烦。” 她一面说着,一面随身翻出几样避毒药丸,一股脑的塞到嘴里,也顾不得那苦味儿,直接便嚼了。 苦涩在嘴里蔓延开来,秦怀玉却浑不在意,又将自己衣服裹了裹,道:“我自己进去就行了,你先回去吧。” 闻言,孙虎顿时一愣,劝道:“东家,这怎么成?您……您要不在门外跟神医说说话?” 他知道秦怀玉是张成林的徒弟,平日里有时候听得张成林提起来秦怀玉,也都是满满的宠溺。 所以他想着,若是神医知道东家来了,必然会赶人,不让她进的吧? 谁知,还不等孙虎说完这话,就见秦怀玉大踏步的上前,直接忽略掉了上锁的院门,而是径自从那院子外的篱笆墙上翻了过去。 第507章 师父,我来看您了 见秦怀玉这动作,孙虎顿时大惊失色,惊声叫道:“东家,您这是做什么?” 秦怀玉没有回答他,不过倒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了孙虎,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师父,我来看您了!” 秦怀玉说这话的时候,一面伸出手来去拍门。 那门上不知多久未曾打开过了,上面都有了一层浮灰。此时被秦怀玉一拍,那些灰尘在日光的照耀下分外明显。 秦怀玉却是浑不在意,只是继续叩门,站在外面等着。 不过片刻功夫,便听得里面有男人声音响起:“怀玉丫头?!” 那声音太过震惊,倒是让秦怀玉弯唇笑了起来。 “师父,是我呢。” 她的话音还未曾落下,就见那门豁然被人打开,继而便见一个被包裹严实的老头儿从里面出来。 张成林不可置信的瞪着门外的姑娘,巧笑倩兮的模样,赫然是他心中的乖徒儿秦怀玉。 然而此刻,这个向来乖巧的徒弟,竟然做出了这个惊世骇俗的事情,让张成林的声音都有些找不回来了。 “你……你这丫头,怎么!” 下一刻,张成林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猛地将门给关上,声音从里面闷闷的传来:“你给老子回去,这儿也是你来的地方么!” 秦怀玉猝不及防,差点被门板拍上,再听得里面张成林的话,顿时便无奈的叹了口气,问道:“师父,我来都来了,您让我回哪儿去?” “当然是回京城!” 张成林隔着门的声音都能听出来怒气:“孙虎,还有你,是不是你小子把消息传出去的?你这个混账王八羔子,老子怎么跟你说的,啊?” 得,这是不舍得骂徒弟,索性便去骂旁人了。 孙虎站在院门口,听得里面张成林中气十足的声音,倒是隐约的松了一口气。听着这骂人的精神头,至少是比前几日好点。这也算是个好消息了。 因此听得张成林的骂声,他并没有辩驳,只是回道:“神医,是我违背了您的吩咐,要不您打我一顿?” 反正他皮糙肉厚的,打一顿也没什么的。 里面的张成林被他这话气得噎了一噎,几乎跳脚,最后还是咬牙道:“你少跟老子在这儿耍贫嘴,现在把你们家小姐带走,立刻带回京城!” 饶是秦怀玉看不到张成林此刻的模样,也听得出来他气急败坏声音下满满的关心。 她只觉得心中一阵暖意,挡开了孙虎做出的手势,淡淡道:“我哪儿也不去。” 这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张成林听得清清楚楚了。 她看着严丝合缝的门板,表情倒还算沉稳,只是那声音里却带着明显的颤抖:“我既然来了,谁都甭想把我带回去。老头儿,我数三声,您要是不开门让我进去,我可就踹门了——我这力气,您是知道的。” 虽说是镇国公府大小姐,可自幼被秦毅当男孩儿一般的养大,她可跟那些普通的世家小姐们不一样。 至少在某些事情上,可是格外的放得开。 譬如说踹门什么的,丝毫不会顾及自己的形象。 里面的张成林在听到这话的时候,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只听得里面乒乓几声。 秦怀玉听着里面的动静儿,面上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的开始数数:“一,二——” 不等那“三”落下来,就听得里面的门栓被人抽开,旋即见张成林将门豁然打开,一脸抑郁道:“行了,小丫头片子,威胁谁呢!” 见张成林开门,秦怀玉眉眼带笑,道:“师父,徒儿来看您啦。” 这笑模样的,浑然看不出方才还带着哭腔儿呢。 看到秦怀玉这模样,张成林越发气得牙痒痒,伸出手来指了指她,到底是骂了一句:“你这小没良心的,行了,进来吧。” 这会儿门被打开,那种浓重的药味儿格外的明显。方才开门的时候还没有,所以秦怀玉十分断定,刚刚里面的动静,应该是张成林在房中洒了什么东西。 好在她对这些药已经闻习惯了,此时面色不改,径自便跟着走了进去。 张成林看着她一脸淡然,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走到窗户前将窗户也给推开来。 房中原本一片阴暗,此时有日光照进来,才有了几分夏日的模样。 可饶是如此,室外的艳阳高照到了房中,却还是带着几分冷意。就像是,那日光只透进来了光线,却见暖意给阻隔在外了一般。 秦怀玉穿的很薄,此刻进了房中,也是由不得打了个寒颤。 她打量了房中一眼,见地上散落着的都是各色药草。而那瓦罐捣药杵等物也都是随意的扔着,十足的张成林风格。 无奈的摇了摇头,秦怀玉主动道:“师父,我给您收拾一下吧,您告诉我需要收哪些?” 可张成林什么都不要她收,非但不要,脸上还带着刻意装出来的怒气:“给我坐下!” 对于这个徒弟,张成林除了最开始故意刁难之外,后来是真的将人疼到了心里,别说凶她了,就连重话也是没说过的。 因此这会儿虽然看着凶,可那眼睛里的担心是骗不了人的。 秦怀玉自然明白,当下便笑眯眯道:“您说,我听着呢。” 瞧着丫头的德行,张成林越发气不打一处来,沉声道:“我问你,你是怎么来的,家里都有谁知道,过来又有多少人跟着,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他一连问了许多问题,秦怀玉则是笑着一一回答了:“是孙虎告诉我的,来时乘马车来的。安全问题您也可以放心,我这次前来,带了府上好几个家将呢,其他方面也都准备充足,不但带了大量的药材,还把能收拢的资金都带来了。至于待多久么,我打算跟您一块回去。” 前面的话,还让张成林的表情好看了一些,可待得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瞬间就变了脸色,斥责道:“胡闹!” 这话的口气有些重,张成林看着眼前娇滴滴的小姑娘,却因着一路风餐露宿瞧着格外的疲倦,那些重话却又有些说不下去了。 第508章 那是什么东西? 他叹了口气,又换了温和些的语气道:“丫头,你现下也看到我了,为师这把骨头硬着呢,一时半会还死不了。而且这里的时疫我能解决,你来我拦不得你。但是现在你见也见了,别任性,休整一晚就回京去吧。” 听得张成林这话,秦怀玉却是仰头直视着张成林,问道:“师父,我能看看您的脸么?” 从进房门到现在,张成林脸上的遮挡物就没取下来过。他浑身都包裹了起来,唯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就连那一双手,也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张成林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一大堆,秦怀玉非但不听,还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他想说什么,可在对上秦怀玉的目光时,又忍不住点了头,叹气道:“好,那你做好准备,别被吓到了。” 说完这话,张成林将自己身上罩着的衣服直接掀了开来,露出脸上真实的模样来。 原本还算俊朗的脸上,此时落下了十多个芥子一样的疤痕,自脖子以下,纵横交错着百余道黑线,此时在胸前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黑团,只看一眼便觉得格外的可怖。 来之前,秦怀玉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此时看到张成林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秦怀玉不曾想到自己看到这样的画面,那一双眼睛里满是震惊与心疼。 师父……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这些时日,她跟着张成林学的东西小有所成,自然看的出来,这些已经不是简单的时疫了,倒更像是巫蛊之术! 闻言,张成林却是敛了神色,道:“你放心,这些东西瞧着可怖,但已经被为师控制住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的确不是时疫,时疫已然被我解开,只是引发了一些旧疾,故而我这些天都闭门不出。” 他说到这里,看着秦怀玉心疼的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越发觉得心中柔软且熨帖:“好了,不是什么大事儿,想当年为师经历过比这还要狠毒的东西呢,这算是什么?” 怪不得别人都想生女儿呢,这养徒弟一样,要是宁安那臭小子,必然会翻白眼说自己大意,哪里像是秦怀玉,心给自己心疼的要掉眼泪了。 啧啧啧,回京城之后,就是得对小徒儿好一点。 张成林心里美滋滋,而秦怀玉却是只觉得心里撕扯一样的难受:“您居然还瞒着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需要什么,我这次带了许多的药材过来,您用哪个我这就去给您拿。” 见秦怀玉这样子,张成林越发觉得心里舒坦,像是喝了一壶陈年美酒似的,因笑眯眯道:“我这儿药材还算齐全,也多亏你前段时间让人送来的药材,还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张成林说到这里,见秦怀玉的脸上仍旧是泫然欲泣,不由得又安抚道:“放心好了,为师的医术你还信不过么?我说没事,那必然是没事儿的。” 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秦怀玉还是分辨的出来的,再者看着他现下的状态,看着也的确不像是有事儿的模样。 因此秦怀玉才慢慢的松了一口气,又问道:“那您脸上的这些疤痕是怎么回事儿?” 张成林笑了一笑,浑不在意道:“这些实打实的是因着时疫的缘故,不过如今已经结痂,过段时间会脱落的。” 他说到这里,难得开玩笑道:“为师我也算是遍览天下医书,还不至于连个去疤痕的药都配不出来。” 只是这个时候,秦怀玉却是笑不出来的,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是是是,您最厉害了。” 不过这话到底安抚了她,让秦怀玉觉得一颗心落到了原处。 虽说不知道张成林身上的是什么东西,但是最可怕的时疫已经解了,至少就少了一样让自己担心的东西。 他现在这个样子,已然比自己预期的要好太多了。 就冲着这个,就足以让她心生感激。 还好,还好。 “那,您现下需要休养多久才能好起来?” 见秦怀玉这显而易见的难受模样,张成林也不再打哈哈,十分认真的估算了一下,方才道:“便是你不来,再有三五日我也可以出门了。这些东西我打了一辈子的交道,克制他们还是有办法的。” 这倒是实情,他的时疫早就好了,现下唯一麻烦的,就是身上这些个玩意儿。 谁知他这话一出,却见秦怀玉悚然道:“您说,一辈子?这东西跟了您多少年了?” 张成林大意之下,顿时便打了一下自己的嘴。他也是糊涂了,怎么就顺口说出来了? 不过现下却是要圆回去的,下意识的打哈哈道:“也没什么,就是当年跟人斗医术,一个想不开吃了些东西,几样混合着就成这样了。放心放心,老头子我这不是还精神着么。” 可秦怀玉却觉得他并未说实话,只是现在问他这个,也得不到张成林的实话了。 因此秦怀玉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师父,您也惜命一些吧。” 那话里的担忧和劝慰,让张成林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酸,继而笑道:“好,为师还等着喝你跟长清那臭小子的喜酒呢,肯定会惜命的。” 见他提起来顾明渊,秦怀玉的心没来由一揪,下意识转移话题道:“您可吃饭了?我让人买点过来吧。” 只是她怕什么来什么,才想着别让张成林去问,结果对方就拍了拍脑袋,问道:“丫头,你老实跟我说,这次你过来,到底有谁知道?” 他这会儿提起来顾明渊倒是想起来了,就那小子将人看的眼珠子似的,能放心让秦怀玉自己过来? 还有秦毅夫妇,那更是把秦怀玉当掌上明珠,平日里含着都怕化了,哪儿舍得让她来登州这么危险的地方! 一瞬间,张成林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是被秦怀玉给带沟里了——她方才可是只说了,带了家里的家将,但并没有说到底是怎么出来的。再看秦怀玉这表情,张成林瞬间就明白了。 第509章 我是不会回去的! 到了这会儿,张成林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合着秦怀玉压根就不是跟家里报备过,而是蒙混出来的! 意识到这个事情,张成林的表情顿时便没那么好了。 而秦怀玉,则是讪讪的一笑,道:“当时事急从权,的确不曾说的清楚。不过师父放心,等我回京之后,必然会一五一十的详细说清楚的。” 不过在此之前嘛,那还是能瞒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闻言,张成林几乎要气笑了,指着她道:“你还等着回京再说?好,那你明儿个就滚回京城去,老老实实的给我回去反省!” 这丫头还真是胆大包天啊,往日里瞧着乖乖巧巧的,怎么做出这么顾头不顾腚的事儿! “师父,我跟您说过的,在您回去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 秦怀玉已然打定了主意,她这次要跟张成林一起回去。并不是因为赌气或者别的,只是来之前,秦怀玉从不知道灾民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她若是未曾见得,倒是罢了,可是现在既然见了,便要跟着张成林一起管到底。 再者,还有前世里的那桩公案,让秦怀玉心里总是觉得没底儿。 虽说现在前来赈灾的钦差已经换成了顾明渊,可若是顾明珏依旧从中使坏怎么办?便是对方不做点什么,她也打算做些手脚,算计到顾明珏的头上。 毕竟,以皇帝的慈悲心肠,若是顾明珏不是真正触及到他的底线,皇帝是不会下来狠心的。 而她要做的,就是推一把。 自然,这话是不能告诉张成林的。 听得秦怀玉这话,张成林哪里肯答应,咬牙道:“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小丫头,连为师的话也不听了?” 秦怀玉见他生气,笑的一脸乖觉:“哪儿能呢,我身为您的徒弟,这不是要跟着您老老实实的学本事么?还是说,您老人家重男轻女,觉得我是女徒弟就不乐意教了?” 这话简直是放屁! 张成林再次被她的牙尖嘴利气到,最后只是哼了一声道:“为师迟早要被你气死!” “不能不能。” 秦怀玉笑的满脸讨好,看起来格外的狗腿:“师父您老人家福如东海,还要长命百岁呢。” 见她这模样,张成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到底是鄙夷道:“你少给我打马虎眼,我问你,你来时是怎么跟家里说的?” 秦怀玉自知瞒不过去,当下便将自己跟着姚玥儿一起出来的事情说了,末了又道:“信上说不清楚,我当时又有些着急,所以一时做了糊涂事儿,师父您就别骂我了。” 瞧这可怜巴巴的模样,张成林哪里还骂的出来? 更何况,只看秦怀玉现下狼狈的样子,就知道她这一路受了多少的苦。 念及此,张成林的一颗心也越发的软了下来,叹了口气道:“你呀……我且问你,那你就不怕他们知道了之后担心么?” “怕呀。” 秦怀玉笑的一脸讨好:“所以我这不是打算回京之后再说么,总归都是要担心的,现在我人在外地,他们担心也无可奈何。倒不如等我回去了,人就在身边,他们要打要骂的,我都认罚便是了嘛。” 见状,张成林睨了她一眼,到底笑了一下,道:“你这猴儿崽子。” 精的跟什么似的,回头真的回京了,就以秦毅夫妇疼女儿的德行,见到女儿受了那么多的苦,怕是早就什么都忘了。 还惩罚?疼还来不及呢! 不过…… “那长清呢,你也不打算告诉他?他可就在隔壁州县呢。” 张成林说到这里,难得的起了个坏心眼,又道:“你若是想要让他知道,为师这就可以写信告诉他。反正,这城里面封锁消息,可拦不住我的信。” 秦怀玉能到这里来,张成林就知道孙虎必然将所有事情都原原本本的告知了,所以说话的时候也不瞒着她。 果不其然,秦怀玉对此丝毫都不觉得诧异,反而在听到他要传信的时候求饶道:“好师父,您可不能坑我,我难道不是您的乖徒儿了么?” “是……才怪!” 张成林抚了抚胸口,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被这丫头给吓出来了,哼了一声道:“为师没气死,都是我命大!” “呸呸呸,您说什么呢。” 秦怀玉笑眯眯道:“师父可是要长命百岁的人。” 张成林睨了她一眼,到底是将这一茬给揭过去了:“罢了,你不告诉他也行,省的他分心。” 想起这些时日的糟心事情,张成林的眉头也不由得蹙了起来。 秦怀玉只看他这模样,就知道里面必然有内情,因试探着问道:“师父,可是出什么事儿了么?” 张成林看了她一眼,到底是将事情从头到尾给说了一遍:“此番朝廷让长清过来做钦差大臣,的确震慑了一大批的官员,我在这里的时日久些,也有点自己的渠道,因此知道这些官员原本是打算配合他的。” 可坏事儿就坏事儿在,这些官员们打定的主意,是要将赈灾钱款里面的十之五六用于灾民,而顾明渊的打算,却是一分都不给这些个贪官污吏们留! “你未曾涉足过官场,不知道,那些狗官们一个个的贪的很,往年但凡灾害,钱款被层层盘剥下去,真正能到百姓嘴里的,不过十之二三。那些官员们摄于淮安王的名声,让出来十之五六已然是让他们心疼肝颤的了,而顾明渊的打算,让这些人觉得没了活路。” 其实并非没有人去劝过顾明渊,身为王爷,他的身边谋士不少,也都劝谏过,所谓水至清则无鱼,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他们只是一时的过来,最终要治理百姓的,不还是这些官员么? 要知道,万事都是要权衡的。 可若是不曾见过那些饿殍满地的凄惨,顾明渊兴许还会顾虑所谓的权衡。 但正是因为见识过了,他才知道人间竟有如此惨状,上至七旬老弱,下到三岁幼童,入眼可见尽是惨绝人寰。 而那些,都是西楚国的子民! 第510章 强龙压过地头蛇 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百姓们在这等情况下都不能依靠朝廷,反而要将那些原本属于他们的粮食,落进了大小官员们的口袋里。以那些一条条鲜活生命,来填满脑满肥肠的狗官们的奢靡生活。 长此以往,西楚国又将如何? 所以,顾明渊不打算妥协。 朝廷拨款下来,原本就是为了救济灾民。 那么,他一分钱都不会让这些人贪墨了去,否则要自己这个淮安王过来做什么?直接找一个同流合污的好了! 顾明渊打定了主意,可谓是将那一批官员们给彻底的惹毛了。 初来登州那几日,顾明渊跟那些官员们频繁斗法。那些人是地头蛇,而顾明渊则是强龙,原本两方互相奈何不得,可架不住这中间还有一个张成林呢。 这是一个十足的老狐狸,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就让那些地头蛇们给哭着喊着先怂了下去。 处置了带头的,又拉拢安抚了剩下的,几日的功夫,便让这登州城内稳定了下来。 顾明渊开仓放粮,张成林负责接诊时疫,渐渐地才让这里焕发了生机。 且顾明渊到底是会做事儿的,打了一棒子又给了剩下人甜枣,知道自己做好了事情以后都会算到政绩上,又将好感度刷到了淮安王的面前,这些人倒是越发的做事小心谨慎了起来。 “那群当官的,表面上瞧着是个人,可背地里一个比一个阴险,那太极打的风生水起。好在长清是个能沉住气的,这才将登州给收拢了。” 张成林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只是谁曾想到,这时疫太过霸道,才治好了一种,又生出了新的。长清走后不久,我就发现了有问题,原本想着我行医多年不会有事。谁曾想玩鹰的反倒是被鹰给啄了眼。这一波虽然遭了罪,好歹是找出了解决之法,也不算是太亏,只是吃个教训罢了。” 他这寥寥数语,秦怀玉却是听得惊心动魄。 直到张成林说完之后,她才呐呐道:“这样严重……您怎么不让人送信回去呢?” 若不是她来了,都不会想象到张成林到底经历了什么! 听得她这话,张成林却是笑了:“傻丫头,我告诉你做什么?” 他睨了秦怀玉一眼,见她满脸的担忧与后怕,又道:“你看,只是孙虎告诉了你模棱两可,你就巴巴儿的跑了过来,若是真的告诉你原委,你怕是早就坐不住了吧?” 他说着,又叹了口气,道:“还有宁安那臭小子,他的腿伤还没好,要是再千里迢迢的过来,我怕是要气得打断他另外一条腿哦!” 张成林说完这话,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件事儿,因稀奇的问道:“对啊,那臭小子不知道吧?” 以他对那小子的了解,要是知道自己这边是什么情形,怕是八匹马都拽不住人的。 不过他倒是漏算了一点,八匹马是拽不住,可若是他的秦姐姐一威胁,那却是比什么都好用的。 秦怀玉当下便将当时跟他的话说了,末了又郝然的笑道:“当时我只想着不能让他来,这孩子倒是实诚,倒是被我给唬住了。” 那会儿不是她想吓唬宁安,而是若是他真的来了,那才是添乱呢。 别的不说,就说他连路还走不稳当呢,让他过来,就是她疯了! 听完秦怀玉这话,张成林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你这丫头,当真是贼的很。” 不过那面上却是笑的十分开怀。 显然,让他这徒儿吃瘪的事情,让张成林觉得十分开心。 开心之余,他又起了八卦的心思,因问道:“他跟你家那个妹子,是怎么回事儿来着?” 宁安是他自幼养大的,那狼崽子的性格没人比他更了解。不过知道宁安怕是对人家动了心思是一回事儿,可前些时日传回来的信里面,还有秦怀玉那话中的意思,都让他觉出了另外一层意思来。 难不成,这还是两情相悦的事儿? 秦怀玉想了想,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只笑道:“师父,不瞒您说,这事儿还真有些戏文里的感觉呢。” 她将当初秦红瑶失忆恋上宁安的事情说了,又讲了后来秦红瑶的态度,末了才道:“我那个妹妹,虽然性格直率些,但胜在单纯善良,家里娇养着不假,却是个好心性。唯一有一点,说出来倒是怕您不乐意呢。” 刘月娘和离这事儿秦怀玉觉得不丢人,料想着张成林应当也不会以世俗的眼光去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她得提前告诉一声,让张成林有个心理准备。 能让秦怀玉这么说,张成林倒是想的多,因问道:“可是这丫头有什么隐疾不成?” 这也不应该啊,当时他还给这丫头把过脉呢,身体比秦怀玉还要好一些,活蹦乱跳的小丫头,没有毛病啊。 听得张成林这话,秦怀玉又觉得好笑,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师父,您想哪儿去了……” 她将刘月娘和离的事情说了,才道:“世上总有些爱嚼舌根的人,妹妹又是跟着二婶过,我只怕您觉得不妥。” “呸,老头子我是那种人么?你也太把我看扁了!” 张成林气得哼了一声,道:“我当初看那秦家老二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偏偏你爹说什么兄弟情深要护着。怎么着,到底还是糟蹋了别人家的好姑娘!和离的好,可见这刘家姑娘是个有志气的!你放心,这以后成了亲家,要是那秦宣敢上门使坏,老头子我这儿可有的是宝贝让他尝,保管让这混账玩意儿半年都下不来床!” 这态度给秦怀玉吃了一颗定心丸。但是在听得张成林的话时,秦怀玉又微微的眯了眯眼。 师父说……当初? 再想起来当初秦毅对张成林的态度,简直是热情的有些过分。不像是面对救命恩人,倒像是旧友似的。 可是他们谁都不曾提及这事儿,有外人在的时候,还维持着表面的客套,就仿佛真的是普通相识。 第511章 背后隐情是什么? 若不是秦怀玉了解自己父亲,怕是都要被瞒过去了。 如今想来,这二人的相处十分奇怪,就好比是两个十分亲近的人,偏偏要在外人面前撇清关系。 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背后,又到底藏了什么隐情? 秦怀玉才想到这里,就见张成林一脸不满道:“丫头,你想什么呢,听为师说话了么!” 她这才回过神儿来,连忙笑道:“我听着呢,师父您为人高洁,不落俗套,徒儿佩服佩服!” 秦怀玉心里到底是将这些疑惑压了下去,毕竟现在再怀疑这些有的没的,也不是时候。别的不说师父身上的毒,就是第一要紧的事情。 因此秦怀玉收敛了神色,看向张成林正色道:“有师父您这话,我心里就放心了。实不相瞒,我原先想着,您也不会介意这些的。毕竟做错事儿的人是我二叔,而不是二婶。” 闻言,张成林哼了一声道:“你才知道我帮理不帮亲?” 他说到这里,自己又先加了一句:“自然,那也是因为不够亲。” 否则若是秦怀玉或者宁安他们出了事儿,那张成林第一个要护着的肯定是自家人。 听得这话,秦怀玉不由得笑道:“是是是,您对我们的一片爱护之心 ,我们都铭记在心呢。” “贫嘴的丫头。” 张成林笑着睨了她一眼,道:“虽说宁安的年岁小了些,可他的主意一向很正,如今看上那丫头,必然是认真对待的。他我倒是不担心,倒是你,你真的打算跟我待到走?” 秦怀玉的确是这么打算的,正色点头道:“那是自然,师父,咱们可说好了,您不许赶人。” 原本张成林还真想着过几日把她给哄回去的,可如今瞧着这小丫头的模样,心里又泛起阵阵甜来。不愧是他用心对待的小徒儿,这话说的就是暖心。 张成林心中感动,面上倒是不显,只是道:“那你可别后悔,这登州城的情形,不必我说你也是知道的,这样的困苦不会只是一时,你若是留下来,可没有京城镇国公府那样好的条件。甚至就是京城草庐那里,都比这儿好。” 这是实话。 秦怀玉也是知道的,认真点头道:“师父放心,我既然来了,就必然不会给您丢脸,更不会给您拖后腿。” 张成林将什么话都说到了,如今见她还是铁了心,心里温暖的同时又有些心疼,因道:“你呀。” 这便是答应了。 知道他应承下来就不会更改,秦怀玉的一颗心也放了下去,因问道:“师父您现下是什么打算?” 张成林既然决定让她留下,也不瞒着,将自己的计划细细的说了,道:“其实我原本就准备过几日便出去的,毕竟我身上时疫已解,残毒几日功夫也能压制住。这些时日虽说我闭门不出,外面的消息倒是灵通,知晓登州城内染上疾病之人不少,好在那些官员们才被长清整治过,如今存着些畏惧心,倒也将人好好儿的隔离起来,这也省了我不少的事儿。” 他说到这儿,又道:“不过现下你来了,倒是好办多了。我待会将这两日的心得写成药方给你,你带出去帮着他们看诊。等我过几日出来,就来接替你的班。” 闻言,秦怀玉却是摇头道:“师父,我要留在这儿陪您。” 虽然张成林说这话的时候十分云淡风轻,可秦怀玉又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来他分明是在强撑着的。 再者这身上如此可怖,又怎么可能是十分简单就能拔出的。 她此来为的便是张成林,丢下他自己根本不可能放心。 倒也不是说秦怀玉不顾及百姓,而是因为只要张成林写了药方,那剩下的事情大夫们就能做。 又不是非她不可的情况下,她自然不愿意离开张成林。 见状,张成林瞪了她一眼,道:“你这丫头,连为师的话都不听了?” 秦怀玉却是笑眯眯的撒娇道:“师父,我虽然是男儿打扮,可到底也是个正正经经的未出阁姑娘呢,您让我去给人看诊,我有些害羞。” 瞧这话说的,张成林可一点都没看出来她哪里害羞,倒是瞧出来她吃定自己心软了。 当然,面对这样的小徒弟,他也的确硬不起来心肠。 最终,张成林只是叹了口气,到底是点头同意了。 毕竟照着药方熬药的事情,其他人也能做,但秦怀玉难得提要求,他怎么都不忍心拒绝。 见张成林答应下来,秦怀玉顿时眯眼笑道:“师父,我来的时候给您带了些好东西,不过现在瞧着,您倒像是用不上了。” 闻言,张成林一时有些好奇,待得看到是秦怀玉带过来的医书之后,顿时诧异道:“这是宁安给巴拉出来的?” 若只是这些书倒还罢了,可看见还有做的笔记时,张成林顿时说不出的心里酸胀。 虽然他的藏书很多都许久没有翻动过,可却对那些内容了然于心。这上面的笔记,分明就是从那些书上面摘抄下来的。 且因着里面有用的东西不多,秦怀玉竟将不方便携带的给摘抄下来,拿过来方便自己查阅! “你有心了。” 张成林一向不大会说那些肉麻的话,只是此刻看着秦怀玉做的这些,越发有了一种养女儿的感觉。 怪不得秦毅将人疼成了眼珠子呢,这要是他的亲闺女,他能捧上天去! 这一刻,张成林难得的不香撮合她跟顾明渊了。 虽说都是徒弟,瞧瞧秦怀玉,这才是可人疼的。不像那两个臭小子,只会气自己! 一想到顾明渊就要娶了这丫头,还是以“骗”的姿态,张成林瞬间有种冲动,想将那小子的面具都给摘下来,好让秦怀玉反悔。 他这水灵灵的小徒弟,不能让那臭小子给抢了! 秦怀玉却不知张成林的心里在这一瞬间竟然过了这么许多的戏,她见张成林的表情微妙,轻声笑道:“原本想着能帮上您的,现下倒是没用了。” 第512章 有用的很呢 “怎么会,有用,有用的很呢!” 张成林将那些摘抄的笔记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一面道:“我才想着要让人去京城送信,让宁安将这些书给送过来呢——新的时疫有些不大对劲儿,跟以往见到的都不同,我原本想着翻阅这些东西可能会有所收获。只是怕你们这些鬼精灵的,再通过蛛丝马迹瞒不住我的病症,就拖延了这几日。谁知道你倒是带过来了,可见不愧是我的徒弟,就是聪慧。” 这话倒是真的,秦怀玉闻言也不由得笑了起来,道:“那是,您的徒弟,哪有差的?” “那可不一定,就像长……那宁安跟了我学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学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 张成林说这话的时候明显顿了下,心里虽然想着要戳破顾明渊是自己徒弟的事实,可真正要说漏嘴的时候,第一反应还是想着补救。 秦怀玉倒是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听得他这话,顿时笑道:“得亏宁安不在这儿,不然定要跟您辩驳一番呢。” 论起来京城里的大夫们,可没多少个人能比得过宁安的。也就张成林要求高,对徒弟严格,这才将宁安说的不值一提吧。 师徒二人说了一会儿话,还是张成林看着秦怀玉疲倦的模样,先开口道:“行了,你就算是要留下来陪我这个老头子,也得先去补觉。瞧瞧这一脸憔悴的,让你爹看见,非得跟人拼命不可。” 秦怀玉先前靠着一口气强撑着,这会儿知道张成林确实没有危及到性命,又跟他谈论了这么久,早就有些困了。 此时听得张成林的话,倒是也不拒绝,因道:“那我先去旁边休息一会儿,您这儿有我住的地儿么?” 她打定主意要在这儿陪着张成林,自然不愿意回先前的小院儿,因此得了张成林的允许之后,便在旁边的药房睡了。 这里倒是有一张小床,不过张成林拿这里当药材库房用了,现下见秦怀玉去那里,自己倒是先有些过意不去,吩咐孙虎道:“去,捡着干净的被褥拿过来一套给你们家小姐。” 孙虎在外面汗津津等了半日,这会儿终于得了张成林的吩咐,连忙隔门应了一声,又询问了秦怀玉需要什么,一并记下来之后,急匆匆的便去了。 不多时便拿来了一应干净的被褥换洗,连带着秦怀玉所要的其他东西。 等到一切安置妥当之后,秦怀玉躺在床上便睡了个昏天黑地。 …… 再醒来的时候,已然是第二日的清晨了。 孙虎早早的让人送来了早膳,张成林也不打扰她,见她打着哈欠走进来,还诧异的一笑,道:“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睡了一觉之后,秦怀玉的精神明显便好了许多,到底是年轻,她眼下的青黑已然退了大半,一张脸上脂粉未施,仍带着莹润的光泽。 秦怀玉笑着给张成林行了礼,道:“师父早,我今日要帮您做什么?” 张成林睨了她一眼,指了指桌上的饭菜道:“头一件事,先老老实实把饭给我吃了!” 这丫头,原本就偏瘦,瞧瞧这段时间折腾的,更像是个烧火棍了! 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张成林心里担心,在吃饭的时候便时不时的指使秦怀玉吃这个吃那个,等到秦怀玉终于可以放下碗筷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肚子就像是被一口仙气儿给吹起来似的。 鼓鼓涨涨的! 偏张成林又预备了一壶消食茶,递给她道:“拿去当水喝吧。” 秦怀玉无奈的接了过去,叫了一声:“师父啊……” 不带这么坑徒弟的! 但是她的话还未出口,就被张成林一个眼神给憋了回去,无声的叹了口气,认命的喝了一口。 别说,还挺好喝。 昨日里发生的事情太多,吃饱喝足秦怀玉去给张成林磨药的时候,才想起来问他:“长清……淮安王去哪儿了?” 她昨日里只听张成林说他走了,再想起来先前在城中听到的流言,越发起了疑惑。 张成林这才知道昨日里没跟她说清楚,原本怕她担心,可现在也知道哪怕是自己不说,她迟早也会知晓的。 因此只顿了顿,便到:“他去临县了,那里靠近黄河,天灾比这里还要严重几分。只是一则登州大百姓多,二则那批虚与委蛇的官员十之五六都在这里,所以他便先在这里落脚。如今这里收拾妥当,风风火火的便赶过去了。” 不得不说,顾明渊做的这些事情,可比那皇帝老子强多了。便是张成林对皇帝有些成见,但也知道这儿子可半点都不随爹。 是个好苗子,至少有一颗仁爱之心。 秦怀玉听得这话,心里却觉得不是滋味儿。 登州尚且如此,那比这里更严重的地方,会是什么样的人间烈狱? 她心里担心顾明渊,倒是被张成林给看出来了。 他伸出手来拍了拍秦怀玉的头,安抚道:“放心好了,那小子贼精着呢,出不了事儿的。” 话是这么说,秦怀玉心里却有些忽上忽下。只是在张成林面前不好表现出来,因勉强笑道:“师父说的是。” 接下来的七日,秦怀玉都陪在张成林的身边,也亲眼见证了他所谓的“风轻云淡”是怎样的过程。 那些被他称为体内余毒的东西,十分的难以压制,每次看到那些随时在游走的东西,秦怀玉都忍不住为之胆寒。 偏偏张成林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过任何的异样,甚至还能在她害怕的时候,放柔了声音告诉她:“你出去帮为师拿点东西。” 秦怀玉知道,那就是在支开她。 这七日,秦怀玉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地狱走了一遭,更难以想像为何会有这般霸道之物。 倒是张成林浑不在意,甚至在身上黑线完全退干净之后,还有些可惜道:“本来还想试试看新的解法呢,倒是白瞎了我昨夜里冒出来的新思路。” 要知道,他昨夜里还想着退不下去,又暗戳戳的想了好几种解决办法呢! 第513章 您该吃饭了 见他这模样,秦怀玉心内叹息,可见他鬓边冒出来的白发,心中又是忍不住的疼了一下。 要真是这么风轻云淡,倒是好了…… 不管如何,这些东西终归是被压制住,张成林脸上的疤痕也退了干净,重新恢复了她所熟悉的模样。 秦怀玉到底是将一颗心暂且的放回了肚子里,嘱咐张成林好好休息之后,自己则是回了下属们临时落脚的地方。 为了照顾张成林,再加上先前路上赶车,她已经将近十天都没有洗澡换衣服了。 在这酷暑当头的日子里,秦怀玉都能很明显的闻到自己身上的馊味儿,实在是……太可怕了! 因此她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人帮忙烧水抬了过来,将自己从上到下的好好儿洗了个干净。 等秦怀玉终于觉得浑身舒畅之后,已然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这中间,她换水换了三次,最开始洗下来的都是浑浊的。到了最后才是正常水色,再加上用了玫瑰的香膏,脸色也变得润泽了许多。 秦怀玉包着还未擦干的头发,惬意的往床上一躺,终于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这一躺,不过片刻功夫,秦怀玉就直接睡着了。 她这几日精神高度紧绷着,除却刚到那儿时,之后连睡觉都不曾深眠。现下终于知道张成林无事,她也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是傍晚了。 秦怀玉是被香味儿给闹醒的,她拥着被子坐起来,脸上还带着未曾睡醒的惺忪。 窗户没有关严实,有饭菜的香气透过窗户飘进来。秦怀玉看着陌生的环境,一时竟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方。 好一会儿,她的神智才逐渐恢复,看了一眼暗沉沉的房内,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哪儿了。 不过,她记得睡之前还问过,这儿只有一群大老爷们,也不像是谁会做饭的啊,怎么这么香? 她才想到这里,就听得门外有叩门声响起,旋即是一个有些陌生的妇人声音:“恩人,您醒了么?” 妇人的声音是陌生的,但那一声恩人,倒是让秦怀玉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里的确是有一个女子的,就是前几日她随手救下来的那个。 秦怀玉应了一声,便听得那妇人继续道:“小妇人才做了些吃的,您可要起来用一点?” 那香味儿实在是太勾人,秦怀玉又许久没好好儿吃过饭,当下便应声笑道:“我这就出去。” 听得秦怀玉的话,那妇人连忙道:“您别着急,若是困了就再睡会儿,小妇人拿瓦罐给您煨着饭呢,您什么时候饿了起来吃都是现成的。” 闻言,秦怀玉倒是越发觉得自己饿了,因笑道:“好,我知道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起身,换了衣服便出去了。 门外站着一个身着黛青色长裙的妇人,先前秦怀玉见她的时候,她浑身脏污且瘦骨嶙峋,如今几日不见,她瞧着倒是丰腴了些。且那一张脸洗干净之后,倒是白白净净的,瞧着就是个很温柔的女子。 见到秦怀玉出来,那妇人以为是自己打扰到她了,顿时便有些郝然,放软了声音问道:“可是妾身吵醒您了么?” 门外秦怀玉连忙摆手,笑道:“我只是好几日没好好儿吃饭了——你做的什么,味道真好。” 听得这话,那妇人才松了口气,一面因着她去正厅,一面笑道:“今日几位大哥从山上打了一头野猪来。小妇人就做了一个豆角炒肉,红烧肉,又拿莲蓬排骨做了一个煨汤,只是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这时节的莲蓬还嫩,因着发大水,地里的东西被淹了个遍儿,反倒是荷花分外开的好,连带着那莲蓬也结的很好,一口咬下去鲜嫩多汁。 秦怀玉听着就有食欲,当下便随着她过去。 这院落并不大,所以主院离着饭厅跟后厨都不远,也是因此秦怀玉才能在主院就闻到了香味儿。 等到过去之后,那妇人忙前忙后的去帮她端饭,秦怀玉笑着阻止了,自己随着她去了厨房,才看到做了不止这几个菜,锅里还有满满一锅,显然是给那几个侍卫吃的。 那妇人有些郝然的笑道:“小妇人原说做一样的,倒是那几个大哥想吃炖肉,我就另外做了一些。” 显然是怕秦怀玉以为她区别对待。 秦怀玉自然也明白,那些个汉子们都是在外面跑惯的,平常山珍海味并不断,反倒更喜欢吃这种炖菜,尤其是一群人坐在一起,更加有食欲。 正说着,就见孙虎从外面进来,他显然是已经吃了一碗,这会儿又来盛菜,见到秦怀玉顿时便站住了,有些局促的笑道:“东家,您起来啦?” 秦怀玉笑着点了头,道:“你去吃饭吧,忙到现在么?” 这时间早该吃过了,除非外面很忙。 孙虎点头应了,憨厚的笑道:“外面正是忙的时候,待会吃完饭,还要带着他们去修堤坝。” 闻言,秦怀玉顿时了然。如今时疫的危机基本解除,百姓们看到了生机,自然对于事后的修缮,也重新提上了日程。 她笑着摆手道:“你快去吃吧,若是不够了再让人去买,钱不够了也尽管来找我。” 孙虎一一应了,颇为不好意思的盛了一勺菜,还是那妇人看不过去,接过他的碗给添了满满的一碗,笑着递了过去。 孙虎这才接了,跟秦怀玉寒暄的一笑,端着碗出去了。 等到他走了,秦怀玉这才跟着那妇人一起端了饭菜回正厅,一面问道:“你儿子呢,现下如何了?” 那妇人说起来的时候格外感激:“多亏了恩人,他现在已经没事儿了,就是小妇人的命,也是您给救回来的。” 见她说着说着就眼泛泪光,秦怀玉倒是先有些不知所措的笑道:“没事,我也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 她说到这里,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一件事儿来,看了眼自己葱白如玉的手,再看了下身上穿的裙子,呐呐道:“倒是你,你知道我是女的?” 第514章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这话虽然是问话,可却是肯定了。 毕竟,从方才那妇人见到她开始,到现在这么久,对方可是一点都没有惊讶过! 见状,那妇人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恩人模样生的娇俏,便是男装,那难以掩盖气质。所以小妇人当时便有所猜测,不过让我确定的,却是您后来抱着我喂东西。” 若是男子,哪有那样柔软的胸膛? 除非,跟她一样是女儿家。 她到底也是女子,瞬间便确定了对方的性别,只是她并非多事之人,更不会随便拿这事儿出去说,因此这几日都是守口如瓶。 反倒是刚刚看到孙虎他们的态度,才知道这位小姐必然是没有瞒着自己人,大抵只是出来行走不方便罢了。 听得这妇人的话,秦怀玉不由得失笑道:“亏我还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 要知道,前世里她带兵打仗,也是曾经扮过男装的,当时可是蒙混了不少人。 果然是时候不一样,所以心境外貌也发生了变化? 那时无人护她,她只能自己撑起来一片天,眼神是沉稳且可靠的。而如今,秦怀玉心中叹了口气,在长辈护着、知己宠着,还有朋友信赖着,她的阴郁一日日的减少了。 闻言,那妇人只是抿唇一笑,替她盛了汤,笑道:“小妇人手艺不精,恩人莫要嫌弃。” 这手艺比起来京城的大厨们或许有些欠缺,可与寻常饭馆却是不遑多让的。 秦怀玉笑着接了过来,又道:“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是了,你儿子吃了么,让他也一起过来吧?” 那妇人顿时摇头笑道:“我们都吃过了,您吃便是,他这会儿正在外面玩呢,待会小妇人将他喊过来。” 其实哪里吃了,不过是在恩人面前,她觉得自己不能放肆而已。 秦怀玉也知她不大自在,想了想,笑着让她先回去休息了,只说自己不习惯有人在吃饭的时候伺候着。 那小妇人见她态度坚定,这才恭声去了。 秦怀玉倒是吃了个心满意足。 这是她连日来吃的最好也睡得最好的一回,如今吃饱喝足瘫在椅子上,竟觉得生活惬意而舒适。 真的是太久没有这样忙碌过了,不过一顿饭,便让秦怀玉觉得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 等到她终于休息够了,起身回房之后,那小妇人这才回了正厅,将秦怀玉吃完饭的碗筷等物都收了起来端去厨房了。 她知道秦怀玉可能有些不自在,一直就在旁边不远处候着,到了这会儿方才过来,也是怕她觉得不舒服。 那小男孩儿并未去别的地方玩,现下正安静的坐在厨房里,端着一个小碗乖乖的吃着饭。 见到母亲回来,顿时便带出几分喜色,喊了一声:“娘。” 妇人进来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问道:“三娃儿可吃饱了?” 被唤做三娃的男孩点了点头,将几乎没动过的肉菜往她身边推了推,乖巧道:“娘,您也吃。” 那妇人笑着点头应了,先去将那些碗筷都刷了,方才坐在了他旁边,将剩下的饭菜吃了。 …… 秦怀玉回到房间后不久,就听得有人在外面叩门。 听着脚步声很轻柔,倒像是那妇人的脚步。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得那妇人轻声问道:“恩人,您可睡了么?” 秦怀玉才吃完饭,自然是不会睡的,闻言笑着走过来将门打开,道:“进来吧。” 她才说完这话,就看到那男孩儿竟然也跟在母亲的身边。 这孩子如今洗干净了,瞧着倒也是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生的眉清目秀,一看就是随了母亲的长相。 母子二人的模样实在是太过相像了,让秦怀玉顿时便知道了他的身份,不由得笑道:“你可是从外面玩回来了?你们可吃过了么?” 那妇人连忙笑道:“嗯,方才就已经吃过了,这会儿过来看看恩人。” 秦怀玉闻言不由得笑道:“进来坐吧,看我做什么?” 谁知她话音未落,就见那妇人竟然带着儿子一起跪在了地上,郑重道:“叩谢恩人大恩大德!” 秦怀玉不妨她二人突然跪下,顿时便去扶她们,一面道:“这可使不得,快起来。” 那妇人却并不起来,只是仰头道:“恩人,若不是您出手相救,我们母子二人如今怕是早就成了一抔黄土,又哪里来的今日的活命机会?或许在您看来,只是您随手相救,但是于我们母子二人,却是天大的恩情。所以,请您收下三拜!” 秦怀玉扶不起来她们母子,而那小孩子则是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待得抬起头的时候,那额头都肿了起来,可见力气之大。 那男孩儿磕了头,又恭声道:“多谢恩人救命之恩,董白今生给您做牛做马,也要还您的恩情。不,生生世世都还不完的,您要有吩咐,刀山火海我都干!” 年纪不大,知道的词儿倒是不少。 秦怀玉瞧着又喜欢又心疼,连忙扶起来他们道:“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快起来。” 她一面说着,一面摸了摸那小男孩的头,道:“怎么这么用力,头疼不疼?你等着,我给你拿药去。” 秦怀玉的药箱都是随身携带的,东西也十分齐全,不过片刻便找出了药膏,不由分说的给他抹在头上,正色道:“我救你们,原也不是为了求什么回报的。想来你们也知道了,我原就是一个大夫,跟着师父学医,更不可能违背他老人家的规矩,所以你们也无需如此。” 闻言,那妇人却更加的感激,颤声道:“恩人的品行高洁,小妇人铭记在心,您也别说什么医者父母心,小妇人心里明镜儿似的,这样的乱局下,您还能出手相助,此乃大恩!” 见他们这模样,秦怀玉也不再说这个话题,只是让二人坐了,又给那小男孩儿拿了点心,一面问道:“你刚才说,你叫董白是么?” 听得秦怀玉问自己,那男孩儿顿时点头道:“回禀恩人,我叫董白。” 第515章 董门林氏 他说到这儿,又有些郝然道:“不过我在家里排行第三,所以还有个小名儿叫三娃儿。” 虽然他的年纪小,可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三娃实在是不霸气,让恩人听了会不会笑话? 秦怀玉倒是没有笑话,听他说完之后,笑着将点心塞到了他的手中,温声道:“董白,你是个好孩子,虽说年纪小,可见你护着高堂的模样,俨然是个小男子汉了。此番我救你母亲乃是因为你一片至诚之心,所以日后不管如何,不可忘本更不可待她不好,知道么?” 董白被她这一番话说得心神激荡,重重的点头道:“多谢恩人教诲,董白绝对不敢忘,此后必以您的话为行为准则。” 这话说的格外像个大人,偏偏他生的稚气,此刻瞧着只觉得是一个白玉娃娃在许诺,让秦怀玉的一颗心越发的软了下去。 一旁的妇人则是行了礼笑道:“多谢您教诲他。” 秦怀玉笑着摆手道:“只是寻常聊天而已,你们不必如此拘束。” 她一面说,一面指了指凳子示意二人坐下。 二人推拒不得,方才挨着边儿坐了,小心翼翼的同秦怀玉聊天。 “你们是哪里人士?” 听得秦怀玉询问,那妇人才想起来自己到现在都没有自报家门,因柔声道:“回恩人的话,小妇人林氏,夫家姓董,原是招摇山下的猎户人家。因离黄河太近,天灾不断,是以逃难到此。” 见她一口一个恩人,秦怀玉顿时摆手笑道:“我看您年纪比我大,便称您一声董家大嫂,您也别一直喊我恩人了,叫我怀玉便可。” 这妇人太客套,让她真的有些不习惯。 董林氏却是不肯的,架不住她的一直要求,方才改口叫道:“那我喊您秦小姐吧。” 总比恩人强,秦怀玉便也勉强接受了。 这会儿天色渐晚,不过还没到睡觉的时候。秦怀玉跟那董林氏聊天,说起了她家中的情况。 “如今时疫已经解决,天灾也过,又有朝廷的赈灾,若是想要寻亲人,大抵比之前容易些。” 听这妇人的口气,家中离此不远,再加上他们一直都是母子两个人,大抵也是想要找家人的。 谁知秦怀玉说完,却见那妇人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哽咽道:“秦小姐,实在不瞒您说,我们虽然是山中的猎户,可也都是本本分分几辈子在那儿的,原本除了打猎之外,夫君还置办下了一些田产。谁知山上滑坡,又发了大水,不但家被水给淹了,就连婆婆跟夫君还有我那一双儿女,也都……都不曾出来。” 董林氏缓了一会儿,方才继续道:“唯有我当时还算幸运,因着三娃身体不舒服,便带着他去了一趟镇上,这才逃过一劫。只是如今,我们娘俩倒是活下来了,但却已然是再无其他亲人了,又何谈去寻亲呢。” 这事儿说起来就是她心里的痛,要不是为着三娃还小,她无数次都撑不下去了。可她不能死,她的孩子才八岁,若是自己死了,日后谁来庇佑他? 便是因着这一点点的执念,让董林氏逃过了一劫又一劫,最终带着他到了登州城的城门外。 谁知登州城却已然闭门了,若不是此番遇到秦怀玉,怕是她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秦怀玉不知竟是这样一个局面,一时也有些愧疚,因道:“对不住,我不该勾起你的伤心事的。” 原本只是想聊一聊家里,谁知竟然知道背后是这样的故事。 董林氏却是摇了摇头,强撑着笑道:“秦小姐快别这么说,原本就是您救了我们母子,于我们有大恩,怎么是对不住我们呢。” 她说到这里,又道:“不过,倒是的确有另外一件事情要跟您说呢。” 那也是她跟董白商议过之后的选择。 闻言,秦怀玉点头道:“你说,但凡我可以帮忙的,必然会出手相助。” 不曾想,她们却并非有事要帮忙,而是要走。 “你们要走?” 秦怀玉听得她的话,一时有些诧异,因问道:“可是在这里住的不习惯?还是有人说什么了?”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妇人的身体还虚弱,就这么走了,她总归是于心不忍。 那董林氏知道她一片好心,感激的笑道:“并非是因为您这里不好,相反,在您这里这些时日,是小妇人跟孩子过得最好的时候了。不过我们被您所救已然不知如何报答才好了,现下在这里留着,也是给您添麻烦。再者小妇人身体已经好多了,带着孩子离开也可以谋生,所以才想着要走。” 她说到这里,又道:“只是还有一事,想要请秦小姐您留个地址给我们,您的大恩大德,日后必然是要报答的。” 秦怀玉微微蹙眉,显然有些不赞同,因轻声问道:“那些且先不谈,你们现在就走,要怎么生存呢?” 并非她杞人忧天,只是这一对母子显然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现下城中虽然百废待兴,可是能吃饭的行当都是要出力气的。 这一对母子若是出去了,怕是连温饱都有些难以维持吧。 闻言,那董林氏却是淡淡的笑道:“多谢秦小姐关心,不过我们总归能有几分活路的。实不相瞒,夫君虽然是猎户,家里祖上却是出过大夫的。再加上家附近便挨着三座大山,登州城内又有大小山峦七八座,小妇人跟着夫君上山耳濡目染,倒也知道山中草药各自为何,又主攻何等症状。我这两日见城中大夫缺少,想着其他事情不能做,但当一个熬药抓药跑堂的总归是可以的。” 毕竟,只住在秦怀玉这里,吃穿用度都是别人的,董林氏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而且她也是深思熟虑过的,就算是不自在,也不会拿儿子的温饱开玩笑。 谁知她这话才说完,就见秦怀玉的眼睛骤然一亮,带着几分激动问道:“你会分拣药材?” 第516章 请你帮忙 董林氏不知她为何这么问,认真的点了点头,有些迟疑的笑道:“太过名贵的东西不认得,但是寻常山中所生长的,还是略知一二的。” 其实何止是略知一二,山里人家,比寻常人要来的更清楚一些。 秦怀玉虽然跟她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也知道这妇人的脾气了。此番听得她这么说,越发的显出几分喜色来,因笑道:“董大嫂这么说,那您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实不相瞒,我现下正愁这件事呢,你既然会,那可否帮我一个忙?” 见她这模样,董林氏越发一头雾水,不过还是柔声道:“秦小姐请说,只要我能帮上忙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自然不用你赴汤蹈火。” 秦怀玉笑了笑,道:“我方才同你说过,我师父乃是大夫,这话并不假。现下他就在登州城中,需要帮着救治伤员。只是药材稀缺,若是你能帮忙一起从山中指路采摘药草的话,那可就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了。” 她带过来的药材不少了,但是仍旧是杯水车薪。这两日她还跟张成林讨论过这个问题,正想着等出来之后,询问有没有熟悉山路的,带着去山上采摘草药,谁知这妇人就先解了她的困了。 这可真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董林氏先前以为她是在宽慰自己,待得听秦怀玉说完,也忍不住诧异的笑道:“秦小姐没蒙我?” 闻言,秦怀玉不由得笑道:“我蒙你做什么,如今城中百姓药材不够,若你能帮上忙,那可就是大功一件了。只是有一点,现下山路必然不好走,此番过去是个苦差事,若董大嫂愿意帮忙,那倒是委屈你了。” 原先跟张成林商议的就是,此事有些着急,这两日就得办妥当,毕竟药材是不能耽误的。 而别的地方的药材运输过来也要时间,最起码不能让这中间有断层。 登州城山多水多,这样的一个环境,按理说是最容易长药材的地方。所以秦怀玉跟张成林都觉得,若是找一个懂行的人带路,应当十之八九错不了。 董林氏的话,无异于证实了他们所想的,这山中怕还是个宝山。 秦怀玉说话的口气骗不了人,那样的喜悦,显然的确是目前的困境。 偏偏这又是董林氏最擅长的事情,她当下便责无旁贷的答应了下来,道:“秦小姐放心,小妇人时常上山,最不怕吃苦的。再者那山中若你去了便知晓,一点都不苦呢。” 于是这事儿就说定了下来,二人都解决了一件心中的大事,越发的相谈甚欢。 原本董林氏是不大肯住在这里的,她觉得自己占便宜已经够多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还是秦怀玉拍板定了下来,因道:“师父那边医者的住所也不宽敞,你倒不如直接住在这里,毕竟是给我们帮忙呢。” 在秦怀玉的坚持下,董林氏格外不好意思的答应了下来,不过也说定了,虽然在这儿住,但是要按着房间给钱,包括一应吃饭的花销由她来。她暂且先记账,等回头要一并给了秦怀玉的。 秦怀玉知道这也是她的底线,索性这不是什么大事儿,于是便约定了下来。 眼见得时候不早了,再看董白的脑袋都有些一点一点的,显然是犯困了。 秦怀玉就笑着起身,看着董林氏抱着孩子,各自回房去了。 …… 董林氏说话算数,并且在这事儿上十分的积极,她将对秦怀玉的感激都化为了个各个大夫帮忙的热情上面去了。 一大早天还没亮,董林氏就先将院子里大家的饭菜都做好,之后将饭菜给秦怀玉送过去之后,便笑道:“待会我便过去吧?” 秦怀玉让她不必着急,招呼着她坐下来吃饭,董林氏便又说自己吃过了。 见状,秦怀玉不由得笑道:“我知道董大嫂着急替我们分忧,不过这事儿也不急在一会儿不是?再者现下时候还早,师父还没起床呢。待会我吃完饭也是要过去的,有我介绍,他老人家会更放心一些。” 听得这话,董林氏才按捺住心情,不好意思的笑道:“倒是我唐突了,那等您好了咱们再过去吧。” 等到吃完饭,董林氏见秦怀玉在收拾东西,便也不打扰,她将锅碗瓢盆刷好,把厨房安置好,又记下了孙虎他们想要吃的东西,方才去寻秦怀玉。 董白也是早早的前来了,原本董林氏想让他留在家里,奈何他怎么都不肯,最后无奈只得将他也给带了出来。 这时候秦怀玉已然收拾好了,见到董白,还调侃了几句:“你也要跟着去么?” 谁知董白却是一本正经道:“我也可以帮忙的。” 仿佛怕秦怀玉不相信,董白又一连说了好几味药草,道:“这些我都认识的。” 闻言,秦怀玉倒是诧异的挑了挑眉,笑道:“果然是个小男子汉,真厉害。” 被秦怀玉这么一夸,董白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董林氏看出儿子的害羞,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头,三人便一同去了张成林那里。 早在张成林没有染上时疫之前,他是跟那些大夫们一起住的。此番好了之后,那一处用来试药的小院子自然是用不上了,他便又重新搬了回来。 知道张成林好转,那些大夫们都喜不自胜,虽然起初还有几个不服他的人,可这些时日的相处,让他们都以张成林为首。 他出事之后,最慌乱的就是这些人。如今他好了,最开心的也是这些人。 秦怀玉带着董林氏到的时候,这里已然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除却已经被隔离起来确定患上时疫的人,每天这些城中的百姓们还要过来这里领一碗药,以防万一。 秦怀玉带着人过去的时候,顿时便被人不满的叫住,道:“喂,这个少年郎,你怎么不排队呢?” 为了方便,秦怀玉还是穿了一身男装。因着上次董林氏一眼就看出不对劲儿来,这次秦怀玉不但将束胸穿的更紧了几分,还在脸上抹了一些药膏,看起来脸色都蜡黄了不少。 第517章 你是说我? 乍一看去,五官倒是未变,不过相貌却是平庸了许多。 此时听得那人的叫声,秦怀玉起初还没反应过来是说自己,待得被人拦住之后,顿时便诧异的笑道:“你是说我?” 那人睨了她一眼,鄙夷道:“说的就是你,不然还有旁人吗?你看看这么多的人,大家都在乖乖排队,怎么就你非得插队呢,有没有点礼义廉耻?” 闻言,秦怀玉不由得失笑,再看周遭的人都是不满的眼神,到底是笑着解释道:“这位大哥,你误会了,我也是大夫,过来找我师父的。” 这话一出,先前说话那人却是笑了,不屑道:“我说少年人,你就是撒谎也像一点嘛,全登州城的大夫都在这儿了,你说你也是大夫,还是里面人的徒弟?那你倒是说说看,谁是你师父啊。” 他们都是这附近的百姓们,因着离得近,所以一大早就过来了。这些时日每日都要早早的来喝了药然后再去干活,一天心里都是踏实的。 秦怀玉原本是要进去的,这会儿听得他的话,再看那些人隐隐想要拦着自己的架势,也是有些忍不住扶额。她这是被人当做吹牛的了? 一旁的董白顿时便挺身维护道:“你们不要胡说,我恩人很好的,她就是大夫,里面也真的有她的师父!” 谁知那些人见是一个小孩儿在说话,越发的笑了起来:“你们就是找人演戏也像一点嘛,这么大的小孩儿,一个馒头就能雇来演戏吧?” 那人问完,又看向门口派药的小童,问道:“喂,你认识他么?” 那小童是登州本地药房里的,在这里也许久了,但从未见过秦怀玉。因此此时被问到,也摇头道:“不曾。” 他是真的不曾见过,再加上先前也确实有过人想要借着各种奇葩理由来插队的,因此对秦怀玉的观感也不好起来。 秦怀玉本来不想解释,但听得这话,顿时便蹙起了眉头,摸了摸董白的头,又给了董林氏一个宽抚的眼神,这才正色道:“我师父便是张成林,是与不是,你们一问便知。” 不想这话一出,那些人的议论声越发大了起来,更有人生气道:“你假冒谁的徒弟不好,及竟然敢假冒神医的徒弟?” 因着药是免费的,所以这些人对于大夫们都十分感激,尤其是那位神医张成林,若不是他研制出了解药,登州城百姓不知多少要遭殃呢。 他们对张成林十分感激,在得知他也患上时疫之后,更是将他的画像供奉到了庙里,日日都要烧香拜佛祈求上天保佑他们健康长寿呢。 结果这样一个被他们视若神明的人,就这么被一个弱不禁风的面生少年碰瓷,上来就说是他的徒弟? 要说是别人,他们还不这么生气,偏偏是张成林,就让这些人有些群情激奋起来。 秦怀玉原本还有些无奈,可见到这些人如此维护师父,又觉得欣慰。 不枉费师父生死路上走一遭还护着这些百姓,能让他们知恩,也算是让师父心里安慰了吧。 她才想到这里,打算再说什么的时候,却见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继而便见一个头发散乱的老头儿从里面走出来,不耐烦道:“你怎么这么墨迹,在门口磨蹭什么呢?” 出来的正是张成林。 而他说话的对象,则是秦怀玉。 众人见到张成林出来的时候,原本打算看这个不着调少年被拆穿的,谁知下一刻就听到这话,顿时便惊掉了下巴。 而让他们下巴安不上去的,却是秦怀玉的话:“师父,您醒啦?给您带了早饭,要不要吃点?” 张成林矜淡的睨了她一眼,道:“这不是废话么,老头子都要饿死了,快拿进来!” 接着,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秦怀玉几人随着一同走了进去。 直到人都进门了,才有人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讪讪道:“这……不是碰瓷儿的啊?” 原本以为是个想插队的,后来觉得像是碰瓷的,结果到了最后发现,这人居然真的是神医徒弟?! 而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大汉也有些郝然,挠了挠头道:“这,这是真的啊!” 一时之间,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神色各异,最终都看向了那个盛药的小童:“这位小哥儿,您不是说不认识么?” 这可是真徒弟,要不是他说不认得,他们也不至于一口咬定啊。 那小童更是一脸懵:“神医从来就是一个人,没见他带过徒弟。倒是有几个自称是他徒弟下属的人,可……” 说完这话,那小童才后知后觉的拍了拍脑袋。 完了,那时候好像他们提了一嘴,说是自己的东家来了。 可他哪儿知道,这个看起来十分平凡的少年真的是神医徒弟啊! …… 门外的人还在讨论着此时,里面的却已然是另外一个画风了。 张成林每见到一个人,都格外矜持且骄傲的介绍:“啊,这是我那蠢徒弟,不成器不成器,就是时疫多亏了她来。” “还成还成,不值得您夸奖。” 秦怀玉跟在他身后笑的脸都要僵了,再听得那些人的恭维,头一次生出想走的心思。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张成林这么能向人吹嘘自己徒弟? 嘴上说的倒是矜持,瞧瞧那脸上的笑容吧,嘴巴都要咧到鼻子了! 张成林倒是浑不在意,心满意足的收获了一圈对于秦怀玉的夸奖,等到了房间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问道:“丫头,我让你顶宁安那猴儿崽子的身份,那他们岂不是要将这本事算到他头上去了?不成不成,你这什么名声都得不到啊。” 秦怀玉一把拦住了他,无奈的笑道:“师父,我不在意这个。再说了,您还真打算让人知道我是谁?” 后一句话,她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这话一出,张成林果然老实了,无奈的叹息道:“你本是最能继承我衣钵的人,可现下却连真名都不能透露,实在是天妒英才!” 第518章 神医之名! 秦怀玉心说这词儿是这么用的么,面上则是假笑道:“师父,您闻闻这个汤。” 于是乎,张成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实在也是很多天都没好好儿吃过饭,现下吃的狼吞虎咽,一面不忘记夸赞道:“这谁做的,味道真不错!” 秦怀玉见他终于揭过去了这茬,心下松了一口气,嘿然笑道:“就是我旁边这位大嫂——您不会到现在还没留意人家吧?” 从方才到现在,张成林确实一直沉浸在花式听人夸赞徒弟的气氛里,压根就没留意其他人。 到了这会儿,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房中还多了两个人呢。 那一大一小母子两个,生着近乎相同的眉眼,此时都格外敬仰的看着他。 哪怕这个被敬仰的东西,今儿早上脸没洗牙没漱口,甚至头发衣服乱糟糟,吃饭还吧唧嘴。 但,他们都选择性的无视掉了。 因为,这是张成林啊! 虽然在登州城才短短几日,但张成林的大名早已传遍了大街小巷,那些他为了百姓们所做的事迹,足以让人忽视掉这个人的外表。 邋遢,必然是日日为了百姓操劳而忽略自己,不修边幅,则是沉浸在医学病理之中无暇他顾。 更何况这样一个人,为了拯救百姓不惜以身试药,自己都患上了时疫! 这样一个品行高洁的人,怎么能以外貌来度人,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 如果秦怀玉此时知道这母子二人内心的想法,怕是直接一个天雷滚滚。 好在她不知道,因此在张成林看过去的时候,格外认真的解释道:“前儿我不是跟您提过,我之前在城门外救了一对母子么,便是他们二人。说来也巧,这位董家大嫂是山中猎户,祖上出过大夫,所以不但对山中地势十分了解,对药材的分布也极为熟悉。这两日上山,她可以带着过去,您觉得如何?” 张成林此时完全沉浸在了美食之中,倒不是说董林氏做菜是什么人间美味,实在是他这些时日都没好好儿的吃过饭,便是孙虎他们送过去,他也只是草草的吃几口。 如今骤然一吃上正常的饭菜,几乎都要热泪盈眶了。 他老头子已经八百年没受过这种鸟罪了啊,先前劝秦怀玉的时候倒是很义正言辞,这会儿吃到正常的饭菜,才恍然觉得,活着真好! 因此这会儿听到秦怀玉的介绍,张成林只是摆了摆手,道:“你办事一向稳妥,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见张成林这般模样,秦怀玉也知道他现下沉迷吃饭,必然是没空搭理自己了。 她倒是也不恼,丢下一句:“那您先吃着,我去看看外面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便优哉游哉的招呼着董林氏二人出来了。 反倒是董林氏有些担忧,因问道:“小妇人知道的只是皮毛,会不会拖神医的后腿?” 事实上,她起初只是觉得秦怀玉的师父可能是某一位大夫,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张成林啊! 这样一个近乎于神的人,竟然就是她要帮忙的对象。这……简直就像是有一块馅饼砸向了她自己。她捧着这馅饼,既惊喜这样的美味,又担忧若是玷污了它该如何是好。 听得这话,秦怀玉只是挑眉一笑,道:“放心,不会的。” 她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加了一句:“只要你回头不想打死他就行。” 这老头子一贯的刀子嘴豆腐心,刚开始对人的时候,明明心是好的,偏偏那嘴刻薄又毒舌。等到时日长了,慢慢了解了这人,才知道若是你出事儿,那他必然是头一个要跳脚着急的。 这样的性格啊…… 秦怀玉念及此,不由得又是一笑。 董林氏不知她这话中的意思,可因着关乎神医,又觉得自己便是有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生出这么不敬的念头来,因此只是将之抛在了脑后。 待得秦怀玉将人带到后院分拣药材的厢房时,才发现这董林氏会的可不算少。 不止是她,就连那小小的董白也知道好些个呢。 她越发觉得自己是捡到宝了,因此在配药的时候,见董白询问,便越发细致的替他解答了起来。 而对于自己的问题,对方都知道答案,并且十分清楚明了这件事,董白将秦怀玉在自己心里也更往上抬了抬位置。 若说张神医是神仙,那恩人就是神仙姐姐吧? 秦怀玉倒是不知道这小家伙的脑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托了张成林的福,这里的每个大夫都认得她是张成林的徒弟了。 因着张成林在这里的威望很高,所以面对秦怀玉的时候,大家越发的客气了起来。 而董白听着这些人称呼秦怀玉为“宁小公子”的时候,心里又生出几分诡异的满足感。 只有他知道这位是秦姐姐,才不是什么宁小公子呢。 这可是个秘密,而他拥有了恩人姐姐的一个秘密。 这样一想,董白眼中的欢喜就更多了起来。 等到张成林吃完饭过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里一片其乐融融的模样。 他走过去先查看了一番他们配好的药材,点了点头,回过头去诧异的看到那个董林氏也在做同样的工作,便过去问了几句:“知道它的药性么?” 董林氏骤然听得张成林的声音,吓得险些将手里的药材给丢出去。她努力克制着激动的声音,只是那手却还有些抖:“回,回神医,小妇人知道些,只是不知对不对……” 待得她将那药材的药性说完一遍之后,就见张成林诧异的看了自己一眼。 “可,可是小妇人说的不对?” 张成林还未说话,一旁的秦怀玉倒是笑道:“董大嫂说的都对呢——师父你能不能别板着张脸,都把人吓到了?” 闻言,张成林回头嗤了一声道:“去去去,老头子什么时候板着脸了,竟会编排我。” 不过到底是将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来,偏偏配着他这不大会笑的脸,显得格外的不自然:“那你再跟我说说这个。” 第519章 府衙设宴 一连问了董林氏好几样之后,张成林才忍不住确定了,她这小徒弟还真是吸宝体质,瞧瞧,这随手捡了两个人,就这么能干! 而接下来的一日,董林氏母子又让张成林刷新了对能干的认知。 不但能够帮忙分拣药材熬药碾药,到了该吃饭的时候,就闻到厨房飘出来的香味儿,再顺着过去一看,嚯,那董林氏已然做好了一大锅炖菜,那香味儿是直勾勾的往人的鼻子里钻! 这下,张成林笑的倒是自然多了,当先盛了一碗,吃相让秦怀玉都不忍直视。 董林氏倒是觉得张神医太受苦了,连这么一碗炖菜都觉得是美味,可见这些时日过得是什么日子。 因此她又盛了满当当的一碗肉,恭敬地端给他,道:“神医多吃些,锅里还有呢。” 张成林笑着道了谢,看她也愈发顺眼了不少。 董林氏将饭菜都成好端了出去给那些大夫们分了,等到忙完之后又将饭菜给秦怀玉端了过来。 因怕秦怀玉吃不习惯,给她是单独做的。 虽然一样的炖菜,却是将肥瘦相间的肉块剁成了细细的肉馅,又上锅蒸成了丸子,出锅的时候又洒了一把葱花,瞧着便有食欲。 秦怀玉正在收拾药草,见她端菜进来,顿时便过来接了,一面笑道:“我自己过去就成了,怎么还劳烦你跑一趟。” 现下不比在家里,她又不是娇气的性格,没人伺候也是可以的。反倒是董林氏这么照顾自己,让秦怀玉有些过意不去。 董林氏却是往旁边侧了一下身子,阻挡她过来,笑道:“秦小姐别碰,这碗烫手呢。” 她一面说着,一面绕过去,将饭菜给她放在了桌子上:“我瞧着厨房只这些材料,便将就着做了些,您先吃着。明日跟着他们上山,我再采些野味回来,给您做些好的。” 听得这话,秦怀玉顿时笑道:“那感情好,你也别忙活了,坐着一起吃吧。” 董林氏却是摆了摆手,道:“三娃儿还在厨房呢,我去跟他一块吃——那孩子吃饭的时候总爱闹腾,我得看着呢。” 其实那都是以前了,经历了天灾,便是不懂事的稚童也不会挑食了。董林氏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秦怀玉一个人自在些吃饭。 秦怀玉自然明白,笑着承了她的好心,等到董林氏去了,自己这才在盆里净了手,拿起筷子吃饭了。 接下来的几日,董林氏带着一行人上山挖草药,董白就留在药铺这里,他虽然年纪小,却也十分懂事儿,跟张成林接触的时间越长,就越让张成林赞叹。 闲暇的时候跟秦怀玉说起来这孩子,言语中都满是夸奖:“这孩子是个有根骨的,手脚麻利,嗅觉灵敏,我瞧着倒是个好苗子。” 秦怀玉难得听他夸奖人,闻言顿时便笑道:“师父这是有意要收了他?” 张成林却是摇了摇头,道:“那倒不至于,我有你们这几个闹腾的就够了,不打算再收人添乱了。不过,闲的时候点播他一番还是可以的。” 若是以前,说不定张成林还会动点心思,但这次特殊的时疫引出了他的旧疾,却让他心生警惕。 已经有了的这些,他会尽力护着,至于旁的,离他们远一些,便是给他们最好的庇护了。 他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倒是不动声色,秦怀玉倒是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想了想,笑道:“这样也好,我先前瞧着董家大嫂的意思,想来也是愿意待在登州的,若是董白跟了您,她不跟着过去必然也不放心的。” 到底是夫家在这附近,哪怕是家中人口都没了,董林氏也想着等灾患彻底过去之后带着儿子回去的,毕竟……那里还有她的亲人魂魄在。 秦怀玉能理解她的想法,天灾可以隔绝人的生死,但割不断感情。 董林氏会这么想,她一点都不意外。 张成林倒是不知道董林氏的想法,此时听得秦怀玉的话,不由得点头道:“原来如此,她这么想也是对的。” 留在登州城中,虽然没有那么繁华,但到底是故乡是根,不像飘在外的人,总觉得浮萍一般。 正在这时,只听得门外有敲门声响起,张成林应了一声,道:“进来。” 继而便见一个小药童领着一个官差走了进来,恭声道:“神医这位官爷有事找您。” 张成林看了一眼来人,的确是府衙的,且因着时疫的事情,所以打过不少交道。 他收敛了心中的感慨,正色问道:“有事?” 那官差看到张成林先行了礼,方才笑道:“神医,我们老爷在州府后院设宴,请您今晚上过去一趟呢。” 张成林却没有立刻答应,只是问道:“平白无故的,宴请我做什么?” “这儿哪儿能是平白无故呢。”那官差笑的一脸讨好:“此番您解了时疫的困局,救了这登州城的百姓,老爷他们对您可谓是推崇备至呢。更何况您为了百姓们历经生死,现下好些了,他们也想当面表示感谢呢。” 听得这话,张成林又想了想,才道:“行吧,那我晚上过去。” 得了张成林的允诺,那官差又客套了两句,方才欢喜的走了。 秦怀玉等到人走了之后,才蹙眉道:“这帮人想做什么,要给您设宴?” 她虽然在这儿的时间不长,可也知道这群官员们都是被顾明渊打压过的,现下摄于他的威严不敢为非作歹,但就算是如此都敢做出来关城门的事情,可见都不是一群什么良善之辈。 这帮人请张成林,她第一想法便是不让他去:“您也是的,怎么就答应下来了?” 对于张成林的身体,秦怀玉可谓是担了一万个心,总怕再出个什么意外。 所以此时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要拦着张成林。 见她这模样,张成林不由得笑道:“什么大事儿,也值当的让你担心的?”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慢悠悠道:“放心好了,这可不是你 什么鸿门宴,这群人是想讨好我,堵我的嘴呢。” 第520章 堵您的嘴? 听得这话,秦怀玉却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什么,堵您的嘴?” 张成林睨了她一眼,笑道:“你以为呢?别忘了,当时长清来的时候,他跟谁走的近。” 那时候张成林虽然在帮着治疗时疫,可是却并没有如今这么大的号召力。若不是顾明渊就站在他背后撑腰,可成不了现下这么大的气候。 他染上时疫的时候,那些官员们都以为自己没救了,所以虽然着人过来问候过,却并没有实际性的表示。 而如今他好了,那些官员们自然坐不住了。虽说自己不会报复,但难保有些人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觉得他会记仇。 所以,这是过来讨好自己,堵他的嘴,不让他告状呢。 嗤,一群没见识的玩意儿。 张成林只一句话,秦怀玉便明白了怎么回事,不由得鄙夷道:“这些人真的是……” 正事儿没见干过几样,怎么这些个溜须拍马的本事倒是学了个十成十呢。 便是秦怀玉不说,张成林也知道她想说什么,慢悠悠的笑道:“所谓官场,这些东西不学会了,怎么保命?” 民自然重要,可他们打交道最多的还是官。不学会这一套,那就连给民做主的机会都没了。 秦怀玉却是叹了口气,道:“上行下效。” 若官场都是一群这样的人,那西楚国的百姓何其不幸? 见她这模样,张成林却是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行了,小丫头,这些也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晚上还得出去呢。” 听得这话,秦怀玉顿时回过神儿来,诧异的问道:“师父,您打算自己去?” 见张成林点头,瞬间便有些着急:“这怎么成,您至少得带个人过去吧。”万一那里面有那脏心眼怎么办呢,就算是当时张成林没有明说,她也觉得隐隐有地方不对劲儿。 比如这次张成林的时疫,天灾的可能性是有,但她却总觉得,像是有人祸在其中掺杂一般。 不过这只是她的猜测,并没有跟张成林说。因为她觉得,师父在瞒着自己一些事情。而这事情,兴许才是根源。 但也正因为如此,才让秦怀玉越发的担忧。 “你这管天管地的小丫头,老头子我又不是小孩儿,至于这么不放心么?” 张成林笑话了她一句,只是那眼里却带着纵容的光。 秦怀玉却是不跟他开玩笑,她认真的想了一圈,最终还是道:“师父,我的确是很不放心。要不,让我跟着您去吧。” 她说完这话,越发觉得这个可行,于是便围着张成林要跟着一同前往。 张成林起初以为她在开玩笑,待得后来见她神情认真,有些无奈道:“不过是一个宴会,不会有事儿的。” 然而,他还是没有拗过秦怀玉。 至少等到出门的时候,身边就跟了个扮成男人的小徒儿。 “张神医,宁小公子,你们这是要出去么?” 一路上都有人跟他打招呼,张成林随意点了点头,而一旁的秦怀玉则是一副和善的笑容,显然对于自己能够跟去十分满意。 见她这模样,张成林叹了口气,到底是随着她去了。 …… 等到师徒二人到了登州府衙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去。 府衙门口悬挂着两站红灯笼,照出了微弱的光芒,为来人照着前行的路。 “张神医,您来了,快里面请。” 早有官差在门口等着,见到他们师徒二人,面上带笑的将人给迎了进去。 张成林点头应了,由着那人的指引去了后院。 这宅院十分宽敞,虽说登州城遭了灾,却丝毫没有影响这里的半分草木。 沿着走廊一路过去,灯笼像是长龙一样的次第亮着,将这院内的景致映照的别有一番味道。 饶是秦怀玉也不由得低声叹道:“一个小小的六品知州,府衙就已如此,怪不得那些人说三年知州任,十万雪花银呢。” 张成林回眸看了她一眼,轻声笑道:“这算什么,你回头去江南那边转转,才知道什么叫富饶。” 只是用谁的钱富饶,那可就不一定了。 秦怀玉闻言,下意识看了一眼张成林,却见他虽然噙着一抹笑,可那眸光却是冷的。 不多时便到了后院。 顺着青石板一路走过去,穿花拂柳的到达了一片荷塘。这荷塘上小桥流水,中间有一座凉亭。 凉亭上灯火通明,青石桌摆了一桌宴席,有五六个官员围坐在此,见到他们二人过来,为首之人当先站起了身,格外恭敬地笑道:“张神医肯来,真是蓬荜生辉了。您快请入座。” 这个人便是新提拔上来的陆知州了。 秦怀玉打量了一眼,见他四十开外的年纪,生的一脸富态,乐呵呵的模样倒是像弥勒佛。只可惜,眸光倒是带着几分奸猾。 至于其他几个,胖瘦高矮不一,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丝毫不见面黄肌瘦。 这样的灾荒地界儿,还能吃的面色红润,可见到什么时候,苦的都是百姓。 她只随便扫了一眼便又低下了头,站在了张成林的身后。 倒是那个陆知州注意到了他,因笑着问道:“不知这位是?” 张成林得了机会,格外矜淡道:“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徒儿,这次前来是帮我祛除时疫余毒的,本事有限,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要真的不值一提,他也就不至于特意提一提自己身上的余毒了。 在座的各位都是人精,闻弦歌而知雅意,瞬间便纷纷恭贺道:“年少有为,神医的徒弟,未来前途不可估量啊。” 于是张成林便又是那一副谦虚带笑的表情了:“小孩子不懂事儿,别太捧了。” 秦怀玉站在他身后笑着,只是却是满脸的没眼看。 她的师父哟…… 怎么觉得傻乎乎的? 此时张成林已经坐下,见秦怀玉还站在自己身后,就指着旁边的位置道:“宁安,你站着做什么,也一起坐吧,今日在场的可都不是外人。” 第521章 赴宴 秦怀玉楞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现在顶替的是宁安的身份,因应了一声,道:“谢师父。” 不过她并没有坐,毕竟现在这里的主家,可是眼前这位陆知州。 那知州顿时便笑呵呵道:“神医说的不错。小大夫快坐吧,咱们可都不是外人。” 他这次办宴会的目的,便是希望张成林不要记仇,此时见他对这徒弟的上心程度,哪里还不明白,有讨好的对象,当然是上赶着去啊! 因此他想了想又笑道:“不知这位小大夫有没有什么忌口,今日做的菜都是咱们当地的特色,只是跟京城的口味可能差的有些多,你若是有忌口,本官这就吩咐人去撤换掉。” 闻言,秦怀玉笑了笑,道了一句:“多谢大人,草民没有忌口。”便坐在原地装鹌鹑,可谓将自己做足了一个乖巧懂事徒儿的姿态。 见她这模样,张成林也没说什么,只是依旧散漫的坐着,任由他们说的热闹,自己则是慢慢悠悠的吃东西。 那些官员见他这模样,都有些面面相觑,还是陆知州先试探笑着问道:“神医,您吃着可合胃口?不行的话,本官再让厨子们去做。” 张成林笑了笑,淡淡的噎了一句:“百姓尚且以野菜果腹,老头子能吃到这些已经很好了。” 老实说,这里的饭菜做的很好吃,以董林氏的厨艺根本就比不过。可偏偏看着这一群官员在虚与委蛇,张成林却是半点胃口都没有。这一刻,他十分想念那一碗简简单单的炖菜。 听得张成林的话,陆知州的脸色也僵了一下,旋即苦笑道:“神医教训的是,只是今日若非为您庆祝,原也不舍得吃这些的。您是咱们登州的大功臣,此番若是没有您,还不知道要多少百姓无辜丧命,本官代替那些百姓敬您一杯。”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张成林却只是睨了他一眼,道:“无需敬我,我不过一个糟老头子,半截身子埋黄土的人,能救几个人也值了,分内之事。” 他是傻子才信这些个屁话呢。这些个官员们,一个个吃的脑满肥肠,名义上说的好听,往年里挨个克扣百姓钱款的,都是这群王八蛋。 要不是现在灾荒年月,顾明渊若是都杀了没人处置接下来的事宜,哪儿能留这些个王八蛋们? 现下登州城内施粥放粮不少,但其中一半可都是大小商户们自救,药材更有相当一部分是秦怀玉提供过来的。 这些衙门里的人,吃干饭的多,干正事儿的少。 就像是今日,知道自己好了,巴巴的过来请客吃饭,名义上说的好听,什么为了百姓,但其实呢,不过是知道自己身后有顾明渊罢了。 要不是冲着淮安王那座大山,自己就是救了这登州城的百姓,也未必会得他们一个正眼! 见张成林一连几次都油盐不进,那陆知州也有些不虞。但他先前不止一次见过张成林,知道对方在淮安王面前都是这个德行,他们更不敢挑毛病,因此只能小心翼翼的陪着说话。 不过他身边这个小徒弟瞧着倒是个好相处的。 陆知州眼珠一转,便将主意打到了秦怀玉的身上。 “这位小兄弟,这是我们登州特有的黄酒,你可要尝一尝?” 见他将话题转移到自己的身上,秦怀玉夹菜的筷子微微一顿,垂眸道:“多谢大人抬爱,只是草民不胜酒力,恕不能从命。” 这话一出,那陆知州顿时噎了一噎,但他能在先前的知州倒台之后迅速站上这个位置,也是有几分心机的,当下便爽朗的笑道:“既然如此,便算了吧。不过小兄弟年纪轻轻就如此养生,可见是张神医教的好。” 他不留痕迹的夸到了张成林的身上,果然见张成林的脸色好了一些,陆知州越发的找到了话题,与其说是在夸赞秦怀玉,不如说张成林是个有本事的。 如此下来,饭桌上的气氛倒是活跃了不少。 推杯换盏之间,这些人说话便越发的随意,秦怀玉冷眼旁观,捏着手中的筷子,问道:“时疫已解,不知各位大人打算怎么处置城外的流民?” 先前他们以时疫为理由,不但不准城中人出去,就连城外的人想要进来,也得验明正身,需的是正经本分的才行,理由是那些灾民若是进来了,只会给登州增添负担。 而这些,还是董林氏告诉她的。 原本气氛已经很融洽了,可秦怀玉这话一出,众人便都愣了一愣,显然觉得这个小徒弟太不懂事儿了。 怎么能在饭桌上提这么扫兴的话题呢? 一个文书顿时便放下了酒杯,蹙眉道:“我说小兄弟,咱们现在可是给你师父设的宴席,这时候说那些有的没的,是不是不合时宜?” 另一个人也接口道:“就是啊,那些府衙的事情明日再说,今日咱们只吃酒,不提那些个。再说了,你一个小大夫这么着急,是为谁分忧啊?” 陆知州则是等他们说完之后,咳了一声道:“你们怎么说话的?小大夫莫要生气,他们实在也是累了些,毕竟近来事情太过繁多,一时还没顾得上处理流民呢。” 张成林睨着这些人的脸色,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来,淡淡道:“她是为淮安王分忧。” 说到这里,张成林看着那几个人诧异的脸色,又轻描淡写的加了一句:“毕竟,那是她义结金兰过得义兄。” 这话一出,先前说话的几个人瞬间就变了脸色,就连陆知州也脸色白了下去,强撑着笑道:“义兄?” 张成林将嘴里的菜慢悠悠的嚼了,才点头道:“是啊。” 那一瞬间,几个人顿时觉得腿都有些发抖了。原本以为张成林是不能得罪的,谁知道他一个小小的徒弟都跟淮安王有关系啊! 更有那脑子擅长脑补的,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透了什么,毕竟名满天下的神医,若是家世不好,他也不会收的是不是?万一这个小大夫还是个什么世家的,那就更惨了…… 第522章 诉苦 偏偏张成林在说完这话之后,又格外悠闲的吃起了菜,态度格外的淡然。 秦怀玉看了一眼在场的人,见他们神情各异,心中知道师父这是想给自己加一层撑腰的,不由得有些好笑。 可与此同时,看这些人的态度,也着实让人生气。 她念及此,脸色微沉,却是没有说话。 说什么现下是休闲的时间,那些百姓们谁给他们时间?为官者不作为,简直是可气! 还是陆知州反应的快,神情微冷的瞪了那几个人一眼,这才赔笑道:“不知小大夫的身份如此贵重,实在是失礼,失礼。” 他说到这里,又觑着秦怀玉的脸色,试探性道:“其实这事儿,原本明日我们也是要去解决的。只是想着您到底不是府衙的人,所以他们才没有泄露。是这样的,除却城中固定的施粥地点之外,明日一早便会在城外门口搭建粥棚与药帐。凡城外流民,先去药帐,由大夫为他们检查身体,确认有时疫的,会被送去隔离。但没有时疫的,便可在施粥之后进城了。” 这话是陆知州急中生智想出来了,在说完之后,又不留痕迹的看了那几人一眼。 那几个人瞬间明白,连连点头道:“是的,先前想着您不是咱们府衙的人,透露了不大好么,毕竟那些流民万一有的不愿意被隔离,假装没病可怎么好?” 秦怀玉冷眼看着这几个人的态度,神情疏离道:“陆知州考虑很周到,草民佩服。” 她心里清楚,这几个人说话必然会算数的,毕竟方才师父抬出来所谓义兄的名号,还是很有震慑里。 只是却又难免寒心,这些官员,名义上说是父母官,怎么就不能真的为灾民上心一点! 陆知州听得这话,连忙笑道:“这是本官分内之事。”他说着,瞧着秦怀玉的脸色正常了,这才放心下来。心里又有些不满,怎么随便来一个都是惹不起的大佛,他就想安稳当一个登州知州,就这么难? 这席间的眉眼官司不断,倒是张成林一直十分自在,眯眼吃了口花生豆,又端起酒杯喝了口酒。 谁知这酒才入喉,就被秦怀玉给夺了过来,淡淡叫了一声:“师父。” 他身上的东西虽然被压制住了,可也喝不得酒,那药性会减弱的。 张成林多少年都没有在乎过这个了,如今被徒儿管了,咋舌之下,到底是无奈道:“好好好,不喝不喝,都听你的还不成。” 要是宁安就不会夺他的酒壶,个恃宠生娇的小丫头。 可他能怎么办呢? 宠着呗。 陆知州看着这一幕,心里又掂量了几分这个小大夫的身份,越发的不敢看轻。连张成林都能管,可见府上是个厉害的,不然怎么敢? 念及此,他倒是眉眼一转,微微计上心头。 大佛在,其实也有好处。 比如……可以邀功嘛。 这师徒二人不喝酒,在场的官员们却是都喝的。 等到酒过三巡之后,便有人先大了舌头,叹息道:“这场天灾,至少让我登州城十余年缓不过来,当真是老天不睁眼,可怜我登州百姓!” 他的话音落下,顿时便有人跟着附和:“可不是么,十年寒窗苦读,原想着一展抱负,谁知来了便遇到天灾,眼见得百姓们流离失所,我这心里啊,当真是难受的很!” 听得这两个人的话,张成林微微弯唇,笑容莫名有些嘲讽,声音则是一如既往的散漫:“各位大人一心为民,佩服,佩服。” 可秦怀玉却心知肚明,师父心里可是憋着火儿,不知道心里怎么骂他们呢。 她垂眸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并未说话,只是听这些人还在不断的吐“苦水”。 秦怀玉并不知道,因着跟顾明渊相处的时间久了,她的一些小动作跟顾明渊十分相像。 比如现下转酒杯的动作,就与顾明渊如出一辙。 而那陆知州看在眼里,更觉得心惊。这一身上位者的气势,纵然是如此平凡的面容都无法遮掩,看来这个小大夫果然有几分来头。 他心里这样想着,便更加默认了下属们的诉苦举措,自己也在跟着加了一把火。 “身为西楚的父母官,我们自然是要为百姓做主的,只是如今城中百姓流离失所,很多时候也是有心无力。” 那陆知州说到这里,又道:“俗话说的好,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如今看着这样的情形,我们心里真的是不好受。好在如今有了张神医珠玉在前,将那些百姓们的时疫给解了,后续的事情才能做起来。此番真的是要感谢张神医造福登州百姓了。” 他这话一出,其他的官员也都纷纷附和。 张成林不置可否,只是道:“不必,医者仁心,自当如此。” “那也是先生大义。” 听得陆知州这话,张成林笑了笑,道:“各位大人也是一样,老头子以茶代酒,来一杯吧。” 骤然见他松了口,那几个人也都面露喜色,纷纷道:“应该的应该的,神医先请。” 最开始知道连绵大雨灾患横行的时候,这些官员们谁都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若真的说起来,赈灾是朝廷的事情,他们从中只会得利。 但谁想到,这一次赈灾来了一个顾明渊,将他们所想全部打破,甚至还拿了杀威棒,杀鸡儆猴。 剩下的人虽然想要钱,可更想要命啊。 被顾明渊又画了个大饼之后,越发觉得,要钱以后也可以,但是命才是现在最重要的。 更何况,得罪了淮安王,他们以后就是前途一片黑暗了。可若是此次讨好了他,说不定以后还能搏一搏。 说到底,这些官员虽然贪,但还有理智,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被留下来的原因。 秦怀玉看着他们这模样,也随之拿起了水杯。毕竟师父都以茶代酒了,她自然不好晾着。 推杯换盏之后,这几个人神情越发的放松,如今时疫解了,城中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要今日讨好了张成林,他们头上这一柄刀就算是消失了。 第523章 钓鱼 众人都抱着这个打算,而张成林兴许是因为吃的开心,或者说是被他们的某句话说的开心了,所以后半场的时候,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至于秦怀玉,他们也都看出了张成林的意思,知道他对这个小徒弟十分保护,所以除却偶尔的夸赞之外,其他时候都专攻张成林去了。 对此,张成林喜闻乐见。而秦怀玉则是不动声色的扫了这些人一眼,垂眸遮住了眼底的神情。 这宴席上的饭菜都是好的,肉质精良,蔬菜也新鲜,但秦怀玉吃的一点胃口都没有。 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这些官员的面孔虚伪的让人作呕。 后面的时候,秦怀玉几乎是拿着手中的杯子转着玩儿,面前的菜色再也没动过了。 临到终了,这些官员都喝的有些多,唯有张成林还清醒,脸上笑容不变,可却在一个小吏给自己敬酒的时候,微不可查的丢进去了一些药粉。 那药粉进了杯子就化为乌有,那小吏压根没有察觉,乐呵呵的喝了,而其他人也毫无异样。 唯有秦怀玉的角度,将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 她瞬间便捏了捏杯子,心中打了个突儿,再看张成林,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跟人笑着说话。 …… 宴席散了之后,宴席上的官员几乎都喝高了,一个个大着舌头被下人们送了回去。 张成林婉拒了要将自己送回去的衙役,自己随着秦怀玉上了马车。 驾车的是孙虎,是可信之人。 所以上了车之后,秦怀玉便低声问道:“师父,您方才……” 闻言,张成林的手微微一顿,转而笑问道:“刚才怎么了?” 秦怀玉做了一个手势,轻声道:“那药是做什么的?” 她的声音很低,只有张成林能听到。而后者明显的愣了愣,他方才算好了角度,唯独漏掉了秦怀玉这里。 “都看到了?” 这话,却是承认了。 见秦怀玉点了点头,张成林想了想,嗤了一声道:“钓鱼。” “钓鱼?” 这一下,秦怀玉彻底疑惑了:“师父,想做什么?” 张成林沉吟了一番,心知自己要做的事情,怕是秦怀玉不会全然无知觉,索性便隐约的透露了一些。 “先前我得时疫的时候,你是看到那情形了吧。” 张成林沉吟着,说话的时候眉目也带着几分冷肃:“起初的时疫的确是常见性的,且也是史书上有所记载。但是第二次的时疫,不对劲儿。” 如果说第一次的确是天灾的话,那么第二次,极大可能就是人祸。 而秦怀玉显然也听出了他的意思,瞬间便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问道:“师父的意思是?有人故意给您下毒?” 可是,若是真的故意下毒,不应该直接给张成林自己下么,怎么会连带着捎了那么多的百姓? 但她又知道张成林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猜测,这其中必然是有原因的。 至于那原因是什么,却是秦怀玉想不通的地方了。 闻言,张成林点了点头,道:“这时疫里面有别的东西,诱发了我当年的毒。” 起初他只以为这是巧合,可等到后来按着当年压制那东西的药品去吃的时候,才发现,非但没有管用,险些要了他的命。 那之后,张成林才意识到,这其中的问题大了。 有一件事情,张成林从一开始就瞒了秦怀玉。 他所压制的并非是毒,而是巫蛊。 早年间,他的确是救了前去岭南的大军,但是,自己也身中巫蛊。其后的假死,也险些成为了真死。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张之尧早已成了世人口中的死人。而他身上的蛊虫,也安分的再也没有动弹过。 这些年,他也并非全然没有受过伤,可偏偏只有这一次……让他引的当年巫蛊发作,竟然险些丧命! 那个引得他发作巫蛊的时疫之中,到底被加了什么东西? 张成林不能确定里面的成分,却可以确定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有人从中作祟。 而作祟之人,跟当年诬陷他的人,再往前推,甚至于跟岭南下蛊之人,十之八九就是同一批。 只是这话,张成林并不打算告诉秦怀玉。 但秦怀玉又不是傻的,只听得这话,就觉出了里面不对劲儿的地方。 “师父,您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从记忆中知道名满天下的神医张成林时,应当是十几年前。而那时候,他已经是个脾气古怪的神医了。 如果按着张成林今日的话来说,那么,他的脾气古怪,是否就是因为这毒开始的? 若果真与自己猜想的一样,那这毒的确来源已久。 更让秦怀玉担心的是,按着他方才话中意思的话,那么引发这次时疫之人,更了解张成林身上的毒,是同一批人。 若是误打误撞还好,可若是同一批人的话…… 秦怀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突然觉得,事情有些脱离控制了。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处心积虑的想要害师父,且从十几年前甚至更早之前就开始了? 见秦怀玉这模样,张成林轻笑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放心,能害死老头子的人,还没出生呢,我命大。” 可秦怀玉却是丝毫没有被安慰到,她咬了咬牙,方才问道:“师父有什么打算,可需要我帮什么忙?” 这事情让她担心的同时,又生出无边的愤怒来。 她虽然不了解那隐藏在暗处的是什么东西,可张成林她却是了解的。 师父为人一向厚道,从未有过亏心的时候,对方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如此对他! 听得秦怀玉这话,张成林越发笑的懒散:“放心好了,暂且还用不上你帮忙,老头子我一个人应付的来。”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追查当年的线索,但是那些人隐藏在暗处,却是纹丝不动。 这次过来登州,他为了救治灾民,不得已将当年的看家绝学给用了出来,其实也存着一点诱敌上钩的心思。 果不其然,有人对他动手了。 第524章 东家,您怎么了? 这次的时疫,让他的心里有了个猜想。但是这猜想能不能连成一串,还得看接下来的事情顺不顺利。 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适合秦怀玉这个小姑娘家家的人上场了。 因此将秦怀玉送到门口之后,张成林便坐在马车里笑着挥手:“时候不早了,回去睡觉吧。” 秦怀玉还想说什么,就见张成林嗤了一声,笑道:“行了,什么大事儿,也值得你这样子,快回去睡觉去,明儿有的忙呢。” 他一面说,一面将孙虎也赶下了马车,笑道:“猴儿崽子,你也回去睡觉吧,我自己赶车就行。” 孙虎哪里肯同意,却被他笑着给踹了一脚,道:“滚下去,你驾马车比走路还慢呢,我这会儿犯困,着急回去睡觉呢。” 被张成林给赶了下去,孙虎只得行礼道:“那神医您要慢些。” “放心放心。” 张成林心满意足的爬上马车,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二人,道:“进去啊,杵在这儿当门神呢?” 听得这话,秦怀玉方才恭声应了,行了一礼,看着马车远去,自己这才转身回了房中。 可她才走出两步,却突然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情,猛地顿住了脚步。 孙虎见她这模样,连忙问道:“东家,您怎么了?” 而秦怀玉则是站在原地,咬了咬牙:“不对。” 张成林的态度太自然了,自然到险些让秦怀玉忘记了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管是当年也好现在也罢,他何尝吃过亏? 对她说的那么风轻云淡,且还用了一大圈的话将她给绕了过去,将秦怀玉直接都给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是为了询问他下的药。 跟了张成林这么久,对他的为人秦怀玉还是了解的,更遑论他配出来的药剂了。 能让他晚上下到对方的酒杯里,那么这个人,今夜必然会出事! 而张成林…… 秦怀玉看了一眼马车离开的方向,突然想到,回药铺根本就不是那个方向。 也就是说,他是故意先让自己回家,然后自己一个人去了! 秦怀玉眼神一暗,顿时回身朝着孙虎吩咐道:“备马,我要出去一趟!” 见秦怀玉这么着急的模样,孙虎也不敢耽误,连忙去后院马厩里牵了两匹马出来,恭声道:“东家,我跟您一起去。” 谁知却被秦怀玉拦住了:“你在府上好生守着,以防万一。” 听得这话,孙虎一时有些不解,因问道:“会有什么万一?您放心,这里这么多人的,不会有事儿,倒是您一个人出去,我实在是不放心。” 他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被秦怀玉给拦住了,摆手道:“行了,我自己过去。” 不过她到底是妥协了一下,接了紧急燃放的***,道:“若是真的有事情,我给你发信号。” 孙虎见劝不动,最终只能点头道:“那您一切小心,我等您的消息。” 秦怀玉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叱了一声,转身便朝着张成林的方向追去。 …… 张成林最终停下的地方,是一处狭小的院落。 这里此处偏僻,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最是杂乱不过。 若是不亲自来过,很难想像,那个平日里笑呵呵的老好人官吏,竟然会一个人独居在这么幽暗狭小的院子里。 毕竟,以府衙发放的俸禄,不说住的多好,可寻常的小院儿,买下来一栋却是绰绰有余的。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极得上司器重,寻常时候油水又没少拿的一个人,却年近三十还未曾婚娶,甚至于一个人独居在这么一个幽暗的地方,却是让人十分不解的了。 张成林甚至都不用进去,只看了一眼这院子外面的布局,瞬间就了解了对方的身份。 果然……与他想的一样。 有不知名的声音从院内传来,那声音悠长而厚重,像是某种乐器。 在这样的深夜里,听得人竟有一种肝肠寸断的感觉。 张成林却是冷笑一声,将身上长袍挽了一下,一个飞身便越过了那道低矮的土墙。 动作敏捷熟练,与寻常时候熬个药都需的喊三声没劲儿的老头儿像是两个人一样。 在他之后赶上来的秦怀玉,亲眼看到了这一幕,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虽然她平常知道张成林是装的,他根本就一点都不累。可刚刚那个瞬间飞跃墙头的男人,真的是她的师父? 秦怀玉一时有些愣怔,而这个功夫,张成林已然进了内院。 她顿时回过神儿来,不敢再耽误,连忙将马匹拴在一旁,自己也随之跟了进去。 …… 室内点了一盏昏暗的灯,将人的影子投映在墙上。夜风吹进去,吹动着烛火晃动,倒像是连那影子都成了精怪一般。 张成林却对这一幕浑不在意,只是冷冷的盯着他眼前的人。 而那个人—— 着一袭绣着繁复图案的衣衫,手腕上银饰随摆动而作响,倒像是在唱着不知名的祭曲。 赫然是先前在席上最为热情的一个官吏。 只是此时的他,褪去了白日里笑面佛的模样,反倒狰狞的像是暗夜里潜藏着的幽魂。 看向张成林的时候,他半是鄙夷半是凝重道:“不愧是祭司大人的得意门生,我伪装成这个样子,都能被你找到。只可惜,再厉害,也是个叛徒!”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神情里带着几分扭曲,看着张成林的时候几乎想要将对方给撕碎。 “我岭南七部哪里对不住你,竟让你帮着中原人对我们刀剑相向?” 偏偏张成林对此浑不在意,只是睨了他一眼,嗤了一声道:“就凭你,还不值得我告诉你答案。” “那……凭我手中的东西呢?” 那人分明上一秒还在站着,可下一瞬间便突然动了起来,与此同时,更是洒出漫天的光点来。若是烛火再亮些的话,就会发现,那些全部都是毒! 可张成林却是不闪不避,手腕一翻,便将那些东西尽数的都还了回去,一面鄙夷的道:“就凭你这个德行,也好意思出来丢人?” 第525章 化尸水 他话音未落,已然势如闪电的欺身上前,擒住了那人的脖颈,沉声道:“说出你们的幕后主使,我饶你一命。” 房中的气味骗不了人,那些导致他无辜复发的毒,果然是这个人下的。但这个人的手段,不足以支撑他做出来这些药。 这人只是一个饵,而张成林需要拿他去钓鱼。 偏偏,那饵却并不打算配合。 他尜尜的一笑,咬牙切齿道:“幕后主使,就是咱们岭南七部被你无辜害死的子民们啊!” 闻言,张成林难得的脸色变了一变,继而沉声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他手上用了几分力气,那人的脸色瞬间涨红,嘶哑着声音道:“大人好不天真啊,您真的觉得,我会告诉您幕后主使么?那才是自找死路啊……” 张成林还没明白过来这人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就突然见他双眸瞪大。 分明是上一秒还在笑的人,可下一秒就突然颤抖了起来,浑身就像是被雷电劈中,自里到外的显出焦黑的气息。 张成林察觉不好,迅速的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却见那人已然瘫软在了地上。 他像是被不知名的生物缠上一般,不住地在抓挠着自己,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来。 而那身上,却是有鲜血不住地往外流着,连手脚都以诡异的姿势弯折,甚至于撑破了衣服。 最终,七窍流血,爆体而亡。 …… “师父,您没事儿吧?” 秦怀玉听得里面的声音不对,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富有冲击力的一幕。 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强忍着胃里上返的感觉,试探性的叫了一句:“师父?” 可张成林却没有反应。 她心中骇然,也顾不得头晕,立刻便要过来,却被反应过来的张成林厉声喝住:“别动!” 那声音里带着紧张跟凝重,让秦怀玉的脚步瞬间就顿住了。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小心翼翼的问道:“师父,您怎么了?” 下一刻,就见张成林从自己的怀中掏出来一瓶药剂,直接便倒在了地上。 秦怀玉原先还不知他想要做什么,可待得看到接下来的一幕之后,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这是……” 那仿佛是液体一般的东西,倒在尸体上之后,几乎是瞬间,就见那尸体开始融化。 且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不过片刻的功夫,先前还是一具死尸的地方,就已然成了一滩血水。 除却地上那破碎的衣服,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这里曾经死过一个人。 秦怀玉只觉得遍体生寒,连手指都克制不住的微微发抖。 她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可却没有见过这样死法诡异,且还被以这样阴邪东西所融化的死人! 这世上,竟然有这种诡异且恐怖的东西? 虽然这使用者是张成林,可秦怀玉在那一瞬间,还是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阴邪”二字。 无他,这东西实在是太诡异了! 张成林却像是没看到她的表情一样,只是淡淡道:“出去等我。” 闻言,秦怀玉下意识听着他的话往外走,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轻声问道:“师父,您没事儿吧?” 哪怕刚刚看到了那样恐怖的一幕,可秦怀玉心中最担忧的,还是张成林。 只是这会儿张成林的全副心思都在这上面,自然也无暇详细回答秦怀玉,只是点头道:“嗯,我没事。” 可他脸上的表情,却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儿的样子。 直到地上的血水也已经消融,彻底化为了一滩浓稠之物的时候,张成林这才掩住了口鼻,在房中翻动了起来。虽说现下已经没有问题了,但他担心秦怀玉会受不住,到底没有将人叫进来。 秦怀玉在外面站的也并不安稳,她的脑海里一直过着方才那一幕,不住地回想着,怀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他,这实在是太挑战她的心理承受了,并且也超出了自己的认知。 然而当震惊和恐惧过了之后,那些情绪又尽数的化为了担忧。 竟然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师父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起初她只知道这是一个名满天下的神医,后来将他当做救母亲的恩人,再后来被他收为徒弟,二人正式结下来师徒缘分。 随着时日见长,二人的师徒情谊也越发的深厚,在秦怀玉的心里,的确是拿他当父亲一样看待的。 也正是如此,秦怀玉才越发担心了起来。 一个人到底经历过怎样的坎坷和磨难甚至于灾祸,才会让他警惕到这种地步。 再想起张成林身上百宝箱一样的存在,秦怀玉越发的叹了口气。 她在门外站的时间并不长,然而这短短的片刻,却像是过了许久一般。 直到那门吱呀一声被重新打开,才见张成林走了出来。 “师父。” 秦怀玉顿时迎上来,张成林却是往后退了一步,道:“你先把这个吃了。” 他一面说,一面丢过来一个小瓷瓶。 秦怀玉顿时接了,想也不想的将里面白色的药丸给吃了,这才问道:“师父,需要我做什么?” 方才她虽然在神游太空,却不代表里面的动静自己没有听到。师父很明显就是在寻找什么东西,而现下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的寻找之路是不顺利的。 听得秦怀玉询问,张成林想了想,才道:“四处翻找一番,你跟着我也行。” 这宅子看模样被那人住的时间不短,至少得有十余年。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不知在这院子里埋了多少的东西。让秦怀玉留在这里,反倒是没有跟着自己安全。 对于张成林的话,秦怀玉毫不犹豫,点头应了之后,便随着他一起过去。 张成林果然是在找东西,但与寻常的找法不同,他却是不断地敲敲打打,嘴里还念念有词,就连那脚步都像是在按着某种特殊的形式在走。 秦怀玉看不明白,只能跟在他的身后,可却在张成林走到院子中间的时候,突然扎站在原地,轻声道:“师父,你听。” 第526章 招摇山 有细微的声音响起,旋即便见一块青石板裂了开来,露出里面的盒子来。 那是一个有些年岁的盒子,大抵是因着时常被人打开,所以连上面的朱漆都斑驳掉色,瞧着越发的破旧。 上面有锁,但是并未锁上,张成林轻轻一掀便打开了,露出里面的一张羊皮地图来。 这一下,不止是秦怀玉,就连张成林也愣住了。 因为那里面,只是一张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地图了。 唯一的优点便是,这张地图的绘制格外的精细,连树木山河都给标注了出来。 张成林为我的蹙起了眉,而秦怀玉则是迟疑的问道:“师父,您是在找这个么?” 闻言,张成林不由得摇了摇头。 他想找出来这人跟上家是怎么联系的,但是却一无所获。现在鱼没抓到,鱼饵却丢了,这让张成林有一些烦躁。 偏偏这个时候,听得秦怀玉疑惑的声音道:“他为什么会处心积虑的藏这么一张地图?” 张成林将那地图翻来倒去的看了看,却没有看出什么名堂,蹙眉道:“不知道。” 只是他才说完,就见秦怀玉诧异道:“咦,这不是招摇山的地图么?” 这话一出,张成林也微微楞了一下,问道:“什么山?” 他听着怎么觉得这么熟悉?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得秦怀玉道:“诺,师父你看,这上面写着是招摇山啊,董家大嫂他们家就住在那里。” 那是在羊皮地图的右下角,格外小小的几个字,因着夜色昏沉,张成林原本都没有注意到。 但秦怀玉注意到了,不止如此,她还道:“前日的时候,董家大嫂才跟我说过这个地方,所以印象深刻一些。” 那一瞬间,张成林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线索,顿时追问道:“她是怎么说这里的?” 这些时日,董林氏基本休息一天,就要带着人去山上挖药三四日,昨日才走的,所以现下并不在城中,而是在附近的山上。 好在秦怀玉因才听过,所以记得真切,此时听得张成林询问,顿时便将那日听到的传言讲了出来。 “据说这招摇山,最开始不叫这个名字的。只是百余年前的时候,有一伙落草为寇的土匪将那里给占据,定为了他们的老巢,在此兴风作浪。那些土匪们个个行事猖狂,且十分歹毒,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不止如此,他们还将这山的名字改为招摇,意思是说,有他们在的地方,就连山都需的行事霸气高调。自从他们去了之后,百姓们便再也没有过过几天好日子,当地的官府也曾经想管,无奈这些人实在是太厉害了,就连府衙的人都束手无策。” 秦怀玉说到这里,顿了顿,神情里满是鄙夷:“好在这群行事猖狂的土匪并没有逍遥自在多久,便得了报应。彼时朝廷的一个将军得胜回朝,途经此地的时候,得知了那一群土匪们的作风,当下便带着精兵强将,将那一群土匪们的老巢给端了,就连那些个土匪们,也都一个不留,砍瓜切菜一样的给收拾了。” 那群土匪们得了报应,伏诛之后,当地的百姓们方才过上了正常的日子。但是经此一事,他们对那些土匪们恨之入骨,连带着觉得这招摇山也不好。所以索性将这个地名给留了下来,以此来警醒后人,那些个行事作风太过猖狂的人,迟早都会遭报应的。 听得秦怀玉说完,张成林却是微微的蹙了蹙眉,问道:“就这些了?” 闻言,秦怀玉点了点头道:“这些只是传言,真真假假的原本就不可信。不过那日董家大嫂讲的有趣了一些,我便听了一点点。只是师父,这地图,为什么会偏偏是招摇山的?” 不知为何,在听得秦怀玉这个故事之后,张成林心里却骤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土匪,将军,占山,围剿…… 只是这些散碎的念头在脑海里不成型,仿佛有什么线索被他拉下,偏偏串联不到一起。 最终,张成林只是道:“我们先回去吧,其他的事情等回头再说。” 今夜死的这个官吏,很明显是许多年前就已经埋下来的暗桩。但问题是,这登州城往年里虽说也不算是风调雨顺,但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可以引人注目的。那个幕后主使,为什么要在这里埋上一颗钉子? 招摇山…… 一个寻常的山脉,又怎么会被这个人将地图给收藏起来,且还是收藏的这样精细,倒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 纵然这诸多的谜团还没有解开,可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这一副地图上,必然还是有别的猫腻。 只是这里实在不是研究的好地方,所以还是需要先回去,再慢慢的斟酌。 分明张成林说话的时候十分平静,可秦怀玉却听出了风雨欲来的意味来。 她乖顺的点头应了,道:“好,那咱们就先回去吧。” 今日她过来之后,除却那一件事情清晰之外,其他的都是稀里糊涂的。原本前来,是想一探真相的,偏偏现在看着张成林的一系列操作之后,秦怀玉觉得,自己心里的谜团非但没有被解开,越发的大了起来。 比如张成林那从未表露出来过的功夫,比如他那些诡异的药物,再比如,他为什么如此熟悉一个陌生的院落。 方才在院子里的时候,张成林的表现,的确是从未来过这个院子。但他对于这里面会设置什么机关,却是十分的熟悉。 就好像,在某个地方,这些都是一种本能,而人们又会套用这种本能。 所以哪怕换了地方,这本能还在,而里面东西,也都没有忘记。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秦怀玉便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扯。前世今生,从未听说过张成林跟别的什么扯上过关系,自己这是在瞎怀疑什么? 她收敛了心神,心里却是一肚子的问题。 但现在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因此秦怀玉从跟着张成林离开之后,便一句话没有说。 第527章 百废待兴 夜风渐大,秦怀玉骑着马在前面,而张成林则是在后面赶着马车。 虽然没有说话,不过二人之间的气氛倒是出奇的和谐。 因着此时实在太晚,所以见张成林赶着马车将她先送回了住处,秦怀玉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行礼道:“师父,今夜天色已晚,您就在此休息一晚上,等到明日在回去吧啊。” 对于她这话,张成林哪里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这很明显就是觉得自己先前将她送回去之后,又自己出去的事情,秦怀玉担心着呢。 索性这一次是真的没事了,再加上张成林现下也有些懒得再走那么远,就点头道:“也好,走吧。” 见张成林答应下来,秦怀玉的心中才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师父不答应,那就说明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做了。 有了先前那一幕,秦怀玉现下倒是越发担心了起来。 倒不是担心他去害人——若不是有人要先谋害他,他怎么会动手? 她只是担心,张成林会不会因此受到危险。毕竟就像是他所说的,是那些人在时疫上做了手脚,才会让张成林的旧毒复发的。 待得将张成林送到客房,秦怀玉这才笑道:“师父,时候不早了,您早些睡觉吧。” 张成林哪里不知道自己徒儿的担忧,当下便笑着点头道:“好,你也是。” 他说完这话,又拍了拍秦怀玉的脑袋,笑道:“这次你可以放心了。” 听得张成林的话,秦怀玉也笑着点头道:“我想着您也该累了。” 师徒二人相视一笑,目送着张成林进房间,秦怀玉这才转身朝着自己的院子行去。 这一夜,她睡得十分安稳。 说来也奇怪,分明晚上的时候看到那样惊悚的一幕,可偏偏秦怀玉睡觉的时候却没有做噩梦,而是一夜好眠。 她自然不知道,这都是张成林给她吃的丸药的缘故,那里面有安神的成分。 …… 夜里睡得好的结果,便是清晨起来的时候,秦怀玉神清气爽。 说来昨夜睡得时间也不长,只是一夜清梦无痕,到了晨起的时候,她只觉得精神百倍。 连带着见到张成林的时候,她的眼中还带着神采奕奕:“师父,早。” 张成林才打了个哈欠,就看到秦怀玉过来,含笑点了点头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他是年纪大了,觉少,不管夜里几点睡,早上起床的时间点都是不变的。倒是秦怀玉,他还以为小丫头得多睡一会呢,毕竟昨夜里经历了那样的事情。 闻言,秦怀玉笑眯眯道:“睡不着了,师父可要吃早饭去?” 便是秦怀玉不说,张成林也是要去的。 这两日董林氏不在家,府上那群糙老爷们做的饭菜再寻常不过,只能用勉强可以入口来形容。且因着董林氏在这中间给他们做了几次饭,越发让他们觉得,自己做菜的程度,怕是连入口都难了。 秦怀玉原本想着到了厨房还能吃一顿董林氏做的菜,可到了厨房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董林氏压根就不在府上,前两日便带着人去山上挖草药了。 一群大老爷们正在对着自己做出来的黑暗食物面面相觑,再看到秦怀玉他们过来,顿时便下定了决心:“咱们出去吃吧!” 要是就他们自己也就算了,虽然难以下咽,但将就将就这一顿也就凑合过去了。 可秦怀玉怎么能将就呢,还有神医,必须得让他们吃饱啊! 于是乎,在这群人的起哄之下,一群人便浩浩荡荡的去了城中的小饭馆。 此时百废待兴,城中的饭馆虽然重新开张,可里面的食材并不多,生意倒是十分红火。 好在这早上的饭菜好对付,一碗小米粥,再加几样小咸菜,就足以扫除早上还残留的困倦了。 等到一行人吃饱喝足之后,孙虎他们带着人去城外修筑堤坝,至于张成林则带着秦怀玉慢悠悠的往城外走去。 大抵是昨夜里被秦怀玉唬住了,那府衙的人也不敢说话不算数,因此这一大早的便派出了施粥跟大夫,都在城门外搭起了帐篷。 城外的流民们已然排起了长队,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看着外面百废待兴却又井然有序的模样,饶是张成林也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如今这样,才算是有了些人样。” 先前时疫才起的时候,那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秦怀玉听得他这话,知道他对这里的一切都深有感触,因轻声安慰道:“师父现在可以放心了,有官府带头帮助,这里会越来越好的。” 不顾看着眼前这一幕,她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毕竟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的人间惨状,她实在不想再看第二遍了。 闻言,张成林慢悠悠的点了点头,却不置可否,只道:“咱们也回去吧。” 时候已经不早,现在也该回去药铺了。 城外看诊的大夫都是有经验的,张成林不过过来看一眼心里放心,其实并不用特意盯着。 现下看了之后,他心里踏实了,也可以安心回药铺里面,继续研究他的东西了。 待得回到药铺之后,秦怀玉跟着人去分拣药材等物,至于张成林则是回到了后院的房间内,将一直揣在身上的地图重新打开。 昨夜他并没有睡好。 即便是睡着,也会不由自主的想着这幕后之人和他的动机。而这地图,似乎是现下留给自己唯一的线索了。 但张成林将这地图翻来覆去的看了许多遍,却也没找出里面的机关到底在哪儿。 秦怀玉说的不错,这不过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地图,唯一的优点,便是它记载的足够详细,河流树木都被绘制在上面,可见是费了大功夫的。 念及此,张成林突然一个激灵,猛地攥紧了地图。 他到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一直都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这地图的详细程度! 莫说是一个小小的招摇山,便是登州乃至整个河南,更甚之,西楚国都很少有这样详细绘制的地图。 第528章 他得亲自去一趟! 即便是有,那也是有着特殊意义的地方。比如说边关,又或者是皇陵、军队等地。 可这样一个不打眼的招摇山,怎么会有人费心思的将之绘制的这么详细的? 念及此,张成林的眉头越发的拧的紧了几分。 看来,他有必要去招摇山走一趟了! …… 张成林打定了主意,可不等他先出门,就被秦怀玉给拦住了。 “师父这是打算去哪里?” 这会儿已经正午,秦怀玉才端了做好的饭菜给他送来,就见张成林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她不过随口问了一句,却见张成林的脸色僵了一僵,继而若无其事道:“唔,随便出去转转。” 秦怀玉倒是没有怀疑什么,只是笑道:“这会儿外面日头正烈呢,再者师父就是想出去走走,也得先吃了饭吧。” 她一面说一面将饭盒给他放在了桌子上,目光却在他的腰间凝了一凝。 这随便转转,还有带着他不离身的药箱的? 对于张成林有多懒,秦怀玉早已领教过了,但凡有别人在的时候,张成林是从来不屑于拎着自己的药箱的。 兴许早先时疫爆发的时候,他自己拎过药箱出门。可是现下时疫已经给被稳定住了,张成林那闲适的态度也昭示了他心神都彻底放松了下来。 那么,他拎着药箱出门,就只有一个答案,张成林绝对不是随便转转,而是别有目的。 偏偏张成林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看见她将饭菜放在桌子上,顿时觉得腹中有几分饥饿,再想着自己要去山上,怕也是要在路上耽误的。现下灾荒年间,果腹就不错,哪里还能让他好好儿吃饭? 因此他倒也没说什么,随手将药箱撂在一旁,便坐了下来,道:“也好。” 今日的饭菜是秦怀玉自己下厨做的。 先前拜张成林所赐,她现在的厨艺不说是十分的好,可也比那一群糙老爷们好太多了。 这会儿吃到徒弟久违的饭菜,饶是张成林也不由得笑道:“上次你做饭还是什么时候来着?” 那还是他刁难秦怀玉的时候呢,寒冬腊月的天,莫说是世家小姐,就连那小户人家的姑娘都不大愿意做饭干活的。偏偏秦怀玉什么都不畏惧,虽然手脚笨拙了些,却学的十分认真。 起初他还真是抱着考验一番这姑娘的心思,可到了后来,也是真的喜欢这姑娘的做派。 如果说最开始他是在以挑剔的目光来挑选徒弟媳妇的话,那么后来,他便是以慈爱的目光看待闺女了。 要不是真的喜欢秦怀玉,哪怕是顾明渊的面子再大,也不至于让他张成林再破例收一个徒弟——且还是真正入了师门的那种。 张成林想起前尘往事,眼中的笑意越发多了几分。 一旁的秦怀玉听得他这话,也跟着笑道:“师父若是喜欢吃,我明儿再继续给您做。” 对于张成林,她是真真切切感激的,且不说当初救庄月兰的恩情,便是后来的日常相处,也让她感觉到了真正来自长辈的疼爱。 虽然老头子的嘴是真坏,但是对秦怀玉也是真的没话说。 谁知她才说了这话,就见张成林摆手笑道:“明儿我是吃不到了,过几日吧,等我回来的——” 这话才说到一半,张成林骤然闭嘴,反倒是秦怀玉抓住了重点,挑眉问道:“师父刚才说什么?” 张成林自觉失言,顿时便讪笑道:“我说,这里已经够忙的了,你再做饭,我得心疼了。” 他有些心虚的说了这些,就见秦怀玉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张成林叹了口气,道:“徒儿,你干嘛这么看着我,老头子脸上还有花儿不成?” “倒是没有花儿。” 秦怀玉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道:“只是有两个字。” 张成林果然上钩,问道:“什么字?” 闻言,秦怀玉笑了一笑,指着他的脸上,一本正经的念道:“撒、谎!” 这话一出,张成林顿时噎了一噎,可再看秦怀玉这笑嘻嘻的模样,却又无奈的捏了捏眉心道:“你这个贼精的丫头,怎么一点蛛丝马迹都能被你看出来?” 他算是服了这小丫头了,怎么就生的这么精明的!这要是宁安…… 算了,宁安那臭小子是属猴儿的,怕是比她还要精几分呢,再加上被自己从小养大,比起来秦怀玉,他对自己更多了几分了解。 一想到自己这两个徒弟,张成林又好笑又好气,却见秦怀玉正色道:“师父,您到底要做什么去?” 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心,让张成林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按着张成林先前的意思,原本是想着直接瞒着秦怀玉,自己出去的。毕竟若是别的地方还好说,可他要是说出来去招摇山,以秦怀玉的聪明,再加上昨夜里的事情,难保她不会想到自己真实的目的。 张成林倒是不怕自己的目的被人发现, 他只怕秦怀玉跟着涉险。 可惜现下眼见得瞒不过去了,再看秦怀玉这模样,到底是让张成林松了口,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好吧,我的确是打算出门——去一趟招摇山。” 果不其然,他这话一出,就见秦怀玉的脸色沉了下去,问道:“师父可是为了……那地图?” 要是先前张成林不这么神神秘秘的,说不定秦怀玉还不会往那上面想,可偏偏方才他在这儿打机锋了半日,早已让秦怀玉隐约的有了猜测。 此时招摇山的地名一出,便让秦怀玉直接猜到了答案。 见她果然跟自己所想的一样猜到了,张成林忍不住叹了口气,无奈的笑道:“小丫头,你这脑子,怎么就这么好用呢!” 秦怀玉却没有笑。 她只是看着张成林,正色道:“师父,您自己的身体,不必我说,您也了解的吧?” 先前张成林压制毒的时候,秦怀玉曾经碰过他的脉象。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可秦怀玉却觉得一颗心都狂跳不已。 她从未见过有人的脉象如此乱! 第529章 不行,我不同意! 可她学医的时间到底还是太短,所以在自己还没有确定的时候,就被张成林把手给抽回去了。 她原本想要再确定一番的,毕竟那时间实在是太短了,根本就让她察觉不到什么。 但是她没有想到,那之后张成林便严防死守不准她给自己把脉,并且语气轻慢,只说她的本事不到家,还不够格给他老头子看诊,让她再好好儿的练几年。 可秦怀玉那时候就种下了疑惑,兴许张成林根本就不是懒得让自己看,而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体糟糕到了一定的程度,所以不敢! 这个猜测说起来,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且不说张成林是名满天下的大能,他怎么可能治不好自己身上的毛病。单说秦怀玉只是摸到他脉象一瞬间,怎么就能确定这些的? 但那一瞬间,秦怀玉确实是有着女人特有的直觉。 她觉得,张成林瞒着不肯说的,怕是一个她们都不愿意相信的事实。 他的身体…… 的确已经到了一个很糟糕的地步了。 若不是因着这个猜测,秦怀玉现下也不会用这样凝重到近乎谴责的口气跟张成林说话。 听得秦怀玉这话,张成林的心中起了波澜,面上倒是睨了她一眼,笑骂道:“个没良心的小丫头,老头子教授你医术,是为了让你咒我的?什么叫做我的身体,我身体可好着呢!” 秦怀玉神情未变,只是依旧直直的盯着他,却是不发一言。 若是张成林说别的,说不定她还会相信。可偏偏他这样的态度,却像是变相的承认一般。 最终,张成林还是败下阵来,颓然道:“你这个丫头,真的是,管都管到师父头上了,老头子这个师父当的,实在是太没有尊严了!” 瞧瞧,连进门半年的徒弟都敢管天管地了,他老头子不要面子的么? 见他这模样,秦怀玉难得的叹了口气,轻声道:“师父,您为人最是有分寸不过的,能让您执意前去,可见那招摇山的确有特殊的地方。可是……您也得为自己考虑考虑不是,这身体,终归是您自己个的。” 见她这模样,张成林却是笑着睨了她一眼道:“行了,小小年纪没得跟个老太婆似的,啰嗦。” 他说到这里,又收敛了笑容,道:“不过,如你所说,招摇山我的确是要去一趟的。只是你放心,我也不会让自己伤着,保证全须全尾的回来——你看这样可行?” 这话就是跟秦怀玉商量了。 能让他用这种口气的,要是其他事情,秦怀玉必然就二话不说的答应了。偏偏他现在说的事情,秦怀玉不能答应。 “不成。” 见秦怀玉这态度,张成林不由得咋舌道:“嘿,你这丫头。” 眼前的少女虽然年纪不大,可那眼中的关心和担忧,却让张成林下意识觉得那是一个历经沧桑的人所有的目光。 甚至那一瞬间,张成林都想答应不去了。 但是,他不能不去。 那些被尘封在过往中的血泪和冤魂,都在等着沉冤昭雪,都在等着求一个公道。 这么多年了,他明里暗里查探了那么多次,却始终都一无所获。这次来登州解时疫之困,却是误打误撞的撞到了一点点线索。 他不能放弃这些线索,更不能因着一人的安危,而放弃这一次的招摇山之行。 最终,张成林的神情也冷硬了下来,沉声道:“怀玉,我不得不去。” 而秦怀玉的态度也很坚决,索性直接将他的药箱抱在自己的怀里,道:“师父,我不同意。” 她是不可能让张成林出去冒险的,他才将毒性压制住,万一在招摇山中再遇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再激出了他的毒性。那张成林还会有第二次的好运,留给自己足够的时间和药材去解毒么? 秦怀玉不能保证,甚至张成林都不敢保证。 眼见得两个人僵持住了,张成林一时也有些无奈。 眼前的人但凡换成是宁安那个臭小子,他一定二话不说就拿巴掌拍过去了。管是哦的闲事不好,敢管他的? 可现下管他的人是秦怀玉,张成林就有些下不去手。 秦怀玉从未见过张成林这样的神情,似是被困在某个苦境之中不得挣脱。 她的心头微微一跳,先前那些违和感又蹦了出来。 自从跟张成林相处之后,她极少会见到对方这样的时候。但那也只是极少,而不是没有。偶尔她看到的时候,张成林就像是现下的模样,仿佛隐藏着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给困在了中间。 秦怀玉想到这里,到底是轻声道:“师父,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办法的。” 听得她这话,张成林无奈的看了她一眼,问道:“说说看,你想到了什么法子?” 不让他过去,还能有什么法子,难不成她还会变戏法,跟孙大圣似的,拔一根毫毛,吹一个自己出来,替他过去? 见张成林这模样,秦怀玉想了想,方才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替您去。” “不行,我不同意!” 张成林原还以为她要说出什么来,听得她说完,顿时便皱起了眉头。 这算是什么法子,分明就是一个馊主意! 见张成林反对,秦怀玉试图说服他:“师父您想想看,我继承了您的医术,又知道您毒发和应对之策。最主要的是,我身上没有您所中的毒。所以,怎么想我都是最合适的那个。” 然而张成林只一句话:“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瞎捣什么乱,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这儿。” 这次,却换秦怀玉倔强了。 她看着张成林,目光里满是平静:“师父,我虽然不知道您当年经历过什么,可我知道,有些事情,哪怕前方刀山火海也是要去做的。我只是想让您知道,您不是一个人,宁安、王爷、我,我们都在您的身边。” 分明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可那一瞬间,张成林却觉得像是有雷从自己心里滚过去,继而又下起了瓢泼大雨。 第530章 感动 他想,一定是心里的雨下的太大,所以水流溢出来了。 不然的话,怎么他的眼眶都忍不住有些湿了呢。 良久,张成林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几分干涩道:“丫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秦怀玉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却是将药箱收拾了起来,笑道:“师父,我这做徒弟的一直想为您做点事儿呢,您就应了我吧。” 眼前姑娘一直在笑,但那眼睛里的光,竟然张成林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老头子这辈子,从没说过什么肉麻的话。但你这丫头实在是……实在是……” 张成林依旧很久不记得眼泪是什么滋味儿了,但是现在被这丫头说的,竟然屡屡都想掉眼泪。 他觉得自己十分没出息,不由得转过头去,恶声恶气道:“行了,你先给我滚回去午睡,别的事情晚上的时候再说!” 虽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但是也代表了他的态度,至少他不会悄无声息的自己过去了。 秦怀玉放心下来,点头应了,笑道:“那您先吃饭,吃完饭也睡一会儿吧。我瞧您眼里一片血红,想来是夜里也没睡好。” 听得这话,张成林睨了她一眼,笑骂道:“啰嗦的丫头,快去吃你的饭睡你的觉去。” 这会儿他的态度倒是恢复正常了,秦怀玉也放下了一颗心,笑眯眯道:“得嘞,那我去了,您老先歇着。” 方才张成林的样子真的有把她吓到,现在看张成林终于正常了几分,秦怀玉也转身出去,只将空间留给了师父自己。 待得秦怀玉出去之后,张成林这才看着空荡荡的板凳,不由得笑叹了口气。 这个贼兮兮的小丫头,为了怕自己偷偷出门,居然把他的药箱给抱走了。 她也不想一想,要是自己真的想要出门,便是没了那药箱,难不成就能难得到自己了? 神医张成林,从来都不是浪得虚名! 张成林嗤笑了一声这丫头的天真,拿筷子夹了菜放在嘴里,品着这滋味儿,却是又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来。 罢了,他要真的是就这么不打招呼的去了,回头那小丫头还不知要怎样难受呢。就算是要去,也得跟她说通了。 …… 只是张成林没有想到,最后被说通的人是自己。 中午张成林吃完饭之后,果然听了秦怀玉的话,好好儿的睡了一觉。 这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都暗沉了下来。 药铺的人走了一多半,秦怀玉还在这里守着没走。 她下午没睡一会儿就醒了,起来从厨房里捡了张成林爱吃的给他做了几道菜。 说起来,现下虽然是灾荒年月,这药铺里却是从来都没短缺过吃的。 尤其是秦怀玉来了之后,那些百姓们更是将各种吃的都给源源不断的送了过来。 这事儿还是起源当时的那一场乌龙。 秦怀玉第一次过来的时候,被一些不明情况的百姓们给当成了插队的,还将她给教训了一顿。 谁知却发现自己教训错了人,人家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哥儿还真的是神医的徒弟! 于是乎,在场的百姓有许多都觉得愧疚不已。 再加上后来相处之下,越发的发现这个叫宁安的孩子心地厚道,为人有仁善,越发的喜欢起她来。 那些百姓们心地不坏,几番打交道之后,更为自己当初为难这个孩子觉得不好意思。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儿,有人道歉,秦怀玉连他是谁都忘记了。那些百姓越发羞愧,商量之下,隔三差五的就来送东西了。 美其名曰,小大夫吃的太少,来这受委屈了,得多补一补! 这一下,原本就充足的厨房里面,东西越发的齐全了。 秦怀玉做菜的时候还想着这一桩往事,心里还有些想笑。等到做好饭菜之后,她瞅着时间差不多,将厨房收拾了一番,这才将饭菜都端到了食盒里,带着去了张成林暂时休息的房间。 这会儿张成林已经醒了,他许久没有睡过这样好的午觉,下床洗了把脸,又练了一会儿五禽戏,就见秦怀玉拎着食盒走了进来,倒是诧异了一番:“你还没回去呢?” 闻言,秦怀玉举了举手中的食盒,将之放在桌案上,一面道了一句:“师父好。”一面笑眯眯道:“您不是说想吃我做的菜么,方才闲着无事,就给您炒了几道。” 因着知道张成林爱酒,秦怀玉还特地给他端了一些桃花酿。 这是当地百姓们自己酿的酒,原本是姑娘家喝的,因着后劲儿不大,秦怀玉便在里面添了几位药草,也算是勉强给张成林解解馋了。 张成林原本还想矜持一下,可待得看到秦怀玉放在桌上的那壶酒,眼神瞬间就亮了起来:“不愧是我的好徒儿,还是你懂我。” 他直接就着酒壶喝了一口,砸吧出里面还带着微苦的药味儿,挑了挑眉道:“这是你调的?” 见秦怀玉点头,张成林眯眼感受了一下滑入喉间的酒香,这才笑道:“不错不错,也是难为你了,能用这么几味刁钻的药草来冲淡相克的药,虽说这方子还可以再改进,不过也算是难得了。” 毕竟秦怀玉到现在才学了半年多,就能到这个程度,比宁安那臭小子可是强多了! 得了张成林的夸奖,秦怀玉则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下午看见那桃花酿,便想着试一试,师父别笑话我。” “怎么会怎么会。” 张成林得了酒,脸上的笑容就多了几分,再看着秦怀玉的目光越发的慈爱不已:“好丫头,你可吃了?” 秦怀玉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还没呢,等您。” 这话一出,张成林顿时招呼她道:“来来来,坐下一起吃。” 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再说了这会儿又没有旁人,他也不能让秦怀玉自己吃饭去啊。 其实秦怀玉先前便是这么想的,不然也不会特意还给张成林准备了酒。 现下听得他这话,她只是顿了一下,便从善如流的坐了下来,道:“谢师父。” 第531章 晨烧阴,晚烧晴 已是傍晚,天边的火烧云染红了半片天幕,从窗户往外看去,只觉得入目之处都是一片瑰丽之色。 秦怀玉坐在桌案前,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笑道:“看来明日又是一个好天气呢。” 到了这儿这些时日,她才从百姓嘴里学了一句谚语,叫晨烧阴,晚烧晴。 意思就是说,早上如果有火烧云,那第二天就会是阴天;而如果是傍晚有火烧云,第二日就会是艳阳高照。 秦怀玉自从知道之后,便仔细的留意了几次,发现果然如此。 听得秦怀玉这话,张成林也跟着看了眼,点头道:“天好是好事,如今堤坝修筑到了紧要关头,若是这时节再下暴雨,怕是要前功尽弃的。” 他这些年走南闯北,这样的情形见得多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虽说有时候那一颗慈悲之心还会隐隐有感触,不过已经少了。 但秦怀玉却是不同,这是她两世为人第一次见识这些,心中满满的悲悯,这种心情之下,原先预算给这里捐出的财物又往上翻了翻。 说到底,钱财多少是没有上限的,但是这里的灾民显然更需要这些。而在这里待得时日久了,见证了百姓的淳朴,原先心里刻骨的仇恨也放下了不少,只是心里的信念却是越发的坚定了。 那顾明珏的性情,让他上位才是百姓们的灾难,所以这次她更要让对方没有半分掌权的机会,却不知是为了报仇,更为了天下那些无辜的百姓。 此时听得张成林的话,秦怀玉顿了顿才笑道:“师父说的是呢。” 大户人家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在张成林这里确实不存在的。 他吃饭快,吃完之后便悠哉哉的喝着小酒,虽然说不够劲儿,但对于他这么多日被禁酒的酷刑来说,现在能尝到一口酒味儿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想他才喝了一杯,就见秦怀玉带着几分无奈道:“师父,您今日喝的不少了。” 闻言,张成林顿时将酒壶往自己那边护了一护,一面讪讪地笑道:“再喝一点,只一点便好。” 不知道为何,分明秦怀玉是他的小辈儿,可自从他这千疮百孔的伤势被她窥见苗头之后,秦怀玉行事便越发强硬了起来。 张成林一向是不喜欢被人管着的,然而面对这个小徒弟孺慕且心疼的眼神,却每每都咬败下阵来。 此番也是一样,秦怀玉还没说什么,他先怂了。 见他这模样,秦怀玉无奈的捏了捏眉心,到底是叹了口气道:“您也慢点喝啊,又没有人跟您抢不是。” 这话却是同意了。 闻言,张成林顿时喜笑颜开,笑眯眯道:“放心放心,为师慢点喝,保证会很慢很慢的。” 谁知道下一次秦怀玉这么好心的给他喝酒要到什么时候了,直接喝完了可不就没得喝了么。 见他这模样,秦怀玉有些无语,师父分明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反而跟顽童似的? 她将筷子放下,又捧了一杯茶,想了想,才开口道:“先前我说的事情,您觉得如何?” 这话却是说要替张成林去招摇山的事情了。 张成林下意识便要拒绝,却在看到对方眼神的时候,又斟酌了一番,道:“那里还不知是什么情况,你贸然过去,我觉得有些不妥。再者你一个小姑娘家的,过去不合适。” 不想秦怀玉却是直接问道:“那师傅过去就合适了么?” “我一个老头子……”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怀玉给打断了:“嗯,您还是一个病号。” 这话一出,张成林就有些无奈,试图解释道:“为师早就习惯了,再说那招摇山上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您放心,我已经想好了,这次过去我会带足护卫的。” 秦怀玉说到这里,又特意强调:“都是上过战场的,父亲身边拨过来的人,您总可以放心吧?” 秦毅身边的亲卫,那都是可以以一当百的,如今光秦怀玉顺便就有五个。莫说是别的,就算是真的来了一群打家劫舍的土匪,那也只有被当鱼给剁了的份儿。 见张成林神情仍旧有些不大乐意,秦怀玉又道:“而且您也该相信我,我是您亲自教出来的,难道还比不得那些寻常的大夫么?” 这张成林倒是没有办法反驳,虽说秦怀玉研习医术才半年多,可是造诣却是可以的。如果招摇山上真的有异样,她应该是能看出来的。 可也正是因为,张成林才更加不放心。 他蹙眉道:“丫头,你该知道,为师之所以不让你去,是因为担心你。” 一个小姑娘去招摇山,便是有护卫有医术,可她要面对的,很可能是岭南的人。 这让张成林有些担忧。 “那您也该知道,我之所以要去,也是为了您。” 秦怀玉诚恳的看着他道:“再说了,您总要相信我一次。” 最终,张成林还是松口了,叹气道:“你这丫头,叫我说你什么好。” 哪有自己要送上门去危险地方的。 只是他现下,也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事实上,这次去招摇山,张成林的药箱里带的全是为了应对自己突发危险的药品。 他这身体……的确是已经到了一个岌岌可危的地步了。 见张成林答应下来,秦怀玉也松了口气,因笑道:“师父放心,我会一路小心的。” 不想却被张成林拦住了:“等等,你暂时先别着急去。” 见秦怀玉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张成林解释道:“你上次不是说,董林氏家是招摇山附近的么?” 听得这话,秦怀玉点头道:“是啊,她夫家是招摇山上的猎户,怎么了师父?” 不过才说完这话,秦怀玉就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了,因迟疑着问道:“您是说让她带路?” “傻丫头,哪能让她带路啊?我是想着,她了解山上的情形,若是真的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说不定她会知道呢。” 张成林这话一出,秦怀玉顿时便应了下来:“这倒是可以,毕竟她居住在那里,自然是要比我们熟悉的多的。” 第532章 传闻 待得吃完饭后,秦怀玉将碗筷收去了厨房,刷完之后挨个归置了起来,这才跟张成林辞行:“师父,那我就先回去了。” 去招摇山的计划已经定下来,只是现在董林氏还带着人在附近的山上挖草药,所以要等董林氏回来,询问她一些具体情况。 今夜天色已晚,秦怀玉打算先回去收拾下东西,也调整下睡眠。 她这两日有些失眠,若是要去招摇山,绝对不能现下这个状态的。 张成林闻言,点头应了,又嘱咐道:“回去路上小心些。” 听得他话中的关心,秦怀玉当下便笑道:“师父放心便是。” 略说了两句之后,秦怀玉便转身出门,回了自己暂且下榻的小院儿。 …… 董林氏是在第二日回来的。 她这次带着人进山,可谓是收获满满。 秦怀玉去到药铺的时候,就见一行人都在往房中搬运。那车上满载而归,除却日常所需的补品止血药草等物之外,那董林氏竟然还带人找到了许多吃的。 山野果子虽然有些青涩,可在这时节,尤其是才经了灾荒,却也是难得的好东西了。 见到秦怀玉过来,董林氏笑着打招呼:“公子。” 她虽然知道秦怀玉是姑娘,但也看的出来秦怀玉现下在外面用的是假身份,因此便随着其他人一起喊公子了。 秦怀玉笑着点了点头,见董林氏眼中难掩的疲惫,因笑着道:“董大嫂辛苦了,快回去歇一歇吧。” 这会儿东西已经办的差不多了,董林氏应了一声,又笑着问道:“三娃儿可起来了么?” 听得她询问,秦怀玉顿时笑道:“他跟着孙虎去堤坝了,别看年纪小,倒是个不服输的,他做不动力气活,便给人端茶送水去了。” 这是个好孩子,总觉得自己白吃白住,所以日常都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要不是孙虎看着他,跟着下堤坝运泥沙的活儿他还敢干呢。 闻言,董林氏眼中也闪过一抹意外,继而欣慰道:“三娃儿现在倒是懂事儿多了,多谢公子照拂他。” 董林氏心里明白,若不是因为遇到秦怀玉,她也不会成为现下这样,每一天都过得又有盼头。 她能做的不多,只能尽可能的去帮助公子做一些事情。 秦怀玉也笑了笑,道:“是他自己本来就懂事儿,董大嫂,你先回去休息吧,这几日辛苦你了。待会我就让人送信,让孙虎把董白送回去,几日不见,他肯定想您了。” 董林氏虽然想儿子,但也愿意让董白多做点事情,因此当下便笑着摆手道:“您可别让那皮猴儿回来,等他回来,我定然是睡不好的了。” 她说着,又想了想笑道:“这样好了,我就直接在这后院的房间里休息一会儿吧,等起来了还能给你们做饭。” 见秦怀玉要拒绝,董林氏又笑着解释道:“不是我勤快,而是这次从山上采下来几样野味,怕他们不会做,我做了给您和神医他们都尝尝鲜。您若是叫人送信,也让孙大哥他们傍晚过来吧,晚上等吃了饭,再一起回去。您看,这样可成?” 这倒也是个法子,秦怀玉想了想,顿时便笑着点头道:“那样也好,只是太麻烦你了。” 闻言,董林氏顿时笑着摆手道:“不辛苦呢,那我先去休息。” 待得秦怀玉笑着点了头,董林氏这才转身去了后院的一处客房里睡觉了。 她这几日没有休息好,的确连脚下都有些虚浮的飘。但是辛苦是真的,心里欢喜也是真的。 自从天灾时疫不断,她曾经一度觉得人生就只剩下了苦挨,哪里会想到还会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眼见得董林氏进房休息,秦怀玉也转身去帮着人一起整理药材了。只是她才走到屋子里,就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瞧我这记性。” 她原本是想要问董林氏关于招摇山的事情的。 只是再想起来董林氏疲倦的模样,秦怀玉又顿住了脚步,罢了,董大嫂已经很累了,她还是等到对方醒了再问吧。 …… 董林氏下午便醒了,她昏天黑地的睡了一上午,等到下午的时候已然十分精神了。 她先去厨房收拾了一番,将晚上要做的饭菜都洗好切好,又将米粥熬上,这才转身出门了。 如今时疫基本上都被稳定住,除了还在隔离起来的人之外,城中的百姓们已然不需要再日日喝药,每个七日过来领一次便可。 但今日恰逢百姓们过来喝药的时候,所以街上已然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董林氏出去的时候,见那小药童忙不过来,连忙接过了他手里的伙计,笑了笑,同他一起忙碌了起来。 这些时日的相处,那小药童对董林氏的印象很好,顿时笑着问道:“大嫂怎么不多睡一会儿,现在还早呢。” 他是知道董大嫂带着人一起去采药的,而今日熬药的时候,有一味药草就已经断了,多亏了她及时带回来,才没有让今日的药供应不上。 闻言,董林氏笑了一笑,道:“已经睡得很久了,小哥儿先歇一会儿吧,我来便是。” 她手脚麻利的给人盛药派发,那小药童也得以歇了歇腿儿,不好意思的道了个扰,往后院去放水去了。 路上正遇见秦怀玉,因笑着打招呼:“宁公子。” 秦怀玉笑着应了,问了一声辛苦,又道:“前面谁在呢?” 听得那小药童说是董林氏,秦怀玉诧异一笑,谢了一句,便笑着去前面了。 “董大嫂。” 见秦怀玉过来,董林氏将手中的药递给百姓,自己则是笑着打招呼道:“您过来了,快坐吧。” 秦怀玉笑着摆了摆手,道:“我就是过来看看。”她一面说,一面帮忙包药分拣,动作格外熟练。 二人配合默契,一个分拣药包,一个盛药,不多时便见排队的队伍少了一小半。 那些人是自带药碗的,为了防止得上时疫,因此都乖觉的按着张成林教的法子将碗仔仔细细的刷洗过了,因此也给药铺里面减少了不少的工作量。 第533章 请教您点事儿 待得小药童回来之后,连忙过来接了秦怀玉的活计,一面笑道:“公子交给我便是,张神医在后面找您呢。” 闻言,秦怀玉这才应了,又回头看向董林氏道:“大嫂待会有时间也过来一趟师父房里吧,我们有些事情想问您。” 听得这话,董林氏想也不想的应了,应声道:“我待会儿忙完这点就过去。” 见状,秦怀玉笑着点了头,方才去找张成林。 张成林正在写方子,见秦怀玉进来,指了指旁边那个药箱,道:“这是我收拾出来的,你看看还有什么短缺的不曾。” 秦怀玉依言打开看了,见里面的东西都很齐全,因笑着道:“多谢师父了,您想的真周到。” 如果是她的话,压根不会预备的这么仔细。 张成林闻言看了她一眼,又叹了口气问道:“你决定好了当真要去?” 到现在,张成林都不大愿意让秦怀玉去,让她过来看看药箱,也是想告诉她,说不定去招摇山比秦怀玉自己想的要艰难。 谁知却见她坚定的点头道:“那是自然。” 果然。 张成林唉声叹气,摊上个这么一个懂事儿的徒弟,倒是让他有些愁得慌。 见他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笑着安抚他道:“师父干嘛这个样子,我只是替您跑个腿儿罢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她这么一说,张成林越发的愁了。 他这么多年,秦怀玉还是头一个这么给自己出头的呢。 感动是真的,但担心也是真的。 里面师徒二人才说了一会儿话,就听得门外有人敲门,是董林氏的声音:“公子,神医,我方便进去么?” 闻言,秦怀玉顿时起身应道:“您进来吧。” 话音落下,便见董林氏推门而进,笑着行礼道:“神医,秦小姐。” 秦怀玉笑着应了,给她倒了杯茶,先笑道:“大嫂坐着歇一会儿吧,您也辛苦了。” 董林氏受宠若惊,连忙笑着接了过来,一面笑道:“没事的,我睡了一上午,已经休息好了。” 一旁的张成林也点头肯定道:“这次去采药,多亏了你。” 他已经听那些前去的伙计们说了,因着下雨淹了许多地方,原先的路有些已经辨认不出来了,若不是董林氏带路,他们很难这么顺利的采到药草。而且这一次董林氏过去,为了他们还险些受伤。 不管董林氏的初心是因为秦怀玉还是什么,这份情都足以让张成林记下来了。 对于张成林,董林氏十分敬重,此时听得他这么说,更加有些不好意思,因道:“不过都是些跑跑腿儿的活,神医才是真正为民的大善,小妇人敬佩您。” 这些话,自从来到登州,张成林没少听,但他平常日子听虚伪的多了,现下骤然听到这些诚恳直白的话,一时有些不大好意思。 到了现在,也还没怎么习惯呢。 此时听得董林氏所说,不由得咳了一声道:“唔,无妨无妨。” 见他这模样,秦怀玉笑了一笑,不动声色的给师父解围,说起了正事儿:“是这样的,董大嫂,我上次听您说,您家住招摇山下是么?” 董林氏闻言,点了点头道:“是,小妇人的确住在招摇山下,夫君是猎户,已经住了四五代人了。秦小姐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秦怀玉看了一眼张成林,想了想才道:“实不相瞒,这次叫您过来,的确是有一桩非常要紧的事情。我急需去一趟招摇山,所以想要请您跟我说一下山上的情况。” “我招摇山?” 董林氏一愣,想也不想道:“姑娘,您现在去不得啊。招摇山上才发了大水,冲下来好多石块,山下的房子淹的淹,被砸的砸,那里现在危险的很。” 要不是因为如此,她现在也不至于连一趟都不回去。 毕竟那里可是家呢。 秦怀玉闻言,诧异道:“那里怎么会这么严重,说起来,招摇山不应该算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啊。” 而现在,其他地方都已经可以上山了,怎么招摇山还不能进? 董林氏摇了摇头,道:“这具体说起来的原因,其实小妇人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有点却是真的,招摇山早年间便容易出事,时不时的便会砸石头下来。所以不管是采药还是打猎,小妇人跟夫君都宁可去别的山,很少去招摇山的。” 都说是靠山吃山,但招摇山除了低矮的地方可以种了庄稼蔬菜之类的,深山里面他们基本上没怎么进去过的。 倒不是胆子小,就是胆大的也不太敢去。 毕竟再想赚钱,也是更想要命的不是。 秦怀玉却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跟张成林互相看了一眼,有些迟疑。 倒是张成林在斟酌了一番开口问道:“那招摇山上,可曾有过特殊的事情么?” “特殊的事情?” 董林氏显然不太明白张成林的意思,因迟疑着问道:“神医说的,是指的哪种?” 张成林总觉得自己应该抓住了什么线索,但无奈就是隐约掠过去,有些想不大明白。 此时听得董林氏的话,顿时便道:“不管是哪种,有一个说一个,你可知道?” 听得到这话,董林氏倒是有些为难了,因笑道:“这个,您还真的容小妇人想想了。” 她虽然是住在招摇山下的,可是此时张成林骤然一说什么特殊的事情,倒是让她有些迷茫。毕竟附近的百姓们都是普通过日子的,哪儿来那么多特殊的? 不过…… 董林氏低头喝水的时候,却是猛的一顿,骤然想起一件往事来,带着三分迟疑问道:“神医,若是那些道听途说,您可要听么?” 这话一出,张成林挑了挑眉,道:“你且说说看。” 董林氏却是有些不太好意思说,因道:“这还是我婆婆告诉我的,可能有些恐怖,秦小姐您会不会害怕?” 听得这话,秦怀玉却反而越发好奇了,因笑道:“无妨,我一向胆子大,你且说便是了。” 第534章 传闻 得了这话,董林氏才有些郝然道:“好,其实早年间的时候,招摇山上的猎户还是很多的,毕竟都说山民们是靠山吃山,招摇山虽然不算是什么深山老林,可这里面的野味跟草药却也是不少的,村民们上山一趟就够吃半个月的,谁不乐意去?只是到了后来,却是出了一件怪事。” 那是二十余年前的事情了。 八月水多,山民们在雨水过后照常去山中,因着中秋快到了,村民们跃跃欲试的想要逮回去一头野猪,所以便带齐了家伙,去了十多个人。 谁能想到,这一群人上山之后,就再也没有下来。 “您也知道,上山打猎两三日不回来是常有的事情,可到了第五日还没人回来的时候,就有人慌了。有一家猎户家里三个儿子,见父亲还不归来,母亲又焦急,便跟其他几家商议了一下,带着人去了山上寻找。可谁知道,去了之后,却只看到了他们的尸首。” 像是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啃食过一般,身上半分肉都没有剩下,全部都是森森的白骨。 那时节雨水多,再加上阳光也强烈,周围臭气熏天。也正是这特殊的气味儿,才让他们找到了自己的亲人。 “因着这些人的尸首都分散开来,所以村民们便以为,他们是想要分开打猎的时候遇到了什么野兽。虽然心惊这些人的运气实在是背到了极点,可也没有往心里去。直到几天之后,所有上山过的人,都落得了同样的下场。” 有的是在自己家里,还有的是在田地里,那些人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突然抓挠着自己死去,而后尸体一点点像是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啃过去一样。 这一下,所有的村民们都慌了。 还是村长先想到了怪异之处,怀疑是因为这些人触碰过那些尸首,所以才成这个样子,于是命人将后来死的那一批人全部都给就地焚烧。 “这之后,再也没有人出事儿,只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众人再也不敢上山,于是便开始在其他的山上打猎。可是时间长了之后,老一批的人渐渐老去,而小孩子们并未有太大的印象,也就渐渐地忘记了那阵恐慌。” 那后来,逐渐又有人开始试探性的去山上采药。 起初他们只敢去附近,可到了后来,便开始慢慢的去深山一点的地方。 而去了几次之后,这些人发现,根本什么事儿都没有。 那些陈年旧事像是大人们编出来的故事吓唬孩子一样,起初的恐慌,在后来卖了几次钱,尝到了不用跑的远就能猎到东西的喜悦之后,他们便又开始试探性的去招摇山了。 直到半年前。 “有四五个人结伴去打猎的时候,却又再一次的有去无回。有老人想到了当年的事情,坚决不肯让他们再去寻找,就可那里面有自己亲人的,谁能忍心,到底还是去找了。而他们的结果,几乎与当年如出一辙。” 这一次,那些人已然是将性命葬送在了那里,只是尸首是完整的,唯有脸像是被什么啃食过一样。 然而就那样的景象,也足以让他们吓得魂不附体了。 当年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可那时候只是从大人嘴里听到的恐惧,现在却成了亲眼所见。 那几个年轻人吓得几乎要尿了裤子,再也顾不得自己的亲人尸首,几乎是屁滚尿流的跑了回来。 可是,在回来的路上,他们却看到了更加惊悚的一幕。 鬼火。 是的,鬼火。 如果说那些尸首让人恐惧的话,那么鬼火就足以让他们魂不附体。 那一盏盏飘荡抖动着的玩意儿,在夜里面显得越发的惊悚。 那些人趴在地上几乎吓尿了裤子,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鬼火在附近游荡着,直到天明才散去。 唯一庆幸的便是,他们活着回来了。 不止是活着回来,而且后来也没有如传闻里那样,变成什么白骨,反而是好好儿的活着。 可是却吓破了胆子,别说招摇山了,天只要暗一点,都是不敢出门的。 那些老人们则是再次想起了当年的事情,严令禁止孩子们再去招摇山。 而她的婆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将招摇山的事情讲给了她听。 那时候董林氏虽然也有些害怕,但到底觉得没有见过,再加上去山上的几个人刚好是村里不学无术的几个混混儿,成日里的不干正事儿的,因此便没有太放在心上。 可那座招摇山,再次成了一个禁地,也是外人不敢去的禁地。 …… 秦怀玉听到这里,早已觉得一身的鸡皮疙瘩,整个人寒意不住地上涌。 反倒是张成林的神情还算是冷静,甚至在听得董林氏说到这里的时候,还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那,他们现在还活着么?” 董林氏闻言,摇头叹了口气道:“不在了,那件事过去没多久,就开始连绵不断的下暴雨,他们都死在了这一场天灾里。” 那一段时间三娃儿的身体一直不大好,董林氏因着担心孩子,所以便顾不得其他,也曾经去招摇山采过药材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坚信那些是骗人的段子而已。 可是后来,招摇山上不断地往下落石头,她真的是没有办法上去采药了,才带着孩子去了外面看诊,谁知道却误打误撞的躲过去了一场天灾。 反而成为了活下来的那个。 董林氏说到这里,又道:“其实不瞒您说,这个故事我是不大信的。那些人死,也有可能是像是这次时疫一样,染上了什么病症。而且我后来也上过山,知道山上其实没什么东西,只是危险却是真的,现下天灾不断,秦小姐您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听得这话,张成林微微蹙了蹙眉,只觉得她说完之后,自己脑子里的某一根线确实更加清晰了几分。 然而连不起来也是真的。 见张成林不说话,秦怀玉则是叹了口气道:“董大嫂,实不相瞒,我的确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您告诉我,若是真的要去,有法子么?” 第535章 非去不可 听得秦怀玉这话,董林氏一时有些默不作声,好一会儿才问道:“姑娘,您非去不可么?” 秦怀玉看了一眼张成林,点头道:“嗯,非去不可。” 便是为了师父,她也必须要去一趟招摇山。 更何况,那故事里虽然让人听着毛骨悚然,可说到底,所谓的闹鬼传闻也好,还是诡异的野兽吃人也罢,她还真的不怕。毕竟,她自己都是厉鬼复生呢。 莫说她也觉得这些都是虚构出来的,就算是真的存在,怕也是人为的多。 要知道,更多的时候,人比鬼可怕多了。 再者,秦怀玉心里也有些疑惑,因为方才听董林氏说的时候,她总觉得这里面有些怪异之处。 但她一时半会儿想不清楚,若是实地去看一看的话,说不定还能看出几分猫腻来。 见秦怀玉态度坚定,董林氏蹙眉道:“您且让我想一想。” 室内一时静默无声,张成林不知在想什么,眉头始终紧锁着,而秦怀玉则是捧着茶盏目光放空,至于董林氏,她则是在蹙眉思索。 好一会儿,董林氏才又开口道:“其实要是去,也是有法子的,小妇人曾经上过几次山,所以对那招摇山外面倒也还算是了解。您若执意要去,不如便由我来带路吧。” 闻言,秦怀玉却是摆手道:“那就不必了,你才从山上回来,还是在家歇一阵子吧。” 她说到这里,又笑道:“不过您若是方便,可以给我绘制一张路线图出来。” 董林氏坚持了几次,最终却还是拗不过秦怀玉,只能点头道:“那好吧。”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当天晚上董林氏便绘制了详细的路线图出来,画的一目了然,十分清晰。 秦怀玉拿了这图给张成林看,却见他又将那日找出来的地图拿了出来,递给董林氏道:“你来看看这一张。” 那张地图已经泛黄,却遮掩不住上面精致而清晰的种种。 董林氏只看了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招摇山的地图?” 闻言,张成林点了点头,道:“你帮忙看一看,这地图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他怀疑招摇山最大的原因便是这一个无名之处绘制的如此清晰,而现下有董林氏在,让她这个当地人看看,说不定可以看出来些许的猫腻。 对于张成林的话,董林氏一向十分认真,此时接了地图之后,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却也只是说了一句:“这绘制的实在是太清晰了,就连我们这些本地人,怕是都没有这地图上了解的真切呢。” 她一面说,一面跟张成林指着看:“您看这里,这就是早先有人采药的点,叫断崖坡、还有这里,名唤木林谷……” 董林氏一点一点的指引过去,却在停留到某一处的时候,微微的顿了顿。 “这里可有不妥?” 秦怀玉看到她的动作,下意识的问道。 却见董林氏摇了摇头,脸色有些苍白道:“这里,好像是那些混混儿们说的亲人埋骨之地。” 这话一出,张成林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变,问道:“确定是这里?” 那里是一片高高低低的山坡,地势十分陡峭,且那一片的地图,像是被人摸过许多次似的,格外的破旧。 因此在董林氏点到上面的时候,张成林的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一声。 而秦怀玉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有些担忧的看向张成林。 张成林却是直视着董林氏,问道:“来,你且跟我再详细说一下当时的事情。不必说陈年往事,只说半年前那一桩事儿就可以,着重说他们回去之后的样子。” 这话一出,董林氏竟也觉得有几分紧张来,换了一口气儿,才道:“其实那时候我知道的也不多,毕竟虽然都是同村的,但我时不时的便跟夫君出去打猎采药,便是在家的时候,也是被几个孩子缠着,寻常不大跟人聊闲天的。” 只是因为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所以哪怕她当时不怎么跟人聊天,也知道了一些。 “那时候他们从山上未归,其后亲人过去查探情况,回来带的消息便是原先那批人已经成了白骨。因着当年事情的阴影,所以那些人连尸首也没敢带回来,只是自己屁滚尿流的回来了。等到回来之后,倒是瞧着没什么异样,但那几个人仿佛是吓坏了,时常嘴里会念叨着一些什么词儿。” “什么词儿?” 听得张成林的追问,董林氏带出了几分的害怕:“那几个人像是真的中邪了,嘴里经常念叨什么还魂,什么财宝的。说起来,当时还有个人说什么,那山上有一批专门吃人的妖怪,如今要出来祸害人间了。您也知道,那些话虽然我们不大信,但是有时候被直勾勾的盯着,也听渗人的。” 当时董白就被吓到过一次,那人直勾勾的瞪着董白,笑的格外邪恶,董林氏过去抱着孩子的时候,冷不防的也被那目光给吓到过呢。 董林氏说到这里,蹙眉想了一会儿又道:“原本村长都做好了准备,若是这几个人出事,直接便掩埋了。可谁知道,一连过了许多日,他们都十分平安,只有那精神像是不太正常的。且还有其中一个,每日都浑身脏污,有次看着就像是刚从土里爬出来似的,满身的泥巴。” 再后来,便是那一场灾难了。 天灾之下,几乎无一人生还。她当时运气好带着孩子躲过了一劫,可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董林氏说完这些之后,身体还有些不由自主的颤抖。 逃难的岁月里,她跟董白可谓是吃尽了苦头,如今虽然明知道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可是在回想起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浑身发抖。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上去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大嫂,别难过,一切会好起来的。” 董林氏轻轻地点了点头,缓了一会儿,才问张成林道:“神医,小妇人知道的就这些了,不知道是不是能给您一些帮助?” 第536章 咱们走吧 张成林的模样若有所思,却是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歇着吧。” 见他这模样,董林氏点了点头,跟秦怀玉告别之后,这才转身出门了。 这会儿时候不早,董白早已经困了,她也该带着孩子回去睡觉了。 …… 等到董林氏走了之后,秦怀玉才看向张成林,问道:“师父在想什么?” 张成林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道:“我觉得,我应该是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但一时想不明白。” 他总觉得所有的事情就差一条线,但那一条线在哪儿呢,就好像是自己曾经听到过什么,可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这种感觉很让人难受,尤其是在董林氏的话之后,让他觉得只差一层纱布了,偏偏却怎么都掀不开。 听得张成林这话,秦怀玉轻声宽慰道:“师父别担心,明日我带着人过去看看,说不定就什么事情都清楚了呢。”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张成林捏着眉心道:“我再想一想,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天已经彻底黑了,天地之间一片暗沉,也的确该回去了。 秦怀玉点头笑着应了,又宽抚了他一句,这才转身出门。 只是却并非回去睡觉,而是去找了那几个侍卫,让他们准备好东西,预备着明日一早出发。 翌日一早,侍卫们便收拾妥当,跟着秦怀玉去了招摇山。 临行之前,张成林格外担忧的嘱咐了许多,最后还是秦怀玉笑道:“师父放心,我一定全须全尾的回来,保证连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您老看这样可成?” 见她到了这时候还有心思笑闹,张成林无奈的同时,又叹气道:“你确定不要为师跟着过去?” 他昨夜里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儿古怪,而且还隐隐的有个想法出来,就像是这次的时疫跟招摇山脱不开关系似的。 但他始终想不通关节所在,偏偏昨日贪杯喝了酒,导致他现在又有些不大舒服,想要偷偷跟着上山是做不到了。 张成林心里叹息自己的贪杯,再看秦怀玉,就更加的担心了。 秦怀玉则是笑的一脸信心满满:“您放心便是。”只是心里却有些贼兮兮的笑,得亏她知道张成林爱贪杯,昨儿在那药酒里面加了点东西,不然以这老头子的性格,谁知道会不会做出偷偷跟着出去的事儿来。 这老头子的身体已经够糟糕了,若是他真的再这么作下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秦怀玉心里担忧,便不得已的用了下策,还好他这几日身体不舒服,自己又使了个巧办法,以酒味儿给掩盖过去了,所以张成林压根没察觉。所以他这会儿就算是心里懊恼,也怎么都想不到是自己使坏呢。 “师父,这会儿天不早了,我们就先去了。早去早回,您看行么?” 张成林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时候不早,也只能点头道:“好,那你一路小心。” …… 招摇山离此并不算远,马车一路也不过大半日的功夫便到了。 来的路上,秦怀玉一直在研究董林氏所说的那一片埋骨林,它在地图上的位置很微妙,让秦怀玉总觉得像是在哪里看过相似的布局一样。 但是看的那东西仿佛是很遥远的事情了,让她一时想不起来。 秦怀玉索性不想,虽然闭目养神,可脑子里却还始终在回想着被自己遗忘的事情。 她恍惚记得,仿佛是在许久之前,有人跟自己说过相似的地形图,说那是个什么来着? 马车咯噔一声,秦怀玉骤然从回忆里抽离了出来,外面则是传来侍卫回禀的声音:“小姐,咱们到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应了一声,将车帘挑开,走了下来。 山洪才泄过,这里到处都是泥泞不堪。虽然是炎炎夏日,可那些低矮的树木却是东倒西歪的枯死,再无生机。 到处都是腐朽的味道,枯枝败叶,动物尸体,然而便是这样的一副情形下,还能听到蚊虫嗡嗡作响,远处亦有知了声声不断。 可见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总归是这些东西好存活。 秦怀玉不知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又集中了精神道:“咱们走吧。” 此时已经是下午,烈日当头,从下往上看,可见招摇山上苍翠的树木,与这地面上的情形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将随身携带的避毒丸给他们吃了之后,侍卫们当先开路,秦怀玉捡了棍子当做登山杖,一行人小心谨慎的往山上行去。 说来也奇怪,山下还是一片惨烈的模样,可是越往上走,便越像是进了一片世外桃源一般,先前那些所有难以入眼的惨烈景象就像是被分割开来一般。 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那些侍卫们更加警惕了起来。 “小姐,您小心脚下。” 因着常年跟着秦毅在边疆,所以这些侍卫们对于野外的熟悉程度还是很可以的。此时见得这招摇山上的情形,就觉得心里怪异的感觉很重,因此行走便越发谨慎了起来。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运气非常好,这一路竟然什么都没有遇到。 除却枯枝败叶的腐朽味道有些呛鼻之外,他们连一只飞禽走兽都没有见到,唯一能够听到耳边的声音便是蝉鸣。 一声声的单调而悠长,偶尔离得近了,只觉得那声音直往耳朵里钻。 秦怀玉却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忽然叫住了那个侍卫,阻止了他要前行的步伐,问道:“这个地方,我们是不是曾经来过?” 这话一出,那侍卫的脚步下意识一顿,再看秦怀玉眼中的凝重,他也忍不住拿出了怀中的指南针。 “不会吧,属下是跟着指南针走的,这是对着……”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 先前还在清楚指向某一个地方的指南针,现下已然失去了它的作用。不管他们朝向那个方向,它都纹丝不动。 秦怀玉则是指了指地上的一个金晃晃的东西,淡淡道:“这是我方才扔下来的。” 第537章 鬼打墙 那会儿她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便将首饰随手扔了下来。 果不其然,在他们走了一圈之后,便再一次看到了这件首饰。 一瞬间,所有人的心里都不由自主的掠过了一个词:鬼打墙。 这个认知,让他们顿时起了一身冷汗。 分明头顶的日光还在热辣的撒下来,可在场之人却都觉得如坠冰窟。 虽然都是多年当兵的老油条,可这种情形,他们却是头一次遇见。 “这……属下再想想办法。” 那侍卫说完这话,又加了一句:“小姐,您别害怕,有我们在呢,必然不让您出事儿。” 他们几个糙老爷们不要紧,可秦怀玉却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万一被吓到就不好了。 那侍卫这话落下,就见其他人也跟着附和道:“没错没错,有我们在,一定不会叫您有事儿的。” 虽然秦怀玉是真的不害怕,但听到他们的话,还是忍不住笑道:“好,那就多谢各位了。” 有人护着的感觉,是真的很好。 那几个侍卫大的年纪都三十多了,小的也二十七八岁,有的成婚早的,都能当秦怀玉的爹了。此时见她这模样,越发连连点头道:“小姐放心便是!” 原本还有些恐怖的氛围,竟然就此烟消云散。 然而这情形并没有持续多久,当他们抛下指南针,再次走了一圈之后,却发现,又一次回到了原点。 那个首饰还在树下扔着,甚至就连蝉鸣的声音都没有变化。 为首的侍卫咬了咬牙,道:“我再去别处看看,你们护着小姐在这里等着。” 他们来的时候都带着绳子,现下倒是方便了。那侍卫将绳子拴在自己的腰上,另外一端则是交给了她们。 只是不多时,那绳子就到了头,因着绳索并不长,所以有侍卫叫了一声,却觉得那绳子骤然震动了起来。像是那边有什么人在奋力的往外拽一样。 留守的侍卫觉得不好,对视一眼,问道:“小姐,我们去看看吧?” 秦怀玉也有些心慌,当下便随着一同过去。 谁知,却并没有找到那个侍卫。 他们明明是顺着这绳索过来的,可现下这里却空无一人,甚至就连绳索都被换了位置。 因为,他们没有找到绳索的另外一端,而是手里拿着自己这边的。 一时之间,这些侍卫都有些额头冒汗,秦怀玉却是目光冷凝了下来:“拿石头来,我摆个阵。” 如果说先前她只是怀疑,那么到了现在,秦怀玉算是彻底的确认了。 他们并非是撞上了什么鬼打墙,而是入了别人的阵法了! 几个侍卫见秦怀玉这模样,连忙便应诺去给她找石头。而秦怀玉扔出一块石头,测算了位置之后,便按照记忆里的印象,往前开始走了起来。 她的脚步像是胡乱在走,但是若有懂行的,便会发现其实她走的每一步都是阵法。 当最后一个小石头被扔出去的时候,秦怀玉的脚步微微一顿,而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继而便豁然开朗。 “这……” 眼前虽然还是艳阳高照,但一无参天茂密的大树,二无枯枝遍地的腐朽,倒是蝉鸣声是真的,却只是伏在草丛之中,吱吱叫的起劲儿。 这里地处于招摇山的半山腰,与山下的景象虽然相差一些,但清楚可见泥石流冲刷而下,山洪的痕迹十分明显。 只是因着从上到下而走,所以这里的灾害并没有那么严重而已。 但也正是这一幕,让在场的人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们已经走了很久了,在每个人的记忆里,甚至已经快要到达山顶。 但是现在,他们却仍旧在半山腰。确切的说,他们一直都在半山腰,根本就没有上去过! 要知道,下马车之后的地段离这里,也不过一刻钟的距离罢了! 可他们,竟然在这里呆了这么久…… 在场的每个人都有些毛骨悚然。 而正在这时,有人先惊叫一声,连忙跑了过去,一把扶住了地上狼狈不堪的男人,问道:“头儿,你没事儿吧?” 他们到了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手上还有绳子,而绳子另一端的男人,此刻就在不远的泥坑里面,浑身狼狈。 被扶起来之后,那男人还有些懵,声音干哑的问道:“我,我这是怎么了?” 秦怀玉快步走过去,递给他一个药丸,那男人想也不想的吃了,这才觉得嗓子好受了一点。 而那些人已经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您没事儿吧,怎么会掉到泥坑里的?” 听得他们询问,这男人也是觉得一头雾水。 他摇了摇头,脚步虚浮头脑发昏,连带着先前的记忆都不大真切了:“我也不知道。小姐,我方才……找不到边了。” 他仿佛觉得自己是行走在雾里一样,连带着脚步都有些虚浮。明明这里还艳阳高照,可偏偏他就觉得自己像是无边无际一样,深陷在一片柔软之中无法自拔。 当然,现在他看清楚了,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神仙的地方,是一个泥坑。 闻言,秦怀玉却是丝毫不意外,只是沉声道:“万幸,这里没有沼泽。” 她的话并没有说明白,然而那侍卫却是顿时懂了,后背瞬间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那是被吓的。 若是这里有沼泽的话,那么方才自己踩到的,难不成就是沼泽了么? 沼泽可不比泥坑,若是真的踩进去,那他的命可就不用要了! 那侍卫到底是当兵的,不过片刻功夫便缓过来,将自己身上的泥随便往下刮了刮,这才凝重的问道:“小姐,敢问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怀玉轻描淡写的将事情带过:“我们进了别人的阵法,而你运气不好,踏入了死门。” 阵法有生有死,而又生死对应。先前他们转了一大圈都没有出去,秦怀玉已经有了怀疑,而那男人在消失不见之后,秦怀玉发现地上似乎有些湿润的痕迹,便猜测他是不小心踏入了死门,这才借机推算出了生门所在。 第538章 阵法破 秦怀玉这话说完,在场的其他侍卫却觉得她说的太轻松了,当下便七嘴八舌的将先前发生的事情都给讲了一遍。 原本那侍卫还只是后怕,待得听到秦怀玉的所作所为,又是羞愧又是感激:“多谢小姐的救命之恩!我们这群汉子倒是成了您的拖累,真是对不住您。” 被将军派出来,原本是为了保护小姐的,可是如今非但没有保护好小姐,反而他们还成了累赘,怎么不叫这群汉子们觉得过意不去。 然而与此同时,又觉得十分的骄傲。 果然是将门虎女,瞧瞧这将军的女儿,就是不一样!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也都纷纷应和了起来,道:“不错不错,今日多亏了小姐您的救命之恩呢!” 不说别的,就方才那一手,简直是绝了。要是靠着他们几个,怕是真的就要拖累死在这个地方了。 怪不得将军把大小姐捧在手心的疼爱呢,这样一个姑娘,换了谁不得真心实意的疼爱着! 不过话说回来,将军真会教女儿! 闻言,秦怀玉不由得有些郝然,道:“我只是误打误撞罢了,今日也是运气好。” 其实对于这些,她懂得并不是很多,只是前世里在边关待得久了,曾经遇到一个云游四海的高人,当时他摆着玩的东西,谁知道今日却成了救命的玩意儿! 但是这一次只是运气好,下一次还会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呢?秦怀玉也不知道。 她叹了口气,神情凝重的望了一眼那还遥不可及的山顶,低声道:“这才到半山腰……” 后面的话,哪怕她没有说出来,在场的人却是都懂了。 才到半山腰,就已经有这样的阵法,那么后面等待他们的,又会是什么呢? 所有人都不由得浑身一个激灵,看着这一座山,齐齐的涌上了一句感叹。 这一座招摇山,也太邪性了吧! 但不管在邪性,招摇山还是要上的。 因此为首的侍卫只是顿了一下,便沉声道:“小姐放心,若是真的有危险,属下会以命相护。” 既然小姐说要上山,那么他们就得跟着去。不但要跟着,且还要保护好了! 闻言,秦怀玉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继而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吃点东西再上吧。” 方才他们在这里原地消耗了太多的精力,离那招摇山的埋骨林还有很远的距离,不管上面到底还有什么苦难在等着他们,现下他们都得先吃饱喝足了,才会有精力去面对。 这一次,没有一个人拒绝。吃饱喝足了好办事儿,不然软塌塌的连逃命都难! 有了上一次的经历,这次他们身上的干粮备的十分充足。 不只如此,他们几个都是携带的酒,不过并非是烈酒,只是用来夜里驱寒用的。现下被吓了一身冷汗,索性就先少喝了两口。 但给秦怀玉的却不能是酒,而是出发之前装好的热水。但是经了这一路,那热水也凉了。 见随身携带的水壶里面已经成了凉水,递给秦怀玉的时候,那侍卫还有些郝然:“小姐,您当心些,有点凉。” 秦怀玉却是不以为意,笑着接了过来,道了谢之后随意的灌了两口。 事实上,前世里在边疆的时候,因着打仗苦寒,跟将士们同吃同睡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干出来过。 曾经有段时间断粮,她当时还跟士兵们一起吃生马肉。 那是饿死的马,人都没有粮食了,哪里轮得到牲口?好在那段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粮草便又重新供应上。 只是那段岁月,却因着特殊的苦与乐,让秦怀玉到现在都难以忘怀。 也正是如此,在得知秦家的燕林军全因着顾明珏一己之私而葬送的时候,秦怀玉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 回忆起前尘往事,秦怀玉一时有些忍不住目光通红,随手灌了一口冷水,只觉得那凉意顺着喉咙往下滑,才让她体内的愤怒微微平复了一些。 她不能生气,今生那些事情必然不会再发生。至于顾明珏,这一次她既然来到这里了,不管顾明珏有没有做过那些事情,她都要将对方给狠狠地拖下水! 反正不管前世今生,她都不是什么好人,做这些栽赃陷害的事儿多了,良心也就不觉得痛了。 更何况,对付顾明珏,一个魔鬼,还需要把自己的良心给带出来么? 没将他生吞活剥了,那都是她仁慈了! 虽然不知道秦怀玉那一瞬间想到了什么,但在场之人看到秦怀玉这模样的时候,都不由自主的觉得,这时候的大小姐,真的是像极了将军! …… 待得吃饱之后,众人便继续上路。 有了先前那一幕,现在他们再往上走的时候,便格外小心了。 秦怀玉现下反倒是平静了不少,看了一眼上面的路,想了想,因道:“来,点个火把,一起走。” 这青天白日的,点火把是什么缘故? 这些个侍卫都觉得有些疑惑,但是对于秦怀玉的提议,他们却是谁都没有反驳,而是乖觉的将火把给点了起来。 毕竟,有了方才大小姐露的那一手,虽然现在他们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可也知道一件事情。 那就是,信大小姐,绝对没错的!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的他们有些盲目的忠心,而这忠心则是从秦毅那里沿袭到了她的身上。 对于他们这样子,秦怀玉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等到他们将火把点燃起来之后,头一个走到了前面。 先前的侍卫还想阻拦她,有些担忧道:“小姐,我们走前面吧?” 秦怀玉却是摇了摇头,笑道:“没事,我来吧。” 她走在前面,还可以看一看地形。 见她这模样,那些人互相都有些担心,但到底是服从占了第一位,因此便都紧紧地跟在秦怀玉的身后,预备真的有危险的时候,第一个便出手营救小姐。 秦怀玉并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只是越往前走,看着这地形,她便越觉得有一个念头呼之欲出。 往上面走的路实在是太熟悉了,而这地图上的地势图,更是让她觉得那一根线有些想要绷不住。 第539章 埋骨林 地图上的图案实在是太熟悉,而如今实地走上去的时候,更让秦怀玉心中觉得微妙不已。 就像是……在某个时间,她很清晰的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可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秦怀玉索性将这想法抛到脑后,专心的往上走。 褪去了阵法的外表,此时这招摇山上方才清晰了起来,被石头和泥水砸出凌乱的道路,原本能够上去的地方此时也被封了不少,一行人走得越发艰难。 只是见秦怀玉一个姑娘都没有说什么,其他侍卫更加不好意思说自己累。可偶尔看着秦怀玉坚定的步伐,还是忍不住感叹。 别的姑娘都是娇滴滴的,可这大小姐怎么就不知道害怕是怎么写的? 秦怀玉并不知道他们心里在腹诽些什么,顺着地图上的指引一路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天灾的缘故,除却第一个阵法之外,他们竟然顺畅的走到了埋骨林。 自然,秦怀玉并不知道,她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因着这次的天灾,导致那些原本存在的阵法都被破坏掉,让他们上山的路子变得畅通无比。 待得到了埋骨林,看到眼前景象的时候,众人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几副骨架,有苍蝇虫子从中进出,散发着熏人的臭味儿。其画面之恶心,让人忍不住的作呕。 而为首的侍卫更是直接便跑到了秦怀玉的前面,替她阻挡住了那些画面,一面关切道:“大小姐,您没事儿吧?” 秦怀玉才看清楚眼前的情形,还不等说话,就被宽厚的背给挡住了视线。听的这侍卫的话,她心中一暖,勾唇笑了笑,道:“无妨,我没事儿。” 只是她才说完,就突然攥紧了手中的地图。 侍卫们见状,连忙关切的要过来扶她,一面问道:“大小姐,您怎么了?” 秦怀玉深吸一口气,这才摆了摆手,道:“没事,我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看到眼下这一幕的时候,秦怀玉也骤然想起了那个被自己遗忘了的话是什么。 那是在前世老皇帝死的时候,钦天监曾经形容老皇帝的陵寝位置,说那是绝佳的风水宝地。 而那个地方的地图,就跟现下招摇山上埋骨林的一模一样! 以天家测算风水来说,必然会选那些位置极好,又极为出众的地方。譬如皇帝的陵寝。 但是这招摇山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山脉,却也跟那个一模一样,到底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只是巧合呢。 而且,这,真的会是巧合么? 不知为何,分明眼下这艳阳高照,秦怀玉却觉得自己浑身发冷。 埋骨林,关于招摇山上闹鬼的传闻,背后隐藏着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秘密? 见秦怀玉神情凝重,众人一时也有些心中发毛,有胆大的先开口问道:“大小姐,这里也是阵法么?” 闻言,秦怀玉摇了摇头,道:“应当不是。” 至少这些骨架是真的。 没来由的,秦怀玉想起了先前董林氏的话,看来半年前埋葬在这里的村民们,应该就是这几个了。 只是有一点她却想不通,他们进来尚且要通过那个阵法,可那些村民们是怎么进来的呢? 现在人都已经死了,这个答案无从追寻。秦怀玉只得暂且压下了心里的疑惑,转身吩咐道:“大家把火把拿好,咱们进去转转吧。” 原本她让人拿着火把,是为了照明。有一些很稀奇古怪的阵法,是可以叫人误以为队友就在自己身边,但其实这个时候他们就已经被拽走了。 秦怀玉曾在书上看过此类记载,此时点燃火把,就可以辨认真伪。 只是怕他们觉得瘆得慌,所以秦怀玉刚刚就没说。 谁曾想,这一路平安无事,反倒是如今到了埋骨林,是真真切切的要用火把了。 无他,拿来照明。 埋骨林在地图上标注的位置很大,名为林,但其实这周遭的一片都被圈起来成了它的范围。 尤其是那个高低的山峦,还有那一眼望下去叫人头晕的悬崖,都在它的包围圈内。 这样的一个地方…… 秦怀玉定了定神,又将身上的药重新分派了一遍,道:“以防万一,大家再吃一次吧。” 不止是吃的,她还将外用的药膏也都让每个人涂了一层,省的有什么东西是防不住的,这也可以多一层保障。 做好了这些,众人方才举着火把往里面走,而与先前那个阳光普照的阵法林子不同,这里进来之后,便让人觉得心里压抑的慌。 秦怀玉却仿佛一点都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有了这火把的照明,众人倒是勉强能看清楚前行的路。 充斥着腐朽与弥漫的烟雾,还有那不知名的动物叫声,让人听着就有些头皮发麻。 好在还有火把,火光总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再加上看着秦怀玉一个小姑娘都不怕,他们便是有一点怂意都觉得自己不像个男人。 这一片林子并不长,但是众人却觉得自己像是行走在人间地狱一般。 林如其名,到处都是……尸首。 并不只是人类的,更多的则是各种各样的动物。 埋骨于此,倒像是一个天然的坟场一样。 除了死物之外,这里的活物也很多,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里的尸首太多,所以那些活物都是带着毒的。 “小姐小心!” 那毒蛇冲下来的时候是猝不及防的,为首的侍卫反应极快,瞬间便将火把挥出,另一只手则将秦怀玉护在了身后。 那是一条五彩斑斓的蛇,剧毒,獠牙尖锐,蛇信猩红,士兵们野外惯了,对这种东西再熟悉不过。 成了这种颜色的,基本就是见血封喉! 好在那侍卫是个厉害的,不过三五下便将毒蛇斩杀,且留心没让蛇血溅到他们身上。 原本还怕吓到秦怀玉,谁知她却是丝毫不怕,见那侍卫将毒蛇瞬间斩杀,甚至还格外有闲情逸致的上前将那毒蛇的胆给剥了出来,一面道:“难得的好东西,别浪费了,回去给师父他必然喜欢。” 第540章 一蛇三吃 这种玩意儿,到了张成林的手中可是有大用处呢。 一行人目瞪口呆,等到秦怀玉做完这一切,才有人呐呐道:“大小姐,您注意安全啊!” 这个时候,他们才隐约有些后怕。这种玩意儿,若是真的粘上就出事儿了,大小姐怎么一点都不怕呢! 还能不能像个小姑娘一样了? 秦怀玉笑了一笑,道:“放心,我有分寸。只可惜咱们没东西,不然剩下的还可以给你们做一道蛇羹。” 瞧着这大小,年岁也不短了,可惜可惜。 见她竟然真的是在可惜,不知是谁先笑了一笑,跟秦怀玉道:“大小姐别可惜,等回去了之后我给您抓几条菜花蛇,咱们到时候做个一蛇三吃。” 这话一出,便引得其他人附和。 一时之间,众人的气氛便缓和了不少。原本埋骨林里的阴森,也在不知不觉间消除了许多。 不过众人都是外松内紧,虽说嘴里开着玩笑,可心里都知道这里面毒物少不了,所以一个个的都提高了警惕。 果不其然,接下来那些东西便多了起来,不时地有蛇虫鼠蚁从身边经过,然而因着秦怀玉让他们涂抹的药膏,那些东西却是大多都不敢靠近,反倒是它们像逃命的那一个了。 秦怀玉被众人护在中间,自己则是照着地图比对着。然而一寸寸的林子搜寻过去,最终她却是一无所获。 等到看到久违的阳光时,秦怀玉的心却是有些沉了下去。 原先她来的时候,便是冲着这一片林子来的。毕竟不管是师父所寻到的线索,还是董林氏的话中,若是招摇山真的有猫腻,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在这里。 而这一片埋骨林里,董林氏口中死去的村民尸首,他们已经在这里见到了。师父所怀疑的地方,她却除了那些毒物之外,再也没有看到别的异常。 而这里没有异常的话,就只有两种可能性。 要么师父的怀疑出了错,这个招摇山根本就没问题;要么,就是这里并非最危险的地方,师父所怀疑的东西,会是个比这林子更危险的存在之地! 第一种可能性非常小,而按照这招摇山上的种种异常来看,最大可能性就是第二种。 虽然这些人并不知道秦怀玉过来是要找什么,但是见识了这招摇山的邪门之后,再看秦怀玉的表情,他们也都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小姐,咱们还要继续找么?” 按照他们的想法,自然是想让秦怀玉回去的。倒不是因为害怕,一群汉子们什么没有经历过,有什么可怕的? 他们只是担心,若是秦怀玉真的在这里出了事儿,大家谁都不能原谅自己。 前途未卜,在场之人的心里都悬了起来。 这招摇山上太过邪性了,要真的是来一群匪徒们为非作歹,有多少他们都能给收拾了。但是就像是先前那样的情形,别说是保护小姐了,他们连自身怕是都难保。 所以,才有人打起了退堂鼓。 然而秦怀玉却只是摇了摇头,道:“我要再找一找,你们可要同去?” 他们的任务就是为了保护秦怀玉,她都不离开,这些人自然是一个都不肯走的,当下便都道:“走吧,小姐,咱们说好保护你,必然会用性命来保护你。别的不敢保证,但是在我们出事之前,保证不让您出事儿!” 闻言,秦怀玉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如此,就多谢各位了。” 若不是有他们在,其实秦怀玉也不大敢上这山里面。实在是,太阴森可怖了。 但是有了这群人,也让她的胆子大了许多。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夕阳弥漫下来,照的到处都是红的。若是忽略这招摇山上的诡异之处,倒是难得的绝佳风景。 “小姐,咱们现在要去哪里?” 秦怀玉听得问话,拿着手中的地图比对了一番,好一会儿才坚定道:“咱们顺着去这边的断崖看看。” 虽然不知道师父在怀疑什么,但听他的意思,是有人利用时疫,将他身上一直未曾好的毒给引发了出来。 这是一个针对师父的局,但师父并不知道暗中人是谁。招摇山既然是唯一的指向,就说明有人在招摇山上暗中做着什么。 或者说,是养着什么。 那些怪异之处很好想明白,想来跟那些个做妖的人脱不了关系。按照师父之前的分析,可见那群人喜欢的地方都跟这些阴暗潮湿之处类似。既然这一片林子没有,那么最大可能性就是断崖那里了。 毕竟这里也属于埋骨林。 但是秦怀玉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找不出他们,白跑一趟倒是其次,抓不住那些人,万一再打草惊蛇,到时候他们对师父不利,才是秦怀玉最担心的事情。 只是现下,秦怀玉只能将这些杂七杂八的思绪收敛起来,深吸一口气,道:“咱们走吧。” 在不知道结果之前,她不能先自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断崖离此不远,只是山路崎岖,再加上才泄了山洪,每走一步都十分的艰难。 好在众人来之前都带够了必要的攀岩工具,此时以绳索互相照应着,倒也还算是安全。 有了前面地点的异常,秦怀玉原本以为断崖这边也会遇到些什么,已然做足了准备,谁知道却是什么都没有。 这里实在是太干净了,让他们干净的一无所获。 秦怀玉带着人在断崖附近搜寻了两三遍,都没有看到什么异常,一时有些气馁。 为首的侍卫见状,有些试探着问道:“小姐,不如咱们先下山,明日一早再过来查探吧?” 先前他们所说的便是如此,毕竟秦怀玉是个姑娘家的,这山上又危险,白日里还好说,可是到了晚上就没有那么安全了。 此时天边最后一抹夕阳消失无踪,夜色逐渐降临,举着火把还能看清楚周遭,若是下山的话,也还算是安全。 听得这话,秦怀玉一时也有些迟疑。 她自然知道,夜间想要找什么,比白日里的难度更大。 第541章 真正的地 见状,那侍卫又劝道:“咱们白日里来找,还能找的仔细一些。这里实在是太荒凉了,待会火把灭了,咱们可就什么都不好找了。” 若是寻常时候还好一些,大不了就是点燃篝火便是了,可这里才受了灾,连干燥一些的枯枝都不好找。 这样的晚上在山里过夜,实在是太冒险了。 最终,秦怀玉也点了头,道:“那就先回去吧。” 她对于搜山的经验并不多,还是要全靠这些侍卫,听他们的总没错。 见秦怀玉答应,这群人才松了口气。大小姐的命跟他们这些糙汉子们不同,这是一个娇贵的,便是为着将军,也不能让大小姐出事儿。 一行人带着一无所获下山去了,谁知才走到半山腰,却见秦怀玉骤然顿住了脚步,沉声道:“不对!” 见她突然停住了,他们都吓了一跳,问道:“大小姐,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妥么?” 秦怀玉却是摇了摇头,只将自己手中的地图重新展开,就着这傍晚时分的朦胧夜色,将那地图倒了过来。 傍晚时分,山风微微拂过,群山与树木的影子与白日里大不相同。远远望去,竟像是另外扭曲出一个不同的世界一般。 秦怀玉心头止不住的狂跳,眼神却是亮了起来,忍不住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她一无所获呢,原来根本就是看错了地图! 正常的地图的确是从上往下看,然而这一幅地图却是反着来的,倒过来才是正确的路线! 而他们今天白日里,一直寻找的都是埋骨林的对立面! 或者说……他们并未找错,只是这绘制地图的人却是在上面做了手脚,若不是他们在这样的天色时候下山,根本就不会发现这里面的猫腻。 这人,实在是太鬼才了! 见秦怀玉兴奋的模样,一行人越发有些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秦怀玉却是摇了摇头,回头带着兴奋的光芒问道:“你们可敢跟我再过去一趟么?” 见自家小姐这模样,那侍卫心里咯噔一声,却又被激起了情绪来,因笑道:“小姐拿咱们当什么人了,您只要说一句,我们没什么不敢去的!” 不说别的,只说这一个小姑娘都这么大的胆子,他们是得多没种才怂? 原定要回去的计划只能临时取消,众人在原地坐着吃了糕点之后,便又顺着秦怀玉的指引,朝着另外一条路上走了过去。 天色已经彻底的暗了下来。一行人点燃着火把,在这夜里倒像是一条小龙一样,直直的飞进了大山的深处。 至于这里有什么,谁也无从得知。 秦怀玉过了兴奋的劲头之后,前行的步伐也越发的慎重了起来。 先前那些地方都没有太大的危险,她原本还以为是运气好。可现在看了地图之后,却是觉得自己想的太天真了。这里根本就不是没有危险,而是她们一直走错了方向! 那么,真正的埋骨林里,到底有什么? 一切都是未知,秦怀玉忐忑的同时,却又生出几分好胜心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将这偌大一座招摇山变成他自己的阵法所在?能让张成林如此慎重的,可见这人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若是真的能顺藤摸瓜查出背后到底是的阴谋主使,那才是本事呢。 山路不好走,这一去直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地图上指引的地点。 与白日里的小打小闹不同,才进了这里,秦怀玉就觉得一股阴森寒意袭来。 她忍不住发了个抖,却发现火光骤然暗淡了不少。 “小姐,咱们现在往哪儿走?” 秦怀玉看了一眼地图,可是却觉得模糊了许多,她神情凝重的看了眼周遭,回头问道:“不知大家有什么想法么?” 与白日里走那边不同,这会儿走这里的时候,秦怀玉总觉得格外的让人头皮发麻。 这里像是那边的一面镜子,所能看到记忆深刻的东西,都是跟那边反着来的。可地图上却画的并非这么一回事儿,甚至可以说完全对不上。 秦怀玉忍不住蹙眉,她想要指引方向,却又担心万一走的路不对,毕竟夜里的山路,她经验太少,如今又不能依靠地图,只能求助这几个人。 见状,那为首的侍卫想了想,道:“要么咱们先沿着这条路走吧,前面有断崖,兴许可以进去查探一番。” 这里的巧合实在是多了些,可却也让他们更加确认一件事情,那就是这里的确是有人在作怪,不然怎么会建造成这样子? 天然成这样是不存在的,既然是人为,那么他们就不怕。 “这会儿天色太暗,属下看的不大真切,只是瞧着那边应当是有山洞的,咱们待会可以看一看。” 这一下午的寻找,也让他们有些起了火气,摩拳擦掌的想要将那幕后的王八蛋揪出来暴打一顿了。 闻言,秦怀玉点了点头,笑道:“那咱们走吧。” 有风自耳边呼啸而过,秦怀玉被众人保护在中间,小心翼翼的往前面走着。谁知才走了没多久,就见前面的路被堵死了。 这一次是意外,巨大的石块从山顶滚落下来,将前面的小路给彻底的堵死。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大路不能走,那就只能走小路了。 小路陡峭不已,又是夜间,前行就变得越发困难了起来。 秦怀玉被人这样保护着,却也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处境是什么样的,心中像是有一颗大石头悬空,随时都能落下来的感觉。 她尽量的平稳着呼吸,手里的登山杖攥的越发的紧了。 见她这模样,身后的小侍卫还笑着出声安慰道:“大小姐别怕,有我们在呢。” 虽然只是一句话,却让秦怀玉心里安稳了不少,因回眸笑道:“好,那我就全靠你们了。” 到底是小姑娘家,白日里的勇气被她用的差不多了,现下心中也带着几分的害怕与不安。只是她不愿意表露,但不可否认他们的态度和行动让秦怀玉心里安定了不少。 第542章 诡异的大殿 见秦怀玉脸上带出了笑容,那几个侍卫都纷纷松了一口气。 毕竟先前秦怀玉表情凝重的模样,让他们都有些担心。到底是小姑娘呢,原本就该让人疼着宠着的年纪,结果要面对这些,谁能受得了? 也就将军会教女儿了,只是他们却得好好儿的护着。 此时听得秦怀玉这话,为首的侍卫当下便笑道:“您放心便是,这地上路滑,您当心脚下。” 火把被点燃的时间太久,这会儿已经不太亮了。但众人都格外有默契的将火把照亮给秦怀玉照明,却是在这狭小的道路上照亮了秦怀玉前行的脚步。 饶是招摇山此刻的模样仍然让人觉得恐怖,秦怀玉的心里却是温暖了不少。 “走吧。” 小路弯弯曲曲,才走了没多久便彻底的断了路。秦怀玉手中的地图已然失效,此时只能完全凭着这群汉子们的直觉去行走。 分明是盛夏的深夜,然而被此时的山风吹拂着,却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秦怀玉更是如此,她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格外曲折的路,到底是下定决心开口道:“咱们可要去山洞里看一看?” 前面已经彻底的没了路,再走便绕出去了。按照地图上所标注的位置,她只能去山洞里转一转。然而这样的深夜里,却让她有些不大敢冒险。若是自己就算了,可还有这么多的侍卫呢。 秦怀玉有些迟疑,倒是那些侍卫们这些时日早摸清楚了秦怀玉的性格,想也不想的点头道:“好,大小姐既然想去看一看,那咱们就去。” 总归秦怀玉想去,他们是拦不住的,倒不如直接跟着过去,也可以留心她的安全。 秦怀玉闻言点了点头,这才抬脚朝着山洞里走去。 若说外面还有些凉爽的话,那么进山洞之后,众人第一反应便是冷。 风阴冷的吹在身上,让人一时有些发抖。秦怀玉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看了一眼手上不大明亮的火把,毅然决然的走了进去。 进来之前,所有人都以为这不过是一个狭小仅能容纳一人的山洞而已,可等到他们真正往里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初时只露点点光芒,待得走了十多步之后,却见有山石横在前面,其间只留下了半人高的缝隙。 然而里面却有光芒在闪烁着。 秦怀玉心生警惕,有些迟疑可要进去,毕竟这样的深夜里,这山洞的确太危险了。 然而此刻,她却嗅到了一股味道。 是断肠草的味道。 那是张成林在熬药的时候,必不可少的一味草药。 秦怀玉骤然站直了身子,攥了攥手中的火把,又让人补了一颗丸药之后,这才沉声道:“咱们进去吧。” 药经上所记载,断肠草喜阳光干燥,断然不会生长在这样阴暗潮湿山洞里面,但是这里却偏偏能够嗅到断肠草的味道,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这里,有问题! 念及此,秦怀玉又忍不住有些激动,她夜里所寻找,怕的不就是找不到答案么。 可是如今,答案似乎就在眼前。 见秦怀玉这个模样,众人都没有反驳,只是挨个跟着她走了进去。 跨过这假山之后,却是另外一座天地了。 眼前视线瞬间开阔了起来,有夜明珠镶嵌在山洞的顶端,将这里照亮。光线虽然昏暗,却比她手中火把要管用许多。 然而此时秦怀玉的目光却半分都没有往夜明珠上面分过去,她只是神情震撼的盯着眼前的场景。 若非亲眼所见,秦怀玉根本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样一个狭小的山洞之中,看到这样诡异的情形。 被开凿成一个大殿的山洞内,入眼可见的全是一幅幅的画儿,上面有狰狞如怪兽一样的人物,每一幅都是在讲一个故事,鲜血,战争,暴虐,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画上面,都是以血红的颜色呈现出来。 那些颜色红的,唯有鲜血能够比拟。 或者说,这根本就是鲜血所绘制的。 因为秦怀玉清晰的闻到了,那画上面所带出来的鲜血味道。 铁锈一般的散在大殿之内,让人有些心神不宁。 秦怀玉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下意识的回头道:“你们怎么……”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 偌大的殿内,只有她一个人。先前那些紧紧跟着自己的侍卫,全部都不见了踪影。 秦怀玉瞬间瞪大了眸子,拿着火把的手也忍不住有些发抖,她试探性的喊了一声:“有人么?” 无人回应。 唯有那些墙上的壁画,像是活了一般,狰狞的散着血液的味道。 “齐大哥?” 秦怀玉不死心的又喊了一声,结果与先前的一样,这大殿之内仿佛再没有了别人,只有自己。 他们原本都以绳子将互相都做了一个连接,然而此时秦怀玉试探性的将那绳子往自己的方向拖拽,却发现轻巧的要命。 不过片刻,便证明了自己的想法。 那绳子的另一端,也是空的。 其他人……到底哪儿去了? 秦怀玉在这大殿之内巡视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别人。先前来的时候所钻过去的小山石也不见了,这就像是一个进来就被封闭起来的大殿,她的背后找不到出口,唯一能够前行的,唯有这一条路。 还是一条未知的路。 然而秦怀玉别无选择。 她带着近乎仓惶的恐惧,连手指都有些微微发抖。可是身边只有她一个人,她只能狠狠地咬了咬牙,将自己恐惧的情绪给克制住,方才重新抬脚往前走去。 随着她的走动,四周的壁画在夜明珠的照耀下,仿佛是活过来一般,映照的上面的那些人物表情越发狰狞。 秦怀玉在这大殿里走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任何机关,她还试图敲了一下墙面,是实心的。 也就是说,这里是一个被单独开凿出来的大殿。 大殿的正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火盆,里面满是灰烬,火盆上面刻着繁复的图腾,瞧着倒是有些怪异。 第543章 毒蛇突袭 而正对着火盆的,则是一座神像。 可不同于中原的那些神像,这个神像身上所绘制的衣服却有些像是岭南的服饰。 但又不是完全一样,他的衣服上面的纹路,更多的像是毒物。 秦怀玉有一种近乎诡异的想法,这个神像,倒像是被毒物养出来的东西一样! 她克制着自己有些头皮发麻的情绪,努力的平复着呼吸,待得情绪略微好了一些,这才继续打量四周。 到了现在,她才敢慢慢的去看那些壁画上面所代表的含义。 起初是一群人厮杀的暴力,然后是以血腥镇压,最后便成了毒物的天堂。 而自始至终,唯一贯穿这些画的,便是鲜血。 到处都是泼墨一样的鲜血,似乎饱满浓稠的能够滴下来。 分明只是画上的情形,秦怀玉却能感受到上面的邪恶。 她闭了闭眼,让自己的情绪镇定了一些。 先前没有留意,这会儿看下去,才发现这些画竟然能够连成一个故事。 秦怀玉隐隐的觉得,若是张成林过来的话,必然能够看懂这其中的含义。但现下她看的一知半解,只能尽量的去猜测这画中的含义,记下来回头告诉张成林。 除却这些之外,大殿里面再无其他东西,秦怀玉摩挲了一遍,却发现自己除了继续前进之外,再也没有了别的路。 大殿之内并没有什么机关,而后退的路早已经被封上,想要寻找出路,她唯有咬紧了牙关往前继续走。 只是,每走一步都能够听到自己脚步声的回想,让她的心都跟着跳了一跳。 这里实在是太过诡异,让一向胆子都很大的秦怀玉也觉得有些害怕。 而除了害怕之外,她更是担心不已。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其他人又会在哪里,他们会不会遇到危险? 秦怀玉明知道想这些会干扰自己的情绪,却也忍不住的去想,越是如此,她的心神就越觉得不宁。 穿过了大殿之后,前面则是一条狭长幽暗的暗道。 不同于先前大殿上的壁画,这里的画则是要相对平和了许多。可与之相反的,却是更加浓重的血腥味儿。 如果说之前那些只是淡淡的味道的话,那么现在这些,浓烈的几乎让秦怀玉呕吐出来。 她并非没有闻过血腥味儿,先前在战场上的时候,那些味道可比现在要浓烈的多,场面也更加可怕的多。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些平和的画面,再嗅着这些味道,秦怀玉只觉得连头都隐隐的疼了起来。 这不对劲儿。 她心知必然是哪里出了问题,袖中的匕首已然滑了出来,以刀背狠狠地咯着自己的掌心,既不让手掌出血,又能借着那一股格外疼痛的力道让自己清醒了不少。 而此时她再看那些壁画,却惊恐的发现。 这哪里是平和的? 原先瞧着是草原丰茂,羊群结伴吃草的画面,此时再看过去,那些羊群分明都生着一张人脸,而它们在吃的草倒是真的,可是…… 草地的下面,分明埋藏着密密麻麻的断臂残肢! 秦怀玉骤然打了个寒颤,越看眼前的地方,越觉得邪门的很。 她咬牙朝着前面跑去,却在踏上某处的时候,突然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就直直的坠落了下去! …… 疼…… 这是秦怀玉唯一的念头。 她只觉得身体一瞬间悬空,下一刻便坠落在地,自她现在躺着的地方,还可以看到自己坠落下来的那个空缺。 不知是不是她运气太差,那里的板子像是年久失修,所以在她踩踏之下,竟然承受不住她的重量,直接便栽倒下来了。 她误打误撞的逃离了那一条恐怖至极的长廊,却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一片漆黑。 方才直勾勾掉下来的时候,秦怀玉并没有防备,导致她手里的火把已然在那时候就脱手了。 现在唯一的光线,便是从那残缺之处照射下来的,然而那里的光芒已然昏暗无比了,此时再纵然能够撒下来一些,却也只能够隐约看到自己还是在一个房间里。 但除此之外,她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秦怀玉叹了口气,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脚疼的有些厉害。 怕是崴了。 好在虽然脚崴了,可是却没有到不能走路的地步,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秦怀玉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贴着墙壁走路,但是因着先前在长廊上看到的诡异壁画,导致她就算是扶着墙,也没有敢将全身重量都靠过去,只用着一只手去扶着,精神更是高度的紧张,连身体都绷直了。 身上有几处关节的地方隐隐做痛,就算是不看,秦怀玉也知道必然是擦伤了。她现在倒是不怕别的,只是在看了壁画之后,生怕自己身上这血腥味儿会招来别的东西。 便在此时,却有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嘶嘶——” 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吐着芯子,那声音自远到近,秦怀玉甚至能够闻到腥臭的味道。 在头顶! 几乎是下意识的,秦怀玉骤然便往旁边躲去,与此同时将身上备好的雄黄直接便洒了出去。 借着头顶那一点暗淡的光线,秦怀玉方才看清楚,那是一跳通体发红的细小长蛇,然而那一双眼却是极大,几乎占了蛇头的一半,剩下的便是血盆大口,芯子疯狂的吐着,显然是被雄黄撒中了。 眼见得它再次朝着自己攻来,秦怀玉这一次却是不闪不避,直直的便砍上了蛇的七寸。 长蛇被瞬间一击两半,仍旧在地上扭曲成一团麻花似的,秦怀玉却是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片刻功夫,那蛇便彻底的不再动弹。 秦怀玉躲开一次致命攻击,心里却是越发的发毛。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竟然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原先那些味道再一次出现,便是起初引诱着她进山洞的味道。 断肠草。 秦怀玉才想顺着味道寻过去,却骤然想到,方才她便是闻着这个味道进了大殿,继而便跟其他人失去了联系的。 第544章 本王在呢 念及此,秦怀玉屏住了呼吸,转而神情凝重的往后退了几步。 那味道格外幽幽,在这狭小的房间内蔓延开来,秦怀玉迅速的判定着飘过来的方向,毅然决然的朝着它的相反方向跑去。 如果按照墙上壁画所描述的一样,那么他们的是非伦理都是与尘世中相反的。 不管是那一副地图,还是后来的壁画,亦或者是回廊上所表现出来的东西。世俗所宣扬的真理,在这里便是邪恶。而那些邪恶的东西,却在这里被奉为神明。 断肠草是救命药,同理,它也可能是穿肠毒草。 秦怀玉现在就是在赌,按照他们与世俗相反的法则,那么自己所去的相反方向,才是真正的救赎之路。 幸好,她赌对了。 她不知自己跑了多久,却敏锐的查觉到,那味道渐渐地稀薄,终至不见。 秦怀玉骤然松了一口气。 这里仍旧在地下,狭小的通道仅容一人通行,但秦怀玉却嗅到了与血腥味儿不同的味道。 腐朽,潮湿,但却是属于正常范畴应当有的气息。 这让秦怀玉的心神放下了不少。 然而她才松了一口气,就突兀的听到了水声。 滴答,滴答。 那声音离得不远,却让秦怀玉心头一跳。 只是却是激动的。 有水流的声音,至少说明,她这是快要从这个地方出来了! 秦怀玉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朝着水流的方向走去,谁知才转过一个弯,就突然觉得风声呼啸而至! 来人长剑闪着寒芒,便是在这山洞之中,也让人心惊胆战。 秦怀玉不妨这样的变故,猛地往后退去,与此同时一把将毒药撒了过去。趁着那人动作一滞,自己则是携了匕首狠狠地刺了过去。 谁知还未到眼前,却被人直接攥住了手腕,有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怀玉?” 那声音一出口,秦怀玉手中的匕首瞬间便掉落在地:“顾……明、渊?” 她声音里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又带着几分后怕。 下一刻便被人抱在了怀中,秦怀玉听着男人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你怎么会在这里?!” 属于男人温暖的怀抱,让秦怀玉的眼眶骤然通红。 先前那些被强压着的恐惧和害怕,在意识到眼前男人的身份之后,尽数的释放了出来。 她几乎是带着仓惶的哭声,咬唇道:“我……我是在做梦么?” 这一定是梦吧,不然她怎么会在最无助且害怕的时候,遇到了顾明渊! 秦怀玉从来没在他面前如此失态过,而她这一哭,也让顾明渊的心瞬间便揪了起来。 他几乎可以想象的到,秦怀玉这是受了多少委屈,才会在见到自己的时候哭成这个样子。 此时太多的问题围绕着顾明渊,比如她一个本应该在京城镇国公府后宅老老实实呆着的小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比如她是怎么过来的,怎么会孤身一人,家里人会不会放心? 然而那些问题在听到她的哭声之后,尽数的都被压了下去,舌头抵了抵上颚,最终都化作了一句:“别怕,我在。” 谁知他这话一出,秦怀玉哭得更惨烈了。 女子的哭声里带着满满的委屈和害怕,抓住他衣服的手也在颤抖着。 顾明渊虽然看不到她的模样,却能感受到她的泪水浸湿了自己的衣衫,越发的将人小心翼翼的拢在怀中,轻声安抚道:“好了,没事了,我在呢。” 秦怀玉凄凄惨惨的哭了半日,哭得自己都打嗝了。她伏在顾明渊的怀中,到了这会儿才感觉到自己失控,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来,却又骤然想起一个严肃的问题。 “王爷,你没事吧?我,我方才撒出去的可是毒药……” 听得秦怀玉声音里比方才还要恐惧和后怕,顾明渊不由得失笑,道:“放心,那老头子研制的东西,没人比本王更熟悉了。我没事儿。” 他说到这儿,又低下头揶揄的问道:“现在不哭了?” 听得他话里的调侃,秦怀玉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道:“嗯,不哭了。” 不止不哭了,还觉出来自己实在是太丢人了。 算算日子,从当初顾明渊离开京城到现在,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眼前人了。 分别的时候并不觉得思念有多么的浓重,到了后来又偷偷的跑到了登州,偶尔想起来更多的则是心虚。 然而就在刚刚听到顾明渊声音的那一瞬间,秦怀玉却感觉到了自己的思念浓重如潮水一样涌来,将她的一颗心浸泡在其中。 只一瞬间,她便理解了什么叫做——情难自控。 顾明渊哪里感觉不到她的情绪变化,大掌拍了拍她的头,安抚似的道:“好了,别怕了,本王就在这里。” 然而正是这话,让秦怀玉的脸更加红了几分。 无他,她到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还抱着顾明渊呢。 也亏得这里一片漆黑,否则顾明渊必然能看到秦怀玉脸上十分明显的红晕。 秦怀玉带着羞涩挣脱了他的怀抱,却又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长清,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怎么知道是我?” 闻言,顾明渊的眸光一闪,带着几分无奈道:“那些毒药可是我从小闻遍了的,出自谁的手再清楚不过。至于为什么认出了你——” 顾明渊将匕首重新捡起来塞到了秦怀玉的手中,促狭的问道:“你可是忘记这是谁送的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的脸色越发烧了起来。 是的,这匕首,正是当时顾明渊送给自己防身的。 她原本因着思念带了出来,后来发现这匕首削铁如泥,索性做了防身之物随身携带。没想到今日,却差点用这个匕首伤了顾明渊。 念及此,秦怀玉顿时有些愧疚,却听得对方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是质问了:“倒是本王该问问你,为何我原本该在京城待嫁的未婚妻,突然出现在了这千里之外的招摇山,还摸到了这地宫之中?” 第545章 看情况 秦怀玉正沉浸在愧疚的情绪之中,骤然听得顾明渊这话,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待得她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之后,瞬间便心虚不已,讪讪的笑道:“唔,这个,这个说来话长了,不是一两句能够说清楚的。” 原本她指望着用这话给蒙混过去,谁知顾明渊却是低低的笑了一声,可说出的话却是丝毫不客气:“无妨,那就长话短说。” 这话一出,秦怀玉顿时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做了一个十分崩溃的表情。 所幸现在一片漆黑,顾明渊也看不到,秦怀玉放任自己做了个鬼脸,这才轻声试探着问道:“唔,那要是我告诉你实话,你不会生气的,对吧?” 顾明渊却并未给她一个准确的答复,只道:“看情况。” 闻言,秦怀玉越发觉得一颗心虚了下去,她嘿然一笑,复又转移话题道:“这里到处都黑漆漆的,要不我们先找出去的路吧?” 顾明渊打量了一下四周,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他又吃过特殊的药,所以并非完全看不见的。只是想着小姑娘到底年纪小,会害怕也是正常的,到底还是点头道:“好,那就出去再说。” 好歹得了一个缓冲的时候,秦怀玉心里偷偷笑了一笑,下一刻就听得身边人淡淡道:“你最好在这个时候,想好要怎么解释,否则本王不保证自己能做出来什么。” 天知道刚刚发现跟自己交手的人是秦怀玉之时,顾明渊是要靠着多大的毅力才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这若是换成了旁人遇到她,若是没有认出来,一时错手伤了她该怎么办? 这地宫里面顾明渊已经几乎探查了个遍了,里面有多少危险他再清楚不过。要是她刚刚的运气没有这么好,在里面就已经出事呢? 顾明渊简直不敢想,他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性,就觉得情绪绷不住。 这是他半分毫毛都不舍得让受到伤害的人,然而却将自己置身于这样危险的地方! 顾明渊后怕且生气,更多的却是担心和疑惑。 听出对方话里克制着的怒火,秦怀玉忍不住咬了咬唇,最终还是轻声道:“好,我待会都告诉你。” 原本就知道自己躲不过去的,现下不过是提前了而已。 秦怀玉努力的安慰着自己,到底是觉得心虚不已,被顾明渊抓着手往外走的时候,更是跟小鹌鹑似的乖乖巧巧。 然而顾明渊却知道她这乖巧不过是眼下的识时务,这丫头要真的是那等乖觉的姑娘,就不会出现在这地宫里了。 他心里分明有气,可在感觉到眼前丫头的态度时,又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好克制住勾起的那一抹笑意。 这丫头,真的是个克星! …… 有了顾明渊的带领,接下来的路就顺畅了许多。 不过盏茶的时间,秦怀玉便听得那水流声越发的大了起来。 顾明渊带她走的,是自己方才进来时的入口,所以这一路可谓是畅通无阻,不多时便到了出口处。 秦怀玉分明在这地宫之内没多久,可当她闻到外面空气中满是清新的味道时,还是忍不住心头颤了一下。 就像是终于活过来的感觉一样,让她连手指都在微微的发抖。 顾明渊自然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将她的手松开来。 秦怀玉微微一愣,下一刻便觉得肩膀上一暖。 而将自己的外袍贡献出来的男人,则像是随手为之,浑然不在意问道:“现在还冷么?” 闻言,秦怀玉这才回过神儿来,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之后,下意识的玩了弯唇角,摇头道:“嗯,不冷了,多谢长清。” 此时已然是深夜,天上星子点点,明月皎皎,借着这模糊的月色,秦怀玉已然可以看清楚顾明渊的脸了。 顾明渊回眸,就看到女子眼中闪烁着的光芒,倒将那星子的光芒都压了下去。 他勾了勾唇,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头,带着她走到一个背风的地方,这才问道:“你是一个人来的?” 秦怀玉起初还有些心神荡漾,所有注意力都落在了顾明渊牵着自己的手上面。可待得听到他的话之后,这才骤然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惊慌失措道:“不,不是。糟了,他们还在里面!” 见秦怀玉一脸惊慌的要进去,顾明渊顿时拦住了她,蹙眉道:“还进去,你疯了么?” 秦怀玉眸光焦灼,后悔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近乎仓惶的解释道:“来时父亲给我几名侍卫,都是他身边的老人。他们保护我过来的,可是在地宫里走散了……” 她的声音里都带出哭腔来,听得她将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之后,顾明渊连忙安抚道:“别怕,本王有办法。” 他一面抓着秦怀玉的手安抚着,一面发了信号,沉吟道:“我已经传了信号给他们,会有人进去寻找的。你别着急,在这里陪我等着,可好?” 秦怀玉心里格外自责,此刻却也没了主张,眼下所有的依赖都到了顾明渊的身上。 此时听得他的话,咬唇点头道:“好。” 见状,顾明渊心里又气又心疼,最终只是摸了摸她的头道:“乖,别怕。” 听得他的安慰,秦怀玉心里稍微安定了几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对不住,我又给您添麻烦了。” 她好像自从认识顾明渊以来,就在不断的给对方添麻烦。 念及此,秦怀玉心中越发有些失落,那模样落在顾明渊的眼中,却是格外的可怜巴巴。 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却是带着几分暗哑:“你也知道?那你现在倒是说说看,为什么会在这里。” 秦怀玉没想到他转移话题这么快,可是又明知道这是躲不过去的,最终只得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是为了师父来的。” 反正早晚都要说的,现下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她痛快交代了呢。 谁知她才说了第一句,就见顾明渊的神情骤然变了,带着明显的紧张问道:“他怎么了?” 第546章 你觉得给本王添乱? 秦怀玉到了现在,也没有瞒着的必要了,直接便将张成林得了时疫的事情给说了,蹙眉道:“当时我得知师父到了时疫,六神无主之下,直接便来了这里。谁知道来了之后,却发现事态比我想象的还要严峻。” 秦怀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说了一遍,末了才咬唇道:“师父怀疑他的时疫是人为,再加上他得到的线索又跟招摇山有关,所以便决定要自己前来。但他体内的毒才好,若是贸然前来,我怕他会有个好歹,便替他过来了。” 说到这里,秦怀玉又忍不住揪起了心,轻声道:“当时我原本以为,这里不过是一座山,最多会遇到些歹人,有那么多的侍卫保护着,必然不会出什么事儿的,就没太在意。” 谁知道来了之后,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大意了。 说实话,在来之前,秦怀玉是怎么都没有想到,原先不过以为是寻常上山查探一圈,却遇到这样的情形。 原本以为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山洞,谁知进去之后,竟然演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地宫,且还潜藏了那样多的危险! 秦怀玉心里后怕不已,与此同时,更升起了几分庆幸。幸好张成林没有来,不然那他的毒才好,若是在这里面真的受了什么刺激,那她就追悔莫及了! 见她到了现在都还有心思在庆幸,顾明渊一时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可再想起秦怀玉话里所描述的事情,顾明渊又忍不住蹙眉问道:“那,师父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一时口快喊错了称呼,好在秦怀玉现下也是心里一片乱麻,并未留意到这些,只是叹了口气道:“他现在看起来还算是健康,但我觉得那只是表面上。上次我无意中摸到了他的脉象……我觉得很不好。” 对此,顾明渊却是毫不惊讶。除却在听到秦怀玉说他引发了过去的毒时,顾明渊震惊且担忧之外,之后他的表情都是一脸的平淡。 可是了解他的下属们都清楚,顾明渊脸上的表情越是无所谓,其实心里就越是已经翻江倒海了。 他只是习惯性的在这个时候将情绪隐藏起来,不叫人抓住端倪罢了。 良久,顾明渊才将紧攥着的手指松开,沉声问道:“所以,你得知之后,便直接赶了过来。你家里可知道?” 顾明渊没那么好忽悠,他可不相信以秦毅疼女儿的态度,能够在明知道女儿要去登州的时候还不阻拦,哪怕她要去救的人是张成林。 听得这话,秦怀玉越发觉得心虚不已,有些讪讪道:“用了一点小手段,回去之后我必然跟父母请罪!” 这话的意思,那就是瞒着了。 顾明渊的眉头皱的更加紧了几分。 见他这模样,秦怀玉越发觉得心头忐忑,因试探着说道:“当时我情急之下,什么都没有想,就想着过来帮师傅……”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而顾明渊的声音却在这时候响起:“那,你当时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 既然是担忧,那么为什么不在明知道自己就身处登州城附近,给自己送信呢? 他并不认为秦怀玉会担心信件送不到的情况。 毕竟,他给过秦怀玉特殊的传信方式的,不管自己在哪儿,只要她送,他就一定能送到。 秦怀玉显然也知道这个是不能随便找借口打发过去的,也正是因此,她才觉得格外的心虚:“我原本想着你实在是太忙了……毕竟,你这次带着人前来赈灾,要应对的差事十分繁琐有多,师父的事情,我不想跟你添乱。” “你觉得,是在给本王添乱?” 听得顾明渊的反问,秦怀玉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道:“每次我有事儿,都是在跟你添乱。” 这话她说的格外心酸,细数下来,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顾明渊的灾星了,不然每次他都得苦哈哈的给自己救场? 见小丫头这模样,顾明渊的重话顿时便说不下去了。 他叹了口气,好一会儿才郑重其事道:“本王甘之如饴。” 说到这里,他又加了一句:“更何况,在你这里,一切的事情都不叫添乱。而是,情理之中。” 他于荒野废墟被拽回红尘俗世,原本就是因为她,又怎么会觉得她是在添乱呢? 更何况,若不是他没有尽到保护的责任,也不会让秦怀玉屡次置身险境了。 一想到这里,顾明渊越发觉得心中愧疚,那些重话更加说不出口了,轻轻地攥着秦怀玉的手,正色道:“所以,那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秦怀玉感受到了他话里的郑重和关心,只觉得一颗心都暖了起来,咬唇道:“好,不说了。” 只是却在答应的同时,心里蔓延起甜意来。 顾明渊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答应,这才继续问道:“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到了这会儿,也没必要瞒着了,但是当顾明渊得知她竟然是跟姚玥儿里应外合的偷跑出来之后,还是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尖,道:“你这丫头,还真是胆子大了。” 这个小狐狸,一个不小心,就被她溜出家门了。也不知道现下镇国公府知不知道自己女儿已经偷天换日的跑到登州来了,若是知道的话,怕是要担心坏了吧。 对此,秦怀玉却是丝毫不担心,甚至还有些骄傲道:“您放心便是了,他们都被我嘱咐过了,在我回去之前,谁都不会给爹爹传消息的。” 要不是因为如此,她才不会这么放心大胆的呢。 见她这鬼灵精的小模样,顾明渊又忍不住失笑,道:“你呀。” 秦怀玉嘿然一笑,却又忍不住四下看了看,见并无人过来,蹙眉担忧道:“也不知道那边找的怎么样了,他们都是为了保护我,千万不要出事……” 那些都是跟着爹爹多年的忠心人,死在战场上是荣光,可若是因着自己而死,那就是憋屈了。那她真的会一辈子都内疚和不安了。 第547章 人消失不见了 见秦怀玉担忧的模样,顾明渊想了想,还是问道:“你们是怎么走散的?” 这事儿秦怀玉也是十分懵的,她认真的回想了过程,咬唇道:“当时我们在山洞外面嗅到了断肠草的味道,我想着师父身上的毒就跟这个有关,所以便做主进去了。谁知道才进去,就发现还有一个入口,通过之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她详细的描述了先前那个大殿的模样,却见顾明渊的眉头蹙的越发紧了:“你是从那边过来的?” 秦怀玉点了点头,又敏锐的从他话里听出来不对劲儿,因问道:“长清,你知道哪个入口?” 听得她的问话,顾明渊点头道:“嗯,你们所进的地方,乃是八卦阵中的死门。今日是你运气好,误打误撞才走了出来,至于他们,想来是在进门之前,就已经被送到了其他地方了。” 这里顾明渊已经查探过两三日了,基本上已经算是了解,但当时他怕打草惊蛇,才没有动过任何布局,谁知道却险些害了秦怀玉她们。 顾明渊心里一阵阵的后怕,神情凝重的交代她:“以后未经允许,再不能这么胆大妄为,知道了么?” 秦怀玉虽然没听他具体解释什么原因,可见他这一副表情,又下意识有些胆怯,乖顺的点头道:“好,我以后不会了。” 只是心里却忍不住的疑惑,顾明渊的模样,倒像是知道些什么似的。 她才想到这里,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情,因问道:“是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谁知她问完之后,顾明渊却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沉吟了一会儿,才道:“这里有些别的缘由,本王不大好跟你讲。” 这话听着十分像是敷衍,但顾明渊的模样却格外的真诚,秦怀玉见他这模样,点头道:“既然不方便,就不必说了。” 她并不是一定要问一个答案,只是觉得顾明渊方才的模样有些凶,不想让他再凶自己罢了。 但他现在给出的这个答案,反而让自己心里的疑惑更加深了几分。 依着先前张成林所说,顾明渊分明是去临县救灾了,怎么会出现在招摇山上?且听他刚刚话里的意思,这山上还有他的人,还有他刚刚带自己出来的熟练度,一切都在昭示着,这里他很熟悉。 秦怀玉不知他以前有没有来过这里,但是能够这么熟悉招摇山以及他的地宫,都只能说明,顾明渊前来的目的不简单。 但顾明渊不愿意说,秦怀玉便也不问。她压下心底的疑惑,复又看向四周。 唯有山风静悄悄的吹过,除此之外万籁俱静,连知了都没了声息。 周遭一片宁静,男人就站在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两个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倒是让秦怀玉的心里莫名安定了几分。 顾明渊看了一眼她,见眼前的姑娘乖巧的站在自己的身边,原先的那些烦躁也都尽数褪去,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又想起一件事儿来,因道:“你方才说,是师父的时疫引发了他体内的毒,对吧?” 骤然听得他询问,秦怀玉还吓了一跳,待得听清楚他的话之后,点了点头道:“嗯,以师父的意思,是这么回事儿,不然我也不会非得来跑这一趟。” 在登州初见张成林的时候,将她给吓坏了。所以哪怕是张成林不说,她也想过来看看的。更遑论说师父自己想来,她就必须要替张成林跑这一趟! 听得这话,顾明渊却是顿了顿,伸出手来道:“来,把地图给我看一眼。” 闻言,秦怀玉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要的是什么东西,连忙翻出来地图,递给他道:“就是这一幅。” 借着朦胧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到上面所绘制的图形。 顾明渊却并未去仔细看地图,而是摩挲了一下地图的薄厚以及材质。 是羊皮,且还是许久之前的。 他的眉头微微皱着,呢喃道:“羊皮卷……” 这次过来,他的目的其实有两个。 一个是赈灾,但这是皇帝在明面上交代自己的。还有一个暗地里的差事,便是来招摇山,搜寻一样东西。 确切的说,就是这个地宫。 原本他觉得父皇是在疑神疑鬼,且当时之所以答应下来,也不过是想着离得近,跑一趟便是了。 然而这个念头,在他真正了解到招摇山上有什么之后,彻底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便是慎重。 但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张成林得病,竟然也跟招摇山有关系! 至于这一副羊皮卷…… 顾明渊才想到这里,就听得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与之一起的则是他们独有的信号。 秦怀玉也听到了那些声音,顿时有些紧张道:“长清,有人来了。” 感受到她的紧张,顾明渊收敛起那些心思,点头道:“放心,是我们的人。” 果不其然,他话音落下没多久,就见几个暗卫出现在他们面前,恭敬道:“主子。” 那几个暗卫头也不抬,对于顾明渊身边多出的女人更是半分好奇都没有。 顾明渊点了点头,问道:“找的如何了?” 听得他询问,为首之人依旧低着头,愧疚道:“属下有负主子所托,没有找到人。” 这话一出,秦怀玉瞬间就瞪大了眸子,哑声问道:“没有找到……这是什么意思?” 顾明渊也微微皱眉,问道:“可都找过了?” 闻言,那为首的暗卫点头道:“咱们前几日所探查出来的八门都已经去看过了,没人。” 也就是说,人还在地宫里。 顾明渊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几日的排查,让顾明渊以为自己已经摸清楚了招摇山上的种种机关。所以先前听了秦怀玉的话之后,按着他的推算,那几个人应当是在秦怀玉进大殿之前就被机关送到了别的地方。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一点都不着急的让暗卫们去找了。 然而此时,顾明渊却又陷入了怀疑。 一个已经存在二十余年的地方,就凭着他这几日地毯式的搜查,当真就能将这招摇山上的机关都给摸遍了么? 第548章 你发热了 一想到这里,顾明渊的神情便越发难看了起来。 是他大意了,若是真的如自己所想,这地宫里其实他只摸清楚了一小部分的话,那前几日他们的搜寻,是不是已经打草惊蛇了? 念及此,顾明渊的眉头越发皱着,沉声道:“再着人去找,外面确定没有的话,便去地宫里寻。路都记得怎么走吧?” 不管如何,这些人是不能不管的,若是危险的话,那么现在最危险的应当是失踪的那几个人。 听得他的吩咐,那些人应声便要去,却被秦怀玉给叫住了。 她咬了咬唇,回头征求顾明渊的意见:“我,我也跟着一同去寻可好?” 她骤然得知这消息,再看顾明渊的表情,哪里不明白这怕是出事儿了。 那些人都是她带出来的,若是真的出事,那秦怀玉便是有难以推卸的责任。 更何况,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是她将这些人带出来的,她绝对不能将人给弃之不顾! 见秦怀玉这慌乱的模样,顾明渊吐出一口浊气,反握着她的手道:“别着急,让他们去吧,我还有旁的事情要你跟着去呢。” 闻言,秦怀玉深吸一口气,在顾明渊的眸光中,才缓缓地点头问道:“那,他们可以么?” 顾明渊并不确定。 先前他还是有些把握的,但是现在却是有些迟疑。毕竟若是按着他的思路,那几个人是应当被找到的。但是现在并没有,所以只能说明,这里的猫腻怕是还多。 而那些侍卫,危险大于安全。 但是看着秦怀玉这担心的模样,顾明渊一时也无法说出真相,只能道:“他们会尽全力去寻的,相信我,会比你过去要好。” 秦怀玉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她只是慌了,但并不代表完全没了神智。知道自己去了怕是也添乱,秦怀玉终归是咬着唇道:“好,那我等着他们回来。” 顾明渊这才摆手让那些人去寻找,自己则是回头看向秦怀玉道:“你别太担心,他们在这山上已经好几日了,对这里的地形也算是熟悉,想来会有结果的。” 只是结果好坏,就不一定了。 秦怀玉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一时有些咬唇,轻声道:“好,那我就在这等着。” 山风渐大,吹得秦怀玉披着的外袍都有些想掉落。 顾明渊见状,伸出手来替她将扣子系上,刚想说什么,手指却是微微一顿。 继而他便神情凝重的抚上了秦怀玉的额头,沉声道:“你发热了。” 秦怀玉并没有什么感觉,听得他的话,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只觉得自己的指尖冰凉,摇头道:“没有啊。” 额头是有些热,但不是发热,应当是手指太凉的缘故了。 顾明渊却是捏住了她的手腕,在诊脉之后神情越发的凝重:“先跟我下山。” 听得这话,秦怀玉顿时便要拒绝,却在看到顾明渊的神情之后,到底是没敢说出口,只能乖顺的应下了。 顾明渊不放心她,这脉象虚浮的很,必然是早几日就已经有了征兆,今日爬山就全部爆发了出来。 因此他先拿了药出来,虽然不是十分对症,好歹能压制一些,一切等下山之后再说。 “张嘴。” 他将药喂到了秦怀玉的嘴边,秦怀玉便乖乖的张了嘴,将那一颗十分苦涩的药丸给强行咽了下去。 这里没有水,吃下之后满嘴苦涩。饶是她不怎么怕苦,那一张脸也忍不住皱了起来。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不由得失笑,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车里有糖,到了我拿给你。” 闻言,秦怀玉越发有些不好意思,咬唇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对于她这话,顾明渊却只是一笑,让她站在一颗石头上,自己则是半蹲下去,偏头道:“上来。” 上山容易下山难,更何况是这样山路崎岖又才遭了灾的夜路。 顾明渊生怕她会不小心磕着碰着或者扭到,索性直接打算将人背起来,秦怀玉却是被他这举措吓了一跳,下意识道:“不,我自己能下去的。”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只是回头睨了她一眼。 只一眼,便让人乖乖的搂住了他的脖子,羞涩的任由他背了起来,一步步的朝着山下走去。 秦怀玉先前真的不觉得自己发热,然而被顾明渊背着的那一刻,贴着他宽厚的背,却没来由觉得热了起来。 不止是额头,连一颗心都热热的,耳根也微微发红。 她小心翼翼的将双手在顾明渊的胸前环住,脸则是贴在他的背上。 虽然是下山,但是顾明渊背着她的时候小心翼翼,竟让秦怀玉有一种对方在走平地的错觉。 不知是不是被他喂下的药丸起了作用,秦怀玉渐渐地有些昏昏欲睡了起来。 感受到丫头绵长的呼吸,顾明渊垂眸一笑,背着人的手紧了紧,缓缓地朝着山下行去。 …… 她醒来的时候已然是第二日了,有日光透过纱窗照了进来,将房中都给拢上了一层金辉。 秦怀玉看着周遭陌生的环境,先是茫然了一下,继而才想起来,她似乎是被顾明渊给带过来的。 她打量了一眼房间内,这里虽然破旧但很整洁,床头摆放着一套新衣服,尺寸倒是都跟自己的合适,只是看料子却是普通至极,想来是临时买的。 秦怀玉心中一时有些疑惑,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尺寸是多少的? 她一面想着,一面将衣服穿上,窸窸窣窣的穿衣动作中,还有心思在神游。 昨夜里是他将自己背下来的,她睡得也太沉了些,竟然连顾明渊是怎么将自己带到这里来的都不知道。 秦怀玉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才叹了口气,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人呢? 才想到这里,就听到门外有敲门声响起,继而便听得顾明渊的声音:“可是醒了?” 闻言,秦怀玉骤然心头一跳,连忙冲着外面应道:“长清稍等,我这就出来。” 里面的动静不小,顾明渊听得真切,他微微勾唇,温声道:“别着急。” 第549章 你刚刚喊师父? 不过片刻,秦怀玉便将房门打开。今日的她换下了一身男装,着了一套女儿钗裙。虽然是最寻常的粗布麻衣,却将她的模样带出了几分别样的味道来。 顾明渊看的心神一动,旋即若无其事道:“可好些了?” 秦怀玉笑了笑,见他手中提着食盒,连忙将人往里面让:“嗯,好多了。这是给我送的么?” 听得这话,顾明渊不由得失笑,举了举道:“里面都是你爱吃的,不给你送给谁送?”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食盒放在桌上,把里面的饭菜都给端了出来。 清一色的清粥小菜,不过闻着却是别有风味。 秦怀玉笑着道了谢,又问道:“你可吃过了?” 顾明渊随意的点了头,手搭上了秦怀玉的脉搏,蹙眉道:“待会吃完饭好生再歇一歇,你这些时日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他说话的时候,还不忘记将药丸拿出来递给秦怀玉。 闻到那苦涩的味道,秦怀玉倒是丝毫不觉得害怕,郑重道了谢,接过来吃了,对那满嘴的苦涩浑不在意。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不由得笑着叹了口气,将自己准备好的蜜饯递给她道:“吃一颗吧。” 秦怀玉已经许久吃药都不用蜜饯了,此时见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接了过来。只是今日的蜜饯却像是格外的甜,不但将她嘴里的苦涩瞬间冲走,还让她的一颗心都甜了几分。 “多谢长清。” 女子笑的温软,顾明渊却是知道这丫头乖巧的表象下藏着的是什么,因嗤了一声,道:“先吃饭吧。” 便是要跟这小丫头算账,也得等她吃饱了不是。 秦怀玉却没看出来顾明渊的潜台词,笑眯眯的坐下来吃了早饭,小咸菜开胃,白米粥熬得浓稠清香,她不知不觉的喝了一碗下去,趁着顾明渊没注意,悄悄地摸着有些饱的肚子,一时有些讪讪。 吃的有些多,顾明渊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吃货? 念及此,她悄然抬起头,偷偷地去打量顾明渊,却见对方也在看自己。 “吃饱了?” 闻言,秦怀玉忙不迭的点头,却见顾明渊坐了下来,道:“那咱们说一说正事儿吧。” 见状,秦怀玉莫名有几分不好的预感,却没敢说什么,嘿然笑道:“嗯,王爷您说。” 见小丫头这机灵的模样,顾明渊有些想笑,却忍住了,只道:“你这次离京出来时日不短了,待得发热好了之后,本王就着人将你好生送回去,你看可好?” 自然是不好。 秦怀玉没成想他要说的正事儿是这个,登时便有些愣住,问道:“为什么要突然送我回去?” 顾明渊早知道她会这么问,正色道:“你这次来是为了师父的时疫对吧,他如今时疫已经解了,这里又危险,你也该回去了。否则让镇国公府知道,他们不知该如何担心呢。” 闻言,秦怀玉登时反驳道:“可时疫都解了,这里也没有危险了呀。再者,我难得出来一次,好容易现下危机解除,还想多待几日呢。” 她这次前来还有一个目的没有达到,自然不能回去的。 然而顾明渊却是看着她,沉声问道:“危机解除?那你倒是说说看,招摇山上如何?” 他提起来招摇山,秦怀玉顿时便觉得有些心虚。无他,这个被自己低估了的山脉上面,的确是有许多潜藏的危险。且若不是昨夜里遇到顾明渊,怕是她根本就没办法安全的出来。 只是她才想到这里,骤然站直了身子,问道:“那,他们都找到了么?” 顾明渊并未打算瞒着她,见他询问,沉声点头道:“找到了。” 人是找到了,只是却都有些境况不大好。 见顾明渊这模样,秦怀玉瞬间觉得心下一沉 ,颤声问道:“他们怎么了?” 顾明渊斟酌了一番,才道:“他们中了毒,只是本王从未见过,脉象平稳,面色红润,只是陷入了沉睡。” 就像是寻常的睡着一样,若不是顾明渊跟着张成林曾经学过一些岭南的东西,怕是根本看不出来他们的异样。 若他没猜错的话,怕是这些毒跟岭南脱不开关系。 秦怀玉听得这话,登时顾不得其他就要去看那些人,却被顾明渊拦住:“你才吃了药,等好些了再过去。本王向你保证,他们性命无虞。” 被他劝了半日之后,秦怀玉才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脸色也越发的差了。 而顾明渊还在劝说她:“这里危险,你留在这里,不过多分一些人力来保护你,回京城去吧。” 若不是这丫头太过任性,顾明渊并不想将话说的这么绝。 而这也不是他的本意。 可秦怀玉听了之后,却是固执的摇了摇头,道:“师父那里我还得回去一趟呢。” 这次招摇山之行,她非但没有找到任何收获,反而还害的那些侍卫们身中奇毒,回去还不知要怎么跟师父交代呢。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想了想,却是压根没打算答应,终是摇头叹道:“怀玉听话,师父那里由本王照应着,这些侍卫们我也会让人送过去给他们看诊。至于你,这两日养好之后,本王就着人将你送回京城。这里实在太苦了,不是你一个小孩儿家的应当待 到地方。” 这里太过危险,谁知道会发生什么,留她在这里,顾明渊怎么都不放心。 谁知他话音落下,却见秦怀玉一脸狐疑的看了过来:“你方才叫——师父?” 她先前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到了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从昨日到现在 ,顾明渊喊得分明都是师父! 可是先前,他不是一口一个老头儿,要不然就是神医的么? 秦怀玉原本只是随口一问,谁知顾明渊却是脸色一僵,轻咳了一声道:“唔,这事儿说来话长。” 若是寻常时候,顾明渊早就找到说辞了,偏偏今日他大意,说了几次之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现在想借口,又疑心秦怀玉是不是看出来什么,索性便直接将实话说了。 第550章 是本王的错 “瞒了你这么久,是本王的错。” 秦怀玉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听到这么一个答案,楞了好半日才道:“所以,你也是师父的徒弟?” 见顾明渊点头,秦怀玉的嘴巴也有些合不上了。 她倒是不相信这话里的真伪,毕竟顾明渊是从不会跟自己撒谎的。 此时再想起来,她更是发现了许多原先未曾注意过的小细节,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道:“所以,您瞒了我这么久?” 亏得她还以为当初张成林帮忙真的是自己的诚心想求呢,现在想来,怕是因为顾明渊的面子,张成林当时就打算救她母亲的吧。 而对方瞒着自己的原因,秦怀玉只是略微一想,便明白了过来。 当时若不是顾明渊瞒着,怕是她也会想思考对方是不是别有所图,更不会那么快的带着庄月兰看诊吧。 至于他这么做的目的,其实也很好猜,是因为怕自己觉得他挟恩求报。 一想到这里,秦怀玉的神情都不由得柔和了下来,只是因着低着头,所以顾明渊并没有看到。 “对不住,是本王的错。” 见他认错,秦怀玉却是眼神一亮,继而瞬间暗淡了下来,轻声咬唇道:“王爷怎能如此对我?” 若是此时秦怀玉又尾巴的话,就会发现她的尾巴都垂了下去,像是被伤到一样。 顾明渊原本没打算在这个时候揭穿自己瞒了她的事实,但是现在已经到了这一步,也只能压制着心中的懊恼,有些不自在道:“对,是本王错了,你别放在心上可好?” “不好!” 秦怀玉愤愤的站起身,道:“你竟然跟师父一起骗我,我要回去问问他,他到底存的什么心,你们又把我当什么了!” 眼见得这丫头气急败坏的就要往外走,顾明渊连忙拦住了她,劝慰道:“怀玉,你先别着急,回头本王跟你一起过去……”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秦怀玉的肩膀耸动着,倒像是被气哭了。 他不知所措的转到对方面前,拿帕子要给对方擦眼泪,却不期然对上了一双满是笑容的脸。 “淮安王一言九鼎驷马难追,要说话算数啊。” 秦怀玉笑的眉眼弯弯,又挑了挑眉道:“择日不如撞日,咱们这就出发如何?” 顾明渊被她给摆了一道,又好气又好笑的叹了口气,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尖,无奈道:“你这个鬼灵精!” 都答应了下来,自然是不能反悔的。 更何况…… 顾明渊十分无奈的看了眼秦怀玉,他很怀疑若是自己真的将对方送回去,这丫头会不会在路上找个什么理由跑回来。 毕竟她的信誉度实在是太低了,且什么事儿都办的出来。 罢了,与其担惊受怕,不如就将人带在自己身边算了,好歹有他看顾着,不至于真让人出什么事儿。 想通了这些,顾明渊睨了她一眼,见这小丫头还是满脸的笑意,忍不住又敲了敲她的脑袋,道:“那还愣着做什么?” 秦怀玉听得他这话,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怎么了,干嘛?” “你说做什么?回去,见师父!” 听得顾明渊这话,秦怀玉先是一愣,继而便笑道:“多谢王爷。” 分明眼前人只着了荆钗布裙,可偏偏在她笑起来的那一瞬间,顾明渊却觉得连那漫天的朝阳都被比了下去。 他纵容的笑看着眼前人,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抚,道:“行了,现在去房中躺一会儿吧,下午咱们就出发。” 至于那几个中毒了的侍卫,刚刚找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让人喂了药。这会儿却是不能耽误的,因此便让暗卫们护着这些人先行回登州找张成林,至于他们,就只能晚一会儿回去了。 毕竟秦怀玉的发热还没有全部的退掉,贸然上路他也不放心。 只是原本他是想着,等秦怀玉好一些,就让人送她去京城的。现在被打乱了计划,顾明渊叹息的同时,却又莫名多了几分期待。 算起来……他真的是很久没有见过秦怀玉了。 原先还不觉得,现下她在眼前,才真切的感受到了相思的感觉。 顾明渊心中叹了口气,见秦怀玉乖乖的进房间休息去了,他有些眷恋的看了一眼,方才转身出去了。 见那些暗卫的时候,他脸上的眷恋仿佛从未有过,唯独剩下的都是凝重:“昨夜你们去救人,具体发生了什么?” 先前他着急去给秦怀玉喂药,所以只是简单的问了问,得知情况之后又让人给他们都灌下去了药粉。 现下安置好了秦怀玉,这才急忙的过来问这几个人情况。 为首的暗卫正在吩咐人将那几个昏迷的侍卫们抬上马车,见顾明渊前来,连忙恭声行礼。 待得听得他的话题,沉吟了一番,将昨夜里的情形都给说了一遍。 是真的让顾明渊猜对了。 他们所看到的奇门遁甲只是其中一部分,昨夜里几乎要将招摇山翻过来,才发现那里竟然另有机关。 “主子,其实这次要多亏了那几个误打误撞闯进去的侍卫,若不然,咱们这次怕是要栽大跟头了。” 那暗卫说的时候,还觉得十分心有余悸。 说起来,他们这次在山中搜寻了那么许久,原本以为这招摇山内一切都已经了如指掌了。若不是这次王爷突然下令要让他们去救人,他们本来就打算要开始清算了。 也正是因为这几个人的凭空失踪,才让他们意识到,招摇山内兴许并不像他们所想象的那样。 最终,虽然救这几个人费了一番周折,但也让他们收获颇丰。 “他们所昏迷的地方,里面烟雾瘴气遍布,且跟寻常的不大一样,他们运气不大好,这是一个隐藏的玄门。不过他们应当是在里面转了一会儿,才进去没多久,所以才保住了一命。” 这次跟着前来的这个暗卫,是一个懂玄学之人,所以说起来这些头头是道。 然而顾明渊却是听得一脸凝重。 第551章 属下遵命 这只是一次侥幸。 可侥幸的同时,也证明了他们先前对招摇山的猜测,怕只是冰山一角。 顾明渊捏着眉心,好一会儿才道:“先将人送回去,你们守着招摇山,留意是否有人进出,一旦发现,立刻拿下。” 他倒是不想打草惊蛇,可如今这情形看来,却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了。 听得顾明渊吩咐,那人微微一愣,下意识道:“可是主子,若是这样的话,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那招摇山上目前所见到的东西,都已经超出了寻常所见到的,对方必然是大有来头。若是就这么贸然抓人,万一…… 可他的接下来的话,在看到顾明渊的神情之后,都只剩下了一句:“是,属下遵命。” 顾明渊点了点头,挥手让他去了,自己想了想,转身便回了自己暂时落脚的房间。 他跟秦怀玉说好了下午出发,此时时间还早,留在这里倒不如回去补眠。 这几日,顾明渊加起来睡得都不到三个时辰。 他一向有时间观念,便是回去补觉,也不过睡了一个多时辰,起身的时候,就见外面日头正烈。 顾明渊吩咐人端了一盆水进来,就着凉水擦了脸,感觉精神了一些,这才问道:“人可都走了?” 留下来的暗卫是平常就照顾他的水三,闻言顿时便恭声道:“回主子,他们已经出发一个时辰了。” 顾明渊点了点头,让他出去买些吃的,见人要出去,又叫住他,吩咐道:“本王记得这里有家糕点做的不错,你去看看买些回来。” 那还是上次他路过的时候,无意中看到许多人在排队。能在这样的灾荒岁月里还排队的,可见那味道必然十分诱人。 听得这话,水三哪里不明白主子这是要买给谁,他心里八卦了一句,脸上则是一如既往的征集经:“王爷放心,属下这就去。” 顾明渊嗯了一声,待得他去了,这才转身去了秦怀玉的院子。 房中什么动静都没有,他刚想抬手敲门,想了想却又放下了手,自己去搬了椅子,坐在院中树下拿了本书慢慢的看着。 到底是姑娘家,他这样贸然敲门实在是不好。 只是让他再回去,又觉得不大合适,万一她有什么事情要叫自己呢? 顾明渊给自己找了理由,便继续待在院子里等秦怀玉。 等到水三把饭菜买回来之后,秦怀玉也起来了。 她睡了这一觉之后,非但没有觉得好些,反而头脑越发昏沉的厉害。 顾明渊见她这模样,皱眉让水三把东西放下出去,自己则是嘱咐道:“你好生休息吧,等再好一些了再走。” 秦怀玉却有些担心,咬唇道:“王爷,我觉得自己已经没事儿了,咱们还是现在回去吧……” 她还不知道那几个侍卫会怎么样,还有招摇山上的种种异常,得早些回去告诉师父才行。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皱起眉头,睨了她一眼道:“你再说一遍?” 分明他话里半点都没有凶自己,秦怀玉却突然觉得后背一凉,讪讪的笑道:“我说……我觉得自己已经没事儿了,咱们可要现在回去么?”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说到最后几乎没了声音。 顾明渊见她这模样还敢说下去,不由得无奈一笑,叹了口气道:“这里离登州不算远,但也绝对不算近,若是现在出发,怕是要后半夜到了。” 他说到这里,又道:“你确定,你能够撑得住?” 行半天的路,又是夜晚,若是寻常时候还行,可现在秦怀玉烧还没退呢。 见顾明渊这眼神,秦怀玉一时也有些迟疑。她倒是想回去,但现在做主的人是顾明渊。 若是别人,顾明渊怕是早就要训人了,但眼前却不是别人,而是秦怀玉。 他想了想,到底是换了温和的口气道:“再等等吧,明日一早咱们再回去。” 得了他的话,秦怀玉原有些不大同意,可在看到他的神情之后,还是乖觉的点了头。 见状,顾明渊的神情才好了一些,温声道:“走吧,先去吃饭。” 秦怀玉就是吃完饭睡下的,这会儿没什么胃口,再加上她头昏脑胀的,最终被顾明渊逼着才吃下去小半碗饭,几乎是笑着求饶才躲到床上睡觉去的。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有些担心,伸出手来给她诊脉。 这一诊脉,越发的皱起了眉头。 这丫头这些时日的确是累坏了。 约摸着她自己先前还不注意,可是此番一发热,倒是将先前那些隐藏的病症都给激发了出来。 好在顾明渊随身携带的药够多,再加上他又会对症下药,这症状想治疗倒也不难。 但一想到这丫头吃了多少苦,顾明渊就忍不住眉头皱的很紧。 见顾明渊这模样,秦怀玉却是有些心虚,因问道:“可是我很严重么?” 其实她自己也是会看诊的,她自我感觉还可以。但是自从得知了顾明渊是自幼跟着张成林学医的,秦怀玉就莫名的心虚,觉得自己所学的在对方眼前都是班门弄斧。 此时见他这眉头紧蹙的模样,就莫名觉得自己很严重。 秦怀玉声音响起的时候,顾明渊才回过神儿来,看了一眼对方,这才淡淡道:“无妨,有我在,你没事儿的。” 他一面说着,一面笑着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头,反过来安抚她道:“别怕。” 秦怀玉心里自然是不怕的,尤其是有他在。 因此她只是乖顺的点了头。 等到顾明渊熬好了药,秦怀玉乖巧的喝了之后,没多久便觉得困意上涌,打了个哈欠便转身回房继续睡觉去了。 只是睡之前,还在想着,她这做派倒是有点像像猪…… 吃了睡,睡了吃。 这想法才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她整个人就昏睡了过去。 不得不说,顾明渊的医术的确很好,不过一晚上的功夫,倒是让秦怀玉身上的病症去了个七七八八。 第二日一早她睡起来的时候,便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许多。 顾明渊早命人备了饭菜,知道她心急,索性便笑道:“走吧,咱们路上吃。” 第552章 马车旖旎 秦怀玉闻言,顿时笑着去将自己的携带之物收拾了一番,便跟着顾明渊去了马车上。 因着她才好了些,身体还是有些发虚,所以待得在车上吃完饭之后没多久,便又开始昏昏欲睡了起来。 顾明渊见她这模样,悄声吩咐赶车之人再慢一些,自己则是拿了一件衣服盖在了她的身上。 此时的秦怀玉睡得昏沉,浑然没觉得自己身上多了一件衣服,闭着眼睛的模样看起来格外的乖巧。 顾明渊见她这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指来,将她滑落的发丝顺了回去,垂眸看着她平静的睡颜,唇角微微的勾了起来。 这样一个乖乖巧巧的小丫头,真的很难想象得到,也是她做出的那些胆大妄为的事儿。 只是这些胆大妄为,却都建立在真心与关切上,又让顾明渊忍不住动容。 这些年,他接触的女子不少,可那些世家里的姑娘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便是有那么几分真情意,也都是别有所图。 唯有她,是不同的。 也只有这个人,闯进了他的心里。 顾明渊无声的叹了口气,指尖在她的脸上略一停留,到底是收了回去。 还是个小丫头呢,他不可孟浪。 谁知他才将手指收了回去,就见秦怀玉翻了个身,无意识的将手搭在了他的腿上。 而她的头,则是抵着他的腰间,细软的头发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细软,让顾明渊的心骤然狠狠一跳。 这样的距离……实在是太过近了些。 近到他只要一低头,就可以看到这丫头毫无防备的睡颜。 顾明渊的呼吸有些重,偏过头去不看她,然而那触感却是真实的让他心都有些发慌。 马车慢慢悠悠的行着,许是经过了闹市,不时可以听到小贩的叫卖声。 一帘之隔的外面,便是那红尘俗世,而这帘子隔绝的车内,却像是被拽进了十丈软红。 顾明渊的手指微微的蜷缩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能克制住自己的心,伸出手来,悄然的碰了一下她的脸。 柔软的仿佛是剥壳的鸡蛋,既嫩且白,因着睡得熟,她的脸带着几分汗意,更是多了几分红润。 顾明渊这一次,再也没舍得将手指从她的脸上移开,只是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半日,他才往后靠了一靠,偏头看了一眼仍旧在自己身边睡着的秦怀玉,将手臂虚虚的圈了过去,把娇小的她圈在了自己的包围圈。 而这一切,秦怀玉一无所觉。 她睡得很沉,随着那马车的晃动,整个人都被陷进一场美梦之中。 只是梦里,却又仿佛是在药铺里似的,总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药草微苦的味道。 连带着梦里的秦怀玉都有些诧异,她眼前分明不是药铺,怎么那味道就挥之不去呢? 且……那味道又似乎有些特殊,不是纯粹的药味儿,还带着几分凌冽的香气。 梦里的秦怀玉没有想明白这一切,然而清醒之后的秦怀玉,却是后知后觉的明白了。 她将眼睛骤然睁开,却又猛地闭上。 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就像是梦一样,让秦怀玉好半日才又悄悄地睁了一条缝。 然而不是梦。 眼前男人那张放大了的睡颜近在眼前,而他的胳膊还在圈着自己,将她整个人都给笼罩其间。 那一瞬间,清冽的药味儿仿佛浓烈了几分,铺天盖地似的将她给包围在中间,让秦怀玉逃无可逃。 顾明渊还在睡着,秦怀玉却是所有困意都被吓跑了。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更不知道,她是怎么就在睡着了之后,靠在顾明渊的身边的! 还有,自己这个睡姿……他到底看到还是没看到? 一想到这里,秦怀玉就忍不住的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往旁边挪了一挪。 只是她却忘记了,自己此时脑子虽然清醒了,可身体还是十分疲惫的,只这么一挪,便惊动了顾明渊。 不过他倒是没醒,反而一抬手,便将秦怀玉彻底的搂住了! 秦怀玉没成想会出这么一幕,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王爷……” 她试探性的叫了一声,顾明渊却什么反应都没有,依旧沉沉的睡着。 男人的鼻息很重,眼下一圈青黑,只看外表就知道他这些时日过得是什么日子。 秦怀玉原本是想抬眼看看他的,只是这一看,便忍不住的心疼了起来。 她原先只知道灾荒年月,可是真正见过之后,才知道到底有多残酷。而顾明渊,他这些时日忙碌的近乎没有睡觉的时间,不止要管百姓,还要跟那些个无良的狗官们去周旋,怕是累坏了吧? 一想到这里,秦怀玉就再也狠不下心叫他了。 她重新躺了下来,就以原先的姿势,尽量的忽略那一条贴着自己的胳膊,只是那有些微乱的呼吸却出卖了自己。 男人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又是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哪怕是呼吸,都足以让她觉得侵略感十足。 她闭着眼睛,尽量的放轻了呼吸,想了想,又将身上的外袍分给了他一些。 谁知她才做了这个动作,就惊醒了顾明渊。 感受到女子给自己盖外袍的动作,顾明渊原本预备起身的动作便停住,只是睁开了眸子,低头去看秦怀玉。 那丫头的眼睛还在闭着,做这动作倒是有几分掩耳盗铃的感觉。 顾明渊觉得她这模样实在是可爱的紧,忍不住无声的勾了一个笑容,呼吸却还是平静的。 秦怀玉不知顾明渊已经醒了,待得做完这一切,她轻轻地打了个哈欠,到底是忍不住又睡了过去。 无他,实在是顾明渊给她喝的药里面,安眠的成分实在是太多了。 等到怀中的丫头呼吸平静而绵长的时候,顾明渊这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胳膊,垂眸看着她的睡颜,眼中尽是温柔。 …… 夏天的日光很烈,照在身上都带着暑气。 先前在马车里的时候还不觉得,等到了登州,顾明渊要下车的时候,才感受到了这日光的热辣。 第553章 岭南的毒 他们是一大早就出发的,等到了登州的时候,正好到了正午。 面对这样晒人的日光,顾明渊抬手挡了挡,又回头看了眼还在熟睡的秦怀玉,到底是吩咐道:“把马车直接停到二门吧。” 他吩咐了这句话之后,又道:“让那些下人们都先回避一下。” 这一次过来,顾明渊是偷偷前来的,并未通知任何人,那些官员们根本就不知道他过来。要是被人看到了,省的再添无谓的麻烦。 听得顾明渊的吩咐,下属们应了之后,便直接将马车停在了院子的二门处。 待得到了地方之后,顾明渊吩咐人先退走,待得这里只剩下他跟车上的秦怀玉,他这才掀开车帘,将还在熟睡的秦怀玉抱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去了房中。 先前在车里的时候,因着怕秦怀玉这样的状况下坐马车难受,他便在对方喝的药性被加重了几分,也正是因此,才让她的睡意这么重。 此时便是这样的动作,秦怀玉也没有醒过来,依旧睡得十分沉。 将人放在床上,顾明渊将被子给她盖好,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顾明渊这才转身去了外面。 暗卫们都在院子里候着,见他出来,都恭声行礼道:“主子。” 顾明渊点了点头,问道:“神医呢?” 昨日的时候这些人就已经到了登州了,因着那些侍卫们中的毒实在是太过诡异,所以顾明渊提前就给张成林传了信,让他去看顾那些人。 闻言,为首的暗卫顿时便回禀道:“回主子,神医这会儿就在偏院给那些人诊治呢,您放心,属下传话的时候特意挑着时间呢,除了神医,没有人知道我们是谁。” 对于他们的能力,顾明渊自然是放心的,当下便点了点头,应道:“带我过去。” 只是他才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吩咐道:“着人在外面守着,若是里面有动静,随时去找本王。” 说到这里,顾明渊想了想又道:“她要是找本王,就带她过去。” 这些人自然知道秦怀玉对于自家主子的重要性,哪个敢怠慢?当下便齐声应道:“属下遵命。” 顾明渊嘱咐完,这才转身去找张成林了。 而此时的他,才给人上完了药。 “叩叩。” 听得门外有人敲门,再加上那熟悉的脚步声,张成林就知道是谁来了,拿了帕子擦手,这才道:“进来吧。” 下一刻,果然见顾明渊推门而入:“师父。” 见到他,张成林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这会儿才到?” 闻言,顾明渊顿了顿,才道:“有事情耽误了一会儿,这才来晚了。那些人怎么样了?” 听得他的问话,张成林哼了一声道:“反正不大好,不过死不了便是了。怀玉呢,那丫头没事儿了吧?” 比起来那些人,他还是更关心秦怀玉。 要知道,昨天傍晚有暗卫过来找自己,张成林当时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顾明渊出事儿了。 后来发现出事儿的是秦怀玉的侍卫,他这一颗心非但没有放下去,反而跳的更厉害了。 天知道,秦怀玉一个小丫头,要是出事儿了他就更加后悔莫及了。 那些暗卫们不清楚具体状况,只说是出事儿的是这几个人,至于秦怀玉是在自家主子那里。 这小子虽然寻常时候不靠谱,可是在关键时候还是顶用的。所以张成林这才断定秦怀玉没事儿,不然着着急忙慌带着人过来的就是顾明渊了。 念及此,张成林的一颗心才放回去了不少,只是依旧牵肠挂肚,此时见到顾明渊,立刻便迫不及待的问了起来。 见他这模样,顾明渊不由得失笑,道:“师父放心便是,怀玉没事儿。” “真的?” 张成林睨了他一眼,又问道:“那我怎么听他们话里的意思,是说那丫头发热了?” “有一点,不过已经开了药,现下正睡着呢。” 顾明渊说到这里,又下意识的将药方给张成林报了一遍。 这是这么多年来的习惯,他一直习惯性的在用药之后给张成林过目。 听完他开的药方,张成林点了点头,道:“倒是稳妥的法子,那我待会看一眼那小丫头去。” 便是不看人,只看这药方,张成林就能猜到秦怀玉是个什么情形。他的一颗心忍不住放回去了几分,再看顾明渊的时候却是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你是不是现在没事儿?” 得了顾明渊的应诺,张成林直接招手道:“那就过来帮忙。” 他正在研磨药草,旁边的火炉里面还在熬着什么,味道格外刺鼻。 而此刻床上那几个躺着昏迷不醒的人,身上则是被敷了一层墨色的药膏。 “这几个人,怎么样了?” 听得顾明渊询问,张成林看也不看,只是声音里却是沉了几分:“这些人中了毒,是苗疆特有的。” 虽然早就有这个猜测,可真的听到张成林说出来的时候,顾明渊还是忍不住沉声道:“您确定么?” 闻言,张成林倒是睨了他一眼,嗤了一声道:“你说呢?” 这话虽然是反问,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顾明渊早就习惯他的口气,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眉头皱的更加紧了几分,道:“那,事情怕是大了。” 张成林手上动作不停,问道:“人是在招摇山找到的,找到的时候是什么情形?” 昨夜里刚见到这些人的时候,张成林还有些震惊。可现在他的震惊已经过去,且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独处思考,也让张成林隐隐的有了些想法。 现在问顾明渊,就是想要跟他互相将线索都对一下,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新的发现。 此时听得张成林这话,顾明渊丝毫不意外,当下便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我知道的并不算多,但从那地宫的规模来看,此事背后的主使不可小觑。” 张成林手上的动作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停了一停,蹙眉问道:“你方才说,地宫?” 第554章 我好好儿想想 面对秦怀玉的时候,顾明渊因着怕她担心,所以并没有说的太详细。 但是现下张成林的询问,顾明渊却是半分都没有保留。 他点了点头,道:“不错,招摇山上有地宫,规模宏大,且布局似是皇家手笔。” 这话一出,张成林的神情顿时便凝重了起来,好半日才问道:“你这话,有几分把握?” 皇室…… 他没有亲眼去见过那地宫,但只听顾明渊这几句话,就有了触目惊心之感。 顾明渊沉吟了一番,方才道:“虽无十分把握,但也八九不差了。那地宫的建造跟皇室陵寝有些相像,我这次带了会风水的暗卫,他们的分析,跟皇家忌讳半分不差。” 若说先前张成林的神情是凝重的话,那么这一次,他也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你让我好好儿想想。” 到底是什么人,有修建地宫的本事,还跟皇室有关联? 张成林原本以为自己这次抓住了线索,但是没有想到,却因着这招摇山上地宫的出现,反而让当年的事情越发扑朔迷离了起来。 见张成林不言不语,顾明渊坐在旁边安静的捣药,并不去打扰他。 室内一时静谧,然而那气氛却有些压抑。 良久,才听得张成林重新开口道:“你将那地宫里的模样详细同我说一说。” 那里面顾明渊是去过几次的,对里面的构造也熟悉,此时听得他问,将自己先前的发现一一说了,末了又道:“内中布局大概如此,与你先前猜测一样,这里面必然有岭南之人在插手。只是这地宫的风格,我怀疑西楚怕是也有人掺和其中。” 这些,跟张成林想的不谋而合。 他捏着眉心,道:“这事儿与当年的人逃不开关系,只是具体是谁,我却又没了目标。” 确切的说,他心里其实是有几个人选的,但是他也可以确定,那些人应当跟西楚的人没有瓜葛才是。但是这地宫却跟西楚人扯上了关系,这让张成林的脑子都有些懵。 到底会是谁呢? 见张成林蹙眉思索,顾明渊想了想,出声道:“这次前来,其实父皇私下里交代了我一件事情。” 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谨慎,看了一眼外面没人,方才继续道:“传言招摇山上有前朝宝藏,所以父皇想让我来一探究竟。谁曾想宝藏没找到,倒是发现了这个地宫。” 当时皇帝让他前来的时候,特意将顾明渊给找去,说了前朝的传言,说是那招摇山上网罗了前朝皇室的宝藏,让他带人去查查真伪。 那时候顾明渊压根就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这等流言,他一向是不相信的。再者他过来是为了赈灾,为这些事情分心,他都觉得对不起百姓。 但是父皇有令,他也不好真的一点都不管,便象征性的在忙完之后,带着人去招摇山了一趟。 谁知道第一次去,竟然险些折在了那里,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顾明渊上了心。 在几番探查之后,更是一颗心都忍不住往下沉。 那招摇山里面,很明显不久前还有人活动的痕迹。而这样一个地方,里面布满了机关暗道,且还有人在此,这背后怎么看都隐藏着一个大阴谋。 也正是因为如此,顾明渊才暂且将临县的事情交给了忠心的下属,自己则是带着人在这招摇山上探查了起来。 原本他都自认为将这山上给摸透了,要不是因为秦怀玉突然带着人过去,打乱了顾明渊的计划,他也不会发现自己大意遗留,险些二次出事。 听得顾明渊讲了这事儿之后,张成林却是紧皱着眉,问道:“宝藏?” 顾明渊点头应道:“不错,当年有传言,说是开国皇帝打天下的时候,前朝皇室将宝藏都给藏了起来,导致太祖皇帝什么都没有拿到手,只接手了一个穷的叮当响的皇位。这么多年风言风语什么都有,可父皇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得知那些宝藏竟然被藏在了招摇山,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让我在赈灾的时候私下查探了。” 之所以顾明渊当时觉得这事儿不可能,就是因为都已经过去百余年了,即便前朝皇帝藏宝藏是真的,可那些知情人也都早就作古,怎么可能原先那些年就安然无恙,却突然在这个时候冒出了这等消息呢。 所以顾明渊觉得是假的,也没有放在心上。 闻言,张成林揉了揉太阳穴,蹙眉道:“前朝宝藏,我似乎也曾经听过这个传言。” 只是却不是在西楚,而是在岭南的时候。 但是那些事情他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可见是许多年前的。怎么会突然在近来又被往事重提,且还有了具体的位置? 张成林叹了口气,才道:“我有些思路,但一时缕不清楚。过几日,我随你去一趟招摇山吧。” 见他要去,顾明渊顿时便想要阻拦,却见张成林笑了笑,道:“无妨,我自有分寸,便是去了,也会跟着你们一起的——你不是才说,那山上你已经熟悉了么?” 顾明渊先前还敢打包票,现在却不敢了,因道:“您老人家就别为难我了,现下便是本王,也不能确认山上情形是否全然安全,您现在这个身子骨,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吧。” “你这臭小子,瞧不起老头子?” 张成林睨了他一眼,到底是笑道:“放心好了,宝刀虽老,还是能用的。更何况……” 他顿了顿,却没有将话说出来。 他就在刚刚听到传言的一瞬间,却是有了些思路。 至于真伪,就得自己前去验证了。 见他说到一半停住,顾明渊心知他是想到了什么,却并没有说话,只是将捣好的药放在桌案上,看了一眼床上还在昏迷的人,方才换了个话题问道:“师父,他们可能确定多久醒来么?” 见他突然提起来这些人,张成林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这次是她们运气好,这毒我刚好能解,只是时日长些,兴许一两日,兴许三五天,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第555章 那就好 闻言,顾明渊这才点了头道:“那就好。” 至少这样的话,秦怀玉就不用担心了。 他才想到这里,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旋即便听得秦怀玉的声音响起:“师父,您在里面么?” 听到秦怀玉的声音,张成林顿时起身道:“进来吧。” 他一面说,一面走过去看秦怀玉,因为:“你身子还虚着呢,怎么不在房中好好儿躺着?” 见张成林伸手,秦怀玉知道他的意思,乖觉的即将自己的手腕递了过去,任凭师父诊脉,一面笑道:“您放心,我没事儿了。” 只是这话却没什么诚信度,张成林诊脉之后,叹了口气道:“你这身子还虚弱的很,先前说了不让你去,偏要逞强。” 闻言,秦怀玉笑眯眯道:“先前的确是发热了,不过现在睡了一觉已经好多了呢。” 那会儿她醒来之后,发现环境有些熟悉,再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回到在登州暂时落脚的院子了。 接连睡了这么久,秦怀玉唯一便是觉得头重脚轻的有点晕,但是先前那些别的不适感却是都褪去的干干净净了。 她心知是那些药起了作用,在床上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便出门来寻张成林了。 而先前的那些侍卫们早被顾明渊吩咐过了,知道她要过来,立刻便将她给带了来,一个个虽然沉默寡言,可秦怀玉竟然奇异的从他们的眼中读出了几分八卦来。 秦怀玉心中挂念着那些侍卫们的毒到底如何,并未详细看,此时见张成林松开自己的手腕,顿时便关切的问道:“师父,他们怎么样了?” 她一面熟,一面将目光看向了内间里躺着的几个男人。看模样还昏迷这,都不知情形如何。 见她脸上显而易见的担心,张成林咳嗽了一声,这才道:“有为师在,他们还能怎样?” 这话却是确认平安了,秦怀玉神情一喜,顿时便笑道:“多谢师父!” “不必谢我,你这丫头,跟我还客气什么?” 张成林笑着看了她一眼,又问道:“你可吃饭了?” 秦怀玉是醒来直接过来的,根本就没吃。听得他的询问,乖觉的回答了,就见张成林吩咐人去端饭菜来。 这里都是药味儿,饭菜便被摆到了外面的正厅。入座之后,张成林 还不忘记问她:“你这两日去山上,是个什么情形?” 虽然已经从顾明渊的嘴里听到了,可张成林还是想问一问她,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秦怀玉早知道他得问,再加上自己在招摇山上所见到的的确有些诡异,当下便娓娓道来。 只是当听得秦怀玉讲到惊险处的时候,张成林还是捏了一把汗。 “当时已经到了死路,徒儿看了从地图到那边的布局,大胆猜测他们都是相反着来的,谁知倒是误打误撞的赌对了。再后来,我就遇到了王爷,方才算是平安出来了。” 虽然她已经尽量讲的平和,但张成林又不是傻子,哪里听不出来这没有被倒出来的惊险? 因此等她说完之后,张成林叹了口气,眉眼凝重道:“这次让你受委屈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顿时笑道:“没有的事儿,徒儿一点都不委屈呢。倒是师父,还好您没有过去,不然我才是后怕呢。” 那里面那么多的危险,他们都是凭着运气,张成林虽然医术精湛,用毒也堪称一绝,但到底是肉体凡胎,又是个有旧疾的,万一真的出了事儿,那才是最让人担心的。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张成林已经打算亲自去一趟招摇山,而听得她的话之后,张成林则是有些心虚的回避了对方的眼神,想了想又道:“无妨无妨,都过去了。” 他说到这里,又示意道:“来来来,吃菜吃菜。” 那话里面虽然热情,却带着几分心虚的意味来。 好在秦怀玉这几日已然被掏空了精力,倒是没有发现张成林的异样,应声低头吃饭,并没有再问别的。 等到吃完饭之后,她还想打听一番,却见张成林东拉西扯的,总是不往正题上带,她听着有些无奈,到底是没说什么。 反而是张成林等她吃饱喝足之后,便笑着准备赶人:“你这身体不舒服,还是快点回去睡觉吧。” 听得这话,秦怀玉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她这身体的确有些差,但也没有到吃了睡睡了吃的地步,现在张成林这态度,越发的像是养猪了。 只是她才想到这里,却又顿住了脚步,因道:“师父,还有一件事。” 方才她的确跟张成林说了自己遭遇的过程,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 壁画。 “什么壁画?” 见张成林疑惑,秦怀玉想了想,因道:“我还有些印象,给您画出来?” 因着这些年的锻炼,倒是让她有了过目不忘的本事。她画画虽然不大好,可那地宫里的画很简单,想要凭着记忆临摹出来却是不难的。 起初张成林还饶有兴致的看秦怀玉拿纸笔去绘画,可待得看到她画的东西之后,却是僵住了笑容,渐渐地凝重了起来。 尤其是当秦怀玉画完之后,又加了一句:“这画上只是一部分,剩下的因着两侧昏暗,我并未看清楚。但他们的共同点,都是血迹。” 是的,虽然不止是那是什么血,但是血迹是骗不了人的。 她说完这话,下意识去看张成林,却见对方的神情一片凝重。 他的脸色格外难看,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样,连带着拳头都紧紧地攥了起来。 “师父,您怎么了?” 秦怀玉叫了他一声,见他没有答应,又回头去看顾明渊,却见他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却不是因为别的。 那次他去探地宫的时候,死门内还不曾有那些画。 也不算是什么都没有,当时其实是有的。 他那时候留意过,但看的并不那么仔细,可是唯一可以确定的却是,至少那时候,里面画的没有她所说的血腥可怖。 第556章 别怕,没事儿 也就是说,在他查探完里面之后,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还有人进去过,且将里面给重新布置了一遍。 那么,他当时的错过,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顾明渊垂眸思索着,听得秦怀玉又叫了一遍,这次抬起头,道:“怎么了?” 他看到秦怀玉的脸色不大好,又安抚道:“别怕,没事儿。” 可他自己的脸色都不像是没事儿的样子。 秦怀玉越发觉得有些心里悬着,因问道:“我是说错什么了么?” 闻言,顾明渊摇头笑了笑,道:“不曾。” 他伸出手来安抚的拍了拍秦怀玉的,道:“你回去把药吃了吧。” 秦怀玉担心张成林,点头应了却没有走,只是看着张成林,问道:“师父这是怎么了?” 而张成林这时候也回过神儿来,正好听到她的话,因道:“没事,只是想起一些往事来。” 这话秦怀玉听不出什么来,顾明渊却是瞬间懂了。那些壁画,张成林必然知道是什么隐喻。 只是秦怀玉在,他便也没问,只是伸出手来摩挲着扳指,若有所思。 张成林看了一眼秦怀玉,道:“长清说的不错,你现在身体不大好,还是快点回去吃药休息一会儿吧。累了这两日,当心身体。” 秦怀玉见他这模样,越发肯定他必然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但是张成林不说,秦怀玉便也点点头道:“好,那师父,我先回去,你们有事儿叫我。” 她说到这里,又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几个侍卫也拜托师父了。” 闻言,张成林露了点笑容,道:“这事儿你就放心吧,他们在这里很安全。” 对于他的话,秦怀玉是十分相信的,松了口气,准备走的时候,却又停住了脚步。 “师父,那招摇山……您打算怎么办?” 对于招摇山,秦怀玉是十分担心的。 且不说那上面十分危险,单说现在什么结果都没有得到,反而是铩羽而归,秦怀玉就觉得一颗心都在揪着。 此时问张成林,也是害怕张成林会自己载去一趟。 听得她这话,张成林顿时便猜到了她的目的,因道:“招摇山暂时可以放一放了。” 闻言,秦怀玉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不用再去了么?” 在她的想法里,正是因为招摇山的危险,所以跟张成林商议完之后,才需要再去一次的。 但是现在张成林却说不用去了? 见她这模样,张成林点头道:“这次多亏了你前去,帮了师父的大忙。现在我有了些线索,要顺着这些线索去查一些事情。在此之前,招摇山可以不必去了。” 张成林从未骗过秦怀玉,所以对于他的话,秦怀玉也是全然相信的。 此时听得这话,顿时点头道:“那师父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告诉我。” 闻言,张成林笑了笑当做回应,见她还在这儿呆着,不由得笑着摆手道:“不是跟你说了要回去吃药,还杵在这儿做什么,快回去吧。” 秦怀玉不由得笑了笑,点头应了,又跟张成林寒暄了几句,在他赶人的时候,才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等到秦怀玉走了之后,顾明渊这才看向张成林,问道:“您老这是怎么了?” 别的不说,但是以他这么多年对张成林的了解,方才他那番话,十之八九就是骗秦怀玉的。 也就是秦怀玉跟张成林接触的不算太多,所以对他并不是很了解,才会信了张成林那些话。 张成林脸上的笑容,在秦怀玉出去之后尽数消失,这会儿听的顾明渊询问,他沉吟了一番,道:“我想,我的猜测是被证实了。” 先前他只是隐约有一个猜测,但是刚刚秦怀玉所说的那些画,却让张成林确定了一个目标。 他基本上能猜到是谁了。 不管是当初的陷害,还是这次的下毒,跟这个人一定是逃不开关系的。 “谁?” 听得顾明渊询问,张成林冷笑一声,缓缓地吐出了一个名字:“白骨姬。” “您说……白骨姬?” 在听得张成林吐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饶是顾明渊也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良久才问道:“您,确定么?” 岭南部落里面,虽然大祭司是权力的巅峰,但其实大多数是各自为政的,而这个白骨姬,就是除了大祭司之外,最有话语权的那个人。 若是旁人倒还好,可偏偏是这个人,让顾明渊也不由得心里一沉。 要真的是这个人,那怕是就不好对付了。 张成林吐出一口浊气,方才缓缓道:“那些壁画,跟白骨姬的理念一致。若此人是岭南之人,那么,唯有她是符合的。” 最重要的是,当年他出岭南的时候,白骨姬还没有跟大祭司有一较高下的能力,可为什么后来不过短短几年,就能够成功的压制了大祭司一头? 这是张成林当时的疑惑,可现在,他却好像是抓到了一些线索。 张成林心里想着,看了一眼顾明渊,又道:“所以接下来,咱们需要再去一趟招摇山,只是有一点,得瞒着怀玉那个丫头。” 若不是秦怀玉说出那些壁画,张成林也不会如此警惕。 既然跟白骨姬扯上了关系,不管这个猜测是真是假,招摇山都不能让秦怀玉再上了。 那里太危险。 小姑娘已经因为他涉险一次了,他绝对不允许此事在发生第二次。 很显然,顾明渊也是一样的想法。 因此在听得张成林这话的时候,他顿时便点了点头,道:“我觉得也是。”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西楚这边,我这几日都在想究竟是谁,但是却没有线索。既然师父你这里有了目标,我们不如就从这里入手,逮住了岭南那头的,西楚这边想来也能好查一点。” 闻言,张成林点头道:“好,只是有一点,这次必须要谨慎,不可打草惊蛇。” 听得这话,顾明渊弯唇一笑,神情里却满是冷意:“您放心,这次我会引蛇出洞,将他们一网打尽!” 第557章 您也怕喝药么? 接下来的两日,秦怀玉的日子过得格外的悠闲。 顾明渊先前给她开了药,效果十分的好,唯一的缺点便是喝了之后就犯困。 而秦怀玉这些时日最缺的便是睡觉,这下倒是被逼着去补觉,两三日的功夫下去,精神头比先前好了百倍。 只是接连喝了这两日的药,她的嘴里都苦的要吐出黄连来了,纵然她是不怕苦的,可也架不住这么接连去喝药。 好在昨日是最后一天,今日起床吃饭的时候,见到桌子上没有熟悉的药碗,秦怀玉第一反应便是松了一口气。 来送饭的是董林氏,见她这模样,不由得笑道:“秦小姐也怕喝药么?” 到底是个小丫头呢,先前表现的再坚强,现下也只是个怕苦的姑娘而已。 董林氏想着,眸子里的光芒便越发柔和起来,又将煮好的荷叶粥端给她,笑道:“这是甜的,您这两日都吃的少,多喝一点。” 秦怀玉笑着应了,一面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笑道:“多谢,董大嫂也坐下来一起吃吧。” 她看着对方眼里揶揄的模样,想了想又笑道:“倒不是怕苦,只是我身体没事儿了,还一直喝药,倒是浪费了那些药材。” 顾明渊给她用的药材都是顶尖的,可现下这登州城里有太多比她更需要药材的百姓们了。原先在京城不觉得,现下到了这里,她总有一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如今她们已经熟悉了起来,因此董林氏也没有矫情的拒绝,笑着道谢便坐下来跟她一起吃饭。听得她这话,因笑道:“若不是您,百姓们哪里来的药材用,说到底还是您做了善事呢。” 秦怀玉只是笑了笑,她不大习惯别人夸自己,因此转移话题,将包子递给她,笑道:“这包子吃着味道倒是好,董大嫂你也吃一个。” 包子是暗卫们一大早从包子铺买来的,如今城中百废待兴,但是也渐渐地走上了正轨,先前那些做生意的也都逐渐出来摆摊开张,有了一些往日的雏形来。 这家包子铺,据说就是以前的老子号,顾明渊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消息,特意打发了暗卫们,让人买过来的。 可怜那些暗卫,原本都是能以一敌百的汉子们,却要为了主子一句话,而去站在长龙一样的队伍后面老老实实的晒了一个时辰。 好在晨起的日光还不强烈,也勉强算是唯一的安慰了。 秦怀玉她们倒是不知道这其中的事情,只是吃着味道好,倒是董林氏吃了之后,笑着盘算道:“这味道着实不错,不过我大抵可以猜到这里面放了什么,您若是喜欢吃,下午我琢磨琢磨,明儿给你们早餐蒸包子吃。” 她的厨艺不错,甚至比一些小点的酒楼师傅们手艺都好。 且董林氏最大的能耐,就是能够将吃过一次的食物给做出来,有些时候,倒比那买来的还要好吃一些呢。 听得她这话,秦怀玉顿时笑道:“咱们这么多人呢,你若是蒸包子,不知要忙活多久才够他们吃一顿的,不必这么麻烦。” 董林氏丝毫不嫌麻烦,摆手笑道:“这有什么的,您明日等着吃便是了。” 待得吃饱喝足之后,董林氏看着时候不早,收拾了碗筷便笑着出门了。 临走之前,她又想起一件事情,因回头问道:“是了,您这次去招摇山,一切还顺利么?” 她说到这儿,又笑着解释了一句:“我并非又一打听,只是……这两日想着回去一趟。” 从逃出来到现在已经将近两个月了,算着时间,水也该下去了,原先担心那里危险,可现在看着秦怀玉平安归来,董林氏心里也动了些心思。 说到底,那也是家,亲人还无法安息,她心里也不安心。 谁料想,听得她这话,秦怀玉顿时便蹙眉劝阻道:“董大嫂暂且还是不要回去了,有些事情我不便详细告诉您,但有一句话却是真的——那里危险的很。” 这话一出,董林氏的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迟疑着问道:“非常危险么?” 秦怀玉不愿意吓唬她,但是一想到招摇山现下的情况,秦怀玉到底还是道:“这次我们上山,回来都是侥幸。一着不慎,性命全无。” 听得她这话,董林氏那一点犹豫也尽数打消,叹了口气道:“若是如此,那还真的去不得了。” 要是以前,她倒是不在乎这条命。可现在不同,她跟儿子相依为命,若是自己出事了,董白可怎么办? 纵然觉得心里对不起死去的亲人,可是相比较起来,还是活人更重要一些。 见董林氏这模样,秦怀玉点了点头,知道她定了心,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劝慰道:“等那边情形好些的时候,我派人跟着您一起回去,也好有个照应。” 这话是好意,董林氏当下便谢过了她,又寒暄了两句,便拎着食盒出去了。 不能带着儿子回去,她便安心的待在这里,除了白日里去药铺帮忙之外,其他时候就给这宅子里上上下下的人做饭。 也算是报答秦怀玉管她们母子吃住的恩情了。 …… 秦怀玉的病一天天的好起来,而几个侍卫们也终于醒了过来。 得知这消息之后,秦怀玉瞬间就丢下了手中的医书,跑去了他们暂住的院内。 “你们怎么样了?” 见秦怀玉来,几个男人顿时便想要起身行礼,奈何才清醒过来,身体都不由着自己掌控,才起了个身体,就又重新跌坐了回去。 秦怀玉见状,连忙让人扶着他们躺下,自己则是关切道:“几位不用拘泥于俗礼,这次我之所以能够平安无恙,还全仰仗各位的照应。如今见你们没事儿,我这也就放心了。” 几个人连声道了不敢。 他们才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懵,不过秦怀玉来之前,他们已经问过了周围的人,知道这几日都是被张神医好生照顾着,此时都有些感激。 而在这情绪,在看到张成林进来的时候,越发的高涨了几分:“给神医行礼,这会儿实在是起不来,请神医见谅。” 第558章 他们怎么样了? 这些人毕恭毕敬,张成林却是摆手道:“无妨。” 他一面说着,一面走到几人面前挨个把脉,那几个人还没如何呢,倒是将秦怀玉给紧张了个够呛。 等到张成林收回手之后,秦怀玉顿时带着忐忑的情绪问道:“师父,他们怎么样了?” 见秦怀玉这担心的模样,张成林不由得笑了一笑,道:“放心好了,都好着呢。” 他原本想说都死不了,可那句话在看到秦怀玉担忧的模样之后,直接给咽回去了。 秦怀玉听得这话,才觉得彻底放下心来,郑重道谢:“多谢师父。” 张成林见她这模样,嗤了一声,道:“这小丫头,以往也没见你这么郑重过。” 救她的时候,这丫头倒是浑不在意,可偏偏等到救了旁人的时候,这丫头倒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秦怀玉闻言,笑了一笑,并未接话,只是过去乖巧的给他帮忙。 张成林摆了摆手,示意她坐回去,自己则是看向那几个人,问道:“你们那日是个什么情形?” 在听得张成林询问那日所发生何事的时候,众人神情不一,良久才听得那为首的侍卫当先开口:“那日小姐进去之后,我也跟着进去,谁知去了之后,却是我一个人待在一个漆黑的小屋子里。” 而他描述完之后,其他几个人也都纷纷的说出了自己当时的处境,然而让人触目惊心的却是,几乎每个人给出的答案都不大相同。 待得听完之后,秦怀玉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而其他几个人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自己所经历的情况,脸上也白了几分。 有个年纪小的,带着几分后怕问道:“那山洞那么小,怎么会容纳那么大的面积的?” 他的问话,也是其他人想问的。 秦怀玉只觉得毛骨悚然,反倒是张成林先开了口:“你们可知自己被找到的时候,是在同一个地方?” 这话,当时顾明渊也跟秦怀玉说过,但是秦怀玉那时候发热,自己都有些脑子不大清醒,自然也没有留心。 此时骤然听得张成林提起来,更觉得心头一跳,下意识看向了张成林。 而张成林则是扫视了一圈,方才解释道:“你们也不必害怕,只是中了曼陀罗花而已。” 那东西,人闻了之后会沉浸到一个虚幻的世界里。 原本那东西的毒性并不大,可偏,他们却是还中了别的药。两相结合之下,若非那日他们的运气足够好,被顾明渊所带着的暗卫们及时救回,只消三天之后,性命便保不住了。 张成林简单的解释了一番,更是让众人知道了自己当时的处境有多危险,而这一次的道谢,比先前还要郑重几分。 他却只是摆手道:“我救你们又不是图那一声谢谢。” 张成林说到这里,又看了秦怀玉一眼,到底没有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当初董林氏讲的话,他还记在心里呢。那时候他只是隐约的抓住了线索,可是现在,这几个侍卫身上的毒,却让他彻底确认,她所谓的那些半年前诡异死在招摇山的人,十之八九便是中了那两种混合的毒。 只是有一点他没有搞明白,二十年前死的那些人,跟半年前出事的那些人,中毒似乎有些不一样。 那么,到底这是两批不同的人做案,还是当初的那些人,跟现在的幕后黑手,里面经历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人员变动呢? 这一点,张成林想不到答案。 秦怀玉却不知张成林在想是什么,听得他这话,因道:“师父为人大意,徒儿佩服。” 听得这话,张成林挑眉,咳了一声道:“你这丫头倒是会给我戴高帽子。” 只可惜他不吃这一套,那些俗世里的虚名,对他一点用都没有。 不过……徒弟除外。 因此虽然面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可张成林心里却是忍不住乐了一下。 他说到这里,又起身道:“接下来的几日就没事了,让他们好好儿养着吧,过些时日就没事儿了。” 这毒虽然霸道,但他想要解开也不难。这几个人既然醒过来了,那么接下来就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见张成林要走,秦怀玉忙的笑着起身道:“师父,徒儿送你。” 张成林拒绝了她的相送,道:“你就不必了,老头子自己过去就行,不过几步路的功夫,哪儿就那么矫情。” 他脸上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又指了指椅子,让秦怀玉坐着休息一会儿。 秦怀玉拗不过他,将张成林送到了门口,待得他走了之后,这才重新坐了下来,轻声道:“这一次是我给你们大家添麻烦了,好在你们都没事,只是就算是如此,也是我对不住大家。” 见她这模样,几个人连忙摆手道:“是我们技不如人,大小姐不必愧疚。再者保护您原本就是我们的职责,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几个人客套了一番,秦怀玉见他们精神还是不大好,知道这是伤了元气,因此不过说了两句,便道:“那你们好好儿休息,有事儿了随时让人找我。” 那几个侍卫倒是有心想去给秦怀玉帮忙,却也知道自己的身子骨,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秦怀玉走了。 只是等到房中只剩下他们的时候,却有人先开口道:“头儿,您真的不打算……说实话么?” 闻言,那为首的侍卫却只是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管好你的嘴。” 他的话一向是管用,其他人听到之后,都纷纷的闭上了嘴。 唯有那为首的侍卫,靠着床头若有所思。 他们今日没有撒谎,但也没有说齐全。 有了先前的经验,他们几个人很快就意识到了当时所在的怕又是一个幻境。再出来之后,便是都在一起了,可是当他们焦灼的想要去寻找出口救小姐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而那些东西…… 显然跟岭南关系密切! 那张神医虽然可靠,又救了他们一命,然而这事儿事关西楚跟岭南,实在不能马虎大意。 第559章 可查到了? 且那侍卫心里隐约觉得,这仿佛跟当年岭南的旧事还有些关联,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回去告诉镇国公的好。 说到底,他们都是秦毅的手下,便是真的有什么异常,第一个要告诉的人,也是他,而不是皇帝。 连皇帝都要靠边站,更遑论那个闲云野鹤张神医了,这事儿也没必要将他给拖下水。 …… 张成林却不知道这些人隐瞒了事情,他出去之后,便直接去找了顾明渊。 因着招摇山这里临时出的事情,顾明渊暂且让人先在那里守着,这两日都在张成林这里。 见到他过来,顾明渊放下手中的毛笔,将才收到的飞鸽传书递给了他,道:“师父,您来看。” 张成林伸手接过了纸条,待得扫过上面的内容之后,顿时便蹙起了眉头:“跟我所料不错。” 他那日便配置出了一些东西,让顾明渊着人送到了招摇山。 而今日,试验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看来,我得亲自去一趟了。” 对于张成林的话,顾明渊仍旧觉得有些不妥:“本王带着人去吧,至于您,登州城的百姓需要您。” 闻言,张成林却是睨了他一眼,笑道:“你说的这是屁话,他们需不需要我,难道老头子不知道?得了,你也不用担心我,原先没有探路倒是算了,现在你们连路都探好了,我要还不敢去,那才是孬种。” 再者说了,他现在心里已经有了底,就算是过去也会提前预备好的。 顾明渊本就知道拗不过他,今日也只是想要在劝一劝。 此时见他这态度,到底是叹了口气道:“您可想好了?” 那招摇山上的危险,他们现在已经有了猜测。可正是因为这猜测,才让人心中不安。 听得他这话,张成林嗤了一声,道:“我说顾明渊,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婆婆妈妈的了?别的不说,这么多年,你见老头子怕过谁?” 这倒是实话。 顾明渊想了想,道:“我跟您一起去?” “你去做什么?” 张成林却是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如今赈灾事宜已经差不多了,原先留着干活儿的狗官们,你也该收拾收拾了吧?你不留下来收拾残局,指望着谁来擦屁股?” 这话说的实在是粗俗,顾明渊却是早就习惯了,只是道:“可您自己过去……” 这也是他这两日留在登州城的另外一个目的。 当初为了赈灾,不可将那些浑水摸鱼的都给收拾了,但是现在局面已经基本稳定,而这些人的表现他也都看在眼里。 那些该收拾的和该提拔的,也都要做一个决断,之后就该回京城了。 毕竟这小小的登州城,也不是久待之地。 别的不说,单说现在还有一个执拗的秦怀玉呢,顾明渊就得快些将事情解决,好将那个小丫头给带回京城去。 因此他权衡了半日之后,最终只是点头道:“师父,一路平安。” 从小到大,他见证了张成林到底经历了什么,也正是因为如此,虽然平日里不表达,可他对张成林的感情,其实要比对皇帝都来的深厚。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相信张成林的能力。 顾明渊鲜少有这么郑重的时候,倒是让张成林挑了挑眉,想说什么,咳嗽了一声,却只是说了一句:“臭小子,我知道了。” 张成林的动作很快,当天下午就直接收拾东西去了招摇山。 临行前,因着怕秦怀玉担心,他还特意编了借口,只说自己要上山采药。 他一向如此,所以秦怀玉倒是没有怀疑什么。 而且,秦怀玉自己也有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便忽略了张成林语气中的怪异之处。 …… 已是深夜,秦怀玉却还没有睡。 房中燃着一盏煤油灯,映照的房中格外昏黄。 人的身影被拉的极长,烛火被风一吹,吹得人影随之晃动,到显出几分莫名的可怖来。 秦怀玉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只是背对着窗户,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低声问道:“可查清楚了?” 听得秦怀玉询问,那人垂眸恭声道:“回东家,属下已经查清楚了,这是属下从他们那里得来的东西,请您过目。”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神情里满是恭敬。 秦怀玉伸出手接过,在看清楚上面所写的东西之后,却是眉眼沉了下去。 果然让她猜对了! 那时她就怀疑,顾明珏之所以前世里能够精准的栽赃顾明渊,就是因为其实他才是背后参与受贿的罪魁祸首。 因此这次她过来之后,便让人紧盯着那几个人,先前那几个相关之人还都十分谨慎。可是经历了登州城的二次时疫之后,到底是有人坐不住了。 原本这次秦怀玉回来,就是奔着哪怕顾明珏没有做什么坏事儿,她都要给对方安一个罪名的。 谁知这下倒是省事儿了。 因为顾明珏的确参与其中,且这一层层的往上推的话,最终所牵连的人,必然是一个可怕的数字。 而这个局面,皇帝必然忍受不了。 要知道,这事儿可以理解为普通的勾结营私,可也能够扩大成是弄权! 皇帝今年还不到五十岁呢,正是自负的时候,他现在连太子都没有确定要不要立,哪里能容许顾明珏在背后做这么多小动作? 今日能够冲着银子下手,明日谁敢保证不是冲着皇帝下手? 所以,这件事情,她十分可以肯定,皇帝必然是不能容忍的! 而她要利用的,便是这一份不能容忍。 “东家,咱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听得那人询问,秦怀玉淡淡道:“将消息散出去之后,就什么都不用做了。接下来,咱们要守株待兔。” 闻言,那人也没有多问,听完秦怀玉的吩咐,等到人走了之后,她才转过身去,望着窗外。 那是一片沉沉的夜色,今夜无月,天地之间一片墨色。 然而正是因为什么都看不到,才叫人忍不住去猜想,那暗处到底隐藏着什么。 第560章 计划 是魑魅魍魉,还是于夜间行走的、见不得光的恶臭之物? 秦怀玉盯着那夜色看了许久,手里则是捏着那些往来的证据,渐渐地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来。 顾明珏…… 等久了吧? 这一次,该你还债了! …… 接下来的几日,一切都风平浪静。 张成林上山去了,顾明渊忙着跟那些官员们打太极,唯有秦怀玉,一个人悠哉的借着调养身体的借口待在院子里。 七月的天气,在晨起的那会儿已经有些凉意,秦怀玉来的时候带的衣服少,这会儿只穿了一条纱裙站在院子里,被风带起裙子的时候,颇有几分仙气。 只是下一刻,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现下所穿的衣服,正午的日光下还行,这会儿真的有些寒。 董林氏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她这个模样,登时便笑着走过来问道:“姑娘可是冷了?我那儿有衣服,待会儿给您拿过来吧。” 见她过来,秦怀玉笑着跟她打了招呼,一面道:“不必了,才让孙虎他们帮忙请裁缝做了,这两日就会送过来。” 现下城中一扫前些时日的死气沉沉,贩夫走卒也恢复了正常的营业状态。她前两日觉得冷时就让人去做衣服了,只是这里到底不比京城,所以做衣服的速度也有些慢。 听得她这话,董林氏点了点头,将早饭给她放在桌案上,笑道:“我先给您拿一件应急,等您的衣服送来,我在拿走便是了。毕竟这天还是有些冷,您这才病好,可不能再冻着了。” 她说到这儿,又招呼秦怀玉道:“您快来吃早饭吧。” 秦怀玉应声道谢,让她跟着一起吃,却被董林氏笑着摆手拒绝了:“三娃儿在厨房等着我呢,我去跟他一起吃。您慢慢吃着,过一会儿我再过来收。” 闻言,秦怀玉顿时关切的问道:“他没事儿吧?” 董林氏笑了笑,道:“前两日下雨,他夜里做噩梦,黏人的紧,让您见笑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安慰了几句,又拿了安神的药丸递给她,道:“董大嫂夜里让他吃两颗,若是还不见好,可以找我来。” 张成林不在登州,她的医术虽说没有那么好,但一般的还是能诊治的。 董林氏谢了她,寒暄了两句便转身去了。 秦怀玉转身坐在桌案前吃饭,谁知才吃到一半,就有人过来回禀消息。 “东家。” 来人是孙虎。 见他前来,秦怀玉点了点头,问道:“怎么了?” 孙虎看了眼四下无人,方才轻声回禀道:“回东家,您交代的事情我都已经办妥了。那边已经发现东西丢了,现在乱成了一锅粥。” 他说到这里,斟酌了一番,方才继续道:“只是,您确定要这么做么?” 孙虎脸上写满了担忧,倒是秦怀玉一脸的无所谓,淡淡道:“有何不可?这不是还有你们么。” “可是……您一个姑娘家这么去冒险,若是真的出事儿了可如何是好?” 对于秦怀玉的决定,孙虎是一脸的不赞同。 然而秦怀玉却是一脸的坚持:“你照做便是了,一切后果有我担着呢。” 她见孙虎还想说什么,顿时便沉下了脸,道:“你是主子我是主子?” 这话一出,孙虎顿时不敢说什么了,只能咬牙道:“是,属下知道了。” 秦怀玉点了点头,见他仍旧站在原地,指了指旁边的位置道:“吃饭了么?没吃的话,坐下来吃一点?” 孙虎哪里敢坐在她旁边吃,连忙摆手道:“多谢东家,我已经吃过了,您慢用。” 他说到这儿,又道:“您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那属下就先去了?” 闻言,秦怀玉看了他一眼,方才道:“好,你去吧。” 待得孙虎去了,秦怀玉这才拿起了筷子,可看着眼前的饭菜,到底是叹了口气,一时也有些吃不下了。 她知道孙虎为什么担心,无非是因为那计划太冒险罢了。 其实她的计划很简单,先前他们拿到的那些证据,已经让那边的人乱成了一团。 那些东西可是能要命的,若是找不到,谁都不能安生。 本来秦怀玉可以直接将这些东西交给顾明渊,但她在那一刻,竟然有些迟疑了。 说到底,顾明渊跟顾明珏,也是亲兄弟。 纵然是皇家无亲情,可谁知顾明渊对顾明珏有没有? 当初顾明珏对他能下的去狠手,但这不代表顾明渊也可以。 所以秦怀玉决定釜底抽薪。 她直接将自己拿到证据的消息给泄露了出去,而那边的人也已然得知了这个消息。 若是她猜得不错,这两日那边就会有所行动,一旦对她动了手,此事就不会善罢甘休了。 到那个时候,顾明渊就不会手软了吧? 秦怀玉想到这里,将筷子随手扔到一旁,觉得更加没有心情吃饭了。 她明知道这样做对顾明渊不公平,怎么可以没有问过对方就先给他下了判词,万一他的心是偏向自己的呢? 但她不敢赌。 这次机会难得,若是真的因为顾明渊的心软,而让她失去了对付顾明珏的机会,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索性,就这样吧。 …… 入夜。 蝉声不断,声声入耳,搅闹的人不得安眠。 秦怀玉躺在床上,看着外面沉沉的月色,越发觉得心烦意乱。 这样的月黑风高夜,实在是一个好时候。 她才想到这里,就听得外面似乎有什么声音响起,格外轻微,若不是留神去听,根本就不会发觉。 秦怀玉骤然坐起身,将匕首从枕头底下抽出来,一面翻身去了架子床后面。 下一刻,就听得“吱呀”的声音响起,旋即便见门被人小心翼翼的别开。 几个身穿夜行人的男人走了进来,却在看到房间空空如也之后,互相对视了一眼:“咱们走错了?怎么没人呢?” 房中确实是姑娘家的布置,且还带着淡淡的香味儿,然而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睡觉的人,却是没了踪影。 为首之人当先走到床边摸了一把,神情顿时便冷了下去:“被褥还是热的,搜!” 第561章 刺客 秦怀玉就站在架子床后面,隔着纱幔冷眼看着那些人,心里默默地数着数儿。 那些人将房中几乎翻了个底朝天,为首之人却是突然回头盯着那个床看:“这后面,还没搜吧?” 眼见得那些人离这里越来越近,秦怀玉却是当先推开窗户,将手中早准备好的信号弹扔了出去,下一刻自己则是直接挥着匕首朝着那人袭击了过去! “啊……” 只听得一声惨叫,那人不妨,被正中肩膀,血流如注之下,直接便往后踉跄退去。 而其他人在愣怔的一瞬间,也都迅速的回过神儿来,齐齐的朝着秦怀玉攻去:“好哇,原来你躲在这里!” 秦怀玉神情冰冷,以一敌四之下,竟然还不见颓势,且她的招式都是直逼要害处,简直让那些人措手不及。 而那些人原本都是些功夫高的,可谁知在秦怀玉的击打之下,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了还手之力,先前学的那些功夫几乎都丢失了一样。 不过片刻功夫,这些人就东倒西歪了一地。而孙虎他们,也迅速的赶到。 待得看到房中的场景之后,饶是孙虎也不由得愣住,道:“东家,您这是……” 好身手啊! 他原先只知道秦怀玉是将门女,有些功夫的。却不知道,她竟然这么厉害,这简直就是一个高手! 秦怀玉却只是随手扔给他们一个瓶子,淡淡道:“吃了,保命。” 这些人之所以会被自己顺利制服,是因为她房中燃了熏香,而那些香气,会让人的功夫受辖制,连正常的行走都十分困难。 所以并不是秦怀玉厉害,只不过是因为她用了东西罢了。 孙虎闻言连忙接了,待得吃了之后,几个人三下五除二的便将地上的人给捆了起来。 收拾好之后,他才问道:“东家,咱们现在怎么办?” 秦怀玉想了想,道:“先将人关在柴房,明日一早请淮安王过来。” 只是她这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外面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旋即便见顾明渊大踏步的走进,问道:“你没事儿吧?!” 七月夜凉,但他进来的时候,额头却满是汗水,脸上的焦灼显而易见。 秦怀玉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下意识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她一面说,一面给孙虎使眼色。 然而顾明渊却并未看其他人,只是径自走到她的身边,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方才松了口气道:“出什么事儿了?” 天知道,当他看到那信号弹的时候,一颗心都几乎要跳出来了。 那是他让人特制的,张成林宁安他们身上都有,秦怀玉那里也是有的,只是顾明渊并不知那些早被秦怀玉用了。 所以当他看到信号弹的时候,一瞬间便觉得血液都被冻结,唯独剩下了一个念头。 她……出事儿了。 这一路他疾驰而来,那速度之快,就连那些训练有素的暗卫们都险些追不上。 来的路上,他预想了一切可能会发生的坏结果,可一想到她的脸,就变成了一片空白。 好在,她没事儿。 隔着衣服,秦怀玉都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灼热,而他话里的关心和紧张,更是让秦怀玉的脸色微微一红,道:“王爷别担心,我没事儿。” 顾明渊到了这会儿,才觉得理智回笼了一些,他看了一眼秦怀玉,确认她的确安然无恙,这才打量起了周围环境。 房中带着血腥味儿,却是那一群被困在一起的人里面发出的。 他眉心一皱,沉声问道:“他们是怎么回事儿?” 秦怀玉原是打算明日一早请他过来的,然而他来的太突然,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去布置,当下便有些磕磕巴巴道:“他们,他们是刺客,不过已经被我制服了。孙虎,将这些人关起来好好儿审问!” 孙虎闻言,应了之后就要带人走,却被顾明渊拦住了:“木易,将这些人带走,严加审问,务必问出幕后主使!” 他也是大意了,以为在登州城中不会有人伤害秦怀玉。但是没想到,她都易容成这个样子,还有人前来害她! 盛怒之下,顾明渊浑然不知自己此刻的气场有多么可怖。而孙虎更是连反驳都没敢,直接便将人拱手给了以木易为首的暗卫们。 秦怀玉呐呐的想要张口,却在看到顾明渊的神情之后,也将话咽了回去,只是转移话题道:“长清怎么会过来?” 这一声长清,让顾明渊的理智回笼了几分,哑声道:“信号弹。” 而秦怀玉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用的信号弹,就是顾明渊送的! 她当时是脑子进水了么,只想着方便,却忘记了顾明渊也是可以看到的,竟然用了这个东西!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顾明渊已经来了,她现在最大的问题,便是要想着怎么去解释了。 但解释什么,她也说不大清楚。 原本顾明渊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在看到她这一副明显心虚的表情之后,却是眯了眯眼。 不对…… 是他关心则乱了。 秦怀玉现在化名在登州城,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盯上她的。而自己虽然在这里,可这登州城被自己清理的也差不多了,更不会是因为他的缘故。 至于张成林,更不可能的。那可是现在登州城的活菩萨。 还有,这里是秦怀玉的闺房,若是无人指引,这群人怎么会一路畅通无阻闯进来的? 念及此,顾明渊又扫视了一眼房中。 打斗的痕迹很明显,但是也正是因此,他才注意到了那个被撞倒的香龛。 内中的味道已经散了个七七八八,可是顾明渊已经能够嗅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 很熟悉。 “你们都出去。” 听得顾明渊吩咐,那些暗卫直接便出了门,而孙虎则是试探性的看向秦怀玉。 “东家……” 秦怀玉想说什么,却被顾明渊给拦住了:“你有话,还是留着跟本王说吧。” 见状,秦怀玉顿时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她露馅了。 第562章 不共戴天之仇 先前那些侥幸都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秦怀玉心底一沉,摆手道:“孙虎,你们也出去吧。” 原本她盘算的极好,等到今夜里她将这些前来抓自己的人给收拾了,明日一早再将证据给了顾明渊,他到时候便是不想收拾顾明珏,有这些证据在,也不能坐视不理。 可偏偏……她百密一疏,一个信号弹,让她错失了所有先机。 念及此,秦怀玉脸上的表情也沉了下来,与此同时,却又多了几分破罐破摔的感觉。 罢了,索性就让他知道自己原本的嘴脸好了。 反正,她本来就是要算计他兄弟的。 若是他知道了,会怎么样? 秦怀玉正胡思乱想,却听得顾明渊开口问道:“药呢?” 这话一出,秦怀玉瞬间愣住,问道:“什么药?” 顾明渊垂眸睨了她一眼,指了指旁边的香龛。 那里面的味道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但还有一些效果的。 不过因着此时门窗都开着,所以味道十分淡,若是不留心根本就闻不到。 那效果聊胜于无,对于顾明渊常年药浴的身体根本就没什么作用。 但秦怀玉却不知道,在看到他指的方向之后,顿时便慌了几分,手忙脚乱的拿了瓷瓶出来,倒出药丸给他,呐呐道:“你,你快吃了药!” 她怎么糊涂了,竟然忘记让顾明渊吃了解药,他身体原本就不好,不会再因此出什么事儿吧! 秦怀玉这担忧的模样,让顾明渊心里好受了不少,在心里道了一句这小丫头也不算无情无义,方才就着她的手,将那药丸给吃了。 男人温热的唇触碰到她的掌心,分明温度适宜,却让秦怀玉的手都微微一缩。 就像是被烫到似的,让她的脸颊也连带着烧了起来。 顾明渊却似无所觉,将那颗药丸直接吞了,方才道:“说吧,想做什么?” 虽然到现在为止他还想不通秦怀玉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就凭着她现下的布置,他就知道,这丫头又是在谋划什么。 对于她,他也算是了解了。 心中有成算,做事够利落。 只是……偏偏不顾自身安危! 想到这里,顾明渊的表情,也越发的冷了下来。 个不知轻重的小丫头! 秦怀玉却不知他在想什么,见他现下的表情,先前那些旖旎尽数退了个干干净净。 她咬了咬唇,想说什么借口出来,可到了最后,却只成了一句话:“王爷想知道真相?” 得,现在连长清也不叫了。 顾明渊在心里记了她一笔,慢慢点头道:“说吧,你知道的,本王不喜欢听借口。” 若是此时秦怀玉留意的话,必然会发现,他现下的怒火,都是因为担忧。 然而她却压根没有看对方的表情,只是在听得顾明渊这话之后,点头道:“好啊,刚巧,我也不想编造什么借口了。” 她说完这话,径自便去了架子床后面,揭开地砖,将藏在下面的盒子给拿了出来。 那里面,都是孙虎他们偷回来的证据。 先前之所以她没有直接将那些证据交给顾明渊,就是害怕他心里的那根天平偏向顾明珏。 然而此时,她却因着自己的失误,到底还是走了最不想走的那一步棋。 秦怀玉低头看了眼手上的东西,一时笑的有些讽刺。 罢了,就当是,让自己也听一个答案吧。 若是顾明渊真的顾念所谓的兄弟情谊,她想她这一颗心,日后也可以死了。 “王爷请过目。” 在看到秦怀玉取出来这东西的时候,顾明渊就忍不住蹙眉,藏的这么严实,到底是什么东西? 然而在他打开,一一看了之后,神情却是越发的凝重起来。 到了后来,眉宇之中的盛怒根本都遮掩不住。 “这些……都是真的?” 虽然是问话,但是那话中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无他,秦怀玉不会弄虚作假,这些必然是真的。 秦怀玉点了点头,道:“对,千真万确。” 这不过是让他更加确信罢了。 顾明渊紧紧地攥着这些东西,咬牙道:“顾明珏!他怎么敢?!” 联合官员侵吞赈灾款项,克扣税银,这样的事情他都管做,以西楚百姓的安危来中饱私囊,他是疯了么?! 皇室与百姓们不同,自幼接受的教导都是当世大儒们所灌输的理念,为国为君为民。 他原本想着,这个弟弟就算是混账,也不至于混账到这个地步。 然而在看了这些东西之后,顾明渊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天灾之下,百姓们的流离失所,而他顾明珏,竟然要发这一笔国难财! 当真是,不可容忍! 再看到顾明渊这态度之后,秦怀玉的心中倒是放了一些心。 只是她不敢报太大的期望,生怕自己回头失望的会越大。 因此她只是点了点头,道:“重金诱惑之下,没什么不敢的。” 顾明渊深吸一口气,因着愤怒,手背上青筋暴出,然而顾忌着眼前的秦怀玉,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哑声问道:“这些东西,你是怎么得来的?” 已然说了开头,秦怀玉再也懒得撒谎,直接道:“偷来的。” 这话一出,顾明渊的眉头瞬间便拧住了,问道:“你再说一遍,偷?” 秦怀玉点了点头,索性一股脑道:“证据是真的,得来的也不光彩。今夜他们来追杀我,就是因为知道是我偷的了。王爷还有什么想问的,我一并给您解答。” 然而她这无所谓的态度,却让顾明渊的怒火再次被挑了起来。 这个丫头,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他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方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又为何要这么做?” 秦怀玉来登州城时间不长,她是怎么知道这些人跟顾明珏互相往来受贿的? 且从初次相见开始,他就觉得秦怀玉对顾明珏是带着浓重的恨意。虽然从未问过,但这个疑惑一直在顾明渊的心里。 她,到底是因何而来的恨意? “想要抓住他的把柄,自然就知道了。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王爷,我今儿就告诉您一句实话。我跟顾明珏,不共戴天之仇!” 第563章 王爷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说这话的时候,秦怀玉唇角还带着笑容,然而那话里却是饱含着浓重的戾气,让顾明渊的脸色也不由得为之一变。 见他脸色沉了下去,秦怀玉甚至还带上了几分挑衅的笑容来:“怎么,王爷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顾明渊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的时候,眸光里已然恢复了平静:“为什么?” 细想起来,他不是第一次看到秦怀玉这个模样。而记忆中每一次,似乎都跟顾明珏有关。 这事儿顾明渊曾经调查过,但那时候他什么都没有查到。若说秦怀玉的恨意是从顾明珏算计她开始的,那倒还有合理的解释。 毕竟先前顾明珏做的事儿太混蛋,让秦怀玉恨他并不稀奇。 但问题就在于,她的恨意很明显不是最近,而是从很久之前就有了。 而那个时候,顾明珏似乎跟她还没有太多的交集…… 那么,她到底是因何才来的这样浓重的恨? 见顾明渊这模样,秦怀玉微微弯唇,道:“不是告诉你了么,因为,我跟他不共戴天!” 今夜是个意外,她原不想让顾明渊发现的,大抵是因为不知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分量,且并不想去试探这个。 但如今发展到现下的情形,秦怀玉索性破罐破摔了。终归是不可能瞒一辈子的,而她对付顾明珏,也必然不会中断。 与其日后被他发现,倒不如现在说清楚的好。 只是再具体的缘由,秦怀玉却是说不出来的——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重生而来,为报前世之仇? 这话说出去,怕是顾明渊第一反应就是将自己当异类,先请大师做法给她除祟驱邪吧? 所以秦怀玉不能说。 然而这话,听着实在像是一个借口,饶是顾明渊都觉得敷衍至极。 他回身坐到椅子前,端起茶盏,却并没有喝,只是端在手里摩挲着,问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告诉本王么?” 就凭秦怀玉的话,他就知道,这里面绝对有什么内情。然而他动用了那么多人都没有查出来,现在唯一能告诉他真相的,只有秦怀玉。 但是,哪怕是秦怀玉也没办法告诉他。 尤其是现下的情形。 此时的顾明渊虽然手里还握着那些证据,可他满脑子的心思都用在了秦怀玉身上,哪里还顾及的上这些? 在说话的时候,他嫌手上东西碍事,直接就丢在了桌上。 可他不知道,正是自己随手将证据扔在一旁的举措,却让秦怀玉心中一沉。 他这是……什么意思? 顾明渊却不知自己这个举动让对方误解,只是依旧看着秦怀玉。 在他这样的目光威压之下,秦怀玉却是骤然一笑。 继而,在顾明渊注视之下,淡漠一笑,道:“真相就是,我看不惯他啊,所以便想尽办法的去搜罗关于他不利的证据。关于这一点,王爷不会是头一天才知道吧?” 她说到这里,又歪头看了他一眼,道:“而且,您也不是头一天认识我,该知道我一向脾气不大好的。” 见她将所有事情都归结到这上面,顾明渊的眉头却是皱的更加深了。 “你是说,因为看不惯,所以你才去做的这些事情?” 听得顾明渊的问话,秦怀玉无所谓的点了点头,甚至态度里都带出几分嚣张来:“不错。”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并不如面上那样淡定。与其说是谈起顾明珏让她心里不舒服,倒不如说她对顾明渊带着期望,所以现下有些慌罢了。 只是这慌乱她没有表现出来,顾明渊自然也没有看出来。 他捏了捏茶杯盖子,哑声道:“秦怀玉。” 闻言,秦怀玉回眸看他,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我在呢。” “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顾明渊努力克制着怒火,但只有他知道,自己此时心里的盛怒几乎野火燎原。 偏秦怀玉还是一脸的无所谓,道:“自然知道。” “你!” 顾明渊听得她这答案,咬牙道:“你知道你今夜的行为叫什么吗,鲁莽,冲动,刚愎自用!” 他的确是生气了,但却并非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担心她。 今夜是她安然无恙,可是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若是她一直这样的鲁莽行事,难保不会有那日就出了意外。 他想从根源解决秦怀玉的心病,但她只字不肯告诉自己。不说便罢了,还是这样的态度,很明显就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这样危险的事情,若是万一她真有一天出事儿了,他就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偏秦怀玉听得他这话之后,也起了火气,冷笑道:“那又如何?” 她想要不往坏处想,可在看到他这满脸怒火都指向自己拿到证据这件事,越发觉得心里寒了一阵,嗤笑了一声,又道:“王爷是担心我连累你不成?” 她说到这儿,自顾的点了点头,道:“我明白,我的确是刚愎自用。不过——您也不必这么生气,原先是您不了解我,现下您了解了,想要后悔还来得及!” 先前顾明渊还不知她想说什么,可待得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之后,霍然站起身来,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分明是关心她,怎么就扯到后悔上了? 秦怀玉笑的一脸冷意,带着赌气的成分道:“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反正现在咱们不过是订婚罢了,又没什么实质性的关系。您想要退婚反悔,都还有回旋的余地呢!” 明明话是她说的,可先红了眼眶的却也是她。 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顾明珏气极反笑,一把将她给拽了过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道:“你再说一遍?”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秦怀玉先前的话竟然一时有些说不出来。 可在触及到被随手抛在一旁的证据之后,秦怀玉又咬了咬牙,道:“我说,您要是想要退婚,还来的及!” 她说完这话,就要往外走,却被顾明渊逼至墙角。 他的脸上还带着未曾收敛的怒火,声音却格外平静。 第564章 你可是认真的? 然而那种平静,却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带着让人喘不过来气的威压。 秦怀玉见他这模样,先前那些话就有些说不出来了,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退,却反而抵住了墙壁,再也没有后退的路了。 而顾明渊的话也在此时响起:“这些话,你可是认真的?” 他的声音格外低沉,一字一字的让秦怀玉眼眶越发红。 自然不是认真的。 但她却说不出口,在看到顾明渊这居高临下的模样,越发觉得心中委屈了起来,咬牙垂眸道:“是……唔!”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瞪大了眸子。 至于那张伶牙俐齿的嘴,却被男人覆住,任凭她有千般词,都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有云霞染上她的脸颊,一颗心更是被兔子来回的抓挠着,整个人都晕晕乎乎了起来。 秦怀玉试图推开眼前的男人,却被顾明渊钳制住动弹不得。 好半日,他才有些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她的唇,哑声道:“现在,是不是来不及了?” 秦怀玉的头都是懵的,手脚无力的靠在他的身上,有些不能相信方才的事情。 她竟然跟顾明渊……亲了? 不,不是她主动,而是被逼强吻! 心里的兔子蹦跶的越发欢实,脸颊烫的如抹了一层胭脂,就连那方才倔强的眼神,此时都染上了几分泪意,瞧着分外惹人怜爱。 顾明渊见她这模样,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脸,放柔了声音道:“怎么,傻了?” 秦怀玉这才反应过来,猛地一把推开他,抵着墙壁道:“你,你无耻!” 这个人,竟然突然袭击! 而且……这是她的初吻。 前世里,纵然跟顾明珏有夫妻之亲,可他在自己面前,总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总说于那种事情上无太大的心思。 那时候秦怀玉不懂,只觉得他这样是对的。然而今生真的爱上一个人,才知道顾明珏的虚伪。 只是现在,她的脑子里再也没了别人,唯独只剩下了方才的那一个吻。 偏顾明渊在听得她这话的时候,瞬间便笑了起来。 男人暗哑的声音从她耳边滑过,让秦怀玉的心里都忍不住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他却恍若未知,只是带着几分得意,低头笑道:“是,本王无耻。只是现在肌肤之亲已成事实,我反悔不得了吧?” 这话一出,秦怀玉顿时抬起眸子,带着羞怯瞪了他一眼。 这个人……实在是太无耻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然而相较于她的恼羞成怒,顾明渊却觉得心情极好。 原本他没想过这么做的,毕竟娇妻还未过门,他不愿意吓着她。 可她方才的话实在是太过分了,什么叫做不过是定亲,想要反悔还来得及。 他凭着手段费尽心思才求来的媳妇,还没进门就想跑,这怎么行! 既然她觉得没有肌肤之亲,那他就给她一个。 想要退婚? 门儿都没有! 顾明渊的意思再明白不过,饶是秦怀玉也不由得红了脸,哼了一声道:“王爷不愧长我这几岁,脸皮之厚,拍马不及!” 这话说的带着羞恼,顾明渊却是心情极好,低沉一笑,道:“怀玉过讲,本王有愧。” 这个人,还当她是夸奖了? 秦怀玉瞪了他一眼,道:“您还真是……” 只是那话在看到对方那纵容的目光之后,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顾明渊一向擅长顺杆爬,此时见她这模样,越发得寸进尺,一把将她再次搂在怀中,低声笑道:“是,你想如何说,都可以。” 先前那一个吻,虽然来得是意外,却让他食髓知味。 那样的柔软,让他的心都跟着软了下去。 秦怀玉先前剧烈跳动的心到现在才平复了一些,再见他这眸光,更是手脚发软,咬唇道:“您倒是惯会说好听的。” “本王的好听的不说与你,还要说给谁?” 顾明渊这话说的真心实意,秦怀玉却觉得他油嘴滑舌,嗔了他一眼道:“您可要点脸吧。” 她一面说一面要再次推开他,奈何力道实在是比不过对方,被他圈在怀中,更觉得脸红了不少。 顾明渊低声一笑,道:“要脸做什么?本王有你就够了。” 他一面说,一面伸出手来将她的发丝勾在耳后,那掌心才温度,让秦怀玉的心再次烫了几分。 这个人,是在调戏她吧?! 若不是今夜的事情,她还真的难以相信,一向正经自持的淮安王顾明渊,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然而心中,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生不起来气。 至少做这些事情的是顾明渊的话,她怎样都不气的。 这一刻,秦怀玉心知肚明的意识到,自己是陷进去了。 不管是先前的生气,还是后来的害羞,其实都是因为在乎。 只是她一直以为自己虽然生了情,却只以为未曾用情过深。可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早已经在她无意识的时候,就已经是情难自控了。 顾明渊见她这模样,心中只觉得一阵柔软,握住了她的手,正色道:“有些话,本王知道你大抵不信,只是却还想说给你听——我这辈子是认定了你的,其他人谁都不行。” 他不是孟浪的人,甚至在心里又秦怀玉之前,连情绪都甚少波动。 若非是她,他此生都不知情之一字。 这话说的重,秦怀玉也不由得有些眼眶发红。 只是先前是气的,这会儿却是有些五味杂陈。 她低着头,好半日才在顾明渊的注视下,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几乎低不可查:“嗯。” 顾明渊的话算不得动听,甚至还带着男人的霸道,然而秦怀玉却只觉得一颗心都熨帖至极,甚至不忍心说一个不字。 而顾明渊在听到她的答案之后,眸光骤然一亮,抱着她的力道也大了几分。 秦怀玉自然感觉到了,却不舍得让他松开自己,只是有些羞涩的靠在他的肩膀上,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室内气氛一时有些旖旎,偏这时顾明渊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却带着几分戏谑:“那,现在,你还想不想退婚了?” 第565章 亲到你不想退婚为止 这话一出,秦怀玉的脸色瞬间就又红了几分,只是在顾明渊的注视下,她到底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想。” 其实,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想过要退婚。 先前在气头上的时候,说话自然是重了些。然而那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只是忍着罢了。 不然,那会儿哪里会红了眼眶? 得了满意的答案,顾明渊轻声一笑,心满意足的摸了摸秦怀玉的头,嘴里却还忍不住要占便宜:“本王还以为,你会点头呢。” 他说到这儿,又在她耳边轻声道:“若你说想,本王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再盖一个印章了。” 秦怀玉起初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可待得对上顾明渊戏谑的表情之后,瞬间便懂了,脸色红红道:“王爷!” 这个人……语气里的遗憾也太明显了吧! 他这是想说,若是方才她还有退婚的心思,他就亲到自己不肯退婚为止? 见秦怀玉懂了,顾明渊顿时朗声大笑,在成功收获了秦怀玉含羞带嗔的眼神之后,他这才放过了怀里的小丫头,温声道:“好了,不逗你了。” 这丫头面皮薄,再逗下去,怕是要吃苦头的就是自己了。 他一面说,一面松开了她,执了秦怀玉的手,走到椅子前坐下,道:“来,咱们聊一聊?” 话里带着恳切,让秦怀玉不由自主的点了头,问道:“王爷想聊什么?” “叫我什么?” 下一刻,便听得秦怀玉又改了称呼,带着几分羞怯道:“长清。” 分明只是一个称呼,可每次喊的时候,她都忍不住有些害羞。 顾明渊心满意足,拍了拍她的手,这才道:“今日之事,下不为例。” 秦怀玉以为他说的是称呼,却见顾明渊已然正了脸色,将那些证据拿在了手里,正色道:“你自幼被镇国公夫妇娇宠着养大,没道理成了本王的人,却要出生入死的做这些事情。想对付谁,只消你一句话,本王自会帮你办到。这些,无需脏了你的手。” 这话,秦怀玉早先便听过。然而此时再听顾明渊说的时候,却仍旧忍不住心神一颤。 到了这会儿,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先前自己是误会了顾明渊。 他从一开始的怒火,就是因着她以身犯险,而不是别的。 念及此,秦怀玉的一颗心也软了下来,轻声道:“长清,我……” 有那么一瞬间,秦怀玉竟生出了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的心思。然而话未出口,她就已然先清醒了,垂眸改口道:“我不值得你这样待我。” 她这样的人,何德何能,得顾明渊倾心以待? 顾明渊并未听出她话里的转折,见她这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柔声笑道:“傻丫头,本王觉得你值得,你便值得。更何况……”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好。 后面的话,顾明渊没有说出来,秦怀玉却懂了。 那一瞬间,她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感受,只觉得酸胀之中,掺杂着满满的感动。 何其有幸,竟能得这样一个人倾心以待。 她垂眸遮掩着想要涌出的泪水,重重的点头道:“今日之事,以后不会发生了。” 从今日后,她愿意再倾心去相信顾明渊。 “本**你。” 顾明渊含笑伸出手来,刮了刮她的鼻子,带着笑容道:“下不为例。” 见秦怀玉乖顺的点了头,顾明渊这才道:“那现在,你能跟本王说一说,到底是怎么拿到的证据么?” 听得这话,秦怀玉想了想,斟酌着道:“这次说来碰巧,那时我让孙虎等人来登州送药材,他们无意中发现府衙有些人不大对劲。因着那时你要来这里赈灾,我便让人留心盯着,只是当时那些人并未有什么动作。直到这次时疫之后,才渐渐地露出了狐狸尾巴……” 除却最开始知道不对劲,是秦怀玉有前世记忆之外,其他的事情,她都按着实话说了。 顾明渊自然没有怀疑,他心中感叹了秦怀玉的心细如发,又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发,问道:“所以,你是因为担心我?” 听得他话里的喜悦,秦怀玉却是有些不大好意思,因道:“那些人祸害百姓,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她说到这儿,又看了一眼顾明渊,到底是将心里话也给加了上去:“不过,担心你也是真的。” 这话一出,她明显的看到顾明渊脸上笑容多了几分。 他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见他这模样,秦怀玉越发觉得有些羞涩,转移话题道:“那长清现在打算怎么做?” 说起来这事儿,顾明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正色道:“自然是公事公办,老六做出这等事情,必然是要让父皇做决断的。” 身为皇室成员,却做出如此混账的事情,这样的品性,他是绝对不会包庇的。 秦怀玉先前就猜到他的态度,只是却有些隐忧。不过这些隐忧早在方才就已经没有了,这会儿听得顾明渊的话,也随着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起身笑道:“行了,这些事情本王自会处置,你就别操心了。时候不早了,你早些睡觉吧,有什么事情咱们明日再说。” 这会儿已然是深夜,她的身体才养好,不能再熬夜了。 秦怀玉这会儿才意识到已经很晚了,她现下困意全无,只是却也知道这个时辰留一个外男在房中不合适。 她斟酌了一番,起身道:“今夜太晚了,王爷就留在这里吧,我让人给您收拾客房去。” 这院子不大,只是客房却还是有的。 顾明渊原先想要回去的,却又担心这里还会有别的危险,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下人的动作很快,不多时便收拾出了房间,秦怀玉想要送他过去,却被顾明渊拦住了,笑道:“你就别过去了,不然我又要担心。” 他说到这里,又伸出手来将秦怀玉的外套给拢了拢,柔声道:“回房睡吧。” 第566章 梦 他靠近的时候,秦怀玉的心就忍不住开始狂跳。她垂眸拽着自己的衣服,点头道:“那你路上小心些。” “好。” 顾明渊刮了刮她的鼻子,目送着她进了房间,却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 房中的烛火还亮着,隐约可以看到秦怀玉的身影在房中来回走动着。 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来抚了抚自己的唇角,不由的微微勾了起来。 方才那一幕是意外,然而这意外,竟然他格外迷恋上。 直到房中的烛火熄灭之后,他才收回了目光,转身出去了。 …… 夜里的时候下起了雨。 秦怀玉睡到半夜,被那嘈杂的声音吵醒,翻了个身看向了窗外。 房中没有点灯,唯有门口悬了两站灯笼,在这样的夜色下,倒显出昏黄的光明来。 外面的一切都是黑的,可正是因着看不见,才更让感官更加清晰了起来。 秦怀玉才做了一个梦,这会儿被吵的没了困意,索性翻**床,走到了窗前推开了窗户。 有雷声做响,天地之间被照的瞬间清晰,嘈杂的水声迸射进来,落到她的手背上,泛起一阵凉意来。 秦怀玉垂眸**着手指,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方才她做了一个梦,梦里仍旧是那张看不清楚的脸,偏偏那一双手,却跟顾明渊的重合在了一起。 桌案上的佛经清晰入眼,抄的是往生。许是因着在半夜里,秦怀玉一时竟分不清楚现实还是虚幻。 雨声嘈杂,让她的心也乱了起来,忍不住怀疑,这一幕到底是她臆想出来的,还是前世里,顾明渊真的为她做过什么事情,而她不知道的? 念及此,她竟一时不敢在想下去了。 因着夜里的这个梦,后半夜的时候她彻底睡不着了,几乎瞪眼到了天明才渐渐地睡了过去。 等到再起来的时候,依然是日上三竿了。 夜里的雨水早已停了,空气里满是雨后的清新。 秦怀玉起身换了衣服出去,正好见董林氏进来:“姑娘醒了?” 见她过来,秦怀玉笑着应了,道了一声:“董大嫂,早啊。” 董林氏笑着走进来,将食盒放在桌案上,一面笑道:“这会儿可是不早了,眼见得都中午了呢。我方才来了几趟,见您没醒,就没敢敲门打扰。饭菜热了几次,怕是味道不如之前了,您尝尝看,若是吃不惯,我再去给您重新做。” 听得这话,秦怀玉顿时摆手笑道:“有的吃就成,哪里就那么娇气了。” 她笑着将饭菜端了出来,见是一盘素炒莲藕,冰糖银耳粥并且几样小菜,顿时笑道:“挺好的。” 这时节正是莲藕现挖,今年雨水大,别的地方都受灾了,那莲藕倒是产量不错。现下新挖出来的,又脆又嫩,格外的下饭。 董林氏见她喜欢,心里就先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好,我去门外等您。” 秦怀玉笑着应了,见董林氏去了,自己则是拿起筷子吃早饭。只是吃着,却又想起了夜里的那个梦,忍不住放下筷子,出门问道:“大嫂,那个……昨夜的客人还在么?” 董林氏还当是什么事情,听得这个,顿时笑道:“在呢,早起的时候才吃了早膳,这会儿跟孙大哥他们在后院呢,只是不知道在做什么,先前我听孙大哥吩咐,说没有传唤,谁都不准过去呢。” 闻言,秦怀玉愣了一愣,却是瞬间反应过来哪里在做什么了。 想来是昨夜里抓的那几个人,顾明渊过去审问了吧。 她猜的果然不错,才吃过饭没多久,顾明渊就来了。 见房中只她一个,先打了招呼,这才问道:“可用了早膳了?” 夜里的时候顾明渊没怎么睡,不过稍微眯了一会儿就醒了,那时侯他过来看过,秦怀玉还睡得很熟呢,便没有进来打扰。 秦怀玉点头应了,给他到了一杯茶递给他,这才问道:“长清审问的如何了?” 见她这么询问,顾明渊倒也不奇怪,将审问的结果一一说了,末了又道:“这些人是他们派出来的,原想着在你这里取证据灭口,谁知反倒是被你给摁下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里也带着显而易见的凝重。这些人胆大包天的很,知道秦怀玉的落脚处之后,直接便派人上门暗杀。 虽说这是秦怀玉布下的一个圈套,但那些人的胆大妄为也是真的,这一次犯到他的手里,此事休想善罢甘休! 见顾明渊这模样,秦怀玉哪里不明白,因轻咳了一声,又道:“既然如此,那就交给你吧?我就不管了。” 对于秦怀玉这话,顾明渊倒是很满意,因点头道:“那是自然,你且放心便是。” 秦怀玉听得这话笑了笑,道:“王爷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嗤了一声,道:“那倒是要多谢你的信任了。”只是那眸子里的模样却带着揶揄,显然是对于昨夜里某个人的自作主张还有些生气。 秦怀玉见状嘿然一笑,果断的转移话题道:“也不知师父现在怎么样了,怎么上山一趟要这么久?” 她不过随口一说,顾明渊的神情却有片刻僵硬,不过他的情绪掩饰的极快,所以秦怀玉并没有发觉。 “想来应该快回来了,他一向随性惯了,说不定这次在山上发现什么宝贝了呢。” 听得顾明渊这话,秦怀玉倒是没有怀疑,笑着点了点头道:“那倒也是,他这脾气是个乖张的,只是现下雨水多,我只是担心山上不安全。” 不说别的,单说这段时日,时不时的就会下雨,昨夜里又下了一场大雨,这城中倒是无事,但是山上可就不一定了。 顾明渊点了点头,道:“我这两日给他传个信号,也该回来了。” 得了他这话,秦怀玉点头应了,便将此事放下不管了。 那几个此刻交给了顾明渊,她是放心的。而接下来的几日,因着这件事,顾明渊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第567章 开店铺 不止是顾明渊,孙虎他们开始收尾,那几个父亲派给自己的侍卫则是在恢复身体,大家都忙碌着,唯有秦怀玉十分清闲。 城中一切都在逐渐恢复正常,秦怀玉偶尔上街,都会听到茶楼酒肆里面开始讲故事,最多的便是淮安王如何处置贪官污吏,听得人是大快人心。 自然,这些都是顾明渊让人传出来的,虽说有句话叫打草惊蛇,但现在蛇既然已经被惊了,他就打算直接来一个引蛇出洞。 秦怀玉当时说了自己不会插手,索性便直接什么都不管,只看着顾明渊去解决。 只是她也是个闲不住的,在家里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出门去了。 这次去的,是董林氏的店铺。 董林氏做的饭菜的确不错,先前的时候便有人起哄让她自己开一家店铺来维持生活。 起先大家只是说一说,不过那人提了这建议之后,大家伙倒是都觉得可行。 京城里倒是不用提了,但这小小的登州城中,比董林氏做饭好吃的餐馆确实不多。 再加上先前百废待兴,她又执意要留在登州,一个寡妇带着孩子,总归是要有些营生才好支撑下去。 因此在这些大老爷们的帮忙下,不过三两日便给她物色了一家靠谱的店面,如今已经收拾妥当,只等着开张了。 秦怀玉去的时候是下午,董林氏正在收拾铺面呢,见到她来,连忙放下手里的抹布迎了出来:“公子怎么来了,快请进。” 对外的时候,秦怀玉已然是男装见人,所以董林氏叫她的时候也是以公子相称。 秦怀玉笑了笑,道:“我闲着没事儿过来转转,你这里收拾的倒是不错。” 铺面不大,除却大堂跟厨房之外,还有一个小隔间可以睡人,但是地理位置却好,四通八达的,只要是价格公道饭菜实惠,客人绝对少不了。 秦怀玉也做生意,自然知道这样一个位置多难找,心知是孙虎帮了忙,越发觉得满意。 那几个是有良心的,这些天董林氏虽然是借住,可也没少帮他们的忙,如今帮着董林氏整理铺面,也是应该的。 有来有往才好。 听得她这话,董林氏顿时笑道:“哪儿是我收拾的,多亏了孙大哥他们。公子快坐吧,这儿才收拾出来,凳子也是干净的。” 小小的大堂内收拾的十分整洁,柜台上面悬着木牌,上面写着供应的菜品,都是些家常小菜,明码标价,价格十分公道。 秦怀玉哪里肯做,笑着打量了一番,道:“来吧,我也给你帮帮忙。” 总不能她坐着,看着人干活儿吧? 董林氏自然是不肯让她干活的,对方是千金小姐,她要是让人家帮忙,像什么话? 好在事情已经做的差不多了,所以董林氏笑着摁住了她,道:“我已经做好了,正准备歇一会儿呢,公子您且坐着,我去给您泡壶茶。” 听得这话,秦怀玉才住了手,眼见得她去了,自己也寻了一条凳子坐了下来。 不多时,董林氏便端了茶过来,倒了一杯之后递给她。 秦怀玉接过尝了一口,喝出是炒制的大麦茶,不由得笑着赞叹道:“这味道倒是不错。” 董林氏闻言,顿时笑道:“公子若是喜欢,改日我再多炒一些给您送过去。” “那感情好。”秦怀玉笑着喝了几口,又问道:“你这里可定下日子,什么时候开张了么?” 董林氏一面倒茶,一面道:“才请了人算的日子,说是三日后是个好日子,到时候公子可要过来捧场?” “那是自然。”秦怀玉笑了笑,道:“董大嫂做菜味道很好,若是不来吃一次,岂不是亏了?” 听得她这话,董林氏顿时便笑着摆手道:“公子莫要打趣我了,您平日里山珍海味惯了,偶尔吃一顿乡野小菜,不过是换换口味觉得新鲜罢了,可值不得被夸。” 说实在的,就连开这个铺面,她心里也是没什么底气的,不过是因着那些人的起哄,再加上她总得考虑儿子以后,这才咬牙想着试一试。 就连这些本钱,都是从秦怀玉那儿借来的,现下董林氏是孤注一掷,心里其实忐忑的很。 秦怀玉却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因道:“我同你说实话,你偏认为我在哄你,改日等你到了京城,我带你去尝尝那些人都是做的什么味道,你就知道我说的话是实情了。” 这话着实宽慰了董林氏不少,因笑道:“若真是如此,倒是让我有些信心了。” 现下她没有那么心力,更没有银钱,再加上对于这铺子开下去的未知,所以这店面里只有她一个人在维持。 好在这小厨房就在大堂的旁边,直接就可以看到客人进出,再加上店面很小,她一个人再加上儿子,倒也是绰绰有余了。 如今在听得秦怀玉的话,更是对几天后的开张生出一些信心来。 说不定,她还真的可以呢。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笑了笑,又宽慰了她一番,眼见得天色不早,才起身道:“时候不早,你同我一起回去?” 董林氏看了眼天色,顿时笑着起身道:“公子先回去吧,我还得去接三娃儿呢。” 这几日她这里用不到别人,所以董白还留在堤坝上帮忙。等过几日她这边开张了,董白就回来跟着她在这里收拾杂物了。 闻言,秦怀玉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我就跟你一起吧。” 反正她回去也没事儿,正可以跟着去转转。 见状,董林氏笑着点了头,将店铺里草草收拾了一番,锁了门便带着秦怀玉去了堤坝。 现下堤坝已经差不多修补好了,剩下的都是收尾工作。先前顾明渊他们发布的,但凡过来修筑堤坝的,都管一日三餐,那些灾民们倒也积极,再加上先前都是正经的百姓,如今有吃有喝,倒是都十分的卖力气。 再加上这一次的天灾让他们心里都害怕了,所以现下修筑堤坝的时候,都是生怕不结实,卖命似的加固。 第568章 张成林回来 秦怀玉看着那堤坝上热闹的景象,心里也松了口气。待得看到董白之后,顿时招了招手,笑道:“董白,过来。” 董白正在给干活儿的人盛饭,听得这话顿时扭头,见是秦怀玉之后,瞬间眼前一亮。不过他却没有立刻过去,而是将饭菜给人都一一派发好,这才快步的跑过来,问道:“您怎么过来了?” 他问完,又乖觉的喊了一声:“娘。” 董林氏摸了摸他的头,解释道:“方才公子去铺子里找我,这会儿要回去,接着你一起回家呢。” 听得这话,董白的喜悦越发多了几分,他看了一眼秦怀玉,笑着道:“那您等我一会儿,我把这里收拾了就回去。” 别看他人小,但却有力气,不过片刻功夫就把那些锅碗收拾好,给了准备去刷碗的妇人们,这才道:“咱们走吧?” 秦怀玉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见他满脸是汗,又将帕子递给了他道:“来,擦擦吧。” 董白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现在的模样怕是十分不好看,顿时便觉得有些郝然。 他想要去接手帕,却又看到自己手上脏兮兮的,瞬间就收了回来,道:“不,不用了,多谢公子。” 只是那声音声若蚊蝇,秦怀玉没有听到,但见他不接,也猜到了几分,不由分说的赛给了他,笑道:“这孩子,怎么磨磨蹭蹭的?快擦一擦。” 帕子上带着香气,让董白的脸都有些红,但是碍于那上面还有一层灰,倒是瞧着不明显。 他将帕子小心翼翼的拿在手里,擦了汗之后就跟着秦怀玉,乖巧的像是一只小鹌鹑。 董林氏见他这般乖巧,顿时笑着跟秦怀玉说道:“往日里只见他皮的要上天,这会儿倒是乖巧着,可见还是您有法子。” 不说别的,秦怀玉什么都没说过,就能让董白这么懂事儿,看来有学问的人有气场这话果然不错。 等以后她要是真的攒下家底了,也将董白送去学堂,说不定见了先生就好管教多了。 董白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母亲给安排的明明白白,这会儿正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呢。 秦怀玉倒是笑了笑,道:“他原先就很乖巧,是个懂事儿的。” 二人一路寒暄着慢慢走,董白就默默地跟在她们身后。 登州城不大,出行便是不乘坐马车,步行也可以很快就绕一圈。 等到她们走到家的时候,天色还没黑呢。 孙虎早就在门口等着,见秦怀玉来,顿时笑着迎了上来,道:“东家,您回来了!” 见他这模样,秦怀玉顿了顿脚步,问道:“怎么了?” 往日里他从来不会在这儿接自己,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的确是有事儿,不过却是好事儿。 “回东家,神医回来了,这会儿就在咱们府上呢。” 听得这话,秦怀玉神情一喜,笑道:“师父在哪儿呢,我这就去见他。” 这些时日她不见张成林,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挂念着呢。毕竟连日下雨,他又是去了山上采药,万一有事儿可就晚了。 如今知道他**归来,秦怀玉顿时便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踏实了下来。 孙虎笑着给她引路,秦怀玉脚步飞快,一路到了门口,果然见张成林正在给那几个中毒的侍卫们复诊。 “身体恢复的还不错,药再吃两日便可以停了。” 张成林收回了手,又从药箱里拿出几味药材,交给身边的人,道:“去煎药吧。” 药童得了话出去了,房中的几个侍卫们都是千恩万谢的。 “此番得神医搭救,实在是感激不尽,请容我们一拜。” 见他们这模样,张成林摆了摆手,道:“这就不必了,你们这次也是因我徒儿中毒,救你们应该的。” 他才说到这里,就见秦怀玉一脸欢喜的快步走进来,叫道:“师父!” 听得秦怀玉的声音,张成林回头看了一眼,无奈道:“跑什么,老头子又不会丢,好好儿走路。” 这丫头的额头都见了汗,呼吸声都有些重,可见这一路速度飞快。 闻言,秦怀玉笑眯眯道:“您是丢不了,这不是想见您心切么。” 秦怀玉说到这里,见药童拿了药出去,又问道:“师父,他们没有大碍了吧?” 张成林点了点头道:“老头子的医术,你还信不过?” “自然是信得过的。” 秦怀玉笑着说了这句,又跟那几个侍卫们打了招呼,便到:“您也累了几日了,可要在这儿休息一会儿?我让人去给您收拾客房。” 谁知张成林却拒绝了,笑着摆了摆手道:“不了,我只是过来看看,还得回去整理药材,就先回去了。” 他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件事儿来,道:“对了,你明儿一早过去找我,我给你一些东西。” 秦怀玉还想说什么,可见张成林满脸的疲惫,便乖觉的点头道“好,那我明日一早就去见您,您路上慢些。” 张成林应了之后,转身便走了。 只是经过秦怀玉身边的时候,她却突然吸了吸鼻子。 张成林的身上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儿,那味道有些熟悉。 等到张成林走了之后,秦怀玉还站着没动,一旁的侍卫见她这模样,叫了她一声问道:“您在想什么呢?” 秦怀玉这才回过神儿来,摆手道:“没什么。” 继而她便转身回房间了。 方才那个味道…… 她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似乎在招摇山地宫之中就有。 那么,师父这几日到底是去哪儿了! …… 秦怀玉心里存了疑惑,原本想着去见张成林问清楚的,只是还不等她去问,张成林却又离开了。 她第二日一早去见张成林的时候,他已经不在药铺里,而是离开了。 倒是顾明渊在那里。 见她前来,递给她一个小香包,道:“这是师父给你的,戴上吧。” 秦怀玉听得他这话,微微一愣,问道:“师父呢?” 她一面说这话,一面将香包接了过来,在闻到里面的味道之后,脸色却又一僵:“这个味道……” 第569章 回老家 招摇山地宫、还有师父昨日身上的气息,跟这个都是同一种! 秦怀玉的脸色瞬间变了,声音里也带出几分颤抖来:“师父他果然是去招摇山了?” 说这话的时候,秦怀玉的神情都有些难看。她早该想到的,先前张成林都不去山上采药材,怎么会好巧不巧的在自己回来之后,就直接上山了? 分明就是知道了什么,但又怕自己担心,才编出来的谎话! 顾明渊见她这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嗯,去了。先前不告诉你,是怕你担心。” 只是没想到,这丫头这么聪明,不过一个小香包,就能猜出来了他的去处。 见自己的猜测被证实,秦怀玉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呼吸问道:“那他现在……又去哪儿了?” 顾明渊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道:“别担心,先进来再说吧。” 他自己当先进了房中,秦怀玉也意识到院子里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当下便随着他走了进去。 房中还堆积着一些药草,一进去便是药草的味道,屋内陈设也是十分的凌乱,一看就知道许久没有收拾过的。 秦怀玉看了一眼,忍不住扶了扶额头,道:“他老人家又是这样……” 先前的时候便是如此,不过那时候都是张成林坐在椅子上指挥着她去收拾,现下张成林不在,秦怀玉自动的便过去将东西一一归位。 顾明渊见状,也随着一起收拾,一面道:“你先歇着吧,这里本王来就可以了。” 虽然他这几年不大去找张成林,但是早些年,却也是领教过这个师父的脾气的。 秦怀玉笑了笑,道:“没事,这事儿也是做惯了的。” 她说到这儿,又问道:“师父这次去招摇山,身体无碍吧?” 收拾了一会儿东西,秦怀玉倒是冷静了不少,现下也有力气去思考事情了。 闻言,顾明渊笑着睨了她一眼道:“昨**不是见过他了么,他没事儿,且还大有收获。” 听得这话,秦怀玉收敛药材的手顿了顿,问道:“收获?” 顾明渊并没有详细说,只是道:“至少找到他想要的线索了,还有那个香包,是可以保**的,他特意嘱咐我给你。” 说到这里,顾明渊顿了顿,笑道:“只此一个,连本王都没有。” 说起来,张成林现在对秦怀玉也的确是拿她当女儿一样的疼爱的,别的不说,单说这个香包,里面所装之物可不是凡品,是可以避毒的。 天下万千毒物,这香包至少可以克制一多半,张成林拿到那东西,第一个想法便是给秦怀玉做一个护体,可见他的心思了。 秦怀玉从他这话里面难得听出来几分醋味儿,不由得笑道:“王爷这是吃醋了?” 顾明渊睨了她一眼,道:“什么话,本王怎么可能吃醋。” 只是这模样越发的此地无银三百两,让秦怀玉也忍不住眉眼弯弯了起来:“师父他老人家一样疼爱我,不过你才是他的大徒弟,他疼你的心思必然少不了。你权且当做是,按着辈分让一让我,无妨的吧——大师兄?” 这一声大师兄,让顾明渊的心都跟着一跳。 眼前姑娘言笑晏晏的模样,而她嘴里那三个字,却让他听出了别样的意味。 “你方才叫我什么?” 秦怀玉还不知危险来临,依旧笑眯眯道:“大师兄呀,按着辈分,是该这么叫的吧?” 然而下一刻,她就被圈到了某个大狐狸的怀中,而那只大狐狸还笑的一脸不怀好意:“乖丫头,再叫一声听听。” 到了这会儿,哪怕再迟钝,她也看出危险来了,登时往后退了几步,呐呐道:“说话就说话,怎么突然不正经?” 只是那一张脸红彤彤的,灿若云霞的模样格外的诱人。 顾明渊只是逗一逗她,见她这模样,笑着站直了身子,刮了刮她的鼻子道:“逗你玩的。”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那一声大师兄出口,让他有了些不大纯洁的想法就是了。 若不是这里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处置完,他还真想不管不顾的带着这丫头回京城,成亲。 秦怀玉自然不知道他心里已经过了诸多想法,见他退开身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声音里还有些慌乱:“这可一点都不好玩。” 昨夜的那个吻还仿佛在眼前,而男人此刻的模样,更让她心跳如擂。 秦怀玉借着收拾东西的功夫,转过了身子,转移话题问道:“你还没说呢,师父到底如何了,他怎么又走了?” 说到这里,秦怀玉响起一个可能,猛地转身看向他问道:“他不会……又去招摇山了吧!” 见这丫头慌乱的模样,顾明渊忍不住笑了一笑,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道:“放心好了,他没有去招摇山。那里事情已了,老头儿想知道的东西都已经尽数查到了。这次离开,是为了回一趟老家的。” 闻言,秦怀玉先是松了一口气,继而又迟疑的问道:“老家?是哪里?” 她认识张成林的时间也不短了,但是从未听过他说老家是哪里的。 顾明渊顿了顿,却也没有告诉她,只是道:“这个本王也知道的不大清楚,总归这次没有危险便是了。” 然而有了上一次招摇山二人合伙儿蒙了她的事情,秦怀玉此刻便一脸怀疑的看着对方。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嗤了一声,道:“这丫头,怀疑本王?嗯?” 这声音不高,然而秦怀玉却觉得自己的耳朵都有些**,忍不住咳了一声道:“没有,只是问问……” 这话说的心虚,模样也瞧着十分可爱。 顾明渊虽然逗她上了瘾,但也知道分寸,生怕再逗下去,脸皮薄的丫头会害羞的离开。因此他虽然十分不舍得,但还是收敛了那些不正经,道:“他这次的确是回老家,危险说不准,但不会比招摇山更危险的,你放心便是。” 听得这话,秦怀玉才放心了几分,点头道:“没有危险就好,那他在招摇山上,发现了什么?” 第570章 不方便说,对么? 对于张成林在招摇山上到底发现了什么,顾明渊是心知肚明的。 只是这些,却不适合告诉秦怀玉。 因此顾明渊只是笑了笑,道:“他在招摇山上,找到了他所需要的东西。” 这话是实话,但是却十分笼统。 秦怀玉听了,便了然道:“不方便说,对么?” 招摇山上她去过,正是因为那里有太多让人想不通的地方,秦怀玉才可以确信,那些跟张成林必然有些关系。 但是到底是什么,她却是不知道的。 而此时顾明渊的态度,也让她明白过来,这就跟做出来选择不告诉自己一样,想来是不方便让她知道太详细。 其实倒也不是这样,只是那些过往的事情,没有必要让秦怀玉也被卷进来。 所以顾明渊在听得她这话的时候,并没有解释,只是笑着道:“你一向聪慧,放心便是。” 闻言,秦怀玉到底还是点头道:“好吧,那师父可还跟我说什么了吗?” 顾明渊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了,不过他倒是说,等着京城跟你再见。” 听得这话,秦怀玉笑了笑,道:“也好。” 她没有再继续追问,倒是让顾明渊松了一口气。 秦怀玉见他这模样,越发肯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只是在看到对方眼下的青黑之时,还是忍不住关心道:“可是夜里没睡好?长清可要再去睡一会儿?” 顾明渊笑着摇了摇头,道:“不了,今儿还有些事情要做呢。你吃早膳了么?” 得到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顾明渊吩咐人去买早膳,让秦怀玉先坐这儿歇一会儿,自己则是转身出门去了。 昨夜他在张成林这里呆了整整一夜,一整晚没有合眼,现下其实是有些累的。 但是跟累比起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等到出门之后,顾明渊脸上的笑容方才收敛了起来,确认秦怀玉并没有留意这边,沉声问道:“他们可都跟着去了?” 在张成林接下来行踪上面,顾明渊并没有骗秦怀玉,他的确是回老家去了。 只是这个老家却不是别的地方,而是岭南。 张成林出身有些特殊,乃是岭南的世家,只是却并非正统的出身,颇有些内情在里面。而此番回岭南,他也是为了一件事情。 调查白骨姬。 此番去招摇山,张成林已然确认,那岭南的地宫的确是跟白骨姬有关。不止如此,他还抓住了几个人,都是与白骨姬有关的。 而那些人现在已经被顾明渊给严加看管起来,只是苦于不能撬开那些人的嘴,还在僵持的阶段。 也正是因为如此,张成林才执意要去一趟岭南,顾明渊拗不过他,只能将密卫给了他,让他一路上带着,也好有个照应。 可那时候张成林说话模棱两可,所以他现在并不能确认张成林到底有没有将人带走。 好在这一点上他可以放心了。 暗卫闻言,恭声回道:“回主子,人已经跟着神医了,此番前去的共有六人,皆在前十之内。” 这话一出,顾明渊顿时觉得一颗心落回去不少,点头道:“保持联络,有什么情况,随时告知本王。” “主子放心。” 顾明渊嗯了一声,挥手让人退下了,一双眉头却还是紧锁着,神情里也带着几分阴郁。 这次前去岭南,不知是福是祸,张成林虽然身边带了暗卫,却总让他觉得心头狂跳,生怕会出什么事儿。 但愿……一切平安吧。 …… 顾明渊说过不让她问了之后,秦怀玉果然乖觉的再也没有询问过相关的事情。现下她这里无事一身轻,索性便日日泡在董林氏他们的小铺子里,倒也是自得其乐。 而顾明渊那边就没有那么轻松了,登州之事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那几个被张成林抓回来的人,他们的嘴也终于被撬开了。 “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顾明渊审问了这些时日,终于得了结果,然而那结果,却让他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 听得他的问话,那几个人摇头道:“我们知道的都说了,句句属实啊!” 原先这些人都是硬脾气的,奈何这次对上了顾明渊,这压根就是个不要命的! 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情况下,该招认的都招认了,可说完之后见到顾明渊这模样,却是觉得有些发憷。 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们的样子不似作伪,顾明渊的目光一一从那些人的身上扫过去,眉心却是蹙着,沉声道:“确定?” 见那些人点头如啄米,顾明渊的神情也有些不大好看。 若是真的属实的话…… 事情怕是有些不对劲儿。 依着这些人的口供,他们的确是受白骨姬所指使,前来西楚探宝的。 这件事的起因是因为,白骨姬在岭南的对手多,她应付不来,急需钱财。后来无意中得知西楚这里有宝藏,所以就让人前来打探。至于为是很么会有地宫,那是为了合理的去寻宝,所以建造出来的。 当年招摇山上之所以被传言有邪祟,也是这些人搞出来的,因为他们害怕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被人发现,索性便直接杀鸡儆猴,好叫别人不敢前来。 这样一来,不管他们在招摇山做什么,都不会被人发现了。 而那些地宫里的画像等物,也有了合理的解释。毕竟白骨姬一脉十分相信那些,便是在异国他乡,也需要一个地方去供奉。 但是正是因为每一处事情都十分合理,才让顾明渊心里的怪异感十分强。 这件事就像是被人刻意串联成这样一般,里面的每个疑团都被解释的清清楚楚,但是顾明渊却还是觉得不对劲儿。 事出反常即为妖,而事情太过清晰,也有些怪。 只是从这些人表情上看来,他们也的确没有撒谎。 “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等到了无人处的时候,顾明渊才看向暗卫问道。 这些暗卫跟着他的时间足够久,所以,对于顾明渊心里的想法,他们也能够窥探一二。 第571章 此事有猫腻 此时听得他这话,回禀道:“主子,属下觉得……此事有猫腻,还需严加提防。” 虽然从他们的嘴里,这事儿就是白骨姬闹出来的幺蛾子,但他们总觉得,这事儿没完。 顾明渊也是如此想的,点头道:“嗯,你们近来也都上心些,好生盯着。” 这件事必然有猫腻,别的不说,单说那个地宫,顾明渊绝对不相信,那些人为了一个名头上的什么宝藏,就在这里修建了这么大一座地宫。 毕竟,这地宫里面所需要的人力物力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若只是为了供奉,实在是不合理。 不可否认岭南的一些人是十分疯狂地教众,但被抓起来审问的这些人,显然不属于那里面的一员。 还有,若是没有西楚的人插手,单单凭着几个岭南人就可以作出来这么大的幺蛾子,顾明渊也觉得不信。 此事背后,必然还有西楚的人参与。而那些人,才是需要他严加提防的。 但是,不管这件事情的真相是什么,白骨姬是的确逃不开关系的,这事儿她必然是其中之一的始作俑者。所以此番张成林前去岭南,路上怕是不大平顺。 念及此,顾明渊又问道:“这两日可有消息传回来?” 闻言,那人摇头道:“还不曾,上次收到消息是两日前,当时是一路平安。” 听得这话,顾明渊定了定神,道:“留心,今日再去一封信,将这里的情形告知。” 不管如何,让张成林了解这里经历了什么,也好让他有所防备。 见那人得令去了,顾明渊这才捏了捏眉心,转身出去了。 …… 秦怀玉并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这几日无事就去董林氏那里。 董林氏的铺子已经开张了,现下生意倒是经营的不错,小小的铺子里经常人满为患。 不过也正是因着铺面小,再加上董林氏做事手脚麻利,倒还算是可以看顾的过来。 堤坝那里基本上都已经收工,董白现下无需过去,日日都在店铺里跟着帮忙。 因着太忙碌了,这母子二人也就从秦怀玉那里搬了出来,临走之前还是千恩万谢的。 对于秦怀玉的恩情,母子二人十分感激,要不是现下秦怀玉实在是闲的要帮忙,他们都恨不能将秦怀玉给供起来。 哪怕是秦怀玉现在说要干活,二人也都是捡着最清闲的让她去做。饶是如此,都有些心里忐忑。 秦怀玉倒是浑不在意,她这几日实在是闲得慌,在登州不比在京城,现在一切事情都走上了正轨,师父不在,顾明渊又早出晚归,她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着实闷得慌。 等到好容易闲下来之后,董林氏连忙给她倒了茶水,秦怀玉笑着道了谢,见他们这客气的模样,不由得笑道:“你们快坐着歇着吧,我后日就要走了,咱们也好好说说话。” 听得这话,董林氏微微一愣,将茶水递给她,一面问道:“姑娘这就要准备走了?” 虽然她这几日已经不在那里住了,但是孙虎他们偶尔会过来吃饭,言谈之中都是准备收拾东西的。 但董林氏怎么都没有想到,秦怀玉居然这么快就要离开了。她还想着,怎么也得过一段吧。 闻言,秦怀玉则是点了点头,笑道:“已经定了时间,后日就走了,往后你们就是想让我过来帮忙,都没有机会了呢。” 听得这话,董林氏还没说什么,倒是董白先呐呐道:“您这就要走,不多留几日么?” 小孩儿的眼中满是失落,看的秦怀玉不由得有些心软,笑道:“眼见得进了八月,也该到中秋了,再留着不合适。不过,以后你若是想见面,也还有机会的,去京城找我呀。” 这些时日的相处,让她对董白这个小男孩的观感十分好,难得有这样的孝敬且懂事的孩子,让她心里很喜欢。 董白点了点头,神情里还带着几分失落,道:“我去厨房看看饭菜好了没有。” 眼见得他这么走了,秦怀玉倒是十分有感触。这孩子是个重情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她更多了几分爱怜。 董林氏也觉得十分不舍得,眼圈微微一红,道:“这次一别,却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再见面了。” 虽然早就知道秦怀玉跟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终归会有分别的那一日,但是当这一日真的近在眼前的时候,董林氏还是忍不住离别情绪上涌。 听得这话,秦怀玉看着她笑道:“董大嫂无事了可以带着他去京城,再者,这孩子是个有慧根的,难不成您以后还真的在登州城窝一辈子不成?” 这些时日的相处,秦怀玉看的出来,董白日后怕是会有作为。虽说现下年纪小,但少年志气不短。 董林氏得了她这话,不由得笑道:“一个小孩子罢了,不过若是真的有机会去京城,我必然是要去找您的。” 只是现在,他们却是要在登州城扎根了。 二人坐着略说了一会儿话,见时候不早,秦怀玉便起身准备回去了。 谁知才走到门口,就见顾明渊在门口等着自己。 “长清?” 秦怀玉没想到他在这里,眼神一亮,旋即笑道:“你怎么来了?” 闻言,顾明渊走过来,笑着问道:“怎么,不欢迎我过来?” “不不,自然没有。” 秦怀玉笑着走到他身边,又问道:“我准备回去了,你是来吃饭的?” 男人一身风尘仆仆遮掩不住,不知是才从哪里赶来。 听得她这话,顾明渊笑着看了一眼店内,道:“过来接未过门的王妃回家。” 这话声音不大,语气也格外的正经,却让秦怀玉忍不住的红了红脸,好一会儿才呐呐着转移话题问道:“你可是忙完了?” 顾明渊哪里不知道她这是害羞了,了然的一笑,也不再继续逗她:“都处置好了,待会回去让下人收拾东西,咱们后日一早就走。” 听得这话,秦怀玉点了点头,看着这街上人来人往,不由得感叹道:“当初来的时候,这登州城还一片凄凉,如今却是大变样了。真好。” 第572章 借住驿站 她刚到登州城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尸横遍野,民不聊生,两世为人,她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民间疾苦。 而这一个多月以来,给秦怀玉所带来的变化是十分大的。 所见多了,所思所想也与前世截然不同。 而最大的一点改变便是,携恨归来之时她不愿意见顾明珏上位,势要将他拉下马,是因着心中的恨和不甘。然而现在她不愿意,除却这个原因之外,更多的却是不忍百姓受苦。 那样一个国君,给百姓们只会带来灾难。 见秦怀玉满脸感叹的模样,顾明渊却只是温柔的注视着她,弯唇道:“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只是这话,却不知是说那些百姓们,还是说他二人。 秦怀玉无意中撞进他的眸光之内,瞬间觉得心跳加快。眼前男人的目光太过温柔,让她几乎想要溺毙其中。 她咳了一声,有些脸红的别过头。 顾明渊看出她的情绪,轻笑了一声,当先往前走去:“走吧,咱们回去。” …… 到了第三日上,一大早下人们便将东西都给归置到了马车上,孙虎他们分成前后两拨人马,护送着秦怀玉等人回京城。 董林氏带着董白前来送她,董林氏还好,董白却是哭得跟泪人似的,抱着秦怀玉不想撒手。 自从见到董白开始,他就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何曾有过这样孩子气的模样,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更让秦怀玉爱怜不已,笑着哄道:“好了,等你再大些的时候,就去京城看我好不好?” 这话她前几日就说过,但当时董白只有了概念她要走,现下却是亲眼看着对方离开,心里难受难以言表。 最后还是董林氏笑着将他抱在怀中,道:“瞧这孩子,让您看笑话了。” 秦怀玉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董白的肩膀道:“秦姐姐在京城等着你呢,你要快些长大,到了京城出人头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她曾经跟董林氏聊过这件事情,自然知道董林氏是有心让儿子走仕途的,所以才这么说。 董白果然郑重的点头道:“秦姐姐放心,我会的!” 这是他头一次这么叫,只觉得这个称呼甜到了心里。 秦怀玉倒是不以为意,笑着跟他拉了勾,见天色不早,方才挥别他们母子上车去了。 马车经过登州城门的时候,秦怀玉看了一眼外面,还是忍不住感慨的叹了口气。 当初来的时候,她不曾想到会见到那样惨烈的场面;而如今离开的时候,更不曾想到这个登州城可以恢复的这样快。 不过,能够得以见这一幕,真好。 为了避嫌,这一路上秦怀玉都是单独在马车内,至于顾明渊,则是跟着侍卫们一同骑马回去。 偶尔在车内无聊了,秦怀玉便偷偷地将马车帘子掀起一角,欣赏外面的沿路风景。 不过最多可以看到的,还是顾明渊。 每每秦怀玉往外看的时候,顾明渊便会放慢速度,起初还会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到了后来,知道她只是单纯的想要看风景,便不再问了,只是那马儿速度很明显放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虽然没有对话,秦怀玉只看着他的身影,就觉得心中一阵欢喜。 先前不觉得,可自从她日渐看清楚自己的心之后,便知道自己彻底的栽进去了。 秦怀玉并不抗拒这种感觉,相反她很确信顾明渊的为人,所以便越发的放任自己的目光落到对方的身上。 倒是顾明渊先忍不住了,感受着某个人目光不住地投过来,他以手握拳轻咳了一声,让马儿走到她的车窗外,低声问道:“看什么?” 见自己被抓包,秦怀玉顿时便放下了车帘,可又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便将车帘给掀开一角,轻声笑道:“在车里太无聊了,我四处看看风景。” 只不过,她的风景不是周遭所见,而是顾明渊罢了。 顾明渊自然听懂了她的潜台词,勾唇一笑,纵容道:“你呀,看吧,若是无聊了,就下来走走。” 秦怀玉笑着应了,将车帘放下,忍不住的捂住了心口,只是那一双好看的眉眼却是弯成了月牙。 …… 这一路上风平浪静,起初的时候顾及秦怀玉是女子,众人都放慢了脚程。秦怀玉发现之后,特意找了顾明渊说了此事:“长清,还是让他们正常赶路吧,再有小半月就是中秋了,咱们总不能在路上过节。” 中秋节向来是团圆的日子,要是就这么在路上耽误了,那也不像话。 顾明渊确认了她坐车能够承受得住赶路,方才吩咐人加快了速度。 饶是如此,赶到京城的时候,也已经八月初九了。 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此时离京城还有百十里地,眼见得今日是赶不到了,顾明渊索性带着一行人去了驿站住下。 为怕秦怀玉的身份暴露,她还是以男装示人,一行人约莫三十出头的人数,为首的人顾明渊,驿站的官员们自然不敢详细盘查每个人的身份,便叫她给混了过去。 现下快到中秋,驿站的官员并不多,所以房间十分充足。秦怀玉得了一个单间,正巧就在顾明渊房间的旁边。 此时正好是饭点,饭菜都是做好的。但是这次前来住的可是淮安王,那些官差们都不敢大意,连忙吩咐人现做了饭菜给他们端了过去。 这些时日众人在一起吃饭惯了,都在大堂待着,唯有顾明渊带着秦怀玉先上了楼。 官差们将饭菜放下就出去了,没了外人,二人相处倒是自在了许多。 只是一想到明日回了京城,她跟顾明渊便不能这么随意的朝夕相处,又觉得有些舍不得,拿着筷子吃饭也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见状,顾明渊给她夹了菜,一面问道:“怎么,有心事?” 闻言,秦怀玉这才回过神儿来,摇了摇头笑道:“没有,你的事情可都处理妥当了?” 早在登州的时候,他那几日特别忙,时不时的会传信出去, 第573章 东风在哪里? 秦怀玉虽然不问,但也知道他必然是在布置着什么。 此时问起来,也不过是为了揭过去自己方才心里的想法罢了。 顾明渊倒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听得这话,点头应道:“嗯,万事俱备。” 听得这话,秦怀玉倒是顿了顿筷子,问道:“那东风在哪里?” 跟顾明渊相处的久了,对于他说话做事,秦怀玉也了解了许多。此时见他这模样,便知道顾明渊怕是在准备着什么事情。 不过顾明渊并没有说的打算,只是笑了笑,道:“东风来时,你自然会知晓。好了,快吃饭吧。” 秦怀玉应了一声,知道他不说必然有不说的道理,便也乖乖的不再询问。 这几日在路上的时候,她都没有机会好好吃饭,现下终于能够吃上正经的饭菜,秦怀玉便低头专心吃了起来。 等到吃完晚饭,天色已经很晚了。 她回房之前,顾明渊还特意嘱咐她:“若是有什么事儿了,只需敲墙便可以。” 秦怀玉笑着应了,进门之后还试探着敲了敲墙,果然得了对方的回应,她勾了勾唇,隔着墙道:“随便试一试,长清早些睡吧。” 顾明渊心知她就是调皮了一下,笑着应了,不多时便听得那边没了动静。 只是他却并没有睡觉,确认了旁边的秦怀玉睡了之后,自己则是起身去了楼下。 “可查过了?” 楼下候着一圈暗卫,各个都是穿戴整齐,显然并没有休息。 听得顾明渊询问,为首的暗卫顿时恭声回道:“回主子,驿站内外都查探了一遍,并无可疑人员,不过三日前,的确有人过来查驿站的往来记录。” 驿站里面是有记录的,谁曾经来住过,都被记载下来,方便随时探查。而能够在明面上查驿站往来权限的,在西楚国可不算多。 至少,顾明渊能够数的过来。 此时听得这话,他丝毫不意外,冷冷一笑,道:“继续盯着,今晚都警醒一些。” 他这套子都做好了,若是那些人不来自投罗网的话,岂不是让自己白费了力气? “是,属下遵命。” …… 这一夜,秦怀玉睡得格外踏实。 许是因着旁边住的便是顾明渊,她一夜好梦,等到翌日晨起的时候,精神都格外好。 只是出门的时候,却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孙虎,他们人呢?” 不止是二楼,就连一楼里的人都十分少,且一个个都是神情肃穆的模样。 见秦怀玉下来,孙虎顿时便迎了上来,道:“东家,您醒了?” 他虽然脸上带着笑,秦怀玉却能看出带着几分勉强,倒像是出了什么事儿似的。 秦怀玉点了点头,问道:“怎么回事,只你们几个在这儿?” 她说到这里,又看了一圈,才发现在这儿待着的几个人除了孙虎是自己熟识的之外,其他人竟然都是顾明渊身边的人。 而这个认知,让她心中一顿,接着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闻言,孙虎顿时讪笑道:“能有什么事儿啊,没事儿没事儿,就是王爷带人出去办事儿去了,所以命我们在这儿保护您。” 他这花一出,秦怀玉却越发觉得心中不安,睨了他一眼道:“你这是打算跟着顾明渊了?” 孙虎顿时摆手道:“东家,您这话是怎么说的,我生是您的人……”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怀玉的眼神给吓得将剩下的话憋了回去,干巴巴道:“好,那我说就是了。” 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四周,轻声道:“昨夜有人来刺杀王爷,被摁下来了,这会儿王爷正带着人在后院审问呢。因为怕还有别的不安分之人,所以特意留下了人过来保护您。” 听得这话,秦怀玉心中骤然一跳,快速问道:“那他现在在哪里,他可有大碍?” 刺杀这两个字,让她的心都慌了起来。 孙虎见她这模样,连忙宽抚道:“您放心,王爷没事儿,他现在人就在后院……” 这次,他的话又没有说完,因为秦怀玉在听得顾明渊所在之后,直接便朝着后院快步走去。 孙虎见状,不由得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就说吧,王爷肯定是瞒不过东家的。” 不过这话并没有人搭茬,那几个暗卫是得了顾明渊的吩咐,此时见她过去,也都纷纷的跟去了。 偌大的大堂内只剩下了孙虎一人,他看了一眼,自己则是继续守在了这里。 别人都走了,这里总归是要剩下人来盯着的。 …… 这家驿站她不是第一次来,前世里自边关打仗归来,总要在这里住上一夜,所以对于这里面的布局,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还没到后院门口,先听到里面有惨叫声传来。秦怀玉脚步顿了顿,停在了原地。 门口有人守着,见是她过来,想要说什么,却见秦怀玉比了个嘘声,继而招手让那人过来。 “秦小姐。” 来人是顾明渊身边的侍卫,知道眼前这位是未来的主母,更知道她在王爷心里的分量,所以跟秦怀玉说话的时候十分客气。 “王爷在里面么?” 听得她问话,那侍卫想了想,如实道:“王爷在里面,只是他现在有些事情,想来不方便让您进去。您若是有急事,不如让属下进去回禀可好?” 这话是实情,现下里面的情况,的确不适合秦怀玉去看。 秦怀玉只听这话就明白了,她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想了想道:“王爷可有受伤?” “您放心,不曾。” 得了确定的答案之后,秦怀玉这才舒了一口气,道:“无事了,别告诉王爷我来过。” 她方才是有些冲动了,其实顾明渊不告诉自己,大抵就是怕她担心。而且昨夜里有刺客前来,她却能够睡得十分安稳,可见顾明渊对自己的保护。 现下确认了顾明渊是安全的就行了,她又何必非要去刨根问底呢? 听得秦怀玉这话,那侍卫也松了一口气,恭声道:“是,您慢走。” 只是不想,秦怀玉才回头,就听得房门打开,继而便见顾明渊走了出来。 第574章 被吓到了? “怀玉?” 听得顾明渊的声音,秦怀玉的脚步一顿,双眸也骤然一缩。 往日里所见到的顾明渊,不管何时总是霁月清风,仿佛世俗都不沾身。 然而此时的他,却是一身的寒意,衣服上还有鲜血点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冷厉。 秦怀玉从未见过这个模样的顾明渊,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来。 反倒是顾明渊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模样,想要退回去,却又蹙了蹙眉,走到了她的身边。 “被吓到了?” 面对她的时候,顾明渊通身的冷意尽数收敛起来,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 秦怀玉也回过神儿来,摇头笑道:“哪儿有那么胆小?只是没想得到罢了,你没事儿吧?” 他靠近的时候,秦怀玉可以闻到清晰的血腥味儿,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他衣服上沾染的,还是他自己也受伤了。 见秦怀玉满脸的担心,顾明渊笑着摇了摇头,道:“无妨,走吧,回房间去?” 闻言,秦怀玉乖觉的点了头,随着他一面走着,又解释道:“我方才起来见他们神情不对,所以才逼问了他们。” 听得这话,顾明渊不由得失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有人夜袭,我怕惊扰到了你,现下都已经解决了。” 秦怀玉并未问他解决了是什么意思,只是点头道:“那就好。” 待得回房之后,顾明渊想了想,到底是叫住了她,道:“过来,本王同你说说话。” 秦怀玉微微一愣,到底还是随着顾明渊进了门,问道:“长清要跟我说什么?” “关于昨夜。” 顾明渊并未瞒着她,一五一十道:“原想着不告诉你,又觉得没必要——昨夜的刺客是顾明珏派来的,伪装成贼人前来,不过我这边早有准备,反倒是将那些人一个不拉的给摁下来了。” 他说到这儿,又鄙夷的笑了笑,道:“顾明珏以为寻了外面的人就可以安全,可是却不知这些做杀人越货买卖的人最是有一套,留了他的证据,这次的事儿加上贪墨一案,回去可以算总账了。” 本来顾明渊怕秦怀玉担心,并不打算告诉她这些,方才却没来由的响起那日秦怀玉的话来。 他既然应承了秦怀玉,那些肮脏的事情都交给自己来做,总归要给她一个交代,省的小丫头再胡思乱想。 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好人没什么,但是若是让她自己去沾染那些肮脏事儿,却是顾明渊不能容忍的。 秦怀玉却不知他此刻的想法,听完之后,先是愣住,好一会儿才呐呐道:“王爷……可是为了我?” 兴许是啊自作多情了,可是现在顾明渊的态度,就像是在跟自己剖白一样,让秦怀玉忍不住的想要多想。 她总觉得,顾明渊这是在让自己安心。 见她这一副不确定的模样,顾明渊却是笑了。 他伸出手来摸了摸秦怀玉的头,轻声道:“不,是为了本王自己。” 毕竟,他的所愿,便是希望秦怀玉能够开心顺遂。 秦怀玉听得这话,总觉得他似乎还有未尽之语。 顾明渊见状,又道:“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让你知道,本王这个人,一向护短。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你可以随心所欲。出了事儿,有本王给你兜着。” 秦怀玉没想到顾明渊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事实上,在此之前,纵然她知道顾明渊的心里是有自己的,可却从来没有想过,他可以为了自己做到哪一步。 但是现在,不管是方才他的剖白,还是现在这一番话,都是在明晃晃的告诉自己,她可以随心所欲,因为身后有他。 纵然秦怀玉不会真的因此而去做些什么,但不得不承认,听到这一番话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阵激荡。 良久,秦怀玉方才重重的点头,笑道:“好,我记在心里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中带着笑意,只是那其间却有泪光点点。 顾明渊见她这模样,越发觉得心中一阵爱怜,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头,道:“好了,你是不是还没吃早膳,回房去吧,我让人给你传早膳去。” 他不大擅长哄小姑娘,太过亲密的动作也不合适,只能忍着将对方抱在怀中的冲动,收回了手指。 只是却又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手指,那上面还残留着她头发的柔软度。 如她的人一样,瞧着是个硬气的小丫头,但其实一颗心比谁都要真挚柔软。 秦怀玉红着脸点头应了,转身回了房间。 待得将门抵上之后,她又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知道他好,但是每当她以为这就是极限的时候,对方又会用新的办法向自己证明,原来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好。 但这样的自己,真的配得上他么? 秦怀玉笑了一阵儿,却又被这个问题困扰,忍不住抓了抓头发。 生平头一次,她生出了无限的后悔。 若她没有前世里那些恩怨情仇,自懂得情爱之时所心悦之人就是顾明渊,那该有多好? 那她便可以给他一个清白干净的小姑娘,从内到外都是真挚且热情的,不像是现在的自己,瞧着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可是一双眼睛里装了太多的事情,连带着心也不复从前了。 秦怀玉缓缓地走到铜镜前,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她突然便有些怀疑,这样不够好的自己,怎么就有幸被顾明渊看上,且还被对方珍而重之的放在心上了呢? …… 等到吃完早膳之后,秦怀玉又在房中呆了一会儿才出门。 彼时侍卫们已经先离开一批了,那些人带着抓住的刺客先行去了京城,留下来顾明渊他们则是慢悠悠的走着。 将近两个月没有回来,习惯了登州的日子,骤然看到京城中的繁华,秦怀玉还有些不大适应。 马车停在了镇国公府的侧门,秦怀玉跳下马车,先谢过顾明渊的相送,却见对方笑道:“待会再谢我吧,现在先去见你父亲。” 第575章 见我父亲? 秦怀玉听得这话,不由得一愣,问道:“去见我父亲?” 闻言,顾明渊笑着点了点头,道:“将人闺女不声不响的拐带到了登州城,不得给一个交代么?走吧。” 秦怀玉被他这话说的迷迷糊糊的,待得见顾明渊往府内走去,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他的意思,下意识的追上去道:“可是,不是您拐带我过去的啊。” 她到这会儿才明白顾明渊的话了,这明摆着是要替自己背锅啊! 听得这话,顾明渊笑着看了她一眼,道:“你可要先回去换衣服?” 这一路风餐露宿的,昨夜虽然是在驿站休息的,但是因着连日太累,秦怀玉只是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到现在身上的衣服还不大干净呢。 但是眼下看着顾明渊所去的方向,秦怀玉哪里忍得住自己回去换衣服,当下便道:“王爷,这不大妥当吧?” 见状,顾明渊笑了笑,拍了拍她的头道:“行了,本王心里自有分寸。你丫鬟来了,先回房一趟吧,这模样去见你父母也不妥当不是?” 他话音才落下,就见锦书小跑着赶了过来,见到秦怀玉,眸子都有些红:“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 别人不知道秦怀玉去了哪里,她们这两个大丫鬟却是清楚的很,这些时日,锦书夜里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噩梦,总担心秦怀玉会不会出什么事儿。方才听得下人说是大小姐回来了,喜的她一路都是跑来的。 眼下见到自家小姐,锦书的眼泪顿时便有些忍不住了,跟在她身后的锦诗也是红着眼眶,道:“小姐,您这一路辛苦,奴婢已经着人去告知了老爷夫人,您可要先回房休息一会儿?” 见她们二人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笑了笑,道:“我不就出去一趟么,倒是你们,怎么就这幅表情了?” 她说到这里,又道:“我就不换衣服了,直接去见爹娘吧。” 说这话的时候,秦怀玉还看了一眼顾明渊。 二婢这时候才发现顾明渊也跟着,忙的擦了擦眼泪,恭谨的行礼:“给淮安王请安。” 顾明渊应了一声,看着秦怀玉笑道:“行了,不换衣服就过去像什么样子,你先回去,我就在国公爷的书房,你若是不放心,待会就去找我,可好?” 他说到这儿,又加了一句:“我也有些私事要跟国公爷说。” 这话说的十分温柔,秦怀玉却知道这是要将她支开的意思了。 她点了点头,道:“那好。” 只是还有些担心,又嘱咐道:“我去之前,您千万别说是自己拐带我去的,不然父亲的脾气不知要做什么。再者这事儿我也不能瞒着他老人家,到时候我自己解释吧。” 见状,顾明渊笑了笑,道:“放心,本王自由分寸,你快去吧。” 他这个分寸,秦怀玉真的不大愿意相信,只是自己这个模样确实不像话,因此秦怀玉只能点头应了,嘱咐下人把顾明渊带去书房,自己这才心里颇为不安的转身回房去了。 待得回了房中,锦诗去忙着给秦怀玉拿换洗衣服,又吩咐人去打水伺候她沐浴。 锦书则是帮着秦怀玉梳洗,一面疑惑的问道:“小姐,姚小姐没有跟着您回来么?” 先前离京之前,姚玥儿是跟秦怀玉说好了的,走的时候一起走,等到回来的时候,若是时机正好,两个人就挑个差不多的时候一块回来。 这样这个谎话也就圆过去了。 这些时日,秦怀玉不在京城,她的铺子是锦书帮着打理的,因着生意往来的事情了解了一下,所以对于姚玥儿的行踪她也知道了几分。 姚玥儿好像前几日就捎信儿回来,说是不日就会回京城,当时她还让人传话,说自家小姐还没信儿,若是有信儿了提前告知,尽量让两个人凑一起回来呢。 闻言,秦怀玉笑了笑,随手将钗环扔在一旁,一面道:“这事儿说来不巧,我前两日给她传信了,她在路上有些耽误,还要过几日呢,索性我便先回来好了。” 姚玥儿回来的时候好像出了些事情,只是信上只言片语的说不清楚,因此秦怀玉就没有等她,直接跟着顾明渊回来了。 原本秦怀玉还想着,自己索性直接实话实说就是了,谁知顾明渊却另有打算,居然要将这一口黑锅直接自己给背了。 秦怀玉心中既感动又忐忑,毕竟亲爹是什么脾气她还是知道的。 她心里装这事儿,草草的洗澡换了衣服,不待头发全干,就拿束带扎了头发,带着丫鬟去秦毅书房了。 而此时的秦毅,屏退了左右,正在跟顾明渊谈话。 “你说的这些,可是都属实?” 听得秦毅询问,顾明渊沉声道:“证据确凿,本王待会便直接面见父皇,将这些证据一一告知。只是未免父皇心软,届时还需国公爷推波助澜。” “那是自然。”秦毅哼了一声,道:“为臣者,义不容辞。” 且不说他跟顾明珏有私怨,便是没有,单凭着他做出来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秦毅都不会袖手旁观。 顾明渊早知秦毅的答案是什么,此时丝毫不意外,行了一礼道:“如此,便多谢国公爷了。” 秦毅偏身躲了一躲,道:“不必,倒是有一件事——你是跟小女一起回来的?可是在路上遇到了?” 方才下人已经回禀过了,说是秦怀玉回来了。虽说知道自家闺女去的是南边,可是这好巧不巧的跟顾明渊一起回来,还是让秦毅觉得心里不大舒服。 这臭小子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吧,不然那怎么哪儿都能遇到他女儿? 只是秦毅没想到,自己不过问了这么一句,对方就给他抛出来一枚重磅**来。 “不是路上遇到,是一路同行。” 这话一出,秦毅瞬间就愣住了,拿着茶杯盖子的手一个没稳住,直接便落到了桌案上,发出铛啷啷的声响来。 秦毅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是眯了眯眼,带着危险的语气道:“你再跟我说一遍,什么?” 第576章 本王来请罪 到底是上过战场的将领,凌厉的气势让顾明渊都忍不住心底一寒。不过他却是不闪不避,格外平和道:“回国公爷,是一路同行。” “本将没理解错吧?” 听得秦毅这话,顾明渊甚至还弯了弯唇,回道:“自然没错,说起来,本王此番前来,还有一桩事,便是要给您请个罪。” 他说这话的时候,模样格外的诚恳。 然而这一幅模样落在秦毅的眼睛里,便是不怀好意了。 秦毅几乎是咬牙问道:“来,说说看,到底有什么事情,需要您堂堂淮安王跟本将请罪、且本将还担得起的?” 这话说的带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就连空气都有些冷凝了起来。 顾明渊却是不以为意,清了清嗓子,方才正色道:“回国公爷,其实这次秦小姐并非去南方,而是去了登州,且……是本王的错。” 先前顾明渊的话,就让秦毅心里起了不好的预感,现下见预感成了真,他只觉得手都在打哆嗦,声音里像是带了冰碴子一样:“你给本将说清楚。” 顾明渊想了想,方才道:“登州时疫,师父也不幸染上,一时束手无策。本王说漏了嘴,才引得她前去登州,一切都是本王思虑不周,虽完好将人送回来,到底让她受了苦,这责任在我,今日特来告罪,任您责罚。” 不同于秦怀玉想着如何圆谎,其实顾明渊早就知道,秦怀玉必然是瞒不过去的。 毕竟先前在外面还好说,那些侍卫们大抵会为了她暂且隐瞒。但那是建立在,秦怀玉亲口表示回去就自己坦白的份儿上。 哪怕秦怀玉回来之后自己不说实话,那些侍卫们也会一一交代清楚的。 秦毅虽然宠女儿,但到底是军队里面呆惯了的,若是一个生气,拿她当属下那么责罚可如何是好? 顾明渊心知肚明,这事儿得有一个人背着,至少让秦毅的怒火有一个针对的目标。 这样再看秦怀玉的时候,秦毅至少就不会罚她了。 而这个目标,除了自己再无其他合适的。 果不其然,在听得顾明渊的话之后,秦毅的眼眸瞬间就瞪大,冷笑道:“好啊,任我责罚是么?那王爷可知道本将一向是怎么责罚人的?” 这个小兔崽子,还真的是长能耐了,拐带他女儿做了媳妇就算了,如今还带着人去登州? 那是什么地方,发水患受灾的地儿,且还有时疫! 不对…… 时疫?! 秦毅接下来的话顿时就停住,神情一变,问道:“你方才说,是谁得了时疫?” 见他这模样,顾明渊瞬间猜到了其中原委,拱手道:“国公爷放心,师父已经无碍了。只是他身体有些旧疾,现下还在外面没回来。” 听得这话,秦毅方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忍不住道:“他自己的身子骨怎么样,自己不清楚么!” 说到这里,秦毅又看向顾明渊问道:“那他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不曾,不过师父已经许诺,本王成婚之前,他必然是会赶回来的。” 说这话的时候,顾明渊的唇角又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容来。 如今回了京城,他跟秦怀玉的婚期也可以往前提一提了。 是时候让钦天监测算一下最近的好日子了。 秦毅才被张成林的事情给引得心里担忧不已,一时之间倒是忘记了跟顾明渊算账。此时骤然听得这话,再看对方脸上那膈应人的笑容,秦毅顿时新仇旧恨都想了起来,哼了一声道:“你想的倒是美,本将可还没点头呢!” 这个一心只想拐带他宝贝女儿的混账玩意儿! 见秦毅这模样,顾明渊神情格外恭谨:“您说的是,您是长辈,自然要您同意才是。” “哼。” 秦毅从鼻孔里发出一个单音节,又看向顾明渊道:“别的不说,单说你竟让她去登州,这事儿我就头一个不会放过你!顾明渊,你别以为自己是个王爷,本将就得顺着你来。平日里叫你一声是给你三分面子,惹急了老子,老子照打不误!” 对于秦毅的脾气,顾明渊是知道的,再者今日他过来就做好了准备,因此脸上依旧带着谦逊的笑容:“国公爷教训的是,此事是我鲁莽了。” 不管秦毅怎么骂,顾明渊都一副十分好脾气的模样,只是这样子,越发让秦毅心里憋气了起来。 他索性将手上的扳指随手一扔,沉声道:“鲁莽是因为太年轻了,陪我去校场切磋切磋?” 自己这么骂着,对方却像是面团子似的,实在是不解气。 但是,虽然狠话是撂在那儿了,不过要是他真的不管不顾的把顾明渊打一顿,回头怕是还真的不好收场。 要知道,他虽然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自己的女儿被这小子给带走,可架不住秦怀玉喜欢,更架不住这人是西楚国万里挑一的人选,勉强还能配得上怀玉丫头。 所以,打坏了结了仇,让皇帝那个小心眼的记恨上,以后不好过的还是女儿。 不过,要是两个人切磋的话,顾明渊出个什么事儿,那他可就不负责任了。毕竟他秦毅是沙场上摔打惯了的,一时下手没个轻重,便是皇帝老子也不能奈他何! 秦毅心中的算盘打的好,顾明渊哪里不明白,当下便笑着应道:“能为国公爷练手,不胜荣幸。” 又想带走人家女儿,又不想受点挫折,天底下哪儿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顾明渊心知肚明,这次过来就没打算会平顺的回去。 更何况,秦毅曾经教授过他武学,这两年没有交过手,顾明渊心里也是有些痒痒的,想要试试看,这个当初可以将自己一手摁在地上的师父,现在跟自己对打的话,会是什么情形。 …… 于是乎,等到秦怀玉赶到书房的时候,直接便扑了个空。 书房内的茶水还飘着热气,显然人刚走不久,不过房中的陈设十分正常,瞧着也不像是受过什么灾难的模样。 秦怀玉这才松了口气。 第577章 来切磋 毕竟以父亲的脾气,若是顾明渊真的说了什么,想必这里的东西得遭殃一下的。现下这模样,想来他什么都没说吧? 只是她才想到这里,就见管事的从外面走进,见她在这里,笑着问道:“大小姐回来了?给您请安,这一路可好?” 秦怀玉笑着应了,道:“劳烦您惦记,这一路平安无事。父亲呢?” 见她询问,管事的笑着指了指校场的方向,笑道:“方才淮安王来了,这会儿国公爷起了兴致,二人正在那里比划呢。” 因着顾明渊那时候跟秦毅说的是机密事儿,所以不止是小厮,就连管事的都走的远远地。等到秦毅二人出院门的时候,管事的才迎上去问了两句,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二人在屋子里面无声硝烟的事情。 然而秦怀玉却觉得心头不妙,她印象里面,父亲兴致好跟不好的时候都会跟人切磋,但是跟顾明渊…… 她怎么闻到了一股血腥的气息呢? 念及此,秦怀玉道了一句谢,急匆匆的便带着丫鬟去了校场。 这校场是国公府内专门开辟出来的一个院子,里面陈设布置都是为了让秦毅寻常时候练武用的。 而此时,专属于秦毅的地盘里,正飞沙走石的上演着一场全武行。 起先的时候,顾明渊的确是存着让一让秦毅的心思的,毕竟他方才所说的话,已然让秦毅起了火气。 原本顾明渊想着,秦毅如今年纪大了些,到底不敌当年,而他这些年勤学苦练,应当有了与之一战的能力。稍微放水一下,让对方打一顿,说不定他会解解气。 然而这个想法,在二人到了校场过了三招之后,就直接消失了。 秦毅实在是太强了。 只一出手,便让顾明渊感受到了威压。 那是当年他第一次跟着秦毅习武的时候,就感受到的压力。 来自于战场上的嗜血,让人头皮发麻。 这也是秦毅在警告他。 用实力告诉这个小王八蛋,老子就算是年过四十,照样吊打你! 顾明渊瞬间了然,他不能放水,唯有全力以赴。 于是等到秦怀玉到的时候,就只看到校场上两个人影打斗在一起,那速度快到她近乎分辨不出来谁是谁。 秦怀玉倒吸了一口凉气。 怪不得方才看着书房里那么规矩呢,合着这儿才是重头戏呢。 瞧瞧这校场里面七零八落的,两个人到底是出手多重?! 她随手叫住一个侍卫,问道:“他们这是打多久了?” 闻言,那侍卫看了看时间,道:“回大小姐,他们以一炷香为期限,现在已经快到时间了。” 秦怀玉顺着他的手指引过去,果然看到那里还立着一个小香炉,里面的香已然快燃尽了。 她深吸一口气,捏了捏眉心,只能认命的站在旁边看着。 抛开场上对打二人的身份,这的确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比武。 秦怀玉只是才看了一会儿,就生了几分兴味,看的目不转睛。 往日里她是跟顾明渊切磋过的,但那都是带着逗弄自己的感觉,所以秦怀玉根本不知道他的真正实力。 而今日他跟秦毅的对打,才让秦怀玉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低估了顾明渊。 与秦毅相比,他其实还逊色一些,但是却远远高于她的预估值。 最终,还是顾明渊败了。 往日里一向是霁月清风的淮安王,头一次灰头土脸的模样,脸上仍旧还带着谦逊的笑:“今日承蒙国公爷指点,本王佩服至极。” 他的身上被打到的地方不少,秦毅留着手,既不让他受伤,又让他受疼。 不过顾明渊倒是浑然不觉,方才的这一场对打,也让他自己觉得酣畅淋漓。 这是跟侍卫们切磋没有的感觉,因为没有一个人敢像秦毅这样的跟他打。 秦毅的感觉也不错,他打了一场,心里的郁气出了不少。此时再看顾明渊,就顺眼了许多。 这臭小子虽说哪哪儿都让自己不顺眼,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有些优点的。 此时听得顾明渊这话,秦毅睨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别以为你说点好听的,本将就会放过你。那件事儿,我记在心里了!” 这里不比书房,因怕外人知道秦怀玉跑出去是为了找顾明渊的,所以秦毅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明说。 顾明渊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当下便笑道:“若是国公爷哪日还需要陪练,尽管让人找我便是,本王随时奉陪。” 听得这话,秦毅却是哼了一声道:“谁稀罕你来。”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秦怀玉,顿时眼中一喜,笑道:“丫头回来了?” 只是才说到这儿,他又想到这女儿是去找谁去了,登时觉得一阵憋闷,强行收敛了笑容,加了一句:“你还知道回来啊?” 对于秦毅的冷脸,秦怀玉丝毫不怕,笑着走过来行礼道:“多日不见,父亲一切可好?女儿十分想您呢。” 这话一出,秦毅的冷脸就装不下去了,只是还撑着几分,哼了一声道:“我还当你乐不思蜀呢,还知道想我跟你娘?” “那是自然呢,女儿心中挂念至极,您一切都好吧?” 秦怀玉笑的一脸乖巧,看的秦毅心里顿时便软了下来,道:“还好还好,倒是你,这是瘦了?没得往外跑,玩疯了吧?” 闻言,秦怀玉笑眯眯道:“是瘦了些,父亲好眼力。您渴了吧,我给您倒茶。” 秦怀玉说到这里,从下人手中接过茶壶倒了一杯茶,不由分说的递给秦毅道:“父亲喝茶。” 见到女儿递上来的茶水,秦毅心中便是有再多的不满,也消散了大半。至于剩下的那些不满,则是通通的堆积到了顾明渊的身上。 瞧瞧他这闺女多好,都是被顾明渊给带坏的! 秦毅想到这里,又睨了一眼顾明渊,虽然没说什么,但那一个眼神已然代表了一切。 秦怀玉背过去倒茶,却没有看到父亲的眼神,她又倒了一杯,端到了顾明渊的面前:“王爷也请喝茶。” 第578章 本将看见你就烦 听得这话,顾明渊还没说什么,就先听得秦毅哼了一声道:“他想喝茶,自己不会倒么!” 这还没过门呢,就得先让女儿给他端茶倒水了?这架子大的! 这一刻,秦毅怎么看顾明渊怎么碍眼,而顶着未来岳父大人刀子一样的目光,顾明渊倒是笑的一脸淡然:“多谢怀玉。”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将茶接过,又得了秦毅的一枚白眼。 顾明渊淡定的收下了这枚白眼,品了一口茶水,笑道:“国公爷,时候不早了,本王这就先回去了?” 他今日过来,本就是为了将秦怀玉送回来,顺便再跟他说一下关于顾明珏的事情。如今目的都达到了,自然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更何况,他回去之后还有正事要做。 对此秦毅自然知晓,再者他现在看着这小子就觉得扎眼,尤其是女儿还在面前呢,更让他一脸嫌弃道:“走走走,本将看见你就烦。” 闻言,顾明渊只是一笑,将茶杯交给下人,看向秦怀玉道:“本王这就先走了?” 秦怀玉点头应了,对秦毅道:“父亲,女儿去送送王爷。” 见她要走,秦毅顿时要拦,奈何却没有拦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怀玉跟着顾明渊去了。 等出了这院子之后,秦怀玉才轻声问道:“你方才跟我父亲说什么了?” 顾明渊就知道她追出来必然要问自己这个问题,因笑了一笑,道:“你说呢?” “我方才不是说了,让你别背这个锅么?”秦怀玉看了眼他灰头土脸的模样,又是叹了口气,道:“父亲下手可狠着呢,你没事儿吧?” 一想到这些都是为了给自己背锅才受的,秦怀玉就忍不住觉得心软。 顾明渊却是不以为意,笑了笑道:“无妨,况且许久没跟人切磋过,好容易有这等机会跟国公爷过招,是本王占便宜了。”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秦怀玉却越发觉得心里仿佛被人在戳着似的,咬唇道:“这一次,多谢王爷了。” 顾明渊回头睨了她一眼,什么都不用说,秦怀玉就立刻改了口:“长清……” 闻言,顾明渊挑眉一笑,道:“你我之间,还需要说谢字么?” 那话里的言外之意,让秦怀玉的心都跟着一跳,轻声道:“还是需要的。” 只是心里却忍不住的跟着甜了起来,仿佛被人喂了一口蜜饯。 顾明渊见她这模样,轻笑了一声,低声道:“好了,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值得这样?不过你也莫要再跟国公爷提此事了,虽说国公府的家风严,但难保隔墙有耳,万一传出去到底不好。” 秦怀玉自然知道这个理儿的,因点头道:“您放心,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她可以被人知道出去玩了几日,但绝对不能让人知道是跟顾明渊在一起的。 身为镇国公府的大小姐,哪怕她已经跟顾明渊定了亲,可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一顶不守妇道的帽子就得先扣在自己的头上。 秦怀玉知道轻重,这也是为什么她在外面女扮男装的原因。 听得这话,顾明渊笑了一笑,道:“那就好,本王这就先回去了,你累了这些时日,好好儿休息吧。” 秦怀玉点头应了,却并没有立刻回房,只是站在原地,眼见得他往外面走,心中也多了几分不舍。 这些时日朝夕相处惯了,骤然与他分离,倒是让秦怀玉生出几分不舍来。 她才想到这里,就见顾明渊顿住脚步回头看她,无声道:“去吧。” 那神情里满是宠溺,让秦怀玉不由自主的勾起笑容来,点了点头。 见她转身回房去了,顾明渊看了眼她的背影,待得她转过假山之后,这才大踏步的出门去了。 …… 送走顾明渊之后,秦怀玉便回房睡觉去了。 原先在外面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今骤然回了家,秦怀玉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家中。 丫鬟们早早的便将她爱的熏香点上,床也铺好,秦怀玉拆了发饰躺在床上,才感叹了几句,就忍不住困意上涌,片刻功夫就睡着了。 锦书还在外面收拾东西,听得床上没了动静,再悄然看去,就见自家小姐已然拥着锦被沉沉睡去。 她连忙冲着锦诗比了个嘘声,二人悄然出去了。 这一觉秦怀玉睡得极好,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已然是黄昏了。 在外面待得时间久了,这会儿骤然回来,看着既陌生又熟悉的床帐子,秦怀玉还有些犯了迷糊。 她轻轻地打了个哈欠,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方,叫了声锦书便翻身下床了。 锦书锦诗两个丫鬟一直就在外面守着,听得她的声音,连忙笑着走了进来:“小姐醒了?” 秦怀玉睡眼惺忪的点了点头,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锦书看了一眼更漏,笑着回复道:“回小姐,现下已经申时末了,您可要再睡一会儿,还是让奴婢去传膳?” 她这一觉睡得太舒服,还以为只睡了一小会儿呢。听得这时间,秦怀玉摆了摆手,坐到梳妆台前,道:“不睡了,我收拾一下见母亲去。” 原本她上午那会儿就应该去见的,只是当时她太困了,送完顾明渊之后,本来想着换了衣服就去见母亲,结果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这会儿时候还不算晚,秦怀玉也没什么困意,索性收拾了一番,便带着丫鬟去了沧澜院。 她去的时候,庄月兰正跟展氏说话,见到女儿挑帘进门,顿时便放下手中的绣花样子,惊喜的笑着站起身道:“好孩子,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也不多睡一会儿?” 上午知道秦怀玉回来,庄月兰就打发人去看了,知道秦怀玉睡着,便没有让人惊动她。 女儿的习惯她是知道的,这次长途奔波,必然十分疲倦,哪怕是直接睡到明儿一早上,庄月兰也不觉得意外。 哪成想,她居然这个时候就过来了。 一旁的展氏见到秦怀玉,也笑着起身道:“小妹回来了,这一路可好?” 第579章 你去了哪儿?! 秦怀玉笑着给母亲和大嫂请了安,这才笑眯眯的回道:“多谢大嫂顾念,一路上都好。”说着,她又看向庄月兰撒娇道:“我睡了一下午,才醒了就过来给您问好了,母亲这些日子可还好?我瞧着您的气色倒是不错。” 庄月兰笑了一下,握着秦怀玉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忍不住红了眼道“这孩子,惯是个野的,瞧瞧出去这段时间,可是瘦了不少。” 原本还有些圆润的脸颊,如今瞧着都瘦了一大圈,可怜见的。 秦怀玉闻言,却是笑眯眯道:“母亲说这话,我可当您是在夸我了。” 她先前在京城的时候,春天的衣服都放了两次腰身,那时候还苦恼了一阵儿呢,如今听得庄月兰说自己瘦了,不管真假都足够让她高兴的。 见这丫头居然还是一副傻呵呵的模样,庄月兰笑着戳了戳她的脑门,嗔道:“这丫头,没心没肺的也不知道随了谁。” “那自然是随了您,毕竟是您生的呢。” 秦怀玉笑嘻嘻的说了这话,果然又引得庄月兰拍了她一下。 展氏见状,不由得笑道:“小姑聪慧过人又知书达理,自然是婆母教的好。” 听得这话,庄月兰先笑道:“这丫头是个混世魔王转世的,哪里担得起知书达理这四个字。” 秦怀玉才要接口呢,就听到母亲这话,顿时不依道:“娘亲这话我可不同意,哪有贬低自己亲女儿的?” 见她这爱娇的模样,庄月兰笑着嗔了她一眼,嫌弃道:“去去去,多大的姑娘了,还跟皮猴儿似的挂在我身上,像什么样子?” 只是话虽然这么说,她脸上的笑容却是半分没有下去过。 展氏见状,笑着打趣了两句,这才跟庄月兰道:“母亲若是没什么事儿,儿媳就先去看看厨房那边,小姑在外面必然吃不好,我去让厨子准备几道她爱吃的菜。” 闻言,庄月兰笑着点了点头,展氏行了礼便退出去了。 等到人走了,庄月兰又拉着秦怀玉的手,只是越看她越觉得心里发酸,忍不住叹气道:“怀玉,你在外面吃苦了吧?” 这丫头的模样,怎么瞧着怎么可怜。 不过是在外面两个月不到,如何就成这个样子了?瞧着黑了也瘦了,眼睛倒是有神韵,只是那肌肤也瞧着粗糙了一些。 秦怀玉先前逗她就是生怕她会哭,这会儿见庄月兰这模样,顿时笑着哄道:“您不知道,外面可好玩了呢。” 她说着,捡着这些时日遇到的好玩事情说了,末了又道:“原先总是看书上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那时候还不信,如今却是拜服了。” 见这丫头眉飞色舞的模样,庄月兰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捏了捏她的脸,道:“你呀。” 总算将娘亲的情绪给带了过去,秦怀玉微不可查的吐出一口气,这才笑着问道:“母亲这些时日怎么样,跟大嫂相处的如何?” 方才她来的时候,瞧着她二人倒是其乐融融的,想来相处的不错。 果不其然,听得她这话,庄月兰就抿嘴笑了笑,道:“你大嫂是个能干的,这些时日有她打理府上,我可清闲了不少呢。” 原本庄月兰就不是爱抓权不放的人,再加上那展氏也的确是个懂事儿体贴的,她便逐渐将手中的事情交给儿媳妇来做。 虽说人年轻了些,有时候难免处事不周。但人品却是好的,又是个肯学的孩子,所以庄月兰跟她相处起来倒也十分和谐。 得了这话,秦怀玉心里也放心下来,因笑着点头道:“那就好,我原看着大嫂也是个和善人。” “可不是么。” 庄月兰拿着小金剪,一面修剪着盆栽的枝丫,一面笑道:“是个贤内助。” 跟她这个婆婆相处的好倒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她跟秦怀桑的感情也不错。偶尔秦怀桑跟她一起过来请安,虽说小两口脸皮薄,但庄月兰作为一个过来人,还是看的分明的。 这夫妻两个感情甚笃,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放下心来。 秦怀玉只听她这句评价便明白了,掩嘴笑了笑,倒是没说什么。 反倒是庄月兰想起一件事情来,修剪枝丫的动作停了一停,回头问道:“今日送你回来的人是淮安王?” 她那会儿在沧澜院,只是听下人说淮安王来了,且还跟着秦毅去了一趟校场。 这个夫君是个武痴她是知道的,只是跟淮安王切磋这件事儿,怎么听着都有点公报私仇的意思。 庄月兰知道夫君是个什么脾气,也知道他做事有分寸,索性就压根没过去。 后来知道秦怀玉也过去,之后不久淮安王便离开了,庄月兰也没往心里去,现下瞧着秦怀玉了,才想起来这件事儿,顺嘴问了一问。 秦怀玉不妨她突然问起来这个,想了想才点头道:“是,他送女儿回家,不过先前已经走了。” 见她这模样,庄月兰顿时被逗的一乐,笑道:“这话说的,我难道还不知道他走了?倒是你们,是在城外遇见的?” 因为秦毅下午在忙别的事情,所以庄月兰还以为秦怀玉是从南方回来,根本不知道她是偷梁换柱的直接跑到登州去了。 秦怀玉心知这事儿母亲迟早都得知道,因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来,笑眯眯的走到母亲的身旁,将她手中的小金剪给揭了过去放在桌子上,道:“娘亲,我跟您说个事儿,您别生气。” 作为一个亲娘,在看到秦怀玉这模样之后,庄月兰顿时便觉得这里是有什么猫腻的。 她睨了一眼秦怀玉,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这丫头的神情,瞧着就带着几分不怀好意似的。 只是她没想到,秦怀玉下一句话就是:“其实我压根没去南边,而是去了登州。” 起先庄月兰还没反应过来,可她只顿了一下,就猛地瞪大了眸子:“你说自己去了哪儿?!” 登州城…… 那不就是今年发生水灾之地么! 第580章 被骂 “娘亲,娘亲您小点声。” 秦怀玉比了个嘘,轻咳了一声,扶着庄月兰坐下,这才轻声道:“您别着急啊,我慢慢跟您说嘛。” 不着急,那才怪呢! 庄月兰盯着眼前还在笑眯眯的女儿,头一次生出来一种想揍她的冲动。 不过她到底是按捺住了,只是深吸一口气,道:“好,你说,我听着。” 这会儿庄月兰倒是不着急了,反正女儿就在眼前站着呢,平安无事是确定了。 无非就是看她这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了。 见庄月兰平复下来,秦怀玉这才小心翼翼的看着对方,将自己过去将近两个月经历的事情,一一都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末了,秦怀玉又道:“您也看见了,女儿这不是完好无缺的回来了么。只是当时事急从权,跟您说了谎话,女儿诚心诚意的赔罪。” 原本庄月兰还想着压制住火气,但听完秦怀玉的话,在看她这么无所谓的态度之后,火气却是怎么都压制不住了。 “你……你这混账丫头,平日里说你是混世魔王,怎么,现在真是无法无天了?” 庄月兰气得指着她,想要骂几句,又说不出什么狠的,反倒是将自己气得红了眼眶:“自幼我便娇宠着你,是因为什么?不过是因为女儿家要比男儿郎更身骄肉贵几分,可你呢,做出来这种事情,全京城有几个姑娘敢如此?便是你哥哥,你看他敢不敢这么胆大包天?” 见庄月兰真的气得狠了,秦怀玉连忙上前哄着她道:“母亲别哭别哭,都是我的错,您看我现在不是没事儿么。” 要是庄月兰打她一顿,她还不那么愧疚呢,偏偏一看见庄月兰气得都要哭了,秦怀玉顿时慌得没了主张。 她过来哄庄月兰,庄月兰却是睨了她一眼,哼了一声道:“是,您多厉害,秦大小姐本事大了,翅膀硬了,随便寻个借口就敢出去闯荡,出了事儿也能自己扛着,多厉害啊!” 明知道庄月兰现下正在气头上呢,秦怀玉连忙赔笑着哄道:“哪儿能呢,女儿这次鲁莽了,下次一定不敢了!” 闻言,庄月兰几乎气消了,瞪着她问道:“你还想有下次?” 秦怀玉哪儿敢点头,登时笑道:“母亲说什么呢,我哪儿敢啊,绝对没有下次了,至此一次下不为例,您看成么?” 她说到这儿,又凑到庄月兰身边撒娇道:“娘亲,我这出去两个月,在外面总是想您,您看看,想的我都瘦了。” 见这丫头没个正经的样子,庄月兰又好气又好笑,最终还是忍不住拉着她的手问道:“在外面没少吃苦吧?” 的确是瘦了,不止是瘦了,瞧瞧这手,先前的时候嫩白如玉,如今都有伤口了,也不知道在外面受了多少的苦。 听得庄月兰这话,秦怀玉顿时笑着顺杆爬,道:“是呢,不过一想到我是背着您出去的,就觉得自己应该受点苦,不然不长记性!” 这话一出,饶是庄月兰也忍不住笑了,戳了戳她的脑门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说着,她又吩咐人瑶柱去给秦怀玉拿药,道:“这药膏记得每日涂抹,可当心别碰水,得好好儿养回来呢。” 偏秦怀玉浑不在意,笑着摆手道:“不用呢,过些时日自己就好了。” 见状,庄月兰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秦怀玉顿时便将药接了,只差发誓了:“您放心,我一定按时涂抹。” 见她这模样,庄月兰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谁家的千金小姐手跟她似的,真是个没心没肺的野丫头。 不管怎么说,庄月兰总算有了笑脸。秦怀玉见哄好了她,心里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庄月兰冷静下来,才想起一件事儿来,因问道:“你说你当时过去,是因为张神医出事儿,他现在可好了?” 见她问起了师父,秦怀玉点头笑道:“您放心,师父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 闻言,庄月兰嗯了一声,道:“神医对咱们府上有恩,你过去也是应当的。” 说到这儿,她又道:“等过两日,派人接神医过来住几日吧,在府上也好多个照应。” 毕竟也是糟了一场罪,秦毅若是知道了,必然也愿意让他来府上的。 谁知秦怀玉却是摇头笑道:“莫说是您,现在就是我也找不到他呢。师父前些时日有些私事回老家了,等他回来之后,我再请他来咱们府上吃饭吧。” 听得这话,庄月兰才点头道:“如此倒是不巧了,也好,终归不急在这一时。” 庄月兰的气儿消了,才有心思问起秦怀玉这两个月的见闻,母女二人对坐聊天,房中倒是时不时的欢声笑语。 直到暮色四合,秦怀玉见时候不早,这才起身笑道:“娘亲,时候不早了,您也早些休息吧,我就先回房去了。” 见女儿眼下的青黑,庄月兰心中一阵心疼,嘱咐丫鬟好生伺候着,见她走了,这才转身回了房中。 她看了眼外面,回身问道:“老爷还在书房么?” 闻言,庄嬷嬷顿时笑着回道:“是呢,先前还让人送了信儿来,说是不必等他吃饭,老爷要谈公事。” 听得这话,庄月兰点了点头,便将此事搁置不提了。 只是此时的秦毅,谈的却并不是公事。 而是秦怀玉的事。 …… 那些侍卫们都是跟着秦毅的老人了,每个人都忠心耿耿。 白日的时候顾虑太多,等到晚上的时候才去找了秦毅,先是请罪,继而又将这些事儿所发生的事情全数和盘托出。 秦毅听了之后,只略一思索,就知道自己被顾明渊给骗了。 纵然顾明渊当时编了一个十分合理的借口,但却无法忽视一件事情,那就是时间上的差异。 秦怀玉到登州城的时候,顾明渊并不在那里,且她当时在张成林处待了七日,都不见顾明渊前往。 若此事真的是顾明渊撺掇的,他怎么可能不出现? 再问了那其中所发生的事情之后,秦毅顿时便了然了。 第581章 心事 这丫头去登州,根本就跟顾明渊无关,她原本就是冲着张成林去的。 此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这丫头不知从什么地方得知了消息,所以自作主张的前去寻张成林。 而顾明渊他们,都是后知后觉的得知了真相,偏偏还得跟着她一起将此事瞒了下来。 一想到这女儿的胆大包天,秦毅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心里又气又无奈又后怕:“这个疯丫头,怎么就敢这么大胆的?” 要知道,那可是登州,瘟疫横行的地方,万一有个什么不测,她可曾想过后果? 念及此,秦毅深吸一口气,又问道:“那……她这些时日可吃了什么苦头?” 到底是女儿家,在外面两个月,又是灾患之地,若是秦怀桑倒还罢了,可偏偏是秦怀玉,怎么能让秦毅心里放心。 那些侍卫跟着秦怀玉这么多的时日,自然清楚秦怀玉到底受了多大的苦,眼下见秦毅询问,斟酌了一番,到底是将他们所经历的事情都给说了,末了又道:“您也莫要生小姐的气了,她这些时日着实不容易,也吃足了苦头。” 若说原先还生气的话,那么在听到这些之后,秦毅却是担心的多了。 这个丫头……如此鲁莽,还吃了这么的苦头,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他担心的更多。 此时听得下属的话,秦毅倒是忍不住笑了,摆手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这些时日你们也辛苦了,早些休息。” 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见侍卫这个模样,又让秦毅忍不住骄傲。这些人的脾气他可是都清楚的,寻常不服什么人。不愧是他的女儿,这才短短两个月时间,就让他们认了主子,可见秦怀玉是个有本事的。 好丫头。 那下属见他这模样,就知道他没有生气,这才放心的出去了。 只是走到门口之后,却又停住了脚步,道:“将军,还有一件事情……” 见那人的神情变化,秦毅也凝重了几分:“怎么了?” “先前去招摇山的时候,我们几个兄弟中了毒,后来幸的神医相救,才算是相安无事。” 那人说到这里,顿了顿,才继续道:“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当时我们中毒的地方,有一些东西,那些玩意儿有古怪。” 起初秦毅的神情还算是正常,可等到他说完之后,那一张脸上已然是山雨欲来了。 他的声音里也带出寒意来,问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么?” 闻言,那人摇了摇头,道:“不曾。” 秦毅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道:“明日一早,你替我跑一趟城外草庐,将张神医请来。” 这事儿,他得跟张成林商议。 谁知听得这话,那侍卫却是一脸为难道:“将军,神医并不在京城,早在我们从登州回来之前,神医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听得这话,秦毅的神情也越发的凝重了起来。 “那你方才所说的事情,他可知晓?” 那侍卫闻言,恭声道:“因此事有古怪,所以并不曾告知。” 他们为什么不说,秦毅也知道原委。但也正是如此,才忍不住叹了口气:“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只是这一次,声音里却能够轻易地听出来疲惫。 那侍卫见状,应声去了,房中便只剩下了秦毅一个人。 他捏着眉心,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神情也有些难看。 自己的侍卫最大的特点就是忠心。哪怕张成林救过他们的命,可面对这样古怪的事情,他们也是不会告知对方的。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事情变得难办了。 因为他们所描述的东西,秦毅是见过的。而那些出处,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 是岭南。 但现在张成林不知去向,他也联系不上对方,若是那些岭南之物是冲着张成林来的,那他可就危险了! …… 秦毅心里压着事情,回到沧澜院的时候,神情里还带着几分凝重。 庄月兰原本已经睡下了,被脚步声惊醒,见秦毅自顾走到桌案前灌了一杯凉茶,顿时出声提醒道:“夫君,外间有热水,你别喝凉的。” 听得庄月兰的声音,秦毅这才回过神儿来,随手将茶杯放下,笑道:“无妨,你怎么还没睡?” 饶是他声音掩饰着,庄月兰也听出了几分不对劲儿来,因问道:“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她一面说一面起床,却被秦毅给摁住,道:“夜里凉,你就别起来了,睡吧。” 他说到这儿,又加了一句:“没什么大事儿。” 可庄月兰跟他多年夫妻,哪里不了解他,见这模样心知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索性起身道:“若是朝堂之事妾身便不问了,若不是,您兴许可以跟我念叨念叨?” 她是了解秦毅的,要真的是朝堂的事情,倒不至于让对方这样子了。现下这模样,反倒像是因什么麻烦事儿在烦躁一样。 秦毅看了看她,却是拍了拍她的肩,道:“小事罢了,何必拿来劳烦夫人,时候不早了,你快歇着吧。” 本来庄月兰还有些睡意,但是见他这模样,心里也跟着担忧了起来。 秦毅洗漱之后回来,见她还没有睡,略一想便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呢。他心里了然,安慰的同时,又不由得笑了笑,道:“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值得你这么担心。我只是,有些烦忧罢了。” 张成林的事情是绝对不能说的,倒是今日秦怀玉的事儿可以拿来说一说,权且当做是让庄月兰安心了。 因此他顿了顿,便开口道:“你可知道,怀玉这丫头是追着顾明渊去了登州?” 这话一出,庄月兰顿时明白了,问道:“夫君就是为了这个?” 原本秦毅以为她不知道的,如今见她这模样,倒是真的惊讶了:“你知道?” 庄月兰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白日里的时候怀玉来我这儿,把事情都说了一遍。这事儿上面,怀玉丫头也的确是太过胡闹了些,若是跟着去南边倒还罢了,竟然偏偏去了登州这样危险的地方。夫君可是因为这个生她的气了?” 第582章 夫妻夜话 听得她这话,秦毅也不由得叹息道:“倒也不是生气,这丫头自幼是个乖巧的,便是做些胡闹事儿,我也不是容忍不得。只是……她这次去登州,是在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实在是过分了点。” 至于说生气,他当时知道真相的时候,的确是有些生气的。但到底是自己女儿,最多的还是担心。 哪怕现在看到她平安无事了,也是一样的后怕。 若是当时出了什么差错呢? 别的不说,单说那招摇山的地宫,那些个侍卫们都中招了,秦怀玉是得运气多好才躲过了这一劫。 且以侍卫们的说法,当时是正好遇到了顾明渊,若是没有遇到他呢?若是他们真的无声无息的都栽到了那毒药上面,以招摇山那样的地形,又是才发过灾患的,寻常人根本都不敢上山。 真的出了那样的事情,怕是死了都不会被人发现! 一想到这里,秦毅就觉得一阵的冷汗。 他自己深涉险境从不觉得心虚,但是女儿遇到这样的事情,秦毅就先害怕起来。 见秦毅这样,庄月兰不由得笑着劝慰道:“夫君也莫要想太多了,她现在终归是平安回来了,日后看的紧些便是。” 闻言,秦毅不由得气笑了,道:“看的紧些,夫人,别的不说,你就看咱家的女儿,是看的住的么?” 自幼他便将秦怀玉当男儿一样的养着,怕的就是她被欺负。可是如今倒是不受欺负了,却养出来一个古灵精怪偏又胆大如斗的性子! 自己的女儿,总归是要宠着的。现下哪怕是她来了这么一出,可若是日后她真的再想做什么,只消撒撒娇,怕是他们夫妻两个谁都没辙。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啊。” 听得秦毅感叹,庄月兰越发觉得好笑,因道:“夫君何来这样的感叹,若我说,怀玉已经很好了,虽说这次胆大包天,却也是事出有因的。” 她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道:“她师父到底是您的故人,于情于理,那样的事情都不能坐视不理的。” 说起来,张成林对于秦家的确是有大恩的,秦怀玉又拜在他的门下,得知张成林出事,这丫头前去救师父,于情于理都是应当的。 只是若是当时她告诉自己的话,庄月兰也绝对不允许她前去,而是会换别的人前去。 所以她虽然也担忧女儿,但也很能理解女儿的做法。 听得这话,秦毅也不由得点头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好在现在大家都没事儿。” 秦毅说着,又想起一件事儿来,别别扭扭道:“说起来,顾明渊那小子这次倒是表现不错。” 以侍卫们的话来说,自顾明渊知道秦怀玉去了之后,便护着她,要不是因为他,那时候在登州还当真不好说是什么情形。 只是他一向不乐意夸赞顾明渊,因此感激的同时又带着几分不自在。 毕竟顾明渊在他的心中,地位就等同于大尾巴狼,还是一心想要叼走他女儿的那种。 现在大尾巴狼出了好心,秦毅却总觉得那人是别有所图。 自然,顾明渊从头到尾也没有掩饰过自己的企图,他图的就是秦怀玉! 到底是夫妻多年,秦毅一个表情,庄月兰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因失笑道:“他们已经定了亲,王爷愿意护着怀玉,那才是咱们应该开心的事情呢。” 自己这个夫君哪儿都好,就是太过于在乎女儿,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配不上他的宝贝闺女。 可话又说回来,哪儿有姑娘家不嫁人的?虽说她早先也觉得顾明渊不合适,可如今日久见人心,她越看越觉得顾明渊是一个良人,至少跟女儿,是十分般配的。 最重要的是,他在乎秦怀玉,愿意倾心以待,只这一点,就将世上多少的男人给比下去了。 庄月兰的话,秦毅不是不知道,只是心里不大自在,哼了一声道:“现在他可还不是呢,那么着急干什么!” 没得献殷勤,还怕媳妇跑了不成? 秦毅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想顾明渊都觉得心里别扭,哪怕是对方才在登州护着女儿一路回来,也让他觉得不大舒爽。 见夫君这模样,庄月兰不由得好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您就是想得太多,两个孩子感情好,这不是好事儿么?怀玉到底是要嫁过去的人,难道两个人跟乌眼鸡似的,您看着就开心了?” 听得庄月兰这话,秦毅撇了撇嘴,道:“怀玉是孩子不假,那顾明渊都多大岁数了,孩子,哼!” 见状,庄月兰越发失笑,因道:“您就别挑毛病了,难道这西楚还能挑出来比淮安王更出色的男人么?咱们怀玉也算是高嫁,那淮安王瞧着就是个知道疼人的,以后日子必然不会差。” 这些秦毅其实都明白,不过明白是一回事儿,嘴上承不承认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现下见庄月兰这么说,他索性直接将这话题给揭了过去,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不提那些有的没的,咱们也快点休息吧。” 先前只是想将话题给岔过去,不让庄月兰怀疑的。现下倒是好了,提起来顾明渊,秦毅却是自己觉得心里不太痛快了。 庄月兰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笑了笑,坐起身来将蜡烛给吹熄了。 只是躺下的时候,却又想起一件事儿来,因又回头看向秦毅道:“是了,夫君,今日怀玉那丫头跟我说,张神医回了老家……他的老家,在哪儿?” 说这话的时候,庄月兰的神情也有些迟疑。白日里听到秦怀玉说的时候,她就隐隐觉得不安。毕竟当年岭南之案闹得沸沸扬扬,多少朝中大臣都认定了张子尧乃是岭南派来的卧底,且还将这事儿给盖棺定论了。 那时候秦毅据理力争,为了张子尧不知道背负了多少压力。庄月兰知道夫君的品性,所以对于张子尧是卧底这事儿,她也是不大相信的。 第583章 金銮殿之争 但卧底的事儿基本确定是假,岭南身份却有可能是真的。 当年那么多的证据,若是都是假的,以秦毅的威望和跟皇帝的关系,怎么可能被打压的那么厉害? 所以那里面,绝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如今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原本以为死了的张子尧却又重新出现,且还换了一个身份改头换面在这世上行走。 虽说往事如云烟,但庄月兰没来由的觉得,这事儿怕是没有完。 那些被隐藏起来的真相待在重重迷雾之间,死了的人大抵不会在意,但是活着的人,必然耿耿于怀。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秦怀玉说张成林回老家的时候,庄月兰才会觉得不安。 他的老家……到底是在哪里? 房中烛火已经熄灭,看不清楚眼前的模样。但饶是如此,庄月兰还是感受到了秦毅那一瞬间的变化。 他周身在那瞬间起了戒备,而不是闲散的模样。 只是不过片刻功夫,秦毅便又恢复了正常,道:“他老家是在岭南,不过这次回去,大抵是因为私事。” 秦毅说到这里,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轻声笑道:“你也知道,他虽然是岭南人,但是品行却是高洁,与那些个贼子们并非一路人。” 这话说的十分轻巧,就像是先前的变化是幻觉一样。但庄月兰知道,自己并非出现了幻觉,那是真的。 秦毅在刚刚那一刻,十分紧张且戒备,还带着一些惶然。 只是听得他的话,庄月兰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将被子盖好,一面道:“那倒是,神医的品性,还是信得过的。时候不早了,夫君睡吧。” 秦毅点了点头,手掌放在庄月兰的肩头,目光却并未合上。 那些侍卫们并不知张成林去了哪里,而秦怀玉的话也必然不是假的。 招摇山地宫里诡异的壁画,张成林突然回岭南的目的…… 这些事情被串联到一起,总让秦毅心中觉得有些不安。 只是现下他却没有结果,若想知道真相如何,还需的等到张成林回来再说。 但愿,他这一次回去,能够一切顺利吧。 …… 顾明渊自镇国公府离开之后,便让亲信请了几位大人一同过府,数十人在淮安王府的书房之内叙话,那烛火一夜未歇。 等到第二日早朝前,书房的门才被打开,几个官员们在小厮的指引下纷纷去换了衣服,一个个虽然眼睛都熬得通红,可却是精神奕奕。 顾明渊走在最后,下属服侍他换了朝服,见天色还早,便问道:“爷可要先休息一会儿?” 昨夜里,他们可是整整熬了一晚上呢。 别人不说,但顾明渊却是才从登州赶回来,这些时日都是日夜辛劳,眼睛红的都有些吓人了。 顾明渊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收拾一下,准备进宫。” 那些大臣们自有亲信驾车等在府外,见自家大人出来之后,纷纷将人扶上了车。 现下是黎明前的黑暗,深沉的夜色之中,却是即将到来的拂晓。 今日是大朝会,但皇帝近来精神欠佳,所以金銮殿上,照旧让太监喊了一嗓子:“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顾明渊当先出列,将登州赈灾的结果一一回禀,末了又道:“此番赈灾银钱共计三百万,皆用之于民。儿臣不负父皇所托,请您过目。” 这些事情,皇帝先前就已经知道了,此时听了,顿时笑道:“不愧是朕的皇儿,此事做的不错,有赏!” 闻言,顾明渊却并未谢恩,只是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 说到这里,他又偏头看了一眼顾明珏,淡淡道:“与六皇弟有些关联。” 他的话一出,一旁的顾明珏顿时收紧了眸子。 皇帝也是微微一愣,问道:“跟他有关系,是什么事情?” 顾明渊将自己所收集的证据尽数呈上,沉声道:“回父皇,儿臣赈灾之时,发现六皇弟与当地官员沆瀣一气,下欺百姓上瞒天听,盘剥赋税灾银等共计上百万两。不止如此,当地卖官鬻爵之事时有发生,吏部之人亦有参与。此乃证据,请父皇过目。” 这话仿佛是在朝堂上扔下了一枚重磅**,直炸的在场之人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而顾明珏更是猛然瞪大了眸子。 先前在驿站的截杀失手,顾明珏便心知事情要糟。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顾明渊竟然会将这事儿拿到朝堂上来说!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早有吏部的官员先跪了下来,道:“皇上,臣等冤枉!” 这些事情一向都是暗中的,大家都心照不宣,谁都没想到顾明渊竟然会突然拿这些事情发难。 而顾明珏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声道:“父皇,儿臣是冤枉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喷火似的看向顾明渊,道:“儿臣不知自己何事得罪了皇兄,竟让他这样栽赃陷害。卖官鬻爵之事儿臣根本不知情,西楚泱泱大国,吏部官员如此之多,难道就能让儿臣只手遮天了不成?且此番前去赈灾之事乃是四皇兄全权处置,儿臣从头到尾并未参与过,若是他想动手脚,怕是易如反掌吧!” 见顾明珏倒打一耙,顾明渊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一应证据与供词都在此,父皇请过目。” 之所以要在金銮殿上当堂发难,顾明渊奔的就是不让任何人将此事给压下去。 哪怕是皇帝为了私情,也不行。 而随着顾明渊的话落下之后,又有几个官员站了出来,沉声道:“皇上,臣等也有本奏。” 而这些人所参奏的,要么是顾明珏,要么就是与他有勾连之人。 到了这会儿,顾明珏也看明白了,这分明就是早有预谋,直接冲着自己过来的! 只是顾明珏的亲信也不是吃白饭的,在眼见得事态一边倒,纷纷都站了出来,道:“皇上,微臣有话要说!” 这些朝中的大臣们,真正干净的还是少数。对头之所以是对头,便是互相掌有对方的把柄,偏偏谁都奈何不得的那种。 第584章 这是怎么回事儿? 而今日顾明渊之人当先发难,虽然打了这些人一个措手不及,但到底是没让他们完全乱了阵脚。 一时之间,偌大的金銮殿之内,竟然如同菜市场一般吵闹。 朝堂上大多都是文臣,便是争执也都是咬文嚼字,只是那说出来的话,却是句句都是诛心之语。 皇帝听着底下人不断地争吵,目光则是落在那些被顾明渊呈上来的证据上面。 那些东西,白纸黑字写的真真切切,让他想要忽略,都忽略不得。 最终,在一个臣子试图要在金銮殿上撞柱来证明自己清白的时候,皇帝发火了:“要以死证明是吧?来啊,那就去撞!” 皇帝的一句话,成功的让在场的大臣们都安静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捏着桌案上那些卷宗的手有些发白,沉声问道:“你虽说冤枉是吧,那你来给朕解释一下,这些是怎么回事?” 说这话的时候,皇帝将手中的卷宗直直的摔了下去,落到了顾明珏的面前。 那些纸张散开,让顾明珏心中的不安也越发蔓延开来。 顾明珏几乎是慌乱的捡起来,待得看到上面的内容之后,整个人都瞪大了眸子,仓惶道:“父皇,这些……这些是有人在陷害儿臣啊!” 那上面不是别的,正是顾明珏跟别人勾结的证据,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东西竟然还被保存着。 不是早就应该销毁了么? 对于顾明珏苍白无力的辩驳,皇帝只是冷哼了一声,道:“那你倒是说说看,是谁在陷害你?” “四皇兄!臣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让你这么陷害我,咱们到底是兄弟啊,手足情深,难道就抵不过你手中权力的诱惑么?” 顾明珏说这话的时候,眼眶里还泛着红,满是心痛和不解。 然而对于他这模样,顾明渊却是早就免疫了。 他看也不看顾明珏,只是对皇帝道:“父皇,儿臣今日所言句句属实,若您不信,大可着人查证,但凡有半句假话,儿臣任凭处置。” 听得顾明渊这话,顾明珏心中越发的恨,只是面上却只是颓然道:“父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儿臣……真的冤枉!” 随着他话音落下,就见先前那些大臣们也都纷纷磕头道:“请皇上明察!” 虽说登州那边山高皇帝远,消息不那么通达,可此事从头到尾他们都被蒙在鼓里,可见顾明渊的手段。 若是这一次让他将这个罪名坐实了,怕是以后更加没有还手的能力了。 所以不管如何,这一次绝对不能让顾明渊如愿以偿! 更有那眼尖之人,看到了散乱在地上的证据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则是直接磕头道:“皇上,微臣还有本奏,恰好与此案有关!” 那是一个跟着顾明珏的老臣了,一向最是会明哲保身的,此时这话一出,周围的大臣们都偷眼打量他,却见他目不斜视道:“微臣参奏刑部侍郎丁晓以权谋私,此番借着赈灾之名,与淮安王有所勾连!” 到底都是官场上浸淫多年的人精,他这话一出,那些人瞬间就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这水已然是混了,证据都到了皇帝的面前,想要顺利脱身是有些困难的。 与其如此,那还不如将这一池水搅弄的再乱上几分,将大家全部都拖下去。 身在岸边,谁都别想滴水不沾! 于是乎,接下来倒是不见这些人再次求情,反而都是竹筒倒豆子似的,纷纷的开始告状。 这偌大的殿内再次乱作一团,彼此之间你来我往的撕咬,倒不像是在金銮殿上,学富五车的臣子们,在此时与那些市井小民别无二致。 磕头求饶的、自证清白的、咬死不放的,大殿上人人各异,而皇帝端坐在金銮殿上,眼见得这些人上演着的一幕幕,眸光里满是阴霾。 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看的出来,这些人与其说是在互相攀咬,不如说是为了顾明珏。 哪怕是皇帝这辈子并不喜欢玩弄权术,可做了这么多年皇帝,也还是能看清楚大臣们的居心的。 日日坐在这金銮殿龙椅之上,探查人心已然成了皇帝的本能。 而今日这一幕,却让他在愤怒的同时,生出几分恐慌来。 这个表面上十分愚孝的儿子,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成了这么大的气候的? 如今能为了保住一个顾明珏而搅乱整个朝堂的水,难保他们下一次,是不是就会为了推顾明珏上位,而对自己痛下杀手了! 一想到这里,皇帝的神情便越发的难看了下来。 顾明渊暗中做了个动作,便见他派系的臣子们都渐渐地安静了下来,至于剩下那一部分,则是顾明珏的人。 而被当先开刀的,也是他们。 “都说完了?” 听得皇帝开口,那些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皇帝扫视了一圈,冷笑道:“好啊,今儿个大朝会,倒是让朕长见识了,原来你们这一派平静之下,居然有那么多人包藏祸心!很好,那今日就一同处置个干干净净好了!” 皇帝说到这里,骤然冲着外面喊道:“御林军何在!” 随着皇帝话音落下,就见殿外把守的御林军齐齐的走了进来,齐声道:“属下在!” 那声音直入云霄,也让先前揭老底的那些人瞬间起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得皇帝道:“今日所提之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朕扔到大理寺去,挨个审问!还有参奏之人,一并带过去,朕相信,你们嘴里知道的东西,必然不止这些!” 皇帝说完这话之后,金銮殿内被带走的大臣竟然占了一大半,顾明珏早被这样的变故惊到了,一旁的顾明渊却是恍若不知,依旧垂眸。 今日的局面,他早已料想到了,昨夜里也都做了安排。 不过,他这边倒是可以稳住人心,可顾明珏……就未必了! 更何况,如今的顾明珏,可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将那些大臣们都处置完之后,皇帝这才看向顾明珏,沉声问道:“现在,你可想好要如何编借口糊弄朕了么?” 第585章 无诏不得出 这话一出,顾明珏的脸上骤然一慌,连忙摆手道:“父皇,儿臣从未想过要糊弄您,请您明鉴。儿臣,儿臣真的从未做过……” “从未做过?” 皇帝冷冷的睨着他,道:“到了现在,你还敢跟朕说这四个字?” 若是顾明珏真的清白,今日这金銮殿上就不会出现方才那一幕了! 他要敢作敢当,皇帝大抵还不会这么生气,偏偏此刻的顾明珏的模样,落到皇帝的眼中,便是又狠毒又没种,让他半分都生不起原谅的心思。 “既然你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情,那就一并回去反省去吧!” 皇帝懒得听顾明珏的解释,索性直接冲着御林军吩咐道:“将这个逆子给朕押回府去,停了他手上所有接管之事,无诏,不得出!” 若说前面那些,都还让顾明珏心存侥幸的话,那么最后一句话,才是让他所害怕的。 官职丢了不要紧,手上的权力暂时放开也可以,可是无诏不得出,那就是被软禁起来了。 而这个期限可长可短,要是被人从中做了手脚,那么近几年不出来都是有可能的! 最重要的是,这样会失去人心。 那些拥护他的人,看中的是他身上未来的命运。要是一点希望都看不到,谁还肯跟着自己? 念及此,顾明珏越发的慌了起来,颤声道:“父皇,父皇您听我解释,儿臣真的是被冤枉的,四皇兄,您为何要如此害我?!” 听得他这话,顾明渊才看了他一眼,却是反问道:“我为何要害你?倒是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冤枉的,说我不顾及兄弟之情,那我问你,西楚的百姓何辜?那些因你而死去的百姓们,他们又该向谁讨个公道!” 这话说的顾明珏哑口无言,想要说什么,却被皇帝先拦住了:“将他带下去!” 待得心有不甘的顾明珏被带走之后,皇帝看着这空了大半的金銮殿,缓缓道:“退朝吧。” 一场早朝,闹成这个样子,也是开国以来第一回了。 皇帝愤怒之余,又觉得十分寒心。 他对百官们的恭送视若无睹,只是走到顾明渊的面前时,到底停下了脚步,道:“你随朕来。” 闻言,顾明渊垂眸应承,随着皇帝的脚步走了出去。 …… “可知道朕叫你来,是为了什么?” 等到了御书房之后,皇帝屏退了左右,第一句话便是问的这个。 顾明渊直视着皇帝的目光,不闪不避道:“知道,儿臣过来也是为此,给父皇请罪。” 听得这话,皇帝端起旁边的茶盏来,却并没有喝,只是摩挲着茶杯,淡淡道:“说说看,你何罪之有?” “儿臣不该在朝堂之上挑起此事,应先私下与您商议。” 顾明渊这话一出口,皇帝几乎要气笑了,他呼了一口气,道:“老四,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儿臣知道。” 见顾明渊依旧是这样淡然的态度,皇帝却有些不淡定了,他指了指顾明渊,咬牙道:“若你不知道,朕还可以当做不知者无畏。可你明知此事最好的处理方式是什么,却偏要在金銮殿大朝会上闹起来,你说!你想要做什么?!” 皇帝这次是动了真怒。 这么多年了,从未有过一次像是今日这般丢人的。而这一切,都是顾明渊所挑起来的。 可是原本,他可以将此事私下里处置掉,不管是顾明珏也好,还是那些个在背后兴风作浪的臣子也好。 然而顾明渊这么一闹,反而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今日抓起来的那些大臣容易,可改日放出来要怎么安抚,全部都是他的事情! 而这个始作俑者顾明渊,现在还一脸无所谓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让他瞧着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对于皇帝的怒火,顾明渊的眉眼始终带着清明:“儿臣想替那些百姓们求一个公道。” 在说起百姓的时候,他的神情才有了那么些变化:“父皇,您知道什么是人羊么?” 皇帝不知他为何要突然改了话题,眯了眯眼,道:“朕知道,你说这个做什么?” 他早年也是随着打过仗的,虽然是坐镇后方,也算是御驾亲征了。当年第一次得知人羊是什么东西的时候,还很是恶心了一番。哪怕是现在顾明渊提起来,他也觉得有些揪心。 顾明渊的眼神里墨色浓重,深吸一口气道:“那您可知,此番前去黄河一带赈灾,儿臣见到了多少人沦落成了人羊?灾荒年月,时疫频发,百姓流离失所,朝廷拨款赈灾。可是!却有人打着发国难财的主意,竟要从这一群百姓口中抢吃的!不止如此,还有历年所上交的税银等等,他们无所不用其极的盘剥着百姓,这与腐蚀我西楚根基又有何异?” 说到这里,顾明渊目光对上皇帝的,一字一顿道:“您问我想做什么,我可以告诉您,顾明渊身为顾氏子孙,只是不希望载舟的水,因了那些个祸害,而成了覆舟之物!” 若说先前在大殿之上,皇帝只是震怒的话,那么在听完顾明渊的话之后,他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见皇帝坐回了椅子上,顾明渊站在原地不在说话,只是那神情里却满是悲悯。 这些话,他没有一个字是假的。 在接手赈灾之前,顾明渊并未想过自己会看到什么。 虽说他早些年也曾经四下走动过,跟着张成林也吃了一些苦处,然而那些都远远不及这几个月亲眼所见。 也正是因此,才让顾明渊心中对于许多事情的考量,都变了味道。 何为百姓,何为家国。 御书房内一时安静了下来,寂静的落针可闻。 皇帝闭目靠在椅背上,良久才哑声道:“你放心,此事,朕会给西楚百姓一个交代的。” 顾明渊说的不错,这事儿涉及到了那么多的百姓,若是不给出一个说法来,怕是百姓们都不会答应的。 更何况,这一次顾明珏的手实在是伸的太长了。 第586章 被软禁 今日金銮殿的事情,让皇帝生出几分警惕来。 他还没老呢,顾明珏就想要把持朝堂了,那以后还得了?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心慈手软,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清扫一下那些个不知所谓的东西们。 也好让他们知道,这个江山,到底是谁做主的! 皇帝下定了主意,看向顾明渊的时候,便多了几分慈爱:“此番去赈灾,也是辛苦你了,这几日你就好好儿歇着吧。等朕处置完了那些俗事,再好好儿的奖赏你。” 不管怎么说,这次虽然顾明渊将事情挑了出来,但他也是一颗为国为民的心。真正让朝堂变成今日这个局面的,还是顾明珏那个混账玩意儿,没脑子的东西,竟然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也不怕给祖宗蒙羞! 听得皇帝这话,顾明渊只是点了点头,道:“父皇,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事情到了今日这个地步,便是不用他插手,也足够在朝堂上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了,这个时候,他只需要做一件事,便是袖手旁观。 火已经被点燃,至于最后由谁来扑灭,就不是自己的事情了。 他只需要知道,那些注定会被波及的,谁都逃脱不得便是了。 待得顾明渊走了之后,皇帝这才目光沉沉的看向桌案上摆放着的卷宗。 那些都是顾明渊先前给自己的,里面桩桩件件,全部都跟顾明珏有关。 他一声英明神武,谁曾想到了现在,竟然被自己的儿子给糊弄了,闹出这么一桩祸事来。 这让皇帝失望的同时,又生出几分难堪来。 皇帝捏着眉心,在房中坐了许久,方才沉声道:“来人——” 随着他话音落下,便有一个红衣太监弯腰走近,恭声道:“皇上,您有何吩咐?” 皇帝看着外面逐渐亮堂起来的天色,却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在不断地往下坠:“昨儿个让礼部拟的旨意,可发出去了?” 那太监想了想,试探着问道:“皇上说的,可是给六皇子赐婚的旨意?” 见皇帝点头,那太监赔笑道:“回皇上,还未曾发出去呢,眼下正在礼部压着,您不是说要寻个好日子再发么?” 皇帝冷冷一笑,讥讽道:“好日子,他也配?去,着礼部将那旨意销毁了吧。” 因着上次顾明珏被打断一条腿,皇帝是想着要安抚一下他的。所以这些时日里着人仔细的相看了一番,最终在选秀的秀女之中寻了个家世清正的世家女,预备许给他做正妻。 不止如此,皇帝还让人草拟好了另外一封圣旨,只等他大婚的时候,再加封为郡王。 不过,现在什么都不用了。 这个逆子干出来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他没有直接将人贬为庶人都已经是看在这是自己亲儿子的份儿上了。 什么亲事跟爵位,想都不用想了! 见皇帝的神情里都是阴霾,那太监什么也不敢问,垂眸道:“是,老奴这就去办。” 天家多秘密,少听少错,多听脑袋早没。 眼见得那太监出去了,皇帝犹自不解气,靠在椅子上,只觉得一颗心都像是压着一颗石头似的。 今日的事情,对他着实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若是二十年前,这等事情哪里会难得住他?不过是众多儿子中的一个,如此混账,幽禁不得出便是了。 只是现在年纪大了,心也跟着软了不少,遇到这样的事情,竟然也想着要慈悲了。 若不是顾明渊将此事闹大,在朝堂上闹得不可收场,皇帝也不会直接将顾明珏给软禁起来。 但就算是如此,在顾明渊说那一番话之前,他脑子里竟然还想着要如何给顾明珏一条退路。 但是他的话,却点醒了自己。 顾明珏是自己的儿子不假,可他更是这西楚的皇子。身为皇室之人,竟然行如此之事,必然是包庇不得了! 皇帝虽然打定了主意,到底是觉得心中有些怅然。 偌大的御书房内只剩下了自己,空旷的带出几分寂寥来。 皇帝深吸一口气,眸子合上又睁开,内中满是深沉的情绪。 有脚步声自外面走来,不多时便听得门外有内侍监的声音响起:“皇上,该用膳了。” 皇帝吐出一口浊气,这才从位置上站起身来,应声道:“朕知道了。” 不管有再多的情绪,膳食却是被记录在案的,身为皇帝,他连没胃口时不用膳的资格都没有。 …… 因着这件事情波及到的官员甚广,所以皇帝也不敢耽误时日,着三司会审之后,一大批官员都被责罚。轻则扣了俸禄,重则降级,甚至还有几个人的官职被一撸到底的。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顾明珏,则是被直接软禁在了府上。因着证据充足,皇帝将之罚俸三年,所有朝堂事务一概不准参与,只准他在府上反省。 甚至就连八月十五的中秋宴,都禁止他出门半步。 朝堂上的风起云涌,丝毫没有波及到顾明渊。 他被隔绝到了火光之外,甚至在皇帝传召他进宫的时候,还十分悠闲的跟皇帝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父皇,儿臣想求您再下一道旨意,将婚期提前。” 这事儿他先前就跟皇帝说过一次,不过这一次却是说的十分直接,让皇帝也有些惊讶。 “不是定下的日子么,怎么想着反悔了?” 说实话,若说头一次知道顾明渊看上的是秦怀玉的时候,皇帝还是挺高兴的。 然而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他现在再看秦怀玉,总觉得这女子透着一股子狐媚样子,就像先前顾明珏兄弟二人反目,不都是因为她么。 只是皇帝心中再不满,在秦怀玉没有实质性错误之前,他也是不能表露出分毫的。 不过现在听到顾明渊这话,皇帝就有些不大痛快了。 “儿臣到底年岁大了,如今又出去一趟,深觉成家立业乃是大事。” 顾明渊说谎话的时候丝毫不打草稿,半分磕巴也无:“此番赈灾,见到了无数灾民流离失所,顷刻间便家毁人亡,实在是人间惨状。” 第587章 想早日成亲 他顿了顿,看着皇帝的神情触动,又继续道:“儿臣日日所见便是如此,更觉得及早延续血脉才是正经事。早些年是儿臣想的不对,如今明白了父皇的苦心,才觉得您说的是对的。您……不会不同意吧?” 听得顾明渊这一番话,饶是皇帝也有些动容,叹息道:“你这孩子,总算是想通了。” 要知道,早些年为了顾明渊的婚事,皇帝不止操心了多少次,如今能听到他这样的一番话,也算是了了皇帝的一桩心事了。 至于秦怀玉么……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姑娘家,能翻出什么大的风浪来?若是日后嫁过去帮着顾明渊打理好府上,早些开枝散叶,那以前的事情,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罢了,既然是你想,那朕自然不会拦着你,来人——” 眼见得皇帝立刻便着人拟旨,顾明渊微不可查的勾起一抹笑意来,先前那些感叹都仿佛幻觉一般,从未存在过。 皇帝这厢命人拟了旨意,才准备让内侍监带着人去钦天监,就见顾明渊当先开口道:“父皇,实不相瞒,儿臣已经测算好了日子。”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自己请人测算的日子递了过去,皇帝接过一看,顿时便气乐了。 “你倒是准备的充分……十月初八,这日子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要知道,现下已经快八月十五了,离着十月初八,这满打满算都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举办一个王爷的婚事,怎么看都有些仓促。 顾明渊却是丝毫不以为意:“父皇放心,儿臣府上一切都准备好了,必然不会辱没了咱们皇家的脸面。” 到了这会儿,皇帝哪里不明白顾明渊是早有意图?这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打定好了主意,巴巴儿的等着自己下旨呢! 偏他居然还信了。 皇帝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他,笑骂道:“这个没出息的,行了行了,都依着你便是了。” 得了这话,顾明渊才放下心来,恭声道:“谢父皇。” …… 新的旨意很快便到了镇国公府,彼时秦怀玉正在午睡,被丫鬟叫醒的时候,还有些茫然。 待得换了衣服去了前厅,听得那内侍监唱喏的声音,秦怀玉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婚期竟然已经离得如此近了。 与这圣旨一同送过来的,还有皇帝的赏赐,浩浩荡荡的架势直叫人咋舌。 内中奇珍异宝不胜枚举,无不彰显着皇帝对这一门亲事的满意。 自然,也可能是对于秦毅女儿这一层身份的满意。 众人接旨之后,秦毅跟那内侍监寒暄,秦怀玉则是随着庄月兰去了沧澜院。 她到现在睡意还没有完全过去,原本就有些空的脑子里越发觉得一片空白。 还是展氏先笑道:“给小姑贺喜了。” 闻言,秦怀玉才呐呐的抬起了头,道:“多谢大嫂。” 见她这模样,庄月兰不由得失笑,示意展氏先回房休息,自己则是坐到了秦怀玉的身边。 “怎么了?” 庄月兰笑着看向还在发呆的女儿,轻笑着问道:“可是不愿意?” 秦怀玉笑着摇了摇头,道:“只是有些不大真实。” 虽说顾明渊早在走之前就跟她说过这件事,可秦怀玉已然将之忘在脑后了。今日这一道圣旨来的突兀,倒是让她生出几分不真实感来。 再有不到两个月,她就要真的嫁给顾明渊了?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这件事仿佛十分遥远,而此时骤然到了眼前,反倒是让她有些不敢相信。 庄月兰见她这模样,因拉着她的手笑道:“傻丫头,这有什么不真实的?女儿当婚,原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如今王爷将婚期提前,也是因为他急切的想要跟你共度一生呢。” 听得庄月兰这话,秦怀玉越发觉得有一种踩在云端的感觉,因咬唇道:“嗯,女儿知道。” 这些时日跟顾明渊相处下来,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早就情根深种了。 不同于先前知道跟顾明渊婚事时候的感觉,那时候她只将此事当成是一桩交易,所以哪怕是有那么几分说不清楚的情意苗头,也都被自己给强制的摁了下去。 而这一次……她脑子里面能想起来的,全都是期待。 见女儿唇边扬起来的笑容,庄月兰哪里不明白,当下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好了,别想那么多,顺其自然便是了。” 庄月兰说到这里,又觉得有几分感伤,叹了口气道:“只是这样算下来,你在府上的时日可就不多了。” 满打满算,这还剩下不足两个月,秦怀玉就会从镇国公府的嫡女变成淮安王妃,虽说嫁女儿是好事儿,可这真的事到临头,反而是不舍多一些。 但哪怕是不舍,庄月兰也没有当着秦怀玉的面过多的表露出来,只说了这一句话,就连忙换了别的话题。 饶是如此,秦怀玉也感知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反而笑着过来安抚她道:“母亲放心,我不过是出嫁,又不是日后不回来呢。” 顾明渊早已分封开府,淮安王府离镇国公府又不算远,她就算是出嫁了,日后不也是想出来就出来么。 即便是前世里,嫁给顾明珏之后,她也没少往娘家跑。 只是那时候……她是为了替顾明珏争取权力和利益。 秦怀玉将脑海中突然闪现的想法挥走,也克制住了那一闪而过的阴霾。 跟顾明渊成亲是喜事,哪怕顾明珏这个人名在她脑子里过一过,她都觉得是玷污。 庄月兰倒是没有发现女儿的异常,听得她这话的时候,不由得笑道:“我知道呀。” 她这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女儿来安抚,说出去也是丢人的事儿呢。 见庄月兰着实没事儿,秦怀玉这才放下心来,又笑眯眯的同她说话。 不多时,秦毅便走了进来。 他才送走了官员,见秦怀玉在这里,随手将外袍挂在衣架上,一面笑道:“你不是才睡醒么,怎么不回去继续睡,又来粘着你娘亲?” 第588章 父女斗嘴 闻言,秦怀玉顿时佯装不满,回身撒娇告状道:“娘亲,您看见了么,爹爹一来就给我下逐客令呢。” 听得这话,秦毅顿时笑道:“这小没良心的,别的没学会,这倒打一耙倒是用的很顺手啊,我何时要赶你走了?” 秦怀玉笑眯眯道:“您不是才问我怎么不回去么,我在娘亲这儿待得好好儿的,干嘛要走?还不是爹爹您嫌弃我占了娘亲的时间,要变相的赶人了?” 见她这模样,秦毅伸出手来在她脑袋上敲了一敲,笑道:“没大没小的德行,去去去,赶得就是你,回房睡觉去。” 秦怀玉吐了吐舌头,笑着打趣了两句,行礼道:“那女儿就先走了,不打扰爹爹您跟娘亲说话。” 眼见得这丫头去了,秦毅笑着摇了摇头,倒是庄月兰笑道:“您没事怎么总爱逗她,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看她这心性,跟小孩儿有什么区别?” 秦毅看着女儿的背影出了院门,这才转头笑道:“也是个大姑娘了,成日里倒是比男孩还要胆大,真的是……” “那还不是您惯出来的?” 庄月兰笑着走到桌案前,给秦毅到了一杯茶递给他,一面道:“若是没您这个宠女儿的爹,她也成不了这模样。” “我的女儿,自然是要宠着的。” 秦毅接过茶水,道了一声谢,又叹了口气道:“只是却也宠不了几天了。” 见秦毅这神情,庄月兰便知道是因着什么,柔声笑道:“虽说不日她便要嫁人,可嫁了人不还是咱们的女儿么。夫君总不能因着她嫁了人,就不再当她是女儿了吧?” “那怎么可能。”秦毅端着茶盏,哼了一声道:“她不管多大,只要我还活着一日,必然就会护着她一日。嫁给顾明渊又怎么样,那小子要敢欺负我女儿,看我怎么收拾他!” 听得这话,庄月兰不由得失笑,因点头道:“正是这个理儿呢,夫君您疼爱怀玉的心,她可都记着呢。” …… 因着离十月初八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所以接了圣旨之后,两府便都各自忙碌了起来。 淮安王府倒还好说,一应东西都是从内务府走的,皇帝又特地拨了得力的人手前去帮忙,所以顾明渊反而是最清闲的那个。 至于镇国公府,庄月兰先前便预备下了东西,只是当时原本说的是明年成亲,所以像百子千孙床之类的东西,现在从南方运过来就有些赶不及了,只能吩咐人就近寻能工巧匠再采买。 因着是忙秦怀玉的婚事,所以她便不能插手了,每日被关在房中绣嫁衣。 嫁衣是早早就做好了的,说是绣花,但像她这样的人家,也不过是在上面添上几个图案,好全了工序罢了。 好在府上如今还有一个展氏可以帮忙,虽然忙碌,但也还应付的来。 只是除却这两府上都喜气洋洋之外,在京城波云诡谲之下,大多数大臣的家中可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顾明珏一事牵连甚广,被处置的大小官员足有好几十人,哪怕是先前还有一些心气儿的,在看到皇帝雷霆震怒之下,也唯有夹起尾巴暂时好好儿做人了。 皇帝原本是存着火气的,但是这样一通下来,眼见得朝堂上风气清正了不少,心里舒坦之下,脸上才算是慢慢的有了笑容。 他宿了几日的御书房,终于在这天夜里翻了绿头牌。 只是在看到静嫔的牌子时,忍不住蹙眉道:“她的牌子就先撤了吧。” 以往皇帝从来不管这些事情的,今日却管起这事儿来了。再想起前朝的情形,那太监瞬间了然,因道:“老奴遵旨。” 要知道,静嫔的牌子虽然常年在,但是皇帝寻常时候不翻牌子自己过去的时候倒是还多上几次。 虽说这牌子只是个摆设,可摆设跟摆设也是不一样的。今日皇帝要撤了这个,想来还是在生六皇子的气,所以连带着静嫔也跟着受了连累。 皇帝原本还有些兴致,可瞧见静嫔的牌子,又想起了顾明珏的糟心事儿,心里又起了几分火气,挥了挥手,道:“行了,都先撤了吧。” 见状,那太监张了张口,试探性的问道:“那老奴就先端走了?” 皇帝点了点头,在那太监要出门的时候,却又叫住了他,问道:“秦美人的牌子可在?” 听得这话,那太监只是略微一想,便笑道:“回皇上,在着呢。” 他一面说,一面将那绿头牌送了上去。 宫中姓秦的颇有几个,但是还能被皇帝想起来的秦美人只有一个,便是新进宫的秦红淼。 皇帝看了一眼牌子,随意点头道:“今晚就她吧。” 得了皇帝的吩咐,那太监恭声应诺,小心翼翼的退出去便去传召了。 只是心里却还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未来至少相当一段时间,是得好好儿巴结这位秦美人了。 要知道,这位秦美人进宫才不到两个月,就已经被皇帝传召了十多次了,这后宫佳丽三千虽说有些夸张,但百十位还是有的,不说那些个老人们,单是这些年进宫的貌美女子不胜枚举,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得皇帝这些次的传召,可见是个有些本事的。 只是不知道她这本事,是不是能够助她荣宠的久一些。 待得那内侍监出去之后,皇帝这才捏了捏眉心,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见他这模样,大太监连忙上前替皇帝捏着肩膀,一面恭声问道:“皇上可是有些累了,不如老奴伺候您回乾清宫吧。” 闻言,皇帝却是摆了摆手道:“不着急,批阅完这些奏折再回去。” 他直起身子,将那奏折拿起来,见上面是山东的请安折子,因道:“秦宣……可是秦毅的弟弟?” 听得这话,那太监顿时笑着回道:“正是呢,这位秦大人乃是镇国公之弟,还是秦美人的父亲。” 皇帝随意的点了头,想了想,道:“朕记得他的政绩不错,着人看赏吧。” 第589章 求助 历来这请安折子没有看赏的,不过是皇帝找个借口罢了。那太监心知肚明,因笑着应道:“老奴记下了,明日就着人将赏赐给秦大人送至山东。” 皇帝嗯了一声,随口吩咐完便将这事儿搁置下来,过了一会儿又问道:“老六最近可还安分?” 到底是亲儿子,纵然他犯了这么大的错,但若说皇帝半点恻隐之心都没有,那是假的。 太监小心翼翼的回道:“六皇子近来在府上反省抄经,倒是十分心诚呢。” “哼,抄经?” 皇帝嗤了一声,道:“倒不知是真心诚还是做戏给人看呢,他也该吃些教训。” 这话,那太监不敢接口,只是笑了笑,垂首当没听见。 皇帝也不指望他回,说了这话之后,便不再言语。过了好半日才叹了口气,道:“罢了,不提他了,走吧,回宫。” 折子终归是看不下去了,留在这里也是烦闷。 那太监闻言,连忙应诺。 待得伺候皇帝回了乾清宫,又安置了人将秦美人抬了过来,吩咐小太监们警醒着,他自己则是回了御书房。 今夜无需自己当值,皇帝那里则是有另外的人在伺候。但到底是大太监,御书房这里还得他来收拾。 那大太监将桌案上的奏折等物都收了起来,又将残茶等物都给收敛了,等到做完这一切,他才有精力起身锤了捶腰。 年纪大了,总归是有些精神不济。在御前的时候不敢表现出来,唯有这个时候才敢放任自己流露出一点点的情绪。 待得出了门之后,又是那个八面玲珑的大太监。 他嘱咐看守之人好生把手,见这里一切无碍之后,方才回了自己的住所。 谁知他前脚才进了房间,就听得外面有脚步声响起,旋即听得伺候自己的小太监隔着门问道:“公公,静嫔宫里的初雪姑姑求见。” 听得这话,那大太监的手指微微一顿,旋即若无其事道:“让她去暖阁里等我,杂家这就过去。” 待得门口的小太监去了,那大太监才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从内室的侧门去了暖阁里。 “怎么这时候来了,静嫔娘娘那里不用你伺候么?” 见他前来,初雪敛衽行礼:“公公。” 只是还未行,就被那大太监给扶住了:“行了,这又没外人,咱们两个还需要这么客气么?” 闻言,初雪笑了一笑,道:“规矩还是要有的,今夜我来,是想替娘娘问一句话——皇上可是生她的气了?” 听得这话,那大太监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道:“主子的事情,杂家怎么知道。可是娘娘让你过来问的?” 初雪却是摇头道:“并非是娘娘,实不相瞒,这几日娘娘一直心神不宁,只知道六皇子被关了起来,却又不知他到底犯了什么错儿。便是娘娘想求情都不敢,日日在宫里垂泪。奴婢瞧着实在是担心的很,便想着斗胆过来问一问公公您。若是您不方便说……那便算了,总归不能为难了您。” 见她这模样,大太监叹了口气,道:“初雪,以咱们的关系,我没必要同你说假话,皇上往常也不大去娘娘那里,如今不去倒也没什么大碍。先前怎么过来的,难不成现在就不行了?你也劝她一句,莫要犯糊涂,终归六皇子是皇上的儿子。” “可是话虽然这么说,但到底现在跟当时不一样,这次奴婢瞧着,皇上倒像是恼了我们家娘娘似的,不会真的出事儿吧?” 初雪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急,其实她这次过来,的确是自己要来的。 自家娘娘这些年从来都不着急,也不争什么,但是就是因为这些,才让一个又一个的新人爬到了她的头上。 如今眼见得六皇子成年,娘娘又隔三差五的被皇上宠幸。谁知道这好日子还没两天呢,竟然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初雪是个奴婢不假,但也是跟着静嫔的奴婢,若是主子不出头,那她这个做奴婢的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听得初雪这话,那太监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当下便道:“你呀,就是想得太多,这些事情可不是你操心的。换句话来说,便是你要操心,也是该操心下你主子,让她莫要做傻事儿就行。” 初雪微微一愣,问道:“什么傻事儿?” 她家娘娘跟个菩萨似的,半点好胜心都没有,还能做什么? 见她这模样,那大太监却是轻笑一声,意味不明道:“那可就多了。不过你今日既然问我,那我便也跟你说一句话,这些年皇上虽然说是宫里的人不断,但是你见你家主子的福气可曾少了半分了么?一共就这么几个皇子,她可是占了一个呢。” 那公公说到这里,又道:“你好好儿想想吧,别再瞎捉摸那些了。” 这话是给她吃定心丸了,初雪心中不由得一喜,连忙笑道:“多谢公公提点!” 那大太监笑了笑,过去拉她的手,初雪则是带着娇羞的笑,轻声道:“公公,这外面还有人呢。” 只是那模样却是格外的柔顺。 大太监闻言,贴在她耳边回道:“无妨,我只同你说些私房话。” 身为太监,他这一辈子注定是有缺憾的。且像到了他这个位置的,这辈子便是老死在宫中的命运了。 而初雪,就是他寻的一个伴儿。 听得大太监这话,初雪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随着他去了内室。 待得离开的时候,她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异样,然而走路的步伐却有些不大自在。 …… “娘娘,奴婢回来了。” 听得初雪的声音,静嫔回头看了她一眼,问道:“皇上那边怎么说的?” 初雪咬了咬唇,道:“回娘娘,皇上不在御书房,奴婢去的时候皇上已经回了乾清宫了,所以奴婢就又去了别的地方问了一下消息。” 她说到这里,又道:“奴婢方才去问了人,才知道皇上又传召了秦美人了,娘娘,都到了现在了,您就一点都不着急么?” 第590章 秦美人? 静嫔蹙了蹙眉,道:“秦美人?” 见她一副茫然的样子,初雪顿时回道:“娘娘不记得了,是六月才进宫的秦美人,皇上最近十分宠她,已经召见许多次了。” 听得这话,静嫔捏了捏眉心,语气轻慢道:“本宫知道了。” 见静嫔压根没将秦红淼放在眼里,又走到桌案前练字,初雪却是比她还着急,因走过去道:“主子……您就一点都不着急么?长此以往,秦美人怕是就要骑到您头上了!奴婢听说……” 她说着,又压低了声音道:“听说皇上将您的绿头牌给撤了,虽说以您的地位并不需要这个,可这也是皇上的态度,主子,您就上点心吧。” 初雪跟着静嫔的时间并不长,也才五六年的功夫,但能够做到如今静嫔身边的一等宫人,也是因着她对静嫔十分的忠心,事事都为自家主子着想,且还十分豁得出去。 譬如跟那大太监结为对食的事情,就是为静嫔打探消息才去做的。 静嫔听得她这话,伸出手来拍了拍初雪的手,淡淡道:“本宫有什么可上心的,这些年来,皇上宠幸的人还少么?一个美人罢了,且由着她去吧,谁知道皇上能有几天新鲜呢。” 见她仍旧一副闲在的模样,初雪却是忍不住打抱不平道:“可是那也不该轮到她一个新进宫的得宠啊!您跟了皇上这么多年,好容易这一阵他多来了几次,眼下又来了新人,实在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静嫔一个眼神扫了过去,淡淡道:“慎言。” 虽然没有发火,但只她这一个眼神,就让初雪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噤声:“奴婢知错,请主子责罚。” 是她太大意了,竟然说话都不过脑子,若是传出去,不是给主子招祸么! 见她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静嫔也不再多言,只是道:“除了这个,还问出什么来了?” 闻言,初雪想了想,回禀道:“回娘娘,公公让我给您带个话儿——皇上心里是有您的,六皇子虽然犯错,到底父子没有隔夜仇,您不必太着急。” 虽说她自己是不大赞成这话的,毕竟天家哪里有真正的父子情?如今自家娘娘听了这话,怕是更加的心如止水,不肯出半点风头了。 果不其然,听得这话,静嫔点了点头,道:“改日替我谢过公公。” 她一面说,一面拿了一个荷包,递给初雪道:“这是赏你的。” 初雪连忙摆手道不要,最后敌不过,千恩万谢道:“多谢娘娘。” 在静嫔这里唯一的好处便是大方,虽说静嫔并不算受宠,可皇帝的好东西送过来的也不少。再加上静嫔寻常时候不爱交际,那些个好东西大多数都给了她们下人。 也正是如此,初雪才愿意如此给她卖命。 静嫔点头笑了笑,这才道:“行了,你今日也辛苦了。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见状,初雪将荷包收好,关切的问道:“娘娘可是困了,奴婢伺候您歇着吧。” 闻言,静嫔摆了摆手,道:“不必了,你且先出去吧。” 得了这话,初雪悄然打量了一眼静嫔,见她眉心似有郁色,不敢再多言,恭声行礼道:“奴婢告退。” 静嫔嗯了一声,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叫住她道:“明日着人去六皇子府传个话,让他最近消停会儿,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初雪应了这话,见她再没有别的吩咐,方才走了出门。 出门之后,还不忘将门悄然合上。 待得初雪走了之后,静嫔方才将手中的笔放下,盯着滴在宣纸上的墨汁,好半日才轻声呢喃道:“秦家的人……还真是什么事儿都要挡在本宫前面碍事儿。” …… 八月初的天,已经带出几分凉意来。 晨起还是晴好的日光,到了下午便下了一阵雨,等到雨停的时候,越发觉得冷了几分。 秦怀玉午睡方醒,听着丫鬟们在外面翻箱倒柜的找衣服,自己则是窝在床上犯懒。 在登州那样的环境,她都没生几回病。谁知这回来才没几日,就又染上了风寒。 如今因着吃了药,她的困意虽然消散了一些,可到底还觉得没精神,索性便又重新躺了回去,听得外面房檐下滴水的声音,慢慢又觉得困意上涌。 只是她才有些睡着的意思,就听得门外脚步声响起,旋即便听得瑶琴的声音响起:“大小姐可在房中么?” 锦书早早的迎了出去,闻言连忙比了个嘘声,悄声笑道:“小姐还睡着呢,瑶琴姐姐过来可是夫人有话吩咐?” 瑶琴笑了笑,道:“是呢,夫人让我请大小姐过去一趟呢,不过既然小姐还睡着,那就等她醒了再说吧。” 她话音才落下,就听得秦怀玉的声音在里面道:“进来吧。” 秦怀玉原本就是浅眠,听得她们的对话,困意消散了大半,她坐起身子披了衣服,见她们进来之后,这才问道:“母亲找我过去什么事儿?” 瑶琴先是行了礼,这才笑道:“回大小姐,咱们少奶奶怕是有喜了,夫人请您过去在给诊个脉呢。” 这话一出,秦怀玉的困意瞬间便消散的无踪,惊喜的问道:“你说什么,大嫂有喜了?” 瑶琴笑着应了,又道:“不过您若是还困就先睡会儿吧,夫人说了,不急在这一时,待您有时间再过去也成的。” 眼见得瑶琴点头,秦怀玉哪里还躺得住,当下便吩咐锦书她们给自己找衣服,一面笑道:“这可是好事儿,我得赶紧过去看看呢。” 待得收拾妥当去了沧澜院之后,就见庄月兰正拉着展氏在说话呢。 展氏脸皮有些薄,此时脸上染了一层胭脂似的,见到秦怀玉来,顿时转移话题笑道:“小姑来了?” 秦怀玉笑着行了礼,一面笑道:“大嫂好,你们在说什么呢?” 见她来,庄月兰脸上笑容越发多了几分,道:“自然是喜事,怀玉来的正好,快来给你大嫂诊诊脉。” 第591章 有身孕 虽说这京城中的大夫们医术都不错,可因着秦怀玉师从张成林,所以相对于那些大夫,庄月兰更相信自己的女儿。 因此当府医说展氏有可能是怀孕的时候,庄月兰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秦怀玉。 听得这话,展氏越发有些脸红,因羞涩道:“劳烦小姑了。” 闻言,秦怀玉顿时笑道:“不麻烦不麻烦,大嫂请将手给我。” 展氏将手递给她,秦怀玉搭在她的脉象上,庄月兰则是关切的看着她们。 等到秦怀玉将手收回去之后,顿时听得庄月兰有些急切的问道:“怎么样?” 秦怀玉挑了挑眉,神情里的喜色也多了几分:“恭喜大嫂,恭喜母亲,这是喜脉。” 这话一出,顿时听得庄月兰连连的念着阿弥陀佛,展氏眼中的笑容也较之先前更多了些。 她嫁过来还不足两个月就有了好消息,这也算是肚子争气了。 秦怀玉自然也是欢喜的,她扶着展氏坐下来,自己则是回身吩咐锦书道:“去将师父送的那些补品拿过来。” 那些都是滋补上品,寻常人可买不来的。 展氏连忙道不妥,却被秦怀玉笑着摁住,因道:“大嫂为我秦家怀胎,可是功臣一个呢,有什么担不得的?” 一旁的庄月兰也随着笑道:“你可得守着,这丫头向来是个财迷,难得有她要出血的时候,这次不收,可不知下回是什么时候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顿时笑着不依道:“母亲这么编排我,我可不依着您。” 众人笑着打趣了几句,就见锦书提着东西去而复返,秦怀玉让她将东西给了展氏的丫鬟,一面又笑道:“大嫂身子骨好,初期就不必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我待会让人写几个方子送到厨房,让他们给您专门做膳食。至于后续如何,我根据您的身体情况再吩咐他们。” 闻言,展氏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是不是太麻烦了,我随着大家便是,不必这样的。” 庄月兰只是笑道:“这有什么的?你现在只管养好自己的身子,别的什么都不必想。” 秦怀玉也笑着附和道:“可不是么,现在莫说是我,就是大哥惹您生气了,母亲必然也头一个不饶他的。” 这话一出,顿时引得庄月兰拍了她一下,笑道:“这没大没小的丫头,怎么说话呢?” 众人打趣了几句,庄月兰见展氏的脸上有些倦容,又笑道:“这些时日你跟着也累的够呛,如今身子要紧,先回去休息吧。” 她说着,又吩咐了丫鬟,让人好生伺候着。 展氏的确觉得有些累,因此跟庄月兰行礼之后,便随着回自己院落去了。 等到她走了之后,庄月兰又吩咐人去酒窖里开了一坛酒预备着。 秦怀玉见状,顿时笑道:“这是给父亲准备的?” “除了他还有谁。”庄月兰笑着起身,道:“你父亲知道此事必然欢喜,他这个人你知道的,高兴了就喜欢小酌两杯。” 秦怀玉笑眯眯道:“是呢,只是却不能让大哥喝,大嫂现在是要紧时候,万一闻不得酒味儿呢。” “那是自然的。” 庄月兰早就想好了,因笑道:“等他回来便赶他自己院子里吃饭,小两口必然有许多话要说,不留他在主院的。” 说到这儿,庄月兰又想起一件事儿来,因关切的问道:“我瞧着你脸色倒是还好,风寒可好了?” 闻言,秦怀玉顿时撒娇道:“娘亲现在才记起来我了?我瞧着您满脑子都是金孙,还当您将我给忘了呢。” 这话一出,顿时引得庄月兰戳了戳她的脑门,笑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寻常时候记挂你的还少么?” 秦怀玉嘿然一笑,道:“您放心便是了,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这几日昼夜变化太大,也不知怎么的就着凉了。” 说来也是让她无奈,怪不得都说穷人难生病呢,先前那样的造作,她只得了那一场风寒。现在回到这富贵温柔乡里,身体就又重新娇气起来了。 见她这浑不在意的模样,庄月兰不由得失笑,道:“你也留神些,现下年纪小不在乎,等大了可怎么得了?” 她说到这儿,又道:“再有两个月,你便是淮安王妃了,日后那一大家子都要你撑起来,若还是这样隔三差五的生病,怕是下人们心里也要嘀咕的。” 皇家妇不是那么好当的,尤其是淮安王妃,更是不知要招多少人的眼红呢。 这些道理秦怀玉都明白,当下便点头笑道:“娘亲放心便好,我心里有分寸的。” 母女二人说了一会儿家常话,秦毅父子便回来了。 那会儿在府医走了之后,庄月兰就让人给他们传了话,正巧也没别的事情,秦毅便直接从大营赶了回来。 秦怀桑府衙有事情,还拖了一会儿,不过他就在城中,倒是跟秦毅在门口遇见了。 这会儿进来,秦毅还好,秦怀桑则是急切的问道:“母亲,您方才让人说……雅文她有了身子?” 庄月兰睨了一眼儿子,见他这满脸急切的模样,不由得扑哧一声笑道:“从小到大,你都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今儿我倒是见识到了,原来你还有这么毛躁的时候呢。” 被庄月兰打趣,秦怀桑也有些不大好意思,轻咳了一声,因道:“儿子这也是欢喜的,毕竟我们成亲不久——雅文她可是真的有了?” 见状,庄月兰笑了笑,指了指他们院子的方向道:“是真的,已经确认了,你回来的正好,你媳妇才刚回房呢,去陪她吧。” 得了庄月兰的话,秦怀桑顿时应承下来,行了礼就要往外走,那模样倒真有了几分愣头小子的模样了。 秦毅瞧着他的样子,嗤笑了一声,道:“瞧这出息。”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他脸上的笑容却是半分都没少。 听得这话,庄月兰笑着看了他一眼,也不拆穿秦毅,只是心里却是腹诽,当年秦毅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那反应可不比这秦怀桑好多少。 现在倒是好意思说儿子了,也不想想自己当年! 第592章 小醋坛子羞不羞 秦毅却不知自己媳妇在想什么,他说完这话之后,又瞧着秦怀玉在这儿,因笑着问道:“怀玉丫头可好些了?” 她风寒秦毅是知道的,虽然白日里不怎么在府中,但对女儿的关心却半分没少。 秦怀玉才笑着打趣了庄月兰,这会儿听得这话,顿时便笑着撒娇:“回父亲,原本女儿是不大好的,但听了您这话,我就觉得自己好了。” 这话里有话,顿时引得庄月兰笑骂道:“你这小混世魔王,还没完了是不是,怎么,这是告状呢?” 见状,秦毅顿时笑道:“怎么了,跟为父说说看。” 秦怀玉笑眯眯的躲在了秦毅的身后,道:“还不是娘亲么。” 她说到这儿,又挑衅的看了一眼庄月兰,控诉道:“有了孙子就忘了女儿,她就没想着先问一句我呢。” 庄月兰被她这模样逗的笑出了眼泪,无奈道:“这个小醋坛子,连你未来侄子的醋也吃,你羞也不羞?” 秦怀玉丝毫不觉得羞,做了个鬼脸道:“我跟爹爹诉苦,有什么可羞的?一点都不羞。” 见她这模样,庄月兰越发无奈,笑道:“亏得你要嫁出去了,若是日日在我身边,非得见了你就烦不可。” 秦怀玉则是笑眯眯道:“娘亲要这么说,那我嫁人了也日日回来烦您,总归离得近,我闲了就来,保证跟出嫁之前一样。” 见她们母女两个斗嘴,秦毅则是笑着拍了拍秦怀玉的头,一面又拿了帕子递给爱妻,因笑道:“行了,你惯会欺负你娘亲,仗着她脾气好不是?” 见状,秦怀玉顿时笑道:“爹爹偏心。” “我就偏心又如何。”秦毅笑着点了点她,道:“若没有你娘亲,哪儿来的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呢,回房休息去。” 秦怀玉又笑着同他闹了两句,这才笑道:“那我就不打扰爹娘了,您有事儿再着人唤我便是。” 待得她行礼走了,庄月兰这才笑着摁了摁眼角,道:“这个皮丫头,真的是无法无天了。” 也不知是不是婚期定下来的缘故,这两日秦怀玉越发的粘着他们,连性子都娇软了几分。 对于她的变化,庄月兰自然是欢喜的,只是越这样,她越觉得有些不舍。 秦毅自然也是不舍得,不过他现在倒是想开了。毕竟这女婿的确不错,虽说成亲的日子仓促了些,可这些时日淮安王府的准备,他也是看在眼里的,知道对方事事郑重,半点没有亏待秦怀玉的意思,这一颗心也就放下来了。 如今见娇妻这个模样,秦毅还笑着安抚道:“有人宠着她,才会这样子不是,你放心,等嫁了人,她只要想,还是可以如现在一般的。” 毕竟若是别人倒还罢了,但顾明渊,他自认还是有些了解,心里也放心的。 他鲜少会去夸奖顾明渊,顿时引得庄月兰稀奇道:“夫君不是最不喜欢他的么,如今怎么替他说话了?” 往日里,那次提起来这个女婿,秦毅不是气得吹胡子瞪眼,一副对方抢了他宝贝割了他心头肉的模样,怎么现在还会主动替他说好话了? 听得庄月兰这话,秦毅有些不大自在的咳嗽了一声,道:“我一向都是实事求是,何曾针对过他?不过是看他最近表现,态度改观了而已。” 说实话,他的确是觉得这个女婿很让自己不顺眼,但若说是顾明渊哪里做的不好,却是半点毛病都挑不出来的。 说到底不过还是觉得顾明渊年岁大些,让秦毅担心女儿罢了。 但是如今相处下来,桩桩件件秦毅也都看在眼里,所以虽然还在嘴硬,但其实早就认下这个女婿了。 见秦毅这模样,庄月兰哪儿还不明白,登时便笑道:“是是是,夫君您最是大公无私的。” 听得妻子的调侃,秦毅掩唇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问道:“你方才不是让人带话,说是咱们要有金孙了,可是确定了?” 闻言,庄月兰的脸上都是喜色,却又忍不住道:“说不定是个孙女儿呢,你可别一口一个金孙的——府医来诊脉过,怀玉也来确诊过,的确是有了,现下月份还小,但确确实实要添人口了。” 她说起来这事儿,眼中都是笑意,秦毅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点头道:“的确是个好消息,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孙子孙女儿不都是咱们秦家的孩子么。只是这段时日,得辛苦夫人看顾府上了。” 秦怀玉即将出嫁,展氏又在这个节骨眼怀了身孕,分家之后,府上虽然人口少了,但是相应的帮手也没了。如今接连这两桩喜事,家中里里外外大小事务可就都压到了庄月兰的身上了。 听得这话,庄月兰不由得笑道:“这有什么的,往常的时候又不是没做过。再者说来,府上人也都是规矩的,便是比寻常时候忙一些,凡事也都早有旧例可寻,不会出差错的。” 见她脸上模样轻松,秦毅则是点了点头,笑道:“那是自然,夫人一向都是贤内助。” 夫妻二人说了一会儿话,见时候不早,用了晚膳便歇下了。 …… 因着临近中秋节,所以府上越发的忙碌了起来。 虽说与婚事相关的事情,秦怀玉事无巨细不得插手,不过府上的内务她还是可以处理的,再加上展氏这一胎十分稳,寻常那些不大需要费神的事情仍旧由她处理,所以府上并不显得忙乱。 庄月兰心疼媳妇怀着身子辛苦,便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只是展氏一向守规矩,依旧日日前来,待得吃完早膳忙过这一阵儿,才会回房休息。 秦怀玉知道她是自己守规矩,便笑着劝道:“大嫂不必如此,母亲不是那等要立规矩的人,咱们自家人自在些便是。” 闻言,展氏带着满足的笑容道:“小姑说的是,不过我在房中闲着也是无事,倒不如过来陪母亲说说话,也算是解闷了。再者我也是将门出身,倒是不大愿意闷在房中呢,到处走走身上也舒坦。” 第593章 秦老夫人来访 听得这话,庄月兰便不再拦着她,只是额外嘱咐下人道:“都警醒些,伺候好大少奶奶。” 展氏笑着谢过了庄月兰,三人在房中又坐了一会儿,见日上三竿,她这才起身行礼回房去了。 到底是孕妇,精力还是比不得常人。 等到展氏走了,秦怀玉也预备着出门一趟。临近中秋,铺子里的事情多,再加上姚玥儿还没回来,所以她便不可避免的要多管一些事情。 谁知她还没站起身呢,就先见瑶琴从外面走进,回禀道:“夫人,老太太来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不由得一愣,问道:“她来做什么?” 庄月兰也是有些纳罕。 毕竟上次秦老夫人过来,还是指望着庄月兰出钱出力给她那位好孙女儿秦红淼做后盾,但是闹得不欢而散之后,秦老夫人可是恼羞成怒的不肯再上门了呢。 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又厚着脸皮来了? 只是便是她疑惑,也没有将秦老夫人晾在外面不许进来的规矩,那样可就是都成了自己的不懂事儿了。 因此庄月兰倒也没犹豫,吩咐道:“请她去小花厅,我这就过去。” 对于这个婆婆,庄月兰是半点好感都没有,更不乐意她来自己的房中,索性就将她请去花厅,好歹也算是正经待客的地方,不算辱没了她。 听得这话,秦怀玉不由得一笑,道:“母亲,咱们一起过去吧。” 不管秦老夫人过来是为着什么,可有一点却是错不了的,那就是不安好心。 她倒是不怕秦老夫人出幺蛾子,总归庄月兰现在不会受委屈,只是万一对方暗戳戳想拿架子呢。 反正秦怀玉在她那儿早就是结下梁子的了,也不怕多这一回。 眼见得秦怀玉起身要去,庄月兰笑了笑,便也由着她了:“那就走吧。” 她也想看看,这个婆婆是又想做什么呢。 …… 待得母女二人到了小花厅之后,就见秦老夫人正在不耐烦的喝茶,一面问道:“你们夫人怎么还没来,倒是好大的架子。” 听得这话,瑶琴也不多言,只是笑道:“府上事情多,夫人一时耽误了,老夫人耐心等一会儿吧,她片刻就到。” 这里招待十分周到,除了庄月兰没来之外,一切茶水点心都是上好的,丫鬟也都在旁边伺候着。 秦老夫人想挑毛病也没挑出来,好一会儿才闷声道:“她倒是事情多。” 只是心里却是不断地腹诽,早先在府上的时候,怎么不见庄月兰这样,也不知道摆架子给谁看呢! 因此等庄月兰带着秦怀玉来的时候,就见秦老夫人一脸的不虞:“你倒是个大忙人,想见你一面可是不容易呢。” 听得这话,庄月兰只是一笑,道:“府上事情的确多,招待不周之处,您多见谅。” 虽说早就撕破脸了,但庄月兰却是做不出来泼妇的样子的,至少在秦老夫人不作妖的时候,她仍旧留着最后一分脸面。 虽说这份脸面,对方根本就不领情。 但即便是传出去,也只会让秦老夫人的名声更加难听罢了,于她却是造不成什么伤害的。 而京城贵妇之中,要的便是名声。 只可惜秦老夫人却不懂这个道理。 她下意识想说什么,却在想起自己今日前来的目的之后,又克制了下自己的情绪,咳嗽了一声道:“老大媳妇,我今日过来就明说了,这次中秋宴会,我也想跟着一起进宫。” 闻言,庄月兰心底微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笑道:“您是正经的老封君,有诰命在身的,按理说来,这中秋宴会您也是能去的。” 只是这放眼京城之中,却没有哪家的老封君会在夜宴的时候进宫凑热闹。 一则大家都是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二则这么大的岁数,大多都是从先皇时候熬过来的,哪个资历都不差,太后她们早就去了,现在的后妃们都是小辈儿,甚至有些还是自家的小辈儿,寻常时候陪娘娘们说话便是了,这时候进宫去折腾什么? 所以像是中秋夜宴这样的场合,去的都是庄月兰这个辈分的。 现下秦老夫人要去,庄月兰第一反应便是她又想做什么? 听得庄月兰这话,秦老夫人有些不自在道:“我也知道年纪大了,去了可能不大合适。不过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能撑几年,今年倒是想要凑个热闹,到时候跟你们一起,你不会嫌弃吧?” 庄月兰倒是真的嫌弃,但她还能真的不答应不成? 说到底,哪怕是分家了,可秦老夫人还是秦毅的母亲,哪怕是继母,在如今的秦家,她也是唯一的一个长辈。 秦老夫人想要进宫,这事儿虽说大家都不那么做,但到底不是不和规矩的事儿。 现下放眼整个秦家,老二秦宣外放,老三是没资格进宫的,只有秦毅一家夜宴会去。 所以她即便是心里不乐意,却也只能带着对方一起。 不然的话,被指点的可就是镇国公府了。 因此庄月兰点了点头,皮笑肉不笑道:“既然您想去,那自然是可以的。” 秦老夫人要的就是这个答案,得了她的回复,心里也舒服了一些,因笑道:“其实说实话,我这一把年纪了,要是往常的话,其实是不大想折腾的。只是今年却又是不同——” 她说到这儿,又刻意的顿了顿,才在庄月兰的注视下慢慢道:“你也知道,淼姐儿如今在宫中得了圣宠,这事儿虽说是个好事儿,可是天恩难测,她又是个年纪轻没经过事儿的,我这心里总是不放心。恰好赶上这次中秋节,我就想着进宫看看,也好言语提点一番,心里才踏实。” 原本庄月兰就已经猜到了一些,想着约摸着会跟秦红淼有关。 但饶是如此,听到她这么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要冷笑。 这话里的亲近意思,若不是自己知道这秦老夫人是个无利不起早的,都快要被对方这一片爱护小辈儿的心思给感动了。 第594章 别有目的 可惜啊,这是个见利忘义的,眼下这么亲近,谁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不过是利益罢了。 她下意识就想要嘲讽几句,只是庄月兰到底忍住了,心里嗤了一声,面上淡淡道:“你是老封君,想去看看便去吧,总归没人拦得住您。” 平日里若没有传召,秦老夫人是进不去的,再加上那秦红淼眼下不过是个美人,哪儿来的权力召人进宫,所以秦老夫人想要看秦红淼,只能趁着中秋节这个机会。 庄月兰心知拦不住她,但想起来对方要跟着自己同去,到底是觉得心里有些膈应。 秦老夫人听得这话,权且当做没听出来庄月兰话里的嘲讽意思,道:“我一个老婆子,自己去了倒是凄凉,跟你们一起过去,还热闹一些。” 闻言,庄月兰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反倒是一旁的秦怀玉淡淡道:“您这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哪里会凄凉呢。” 从方才冷眼看到现在,秦怀玉总觉得这秦老夫人在憋着什么坏呢。 若是以往,秦怀玉这么跟自己说话,秦老夫人早就该发脾气了,但是现下她却罕见的没说什么,反而笑道:“那倒是,如今你们姐妹都有出息了,怀玉丫头的婚事又提前,再过两个月就是正经的淮安王妃了,我这个老婆子也跟着沾了光,日子可是顺心如意呢。” 听得她这么奉承自己,秦怀玉心里微微蹙眉。俗话说的好,事出反常即为妖,秦老夫人这还真的是憋着坏来的? 她才这么想着,就见秦老夫人话锋一转,复又笑道:“说起来,我今儿个前来,倒是还有一桩别的事情想请你帮忙呢,老大家的,你不会不答应吧?” 这话是同庄月兰说的,而她那眼神里殷切的模样,也让庄月兰心里咯噔一声。 不过面上,庄月兰倒是一片的云淡风轻:“您有事情尽管说,情理之中的我不会推辞,但若是不合规矩的,恕我也答应不了。” 都说人得要点脸面,先前闹成那个样子,她要是秦老夫人,这辈子都不会再踏镇国公府的门了。偏偏这秦老夫人却是丝毫不顾及的,早先还好一些,自从这过了年桩桩件件事情发生,现下这秦老夫人也颇有几分不管不顾的模样了。 可她能不管不顾,庄月兰还是要脸的,所以即便是丑话说在了前头,也给她留了一些余地。 闻言,秦老夫人脸色僵了一僵,继而陪笑道:“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是你婆婆,虽说不是亲的,但到底也不能害你做不合规矩的事情不是。” 这话,她敢说庄月兰都不敢听,不过到底是在听到之后,问道:“那您是所为何事?” 秦老夫人斟酌了一番,才叹息着道:“你也知道,如今老二外放,这几年都不会回来。先前那刘月娘执意要和离,如今府上也没有人主事,只留下这一双儿女,倒是可怜。” 听得这话,庄月兰几乎要气笑了,留在府上的那一双庶子女可怜,那跟着刘月娘在外面的秦红瑶姐弟就不可怜了? 不过见秦老夫人显然还没有说完,庄月兰也没说什么,只是冷眼继续看着对方,瞧她还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秦老夫人见庄月兰没什么反应,心里有些生气,面上还在克制着,顿了顿才继续道:“如今淼姐儿进了宫,府上便只剩下了洛哥儿一个,我想着今年中秋节,不如将他也一同带去?” 听得这话,庄月兰想也不想,直接便否决道:“母亲,这可不合规矩。” 虽说那秦宣如今是三品大员,可问题在于,秦怀洛可是庶子。 嫡子女尚且在外面呢,哪里轮得到他一个庶子跟着去宫里赴宴? 别的不说,单说她跟刘月娘的关系,还有对那两个孩子品性的印象,她就不会帮忙带着秦怀洛一起进宫。 秦老夫人没成想她会直接拒绝,脸上顿时有些难看,哼了一声道:“庄氏,你这拒绝的是不是太快了?别忘了,如今老二不在京城,你这个做伯母的照看一下孩子怎么了?” 其实她也知道庶子女是没有资格去这样的宴会的,若不是因为如此,她也不会想着让庄月兰带着人过去。 毕竟秦毅是镇国公,他的夫人多带一个孩子进宫,那些宫奴是不会阻拦的。 偏偏庄月兰竟然拒绝的这么干脆,可是一点面子都没有给自己留! “您这话说的奇怪,且不说如今已经分家,单说我寻常的时候也没有短过他们的吃喝,现下二房更是您当家,有您这个正经祖母在前面,我这个伯母也不用事事都要管起来吧?” 庄月兰说到这儿,笑了一下又道:“再者说来,这夜宴并非其他场合,一个庶子,别的家都没有带过去的这个先例,偏我贸然带过去了,还是小叔子家的,这像是什么话?更何况,他的规矩也不知学的如何,若是冲撞了皇上,那可就不好了。” 她这一番话下来,听的秦老夫人脸色都变了一变,因道:“庄氏,你这是不同意了?” 闻言,庄月兰脸上笑容也收了起来,淡淡道:“是,我不同意。” 二房的嫡子女都没有去的机会,她是脑子有病,才会同意带着二房的庶子过去吧! 见她拒绝的干脆,秦老夫人的脸色越发难看,她今日过来,便是豁出去脸面的,想着自己都低到这个地步了,庄月兰总归不会连这点脸面都不给。 谁知道,她竟然真的不给! 亲老夫人气得咬牙,见这话说不通,转而威胁道:“庄氏,做事可别太绝情了。现下宫中最得宠的便是淼姐儿,而怀玉丫头又马上要是淮安王妃,虽说咱们镇国公府分了家,可她们还是一家人呢!” 这话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秦红淼虽说原来要叫秦怀玉一声堂姐,可现下嫁给了皇上,就是平白的比秦怀玉高出一个辈分了。 她说这话,就是想提醒庄月兰,这次不带秦怀洛进宫,万一被秦红淼记恨上了,回头可说不得就要给秦怀玉小鞋穿了。 第595章 她算老几? 听得这话,庄月兰还没说什么呢,就见秦怀玉先笑了。 她像是看傻子似的看了一眼秦老夫人,方才漫不经心道:“祖母这话是什么意思?” 闻言,秦老夫人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矜淡道:“字面上的意思,先有国法再有家规,这辈分也是如此。怀玉丫头,你是个知道分寸的,这话什么意思,你该懂得吧。” 她就不信,秦怀玉当真会以为嫁到淮安王府,就觉得有人给撑腰,天不怕地不怕了吧? 要知道,那可是皇家。若是秦红淼吹个枕边风,秦怀玉必然会受点苦。 “您放心,这些话我还是听得懂的。” 秦怀玉笑的和煦,只是那眸子里却满是嘲讽:“不过有一点,我得跟您更正一下——说句不知羞的话,便是我嫁过去了,正经的婆婆也是先皇后。莫说是她秦红淼只是区区一个美人,就算是现在宫里管事儿的嫔妃们,您去问一句,谁当得起我这一句母后!” 她说到这儿,在秦老夫人极度难看的脸色中,又轻慢的加了一句:“这宫里的女人多了去了,秦红淼,她算老几?” 秦怀玉都不知道该说这秦老夫人是天真还是愚蠢了,竟然真的以为秦红淼进宫受了宠爱,就可以压制住自己跟秦家了? 别做梦了! 且不说现在成年的皇子有好几个,单说那些后宫中已经生下孩子地位稳固的嫔妃都不知凡几,真当秦红淼受了几天宠爱,就可以驾驭圣心了? 也就是秦老夫人现下糊涂了,也不想想,宫中那么多的皇子,为何顾明渊最为受重视?因为他是先皇后唯一的儿子! 先皇后之子,又得皇帝的宠爱,她日后嫁给顾明渊,即便叫那些嫔妃们一句母妃,也没人敢真的在她面前立规矩。 无他,因为她正经的母后是先皇后。纵然先皇后已经仙逝,可谁敢在她面前立规矩,那就是越界。 到时候不必自己说什么,皇帝都会头一个觉得她们意图对先皇后不敬。 活着的人,是如何也争不过死去的白月光的。 那些都是人精儿,谁会触这个霉头? 敢这么想的,只有秦老夫人了吧。 秦怀玉眼中嘲讽明晃晃的像是一个巴掌,让秦老夫人的脸上火辣辣的。 她豁然站起身来,指着秦怀玉道:“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秦怀玉,谁教你的规矩!” 这次不用秦怀玉说话,庄月兰便淡淡道:“我教的规矩,您若是有意见就忍着吧,我的女儿,无需受别人的窝囊气。” 这话说的硬气,让秦老夫人气得手指都在抖,偏偏又对庄月兰无可奈何。 她今日过来本意是想要求庄月兰帮忙的,如今闹成了这个样子,自己先觉得脸上挂不住,咬牙切齿道:“好,好的很。庄氏,你还真会教孩子!” 闻言,庄月兰还整好以暇道:“您客气,我也觉得怀玉很好。” 听得母亲这话,秦怀玉顿时笑的眉眼弯弯,瞧瞧她家娘亲这气势,她都想鼓掌了! 不过秦怀玉到底还是克制了一些,万一把这老太太在自己家里气死了,多晦气不是。 因此秦怀玉笑着当了一只鹌鹑,乖乖巧巧的坐在了庄月兰的旁边。 偏偏有人不乐意看她鹌鹑的样子,又指着她道:“秦怀玉,你这般做事,可别忘了,淼姐儿也是你的妹妹!一家姐妹,如此相残,你觉得传出去会有什么好名声不成?” 得,这是又开始威胁自己了。 秦怀玉笑的一脸淡然,耐心十足的更正道:“您可别这么说,镇国公府分家,这可不是一家姐妹,而是堂妹。哦,还是庶堂妹。” 她说到这儿,又托着腮笑眯眯道:“还有,您乐意拿那双庶子女当个宝,那就宠着呗。只是跟旁人可没关系,奉劝您也少拉人下水,人都不傻!” 正经八百的堂妹那是秦红瑶,可不是她秦红淼! 再说了,就算是要宠着,她也得宠秦红瑶姐弟不是,犯得上去对那一对白眼狼好? 当她是什么了! 做善事也没有救恶人的道理。 这一番话,彻底将秦老夫人的火气给撩了起来。 她气得想要说什么,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偏偏那一双母女还都在一旁的淡漠的看着,让秦老夫人更加难堪了起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这么说,你们执意不带他去宫里赴宴是吧?” 对于这话,庄月兰回应的干脆利落:“不带。” “好,很好,这事儿我记下了!” 秦老夫人说完这话,拂袖走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丫鬟去扶的时候,却被她一把推开。 眼见得秦老夫人气呼呼的离开,秦怀玉忍不住便笑了起来:“啧啧啧,瞧瞧这个气急败坏的样子。” 见她这模样,庄月兰无奈的一笑,道:“你呀,人都走了,你还这幅样子。” 闻言,秦怀玉顿时笑着蹭到她面前,问道:“娘亲觉得我这样子怎么啦,不好么?” “你说呢?” 庄月兰点了点她的眉心,道:“你明知道她不受激,偏还要说那一番话,若是传出去了,外人怕是又要说你无礼了。” 她跟婆婆吵起来倒是不怕,总归自己这一把年纪了,再者京中也都知道那秦老夫人是什么德行。 但是秦怀玉就不一样了,她还是小姑娘呢,到底不好。 听得这话,秦怀玉嗤了一声,道:“那又如何,我就是看不惯她那样子。有人想要得寸进尺,我就连这个寸都不给她!” 别以为她不知道秦老夫人打的什么目的呢,想拿镇国公府当踏板,做梦去吧! 见她这模样,庄月兰不由得失笑,捏了捏她的鼻子道:“是是是,就你最厉害了,镇国公府的混世魔王,谁能在你手底下讨的好处去?” 她一面说,一面起身道:“行了,让人将小花厅收拾了,咱们回房去吧。” 秦怀玉笑着应了,一面挽着庄月兰的手,一面道:“母亲慢些,当心脚下。” 第596章 咱们说说话 待得母女二人回房之后,庄月兰跟她说了一会儿话,这才笑道:“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不是还要出门么,别在我这儿杵着了。” 正午了,秦怀玉也懒得出门,索性摇头笑道:“今儿个就不出门了,难得您有时间,咱们说说话。” 原先不觉得,现下骤然将婚期定下来,秦怀玉才发现自己比意识中的更黏着庄月兰。 她这厢小女儿家的撒娇,倒是让庄月兰忍不住笑了一笑,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道:“好,那就留在我这儿。” 索性这两日事情都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跟女儿说说话的时间也还是有的。 见状,秦怀玉眉眼弯弯的一笑,顺着便在庄月兰旁边坐了下来。 “今日虽说您没应承了她,可保不齐等到中秋那日,她还得过来烦您。” 见秦怀玉说起了秦老夫人,庄月兰笑了笑,道:“放心,在百官贵妇面前,她还是有些分寸的。” 私底下不要脸便罢了,在众人面前,秦老夫人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理智。 不过会不会当着旁人的面儿编排些什么,那可就不好说了。 庄月兰心里早做好了准备,想了想,又提醒秦怀玉道:“今日这事儿便罢了,改日在外人面前碰见她的时候,你也留心些,少说那些有的没的。” 倒不是因为别的,秦老夫人是一个老太太,传扬出去,到底是对秦怀玉不利的多一些。 秦怀玉自然知道这道理,因点头笑道:“您放心,我这些还是知道的。” 她说到这儿,又有些鄙夷道:“只是看不惯她罢了,这些年来祸害人的还少么,如今一把年纪了还要作妖,真是本性难改。” 好在这秦老夫人如今越发的糊涂,就算是作妖,也能让人一眼看出来孰是孰非,倒是让她心里踏实了不少。 否则若是以那老太太年轻时候的阴狠劲儿,母亲怕是有些时候还得栽跟头。 庄月兰倒是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听得秦怀玉这话,忍不住笑道:“你说的到好听,不是当初那猖狂的时候了?” 自己的女儿,庄月兰还是了解的,若是真的出了事儿,怕是她头一个得先得理不饶人的。 闻言,秦怀玉却是笑道:“母亲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猖狂过了?再者说了,就算真的是我猖狂,那也是您跟爹爹护着的缘故,有你们二位在,我便是傲着些也是浑然无惧的。不然的话,我哪儿敢?” 她这话说的颇为蛮不讲理,顿时引得庄月兰笑了起来,点了点她的额头道:“这个鬼灵精的丫头,这是明目张胆的恃宠而骄?” 不等秦怀玉回应呢,就听得秦毅隔着门笑道:“恃宠而骄又怎么了?我的女儿便是娇气也是有资格的,我惯得!” 他一面说,一面挑帘而进。 秦怀玉见他进来,先笑着行了礼,继而笑着点头道:“爹爹说的是,就是有您这么好,我才不怕呢。” 她说着,又格外狗腿儿的给秦毅倒了茶,见秦毅伸手接了,自己在旁边笑的格外谄媚。 见他们父女这模样,庄月兰忍不住笑着叹了口气,嗔怪的看着秦毅道:“您还得意呢,她如今这模样,都是你给教的。哪天要真的给你闯出来祸事了,才有你哭得时候呢。” 闻言,秦毅笑的一脸自在:“无妨无妨,要真有那一天,我就押上这半生的军功,总归能护着我女儿不是。” 说者无心,秦怀玉起初还在笑,可听到这话,却是忍不住心里咯噔一声。 前世里,秦毅不曾说过这样的话,可他的做派,却是践行了这句话。 她可不就是……让秦毅豁出了半生的军功跟脸面,甚至于性命么! 念及此,秦怀玉的鼻子一酸,顿时接口道:“我若真有那一日,不必父亲豁出去自己,我先自戕而死算了,那么愚蠢,还活着做什么?” 听得她这话,秦毅顿时笑骂道:“说什么混账话呢。” 不过话还没说完呢,就见秦怀玉竟然红了眼眶,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放下茶盏过来哄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还哭上了?” 他是糙汉子,一向不会说话,如今见女儿这样子有些手足无措,却被秦怀玉被抱住了。 她自从十岁之后,就鲜少再这样跟秦毅撒娇,如今抱住,却是觉得格外的温暖,因闷声闷气道:“爹爹可不准再说这样的话了,女儿决计不给您惹祸,您得风光无限的过后半辈子呢,哪儿能让我糟蹋了您的心血。” 到了这会儿,秦毅算是反应过来了,女儿这是在撒娇呢。 一旁的庄月兰起初也被吓了一跳,现下见她这模样,顿时忍不住笑道:“这丫头,羞不羞?” 秦毅却是拍了拍女儿的肩膀,道:“好好好,我秦毅的女儿,哪儿能是混不吝呢,爹爹后半辈子就指着你让我风光无限,你说好不好?” 秦怀玉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被秦毅像是哄小孩儿一样的安慰,顿时就有些不大好意思。 她从秦毅的怀中直起腰来,往后退了一步,擦了擦眼角道:“女儿刚刚一时有些傻了,您可别怪我。只是您下次也不要说这样的话了,我得多混账才能那么做不是。” 这话秦毅他们觉得是开玩笑,只有秦怀玉心知肚明,这是她在骂自己。自己前世得多混账,才能做出那些事儿来! 见秦怀玉这样子,秦毅朗声笑了一笑,一旁的庄月兰也松了口气,笑道:“这孩子,只是开个玩笑,你倒是先当真了。好好好,下次不说了可好?” 秦怀玉有些郝然的点了头,转移话题问道:“爹爹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闻言,秦毅笑了笑,道:“后日便是中秋,城北大营昨日开始便休息了,只等中秋之后再回去。我今日临时有些要务过去安排了一下,如今处置妥当便回来了。” 她原本就是转移话题,听得这话倒是喜了几分,道:“那爹爹这两日没事儿,倒是可以在家里好好儿歇一歇了。” 第597章 送节礼 从边疆回来之后,秦毅还没有正儿八经的休息过呢,便是偶尔有休沐,也都待不了一会儿就被同僚给叫走了。 能够得这样连着几天的假期,对秦毅来说实属难得。 毕竟秦毅的年纪大了,比不得前几年,边疆与京城不同,这些年秦毅没少受罪。 听得秦怀玉这话,庄月兰也随着点头道:“的确,您难得有这样清闲的时候。” 妻女眼神里的关切,秦毅再熟悉不过,他心下一暖,不由得笑道:“那是自然,这几日闲着无事,夫人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我陪你出去走一走。” 原本庄月兰心里还都是担心,骤然听得他这话,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因道:“我没什么想去的,倒是您,好好儿在家歇着吧。” 一旁的秦怀玉则是笑道:“我觉得父亲这个主意不错,只是我还在呢,您二位且等一等,容女儿先告退,你们再慢慢商量如何?” 她一打趣,庄月兰越发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嗔了她一眼,道:“你这孩子,浑说些什么呢。” 反倒是秦毅浑不在意,笑了笑道:“这主意不去,玩儿去吧。” 闻言,秦怀玉笑眯眯的行了礼,道:“是,女儿遵命。” 眼见得这丫头笑着出门去了,庄月兰脸色一红,连忙叫住了她:“等等。” 秦怀玉站住了脚步,笑着问道:“母亲有什么吩咐?先说好,可不许跟我算账,您要找找爹爹去。” 见这丫头嘴里没个正经话,庄月兰又有些臊的慌,睨了她一眼道:“跟你说正事儿呢。” 见状,秦怀玉这才笑道:“您说,我听着呢。” 庄月兰顿了顿,才平复了下心情,道:“后日便是中秋了,你去一趟刘府,给你刘姨母跟弟妹们送节礼去。” 本来这事儿庄月兰是打算自己去的,但是最近太忙了,正好秦怀玉闲着无事的,倒是可以过去走动一趟。 而且她跟秦红瑶的关系也好,过去了小姐妹们也可以说说话。 想来这差事儿,秦怀玉必然是愿意的 果不其然,听得这话,秦怀玉顿时点头笑道:“行,我什么时候过去?” “今日也可,明日也行,不拘这两日,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过去便成。” 得了庄月兰的话,秦怀玉想也不想的笑道:“正好我今日便没事儿,下午收拾一番就过去吧。” 现下快到吃饭的时候了,下午吃完饭收拾一番,趁着日头不毒辣的时候,正好可以去一趟。 见她应承下来,庄月兰笑着点了点头,挥手让她回房去了。 等到秦怀玉走了之后,就见秦毅带着调侃的笑意问道:“现在房中就你我夫妻二人,夫人不妨也想一想,你这两日可有想去的地方么?” 闻言,庄月兰顿时有些羞涩道:“孩子说的玩笑话你也拿来当真,我没什么想去的地方。” 秦毅却是伸出手拉着她的,轻笑道:“夫人这叫什么话,怎么就是孩子们的玩笑了?这些年我在边关,的确疏于陪你,如今好容易得了时候,怎么着也该陪陪你。” 听得这话,庄月兰却是笑了笑,柔声道:“夫君在外已然十分辛苦,我又不是那等不懂事儿的,见你平安就很知足了。” 她越是这样体贴温柔,秦毅便越觉得有些对不住发妻。这些年来,他自认于国无愧,却对庄月兰和儿女们有愧,因此见庄月兰这模样,他越发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想要给庄月兰一个惊喜。 …… 待得吃了午饭之后,秦怀玉在房中休息了一会儿,让丫鬟们整理好要送过去的中秋节礼,便带着人去了刘月娘下榻的刘府。 这个刘府并非是刘月娘的娘家,而是她自己先前买下来的一套院子,如今只有她跟儿女居住。 秦怀玉到的时候,他们也才吃完饭,刘月娘正指挥着下人在换灯笼。 因着秦红瑶喜欢小兔子,所以刘月娘特地让人定制了一批兔子灯笼挂在走廊跟后院的树上,预备着晚上在院中拜月的时候用。 见秦怀玉过来,刘月娘停下手中的动作,笑道:“怀玉来了,快屋子里坐吧。” 秦怀玉笑着道了谢,先给刘月娘请了安,又让人将送来的节礼给了她。 刘月娘让丫鬟将东西接了,自己则是带着秦怀玉进了正厅:“你妹妹这会儿正午睡呢,我让丫鬟喊她去。” 眼见得刘月娘去吩咐丫鬟,秦怀玉顿时笑道:“您别忙活了,我自己过去看看吧,好长时间不见了,倒是挺想她的。” 刘月娘知道她们姐妹关系一向好,当下便点头笑道:“也好,去给大小姐带路。” 秦怀玉跟她寒暄了两句,道了谢便随着丫鬟去了。 到了秦红瑶房中的时候,果然见那丫头睡得正香,她也不去打扰,跟丫鬟们比了个嘘声,轻声道:“别喊她,让她睡吧。” 不过秦红瑶白日里觉浅,还是被外面的动静吵醒,迷迷糊糊的问丫鬟:“是谁在外面?” 听得她睡眼惺忪的声音,秦怀玉隔着珠帘笑着回道:“你猜是谁在外面?” 下一刻,便听得秦红瑶惊喜的声音响起:“大姐姐?” 她的瞌睡瞬间便被赶跑了,一骨碌的从床上起身,踩着绣花鞋便走了出来:“大姐姐,还真的是您啊,你回来啦?” 见秦红瑶这衣衫不整的模样,秦怀玉顿时笑着过去,吩咐丫鬟替她拿衣服,自己则是帮她将衣襟给拢好,道:“是我回来了,怎么就这么激动,连衣服也不好好儿传。” 见状,秦红瑶有些不好意思的自己去系衣服带子,又情不自禁的笑道:“这不是太想您了么,咱们都两月没见过了!” 从她记事以来,还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不见秦怀玉呢。哪怕是早先她跟秦怀玉关系不亲近的时候,因着请安也是时常见面的。 骤然这么久没有见到面,的确让秦红瑶十分不习惯,也正因为如此,见到秦怀玉的时候,她才会这么兴奋。 第598章 姐妹叙话 见秦红瑶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笑着打趣她道:“不过两个月而已,值得你这么激动了?” 说到这儿,她又笑着加了一句:“今儿我过来没别的事情,就是来陪你的,一下午的时间全在你这儿耗着,如何?” 得了这话,秦红瑶眉眼弯弯道:“那感情好。” 丫鬟给秦红瑶拿来衣服,秦红瑶一面穿好,一面笑着招呼道:“大姐姐快坐呀,别光站着了。” 闻言,秦怀玉笑着应了,接过下人倒的茶水,道了一声谢。 八月的天气,已是有些凉意了,再加上才下了雨,此时空气里都带着湿润的气息。 此时捧了茶盏,倒是觉得暖了不少。 待得秦红瑶换好衣服,又忙活着让下人上点心瓜果,秦怀玉有些好笑的拦住了她,道:“你我之间的关系,还需要这么客套么?好了,坐着吧。” 秦红瑶还有几分才睡醒的惺忪,听得这话顺从的坐了下来,问道:“大姐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见姚姐姐过来?” 她这些时日在家里都没怎么出门,只知道姚玥儿推迟回来,所以只以为秦怀玉是跟着姚玥儿一起回的京城。 秦怀玉闻言笑了一笑,也不说自己前些时日的真实目的,只是道:“才回来了几日,你近来可好?” “近来还是老样子,且还枯燥了不少。” 秦红瑶一面捧了杯茶慢慢的喝着,一面同秦怀玉抱怨道:“中秋快到了,母亲很是忙碌,您不在京城,宁安也去军营中了,只有我一个闲人,闷得都要长蘑菇了。” 她说起来宁安,秦怀玉诧异的问道:“他是腿上好利索了?怎么这么快就去军中了。” 若是没记错的话,当时秦毅给宁安批的假可不短,至少得过了中秋呢。 闻言,秦红瑶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懂,只是他说自己好的差不多了,我也拦不住,便任他去了。” 说到这儿,秦红瑶又笑道:“不过大姐姐你是懂的,等他晚上来的时候,您可以替他看看,瞧他是不是谎报军情呢。” 这话说的亲昵,饶是秦怀玉也不由得笑问道:“他今晚过来?” “是每晚都过来呢。” 秦红瑶带着几分埋怨笑道:“您可不知道,现在母亲瞧见他,比瞧见我都亲呢。母亲怜惜他是个孤儿,师父又在外地,只他一个人怪可怜的,便让他晚上来我家里吃饭,等到夜里才回去呢。反正他离得近,就住在我家隔壁,倒是方便往来。”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虽然带着埋怨,只是那眉宇之间却满是欢喜。 秦怀玉瞧着她这神情,心里便有了几分了然,因笑道:“刘姨母这是心善呢,不过他到底是个男子,这么不清不楚的倒也不大好,你可有什么打算么?” 她这话说的直白,秦红瑶瞬间便反应过来,有些羞涩的笑道:“大姐姐,我还小呢。” 听得这话,秦怀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明年你就及笄了,也算是大姑娘了,不小呢。” 她说到这里,又道:“我先前同师父提过你——你知道的,宁安没有父母,唯一一个长辈便是师父,他老人家很喜欢你。” 这话一出,秦红瑶的脸色顿时便有些红,咬唇道:“大姐姐,您说的可是真的?” 虽说她也跟着见过几次张成林的,但是当时跟现在的心情可不一样。现下她心悦宁安,自然与往日相比又多了几分忐忑。眼下听得秦怀玉的话,第一反应便是她时不时在哄自己。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一笑,道:“我何时骗过你,放心好了,你的心思,总归能得偿所愿的。” 这话像是一个定心丸,让秦红瑶的脸上瞬间多了几分笑容。 秦怀玉见她这模样,也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 秦红瑶见她笑,有些不大好意思,到底是忍着羞涩道:“先前其实宁安跟我说过一些……” 见她吞吞吐吐的模样,秦怀玉也有些好奇,因问道:“说什么?” 秦红瑶笑了笑,到底是说道:“他说,等师父回来之后,就让他上门提亲。” 因着他们年纪都还小,所以秦红瑶虽然心里认定了这个男人,也没有想到会那么快。当时宁安提的时候,她还吓了一跳呢,因此两个人还闹了一些不愉快。 不过基本上他单方面的生闷气罢了,只是那之后宁安便认认真真的跟她谈过一次话,才让秦红瑶确定了他的心思。 原来不止是她一个人将这段感情看得很重,宁安也是同样的。 只是虽然两个人说过了,秦红瑶却还是不太敢跟母亲说,怕母亲责骂自己这事情办得不合规矩。 今日见着秦怀玉,她才敢将这事儿给说了出来。 秦怀玉闻言,倒是不大稀奇,毕竟以宁安的性格,是做的出这等事儿的 她想了想,便笑道:“师父原本也有这个意思的,他有这个心,是好事儿,只是有一点,即便你们定了下来,也不可私底下越了线,懂么?” 哪怕是定了亲,有些事情也是做不得的。婚前若是出了事儿,男方倒是无碍,名声尽毁的可就是姑娘家了。 虽说她相信宁安的为人,但既然秦红瑶愿意跟自己吐露心事,那么有些话,她这个做姐姐的,还是要说到的。 秦红瑶听得她这话,先茫然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顿时觉得不好意思,羞红了脸,她知道秦怀玉是为自己好,因点头道:“姐姐放心,我心里知道分寸的。” 不过跟秦怀玉说了这事儿,秦红瑶就觉得心里放下了一件事儿,脸色也轻松了不少,又笑道:“今日天气倒是不错,大姐姐可要出去走走?” 中秋节在即,如今街上可热闹着呢。 秦怀玉也有些意动,她先前来的时候,见街上热闹非凡,本来就想着走一走,这回儿听得秦红瑶的提议,因笑道:“我倒是没意见,不过要跟你母亲先去请示,得了她的同意才能出去。” 第599章 姚玥儿来访 二人才说着,就见刘月娘走了进来,笑着问道:“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在门外的时候,她就听到这两个姑娘的声音,只是听不大真切,倒是怪热闹。 闻言,秦红瑶有些脸红的笑道:“没说什么,跟大姐姐说一些私房话,母亲怎么过来了,可是忙完了?” 一旁的秦怀玉也跟着起身行礼,刘月娘扶了扶她们,道:“不必拘束,快坐吧,我闲着无事,过来问问你们晚上想吃什么。怀玉难得来一次,今晚上可有想吃的,我吩咐厨房去做。” 秦怀玉一笑,道:“多谢姨母,不过您不必忙活了,我才跟瑶儿说,想要出去走一走呢,晚上还不一定会来吃饭。” 听得这话,刘月娘诧异笑道:“又是这疯丫头的主意吧?一天到晚的在家里待不住,总想着出去疯玩。” 闻言,秦红瑶顿时不依的笑道:“母亲惯会污蔑我,还不是在家里太们了么?再者我们出去是有正经事儿做的,姚姐姐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们三个又合伙儿做了生意,她不在的时候,我们不是得去照应照应么。”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要不是刘月娘知道自己女儿是个什么性子,她怕是就要相信了。 此时听得这话,刘月娘不由得笑道:“行行行,总归都是你有理。既然想去便去吧,只是有一点,路上注意安全,不准私自出城,知道么?” 城内倒还罢了,十二时辰都有侍卫们来回巡逻,可城外就不一定了,人来人往都没经过盘查,如今又是中秋节前夕,各色人马都有,安全没办法保证的。 秦红瑶笑着应了,又忍不住加了一句:“我们在外面待一会儿便回来,在外面也只是附近,绝对不会出城,也不会走远的,您就放心吧。” 一旁的秦怀玉也跟着点头道:“姨母放心,我绝对将她完好无损的送回来。” 这会儿天色还早,就算是出去转一圈,回来的时候也要到傍晚了。她自然是不放心秦红瑶自己回来的,等将人送回来,自己也到了回府的时候。 刘月娘笑着答应了,才要吩咐下人,就见丫鬟过来回禀她,道是:“姚小姐来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还没反应过来,秦红瑶倒是先扬眉笑道:“姚姐姐也来了?今儿这是什么日子呀?” 刘月娘闻言,连忙着人去将她请去正厅,想了想,又叫住丫鬟笑道:“罢了,还是将人请去我的院子吧,她必然是来接儿子的。” 算下来,自从姚玥儿将孩子丢在这里去了南方之后,到现在已经许久没见过儿子了。 此时听得她来,刘月娘吩咐完了丫鬟,又笑着对秦怀玉道:“你们姐妹两个是现在出去,还是也跟着去见玥儿?” 她知道这三个人关系好,方才有此一问。 果不其然,秦红瑶听得这话,顿时笑道:“自然是先去见了姚姐姐呀,大姐姐说是不是?” 闻言,秦怀玉也跟着点头道:“那是自然。” 虽然原本是打算直接出去的,但现在既然姚玥儿来了,怎么都得先见一面。 待得一行人去了刘月娘院子后,就见姚玥儿正由着丫鬟带了过来。 互相寒暄过后,便由刘月娘将她们给让进了房中。 阔儿才睡醒,跟奶娘正玩的开心呢,见到姚玥儿顿时丢了手里的小玩具,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 姚玥儿原本还在跟刘月娘道谢,听到儿子的哭声瞬间便红了眼眶,连忙过去手忙脚乱的接过来儿子抱在怀中,却见阔儿不住地推拒着她。 本来姚玥儿倒还感触不深,如今见儿子一哭,却是直接落了泪,抱着他颤声道:“阔儿,是娘亲对不住你。” 在外面将近两月,那些辛苦不足为外人道,她也能忍受的下来,唯一难熬的便是想念儿子。 这一路奔波劳累,她都不觉得辛苦,回府之后也是洗去风尘换了衣服便赶过来了,本来还挺开心的,如今儿子一哭,倒是将她的一颗心都给揪了起来。 见她们母子两个的模样,刘月娘也觉得心酸不已,拿了帕子过来替她擦眼泪,一面笑着哄道:“好了,当着孩子的面儿,别吓着他了,这不是回来了么。” 一旁的秦怀玉两个也过来逗阔儿,又安抚道:“玥儿莫哭,见到儿子是高兴事儿,怎么还掉泪了?” 阔儿推拒了一会儿,又变成抱住她的脖子,哭声小了,可那动作却是越发的黏人。 姚玥儿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软了下来,擦了擦眼泪,先是道了谢,又有些不好意思道:“没看见他的时候,我还觉得没什么,两个月也很快就熬过去了。可如今瞧见他,我才知道这两个月是过得什么日子。” 这话,刘月娘是最懂的。而秦怀玉她们却是没孩子,自然理解不了这番话,不过瞧着姚玥儿的模样,也跟着一块劝慰起来。 反倒是姚玥儿笑道:“我没事儿,只是他一哭才有些忍不住罢了,你们快坐吧。” 阔儿到底是年纪小,先前又跟奶娘玩了大半日,这会儿被母亲抱在怀中,不多时便睡着了。 姚玥儿心疼他,也不肯将人放在床上,便这么抱着同她们说话。 “这次我出去许久,全部仰仗您照应他,今日来的仓促,改日我再登门正式跟您道谢。” 听得她这话,刘月娘不由得笑道:“这么客套做什么,我还要谢谢你呢,你都不知道阔儿在的时候,给我添了多少乐子。” 她这话说的是实情,阔儿这孩子十分讨人喜欢,刘月娘只看着他,就觉得一颗心都柔软不已。 带阔儿的这两个月,让刘月娘的心情都跟着好转了不少。 一旁的秦红瑶也跟着笑道:“可是呢,姚姐姐,阔儿实在是太可爱了,现在在娘亲的心里,我都得往后排一排呢。” 闻言,刘月娘捏了捏眉心,一时有些失笑,调侃着问道:“你哪儿有他可爱?成日的惯会惹祸。” 第600章 逛街 得了母亲这评价,秦红瑶一时有些不依,因笑着跟秦怀玉说道:“大姐姐,您瞧见了吧,如今我在家里的地位可是一日日的下降,哪天我要是受不了拎着包裹去投奔您,您可得收留我。” 秦怀玉被她这模样逗笑,伸出手来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这混世魔王的性子还能受了委屈不成?单凭着这性子,若你真的去了,我哪儿敢不收留?” 她这话一出,越发的让秦红瑶撒娇起来:“你们都这么说我,我可不依了,姚姐姐,您得给我做主。” 见状,姚玥儿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咱们瑶儿可是最乖的,怀玉莫要欺负她。” 她才说着,就见睡梦里的阔儿也跟着哼哼了两声,倒像是附和似的。 众人被他这模样给逗笑,就连秦红瑶也跟着小心的捏了捏阔儿肉呼呼的小手,笑眯眯道:“还是咱们阔儿好,不枉费姨母这么疼你!” 刘月娘才坐了一会儿,就被丫鬟叫走了,临走前笑道:“你们先在这儿玩,我去忙了,有什么事儿让丫鬟叫我。” 众人应了,待得刘月娘走了之后,秦红瑶就追问起她在外面的情形。 姚玥儿跟秦怀玉对视了一眼,这才笑道:“在外面风餐露宿的有什么好玩的,若说起来,便是两边饭菜服饰差异很大。是了,我还让人带了一些来给你,你尝尝?” 她这次去南边,虽然忙碌,也没忘记给她们带礼物。 姚玥儿一面说,一面让丫鬟将食盒跟衣服拿进来,递给了秦红瑶。 那衣服色彩明艳,款式的确跟京城大不相同。秦红瑶看了便喜欢,惊喜的笑道:“我这就去试试给你们看。” 眼见得她进内室去了,姚玥儿这才轻声问道:“怀玉这次可顺利?” 先前她在路上有些事情耽误了,虽然知道秦怀玉已经比她之前到达了京城,却不知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原本姚玥儿还想着过来接了儿子,就去镇国公府看看秦怀玉的,不想倒是在这儿碰见了。 闻言,秦怀玉笑着指着自己道:“你看我像是不顺利的模样么?” 除却黑了点,别的倒当真无碍,姚玥儿仔细的打量了她,这次放下心来,又问道:“一切都平安?” 秦怀玉点了点头,笑道:“放心好了,师父也没事了,说起来还要多谢你,虽说我去了也没什么大的用处,可那时候若是不去一趟,我真不能安心。” 这心情姚玥儿十分理解,因笑着点头道:“那就好,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说起来,明日我还得去一趟你们府上,当面给镇国公夫人道歉呢。” 当初帮着秦怀玉撒谎,她这心里总觉得不大过得去。 听得这话,秦怀玉顿时笑道:“无妨,这事儿我已经坦白从宽了,母亲知道都是我出的主意,不会怪你的。” 话是这么说,但到底还是要去的,再加上后日便是中秋节,提前去问候一下也好。 二人说定了这事儿,就见秦红瑶换好衣服从内室走了出来。 她本就生的白净,此时一袭红衣,越发显得整个人欺霜赛雪的白,一团火焰似的红。 见这两个人都不说话盯着自己看,秦红瑶也有些不大自在,试探性的问道:“好看吗?” 闻言,秦怀玉当先回过神儿来,笑道:“好看,瑶儿穿这套衣服,简直是美极了。” 一旁的姚玥儿也由衷的赞叹道:“先前我看这套衣服便觉得你穿合适,不想竟然如此漂亮。” 听得她们这话,秦红瑶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扭捏道:“两位姐姐莫不是哄我吧?” 虽说方才她从镜子里看了,也觉得漂亮,不过现下更多的倒是有些害羞。 秦怀玉笑眯眯的拉过她的手道:“姐姐何时骗过你?若不信,待会你出去让姨母看看,她必然也说喜欢的。” 她说到这儿,又笑道:“正好下午无事,不如咱们出去走走?瑶儿就穿这套衣服便很合适呢。” 闻言,一旁的姚玥儿则是笑道:“这主意倒是不错,不过我得先回府一趟,改日再陪你们出去玩。” 她才回来,连日赶路有些疲惫,再加上才看到儿子,着实不太舍得撇了儿子出去。 秦怀玉二人自然理解,因笑着道:“那正好,待会咱们一起出门,正好顺路呢。” 姚玥儿应承了下来,三人去跟刘月娘打了招呼便乘着马车出门了。 姚家离着此地不远,不过片刻功夫就到了。阔儿还在她怀里睡得香甜,姚玥儿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几分:“你们路上小心些,注意安全,早些回去。” 见她一连串嘱咐着,秦红瑶笑眯眯的应道:“姚姐姐放心,我们知道的。” 等到姚玥儿进了府,秦怀玉她们这才吩咐了车夫,朝着长安街行去。 这会儿已近黄昏,街上人来人往,路边的小摊贩们吆喝声不断,满是俗世烟火气息的画卷。 秦红瑶深吸一口气,闲适道:“果然在家里闷得久了,看见什么都觉得有趣儿呢。”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笑道:“这话说的委屈的,不知道的还当你在家里过的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呢。” 听得这话,秦红瑶顿时笑眯眯道:“大姐姐不知道,我在府上的时候的确很水深火热,闷都要闷死了。” 她正是少女跳脱的年纪,哪里经得住在家里这么憋闷。 虽说刘月娘不拦着她出去玩,可只她一个人,便是出来也没什么意思。如今好容易秦怀玉来找自己玩,身边有人陪着,那感觉自然是不一样的。 见秦红瑶满眼的欢喜,秦怀玉一时失笑,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手,道:“那今日就玩到你尽兴,如何?” 得了这话,秦红瑶顿时欢呼一声,又捂着自己的嘴,只是那笑容到底从眼底溢了出来。 原定二人是出来看荷花的,只是等到了湖边的时候,才发现荷花已经开始衰败,湖边光景没有往日的好看,瞧着倒是少了几分兴致。 第601章 游湖采莲蓬 湖边的船家见来了两个衣着高贵的姑娘们,顿时热情的招待,眼见得她们一脸失望的想走,连忙笑着介绍道:“两位贵人若是想要玩,现下倒有一个更好玩的,不知你们可有兴趣?” 闻言,秦红瑶先来了兴致,问道:“你且说说看。” “现下荷花衰败莲蓬出,正是采莲蓬的好时节呢。贵人若是喜欢,可以去采莲蓬,有我们船娘带着,保证踩到的莲蓬又大又好吃呢。” 听得这话,秦红瑶眼前一亮,又去看秦怀玉。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哪里不明白,当下便笑道:“既是想去,那就去吧。” 于是便给了船家钱定了下来。 谁知才要上船,就听得旁边有男人的声音响起:“怀玉?” 这声音太过熟悉,秦怀玉心里一颤,回头看去,就见岸边柳树下站着一个男人。 着一袭墨色长衫,腰间锦带束着,下坠一块通透的玉佩。通身首饰不多,唯有贵气浑然天成。 果然是顾明渊。 见秦怀玉回头,顾明渊手中折扇一收,走过来笑道:“原以为是看错了,竟真的是你。” 说来也巧,他今日出行原本是要办事。谁知道事情办完准备回府,无意中扫了一眼,就看到一个背影格外像秦怀玉。 见到顾明渊,秦怀玉也有些惊喜,只是在大庭广众下,依旧是端庄的模样:“长清,好巧。” 闻言,顾明渊笑着点了点头,见秦红瑶给自己行礼,摆手道:“免了,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秦红瑶虽然少女活泼,但面对顾明渊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大自在,倒是秦怀玉笑道:“出来游湖,方才店家说可以采莲蓬——你可要同去?” 眼前少女笑的眉眼温柔,顾明渊明知这时候应该拒绝,却一时忍不住道:“好。” 待得这字出口,他才觉得有些不妥,毕竟大庭广众之下,有心想要收回这句话,却见秦怀玉已然跳上了船。 那小舟并不算稳当,她下去的时候一时有些晃荡,顾明渊想也不想的过去扶了她一把:“小心。” 粗粝的大掌握住她的手,让秦怀玉觉得心中一烫。她轻咳了一声,道谢:“多谢长清。” 顾明渊松开她的手,嘱咐道:“当心些。” 一面说,他一面又吩咐侍卫去扶秦红瑶。 经了这事儿,顾明渊已然打消了回去的念头,这小舟不算很安全,两个小姑娘在上面,他还是盯着一些的好。 秦怀玉不知他这些想法,伸手将秦红瑶拉了过来,笑着吩咐船娘道:“开船吧。” 如今的荷叶亭亭,小舟穿梭在其中,倒是比在岸上的时候看起来景色秀丽的多。 两侧莲蓬许多,清甜的气息混合着水扑鼻而来,让秦红瑶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急不可耐的跑到船娘身边问道:“大嫂,我们要怎么采摘?” 船行其中,船便不必时时看顾,船娘见少女玩心很重,笑着教她:“你看莲子饱满的便可以采摘了,我教你——” 见秦红瑶在外面玩的开心,秦怀玉不由得抿嘴一笑,却是回身给顾明渊倒了一盏茶:“长清喝茶。” 顾明渊道了一声谢,伸手接了过来,扬眉笑道:“你也去玩吧,在船舱里待得不闷么?” 秦怀玉却是摇了摇头,道:“我便不去了,小姑娘家乐意去玩,我倒是没那个心思。” 这话说的,倒像是几十岁的妇人似的。 顾明渊见状,不由得忍俊不禁,一本正经点头道:“正是,怀玉一向最是稳重不过的。” 这话里的调侃再清晰不过,话音未落,顾明渊顿时引得秦怀玉赠送了一个白眼。 算起来,从登州回来之后,他们也有段时间没见了。再加上有了提前成婚的圣旨,因此秦怀玉刚见到顾明渊的时候,是有一点不知所措的。 心里像是被打翻了蜜罐儿,里面却又掺杂了些别的味道。 可现下二人在这儿一坐,只这几句话,却又让她的一颗心给彻底安定了下来。 两个人的相处,实在是太过自然舒适。 桌上的茶水是店家送的,往年的莲子心泡出来的清茶,带着一点点的微苦,喝在嘴里,却还带着些许的甘甜。 顾明渊随手替秦怀玉将茶杯里的茶水续上,温声笑道:“这茶水倒是不错,走的时候问问船家可有的卖。” 闻言,秦怀玉跟着笑道:“有的,方才我上来的时候,见他们有分装好的小罐,瞧着倒是精致呢。” 顾明渊点了点头,吩咐侍卫记下此事,回眸看秦怀玉的时候,眸光却是微微一顿。 正是傍晚时分,斜阳洒进船舱内,眼前姑娘眉眼精致如画,一双剪水双瞳之内,倒映着一个人影。 是他。 不知为何,分明年纪已经不小了,但看到她这样望着自己的时候,顾明渊竟生出几分罪恶来。 他掩饰似的喝了口茶,却见秦怀玉疑惑的笑问道:“长清在看什么?” 顾明渊轻咳了一声,意有所指道:“风景不错。” 秦怀玉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船舱的竹帘卷了起来,外面的景致被罩上了一层金光,着实美的让人心动。 她跟着点头道:“的确好看。” 只是她眼中的景致是风景,浑然不知顾明渊眼中的景致是自己。 外面不时地传来秦红瑶欢喜的笑声,银铃似的洒在水里,听得人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船舱内一时安静,下一刻就见秦红瑶探头进来,随手抛了一只莲蓬到船舱内,笑眯眯道:“大姐姐,你也来玩呀!” 她的笑声打破了这一切,秦怀玉被她的笑容感染,接了这支莲蓬,却又顾忌着顾明渊还在,因笑道:“你先去玩吧,我待会再去。” 美人儿素手执着一支碧色的莲蓬,垂眸浅笑的模样分外动人。 顾明渊觉得自己不能看下去了。 他当先起身,笑道:“走吧,咱们也出去玩一会儿。” 走到秦怀玉身边的时候,他顺手将那一支莲蓬拿过来放在桌案上,道:“莲蓬不错,你也去采一点?” 第602章 玩闹 接莲蓬的时候,他的手指无意识的触碰到了秦怀玉的指节,偏偏是这样的触碰,让秦怀玉的心都跟着颤了颤,那被碰到的地方,像是蔓延起无边的灼热来。 她顿时有些脸色发烫,起身道:“好啊。” 只是那出去的背影,倒是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见状,顾明渊弯唇一笑,眉眼温柔的摩挲了一下手指,也跟着走了出去。 夕阳洒在湖面上,映照的这景致美如画。 秦怀玉便是那画上的人,低眉浅笑皆是最精致的描绘。 顾明渊站在她身后,看着少女脸上的笑意,唇角也跟着勾了起来。 只是他才露出一个笑容,就见秦怀玉突然回头,冲着他道:“长清——” 顾明渊下意识应了一声,下一刻就见少女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鞠了一捧水朝着他便洒了过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衣襟上一湿,好在穿的是墨色的长衫,所以那深了一块的地方也不大明显。 秦怀玉得逞,笑的一脸得意,顾明渊见她孩子气的举措,不由得失笑,道:“好玩么?” 他站的位置在船舱外,背后便是残阳西下,秦怀玉正笑的欢喜,可待得对上他的目光,却又忍不住心头狂跳,掩饰似的将手里大大的荷叶递了过去,道:“唔,还挺好玩,长清也来玩呀?” 有染红了的云霞爬上少女的脸庞,让顾明渊的心也跟着柔软了下来:“好啊。” 他脸上的笑容格外宠溺,看的秦怀玉越发觉得心头跳的厉害,像是有一只兔子在撒欢儿的跑,闹得她心头都有些受不住。 见他们这模样,秦红瑶偷笑了一声,乖觉的往旁边挪了挪,给二人腾地方。 看到秦红瑶这举动,秦怀玉的脸色越发红了几分,回头睨了她一眼,却得了秦红瑶的鬼脸。 还有她无声的话:“大姐姐放心,我不会碍事儿的!” 等到回去的时候,当真是满载而归。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顾明渊他们先将秦红瑶送了回去,谁知却在门口遇见了宁安。 “王爷,秦姐姐?” 几人互相打了招呼,就见秦红瑶将采摘的莲蓬递给了宁安:“今儿刚采的,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她给的东西,宁安哪儿有觉得不好吃的,当下便笑着接了过来,又看向秦怀玉她们问道:“你们去摘莲蓬了?” 秦怀玉笑着点了点头,道:“闲着无事就去了,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闻言,宁安挠了挠头,道:“有些事情耽误了,秦姐姐,你们现在这是要去哪儿?” “送她回家。” 秦怀玉指了指秦红瑶,又笑道:“不过现在她都到家了,我也该回去了。” 现下天色已晚,已经升起了一轮圆月了。 宁安跟他们告了别,就格外有眼色的陪着秦红瑶进了府,只留下了顾明渊他们二人。 不过临走之前,还给顾明渊挤眉弄眼的使了个眼色。 顾明渊一时失笑,待得秦红瑶进府之后,这才回身对秦怀玉道:“走吧,我送你。” 秦怀玉手上还捧了一束莲蓬,扑鼻满是这个味道。 他靠近的时候,便可以清晰的闻到这个味儿,格外的沁人心脾。 …… 到了八月十五这日,一大早秦怀玉便被丫鬟们给叫了起来。 虽说宴会在傍晚,下午便要进宫去的。如今秦怀玉身份不同,是准淮安王妃,所以进宫的服饰也是现做的。虽说不必完全按着规格来,但也是格外的华丽。 时间仓促,这衣服昨日才赶制出来,因此秦怀玉需的先试穿一下,若是哪里不合适,还有一上午的时间再去修整。 秦怀玉睡眼惺忪的看着那套衣服,到底是哀叹一声,认命的起床了。 前日跟秦红瑶出去玩,昨儿个又跟姚玥儿看了一下午的账本,这两日身心俱疲,偏偏昨夜里自己又失眠了。 眼下才睡了三个多时辰,整个人都困得有些茫然。 见秦怀玉这模样,锦书笑着哄道:“小姐且先起床吃点东西,等给您试完衣服了,不行您再睡个回笼觉?” 那还怎么睡? 秦怀玉带着哀怨看了她一眼,叹息着起身道:“罢了罢了,我不睡了。” 这时节的清晨,带着寒意的凉风,再拿冷水洗一洗脸,整个人都迅速的清醒了。 秦怀玉虽然没有神清气爽,但洗完脸之后,到底觉得好了许多。 待得用了早膳,她的困意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会儿时候还早,她先换了一套家常穿的衣服,至于那套进宫的华服,倒是意外的合身。 她试穿过之后,见无需再修改,就先让锦书挂在房中,等下午临出发之前,再换也不迟。 秦怀玉去沧澜院的时候,就见沿路的仆从们都格外开心的跟她行礼。 她自然知道是什么缘故,因着今日是中秋,所以府上早早的给下人们发了礼钱,还额外的给了假期,虽说是轮着休息,却也是额外多出来的休息时间。 因此一个个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庄月兰正在跟展氏说话,见到秦怀玉过来,笑着招手问道:“今儿怎么起的这么早?” 她知道女儿最近累着了,连带着寻常起床都比以前晚一个时辰,今日见她这么早,不由得有些纳罕。 秦怀玉先是行了礼,继而笑道:“被锦书她们喊起来试衣服呢,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她们的面前放着一个小簸箩,里面则是放着一些花样。 闻言,庄月兰脸上的笑容越发多了几分,道:“给你小侄子挑选衣服样子呢,都是你大嫂画出来的,你可要过来看看?” 她一面说,一面递给秦怀玉一张。 她顺着接了过来,待得看到上面的花样,笑着赞叹道:“真漂亮,大嫂的手可真巧,换了我是不成的。” 见她们夸自己,展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闲着也是无事,照着样子临摹了一些,倒也不完全算是我自己画的呢。” 听得这话,秦怀玉顿时笑道:“那也很厉害了,若是换成我,必然是不成的。” 第603章 进宫 她一面说,一面拿了里面几张画儿出来,道:“这几张倒是好看,做衣服也必然漂亮。” 庄月兰伸手接过,笑着将她挑出来的放在一旁,又将先前自己跟展氏挑选的也拿出来,一起交给瑶琴道:“去把库房里那几匹绸缎都取出来,照着这些图案去做衣服吧,记得让她们针脚细密些。” 小孩子的皮肤最是娇嫩,做衣服也要尤其当心的。 待得丫鬟去了,展氏才有些不大好意思的问道:“母亲,这些衣服是不是太多了?小孩子长得快,怕是几日就穿不上了。” 闻言,庄月兰温声笑道:“虽说是长得快,但他换洗的也勤。现下备了,以免回头不够穿呢。” 说到这里,庄月兰又关切道:“这两日降温的厉害,你早晚也留神些,让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们警醒着,别着凉。” 若是以往倒还罢了,但现下展氏是孕妇,要真的生病了,不能吃药,只能硬熬着的。 庄月兰是过来人,又是性情温和的,刚嫁过来的时候,展氏心里还有些忐忑,但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却是越发的对这个婆婆尊敬,心里拿她当生母一样看待的。 此时听得这话,当下便顺从的点头道:“母亲放心,我会时时留意的。” 一旁的秦怀玉也笑道:“是了,母亲不说我都忘记了。这是给大嫂的,今日进宫,难免有些生冷食物,晚上走之前先吃了这个,赴宴的时候也舒服一些。” 这是她这两日配出来的,专门给孕妇食用,防止误食了东西伤身子。 若是旁人给的倒还罢了,对于秦怀玉,展氏是放心的,当下便笑着谢过,将这药收了起来。 众人正说着话,就见瑶琴走了进来,恭声道:“夫人,老夫人着人过来传话,说是今日不同咱们进宫了,她自己过去。” 闻言,庄月兰点头应了,道:“那就让她自己去吧,嘱咐丫鬟一句,留神伺候着老太太。” 瑶琴应声去了,秦怀玉不由得冷笑一声道:“她倒是架子大的很呢,也不知道摆这个做派给谁看呢。” 前两日巴巴儿的跑过来要一起,吃瘪了倒也不见灰溜溜,居然还让个丫鬟过来传话,这脑子是怎么想的? 庄月兰只觉得无语,现下见秦怀玉这模样,反倒是忍不住笑了一笑,道:“她愿意如何,且随着她去便是了,你也犯得上生气?” 听得这话,秦怀玉则是笑道:“我才没有生气呢,只是觉得老太太脑子越发的不清楚了。” 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竟然觉得自己到现在还摆的起架子。 庄月兰伸出手来点了点她的眉心,笑道:“行了,你也少说两句吧,她上了年纪,你能跟她一样么?” 秦怀玉笑嘻嘻的往后躲了一躲,道:“我也只跟您这儿才说呢,换了旁人,必然是锯嘴葫芦似的,不说她半分坏话。再说了,在外面我那次不是乖乖巧巧的?” 说到这儿,她又看向展氏道:“大嫂,您说是不是?” 展氏一向喜欢这个小姑子,当下便点头道:“咱们怀玉平日里最有分寸不过的,母亲就放心吧。” 得了这话,秦怀玉顿时冲着庄月兰露了一个意得志满的笑容来。 见她们姑嫂两个这模样,庄月兰不由得失笑,道:“你也是惯着她,当心这混世魔王的尾巴翘到天上去。” 展氏则是笑着回道:“怀玉年纪还小呢,正该是天真可爱的时候,再说她的规矩也极好,不过同着自己家人说两句玩笑罢了,到了外面,脑子可清楚了。” 这话一出,饶是庄月兰也不由得笑道:“得了,咱们府上又多一个被你这混世魔王蛊惑的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她眼里的笑却是藏不住的。 秦怀玉笑嘻嘻的在她身边撒了个娇,又想起一事来,因问道:“那老太太这么糊涂,不会把秦怀川真的带进宫去吧?” 这可不合规矩。 虽说并不是完全不可以,只是秦怀玉想着总觉得膈应。 庄月兰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因笑了笑,道:“放心吧,我早先已经吩咐了下去,她想带谁没关系,只是却打不得咱们的旗号。” 这话一出,秦怀玉就了然了,笑着恭维道:“还是母亲想的周到。” …… 中午饭是各自在房间吃的,展氏有身孕,膳食上偏补的多一些,秦怀桑便陪着她在房中一同吃了。 秦怀玉这会儿有些困意上涌,中午的时候只吃了一点,到底是扛不住,吩咐道:“我去睡半个时辰,待会你喊醒我。” 见她这模样,锦诗心疼的扶着她去了床上,替她将床幔散开,应声道:“您睡吧,奴婢会留意着时间的。” 趁着她睡着的时候,两个丫鬟将她所需穿戴之物一应都整理了出来,又将房中收拾的整整齐齐。 一切都弄好之后,秦怀玉也醒了。 丫鬟们只等着她清醒呢,听到动静,连忙过去问道:“小姐可要再睡一会儿?” 眯了这一会儿功夫,其实秦怀玉睡得并不安稳,饶是如此也觉得比先前舒服了不少。 听得这话,因摆手笑道:“不必了,我这就起床。” 闻言,锦诗过来服侍她换衣服,锦诗则是去将床铺给叠整齐了。 收拾妥当之后,已然到了申时。 因着进宫的路还需要大半个时辰,看着时间也该出发了。 所以秦怀玉便起身道:“咱们去找母亲吧。” 谁知秦怀玉才站起身子,就听得瑶柱隔着帘子在门外笑着问道:“大小姐可是起了?” 秦怀玉应了一声,道:“进来吧。” 话音落下,就见瑶柱挑帘进来,笑着行礼道:“大小姐,夫人那边收拾妥当了,您若是好了,她请您去垂花门那边呢,马车已经在等着了。” 秦怀玉应声道了谢,道:“走吧,咱们现在就过去。” 到了垂花门处,果然见庄月兰跟展氏已经在马车上等着了。 今日出行只一辆马车,秦毅跟秦怀桑都是骑马去的。 第604章 请安 车内本就宽敞,再加上展氏怀孕,所以特意多加了毯子等物,坐上去格外的柔软。 秋日的天气格外凉爽,坐在车内温度适宜,听着车马声辚辚而行,展氏便忍不住有些犯困。 她是孕妇,原本就比旁人要困意多一些。只是此时婆婆跟小姑都在一旁坐着,她就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强忍着,却还是不时地打哈欠。 见她这模样,庄氏当先笑道:“离宫中还有些距离呢,你先在车上睡一会儿吧,等到了叫你。” 展氏却是有些不大好意思,因郝然摇头笑道:“让您见笑了,我还成,不睡了。” 在长辈的面前犯困,这事儿着实让她觉得有些羞赧。要知道,她那些嫁了人的闺中密友,几乎都是被婆婆立过规矩的,唯有她,嫁过来之后夫君尊敬,公婆和善,便是小姑子也是个好性儿。她的肚子也争气,嫁过来才两个月就怀了身孕,日子再没有比这更顺心的了。 然而婆婆的宽厚,并不是她能够随意的理由,所以在马车上小憩展氏是做不到的。 庄月兰却是不在意的,毕竟孕妇的情形与旁人不同,每个人孕期都有各种反应,她当时怀孕的时候也是许多症状的。 见她这模样,庄月兰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无妨,我也有些累,都眯一会儿吧,这一路还长着呢。” 她知道展氏不大好意思,因此说完这话,自己先拿了毯子靠着休息。虽然闭着眼,却是没有睡着。 一旁的秦怀玉闻言笑着递给了展氏毯子,道:“大嫂休息一下吧,等到了我叫你。” 她手里拿了个九连环在摆弄着玩,这会儿正在兴头上。 见状,展氏感激的一笑,应了一声,盖好了毯子,寻了个不会压到发髻的角度,闭上了眼睛。 车辚辚而行,马车内格外安静,偶有玉制的九连环发出碰撞的声响,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声音。 镇国公府离宫中距离不算近,等到宫门口的时候,已然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秦怀玉刚好解开了九连环,就见马车停下,她将手里的九连环放在一边,轻轻的喊了一声庄月兰:“母亲,到了。” 庄月兰起初只是在闭眼休息,谁知竟然真的睡着了,不过她的觉浅,闻言顿时清醒了过来,应了一声,借着桌子上的铜镜,整理自己的发髻。 便是这么会儿功夫,展氏也醒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跟着整理仪表。 待得收拾好后,一行人先后下车。 早有等在宫门口的内侍监,看到他们之后,连忙笑着过来行礼,寒暄之后便唤了人来带路。 今儿个开宴虽然在一处,但下午的时候却不在的。 大臣们要去御书房见皇帝,至于这些臣子家眷们,则是去后宫拜会各位娘娘们。 因着皇后早逝,这些年都是两位妃子在主事,今年依旧是如此。 那内侍监带着人先去了良妃的宫中,到了之后,才发现宫里已经有人在候着了。 守门的宫人行了礼,笑着道:“夫人请稍等,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庄月兰闻言,笑着应了,道了一声谢,便见那宫人应声进了门。 不过片刻功夫,她便去而复返,带着恭敬地笑容的:“夫人请。” 庄月兰当先走近,秦怀玉跟展氏则是跟在她的身后,待得进去之后,才见到这里面已经有许多人先到了。 京城中有资格来的人已经落座了七七八八,见到她们进来,有那辈分小的便都站了起来。 正中坐着的正是良妃,她年岁不小了,不过一张脸上保养得宜,通身都带着贵气,此时在跟旁边的人说话,脸上的笑容倒是格外的和善。 庄月兰带着儿媳跟女儿先给良妃娘娘请了安:“良妃娘娘万福金安。” 见状,良妃顿时笑着抬手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说着,又命人赐座。 庄月兰行礼谢过,去了座位上坐下,又跟周围的熟人寒暄了几句。 这偌大的殿内人不少,但是却并不喧嚣,良妃的性子本就安静,这样的场合里面话也不多,周遭倒是有跟她搭话的,但都是轻声慢语的。 秦怀玉悄然扫了一圈,见在场的人里面没有秦老夫人,微微的皱了皱眉。 这样的场合里,她要是在了倒是不奇怪,可现下她不在,难不成是见秦红淼去了? 按理说来,秦红淼只是一个美人,她应当是见不到的。然而那秦老夫人是什么德行她最清楚不过了,难保对方不会做出来点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儿来。 念及此,她就觉得有些不大安生,这是在宫里呢,那老太太别再作什么幺蛾子吧? “你在看什么呢?” 她才想到这儿,就听得旁边的人问自己话,秦怀玉看了过去,却见是赵婧。 因着坐的近,她刚刚看了一圈,却唯独没有注意到赵婧。这会儿见着了,也只是弯了弯唇,道:“没什么。” 毕竟就算是赵婧在不喜欢对方,秦老夫人也是她正经的祖母呢,自己总不能公然编排她不是。 见她这模样,赵婧无趣的撇了撇嘴,又不死心的问道:“你最近怎么样?” 听得赵婧这话,秦怀玉不由得失笑,道:“我还是老样子,你呢?” 这丫头大概真的是闷得狠了,现下见到秦怀玉,也跟见了亲人似的,叹了口气道:“你也看到了,我最近不大好。” 她先前的时候因着秦怀玉的话死了心,对顾明珏已然断了念头。母亲那时候知道自己的想法高兴的不得了,怕她反悔似的,没多久就给自己定下来一门亲事。 现下婚期已经近了,赵婧心里挣扎的很,她既不大愿意嫁人,却又知道这是自己不得不去面对的命运,因此颇为纠结。 也因着这情绪,才导致她最近有些寝食难安,连带着模样都憔悴了许多。 秦怀玉听得她这话,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只是这些事情却是需要她自己想通的,别人再怎么跟她说都没用。 第605章 一切都会好的 因此秦怀玉只是伸出手来拍了拍她,道:“一切都会好的。” 闻言,赵婧却是有些不大相信,看着她问道:“真的都会好的?” 这些时日,母亲没少跟她说类似的话,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那么多句,都抵不上秦怀玉跟自己说的这一句。 见她这会儿倒是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模样了,秦怀玉心里也有些叹息,因正色道:“能不能好,权且看你是怎么想的了,毕竟你母亲不会害你,夫家是想要结亲也并非是结仇。但到底日后会怎样,还是在你的一念之间。” 见秦怀玉这般正经的跟自己说话,赵婧反倒是有些不习惯了,嘟着嘴道:“你这话说的,真的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讨喜。”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见着秦怀玉就有倾诉的欲望,但是真的跟她说了,又觉得对方的话太扎心了。 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自己,只要她死心,不再想着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是好好儿跟人过日子,就会过得好么。 这些道理她都懂,哪怕是不懂,被母亲念叨了这么多日,赵婧也已经明白了。 只是现下听到秦怀玉嘴里说出来之后,她还是有些不大自在。 赵婧端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掩饰着自己的情绪,秦怀玉见她这模样,只是笑了一笑,也不再说什么了。 说的再多,有些事情,还是得自己悟才可以。 因着秦怀玉她们来的时候,时候就已经不早了,所以坐了没多久,就有宫人前来回禀,道:“娘娘,时辰到了。” 闻言,良妃微微一笑,当先起身笑道:“时候不早了,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众人哪有不应的道理,当下都纷纷起身,随着良妃的身后走了出去。 今夜是中秋佳节,所以皇帝特意在御花园内的露天高台上设宴。 才到御花园,就见处处都是灯笼高悬,能工巧匠雕琢出来的宫灯挂在桂树上,树干上还悬着无数条红丝带,瞧着格外的精致漂亮。 至于那高台之上,从桌椅摆设到盘子等物,全部是跟中秋节相关之物。 大到月亮,小到玉兔仙草,处处皆是精致。 现下皇帝还没来,良妃带着人是当先到的。因着知道今年的中秋节又是她主事,所以待得众人落座之后,便又是对良妃一番恭维。 良妃闻言,弯唇笑了笑道:“倒也并非全然是本宫的功劳,说起来,还是淑妃姐姐指点的多,本宫不过是沾了她的光罢了。” 她这话众人哪里会信,当下便又是一番夸赞。 才说这话,就听得一声唱喏响起:“秦美人到——” 随着话音落下,就见秦红淼身姿婀娜的走了过来。 她今日的排场着实不小,带着四个宫人前来,行走之间娇娇柔柔的模样,当真做足了什么叫做身如拂柳。 她的身后还跟着秦老夫人,那一张憔悴了不少的脸上,此刻满是得意。 秦怀玉只看了一眼,心中便勾起一抹冷笑。 这会儿瞧着,这倒像是嫡亲的孙女儿做派了。 都是一样的没眼力劲儿。 且不说这是什么场合,单说良妃还在此呢,正经的四妃之一宫里主事都只带了两个宫人过来,她秦红淼一个小小的美人,就敢带过来四个,虽然说起来没有越过了规矩吧,但到底是太扎眼了。 至于秦老夫人,真的跟自己猜想的一样,去找了秦红淼啊。 看她这意得志满的模样,也不知道两个人暗中说了什么。 不过,这就不在自己关心的范围内了。 因此秦怀玉只一眼便别过头去不再看了,终归与自己无关,只要不犯到她的头上就行了。 秦红淼来了之后,当先给良妃请安:“见过良妃姐姐,臣妾来晚了,请您勿怪。” 这些时日未见,她的声音越发的带着一股媚态,连带着那眉眼中都是柔弱无依的模样,看着倒是别有一番神韵。 与她一比,更加显得良妃端庄贵气。 良妃对她这做派视若不见,见她来,温声笑道:“无妨,还未开席,你并未来迟。坐吧。” 闻言,秦红淼再次谢过了良妃,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她虽然是宫妃,但是只是个美人,并没有太合适的位置给她坐。秦红淼不甘坐在后面,便寻了一个待会儿能离皇帝近的位置暂且坐了。 至于秦老夫人,她看了一圈儿之后,索性也坐在了秦红淼的身边,而不是去镇国公府的位置。 毕竟才跟庄月兰吵了一架,秦老夫人觉得自己的脸皮虽然厚,也没有厚到现在蹭过去的地步。 再说了,这样的场合,她不过去,众人怕是也只能在背后议论庄月兰的不是。 至于自己会不会被说,秦老夫人是不担心的,谁让她是长辈呢! 在她们坐下来之后,周围的目光便都悄然的打量了起来。 在座之人许多人都不认识秦红淼,毕竟她是庶女,往日里出门的机会虽然不少,可是那些重大的场合,她几乎上都没怎么去过。 只是她身边的 秦老夫人实在是太熟悉了,所以只一想,便对上号了。 不是大房的女孩,也不是其他房的嫡女,那就只有二房的庶女了。 对上这人的身份,在看她现下的做派,小门户些的新贵们倒还好,只是那些世家们对她便越发的看不上。 怪不得如此狐媚子的模样,原来是庶女,那就怪不得了。 现下离开宴还有一会儿,皇帝也没到。再加上在高台之上,所以说话便比先前放开了一些。 秦红淼只坐了一会儿,不知听了秦老夫人说了句什么,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自己则是站起身来。 她进宫受宠就是靠着弱不禁风的模样,寻常时候穿衣风格也是小白花儿,今日虽然是中秋,但因着要见皇上,所以也是如此。 这等模样,倒是方便了她过去找秦怀玉,而不会被人太过注意。 秦怀玉倒是没有留意到她的做派,这桌子上的兔子摆件十分好看,她正低头把玩呢,就听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大姐姐,咱们好久不见了。” 第606章 质问 这声音近在咫尺,也让秦怀玉抬起头来,果然见秦红淼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得弯了弯唇,道:“的确好久不见。” 上次见到秦红淼,还是分家之前呢,那时候对方一脸柔弱无依的模样,虽说跟现在区别不大,可很明显能感受到现下的她更多了几分的骄矜。 见秦怀玉态度如此冷淡,秦红淼神情有一瞬间挂不住,继而又咬唇轻笑道:“这些时日未见,本宫还有些想您呢,大姐姐近来可好?” 她站在秦怀玉的面前,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然而秦怀玉坐在那里,气场却丝毫不落下风,反而隐隐的压了她一头,这让秦红淼有些不大舒服。 秦怀玉闲适的将手中的兔子摆件转了个圈儿,随意道:“一如既往。” 她态度里的冷淡格外明显,这跟秦红淼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秦红淼神情一滞,继而勾起一个苦涩的笑容道:“本宫自从进了宫以后,便再也没跟你们这些亲人见面了,如今见了,倒想起过往许多情分来。大姐姐,你不会因为我进宫就疏远了我吧?” “怎么会。” 秦怀玉笑的淡漠,压根就没有亲近过,何来疏远一词? 这话她虽然没有说出来,但秦红淼硬生生从她的表情里看出来了这层潜在的含义。 她忍着气,依旧带着善意的笑容,轻声道:“下午的时候祖母来找本宫,我们还聊了一会儿。可惜大姐姐没有来,我还挺想你的。说起来,祖母现下年纪也大了,我在宫中不得回去,大姐姐若是无事,要多去看看她老人家呀,到底是长辈呢,咱们去看她也算是尽孝心了。再者,她一个人也挺孤单的。” 听得这话,秦怀玉则是皮笑肉不笑道:“那就不必了,她老人家可不会孤单,倒是身体不大好。若是我不去兴许还好些,若是我去了,反倒是不大好。我这一番孝心在呢,还是远离她,让她活的长久些不好么。” 闻言,秦红淼被噎了一噎,强撑着笑意道:“大姐姐惯会说玩笑话,方才祖母还跟我说,想你的紧呢,哪里会跟你闹不愉快。” 对于她这话,秦怀玉不置可否,只是勾了勾唇,却是没有接话。 到了这会儿,秦红淼便是再迟钝,也意识到了秦怀玉压根没有打算跟自己攀谈的意思了。 既然如此,索性她也放了下来那些讨好的心思,转而问道:“是了,本宫先前听祖母说,原本是要让川儿跟来的,只是您没有应允——可是他不懂事儿,惹了你们不开心了?若是如此,我倒要替弟弟道个歉呢。” 说这话的时候,她依旧是满脸楚楚可怜的模样。然而她现下在这里站了这么久,早已吸引了旁边贵妇们的注意,再加上她说话的时候声音不算小,所以这话一出,顿时便引得那些人频频向这边看来。 瞧瞧这小白花儿的模样,倒像是真的被欺负了一样。不过……这镇国公夫人不是一向一碗水端平的么,怎么还会欺负小叔子家的孩子? 周围那些目光,庄月兰自然感知的清清楚楚。她才跟展氏说着话呢,听得秦红淼这些话,顿时回过头来,微微蹙了蹙眉。 她是长辈,若是怼秦红淼,倒显得自己这个做伯母的没有容人之量。只是这丫头说话怎么越发的蔫坏了,没得就往他们身上泼脏水。 不等庄月兰开口,就见秦怀玉淡淡道:“按着规矩,二叔是三品大员,他的家眷自然有资格进宫。只是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嫡子女尚且不来,哪里轮得到庶子?祖母年纪大了脑子有些糊涂,怎么连三妹也昏了头了?” 这话一出,秦红淼的脸色顿时涨红,手指紧紧地攥着帕子,咬牙道:“大姐姐,这话是怎么说的?母亲跟父亲和离,那是长辈的事情。弟弟妹妹要跟着母亲走,也不是我们这小辈儿能够干预的,您现下这话,是要将责任推到我身上么?” 闻言,秦怀玉却只是笑了笑,道:“你可别误会,我并未说那些事情与你有关。只是你既然进了宫,又还叫我一声大姐姐,有些事情难免跟你说道说道,规矩大过天,便是你以往不知道这些,现下也该多跟女官学学不是?” 秦怀玉这话,无异于拿软刀子戳人,让秦红淼的脸色越发难看,眼眸里也含上了泪意,因颤声问道:“那在大姐姐的眼里,庶子女跟您就不是一家人了么?” 今日前来的,几乎没有带着庶子女的,只是那些贵妇里,也难免有一家是高门的庶子女,因此在听到她这话的时候,也都纷纷看向秦怀玉。 就连正位上的良妃,也在听到这边的动静之后,看了过来。 秦怀玉心里冷笑一声,她如何能不知道秦红淼的目的,这是要给自己下绊子呢,真当以为人多,她就不敢说了? “四妹可别误会,咱们原本就是堂姐妹,如今又分了家,自然不是一家人。” 分家的时候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分了家可就是两家人了。再说了,就算是她真的要论那么点亲情关系,也是跟秦红瑶她们,哪里轮得到秦红淼? 只是这话说的也格外狠,顿时让秦红淼心里越发恨了几分。 她深吸一口气,道:“可总归要比外人亲近些的不是么?到底是血浓于水,便是分了家,也要互相提携,哪有让人看笑话的道理,您说是不是?” 到了现在,她又开始故意曲解秦怀玉的话。 闻言,秦怀玉嗤笑了一声,随手将玉兔把件扔到一旁,淡淡道:“秦红淼,这些话,还轮不到你来跟我说吧。” 真当进宫做了美人,被皇帝宠幸了那么几日,就以为自己可以掌控全局了? 莫说她现在只是个美人,便是位份再高一些,在她这里胡搅蛮缠,秦怀玉也是不怵的。 一旁的庄月兰也终于忍不住,温柔出声道:“到底是你妹妹,怀玉莫要说话那么呛——秦美人如今身份不同以往,还是回去坐着吧,今日到底是良妃娘娘主事呢,你在这儿站着可不大合适。” 第607章 站着做什么? 声音虽然温柔,却是在提醒她,这里可不是让她嘚瑟的地方。 秦红淼咬了咬牙,想要说什么,却见良妃咳嗽了一声,道:“秦美人若是想跟家人叙旧,且等宴席结束吧,现下既然来了就坐下,站着做什么?” 纵然秦红淼这些时日受宠,可宫里谁的地位高低,她还是清楚的。现下听到良妃的话,再也不敢说别的,当下便忍着气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了。 然而那暗中盯着秦怀玉的眼神,却是带着阴郁的。 秦怀玉对此只做不见,嗤笑了一声,反倒是庄月兰轻声道:“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这会儿必然是听了老太太挑唆呢。” 从方才见秦红淼跟秦老夫人一起过来,庄月兰就知道这个便宜婆婆怕是又念叨了什么。 果不其然,瞧瞧方才秦红淼的模样,好好儿的孩子都被教坏了。 闻言,秦怀玉笑了一笑,道:“您放心,我哪儿有那么小心眼。” 她才懒得将此事放在心上呢,总归自己也没受委屈不是。 见秦怀玉果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庄月兰这才点了点头,转而跟展氏说话去了。 那厢的秦红淼在持续的放着冷气,但是除了她身边的秦老夫人被影响到之外,其他人倒是都没有理会她。 毕竟虽然最近受了宠,但到底是一个才进宫的美人,还没有到让人讨好的地步呢。 秦老夫人是亲眼见着秦红淼吃瘪的,她先前还带着期望,毕竟这个孙女儿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说不定能让秦怀玉吃些哑巴亏。 谁知道如今秦红淼铩羽而归,反倒是秦怀玉大获全胜。如今再看秦红淼这模样,秦老夫人也觉得心里有些窝囊。 这秦怀玉,怎么是个这样混不吝的做派呢! 然而再生气,秦老夫人现下还得反过来哄秦红淼,毕竟现在的她身份可是不同了,方才又是为了给自己出头才惹得这一身气呢。 念及此,秦老夫人又小声安抚道:“方才都是祖母的不是,竟然没有考虑周到。你那大姐姐是个混世魔王,一向骄纵惯了,刚刚让你受委屈了,祖母跟你陪个不是。你如今是个娇贵的人,可不能因为她气坏了身子。” 听得这话,秦红淼心里才好受了一些,因轻声道:“祖母您知道的,我生气不是为了自己,只是她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一向知道自己是庶女,不被人看得起。可是原先倒还罢了,为何她如今身份不同以往了,还是被人看不起? 秦红淼觉得不解,与此同时又带出阴郁来。 凭什么? 见她这模样,秦老夫人只得轻声哄着,一面还要留心她们的话会不会被人听了去。 很显然,众人的心思都没在她们这里,而是齐齐的站起了身。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长公主驾到,清平郡主到——” 随着内侍监的唱喏声响起,便见长公主带着清平郡主顾娇走了过来。 长公主依旧是一身大红的艳色宫装,眉眼精致且张扬,那样的气场,竟然将身后跟着的女儿都压下去了几分风头。 顾娇今日穿着十分温婉,虽然不如长公主的艳丽,但别有一番小女儿娇软的模样。 见到她们前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长公主应了平身之后,这才跟良妃寒暄道:“今日来晚了,娘娘莫要怪。” 这宫中当得起她一句皇嫂的,只有先皇后。哪怕是良妃,也当不起这句,更遑论其他的嫔妃了。 良妃对她话里的称呼倒是不在意,只是笑了笑,道:“这有什么晚的,宴席还没开呢,快入座吧。” 这位长公主为人一向惫懒,今日虽然是中秋节,但能赶在宴会开始之前过来,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毕竟先前她不是没有过跟男宠嬉戏而忘记时间,导致第二日才进宫赔礼的先例。 对于这位长公主,皇帝都包容的很,良妃自然更不会说什么了。 长公主也早知道是这种结果,看着她的笑容,只是点头应了,带着清平郡主入了座。 她们坐的位置离镇国公府的位置不远,坐下来之后,长公主看向庄月兰问道:“先前着人给你下帖子,你怎么没去?” 不同于先前公式化的笑容,现下的长公主笑容里带着嗔怪,倒是真情实意了几分。 自从先驸马死了之后,长公主虽然养了好几个面首,但一年里总有那么十多次都觉得无聊。这时候她便会给庄月兰下帖子邀约她过来跟自己作伴,只是庄月兰十次里要推掉三四次。 前些时日她便是又下了帖子,但庄月兰这段时间正忙着女儿亲事呢,哪里有时间,因此便又推掉了。 此时听得她说起来,庄月兰顿时笑着回应道:“公主勿怪,近来府上事务繁杂,着实腾不开身,改日定当上门赔罪。” 听得她这话,长公主笑了一笑,道:“罢了,本宫也只听你这么一说,你是大忙人,哪里是我这清闲人比的了的。” 她跟庄月兰的关系好,说话也随意。 反倒是一旁的展氏听了,觉得有些担忧。她家世不算太高,所以没怎么见过长公主,印象里都是那些传言,说她行事放荡不羁,又不顾世俗,更有甚者还说她丢尽了皇室的脸面。 只是如今见她跟婆婆说话,倒是一点架子都没有,与普通的世家夫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自然,穿着上倒是十分晃眼,但却不可否认,十分漂亮精致。 见展氏悄然打量自己,长公主倒也不恼,只是笑着指了指,问道:“这是桑哥儿的媳妇?” 庄月兰笑着应了,又让她给长公主行了礼,便见对方笑着从手腕上褪下来一个镯子,道:“瞧着是个好孩子,今儿没带什么贵重的,这个镯子算是一片心意吧。” 见状,展氏顿时有些惶恐的要推拒,庄氏笑着让她收了,一面道:“幸亏公主今日没带贵重的,你倒还可以收一收。若真等到她带了贵重的,那才是要诚惶诚恐呢。” 第608章 清平郡主来找茬 闻言,长公主顿时笑着骂道:“呸,你又在小辈儿面前编排我。” 二人说说笑笑的模样,让展氏心里稍微安了一些,回头悄然看秦怀玉,见小姑子给了自己一个安心的眼神,方才将东西收了下来,道了谢。 现下宴席还未正式开始,这偌大的高台之上交谈声不绝于耳,倒是比先前在大殿上的时候要热闹了几分。 秦怀玉对这样的场合一向是不感兴趣的,以往倒是还好,可以由着她坐在角落里当鹌鹑。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她是未来的淮安王妃,且还是即将要成婚的,所以现下那些世家姑娘们便都过来跟她搭讪,言语中都带着隐隐的恭维。 秦怀玉心知这事儿必不可少,便带着公式化的笑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前来搭讪的人说话。 才听得一个姑娘恭维道:“秦小姐今日这套衣服可真好看,穿着又贵气又大方,跟您正相配呢。” 秦怀玉还未接口,便听得有人带着三分散漫道:“这是王妃的服制,秦小姐这么着急的穿出来,是不是心思太明显了些?” 顺着这声音看去,就见清平郡主顾娇正捧着一盏茶说话,她脸上虽然带着笑容,神情却明显有些轻蔑。 这话的声音不小,长公主自然也是听到了的,当下便蹙眉道:“娇儿怎么说话呢?” 她跟庄月兰的关系不错,但也知道女儿的心思,只一句话就明白这丫头怀着什么心思,声音里也带着几分警告。 对于长公主的警告,清平郡主自然听得真切,她笑了笑,声音里带着娇俏道:“母亲别误会,我不过随口说说罢了。毕竟我跟四表哥是一起长大,难免关心他的终身大事。自然,我也没说秦小姐不好的意思,虽说京城中流言很多,但她必然有自己的过人之处的。否则怎么能被赐婚呢,您说是吧。” 见她这模样,长公主神情一沉,道:“今日是中秋宴,你且收敛些。” “您放心便是。”清平郡主说完这话,又看向庄月兰笑道:“我们小辈儿随便说说话,只是我性子直,您可别见怪。” 这话一出,倒是将庄月兰给堵了一堵。她要是真的计较起来,也显得没度量。 庄月兰点头应了,又看向秦怀玉道:“怀玉,郡主年纪小,你且让着她些。” 但在场的又不是傻子,都知道清平郡主跟秦怀玉的年纪相差无几,与其是说对方年纪小,倒不如说她任性。 长公主自然也没话说,今日原本就是女儿找茬的,若是旁人就算了,但是她跟庄月兰关系好,自然不愿意把话说的太难听,因此只能随着笑道:“让她们小辈儿玩去吧。” 但看向清平郡主的声音,却带着警告。 清平郡主恍若未见,而是转头笑看着秦怀玉道:“方才我说话不大妥当,你不会介意吧?” 闻言,秦怀玉笑了一笑,神情莫名道:“流言止于智者,我自然不会介意的。” 这话说的,倒像她是傻子了。 清平郡主笑的越发甜了几分,道:“不过也都说无风不起浪呢,说起来,镇国公府钟鸣鼎食之家,想来教养也是极好的。四表哥身为天潢贵胄,又是玉树临风的相貌,不知引得多少女子芳心暗许。如今宴会上来的人多,秦小姐穿着这套衣服,唔,也是应当的。” 这话拐弯抹角的挤兑秦怀玉,若是旁人,怕是早就生气了。但秦怀玉却并不恼,只是眉眼弯弯的笑了笑,道:“郡主说的不错,王爷的确风流倜傥,不过要说芳心暗许……世家女子的名节重于性命,您可不能为了夸奖哥哥,而害了那些姑娘们的名声,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本来清平郡主是想给秦怀玉扣帽子的,谁知道反而给对方抓住了把柄倒打了一耙,清平郡主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大好,只是却依旧维持着面上的平和,道:“秦小姐说的不错,女子的名节自然重要,毕竟西楚是以礼法治国,礼仪至上呢。” 她说到这儿,又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秦怀玉的穿着,道:“秦小姐的规矩,想来也是极好的。” 秦怀玉抿唇笑了笑:“小女粗鄙,不值一提。” 然而那神态动作里面,却是稳重大方。 甚至与她相比起来,清平郡主反倒是落了一些下风。 见状,清平郡主有些不甘心,到底是道:“四表哥他自幼什么都好,秦小姐出身名门,又即将成为他的正妃,但愿你配得上这段婚事才好。” 这话说的格外不客气,秦怀玉却只是笑了笑,反问道:“婚姻大事不由小辈儿做主,这桩婚事又是皇上赐婚,他老人家一向是耳聪目明的,所以清平郡主,你大可放心。” 她的话说的看似不重,然而清平郡主的脸色却是白了一白。 要单独听秦怀玉这话,仿佛没什么,然而再结合自己方才似是警告的那些语言,就像是自己在质疑皇帝眼光差一样! 毕竟,这婚事可是皇帝金口玉言赐婚的! 要不是因为如此,清平郡主也不会如此的不甘心。 然而到了此时,她再辩驳也无法,只能咬牙道:“我可没这个意思,倒是秦小姐,你还真是牙尖嘴利啊。” 她以往还真是小看了这秦怀玉了,只当对方是一个普通的世家女,谁知道如今一番交锋下来,自己竟然丝毫没有讨的便宜,反而被对方给挤兑的险些招架不住。 对于这话,秦怀玉笑的越发温和,回应道:“多谢郡主夸奖,您也不遑多让。” 二人之间暗流涌动,清平郡主还想说什么,却也顾忌着现下这个场合,最终只是冷笑一声,转身回了位置上。 但那表情,怎么看怎么难看。 长公主的神情也不大好,她冲着庄月兰歉疚一笑,转而坐回了位置,低声问道:“这日子,你闹什么呢?” 清平郡主不知说了句什么,就见长公主睨了她一眼,沉声道:“坐好。” 第609章 我没事儿 那神情里带着威压,让清平郡主下意识坐了端正,只是眼眸里到底带着几分不甘不愿。 经了这一事,气氛一时有些冷凝。 先前那些想来讨好的世家女们讪笑着打了几句圆场,也都回了位置上坐去了。 毕竟秦怀玉虽然要讨好,可那清平郡主也是得罪不起的,现下这情形简直是修罗场,她们还是先回自己位置上吧。 当务之急,不让自己当炮灰才是最重要的。 秦怀玉没去看那边的动静,她重新坐好之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待得对上庄月兰关切的眼神,轻声笑道:“母亲别担心,我没事儿。” 见状,庄月兰轻声叹了口气,道:“往日里我瞧着她还好,今日却是不知道怎么了,好端端的跟你找茬做什么?” 虽说碍于长公主的情分,她没办法说什么,但是对于顾娇,她是有些不满的。 别的不说,这样的场合下,她让秦怀玉下不来台,这居心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却是无所谓的一笑。 其实对于清平郡主为什么会过来给自己找茬,秦怀玉的心里是心知肚明的。 毕竟前世里,小姑娘为了顾明渊的那一颗心,她是看的真真切切的。 清平郡主喜欢顾明渊,但顾明渊却要娶自己。 对于京城中对自己的评价,秦怀玉其实是知道一些的。纵然她做的大多数都让人跳不出毛病,然而不管是镇国公府分家,还是她在公众场合表现出来的态度,都让人觉得自己有些不近人情。 再加上人总是都有一种弱者有理的观念,所以秦怀玉现下过得越来越好,看在那些人的眼里,就觉得她的不周之处更多一些。 而那些话能够传到清平郡主的耳朵里也并不意外,这姑娘原本就一颗心扑在顾明渊身上,现下会因为这些来为难自己,也是正常的。 自然,她也并不打算因着这些就会让着清平郡主。毕竟她即将是顾明渊的正妃,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对方的体面。 更何况,还有更私密的原因。 她有点醋味儿。 有这么一个小姑娘日日挂念着他,也不知道顾明渊对此事有没有察觉。 一想到这里,秦怀玉就隐隐的觉得酸。 她前世里过得那样狼狈,今生又为了复仇做了许多的事情,平心而论,她是觉得自己配不上顾明渊的。 但就算是自己觉得配不上,也没必要让这个小姑娘看出来,这个男人跟她心意相通,到了此时再让她拱手相让,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那她又何必做个大方退让的? 休想! 不过这些话,却是没有必要跟庄月兰说的,免得她心里因为自己而不舒服。 因此秦怀玉只是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笑道:“您放心便是了,她不过一个小姑娘,我还应付的来。至于为什么找茬,大抵是爱慕之心人皆有之吧。” 这话一出,庄月兰就不由得变了变脸色,压低了声音道:“你是说……”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得门外内侍监传来一声唱喏:“皇上驾到——” 随着话音落下,就见皇帝当先走了进来。 跟在他身后的是几位皇子,再往后便是朝臣们。 见到他们前来,众人顿时站起来行礼:“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道了一声平身,又亲自将良妃扶了起来,笑道:“今日辛苦你了。” 良妃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皇上谬赞,臣妾不敢当。”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坐回位置上之后,才问了一句:“今日淑妃怎么没过来?” 今年的中秋宴是淑妃跟良妃一起办的,往日里她是最喜欢出风头的一个,没道理今日竟然没过来。 听得这话,良妃轻声解释道:“回皇上,淑妃今日身子不适,因着怕过了病气给您,这才没有过来。” 要不是因为染了风寒,淑妃也不至于过不来。 闻言,皇帝随意的点了点头,吩咐内侍监去探望,自己则是道:“既然如此,那就开宴吧。” 随着皇帝话音落下,便听得礼乐齐奏,宫人们鱼贯而入,不多时桌案上便都摆满了各色珍馐美味。 有身着广袖流仙裙的舞姬在正中地露台上翩翩起舞,在那一轮月色的映照下,到真的像是月宫仙子下凡一般。 皇帝兴致高昂,在场的众臣们也跟着捧场,偌大的高台之上一时之间乐声靡靡,人声鼎沸,倒是十分的热闹。 秦怀玉从自己的位置看过去,正见顾明渊坐在自己的斜对面。 他的脸上虽然带着笑,但不同于寻常时候面对自己的笑,反而像是贴了一张面具在脸上一般,瞧着都带着几分的假。 至于这假是因为什么,秦怀玉倒是心知肚明。 他一向不大喜欢这种场合。 许是感受到了秦怀玉的目光,顾明渊抬眸看向她,正与秦怀玉的眸光撞在了一处。 他晒然一笑,顾自举了举酒杯,一饮而尽。 秦怀玉见他这动作,连忙将自己手中的酒杯举了起来,喝了一口,顿时皱了皱眉。 这里面的酒是辣的。 她悄然吐了吐舌头,才发现自己竟然错拿了秦怀桑的杯子。 好在秦怀桑还没用过呢,所以她用了也无妨。 只是秦怀玉还是觉得有些心虚,她将这杯子给收了起来,悄然吩咐身后的宫人再去取了个杯子来,一面讪讪地笑道:“方才不小心将哥哥的杯子给碰倒了,您不会介意的吧?” 方才秦怀桑正在跟展氏说话,自然没有留意到她的小动作,此时听得这话,顿时摆手笑道:“无妨无妨,反正我今日也不喝酒。” 展氏有身孕,且还闻不得酒味儿,所以秦怀桑虽然倒了酒,但方才一直在喝的就是茶水。 反倒是展氏方才余光看到了一些,回头冲着秦怀玉温柔的一笑。 她方才可是看到王爷冲这边敬酒的,至于敬的是谁,看来十分明显了呢。 虽然展氏没说什么,但就是这一笑,瞬间让秦怀玉有些心虚,她咬了咬唇,笑着冲着展氏露了一个求饶的笑容,道:“嫂子吃菜呀。” 第610章 你也吃呀 见她这模样,展氏无奈一笑,点头应道:“好,多谢怀玉,你也吃呀。” 倒不是她眼睛尖,实在是方才秦怀桑将这杯子随手放在了自己身边,秦怀玉又挨着自己,这才一不留神拿错了。 她那会儿还有些疑惑,谁知转眼就看到了顾明渊敬酒,越发觉得心中喟叹。往日里不知道,今日一见,倒是觉得淮安王对自家小姑子仿佛着实有那么些另眼相待。 展氏想着这些,见秦怀玉笑的心虚,又笑着道:“这茶水不错,你也喝口茶水润润喉吧。” 她一面说,一面关心的替秦怀玉倒了一盏茶。 接了水,秦怀玉掩饰似的喝了几口,才觉得嘴里的味道被冲淡了不少。 她笑着道了谢,无意中抬头看向顾明渊那边,却见对方的眼里满是促狭。 这个人…… 她这出糗的样子还不是因为他?他倒是一副没什么关系的样子。 接收到秦怀玉嗔怪的眼眸,顾明渊越发失笑,先前阴霾的心情也不由得被驱散,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几分温柔。 这到底是宴席,所以顾明渊的眼神很快便收了回去,秦怀玉捏着筷子垂眸,却是掩不住眉眼中的笑意。 原本这样的宴会是让她觉得枯燥且无聊的,然而顾明渊那一个眼神,便已经让她先生出几分欢喜来。 仿佛只为这一眼,她来这个宴会便就值得了。 待得那歌舞伎下去之后,便只听得这偌大的高台上侍者奏乐,靡靡之音为这宴席上更增加了旖旎的气氛。 有皇帝当先举杯,在场的臣子们自然不敢含糊,一时之间,倒是热闹异常。 今日中秋夜宴,京城中有权势的朝臣们基本都到齐了,嫔妃们倒是来的少,除了几个受宠的,便只有良妃在。 往日里的时候,静嫔虽说透明了些,可这样的场合也是在场的。 只是前些时日顾明珏被软禁,静嫔连带着也被冷落了颇为长的一段时间。 今日这样的场合,她便只能在自己宫中,并未出现在这宴席之上。 朝臣们一向都是耳聪目明的,这样的场合下,皇帝又夸赞了几句顾明渊,越发让这些人心中有了计较。 待得宴席到了后半部分,皇帝已经有些微醺,歌舞伎们重新上来翩翩起舞,气氛也越发旖旎了起来。 而这样的旖旎月色之下,那些朝臣们的心思便更加的活跃了起来。 秦怀玉坐在位置上,看着顾明渊那边络绎不绝的搭讪之人,再瞧着他眉宇之中带出来的那几分无奈,不由得弯唇轻轻地一笑。 连她都看出来顾明渊有些不耐了,她就不信那些人看不出来。 不过都是借着酒意装糊涂,想要套近乎罢了。 只是她才想到这里,就见自己身边重新围上了几个来打招呼的世家小姐。 这几个姑娘们年岁不大,跟她说话的时候还有些怯懦,显然是家里嘱咐过来的:“秦小姐,早先便仰慕您呢,今日一见,果然是端庄稳重呢。” 闻言,秦怀玉微微弯唇,应付着这几个前来讨好自己的小姑娘。 一旁的清平郡主看的真切,冷笑一声,刚要出声,却见长公主不动声色的睨了自己一眼。 只那一眼,便让她安静了下来,即将出口的话也被自己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 待得宴席结束的时候,已然临近午夜了。 这一场宴会持续了许久,瞧着宴席上推杯换盏一片欢声笑语,然而出去的时候,秦怀玉却只觉得自己头昏脑涨双腿发酸。 若不是推辞不得,她到真希望自己现在是在府上,而不是前来参加这什么劳什子的宴会。 皇帝自然是当先走的,只是在经过秦红淼身边的时候,却又停了下来,笑道:“朕竟才看到你,你也过来了?” 整个宴席上,皇帝的目光并未太留意下面,且秦红淼再傻也知道朝臣都在,自己不能出风头的道理,所以十分难得的这一场宴会都没有作妖。 她原本都打定好主意,要等到待会提前抄近路制造一场跟皇帝的偶遇了,谁知道此时却被皇帝注意到,登时便柔软的行礼:“参见皇上。” 皇帝最喜欢她这弱柳扶风的模样和那娇软的声音,此时又有几分酒气,见她这模样,直接便将人扶了起来,笑道:“你来了也好,走吧,随朕走一走。” 他一面说,一面携了秦红淼的手往外走去,众臣则是都低下了头,对这一幕只做不知。 毕竟那秦红淼再怎么着也是后宫的女人,按着规矩,他们是不能看的。 那秦老夫人却是不顾这些的,先前皇帝停在面前的时候,她就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待得看到皇帝竟然带走了秦红淼,那一把汗就变成了满心的兴奋。 她在宫中并没有什么门道,所以根本不知道秦红淼在宫里到底受宠到了哪一个地步。 今日去见秦红淼的时候,秦老夫人倒是旁敲侧击的问了一些,但是秦红淼说的并不多,言语中甚至还有几分担忧。 现下见这一幕,她这一颗心算是彻底放了下去了。 秦红淼这模样,分明就是得势了。虽说眼下只是一个美人,可难保以后呢! 念及此,秦老夫人越发开心了起来。 然而她到底是还保留着几分清醒,知道良妃还在呢,所以只能尽可能的收敛着笑容。 良妃见他们离开,神情倒是没多大变化,反倒是她一旁的丫鬟颇有些替自己主子不平。 这中秋乃是大日子,按着规矩是要去皇后宫里的。因着先皇后早亡,所以往年这时候,皇帝去的都是主事嫔妃的宫殿之中。 这个秦美人实在是太嚣张跋扈了,竟然敢在这个日子里抢圣宠! 良妃却是只当看不到,等到皇帝走了之后,这才平和道:“着人好生送各位夫人出宫吧,天色暗了,路上都留心些。” 她嘱咐了几句,见侍者应了,这才转身带着宫人离开了。 因着天色晚了,所以待得一行人到了宫门口之后,互相寒暄了几句便都各自上车走了。 第611章 中秋团圆夜 秦老夫人的身份并不算高,她走在几乎最后面。 此时到了门口之后,正看到镇国公府一家都上了马车准备离开。 她顿了顿脚步,由着内侍监扶了自己一把,等到上马车之后,这才沉下了脸。 本来见到秦红淼能够受宠,秦老夫人还是很开心的。可谁知道出宫这一路,如此漫长的距离,庄月兰她们竟然都没有给自己一个正经的眼神! 这根本和秦老夫人想的不一样。 在她的想法里,秦红淼得了宠,自己又是长辈,就算秦毅大大咧咧的,可庄月兰在内宅里混了这么久,难道就不知道巴结自己的道理? 若说原先秦老夫人还带着几分炫耀的心思,那么现在,就全数变成了气愤。 这一家人都如此不知好歹,亏得她早先还待她们不薄呢! 秦老夫人气呼呼的坐上了马车,先前的好心情散了许多,到底是带上了几分意难平来。 庄月兰却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插曲,她这会儿正着急回府呢。 今日中秋宴席,桌上菜品有几样御赐的都是寒凉之物,展氏虽然有身孕,可那御赐之物若是一口不吃也不好,所以她便象征性的吃了一点点。 然而就是这一点点,便让她的肚子有些不大舒服。 先前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展氏强撑着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在散场的时候,才暗中给庄月兰了一个求助的眼神。 也正是因为如此,庄月兰压根没有跟任何人寒暄,直接便带着女儿儿媳上马车走了。 如今见秦怀玉给她诊脉,庄月兰满是内疚自责:“也都怪我,早知道这样,直接让她倒了也不吃的,现下可怎么办?” 镇国公府坐的位置实在是太扎眼了,要不是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庄月兰早就让媳妇不吃了。 那主位上的皇帝才不会考虑臣子家眷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吃不了,他赏赐的食物若是不吃,便是不敬。 这样的日子,纵然展氏怀着身孕,也无论如何不敢被扣上这么一顶帽子的。 要不是因为如此,她也不会强忍着吃了那口蟹。 眼下见庄月兰一脸担忧自责的模样,展氏也撑着笑容安抚道:“母亲别担心,我只是稍微有一点不舒服,但其实应当是不碍的。” 她话音落下,秦怀玉也收回了手,笑道:“娘亲别怕,大嫂没事儿的,只是大抵是吹了风,所有有些不舒服罢了。我这儿有随着带的消食丸,大嫂您吃了这个,再睡一觉就没事儿了。” 言下之意,便是展氏并不是因着吃了那口蟹难受的,她是有些不消化积食了。 只是展氏从未怀过孩子,再加上吃了那口蟹之后,自己总觉得心里不安生,所以现在不舒服的时候,才自己吓唬自己呢。 听得秦怀玉这话,展氏的脸顿时有些臊得慌,不过与此同时更多的却是庆幸:“那就好,那就好。” 只要不是孩子出事儿,她就放心了。 今日是宫宴,秦怀玉本就预备着这些东西的,只是先前是想着自己肠胃并不算很好,兴许用的上,不料现在倒是先给大嫂吃了。 展氏不大好意思的从秦怀玉手中接过,道了谢之后,捏了一颗放在嘴里。 庄月兰起初还有些担心,可待得听得秦怀玉这话,又见她们这动作,便确定展氏的确是没事儿的。 她的一颗心瞬间放回了肚子里,笑着拿毯子给展氏盖着,又道:“无事就行,也算是虚惊一场。你今日也累着了,躺着休息一会儿吧。” 不管怎么样,只要不是身子真的有事儿,她就放心了。 要是因着去一趟中秋宴会,倒是让儿媳妇腹中孩子出了事儿,那庄月兰第一个就不能原谅自己的。 因着这个乌龙,等到了府上之后,展氏还是有些郝然。 庄月兰顾忌着儿媳妇的面皮薄,再加上此时的确是晚了,便笑着吩咐道:“怀桑,你们两个就先回房休息吧,时候不早了。” 那会儿怕他们父子两个担心,再加上宫门口人多嘴杂的,所以庄月兰并没有说展氏不舒服。 因此这会儿听得庄月兰的话,秦怀桑当先笑着问道:“那会儿父亲不是说咱们一家人吃团圆饭的么,吃了再回房吧。” 方才展氏下车的时候,他是看着的,知道媳妇的脸色挺好的,所以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 听得她这话,庄月兰笑着拍了他一下,嗔怪道:“你倒是觉得早,怎么不顾及一下你媳妇肚子里的孩子?行了,我也有些累了,要回房休息了,明晚上再吃吧。” 闻言,秦毅倒是立刻笑着答应了下来,道:“我也有些喝多了,咱们回去休息吧。怀桑怀玉,你们也早些回去休息。” 见他们夫妻先走了,秦怀桑愣了一愣,又看着还在一旁的秦怀玉,道:“走吧,我跟你大嫂送你回去。” 见状,秦怀玉不由得好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回房睡觉还要人送,大哥当这些丫鬟们是摆设么?” 秦怀桑还要说什么,却听得秦怀玉继续笑道:“大嫂今日有些受寒,您还是先带她回房吧,夜深更露重,莫要再着凉了。” 一旁的展氏听得这话,连忙摆手笑道:“我不碍的,走吧,我们送你回去。” 秦怀玉笑着拒绝了他们夫妻俩的好意,接了锦书手中的灯笼,随着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等到了拐角的时候,回眸看了一眼秦怀桑夫妇,见秦怀桑小心翼翼的扶着展氏的背影,不由得勾起一抹笑容来。 天边一轮圆月高悬,亮如银盘,月影清辉遍洒人间,天地之间都是一片清亮。 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眉眼之中的笑容越发的温柔。 锦书跟在秦怀玉的身后,见少女走路都带着几分轻快,也跟着笑弯了眉眼,一面提醒道:“小姐,您当心脚下。” 秦怀玉笑着应了,偏又起了几分玩心,走路的时候踏着青石板,却又去踩落在地上的影子。 这动作实在是有些幼稚,秦怀玉却玩的很开心。 第612章 小兔子摆件 见秦怀玉这模样,锦书连忙提好了灯笼在后面跟着她,一面笑着嘱咐道:“小姐,您慢些走。” 兴许是今夜喝了点酒的关系,所以秦怀玉难得起了几分童心,听得锦书这话,她非但没有慢点走,反而脚步快了几分。 “锦书,我们比一比谁先到门口呀?” 闻言,锦书顿时笑着拉住了她,道:“我的好小姐,咱们好好儿走路吧,您是最快的那个可成?” 见状,秦怀玉嗤笑了一声,也觉得自己有些傻,笑眯眯道:“我逗你玩呢。” 待得回房之后,锦诗连忙过来开门,笑着接了秦怀玉手里的灯笼,一面扶着她进房,问道:“小姐您饿不饿,厨房那边预备着夜宵呢。” 今日宫中夜宴,虽然菜品繁多,但其实秦怀玉并没有吃多少。 倒不是因为别的,那宫宴比不得普通的宴席,规矩繁杂,且又是在外面摆宴,诸多菜品上来之后不多时就凉了。再加上那样的气氛下,秦怀玉也着实不太能吃的下,倒是酒水茶果没少吃。 如今过去一个多时辰,饶是秦怀玉也觉得有些饿了。 因此听得锦诗的话之后,她笑眯眯的回头问道:“厨房都做什么了?” 锦诗正伺候着她拆发簪,见状连忙笑道:“小姐您别动,当心发簪扎到头发。” 她今日是带着大妆去宫宴的,头上的首饰繁多,再加上还有假发包,所以拆卸起来十分麻烦,一不留神就会扎到秦怀玉的头皮。 锦诗小心翼翼的将那细小的钗环摘下来,又替秦怀玉捏着头皮,方才又道:“厨房那边做了奶汁鱼片、滑炒虾仁、桂花糯米藕并着清蒸大闸蟹,除此之外,还温着桂花酒,您若是饿了的话,奴婢这就给您取来。” 秦怀玉只听了就有些咽口水,当下便笑道:“端来吧,正好多端点,如今夜色正好,咱们在院子里喝酒赏月,岂不是一桩美事儿?” 得了她的吩咐,锦诗笑着应了,转身便出门端菜去了。 锦书则是服侍她换了家常的中衣,又跟小丫鬟们一起将院子里的石桌石凳收拾干净,在石凳上铺了柔软的垫子,才做完这一切,就见锦诗提着食盒回来了。 今晚夜色正好,皓月当空,银辉遍洒,坐在院子里感受着习习凉风,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儿。 秦怀玉让伺候的人都下去了,只留了锦诗锦书两个人,笑着招呼道:“坐下来一起吧。” 这两个丫鬟连忙摆手,锦书则是笑道:“奴婢们站着陪您便是了,随您一起坐可不成体统。” 听得这话,秦怀玉笑着看了她一眼道:“放心便是了,秦嬷嬷早就去睡觉了,如今这院子里只咱们三个,谁会说你们不成体统。” 若是秦嬷嬷在,看到她这样子必然是不成的,毕竟嬷嬷年纪大,平日里又最是守规矩的。 但现下却是无碍,只她们三个,说话做事也都自在。 锦书二人再三推辞,最终还是拗不过秦怀玉,满脸感激的坐了下来,只是却只些微的沾着凳子。 秦怀玉的确是饿了,先前只觉得腹中有些空,现下一开始吃菜,才发觉自己早已饥肠辘辘。 如此良辰美景,有月有酒有菜,尤其是那桂花酒还酿的入口绵柔香醇,更让秦怀玉不自觉便多喝了两杯。 锦诗早将蟹肉给她剥好放在盘子里,秦怀玉夹了一口蟹肉,再喝上两口酒,越发觉得通体舒畅,因笑道:“你们也别愣着,一起吃吧。” 见她举杯,两个丫鬟忙的端起了杯子,将杯身放的极低,一起碰了一下。 秦怀玉勾唇一笑,看了眼身边的丫鬟,笑道:“愿岁岁如此。” 真好。 她想。 酒足饭饱,秦怀玉有些微醺,她今夜在宫里就喝了点,现下越发觉得脚下微微发飘。 锦诗自然看出来了,吩咐人进来收拾了桌子,自己则是跟锦书一起伺候秦怀玉梳洗。 谁知才服侍着自家小姐躺倒床上,就听得门外丫鬟悄然叫自己。 锦书将帷幔放了下来,见秦怀玉闭上了眼睛,连忙冲着外面比了个嘘声,一面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轻声问道:“怎么了?” 闻言,那丫鬟指了指门外道:“锦书姐姐,淮安王派了人送东西来了,您去接一下吧。” 听得这话,锦书点头应了,嘱咐她别吵醒秦怀玉,自己则是走了出去。 来的是顾明渊身边的侍卫,他跟锦书道明了来意,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交给她道:“这是王爷送给秦小姐的,烦请姑娘转交。” 锦书笑着道了谢,又让守门的小厮送他出门,这才回了房中。 不想原先已经合上眼的秦怀玉却又醒了过来,带着几分微醺的醉意问道:“谁在外面?” 见她醒了,锦书忙的快步走过来,回道:“小姐,是淮安王派人来,时给您送了这个。” 她将盒子递给了秦怀玉,又关切的问道:“您可是不舒服,要喝水么,奴婢伺候您。” 秦怀玉摆了摆手,接了盒子道:“无妨,我没事儿。” 她才喝了酒那会儿是有点困的,后来洗了澡就清醒了一些了。如今躺到床上,倒有些不那么犯困。 只是听到这是顾明渊送来的时候,却是不由得心头一跳。 她轻轻地将盒子上的小锁解开,却在打开的前一瞬,又咳了一声,道:“锦书,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歇着吧,今夜让小丫头们值夜便是了。” 锦书跟着她的时候不短了,闻言便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意思,当下便笑着回道:“那奴婢且去外面候着,您有事儿了再叫我。” 见秦怀玉点头应了,锦书转身便出去了。 听得门被重新合上,秦怀玉这才坐起身来,将那盒子打开,却见里面放着一个玉兔摆件。 秦怀玉看着这个小摆件愣了一下,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东西倒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确切的说,只是今夜宴会上一个有些精致的小玩意儿罢了。 只是那时候她闲着无聊,所以便拿着玩了半日。 第613章 夫妻叙话 不想自己这一个无心的举措,她都没放在心上,却被顾明渊留意到了,不止如此,还让人特意给自己送了一个来。 这般细心,真的是…… 她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可眼中的笑意却是越聚越多,倒与外面那星光璀璨如同一致。 因着今日是八月十五,丫鬟们又知道秦怀玉喜欢月亮,所以特意没有关窗户。 此时她顺着往外看去,正可以看到天边那一轮圆月。 秦怀玉躺回床上,看了一眼月亮,到底是忍不住将那个小兔子摆件握在了手中,心满意足的睡了。 …… 八月十五中秋节,有的人已经沉沉睡去,而有的人……刚预备出门。 “这样不妥吧?” 轻柔的女声带着质疑,却被男人一把抱上了马,比了个嘘声笑道:“自然不妥,所以我们悄悄出去,不惊动任何人。” 夜里的镇国公府一片安静,回廊下的灯笼高悬,照亮了出门的路。 夜色之下,只见一对夫妻坐在马上,女子着了一身浅色的骑装,往日里的柔婉褪去不少,倒是显出几分英武来。 只是她的脸上,却满是不知所措。 “夫君,这样有些不合适……” 马上坐着的,正是秦毅夫妇。 此时的庄月兰被他搂在怀中,男人的呼吸都近在耳边,虽有夜风习习,她却依旧觉得脸颊发烫的厉害。 秦毅轻叱了一声,低声笑道:“放心,我早先便吩咐过了,无人会知道的。” 他说到这儿,又压低了声音道:“但你若是再说话,惊动了下人们,可就不保证会不会有人听到的。” 这话是哄庄月兰的,他早就吩咐了管事的,这会儿不会有人出来打扰他们夫妻的。 但庄月兰却当了真,顿时不再说话,只是有些紧张的抓着秦毅揽着自己的手,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待得出了镇国公府的门,庄月兰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好奇的问道:“夫君,咱们到底去哪儿啊?” 那会儿到家之后,秦毅便给她拿了一套衣服让她换上,看到是骑装的时候,庄月兰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其间她问了几次,可秦毅怎么都不告诉自己。 谁知道等自己换好衣服之后,才发现秦毅也换了轻便的衣服,居然拉着她的手说要这个时候出门去! 至于出门的目的地,到了现在秦毅也没有告诉她。 如今见她询问,秦毅只是高深莫测的一笑,道:“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为了今日已经谋划了许久,这些年没时间好好儿的陪着庄月兰,正好今儿个是中秋节,他又得空,索性带着她去只有二人的地方。 远离家中的俗物,还有孩子们的打扰,只有他们夫妻两个人。 听得秦毅这话,庄月兰还想再问,却不妨他直接叱了一声,马儿吃痛,骤然在街上狂奔了起来。 风声呼啸而过,庄月兰不妨,下意识身体往后仰,靠住了秦毅。 感受到怀中妻子的依赖,秦毅笑容多了几分,搂着她的力量紧了几分,一面加了速,朝着目的地行去。 那是护城河边。 与城中的寂静不同,河边还是有许多人的。 秦毅到了之后,随手将马儿交给了船家,自己则是带着庄月兰上了船。 水面波光粼粼,岸边悬着一串串的灯笼,映照在湖面上的时候,越发为那景致添了几分梦幻。 庄月兰随着他上了船,见这样的景致,眼中也多了几分喜欢。 秦毅见她这模样,便知道自己今夜选的地方没错,朗声吩咐船家上酒菜,一面将自己带来的一壶陈酿放在了桌上。 “这是我特意从家里带来的,尝一尝?” 那酒坛子被拍开之后,香气扑鼻,秦毅顿时有些馋的深吸了一口气。 倒是庄月兰有些好笑的看了她一眼,问道:“夫君什么时候拿的,我都没有看到呢。” 这一路上,她都没留意秦毅什么时候还带了酒的。 闻言,秦毅得意的一笑,道:“自然是该拿的时候拿的。” 店家做菜的速度很快,不多时便将好酒好菜端了上来。 如今虽然是八月,蟹也已经肥了。 因这船上做的便是贵人的生意,所以虾蟹等物都是上等品,端上来色香味俱全,只看一眼便让人食指大动。 庄月兰看了一眼这端上来的饭菜,才发现秦毅点的菜品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这么多年,秦毅虽然在家的时候少,但是对她的上心程度,却是丝毫没有减少过。 念及此,她眼中的笑容也多了几分。 秦毅将二人的酒杯都斟满,这才举起酒杯道:“夫人,这一杯我敬你。” 见他这模样,庄月兰不由得一笑,道:“妾身也敬您。” 只是秦毅却是摇了摇头,正色道:“夫人,原是该我敬你的。秦毅是个粗人,你嫁给我这么多年,让你受了许多的委屈,却没有让你享过几天福。但……与你相反,娶了你之后,我却是过得如同神仙一般。” 他向来很少说这些话的,但是今夜这样的气氛下,却让秦毅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夫人,我什么都没有,但自从有了你,我却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有了。谢谢你,也对不起你。” 庄月兰没成想秦毅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眼眶里瞬间便续了泪水,她咬了咬唇,到底是轻声笑道:“夫君这是说什么呢,咱们夫妻之间,何必说这些话?” 只是那声音里却是带着哽咽的。 她说到这儿,到底有事忍不住道:“其实若真的说起来,妾身倒是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实在是太过幸运,不止是有您,还有两个孩子,妾身有用的已经够多了。而且,您也很好。” 这么多年,她从未没觉得嫁给秦毅有什么受委屈的地方,便是当年的王婉清,也是秦毅护着自己的多,哪里让她因为这事儿有不舒服的地方? 反倒是自己,庄月兰觉得她还有做的不好的地方。 所以现在听到秦毅这话,她除了欢喜之外,竟然还有些自责。 第614章 纳征 毕竟这么多年,她自问做的并不比京中的世家贵妇们好多少,但是却能够得秦毅倾心以待,庄月兰扪心自问,能嫁给秦毅,才是自己三生有幸。 她何其幸运,能够有这样一个夫君。 秦毅听得她这话,不由得微微弯唇,伸出手来将她的发丝拢在耳后,轻声笑道:“我不会说那些甜言蜜语,但只有一句话,是当初成亲时我说过的,到现在也还是那句——秦毅此生,定不负你。” 夜色正好,眼前的妇人虽然已经跟自己成婚多年,但秦毅望着眼前人的时候,却总也看不够。 他这一生所有愉悦,都始于新婚夜掀开盖头的那一瞬。 真正的确认了,她成为了自己的妻子。 生跟他同寝,死与他同穴。 原本庄月兰眼眶里的泪意尚且还能忍受,可不知怎的,在听完秦毅的话之后,她便再也忍不住,顿时便掩住了嘴。 只是那泪水却是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见状,秦毅不由得失笑,换位置坐到了她的身边,笑着将人搂在了怀中,拿帕子替她擦眼泪道:“好了,今儿个是好日子,哭什么?” 听得这话,庄月兰还有心思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有些嗔怪道:“还不都是您招我?” 闻言,秦毅顿时笑了起来,也不反驳,只是好脾气道:“是是是,都是为夫的错。” 他说到这儿,又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诱哄道:“那你打我两下出气?” 这说的太不像话,引得庄月兰嗔了他一眼,道:“夫君总是没个正经样子。” 秦毅却是理直气壮:“与自己的夫人,要什么正经?与外人才要正经呢。” 庄月兰说不过他,又觉得在外面有些不大好意思,缓和了一下情绪便挣脱了他的怀抱,坐到了他的对面。 夜色正好,夫妻二人饮酒吃菜,待得酒足饭饱之后,又沿着护城河一路的走着。 今夜是中秋节,所以护城河边格外热闹,饶是如今已经夜深,也还没有收摊。 到了兴之所至,秦毅还陪着庄月兰放了河灯。 目送着那荷花样式的灯沿着河岸一路飘走,庄月兰垂眸许着愿,秦毅却只是看着身边人唇角带笑。 他的愿望,早在当年娶了她的时候,就已经实现了。 以至于这余生,都在为了护好这一个美好的梦。 …… 因着十月初八便是大婚之日,所以提前一个月到两个月便要纳征。 为示郑重,顾明渊跟镇国公府商议之后,早先便将纳征的日子定在了九月初十。 前日是九月初九重阳节,秦怀玉一大早就带着秦红瑶爬山去了,白日里她玩了一天,到了晚上这一觉睡得便格外的踏实。 等到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然是日上三竿。 外面隐约传来喧嚣的声音,便是她这听风阁都能够听到。 秦怀玉迷迷糊糊的坐起了身子,喊了一句锦书,问道:“外面在做什么呢?” 她才睡醒,现下脑子还不大清楚,一双眼里水雾迷蒙,带着被吵醒的几分不悦。 见秦怀玉这模样,锦书好笑的看了她一眼,笑着回道:“小姐可是睡蒙了?今日是您的纳征大喜啊!” 这话一出,秦怀玉只觉得脑海里一道清明闪过,瞬间就让她清醒了过来。 纳征…… 她还真的是睡糊涂了,竟然把这事儿都给忘记了! 所谓纳征,便是男方前来送聘金聘礼的日子。这一日,要由男方那边早早便请好的全福之人带着这些东西过来,一并前来的,还有媒人随行。 纳征又称过大礼,场面十分隆重,所以才会有喧嚣的声音传来。 见秦怀玉急急忙忙的就要起床,锦书连忙走过来笑道:“小姐别着急,今日这场合,您总归是不需要出面的,便是起来了也是要待在院子里呢。” 她一面说着,又见秦怀玉打了个哈欠,便笑着安抚道:“若是困的话,不如您再睡会儿,反正没人过来,就算是有人问起来,奴婢也不会说您没起床的。” 听得这话,秦怀玉笑着睨了她一眼,道:“既然醒了,就不睡了。” 她这会儿倒是头脑清楚了几分,想起来便是自己去了,也不能见外人的,既然如此,她又着什么急。 不过这回笼觉却是不能睡了的,纵然没人过来,睡到日上三竿也不像话,更何况是今日这样的日子。 见秦怀玉不再睡,锦书应了一声,又笑着让丫鬟去端了早膳过来,伺候哦秦怀玉梳洗吃饭。 听风阁里一片安静,不过前院正厅却是热闹非凡。 无他,只因顾明渊也来了。 按理说这样的场合他是无需过来的,但为了表示自己对这桩婚事的重视,顾明渊也随同前来。 好在皇帝早就知道这日是镇国公府的好日子,所以特意给秦毅准了假,倒不至于让顾明渊来了之后无人可陪。 “王爷这边请。” 全福之人都是女眷,自有庄月兰接待,至于顾明渊,则是被秦毅请到了书房。 整整一日,镇国公府都是热闹非凡。 前来的那四个全福夫人,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有顾明渊亲自前来,镇国公府自然觉得脸上十分有光。 不止如此,那些聘礼聘金等物,更是在内务府置办的基础上,又被顾明渊往上加了不少自己的私产。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导致那第一抬聘礼已经到了镇国公府,最后一抬竟然还没有出门的盛况。 这样的情形难得一见,百姓们不少都在围观,便是进不去那国公府,在外面看热闹也是好的。 不过这些热闹都是别人的,秦怀玉是半分也看不到,她在房中待着无聊,过了午后,索性直接凑到了展氏那里,两个人说话解闷。 如今镇国公府里面人人都恨不得忙的脚不沾地,唯有这两个人成了闲人。 秦怀玉是因为这样的场合自己去不得,展氏则是因着怀胎初期,再加上今日来的人多眼杂的,庄月兰怕孩子会有个什么闪失。 如今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倒是意外的有了玩伴儿。 第615章 张成林回来 等到日落西山之后,镇国公府的热闹才渐渐的散去。丫鬟过来请展氏过去,说是夫人有请,秦怀玉自知必然与今日的纳征有关,直接便乖觉的回了房中去。 涉及到她婚事的具体细节,秦怀玉便是脸皮厚,也有些不大好意思听。 只是经过外院门口的时候,到底是没忍住往外看了一眼。 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算起来,从中秋宴会到现在,她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见过顾明渊了。 往日倒还没觉得有什么,如今竟然觉得格外漫长。 那个小兔子摆件就放在她的床头,这些时日已经成了她睡前必须拿着的东西了,便是有事儿没事儿都要拿着摩挲一番。 东西并不是那么精致,至于为什么会这么得她的心,其实秦怀玉心知肚明。 不过是因为想念罢了。 她叹了口气,只在门口停留了一瞬,到底是转身带着丫鬟回了听风阁。 …… 白日里忙了整整一天,等到晚上回到府上的时候,已然有些黑了。 顾明渊看了一眼天色,吩咐人下去,自己则是进了内室去换衣服。 他一贯是不喜欢有人伺候着的,因此房中除了自己之外再无他人。 谁知才将外袍脱了下来,就听得门外传来细微的动静,旋即便见有人推门而进。 “谁?” 顾明渊将衣服快速披上闪身而出,却在看到来人的时候愣了一愣:“师父?” 震惊之后,顾明渊的脸上就多了几分喜色,忙的走过去,先将房门合上,这才问道:“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然而他这话才问完,就见张成林直直的往前倒去。 顾明渊一把将人扶住,先前看的不真切,如今离得近了,才发现他的脸上竟然隐隐的透着青黑色。 这是中毒的征兆! 顾明渊将人扶到椅子上坐下,又将他的袖子捋了上去,果然见那黑色的线条又开始蔓延,双眸一缩,快速的折回到床前,将药箱里的银针取出来,手上则是以迅雷之速将其刺入张成林周身大穴。 烛火被风吹得有些飘摇,室内的光影也有些乱。顾明渊却浑然不被这些干扰,手上的动作甚至未见半分被干扰。 待得做完这一切之后,张成林的头上几乎成了个刺猬,口中也吐出一口污浊的鲜血来。 顾明渊见状,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也不嫌脏,直接拿帕子替他将污血擦了,想了想,又起身将药箱取出来,将配置的药丸给张成林塞了一颗进嘴里。 不过片刻的功夫,张成林便醒了过来。 他只是最近夜路赶多了,先前一时有些气血攻心罢了,如今被顾明渊一番救治之后,就缓过来那一口气了。 “长清……” 听得张成林的声音,顾明渊点了点头,道:“师父,我在呢,您怎么样?” 他一面说,一面递给了张成林一杯茶。 那里面泡着一些药粉,颜色有些发黑,气味也带着苦涩。 张成林却像是闻不到一般,一股脑便灌了下去,眉头却是微微的皱了皱:“你放了多少黄连?” 那语气里的嫌弃,倒是让顾明渊终于勾唇笑了笑,却是带着调侃道:“事急从权,能凑齐就不错了。” 听得这话,张成林哼了一声,到底是没在说什么,只是随手将自己脑后的某一处穴位上银针拔了下来,看也不看的刺到胸前。 那里盘旋着一只蛊虫,此时正在蠢蠢欲动。 然而在他将银针刺过去之后,却见那一片墨色的凸起,竟然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对这景象,顾明渊连神情都未变一下,显然是早已习以为常了。 只是在他做完这一切之后,顾明渊才问道:“不是才压制住么,这次怎么会如此快?” 自从十三年前,他跟张成林再次重逢之后,便知道师父多了这一项毛病。当时他还不知这是什么,后来才隐约知道这似乎是蛊中之王。 起初那蛊虫的确险些要了师父的命,可不知张成林找到了什么办法,竟然形成了对抗,达成了奇异的平稳。 师父奈何它不得,而它也同样要不了张成林的命,在这残躯之中,互相拉扯对峙着。 只是每隔一年,那蛊虫便会不安分起来。 当初登州发作,便是有人故意为之,当时已经压制住了。按理说,这一次不该这么快发作的。 但是张成林竟然又发作了! 见顾明渊拧眉询问,张成林脸上的神情有几分凝重,沉声道:“这次与先前不同——有人想要我的命。” 这话一出,顾明渊的眉眼也沉了下去,问道:“怎么回事,您可有碍?” 闻言,张成林冷笑一声,道:“老头子命硬着呢,没那么容易出事。不过这次去岭南……我确是得了不少的料。” 他此番深入岭南,回去的猝不及防,暗访打的有些人措手不及,也成功的在岭南那边挖了许多的料回来。 “先前咱们的猜测的确没错,那老巫婆觊觎招摇山上的前朝宝藏,只是后来不知因何缘故,却又改变了主意,在招摇山上干起了见不得人的买卖。” 他说到这儿,深深地看了一眼顾明渊,道:“你可知是什么买卖?” 见他的神情难看,顾明渊心中也有些不好的预感,试探着问道:“可是与巫蛊有关?” 能让张成林露出这种表情的,也只有巫蛊了。 果不其然,在他问完之后,就见张成林咬牙道:“不错,他们以招摇山为老巢,建了一个秘密的组织,专门贩卖巫蛊毒药等阴毒之物,所得来的钱财,则是尽数送还到岭南,供那老巫婆蚕食其他势力所用!” 张成林被自己查到的事情气的说不出话来,吐出一口浊气,才又继续道:“这还不是全部,他们除了贩卖这些东西之外,还兴建了一个门派,只是那个门派究竟是什么,我却没有探查出来。但是有一点却是可以确定的,仅凭岭南那些人,做不了这么大。” 对于张成林话中的意思,顾明渊却是瞬间明白了。 第616章 生了个儿子 他直视着张成林,沉声道:“您是说,此事有西楚之人参与其中。” “不止。” 张成林的眉眼里皆是冷肃,看着顾明渊的时候,眸子里更是一片深沉:“你可记得当初看招摇山地宫的时候,有什么特殊的印象么?” 听得这话,顾明渊仔细的回想了一番,却是摇了摇头,道:“地宫繁复,只是似乎并无特殊。” 这也是他疑惑的地方,当初他带着人去查探到有地宫的时候,震惊之余,又觉得奇怪,这样一个荒山野岭,到底是什么人会在这里建造这样一个恢弘且诡异的地宫? 见顾明渊这模样,张成林深吸一口气,道:“但你别忘了,这是在西楚。” 闻言,顾明渊先是楞了一下,继而脸色一变:“可地宫却是岭南人建的!” 所以,他觉得没有特殊,才是最大的特殊! 岭南人建造地宫的布局,按理说应当与西楚人大相径庭才是。不止如此,便是西楚之人所建造,也与皇室有所区分,毕竟皇家之人忌讳多,许多东西都是秘密流传下来的。 但他对于那地宫里的布局,却觉得十分正常,这只说明了一件事。 那参与其中的不止是西楚人,还是一个身居高位,且与皇室有瓜葛的西楚人! 见顾明渊反应过来,张成林点了点头,道:“所以,你明白我现在的顾虑了么?” 一个跟岭南有所勾结的西楚皇室,且还是在暗处,这才是张成林最担忧的地方。 闻言,顾明渊却是微微拧眉,道:“也未必就是皇室。” 说到这里,他看向张成林,又道:“师父莫不是忘记了,钦天监的职责了么?” 那个地宫的建造风格之所以让他觉得没有违和感,只能说明那人对皇室所信奉的风水十分了解,或者说,那人与皇室信奉的是一样的。 而钦天监,便是主管这些之人。 这倒是给张成林了一个新的思路,他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不管这背后的推手到底是谁,但钦天监里面,一定有钉子。你打算怎么办?” 顾明渊微微弯唇,神情里满是冷意:“那就,放长线钓大鱼吧。” …… “啊——” 女子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惊起树上的寒鸦尜尜的叫着,有些惊慌的飞向夜幕里。 狭小的房间里,下人不时地进进出出,端出来一盆又一盆的血水。 只是那血水却并非是被倒掉,反而是从这房间的暗门里,去了前面另外一个宽敞精致的院落里面。 那里,也有一个女子正在“生产”。 那凄惨的叫声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拂晓的时候,才有嬷嬷抱着一个带血的婴孩满脸喜色的走了进来:“恭喜侧妃,是个男孩儿。” 闻言,叶文怡嫌恶的看了一眼她怀中的孩子,见那孩子皱皱巴巴的有些难看,越发的蹙着眉头,问道:“怎么这么丑啊?” 听得这话,那嬷嬷连忙讨好的笑道:“侧妃放心,小孩儿刚生下来都是这样的,您看他皮肤红彤彤的,日后必然是个白玉雕的娃娃呢。” 这话让叶文怡的心情越发有些不好,还是一旁的丫鬟拽了拽她的衣袖,她这才收回了神色,应了一声道:“行了,抱出去给奶嬷嬷吧。” 待得那嬷嬷应声出去了,她这才又坐直了身子,刚想下床,就被大丫鬟月桐给拦住了,轻声笑道:“主子,您才生了孩子,可不能下床呢。” 叶文怡叹了口气,又重新坐了回去,不耐烦道:“难不成我还得躺足了一个月么?外人不知道,这府上谁不知道孩子是她秦红鸢的?” 当初秦红鸢不管不顾的进了府,这六皇子府上谁不知道她是怀着孩子的?虽说现在叶文怡将这孩子认到了自己的名下,且对外说是她亲生的。 可平心而论,若不是为了不让正妃进门压自己一头,她才不乐意认这个小孽种呢。 现在六皇子的婚期推迟,他自己又被皇帝禁足,明眼人都知道那正妃怕是进不了门,亲事是黄了的。 这般状况下,叶文怡更加不乐意让这个小孽种来碍眼了。所以她就是想摆出一种态度,让府上的人对这孩子没什么敬意。 那月桐跟了叶文怡这么久,当下便明白自家主子在想什么,不由得劝慰道:“主子,您可不能这么想,虽说这个正妃的亲事可能不成了,但六皇子还年轻,怎么可能没有下一个?在您自己生出金尊玉贵的小主子之前,他就是一个绝好的挡箭牌。再者,您忘了静嫔娘娘的话了?” 听得这话,叶文怡顿了顿,方才不甘不愿的点头道:“罢了罢了,等奶嬷嬷喂那孩子吃完之后,白日里没事就抱过来我看看吧。还有,嘱咐他们嘴严实点,谁敢多嘴,我可饶不了他!” 月桐说的也有道理,这孩子眼下还是有用的。虽说是秦红鸢的种,但是京中谁不知道她也“怀孕”了,现下名义上可是自己的。 只是这府上到底人多嘴杂,若是他们谁说出去,那可就不好了。 见叶文怡想明白了,月桐顿时笑着点头道:“您放心,奴婢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不会出了岔子的。” 正说着,就见有丫鬟去而复返,轻声喊了一句:“月桐姐姐。” 她点头应了,转身出去一趟,听得在她身边说了几句话之后,嘱咐道:“行了,你去吧,今日府上喜事,侧妃娘娘有赏,让他们都去领赏吧。” 待得那丫鬟走了之后,月桐这才回到叶文怡身边,笑着回禀道:“这是方才去给殿下报喜的小丫鬟,殿下知道您生了一个儿子,这会儿也很欢喜呢。只是殿下现在有些累,说是晚些时候再来看您呢。” 说到这儿,她又试探着问道:“这会儿可要派人去宫里一趟,将这好消息告诉静嫔娘娘?” 顾明珏被禁足不得出去,但是不代表府上的人不能出,而且叶文怡“生子”,虽然是侧妃,也是正经的皇孙,的确可以差遣下人去宫里报喜的。 第617章 报喜 她不说,叶文怡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当下便点头道:“自然是要的,你去派个得力的人去吧。” 闻言,月桐笑着应了,伺候着叶文怡躺下,自己则是转身出去了。 等到月桐走了之后,叶文怡又看了一眼外面有些晚的天色,却是有些气闷。 这些时日,顾明珏被禁足,心情不大好,已经许久没来自己院子里。就连现下孩子出生,他也没来看一眼,到底是真的心情不好,还是自己已经失宠了? 她这个孩子,外人不知,顾明珏却是心知肚明的。 真的能帮自己固宠么? 念及此,叶文怡又忍不住咬了咬嘴唇,眸光也带出了几分阴沉。 …… 消息传到宫中的时候,已然是晚上了。 静嫔得了信儿,神情倒是有些喜色,问道:“什么时候生的,孩子如何?” 那丫鬟一一回了,末了又笑道:“小主子生下来六斤六两,声音洪亮,都说是个有福气的呢。” 闻言,静嫔脸上的喜色越发多了几分,道:“叶氏辛苦了,来人,看赏。” 待得那前来报喜的小丫鬟走了之后,静嫔眉眼中的喜色还未褪去,想了想,又吩咐道:“初雪,你去御书房看看,皇上现下在哪里?” 得了这话,初雪应了一声便去了,不多时她去而复返,笑着回禀道:“回娘娘,皇上现在正在御书房呢,说是一刻钟后就回宫。” 听得她的回禀,静嫔应了一声,道:“来人,伺候本宫换衣服。” 等到皇帝回了乾清宫之后,就见静嫔已经等在那里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 自从上次顾明珏犯错之后,皇帝就一直冷着她,不止是在敲打静嫔,也是在给前朝一个态度。 算下来,他已经许久没见过静嫔了。 往日里虽说他也不经常过去,但每个月总有那么一两次想起来对方,似是这等情况,却是从未有过的。 九月底的天,已经十分冷 了,尤其是前日才下了雨,这会儿冷风越发的钻进骨头里。 见她在夜风里站着,皇帝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到底是说了一句:“进来吧。” 眼见得皇帝当先进了殿内,静嫔也随着跟了上去。 “来做什么?” 殿内的下人都被打发了出去,唯独剩下了皇帝跟她二人。 静嫔站在皇帝面前不远处,听得这话,脸上的笑容便多了几分,只是声音依旧柔婉:“回皇上,臣妾是来报喜的——六皇子府才派人来,说是叶氏那孩子诞下麟儿。” 听得这话,皇帝想了一想,才想起来她嘴里的那个叶氏是顾明珏的侧妃。 只是这些时日他对顾明珏实在是寒心,虽然早先因着这个儿子迟迟没有子嗣担心过,但是现在听到他有了孩子,却也没什么开心的。 此时听得静嫔说完,皇帝莫了一瞬才道:“给皇家添了后代,也算是立功了,明日让内务府送些赏赐过去吧。” 这态度十分冷淡,静嫔却像是习惯一样,垂眸一笑,道:“多谢皇上,臣妾方才有些高兴的过了头,贸然过来见您,还请您莫要怪罪。” 闻言,皇帝看了她一眼,见她这模样,又有些心软。 这些时日他冷着静嫔,但其实说起来,她又做错了什么呢?一个在深宫中的女人,位份又不高,与外人一不能传信,而不能指挥什么,便是顾明珏犯了错,也是那个混账做的孽,说到底静嫔也算是无辜。 唯一的错处,便是这个儿子是她生下来的。 念及此,皇帝又缓和了口气道:“行了,时候不早,你先回去吧。” 他的语气虽然缓和了,只是那神情上依旧是一副不耐的模样。 对此,静嫔倒也不意外,温婉的行了一礼,方才小碎步的退着身子出去了。 只是经过香龛的时候,却是微微的顿了顿脚步。 内中烟雾袅袅,正是皇帝最喜欢的龙涎香,那香气馥郁且熏人,霸道且张狂。 静嫔才走到门口,一只脚跨过门槛,却又被皇帝叫住:“等等。” 她的脚步顿住,恭声行礼:“皇上有何吩咐?” 皇帝眸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走过去道:“今夜留宿吧,不必回去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抬手将人搂在了怀中,垂眸看美人,越发多了让人沉沦的模样。 …… 因着离婚期不足十日,镇国公府内便越发的忙了起来。 这样的忙碌里面,便是秦怀玉也有了事情做。 她所要做的,便是在赶制好的嫁衣上面绣上凤凰的眼睛,再将绣花鞋的鞋头处将东珠镶嵌上去。 这活计不难,难得却是庄月兰的挑剔。 “这就是你绣的?” 嫁衣只此一件,所以庄月兰先让她在别的样本上练习,谁知出来的效果,却是让她人不足蹙眉:“怀玉,寻常时候我便不说了,这可是你的嫁衣,绣成这个样子,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秦怀玉闻言,不由得哀叹一声,试探着问道:“要么,您让绣娘给我勾勒出框架,我再跟着绣?” 天知道,要让她舞枪弄棒哪怕是学医都没问题,可是拿着绣花针去刺绣,简直就是要了自己的命了! 有这个功夫,她宁可去多看几本医书,哪怕是拿针去针灸都做的比这个号! 见她这模样,庄月兰点了点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不成,这几日你哪儿都不用去了,月末之前若是做不出来,我可饶不得你!” 这话一出,秦怀玉顿时忍不住哀嚎:“娘亲,这可只剩下三天了!” 庄月兰睨了她一眼,道:“你也知道?那你知不知道离你婚期只剩下十天了?嫁衣早就给你了,是谁非要拖着的?” 这话说的她哑口无言,到底是应了一声,先哄着母亲去忙自己的事情,待得房中只剩下自己的时候,方才哀叹了一声,倒在了床上。 只是在看到嫁衣的时候,眸子里却又多了几分欢喜与柔情。 前世里无人替她张罗这些,那嫁衣虽然是内务府赶制的,可是跟自己的尺寸都不大合适,她更不知道会有这些小规矩了。 第618章 一个消息 但今生的这一场婚嫁,从开始到现在,都仿佛是在弥补自己的缺憾一样。 她的手指从嫁衣上拂过去,眸子里也多了几分泪意。 她并非真的不愿意绣,只是……有些紧张罢了。 这是,她的嫁衣呢。 这一整个下午,秦怀玉都在房中绣着花样,好容易眼睛都有些花了,才瞧着有几分像样子了。 她将手中的绣架放下,伸了个懒腰,才要起身走走,却见锦诗走了进来。 “小姐,奴婢这儿有个消息。” 见锦诗这模样,秦怀玉愣了愣,胳膊也放了下来,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坐着,问道:“怎么了?” 闻言,锦诗先是看了一眼外面,见无人听着,这才回禀道:“六皇子府有消息传出,说是侧妃叶文怡生了个儿子。但是……您起先不是着人盯着六皇子府么,咱们的人说,那孩子其实是一个外室生的。” 至于这个外室到底是谁,不止锦诗清楚,秦怀玉更是心知肚明。 “秦红鸢。” 秦怀玉冷笑一声,这些时日她都要将对方给忘了,不想对方居然平平安安的生下了孩子。 不对。 “你是说,对外宣称是侧妃生的?” 锦诗点了点头,道:“是的,先前六皇子府的侧妃就有了身孕,只是到底是真是假却无从得知,但现下这个孩子,的确不是她生的。” 六皇子府的人看的真切,外面虽然不清楚,但里面的人却是瞒不过去的。 秦怀玉嗤笑了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也多了几分冷意:“行,我知道了,着人盯着吧。” 这叶文怡倒是打的好算盘,既然占了这个孩子,想来下一步,就该对付秦红鸢了吧? 念及此,秦怀玉又加了一句:“若是有运出去的尸体,你让人留意着去处。” 得了这话,锦诗顿时应声道:“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等到锦诗走了之后,秦怀玉这才收敛起笑容,眉眼里皆是一片冷凝。 …… 皇帝前日才得了六皇子府添了一个孩子的消息,不想到了第二日下午,便有钦天监的臣子求见。 钦天监与旁人不同,享有不被召见便可进宫的特权。只是他们醉心天象,一向很少进宫,这次来的匆忙,倒是让皇帝有些诧异。 “如此行事匆匆,爱卿可是有什么要事?” 这次前来的钦天监主事姓周,已经须发皆白,寻常无事是不出现的。所以对于他前来,皇帝有些意外。 不过他的话,更让皇帝惊到了。 “皇上,微臣此番前来,是有要事向您回禀——关于六皇子府新生的婴孩。” 这话一出,皇帝不由得坐直了身子,问道:“你怎么知道六皇子府添丁的?” 因着皇帝对六皇子顾明珏前些时日的所作所为还膈应着,所以这次添的孩子虽然报了上来,皇帝暂时还没有理会的意思。 这时候他要是理会了,那就是给顾明珏脸面,给他台阶下了。然而那次的事情太过严重,这个台阶,皇帝暂时还不愿意给。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重新宠幸了静嫔,若是再给顾明珏脸面,这让他当皇帝的威严往哪儿放? 所以那个孩子,便被皇帝给冷落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现在知道六皇子府添丁消息的人,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而这钦天监的周主事,寻常时候都不出现,又是从什么地方知道消息的? 感受到皇帝眼神中的打量,那周主事只是回道:“微臣夜观天象,发现有星宿于昨夜降临人间,其方向正是六皇子府。” 听得这话,皇帝狐疑的看着他,问道:“当真?” 见周主事点头,皇帝的手指敲了敲桌面,不动声色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看,这孩子有什么特殊的?” 皇帝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那周主事敢说一句这孩子的吉兆,他就将这人给抓起来,却不想,那周主事说的却是—— “此子天生佛性。” 这话一出,皇帝的手也放了下去,忍不住绷紧了身子,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皇帝信佛,西楚的国师更是得道高僧,所以此时他的话,直接便让皇帝的神情有些微变。 周主事行了一礼,道:“回皇上,微臣算了一下,此子与佛有缘,天生佛性,虽降生在六皇子府,却天生与皇家无缘。最重要的是,若此子入寺庙内,必然是西楚的福星。” 听得这话,皇帝的脸上探究之色消了几分,只是眉头却还是皱着,微微的思索着这话的真实性。 他原本以为这周主事是别有居心之人派来的,然而将小皇孙送到寺庙这种事情,很明显对于顾明珏没有任何好处。 毕竟,这是顾明珏唯一的儿子。 “朕问你最后一遍,这话可当真么?” 听得皇帝询问,那周主事沉声道:“微臣从不说谎。” 他说完这话,又将自己昨夜的推算锦尽数拿出来呈给皇帝。 皇帝看着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推演,又听着他的回答,久久没有说话。 良久,他才摆手道:“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等到周主事走了之后,皇帝这才将那推演的结果又拿了出来,他一向信佛,对于这上面的东西也能看明白一些。 然而也正是因为看明白,他才知道,这周主事没有在糊弄自己,佛缘一说,十之八九是真的。 现下的问题便是,他要不要将这孩子送到寺庙里去。 若是送了,便是将顾明珏唯一的儿子给带走,说到底有些对不起顾明珏。 可若是不送,这佛缘和吉兆,又是自己十分心动的。 良久,皇帝才起身,吩咐道:“来人,摆驾。” 皇帝到来的时候,静嫔已经打算歇下了,见他前来,连忙阻止了宫人给自己拆卸头发的手,起身行礼道:“参见皇上。” 此时的她已经卸了妆容,越发显得那一张脸清丽无比。皇帝见她这模样,眼中的怜爱也多了几分,放柔声笑道:“朕就是过来看看,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第619章 我心里有数 静嫔应了一声,又亲自给他端茶倒水,却被皇帝给拉住了手,道:“过来,朕跟你说件事。” 皇帝打定了主意,将钦天监的话说了,末了又道:“这孩子既然与佛有缘,也算是一桩好事,朕打算这两日便将他送到护国寺去。你意下如何?” 对于皇帝这话,静嫔微微诧异,面上则是温婉的笑容:“皇上的主张自然是有道理的,臣妾别无异议。” 不过那眼眸里,到底有几分心疼。 皇帝瞧见了,心知打一棒子还是要给甜头的,便又道:“你放心,这孩子,朕不会亏了他的。” 静嫔连忙行礼称是,又柔声道:“皇上英明,臣妾明白您的一番苦心。” 见她懂事儿,皇帝龙心大悦,想了想道:“你明日也着人去一趟六皇子府,那孩子洗三,该送些东西的。” 这也算是赏赐了。 得了这话,静嫔自是谢恩。 …… 到了第二日一早,静嫔就让贴身的宫女乌冬去了六皇子府。 今日是小皇孙洗三的日子,然而因着顾明珏被禁足,再加上叶文怡并不怎么在意这个孩子,所以一切办的都十分简陋。 乌冬到了之后,就见府上一片寂静,浑然没有一点喜色。 倒是月桐见到宫里来了人,喜上眉梢的将她请到小花厅坐着,一面笑道:“还请姑姑稍等片刻,我家主子才挪了房间,现下正在收拾呢,待会儿便请您过去。” 虽说叶文怡生孩子是假,但为了糊弄外人,这每一步月桐都没有含糊。 闻言,乌冬点头笑道:“你且去忙吧,我等一会儿也是无妨的。” 话虽然这么说,可她是静嫔宫里得脸的丫鬟,便是叶文怡也是不敢怠慢的。 因此她只略略的坐了一会儿,就见月桐去而复返,请乌冬去房中了。 “乌冬姑姑怎么来了,快坐吧。” 乌冬给叶文怡请了安,这才道:“侧妃辛苦,娘娘让奴婢过来看看您。” 她一面说,一面又吩咐小宫人道:“将皇上跟娘娘的赏赐拿进来。” 听得这话,叶文怡连忙起身跪谢,乌冬一一念了送来的赏赐,就见叶文怡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起来。 这样的赏赐若是放在寻常时候倒是不扎眼,然而现下可是非常时期,顾明珏正因着龙颜大怒而被关着禁足呢。 现下皇帝送来的赏赐,可也是破冰的前兆呢。 念及此,叶文怡脸上的笑容越发多了几分,笑着让月桐看赏,自己也道:“多谢姑姑来这一趟,劳烦您了。” 乌冬笑着接了荷包,柔声笑道:“侧妃说哪里话,奴婢不辛苦,您为皇家诞下皇嗣,才是最辛苦的。娘娘这次让奴婢过来,还特意让奴婢给您带话,让您好好儿养着,凡事都有她呢。” 她说到这儿,又使了个眼色,叶文怡顿时明白过来,吩咐人都出去,待得房中只剩下了她们两个,这才笑着问道:“姑姑可是还有什么要紧的要跟我说?” 闻言,乌冬简略的将事情说了,因道:“这也是好事儿,小皇孙有佛缘,陛下又是个信佛的,侧妃想来知道轻重吧?” 听得这话,叶文怡几乎要喜极而笑了,这简直就是自己瞌睡就有人给递枕头啊! 天知道她有多讨厌这个秦红鸢生下来的小孽种,偏偏还得靠着这个孩子来争宠,将他放在自己的身边碍眼! 如今可倒好,一句与佛有缘,直接就可以将孩子交给护国寺,日后她只占着这孩子的好处,还不用养着对方,再者将人打发到了寺庙里,就代表以后六皇子府的好处他一样也占不到。 这么一想,叶文怡只觉得这事儿简直是太好了! 但是在乌冬的面前,她还得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勉强做出一副忧伤的模样:“说到底,这孩子才出生三天,就这么被送过去,是不是太可怜了些?” 见状,乌冬只是宽抚道:“侧妃仁善,但却要知道轻重缓急。” 叶文怡巴不得她现在就将人领走呢,只略略一迟疑,便点头道:“如此,便要请娘娘多多照拂了。” “侧妃放心,这孩子日后在护国寺,也会被好生照应的。” 得了这话,叶文怡心中撇了撇嘴,巴不得这孩子过不好呢,不过面上却是十分感激。 乌冬将事情交代完了,起身便要走,只是在临走之前,又不经意间道:“是了,娘娘还有一句话——该处理干净的,一定不可马虎。” 这话一出,叶文怡心中一禀,旋即点头道:“让娘娘放心,我心里有数。” 她心知肚明,这话说的是后院里躺的那位。 小娃娃正经八百的娘。 乌冬得了她的答复,点头之后便出去了。 她给叶文怡的话都带到了,现下还得去顾明珏那里一趟,静嫔有些话要嘱咐呢。 等到乌冬走了之后,月桐才从外面走了进来,服侍着她起身,一面问道:“主子,您可要去看看小主子?” 那孩子这会儿孩子正洗三呢,若是娘亲不出现,也不像话。 叶文怡才得了好消息,心情正好着呢,再加上现在那乌冬还在府上呢,不管怎么着她也得做点面子,当下便去了旁边的耳房。 小孩子才出生三天,一双眼睛十分亮,也没有当日见的那么皱巴巴了,瞧着倒隐约觉得有些好看。 只是叶文怡依旧嫌弃的很,不过又想着他这两日就会被送到庙里,便觉得一颗心又软了下来。 反正不是自己生的,平白担着一个娘亲的名头。日后这孩子送到庙里去,既不会对自己未来的孩子造成压力,又可以给自己争取好处,还挺划算的。 不枉费她这满心压抑的还将孩子给留了下来,也算是值了。 因着那乌冬在跟顾明珏说事情,所以直到洗三结束,顾明珏也没有过来。 终归不是自己的孩子,叶文怡倒也不觉得心里不舒服。 等到洗三结束之后,她直接转身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就连照顾好孩子的话,都是月桐代为吩咐的。 第620章 她怎么样了? 见叶文怡离开,月桐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到底是没有说。回头看的时候,见那瘦瘦弱弱的小婴儿正躺在奶嬷嬷的怀中,一时又觉得有些可怜,因轻声吩咐道:“照顾好孩子,若是有什么闪失,唯你们试问。” 闻言,那奶嬷嬷连忙恭声应了,月桐又嘱咐了一些琐碎的事情,这才摆手让她们走了。 整整一中午,乌冬都在顾明珏的房中没有出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府上的事情如今都是叶文怡在打理,对于这些事情,她自然是心知肚明的,虽然蹙了蹙眉,到底是没说什么,只是摆手道:“让人在外面候着,不可进去打扰。” 这位乌冬姑姑,是静嫔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帮手,她便是有几个胆子,也不敢去过问对方到底在跟顾明珏说什么。 等到下午的时候,乌冬才走。 得知人走了之后,叶文怡立刻便将月桐叫来,询问道:“那个贱人怎么样了?” 她虽然没有说名字,月桐却是瞬间了然在问的是谁,斟酌了一番,这才道:“回主子,奴婢给她喂了药,约莫就是这两日了。” “可靠谱么?” 说到底,府上的人都知道秦红鸢生了个孩子的,虽说对外宣称是自己生的,但是府上到底人多嘴杂,所以她不愿意让人以为自己是为了夺走这个孩子,才将秦红鸢给杀了的。 虽说,这也是事实。 但是这个事实,下人知道了无妨,若是借着下人的嘴传到顾明珏那里,那她可就完了。 毕竟顾明珏再不喜欢对方,那秦红鸢也是他的女人,而顾明珏此人最讨厌在自己眼下玩手段的人。 所以她便让月桐找人配了药,本来才生完孩子的产妇身体就虚弱,现下那药一喂,更是大罗金仙都难救。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再确认一下的。 只有让她死的悄无声息,才不会叫人怀疑。 “等到晚上的时候,你过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形,切忌,别让太多人看到。” 得了叶文怡的话,月桐连忙笑着回禀道:“主子放心便是了,奴婢心里有数,不会办砸这事儿的。” 叶文怡点了点头,道:“我一向是最信你的。” 对于那秦红鸢,叶文怡是心里膈应透了,自然巴不得她赶紧死了的好。但是为着自己的名声,也为了让顾明珏不怀疑,她还是要慎重一些的好。 因此她想到这里,又吩咐道:“切忌,千万不可大意。” 月桐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当下便应了,道:“您放心,奴婢必然给您办妥。” 叶文怡嗯了一声,又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月桐知她是有些累了,当下便行礼出去了,临出门前,又将门给她关好。 只是出去之后,月桐到底是无声的叹了口气。 这事儿说到底,还是有些造孽的,那到底是一条人命。 但转念一想,唯有这样,才能让主子在府上站稳脚跟,即便是为着这个孩子,也是值得的。 大不了,等到人死了之后,她多烧几炷香罢了。 …… 到了晚上的时候,月桐先是打发了下人,眼见得无人注意,自己这才去了院子后面的柴房。 那小房间与先前叶文怡生产的屋子是相通的,只是重重被上锁的门,却是让人插翅难逃。 秦红鸢就在这里。 房中燃着一盏烛火,随风飘摇火光将这房间里面添了几分阴森。 月桐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心中有些慌乱。她强撑着推门进去,却被床上的人吓了一跳。 床上生产时的污血还在,根本没被人处理,早已变成了暗红色,干涸在了被子上。 那上面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浑身脏污不已,身上更是散着恶臭味儿。 不知是那鲜血还是因着泥垢。 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手脚蜷缩在一起,整个人都像是一个球一样。 若不是她的双眼还在直勾勾的瞪着自己,月桐几乎都要以为对方死了。 听得门口有动静,秦红鸢艰难的瞪着对方,想张口说话,可嗓子却干的根本发不出来声音。 见她嗬嗬的声音,月桐越发觉得有些瘆得慌,她原本还想走过去查看对方的情形的,但是现下见这模样,也不敢过去了,直接站在门口道:“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那碗药是她让人灌下去的,便是为着这个,就当全一下对方的临终遗言吧。 秦红鸢觉得自己要死了。 她从生孩子之前,就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被人撕扯了一遍,浑身都疼的难以忍受。好不容易等到孩子落了地,孩子被人直接暴走了,可她却被晾在了这里。 一连三日,虽然有人会过来给自己喂药,但一不给她收拾,二不准她动弹,就连吃东西都是流食。 而身上的疼痛非但没有减少分毫,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明显了起来。 最重要的是,原先跟在她身边的两个丫鬟,都不见了。 她曾经问过前来送饭的下人,可得到的结果却是,那两个丫鬟因着犯错被打发出去了! 便是她再脑子不清楚,也觉出了不正常来。 “叶文怡,那个贱人害我!” 因着太过缺水分,秦红鸢连说话的声音都嘶哑难听。 她死死地盯着门口,认出那是叶文怡身边的大丫鬟,听得她的话,又优秀额不死心道:“我要见顾明珏!” 现在她这个样子,顾明珏一定是不知道的,虽说没有生过孩子,她也知道产房血污之地,所以男人不能进来。 她被困在这里,顾明珏不进来,自己什么样子,还不是全凭着叶文怡一张嘴么? 只有见到顾明珏,才能救自己! 一想到这里,秦红鸢就想挣扎着起身,可她却连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反而自己先大喘气了起来。 见她这模样,月桐又害怕又嫌恶,先前升起的那一点点恻隐之心,又在看到对方这般可怖的样子之后,尽数的消散干净了。 她看了一眼秦红鸢,冷声道:“这你就别做梦了,殿下是不会来看你的。” 第621章 是你们搞的鬼! “是你们搞的鬼!” 秦红鸢说到这里,又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情来,咬牙问道:“那,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听得这话,月桐有一瞬间的心虚,往门外退了一步才道:“你的孩子早在生下来就死了,现在哪儿来的孩子!” 这话一出,秦红鸢顿时有些疯癫。 她早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唯一的指望便是孩子。 可现在月桐却告诉自己,孩子没了? 一定是叶文怡那个贱人害了她的孩子! 一定是! 念及此,秦红鸢嗬嗬着便要下床,却整个人都跌倒在了地上,一双眼睛通红,死死的瞪着月桐。 见她这模样,月桐被吓了一跳,咬牙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的孩子本来就死了,不过无妨,他不会孤单的,反正不是有你给他作伴么!” 本来她还有点可怜这秦红鸢,可是再一想,对方有什么值得自己可怜的,该可怜的是她家小姐才是。 要不是秦红鸢,她家小姐也不会受那么多委屈了! 而月桐的话,却是再次刺激了秦红鸢。 她本来就有些神智癫狂,此时听得这话,越发咬牙切齿,想要说什么,却先吐出一口鲜血来。 “你们害我的孩子,还想害我,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她那模样太过骇然,让月桐也有些吓到,也顾不得看她,直接便转身走了。 自己一个人过来太吓人了,还是得找个帮手过来。 谁知等她找了小厮过来之后,却见那秦红鸢已经昏倒在地不知死活了。 见状,月桐推了推旁边的小厮,吩咐道:“你,你过去看看她是不是死了。” 这样的晚上,认谁看着也觉得渗人,那小厮胆子还大一点,三两步跑过去探了探鼻息,发现已经凉了,又几步跑到门口,搓了搓胳膊道:“月桐姐姐,人死了。” 说这话的时候,那小厮又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只是探了探鼻息,他已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了。 听得这话,月桐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咬牙道:“你先在这儿守着,我回去回禀主子去。” 这会儿大晚上的,还是让主子做决定怎么办吧。 那小厮虽然也有些不情愿,但到底是不敢拒绝,应了之后,便退的远远地守着这里。 月桐则是小跑的直接去找叶文怡了。 “主子,奴婢有事回禀。” 叶文怡一直都没有睡,在等月桐过来。 此时见她来,顿时便坐直了身子,问道:“人怎么样了?” 听得她询问,月桐轻声回禀道:“主子,人死了,现下怎么办?” 虽然知道那药效也就这两日的功夫,但到底前一秒还在对话,下一秒人就死了,月桐也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叶文怡倒是没什么怵的,反而觉得心里痛快了不少,冷笑着吩咐道:“那就把人扔乱葬岗去吧。” 她说到这儿,又道:“等等,先去给殿下送个信儿,就说她大出血死了,大夫说还带出了毒,问怎么处置。” 叶文怡敢这么说,就是打赌顾明珏不会留着这个尸首的。 果不其然,在听得丫鬟的回禀之后,顾明珏直接嫌恶道:“让侧妃看着处置吧。” 今天下午乌冬过来的时候,已经敲打了一番顾明珏,再加上他自己这些时日事事不顺心,正是烦闷的时候,连儿子都没去看一眼,哪里还会在意一个秦红鸢。 若是几个月之前,或许顾明珏还会在意对方一点,但是这些时日的相处下来,他见证了秦红鸢是有多么的讨厌之后,现下对于对方最后一点点的爱意也被磨得差不多了。 此时得了她的死讯,竟然也没什么伤心的,反而觉得解脱了一件事情。 她一死,自己府上藏着镇国公府庶女的事情,可就一笔勾销了! 念及此,顾明珏竟然还多了几分庆幸。 得了顾明珏的话之后,叶文怡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是觉得欢喜还是觉得寒心,不过到底松了一口气。 毕竟那秦红鸢是被自己下药毒死的,虽说那药配的隐蔽,可万一顾明珏想要追究,查出来真正死因的话,最后自己也是要倒霉的。 现下他不查,她就放心了。 放心下来的叶文怡,直接吩咐人将秦红鸢扔到乱葬岗去。 现下正是夜里,街上几乎没什么人,秦红鸢被裹了一张草席,直接放在拉夜香的车上,一路推到了乱葬岗去,将她给随意抛在了地上。 …… “小姐,方才咱们的人过来回禀,说是她死了。” 秦怀玉本来都准备睡下了,却得了这个消息,一时有些诧异,道:“这么快?” 她原本还以为,那叶文怡至少得等一段时间才会对秦红鸢下手呢,不想今夜就动了手。 只是…… “可确定了么,是真的死了?” 闻言,锦诗点了点头,道:“咱们的人去验证过的,人已经没气了。” 他们的人得了吩咐,一直都暗中跟着,等到六皇子府的人走了之后,那人前去探了鼻息,确定人真的死了,这才离开的。 得了这话,秦怀玉应声道:“好,我知道了,那人也辛苦了,你记得给他赏钱。” 锦诗点头道:“小姐放心,奴婢都已经给过了。” 她说到这儿,又道:“那,咱们的人可还要守在那里么?” 先前那人留着,便是要替秦怀玉看着秦红鸢的,现在人都没了,按理说是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秦怀玉捏了捏眉心,想了想道:“让他先回来吧。” 秦红鸢死了,的确没有必要留在那里了,至于顾明珏,她自有别的法子解决,这人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她说完这话,摆手道:“时候不早了,你也先下去吧。” 得了她的话,锦诗应声去了,待得房中只剩下秦怀玉的时候,她才将头上最后一根钗环拔了下来扔在首饰盒里。 钗环碰撞的声音格外清脆,也让秦怀玉的眉心微微的一皱。 虽然心里早有预感,但是这一天真的来的时候,她竟然有些不真实感。 那秦红鸢……真的死了? 第622章 死而复生 前世今生的恩怨,自她重生之后便一直刻在心底里的仇恨,被她放在第一位的仇人。 如今,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死在了别人的手上。 秦怀玉原本以为她应该要开心的,但现在,她却发现并没有。 反而多了几分不真切的空落落之感。 就仿佛这个人仍然活在这个世界上,总让她有些不大安心。 秦红鸢…… 京郊乱葬岗,所扔的都是无主之人,一卷草席便被抛弃在此。 虽然是深秋,却还散发着浓浓的恶臭味儿。 只是这样的地方,却是野狗等物最喜欢的地儿,毕竟这里,到处都是“食物”。 而今日,这里新上了一道食物。 破旧的草席并未将秦红鸢的身体完全包裹住,被抛在地上的时候,草席散开,露出里面满脸污秽的女子。 她的双眸紧闭,似乎早已丧失了生机。 可当蚂蚁从她的身上试探着爬过去的时候,却见那手指微不可查的动了一下。 分明是深秋,却有惊雷滚过,电闪雷鸣之下,不多时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从天而降的雨水夹杂着狂风呼啸而过,将这乱葬岗上的腐朽气息也吹散了许多。 女子的声音低低响起,在这样的夜晚内,仿佛是厉鬼还魂。 秦!怀!玉! …… “师父,您答应啦?!” 见宁安喜不自胜的模样,张成林不由得跟着一笑,却又瞬间绷住了脸,敲了敲他的脑袋,哼了一声道:“有点出息行不行,多大点的事情,也值得你这个样子?” 说这话的时候,张成林眼中的笑意却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虽说在登州的时候,他就知道宁安已经心中有人,并且是想要跟人共度一声的。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这才回到京城没多久,宁安居然就主动的跟他提及了。 不止如此,还求他去提亲! 宁安从几岁的时候就开始跟着自己,这么多年下来,张成林待他就像是自己的亲儿子一般,早先还发愁过,就宁安这个狗脾气,也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如愿的讨到媳妇。这会儿可倒好,不声不响的就拐了个漂亮乖巧的小娘子,这让张成林顿时觉得脸上十分有光。 不过他欣慰归欣慰,面上却还是绷着情绪,只道:“你让我去帮你提亲倒是可以,但有一桩,你小子可是想好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呢。” 宁安今年才十五,那小姑娘也才十四岁,若是对方说再考虑一下倒还好,可要是真的答应下来这门亲事,再反悔的话,那毁的可是一个姑娘的一生。 所以这话,张成林问的很慎重。 而宁安的回答,也十分的郑重:“师父,我想好了,这辈子我只喜欢她一个。” 听得宁安这坚定的回答,张成林一时倒是有些恍惚。 年少时的誓言总是说的信誓旦旦,少年人只要认准一个目标,便可以无所顾忌的往前冲。 就仿佛自己当年…… 他想到这里,不由得露出一个苦笑,继而又挑眉道:“这话可是你说的,就冲着你这话,老头子就去帮你提亲。但有一句话我得先说在前头,若是你有朝一日敢反悔的话,不需要人家女方说什么,我第一个就先打断你的腿!” 他这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宁安自然也看出了师父的认真,且不说那姑娘是秦家的女孩,就算是别的清清白白的小姑娘,也不能这么被人糟蹋不是。 因此他点头点的很痛快:“师父放心,若真有那么一日,不用您,我自己就先动手。” 得了宁安的话,张成林这才笑了笑,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小子,不愧是我的徒弟。” 应承下来宁安之后,张成林便回了一趟草庐那边。 他自从到了京城之后,虽然宁安劝了自己几次,但他都还是习惯在草庐那边住。不过现下却是不一样了,既然说定了要给他娶媳妇,那再住在草庐那边就有些太远了。 因此张成林回去收拾了一番,第二日便让宁安把东西都给自己搬到了这边来了。 宁安先前租这个院子的时候,就想着可以给师父养花草,所以特地将空地都留了出来,什么都没有栽种。 现下倒是方便了张成林,让他将那些宝贝都给移植了过来。 等到将这一切都弄妥当之后,张成林这才带着自己的心意上门去了。 这时节正是深秋,大雁南飞,偏有那么几只被张成林给射了下来,拎着上门的时候,还让刘月娘惊了一下。 “先生,您这是?” 虽说刘月娘没有见过张成林,但是看到跟在他身后的宁安,刘月娘哪儿还有不明白的? 身后的宁安这会儿也成了小鹌鹑,乖乖的跟在张成林的身后,只差将“紧张”两个字明晃晃的写在脸上了。 “刘夫人,在下来替徒儿提亲。” 张成林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中的大雁递了过去。 若说刘月娘方才还只是猜测的话,那么现在就彻底被证实了。两个孩子的事情,其实到了现在只差一层窗户纸,所以听得张成林的话,刘月娘笑的也一脸和煦:“小女粗鄙,得贵府青眼,实在是羞愧。先生请进。” 一番客套之后,刘月娘便将张成林让到了正厅之中。 至于宁安,他是小孩子,自然不能在这里。先前期期艾艾的蹭过来已然是没规矩了,这会儿张成林直接将人给撵了出去。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刘月娘倒是十分喜欢宁安,现下见他这模样,不由得笑道:“宁安来的正好,这两日厨娘研究了一道药膳,你帮我去厨房看看那菜谱可能用吧?” 得了刘月娘的吩咐,宁安顿时笑着去了,反倒是张成林见他这模样,越发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来。 这个臭小子,比顾明渊伶俐多了。 没了小辈儿在场,许多话便好说的多了。 张成林这辈子唯二的两次帮人说亲,都是给徒弟们,虽说他自己还是个单身的,但并不妨碍他能忽悠。 刘月娘前脚才笑着走面子上的工程,说是要考虑考虑这门亲事,后脚张成林已经先替徒弟列出了诸多规矩。 第623章 下定 大有只要他徒弟敢有半分对不起秦红瑶的地方,他就先收拾了这个孽障。 一番大义灭亲的话说下来,让刘月娘想笑的同时,又觉得心里踏实。 早就知道这位师父是个靠谱的,如今一见,有这样的师父,怪不得宁安被教的好呢。 刘月娘心中暗自点头,跟张成林也越发的言谈甚欢。 到了第二日的时候,张成林便将自己搜罗的奇珍异草都给送到了刘府,除此之外,还有他这些年给宁安攒的聘礼。 虽说他只是一个师父,但将宁安当儿子养的这么些年,张成林早已将他的所有事情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安排了。 宁安见到张成林这些东西的时候还感动的红了眼眶,因为只有他知道师父这些东西是怎么挣回来的。 因着这么“娘”的动作,还被张成林给拍了一巴掌。 将东西送到刘府的时候,刘月娘也被惊到了,但是知道这是必走的流程,接下来的同时,便也相当于将这门亲事给应承下来了。 “先生也知道小女年岁尚幼,明年及笄之后,咱们再商议定亲礼,您觉得如何?” 对于这个答案,张成林也是想到了的,当下便点头应了下来,不过却是先找人写了婚书,算是定下了这门亲事。 宁安自从前日开始就一直心中敲鼓似的,待得见那婚书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真切之后,才觉得一颗心终于落了回去。 与之而来的,又是满脸的傻笑。 瑶儿,终于是他的了! 张成林看不下去自己徒弟这么蠢的模样,跟刘月娘寒暄了一番,便拎着宁安耳朵回府去了。 ……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张成林自从搬到了这边的巷子之后,倒是时常早出晚归的。 有时候宁安很晚的时候回来,都不见张成林在家。 不过对于师父的行踪,宁安早就习惯了,所以除了见到他的时候嘱咐他万事小心,其他的事情则是只言片语都不会问。 宁安如今在军中表现的不错,现在已经是一个小队的队长了,不过正因为如此,他才越发的拼命。 唯一的遗憾,便是亲事一定下来之后,秦红瑶因着害羞,已经好几日没有见过自己了。 宁安心中抓心挠肝,偏偏少年脸皮薄,还不露分毫的,虽说还照常去刘月娘那里,可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等到宁安终于觉得,自己这样看不到未婚妻子,准备直白的告诉对方自己的思念之时,却再一次的扑了个空。 宁安好容易鼓足了勇气,去刘府的时候直接说要找秦红瑶,却见刘月娘笑的一脸遗憾:“你来的不巧,她去跟那两个姐姐玩儿去了。要不,你去找她去?” 闻言,宁安的勇气再次消失殆尽,忙的摇了摇头道:“不,不了,她既然去玩,我就不过去打扰了。” 只是他话才说到这儿,又猛地换了个画风道:“唔,这会儿时候不早了,我还是过去看看吧,小姑娘家在外面不安全的。” 见他一阵风似的去了,刘月娘的眼中也满是笑意。 对于这孩子,她是越看越喜欢,瑶儿那样的性格,要是真的嫁到高门里,才是自己要担心的。这宁安就很好,为人上进又踏实,还是个府上人口简单的,日后瑶儿嫁过去,也不会受委屈的。 念及此,刘月娘眼中的笑意越发多了几分。她看着少年远去,又回身吩咐丫鬟道:“让厨房多备一些吃的,待会给张老先生也送过去一些。” 她知道那一老一少都不会做饭,所以每日都会备着膳食让他们过来吃。 只是今夜宁安去了,想来一时半会不会回来的,让张成林自己过来吃必然尴尬,倒不如让人送过去。 听得她的吩咐,丫鬟应声去了,刘月娘看了一眼天色,见时候不早,便也回房去了。 …… 秦红瑶这会儿倒是不觉得天色晚,她正逗阔儿开心呢。 一旁的秦怀玉正跟姚玥儿讨论生意经,她自己则是拿了个小小的拨浪鼓,在阔儿面前摇摇晃晃:“小阔儿……” 阔儿现下正是会伸手要东西的时候,目光随着她手上的拨浪鼓转着,一双肉呼呼的小手则是努力的往上去抓。 “咿呀,啊……” 好容易阔儿要抓到的时候,秦红瑶便会使坏,一把将拨浪鼓拿到别的角度,再次去逗他:“乖阔儿,来抓呀,就在姨母手里呢。” 小阔儿的脾气很好,饶是这样子也不生气,嘴里还在咿咿呀呀的。 一旁的秦怀玉却是看不下去了,笑着将她手中的拨浪鼓拿走,塞到了阔儿的手上,一面抱着温软的小团子亲了一口,回头笑骂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只会欺负小孩子,瞧瞧咱们阔儿这么懂事儿,你也舍得欺负。” 小阔儿得了拨浪鼓,脸上笑的越发灿烂,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秦红瑶则是笑眯眯的捏了捏他的小脸儿,理直气壮的回道:“我这是在逗他玩呢,姚姐姐不是说了么,阔儿现在正是学本事的时候呢,你瞧我教他的多好,都会抓东西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笑着睨了他一眼,道:“你呀。” 姚玥儿也随着摇头笑道:“你今儿这话我可算是记住了,来日等瑶儿有了孩子,我可得好好儿的将这话原封不动的实验到你孩子身上不可。” 这话一出,秦红瑶顿时有些羞赧,咳嗽了一声道:“姚姐姐说什么呢,我这还早着呢。” 今日来的时候,她便忍不住将自己定亲的消息透露给了她们,不想那会儿两个人都是恭喜,现下倒是打趣起自己来了。 见她这害羞的模样,秦怀玉也笑着打趣道:“是呢,瑶儿就是早着呢,怎么也得三五年的,到时候阔儿也大了,说不定他自己都可以报仇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低头笑着问怀中的小娃娃:“是不是呀小阔儿。” 阔儿虽然小,也知道是在跟自己说话,咿咿呀呀的应和着,口水都下来了。 第624章 大婚前夕 见他这模样,姚玥儿笑着将儿子接了过来,拿了柔软的布巾给他擦拭着,一面笑道:“瞧瞧,咱们阔儿自己都答应了。” 秦红瑶越发不好意思,跺了跺脚道:“两位姐姐,你们不能这样儿!” “是是是,咱们瑶儿也是个大姑娘了,怎么能随便欺负呢是不是。” 秦怀玉见她这样子,不由得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秦红瑶哼了一声,道:“大姐姐,方才就是你起的头呢。我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您这成亲可比我早,说不定明年这时候也有好消息了。” 见她突然扯到了自己的身上,秦怀玉不由得咳了一声,笑着敲了敲她的头,道:“没大没小的小丫头。” 秦红瑶浑然不惧,嘿然一笑,十分的理直气壮。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又道:“不过话说回来,还是要恭喜瑶儿呢,如愿以偿。” 这话秦怀玉说的真切,秦红瑶也红着脸道:“多谢大姐姐。” 她现在都不敢回想,自己当时到底是什么样的状态。 刚喜欢上宁安的时候,她哪里想过有朝一日会嫁给对方?虽然满脑子都是他,但一想到未来,秦红瑶就觉得绝望,她只觉得自己仿佛看不到希望,且还报了最坏的打算。 哪知道峰回路转,如今竟然能得这样一个结局,让她心中感动的同时,又觉得十分庆幸。 因着时候不早了,所以晚上便直接在就近的酒楼吃饭。 秦红瑶倒是没有想到,她才吃完饭准备回府,就看到了宁安。 三人的马车都在外面停着,宁安也不知等了多久,见她出来,先是跟姚玥儿和秦怀玉问了好,这才笑着解释道:“时候太晚了,我怕外面不安全,来接瑶儿回家。” 闻言,秦怀玉挑眉一笑,推了一把秦红瑶,自己则是跟姚玥儿走了。 只留下秦红瑶有些期期艾艾的走了过去,问道:“你怎么来了呀?” 在她的刻意躲着的情况下,宁安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对方了,现下骤然见到她,忍不住伸出手来,却是替她将披风系好,自己则是问道:“你不知道么?” 替她系披风带子的时候,宁安靠的有些近,让秦红瑶忍不住红了红脸。 她咬了咬唇道:“我不知道呀。” 见她这鹌鹑的样子,宁安不由得失笑,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罢了,那就不知道吧,走,我们回家。” 听得宁安这话,秦红瑶的唇角忍不住勾了起来,轻声应了一句:“好,回家。” …… 到了十月初七那日,府上一早便开始忙碌。 明日便是秦怀玉出嫁的日子,原先倒是觉得什么事情都准备妥当,但真的等到这一日的时候,庄月兰还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虽说那时候有娶儿媳妇的经验,但到底这娶媳妇跟嫁女儿又是不一样的流程。 再加上这次展氏怀孕,所以府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庄月兰一个人在操持,越发觉得忙碌了起来。 相比较之下,秦怀玉倒是很闲。 因为她现在唯一可以忙活的事情,便是应付那些前来添妆的小姑娘。 按着西楚的规矩,姑娘出嫁的前一日,相熟的姐妹跟密友是要前来添妆的,不拘束什么首饰东西之类的,看的是一片心意。 原本寻常姑娘们出嫁,来的自然都是朋友。 但是秦怀玉要嫁的是当朝淮安王,西楚国第一尊贵的王爷,这又格外不同了起来。 因此今日前来的小姑娘们,秦怀玉基本上都是只见过一面,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的,但是在今日都来了。 然来者是客,她只能笑脸相迎。 这样一天下来,等到夕阳西下,送走最后一批世家姑娘之后,秦怀玉只觉得自己的脸都笑僵了。 要是别的,她还可以不应付,但添妆本就是一桩喜事,她却是不能不应付的。 更何况,等她出嫁之后,要替顾明渊去笼络后宅的圈子,这些小姑娘们的关系网也是很重要的。 锦书送完人回头,就见秦怀玉在揉脸,不由得笑着走过来替她捏着肩膀道:“小姐若是累了,不如先休息一会儿吧,这会儿还早呢。” 按着规矩,今夜秦怀玉是不能睡的,现下时候还早,她还能睡一会儿,等过了子夜之后,却是想睡都不成了的。 听得这话,秦怀玉倒是也不强撑着,因点头道:“也好。” 前世里只是嫁给顾明珏,那繁琐的礼仪就让她吃不消了,更遑论今生她嫁给的是顾明渊。 当朝唯一一个被封了王爷的皇子,成婚的阵仗更是小不了的。 她得养足了精神,才能应付明日的阵仗。 因此等到秦红瑶来的时候,就见锦诗悄然比了个嘘声,轻声笑道:“五小姐来了,请先在小花厅坐一会儿吧,小姐她睡着了。” 秦红瑶的添妆先前就已经送过了,她这会儿过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今夜新娘子不得睡觉,自然也要有家中姐妹作陪。这姐妹虽说不拘于数量,但是放眼如今的镇国公府的姑娘们,二小姐死了、三小姐进宫、四小姐是个那样的性子,唯有这五小姐跟秦怀玉关系最好,所以也最合适。 秦红瑶自然义不容辞,她白日里在家里睡饱了,这会儿天色转暗才过来,就是打算陪着秦怀玉一整晚的。 此时听得锦诗的话,秦红瑶应了一声,因怕吵醒了秦怀玉,便快步随着她去了旁边的小花厅去了。 …… 秦怀玉睡醒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沉的没了半分亮色,房中没有点烛火,唯有外间灯笼的光芒洒进来一些,叫她勉强能看清楚屋内的陈设。 丫鬟们的声音被压得极低,隐约有声响传进来,却是一点都不会吵到自己。 秦怀玉打了个哈欠,借着那隐约的光芒看了一眼更漏,见已然临近子时,忙的翻身下了床。 “小姐可是醒了?” 听得屋内有动静,锦书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轻声问道。 第625章 瑶儿来了么?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得秦怀玉应道:“嗯,进来吧。” 不多时,便见丫鬟们挑帘而进,将房中烛火次第点亮,偌大的房中瞬间便亮堂了起来。 秦怀玉才睡醒,还有些迷糊,烛火亮的时候,她下意识的眯了眯眼。 待得锦书过来扶自己,她这才跟着下了床,一面问道:“瑶儿来了么?” 不等锦书回话,就见秦红瑶掀开珠帘,探进来一个小脑袋,笑眯眯道:“大姐姐,我早就来了呀。” 她白日里睡够了,这会儿正是精神十足的模样呢。 见她来了,秦怀玉笑着招呼她坐下,一面道:“容我换个衣服。” 秦红瑶笑着点头应了,待得她换好衣服之后,顿时夸道:“大姐姐真好看。” 这会儿吉时未到,秦怀玉还不能换喜服,不过依旧是一身红衣,在这烛火的映照下,瞧着越发艳若桃李。 此时听得秦红瑶的话,她睨了对方一眼,笑着逗她:“怎么,瑶儿这话是觉得我原先不好看?” 闻言,秦红瑶连忙不住地摆手道:“没有没有,大姐姐可是最美的,怎么可能有不好看的时候呢!” 秦怀玉原本就是逗她,此时瞧着她这模样,再也撑不住笑了起来。 见状,秦红瑶哪里不明白,噘着嘴道:“大姐姐又逗我!” 秦怀玉过来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半是玩笑道:“大姐姐错了,不逗你了,咱们坐着说说话。” 她一面说着,一面吩咐丫鬟们端上茶点来。 这会儿已经临近子夜,长夜漫漫,姐妹两个都没有睡意,闲着无事,秦红瑶索性让人拿了棋盘过来,跟秦怀玉下棋玩。 只可惜,她一向是个臭棋篓子,这棋艺着实不怎么样,不过下了两三盘,都是悔棋悔到撒娇耍赖的,偏偏这个样子还没有赢过一次。 到了最后,秦红瑶将棋子往桌上一扔,自己倒是先趴在了桌子上耍赖道:“这也太难了,不玩了不玩了。”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失笑,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宠溺的问道:“好,那瑶儿想玩什么?” 如今还不到二更天,外面隐隐能听到下人们来往走动的声音,只是那些喧嚣离这里很远,到了她这房间内,便是格外寂静了。 两个小姑娘的确没什么好玩的,秦红瑶打了个哈欠,虽说白日里睡了,但是现下到了时辰,她还是有些犯困。 她撑着困意,想了想,歪头道:“要不然,我们玩猜字谜吧。” 秦怀玉自然没有异议。 不过待得盏茶时间过去之后,桌子上便趴了一个困倦睡过去的小丫头。 秦红瑶才猜到第三个字谜,就已经撑不住趴在桌子上了,待得秦怀玉写完一个字,就看见她已然熟睡。 这丫头…… 秦怀玉不由得失笑,冲着进来的锦书比了个嘘声,自己则是去拿了件披风给秦红瑶披在了身上。 门外的声音似乎离自己很进,但是在这样的夜色下,又仿佛离自己很远。 她们坐的地方正好在窗前,从这个位置往外看去,正可以看到满院都是红色。 地上的红毯子一路从门口延伸到了院子外,秦怀玉知道它们一直到了镇国公府的大门口。 而那红绸子更是系满了镇国公府的每一颗树。 更遑论那各色喜庆的装扮,在这府上每一个角落都可以看到。 一切都是昭示着,今日是她的好日子。 前世里,她虽然也曾经为自己即将成亲而欢喜过,但更多的是忐忑。况且那时候,她执意不顾母亲新丧就要嫁人,还被秦毅大骂了一顿,其后虽然同意了她出嫁,却也将婚事一应操持都交给了秦老夫人。 她这位好祖母巴不得自己过得不好呢,哪里肯用心的去替她操持?因此那一场婚事,办的非但与风光不沾边,甚至还颇有些丢人…… 然而今生,一切都不同了。 只要一想到顾明渊,秦怀玉就觉得眼前都明朗了起来。 原以为今生她只为复仇,却不想,峰回路转,他却成了自己的柳暗花明。 “小姐。” 锦书的声音打断了秦怀玉的思绪,她回过头去,掩饰的笑了笑,问道:“怎么了?” 锦书笑着走过来,恭声道:“三更了,全福夫人们要过来给您梳洗更衣了。” 闻言,秦怀玉点头应了,就见一旁的锦诗已然过去叫醒了秦红瑶,哄着睡眼朦胧的她去隔壁房中睡。 秦红瑶带着没睡醒的困倦,已然忘了自己身在何方,随着锦诗如踩云端一般出门了。 见秦红瑶那模样,秦怀玉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嘱咐道:“给她盖好被子,莫要着凉了。” 锦诗应了一声去了,锦书也随之走了出去。 不多时,便见那早早候着的全福夫人们走了进来,这些人都是庄月兰特意请来的,皆是高堂俱在夫妻和满儿女双全之人,所以谓之全福。 见她们行礼,秦怀玉连忙笑着拦了一拦,道了一声:“有劳了。” 那些夫人们自然连声道不敢。 按着规矩,秦怀玉先随着两个丫鬟去内室以花瓣水沐浴,之后又换上了婚服。 待得做完这一切之后,才有全福夫人过来给她绞面。 那细细的线从脸上过去的时候,秦怀玉只觉得有些刺刺麻麻的疼,十分的轻微,却又叫人忽略不得。 见她微微蹙眉,那全福夫人顿时笑着安抚道:“小姐莫怕,开了脸,您可就是大姑娘了。” 虽说两世她都没想明白这跟自己是大姑娘有什么关系,不过到底是闭上眼睛,任由这夫人在自己脸上绞着。 等到绞面之后,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不见了,光洁如玉的脸上越发显得精致,一双眸子因着先前的疼痛泛着几分泪光,此时从铜镜内看,越发多了楚楚可怜的模样来。 饶是秦怀玉,也不由得微微一愣,前世里她没有心思去细细的看,现在看来,仿佛的确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庄月兰从门外进来的时候,正听到里面的全福夫人念念有词:“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第626章 咱们说说话 她的脚步微微一顿,隔着帘子往屋子里看,只隐约看到女儿被一群人围着。 秦怀玉的婚服已经穿戴整齐,整个人赫然是俏丽的新娘模样。 然而看在庄月兰眼里,却是一时有些恍惚。 她总觉得,这个姑娘不久前才被自己抱在怀里咿呀学语呢,怎么这么快,就到了要出嫁的时候了呢? 锦诗端着托盘从院外走进来,见她停在这里,先是行了礼,这才轻声问道:“夫人怎么不进去?” 庄月兰这才回过神儿来,笑了一笑,道:“这就进去。” 她深吸一口气,挑帘而入,房中顿时响起一片请安的声音。 庄月兰摆手让她们起来,又亲自扶了那几个全福夫人,笑道:“今日辛苦你们了。” 那几个人纷纷道不辛苦,秦怀玉则是笑道:“母亲怎么来了,这时候还早,您若是忙完了就去睡一会儿吧。” 虽然她没有出去,但也知道外面那一直没有间断的忙碌,母亲必然是没有休息的。 闻言,庄月兰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倒是不困,过来看看你这边有什么缺的没有。” 她一面说,一面笑道:“你们继续吧,我就在旁边没什么事儿。” 那几个全福夫人听得这话,笑着应了便继续给秦怀玉梳头,庄月兰则是就坐在一旁看着,眉眼里满是笑意。 梳头的时间快,最慢的便是上妆。 等到全部收拾好之后,已然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若说先前的秦怀玉瞧着只是艳丽,那么此时的她,便多了几分贵气。这样的装扮之下,更是仪态端庄。 不过等她一笑,却是将那些气势全都给破坏了。 “娘亲,好重,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么。” 见这丫头娇憨的撒娇,庄月兰不由得失笑,伸出手来点了点她,道:“休要浑说,不过戴一会儿的功夫,回头你就是不嫌重也无需戴了呢。” 她说完这话,拍了拍秦怀玉的手安抚。 秦怀玉也只是随口一说,闻言笑了笑道:“那就好,我才不会自讨苦吃呢。” 镜子里的自己有些陌生又有几分熟悉,让她一时竟不敢认是自己,现下说话的时候也忍不住对着镜子做鬼脸,却被全福夫人笑着拦住:“秦小姐莫要动,当心花了妆。” 只是心里却在想着,到底是国公府娇养出来的姑娘随性,若是旁人成亲,紧张还来不及呢,哪里敢说这样的话? 秦怀玉自然不想再来一次这个上妆过程,顿时便收敛了笑容,应了一声,便坐的端端正正。 这会儿已经临近五更,眼见得时候不早,庄月兰吩咐人好生将全福夫人送到正厅招待,又让丫鬟们先去外面候着了。 等到房中只剩下了她们母女两个,庄月兰这才柔声笑道:“玉儿,母亲跟你说说话。” 闻言,秦怀玉顿时起身要来扶她,却被庄月兰摁住,笑道:“你就坐着吧,这一身行头如此重,坐着还轻松些。” 她一面说着,一面在秦怀玉的身边坐下,只是看着对方的时候,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是自己的女儿,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虽说这两年她也一直在想等到这丫头嫁出去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情形,然而真的到了这一日的时候,庄月兰却发现,自己的脑子里竟然是一片空白。 所有那些准备好的话,早不知什么时候就被抛在了脑后,唯独记得一句话,她的女儿,就要出嫁了。 “怀玉,今日便是你出嫁的日子,母亲有几句话想要嘱咐你……” 庄月兰好半日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抓着秦怀玉的手,温声道:“淮安王府不比寻常府邸,你嫁过去之后,再不可像以前那样任性,万事要以王爷为尊,不可出言顶撞,切记做到一个妻子分内之事。”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到底是又加了一句:“但,若是真的受了委屈,镇国公府的门永远为你开着。” 原本她还想了许多的话,可在说到这儿的时候,不知怎的双眸酸涩,再也说不下去了。 秦怀玉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听庄月兰这话之后,却是瞬间红了眼眶,哽咽着点头道:“好,您的话我都记下来了,若是顾明渊敢给我气受,我就回来找你们。” 闻言,庄月兰顿时敲了敲她的额头,嗔笑道:“这孩子,才跟你说呢,怎么能直呼王爷的名字?” 秦怀玉心道她平日里还直呼对方的字呢,只是这话显然不适合现在说,便只笑了一下遮掩了过去。 庄月兰起先还有些想哭,但被这没心没肺的丫头一搅和,那泪意便也就下去了。 她叹了口气,拍了拍秦怀玉的手,柔声道:“好好儿过日子,娘亲……总是盼着你更好的。” 这话一出,秦怀玉倒是有些想哭了。 她努力的忍住,重重的点头道:“娘亲放心,我会的。” 她今生,一定会过好自己的日子,再不如前世那般! 庄月兰见她这模样,想要如往常那样去摸一摸她的头作为安抚,却在看到她这满头珠翠的时候,又将手放了下来。 “还有一件事儿。” 庄月兰站起身来,将自己方才带过来的锦盒端了过来,却又有些欲言又止:“这儿有个东西,你得看一下。” 见庄月兰这么含糊其辞的,秦怀玉也有些好奇,问道:“什么东西?” 这是一个扁平的锦盒,庄月兰打开之后,里面用红布包裹着,像是一本书的模样。 也不知这是什么东西,让庄月兰这么宝贝的放着。 见到女儿一脸好奇的模样,庄月兰越发觉得有些臊得慌,轻咳了一声,塞到她的怀中道:“唔,待会母亲出去之后,你自行翻阅吧。总之,这东西顶顶重要,你千万不可随意放置。” 听得她这话,秦怀玉越发好奇了起来,当下便笑着问道:“娘亲,这是什么,您还这么神秘呢?” 她一面说话就要去打开,却被庄月兰拍了一下她的手,笑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着急呢,现在不可以打开。” 第627章 成亲 见状,秦怀玉颇有些委屈道:“好,那我待会再看。” 只是心里越发的抓心挠肝,娘亲到底给了自己个什么东西,居然不给现在看。 难不成是什么传家的宝贝? 然而,等到庄月兰借故出门之后,秦怀玉将这东西打开,才知道为什么先前自己不被允许看了。 这哪里有什么传家的宝贝? 根本就是…… 一本…… 避火图! 那画上再直白不过的东西,让秦怀玉直接便将书倒扣在了桌上。 可是那里面所画的东西却清晰的映在了自己的脑子里。 母亲也不知道从哪儿拿到的,竟然这么的清晰直白,而且还画的栩栩如生…… 秦怀玉觉得自己的脸颊都烫了起来,仿佛被人放了一把火,让她臊得慌的同时,又口干舌燥,连话都有些说不出来。 她一把抓起茶盏灌了几口水才冷静了下来,只是那脸上的热度却迟迟的没有下去。 怪不得母亲说不让自己随便放呢,这要是被外人看到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想自己呢! 其实秦怀玉并不知道,这是新婚之前,娘家长辈都会做的一件事儿罢了。 只是前世里秦老夫人不上心,所以秦怀玉才从未经历过,根本不知道婚前还会有长辈给自己送这样的东西来研习。 等到秦怀玉做贼一样的将这本书给藏起来之后,才觉得自己的情绪慢慢的缓和了下来。 她长出一口气,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想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竟然也会因为这些东西害羞。 不过……她之所以害羞,也是因为想到,自己要面对的人是顾明渊吧。 她才平复了一些,就见门被人推开,继而便见秦红瑶走了进来。 “大姐姐,我昨晚怎么睡着了呀……” 小丫头的脸上一脸的懊恼,看的秦怀玉不由得失笑,道:“无妨,只是委屈了你,可是没睡好?” 闻言,秦红瑶却是越发的懊恼了起来,走到她身边拽着她袖子道:“我不该睡觉的,原本是我要陪着您的,结果我却没有陪。”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没事呀,而且谁说瑶儿没有陪我的,你陪到我梳洗之前呢。” 虽说是睡着了,但那也算是陪着的。 秦红瑶咬了咬唇,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这是大姐姐出嫁之前的最后一天,自己竟然给睡着了! 见状,秦怀玉挑了挑眉,笑着转移话题道:“我有些饿了,瑶儿可要陪着我吃点东西?待会我便不能吃了的。” 等到她上花轿之后,整整一日都是不能吃东西的,一直要到晚上入洞房的时候才可以。 秦红瑶自然是知道的,忙的替她出主意道:“要的,大姐姐,我去厨房帮你挑一些能挡饿的吧,不然你饿一天多难受呀。” 这丫头有了事情做,一溜烟的便又走了,秦怀玉见她这一阵风似的模样,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说是吃早膳,但因着怕毁了她脸上的妆以及去净房,所以秦怀玉只简单的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连带着秦红瑶吃的也不多,想劝秦怀玉再吃一些,却见庄月兰过来吩咐人预备上花轿前的东西。 原来吉时已经快到了。 房中一下子便忙碌了起来,秦红瑶只得退出了房门,不在这里面碍事。 倒是秦怀玉顾念着秦红瑶,又单独吩咐锦诗,让她去照顾五小姐,别让她没地儿去。 虽说早先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但等到真的花轿临门的时候,府上仍旧是一片忙碌。 秦怀玉反倒是最清闲的那一个。 拜别父母的时候,庄月兰再也忍不住落了泪,却还要强撑着笑容。 秦毅虽然没哭,但是那脸上的神色绝对算不得是高兴。 门外吹吹打打的声音越发的清晰,那是迎亲队伍在门口了。 秦毅深深地看了一眼女儿,道:“去吧。” 媒婆上前将秦怀玉扶了起来,她手里被塞了一柄系了红绸的玉如意和苹果,头上顶着龙凤呈祥的盖头,视野之处皆是红色。 不过倒也不用她走路,从房门口一直到镇国公府的大门处,都是秦怀桑将她给背出去的。 从小到大,秦怀桑背她的时候数不胜数,然而都不如今日来的让秦怀桑难受。 将秦怀玉放在地上的时候,秦怀桑到底是看了一眼对面带着喜色的男人,面含警告道:“我们镇国公府的娇娇儿,便交给王爷了,别让她受委屈。”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顾明渊自然懂得。 他颔首道:“自然。” 说完这话,他将玉如意另一端的红绸握在手中,将秦怀玉送到了花轿之内。 八抬大轿格外平稳,但秦怀玉却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忽上忽下的,唯有紧紧地攥着手中的苹果和玉如意,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安心一些。 直到轿子停在淮安王府的门口,那个男人对她伸出了一只手,道:“怀玉,过来。” 一片红色之中,他的手修长且有力,将自己的柔软白皙的手放在他掌心的时候,秦怀玉顿时便觉得一颗心都安稳了下来。 男人毫不犹豫的握紧了她的手,牵着她的手一路跨过了火盆,自正门走到了主院。 而这一路,都有礼官在不停的高声唱喏着:“并蒂莲花朵朵开,二八新妇迎进来——” “新人跨马鞍,步步保平安——” 那字字句句,都像是说在了秦怀玉的心上。 这样凉爽的时节,分明秦怀玉一点都不觉得热,然而她的手心却已然出了汗,与他的手掌贴在一起,她甚至都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出汗了,还是对方。 感受到秦怀玉的情绪,顾明渊什么都没说,只是握着她手的动作,越发的用了几分力道。 对于他的动作,秦怀玉自然也感受到了,那被盖头遮住的脸上,顿时便露出一抹笑容来。 待得到了正厅之后,便听得礼官高声唱喏:“一拜天地——” 秦怀玉随着顾明渊的动作不断的下拜,待得夫妻对拜的时候,她的眼中也多了化不开的情谊。 拜吾妻,终尝所愿,何其有幸。 拜吾夫,惟愿共度,携手一生。 第628章 控诉 “礼成,送入洞房——” 礼官高声唱喏之下,顾明渊和秦怀玉便被一群人簇拥着回了洞房。 因是淮安王婚礼,所以并没有人敢来闹洞房,将他们簇拥到门内之后,便都站在外室张望着。 顾明渊往常总是冰着一张脸,哪怕是到了现在,脸上的笑容也未见多过几分,只是那气场却是格外的和煦。 饶是如此,前来主持流程的媒婆也有些小心翼翼,先是将秦怀玉扶到床边,又将玉雕的喜称递给了顾明渊,道:“王爷,您可以掀盖头了。” 掀了红盖头,喝了合卺酒,这婚礼才算是真的成了。 方才那一杯下肚的薄酒让秦怀玉有些面色泛红,顾明渊也并未好到哪儿去。 他到底记得这外面还有诸多的宾客需要自己招待,深深地看了一眼秦怀玉,嘱咐道:“你先在这儿好好儿休息,有事让丫鬟过来叫本王。还有,饭菜都在厨房,待会让嬷嬷给你端,别饿着自己。” 顾明渊是知道婚礼规矩的,但也不舍得秦怀玉被饿着。 见他难得的说这么一大串话,秦怀玉也不由得笑了笑,应声道:“好,长清快去吧。” 眼见女子今日盛装如画,五官明艳且动人,顾明渊险些就要直接推拒了外面那些人。 然而他终归还留着半分理智,知道这是自己的婚宴,便是为着秦怀玉,也不能冲动行事。 因此顾明渊只是在房中呆了一会儿,凝视着眼前已成了自己王妃的女子,好一会儿才道:“那本王便先过去了。” 秦怀玉原先还有些紧张,但看到他这模样,却又忍不住有些想笑,因点头道:“好,去吧,你少喝些酒。” 虽说她没见过旁人成亲是什么样子的,但总归知道这样的场合,顾明渊即便是挨个过去,也要喝好多酒的。 见她眼中的关心,顾明渊只觉得心中一暖,点头笑道:“你放心,他们不敢灌本王。” 门外的侍卫又来催促,顾明渊还想说什么,就见秦怀玉笑着摆了摆手道:“你快去吧,别再耽误了,今日来的朝臣可不少,莫要让他们等着了。” 待得顾明渊走了之后,秦怀玉这才收敛了笑容,坐在床上看着房中的布置。 龙凤双烛燃着,颗颗烛泪滴落下来,将这房中照的越发明亮。 到了这个时候,秦怀玉才觉得心里慢慢的踏实了下来。 她是真的,嫁给了顾明渊了。 一想到这个事实,秦怀玉就忍不住再次露出了笑容,她垂眸摸着衣襟,眉眼里满是温柔。 锦书从门外走进,轻声行了礼,道:“小姐,奴婢伺候您换衣服吧。” 这凤冠霞帔只是在拜堂的时候穿,新婚夜里,还有另外一套轻便的喜服。 秦怀玉这才回过神儿来,由着锦书服侍自己换下了凤冠霞帔,又重新沐浴了一番,这才将夜间要穿的喜服换上了。 这套衣服倒是轻便一些,头上的钗环被拆下来,另外替换成了一套红宝石的头面,秦怀玉顿时上舒了一口气。 那套衣服庄重且大气,只是重也是真重。 待得做完这一切,时候已然不早了。 淮安王府大,所以前院的喧嚣传不到这儿来,但秦怀玉却知道外面的宴席一时半会是散不了的。 顾明渊是皇帝唯一册封的王爷,眼下朝中的局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谁才是风头正劲的那个,所以他的婚宴,朝中大臣几乎来了一大半。 剩下的那部分,要么是没有资格来的,要么便是跟顾明渊不和。 皇帝虽然没有来,却也命内侍监送来了厚礼,且还让自己的贴身大太监在这里盯了半日,可以说是给足了他的面子。 这样的情形下,顾明渊能到傍晚回来,怕是都是早的了。 她看了一眼窗外,轻轻地打了个哈欠,就见锦诗拎着食盒进来,恭声笑道:“小姐,这是方才管事嬷嬷交给奴婢的,说是王爷又吩咐,怕您饿着。您可要先过来吃一点?” 闻言,秦怀玉却是摇了摇头,大:“我不吃了,你们先去吃吧。” 顾明渊回来之前,按着规矩她是吃不得东西的。虽说顾明渊心疼她,但秦怀玉却想守着这个规矩。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这是他们的婚宴,说她太谨小慎微也好,其他的也罢,她总归不愿意让这婚事有一点点的不妥当。 见秦怀玉执意不吃,锦诗也劝不动,只得将食盒提了出去。一旁的锦书则是劝道:“小姐,您多少也吃一点,如今离晚上还早呢。” 这少说还有一个多时辰,自家小姐怎么熬得住? 秦怀玉笑着摆了摆手,让她去外面守着,道:“我也没胃口,先小憩一会儿,王爷回来了你喊我。” 其实她倒是也不困,只是现下想自己待着,不然这两个丫鬟诱惑着,怕是一会儿自己就忍不住吃东西了。 见自家小姐坚持,锦书行了礼便出去了。 留的秦怀玉一个人在房间内,却又鬼使神差的去翻那一本避火图。 她倒不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前世里经历了那些,秦怀玉自然知道夫妻两个是怎么回事。她只是有些心虚,那本书被她放在了首饰盒的最下面,万一被丫鬟们翻出来可不得了。 得藏起来! 谁知秦怀玉才将书拿出来,就听得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吓得她连忙将书随手塞到了枕头底下,一面问道:“谁?” 下一刻,便见宁安推门而进,笑眯眯道:“秦姐姐,我来陪你说说话呀。” 见是宁安过来,秦怀玉不由得抚了抚胸口,缓了一口气,一面睨了他一眼问道:“你不在前面陪着王爷,怎么溜到这儿来了?” 宁安倒是没有看出来她的异样,听得她询问,顿时苦着一张脸道:“秦姐姐,您可不知道,王爷他太坏了,前面那么多人劝酒的,他竟然让我给他挡酒!” 分明今日是顾明渊的婚宴,那些人都是冲着灌顾明渊来的,起先宁安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所以才往他们面前凑热闹。 第629章 送礼 可谁知道,酒没灌成,自己反倒是成了顾明渊的挡箭牌。 这个不靠谱的大师兄还说什么,自己跟秦怀玉是师兄弟,以后自然也是一家人。 这一层关系一捅出来,宁安就越发的被那些人给包围住,反倒是顾明渊在一旁优哉游哉的看热闹。 他一想起来就生气,最后好容易找出了个借口溜出来,再也不敢再前院待了。 “我方才也是瞎走,谁知道就走这儿来了,刚好有东西要给您,所以就过来了。” 闻言,秦怀玉倒是摇头失笑,道:“他倒是也够坏的。” 虽说自己知道,顾明渊其实是在帮宁安,毕竟有今日这介绍,日后宁安纵然是在大营里,可想要往上晋升的时候,这层关系就好办事。 不过么,想要介绍的方式多了去了,可顾明渊这明摆着就是想逗宁安玩,不然怎么会放任着让他被灌酒? 这个人的恶趣味,简直是…… 见秦怀玉失笑,宁安也愤愤道:“您也觉得他坏吧!” 他说到这儿,想起来自己要送的东西,又转怒为喜道:“秦姐姐,我早就知道他是个不靠谱儿的,所以今儿个特意来给您送个好东西。” 眼见得宁安递过来的小锦盒,秦怀玉好奇的打开,待得看到里面的东西之后,不由得笑道:“小宁安,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安嘿然一笑,道:“秦姐姐,这药丸可是我跟师父两个人研究出来的,若是王爷欺负了你,只消这一丸药下去,嘿嘿,保管你说什么他听什么!” 听得宁安这话,秦怀玉哪里还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当下便无奈的笑道:“你这个鬼灵精,还拉着师父当垫背的,这主意必然是你出的吧?” 闻言,宁安顿时摆手笑道:“秦姐姐别冤枉我,这真的是师父出的主意……” 他说到这儿,又嘿然一笑,加了一句:“不过,的确有我的主意,不过我发誓,我真的是为了让姐姐你不被欺负的,你可不知道,王爷那个人坏着呢!” 虽说那是自己的亲师兄,但秦姐姐还是瑶儿的姐姐,也是自己的师妹呢。 不过……这句师妹,打死他都是不敢叫出口的,不然怕是要被打死! 见宁安这模样,秦怀玉笑着指了指他,道:“行吧,那东西我就收下了。” 虽说她不会去用到顾明渊身上,但万一有个别的用处呢,真的有什么事儿了,若是拿来应急也不错。 见秦怀玉收了,宁安嘿嘿一笑,转身就要出去。不过临出门前,又想起一件事儿来,便贼兮兮的折返了回来。 “怎么了?” 看到他这笑容,秦怀玉顿时觉得这孩子有什么事儿。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见宁安凑了过来,贼笑道:“秦姐姐,我跟你说个事儿吧。” 见状,秦怀玉警惕的往后退了退,挑眉道:“说,什么事儿?” 宁安往外看了一眼,确认顾明渊还没回来,压低了声音道:“其实,王爷瞒了你一个秘密,秦姐姐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秘密?” 这话倒是引起了秦怀玉的好奇心,她睨了对方一眼,见宁安的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看热闹的表情,不由得嗤笑了一声,道:“你小小年级,能知道他什么秘密,说来听听。” 闻言,宁安压低了声音,道:“秦姐姐,其实……王爷还有另外一层身份,他是我的大师兄!” 这话一出,秦怀玉顿时想笑了。 原先她的确是不知道这事儿的,但是在登州的时候,她已经将这些事情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了,且跟顾明渊二人也将此事给说开了。 不过…… 看着宁安这一脸“我就说是很大的秘密”的表情,秦怀玉就突然来了兴致,想要逗逗他。 “你说的是真的?” 见秦怀玉果然变了脸色,宁安顿时重重的点了头:“秦姐姐,我保证一个字都没有骗你,师父很早就收了大师兄当徒弟了,我那时候还没跟着师父呢。不过这中间,师父出了点事情,等后来我跟着师父一年多的时候,他们才又重新联系上。” 他说到这儿,又道:“这事儿我虽然从来没跟别人说过,但的确是千真万确的。” 宁安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满是带着看热闹的表情。 今日大师兄算计他的事情,他可是记仇了!这俗话说的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是他宁安才不是什么君子呢,所以这仇吧,还是当场就报了的好! 但是说完之后,又见秦怀玉满脸如遭雷劈的表情,宁安又觉得有些心里不踏实。 今儿个可是顾明渊的洞房花烛夜呢,要是因为自己这三两句话,让秦姐姐心里有了芥蒂,影响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可就不好了。 别人不知道,自己却是知的,大师兄心里惦记一个人许多年了,如今好容易将人娶回家,要是因为自己这一脚掺和的,导致他们关系变差,他可就难恕罪了! 念及此,宁安又有些慌乱,忙的往回开始找补:“唔,不过么,大师兄这些年过得也真是苦,秦姐姐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几乎觉得这是一个死人了。他浑身都是毒,师父为了给他续命,三天三夜都没合眼呢。这些年,师兄瞧着在外风光,其实日子过的苦着呢。” 秦怀玉倒是从不知这些事情,眉眼中的惊诧现在却是有几分是真的了,尤其是听宁安说这些的时候,她的心更是忍不住狠狠地一抽。 当年的顾明渊……竟然严重到这般地步么? “那,他现在的身体可是好了吧?” 关于这个问题,秦怀玉其实是有问过的,但是不管是张成林还是顾明渊,都对自己三缄其口,说话含含糊糊的,只说他已经好起来了。 但具体是好到了什么地步,身体又究竟是什么样子,却是无人告诉她。 很显然,宁安也是不知道的。 他摇了摇头,道:“这两年大师兄很少如以前那样泡药了,所以我想着,应该是好些了的。” 第630章 来自宁安的告密 说到这儿,宁安想了想,又道:“说起来,这两年其实大师兄已经很少来找师父了,因为师父经常云游四海,在京城的日子几乎不多。就说去年年末吧,要不是当时他突然找到师父,让他留下来给人看诊,他怕是早就走了。”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宁安眉眼一转,索性直接竹筒倒豆子似的都给说了出来:“您还不知道吧,其实当时师父早就知道您要上门,那之前师兄先跑过来一趟,跟师父说好了的,让他务必要给您的母亲看诊。只是那老头子非得说要试探下您的人品如何呢。” “哦哦,还有,那些时日,其实他表面上看来没出现,背地里可都是跟着保护你的。秦姐姐你知道么,师兄惦念您,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呢。” 先前那些她倒是知道,但是最后这些,秦怀玉倒是真的不知道。 她楞了一下,问道:“你是说,他早就……心悦我?” 这个词,她说的有些难以出口,但是宁安却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我早些年来他府上,有一次偷偷溜到他的书房,看到过一幅画儿。” 他卖关子似的看着秦怀玉,问道:“秦姐姐猜猜看,那画上是谁?” 闻言,秦怀玉下意识的接口,有些不大相信似的问道:“是……我么?” “就是你!所以你当日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面熟,后来才想起来,那画上的人,跟你很是相像呢!” 若说唯一的不同点,那就是画上人要比秦怀玉小。但是算下来,这也几年的光景了,想来那就是秦怀玉小时候的模样。 听得这话,秦怀玉不由得怔了怔。 她一直以为,顾明渊跟自己的感情,就跟她一样,是在日渐相处的时候产生的。 毕竟虽然当初顾明渊说过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她却总归是不大敢相信的。 要知道,几年前自己还是小女孩,谁会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上心? 但今日宁安的话,却是从侧面证实了这件事情。 原来,真的有人在很久之前,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对她倾心了。 一想到这里,秦怀玉就觉得一颗心鼓鼓涨涨的,有些酸,但更多的,却是被人填满了。 而那些填满她心的东西。 叫爱。 秦怀玉深吸一口气,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闻言,宁安顿时点头道:“秦姐姐,我这些话千真万确,保证不骗你呢!” 秦怀玉自然信他,且因着这些事儿,心里的甜意也越发的多了起来。 见秦怀玉脸上情不自禁的笑容,宁安顿时松了一口气,试探着问道:“那秦姐姐,你不会生师兄的气吧?” 这可是洞房花烛夜,他还不想因为自己变成修罗场! 而宁安的话,也提醒了秦怀玉。 她笑着睨了一眼对方,宁安接收到了危险的讯号,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讪笑道:“秦姐姐,你看我做什么呀?” 下一刻,宁安就被秦怀玉给揪住了耳朵:“小宁安……你既然对这一切都心知肚明,可见当初你也是帮凶啊!我倒是没有看出来,小小年纪,能耐倒是挺大啊!” 宁安嗷的一声往后窜过去,又在看到秦怀玉眼神的时候哭丧着脸道:“秦姐姐,我,我错了!” “你错什么了?” 秦怀玉嗤笑了一声,就见宁安捂着自己的耳朵,可怜兮兮道“秦姐姐,当初都是大师兄逼我的,我发誓,我可是早就想跟你说实话的!” 才怪! 分明当初他看热闹的心思可一点都不比张成林少! 然而这话,宁安是不敢说出口的。 见他可怜巴巴的模样,秦怀玉笑了一声,故意逗他:“小坏蛋,你猜我信不信?唔,你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儿,你这么能瞒事情,赶明儿我可得去找瑶儿好好儿的说道说道,让她长点心,省的日后你瞒了她事情,她还傻乎乎的信你呢。” 这话一出,宁安瞬间就慌了神儿,连忙求饶道:“秦姐姐,我真的错了!你千万别跟瑶儿说啊,她知道了会骂死我的!” 开玩笑,要说秦红瑶最在意的人是谁,除了刘月娘可就是秦怀玉了,就连她亲弟弟秦怀川都得往后排呢! 要说让秦红瑶知道了这事儿,那宁安非得受一段冷落了! 见他这模样,秦怀玉再也绷不住笑了起来,指着他笑道:“瞧你这怂的,怎么这么快就认错了?行了行了,逗你玩呢,出去吧出去吧。” 原本她还有点困意呢,这会儿被宁安闹得,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困了。 闻言,宁安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秦姐姐,你真的不生气了?” 见状,秦怀玉不由得失笑,这会儿逗玩宁安了,还是要让他踏实的。 因此秦怀玉也不瞒着他,索性直接便将实话说了出来:“其实,这事儿我早就知道了,也跟长清沟通过,方才都是逗你的。” 宁安骤然听得这话,顿时便愣住了,听她这意思,早就知道了这事儿。 所以,刚刚还真的是在逗他玩啊! “秦姐姐,您吓死我了!” 说到这儿,宁安又拍了拍胸口道:“我还以为自己真的捅娄子了呢!” 又是被威胁告诉秦红瑶什么的,可吓坏他了! 宁安才说完这话,就听得夜色下有脚步声传来。 那声音他在熟悉不过,登时便瞪大了眸子,一溜烟的跑到了门口,冲着秦怀玉来了一句:“秦姐姐,您早些休息,百年好合,我走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从院子的后门溜出去了。 而他溜出去的那一瞬间,顾明渊也踏入了院内。 见到那一道风一样的背影,顾明渊脚步一顿,旋即走进了房中。 “方才宁安来了?” 秦怀玉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宁安送的礼物呢,见他走进来,顿时不意外的笑了笑。 怪不得刚刚宁安那一脸见鬼的表情呢。 听得顾明渊的话,她忍不住笑了笑,道:“嗯,来说了几句吉祥话儿。” 闻言,顾明渊不由得失笑,他随手将外袍交给了进门伺候的小太监,一面道:“真的不是来捣乱的?” 第631章 洞房花烛夜 那个皮小子,他再了解不过了,今儿个这样的场合,必然是憋着坏呢。 今日是他的大婚,顾明渊虽说跟宾客们也算是宾主尽欢,但一来他这些年真正交心的人并不多,二来那些人年纪也都大一些,便是小辈儿们,在他的面前也都是谨言慎行的。 所以闹洞房之事,在顾明渊的高压之下,自然是没有人敢的。 但宁安却是个例外。 这皮小子可以说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也不为过,寻常时候就是个乖张的,什么事儿都敢做。 今日他瞧着那小子的眼神都不对,心知他存心使坏,便反将了一军。 不过到了宴席后半段的时候,却见这小子开溜了。 原本溜便溜吧,谁曾想这小子居然是溜到了他的新房来了。 再加上方才看到自己就吓得一溜烟跑了,这样的情形下,说他没有憋着坏,顾明渊可不行。 因此听得秦怀玉这话,他第一反应便是问句。 闻言,秦怀玉捏着礼盒笑道:“自然不是来捣乱的,倒是您,可没少喝。” 她一面说,一面去给顾明渊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这还没近身呢,秦怀玉就先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儿。 见秦怀玉微不可查的皱眉,顾明渊顿时了然,因笑着解释道:“今日来的宾客太多,本王已经留意了,只是还有些多了。下次定然不会。” 他这样着急解释,秦怀玉不由得失笑,道:“妾身明白的。” 顾明渊这才伸手接过了茶,又道了一声谢。他才喝了酒,这会儿口干舌燥的,也顾不得品茶,直接便将那杯茶一饮而尽。 见他这模样,秦怀玉又笑着问道:“长清可要洗漱一番?” 这内室连着一道小门,内中修建了一个天然的浴池,这样的深秋时节,正可以泡一泡。 下人们早先便将水备好了,只等着顾明渊去洗漱呢。 只是顾明渊却并不着急,他喝了酒,虽然脑子还清醒,但到底比平常时候多了几分行事不羁。 听得秦怀玉询问,他只是摇了摇头,抓住秦怀玉的手坐在一旁的软塌上,笑道:“不着急,咱们说说话。” 先前喝酒的时候,他脑子里便都是秦怀玉,怕她渴了饿了,又担心她会不会在这里无聊。 如今见了人,反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见顾明渊这模样,秦怀玉低头羞涩一笑。被他抓住的手仿佛也烫了起来,如今室内只有二人,倒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可吃东西了?” 听得顾明渊询问,秦怀玉摇了摇头,道:“在等您呢,且先前也不饿。” 不饿是假的,她整整一日未曾进食,先前行礼的时候,倒是吃了个半生不熟的饺子,还给咽下去了,可那味道…… 秦怀玉实在是不想回忆第二遍。 这会儿听得秦怀玉的话,顾明渊顿时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道:“瞧瞧本王这脑子。” 他一面说,一面起身吩咐下人们传膳。 秦怀玉连忙让他不要忙活,却见顾明渊笑道:“无妨,本王今日也没吃多少,你陪我用一些。” 饭菜是早就在厨房备着的,主子们一吩咐,下人立刻便忙碌了起来。 不过片刻的功夫,饭菜都被端上了桌。 秦怀玉的确是饿了,顾明渊顾忌着她一日没吃东西,让人上的饭菜都是有食欲且好消化的。 见她小口的喝粥,顾明渊不时的替她往盘子里夹菜,自己倒是没吃多少。 秦怀玉吃的不快,哪怕到了现在,吃东西的模样也格外的秀气。待得她胃里有了东西,感觉舒服了一些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顾明渊一直在给自己夹菜。 “你怎么不吃呀?” 顾明渊只看着她,便觉得心满意足,一颗心都柔软了下来。 此时听得她这话,不由得笑道:“本王在吃。” 他象征性的吃了两口,仍然在顾着秦怀玉。 见他这动作,秦怀玉脸上虽然不显,耳根却是慢慢的红了起来。 顾明渊自然看出了她这变化,微微弯唇勾笑。 待得吃饱喝足之后,秦怀玉的困意也有些上来了。 不过才吃了东西,顾明渊怕她不消化,索性便拉着她站在窗前说话。 分明今夜是洞房花烛夜,顾明渊起先以为自己必然会很着急,但事实上,真的跟眼前人并肩而立的时候,他早已觉得一颗心都填满了。 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了。 秦怀玉见他垂眸看自己,心中一动,却是忽然想起了宁安的话,因抬起头来,带着调侃的声音道:“长清,方才宁安过来,跟我说了一些话。” 听得这话,顾明渊先是一愣,继而便失笑道:“我就说那皮小子必然是来捣乱的——他说了什么?” 秦怀玉却是先将他打量了一番,挑眉道:“王爷这么聪慧,不如猜猜看啊?” 眼前姑娘笑的一脸坏,顾明渊摇头笑道:“那小子可是说了我什么坏话不成?” 他倒是隐约能猜到一些,莫不是说他寻常是如何欺负人的? 却不想,秦怀玉只是摇头道:“说是坏话么,倒也算不上。” 她卖了个关子,见顾明渊看着自己,扬眉笑道:“要不是宁安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呢,原来王爷早在几年前就惦记着我。你从实招来,是不是喜欢我很久了呀?不然,怎么屡次帮我呢?” 眼前姑娘笑的一脸的明媚,让顾明渊的心也跟着狠狠地一跳。 他一把将人揽过来,居高临下道:“这话,本王似乎早就说过,是。” 本来秦怀玉只是想要逗他,却不想对方竟然这么的孟浪,让她登时便有些脸红心跳,轻咳了一声道:“唔,好好儿说话,不许动手动脚。” 见这丫头的耳根都红了,顾明渊低低的笑了一声,却没有如她的愿松开人,只是在她耳边继续道:“王妃既然知道了本王这一片痴心,那要怎么报答我呢?” 这话一出,秦怀玉越发觉得脸上烫了起来,她用力想要推开顾明渊,却觉得手脚都无力,那动作倒像是在跟他撒娇似的。 第632章 洗澡去! 原本顾明渊只是想要逗她,但却被她这动作勾出了几分火儿,暗哑着声音道:“王妃若是想不到怎么报答,不如本王来想?” 他这话里的意味太过明显,越发让秦怀玉的脸上烧起了云霞。 她咬了咬唇,带着嗔怪道:“您身上的酒味儿太重了,洗澡去!” 眼前姑娘眉眼都带着害羞,让顾明渊越发心神愉悦。 不过今夜是洞房花烛夜,他自然不愿意留下任何遗憾,当下便在她的鬓边吻了一下,轻声道:“本王去洗漱,等我。” 见顾明渊去了,秦怀玉拍了拍脸,好半日才缓和了一些情绪。 只是一想到方才他的动作,又觉得心都跟着乱了起来。 她站在窗前吹了一会儿风,让心跳的不那么快了,方才回身去将宁安送的礼盒收了起来。 累了一日,撑到现在,她也有些眼皮打架。 不过她到底是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强撑着也不敢闭眼,百无聊赖的玩着桌子上的茶杯盖子。 等到顾明渊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就见秦怀玉的脑袋一点一点的,眼见得一副要睡着的模样。 他不由得有些失笑,快步走过去,轻声道:“去床上睡觉吧。” 听得顾明渊的声音,秦怀玉顿时清醒过来,谁知她的动作幅度太大,却是直接撞到了顾明渊的下巴。 顾明渊闷哼一声,却是先问道:“你没事儿吧?” 秦怀玉自然是没事儿的,她关切的起身去看顾明渊的下巴,却被对方一把抱在怀中。 女子的馨香让顾明渊有些心驰意动,他抱着秦怀玉的动作重了几分,带着酒气的声音也在秦怀玉耳边响起:“本王自然是没事儿的,夜深了,我们……就寝吧?” 对于顾明渊的话,秦怀玉脸红心跳的应了一声:“好……” 大红的帷幔被放下,龙凤呈祥的蜡烛照亮了整个室内。 有风透过窗户吹进来,将那烛火吹得晃动几下,而那烛火光影之中,越发显得有些声音旖旎了几分。 …… 后半夜的时候,顾明渊要了一次水。 彼时秦怀玉已然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她手脚酸软,看向顾明渊的眼神也带着几分嗔怪:“妾身要睡觉了。” 见秦怀玉翻身背对着自己,顾明渊心知自己孟浪了,不由得将人拢在怀中,轻声道:“是本王的错,下次……”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秦怀玉反手给了一手肘。 新婚之夜,顾明渊又是血气方刚,初尝此事难免有些过于粗鲁。 他才开始的时候倒还好,可忍耐的十分辛苦之时,又偏偏从枕头底下无意中抽出一本书来。 待得看到那书上的内容,顾明渊哪里还忍得住? 如今将人折腾的狠了,眼见得秦怀玉那眼中带泪的模样,顾明渊也有些不知所措,被秦怀玉打了一下,越发陪着笑道:“时候不早了,咱们睡吧?” 闻言,秦怀玉睨了他一眼,将人缩在顾明渊的怀中,到底是低声道了一句:“明儿个还要进宫请安呢。” 他这么不知轻重的,明日要是自己起不来怎么办? 原本顾明渊倒还好,可看到秦怀玉这眼神之后,却是不由得眼神一暗。 他克制着自己的冲动,只是抱着人的动作更紧了几分:“本王错了,莫生气可好?” 秦怀玉由着他抱着自己,眉眼中却是多了几分笑意来。 此时万籁俱静,偶有秋虫声响,也是轻微的。 她太过困倦,靠在顾明渊的怀中,片刻功夫便睡着了。 顾明渊待得她呼吸平稳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脸对着自己,伸出手指描绘着秦怀玉的容颜。 哪怕到了现在,他都觉得有些像是做梦一般。 朝思暮想的人,如今竟然睡在自己的身侧,真真正正的成了他顾明渊的女人。 怀中女子睡得有些不大安稳,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顾明渊见她这模样,眼神越发的爱怜,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就见秦怀玉像是小兽一样抓着他的衣襟,在他怀中寻了一个舒适的位置,方才继续睡过去了。 …… 秦怀玉被丫鬟叫起来的时候,天边已经有些亮了起来。 她迷迷糊糊的听到锦书的声音,下意思伸出手来推了推她,嘟囔道:“别吵,让我再睡一会儿。” 那白嫩的胳膊伸出来的时候,不可避免的让锦被滑落了几分,也露出了秦怀玉肌肤上的红痕。 锦书虽然还未出嫁,但是却是被嬷嬷们教导过的,顿时便明白了这是什么,脸色也有些红。 她小心的将秦怀玉的被子盖好,一面轻声笑道:“王妃,已经五更了,您该起床去宫里了。” 秦怀玉睡得有些迷糊,听得她这话眼睛也不睁,只是将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含糊道:“去宫里做什么,我……” 然而话还没说完,秦怀玉就清醒了。 被褥上带着熏香的味道,那是属于顾明渊独有的。 昨夜的记忆涌入脑海,还有这浑身的酸痛…… 睡意瞬间褪去,她也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自己已经出嫁了。 昨夜是她的洞房花烛夜,而今日,是她要去宫里给皇帝请安的日子。 秦怀玉骤然睁开了眼,却在起身的时候觉得浑身疼,险些再次栽倒回床上。 还是锦书扶住了她,关切的问道:“小姐,您没事儿吧……” 按着规矩,锦书已经该改口叫王妃了,但是一着急,她便又忘记了。 秦怀玉倒是不计较这些,此时她只觉得臊得慌。因摆手道:“没事,你帮我拿衣服吧。” 只是心里,却将顾明渊给翻来覆去的骂了一遍。 这个人……是禽兽么! 顾明渊进来的时候,秦怀玉才换好衣服,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着丫鬟给自己上妆呢。 他才练了一套剑法,这会儿正神清气爽,见到秦怀玉,眉眼越发的温柔了下来:“可是在画眉?本王来吧。” 顾明渊一面说着,一面便要从丫鬟的手中接眉笔,却被秦怀玉拍了一下:“不准捣乱。” 第633章 进宫请安 原本时间就有些晚了,若是再由着顾明渊胡来,还不知几时能进宫呢。 秦怀玉还是分得清楚是非轻重的。 被自家王妃拍了一巴掌,顾明渊居然还觉得心情不错,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道:“好,那本王下次再捣乱好了。” 见他这模样,秦怀玉也不由得笑了一笑,可身上的酸疼提醒着昨夜里自己的经历,又让秦怀玉收敛起了笑容,轻咳了一声道:“王爷先去外面吧,待会妾身好了去找您。” 分明他这眼神格外的正经,可秦怀玉却总觉得对方下一刻就能说出几句不正经的话来。 还是让他别在自己面前待着了,否则她怕自己臊死。 顾明渊自然不知道自家王妃都在想些什么,否则必然要第一个叫一声委屈的。 所以现下他听得秦怀玉的话,便乖乖的出门去了,自然,是去吩咐下人们预备饭菜了。 其实现下时间并不算晚,这会儿早朝还没完呢,今日又是大朝会,所以下朝时候必然晚。 就算是他们在家吃饱喝足,再慢悠悠的过去,估摸着皇帝也才到了乾清宫。 顾明渊掐算着时间,自然是不着急的,等到秦怀玉收拾好之后,他又将人摁在餐桌前,让她慢悠悠的吃了一顿早膳。 害的秦怀玉吃完漱口之后,又补了一次口脂。 等到二人真的出发的时候,早已是日上三竿了。 到了马车上之后,顾明渊心疼她太累,让人躺在身侧,自己则是给她轻轻地揉着腰。 “睡会儿吧,等到了之后本王叫你。” 他的声音格外温柔,让秦怀玉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 前世里,秦怀玉跟顾明珏进宫请安的时候,天色还没亮呢。他们到了宫里之后,又是漫长的等待,才见到了皇帝。 饶是如此,她还被顾明珏责怪了一顿,原因是自己没有早些起来服侍顾明珏穿衣。 分明她是王妃,但那些事情倒像是自己天经地义要做的一般。 前世里秦怀玉以为那些都是应当的,然而后来她才知道,那不过是因着没有被放在心上罢了。 而今生,截然不同的命运,源自于截然不同的人。 顾明渊手上的力道适中,让秦怀玉昏昏欲睡,她下意识的抱住了顾明渊的胳膊,只觉得心中格外的安稳。 见这丫头嘴角的笑容,顾明渊不由得失笑,低头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轻声问道:“坏丫头,你这样本王还怎么给你按摩?” 闻言,秦怀玉眼睛未睁,只是小声道:“那就不揉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格外加重了力气,将顾明渊的胳膊抱得越发重了几分。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轻声笑了笑,道:“你呀。” 他索性也在她神色半躺着,将她搂在了怀中,柔声道:“睡吧。” 男人的声音格外温柔,让秦怀玉很快便沉浸了梦乡。 …… 秦怀玉是被顾明渊叫醒的。 这两日她的确累坏了,再加上昨夜睡得时间根本不多,所以在马车上这一觉,倒是让她睡得格外好,醒来的时候越发觉得神清气爽。 只是这会儿醒了,她便有些慌乱,一面整理着衣冠,一面问道:“长清,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见状,顾明渊安抚着笑道:“别着急,不晚呢,咱们才刚到。” 但事实上,这会儿已经停了小半个时辰了。顾明渊见她睡得实在香,早先便命人去传话,只说自己临时有事情耽误,晚些时候到。 且说的时候,顾明渊将缘由直接归结到了自己的身上,便是皇帝知道,也不会因此怪秦怀玉。 秦怀玉自然不知道这些的,听得顾明渊这么说,她心里才踏实了一些,整理好衣襟,确认没有失仪的地方,这才随着顾明渊一起下了马车。 到了乾清宫的时候,皇帝正在处理公务,内侍监见到他们过来,先进去回禀了一声,这才出来,满是笑意道:“王爷王妃请,皇上召见。” “儿臣参见父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见他们二人过来,皇帝温和的一笑,道:“平身。” 早有宫人准备好了茶,秦怀玉给皇帝敬了茶,姿态倒是落落大方:“父皇请喝茶。” 虽说是嫁给皇室之人,不过本朝开国才没多久,且太祖爷特地在婚事礼仪上,将民间的规矩都给加了上去。 皇帝笑着接了秦怀玉的茶,象征性的喝了一口,吩咐道:“来人,看赏。” 秦怀玉行礼谢过,便乖顺的退到了顾明渊的身侧。 皇帝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见他二人这模样,道:“赐座。” 顾明渊夫妇谢过,在座位上坐了。 原本按着规矩,秦怀玉应当去皇后那里请安。然而先皇后早已病逝,后宫无主,再加上顾明渊又是先皇后所出,这宫里的大小嫔妃谁都当不得她叫一声母后。 所以现在,她便只能陪着顾明渊在皇帝这里呆着。 倒不是秦怀玉不愿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隐约感觉出皇帝对自己有些不待见。 她低眉顺眼的坐着,只将自己当做鹌鹑,对于皇帝跟顾明渊的话,也不插嘴。 见秦怀玉这模样,皇帝方才觉得舒服了一些,跟顾明渊又说了几句话,这才道:“朕这里还有事情,中午的时候去良妃那儿用膳吧?” 这些年,良妃对顾明渊照拂不少,对于皇帝的这个决定,顾明渊倒是没提什么异议,点头应了:“遵命。” 对于顾明渊的听话,皇帝也有些欣慰,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又有些黯然,因道:“行了,朕这里还有事情,就不留你了,你带她去给你母后磕个头吧。” 这话一出,秦怀玉也是不由得一愣,下意识看向顾明渊。 却见顾明渊神情不变,只是应道:“儿臣遵旨。” 皇帝嗯了一声,摆了摆手道:“行了,去吧。” 听得这话,夫妇二人一起给皇帝行了礼:“父皇,儿臣告退。” 等到出了乾清宫之后,才见顾明渊偏头跟秦怀玉道:“本王带你去见我母后,可好?” 第634章 给母后磕头 说这话的时候,顾明渊的眼眸内带着温情。 闻言,秦怀玉笑了一笑,点头应道:“好。” 因着距离不远,所以二人并未乘坐轿辇,而是携手走了过去。 一路走去,并未见到几个人,倒是难得的清净。 顾明渊回眸,就见秦怀玉有些好奇,想了想,到底是开口解释道:“自从母后仙逝,这条路上就被父皇下旨,禁止无事在此行走。” 当初皇后的死,起因是因着给皇帝挡灾。所以皇后死了以后,便成了皇帝心中永远不能触碰的禁忌。 他非但不再立后,甚至连去凤仪宫的必经之路上,都禁止宫人逗留,凤仪宫中却还是日日有人打扫,仿佛依旧住着人一般。 但不管是谁,都清楚的知道,这里早已没了主人,哪怕是皇帝,都不会在此过夜的。 凤仪宫的门口有宫人守着,见顾明渊夫妇过来,齐齐的行礼:“参见王爷,王妃。” 顾明渊摆手示意她们起身,自己则是带着秦怀玉进了正殿。 这殿内的陈设多年未曾变过,角落里的花瓶中插着一捧新裁下来的花,有幽香满室,格外的素雅。 若不是早知道这殿内已经许久未曾有人住过了,秦怀玉都要怀疑下一刻这内殿里会走出一位宫装丽人来。 然而这里并不会走出什么宫装丽人,唯有正殿中央摆放着的一块牌位。 “给母后磕个头吧。” 听得顾明渊这话,秦怀玉应了一声,二人齐齐跪下,恭恭敬敬的给先皇后磕了头。 待得起身之后,顾明渊吩咐了一声,便有宫人递了香过来。 秦怀玉伸手接过,与顾明渊一前一后的将香插在了香炉之内。 有风吹动着殿内的帷幔,连带着这香烟都被吹散,散了满殿的味道。 秦怀玉悄然去看顾明渊,见他的神情有些黯然,下意识的伸出手来,轻轻地勾了勾他的手指。 感受到秦怀玉的动作,顾明渊回过头来,却见秦怀玉轻声低喃道:“有我在呢。” 她的声音轻的风一吹就散了,顾明渊却是不由得弯了弯唇。 心里的黯然散去了几分,他回握住秦怀玉的手,看着牌位,在心底念道:“母后,您可瞧见了,这就是儿臣选定的人。” 他从未见过先皇后,但却知道她是为了生下自己才丢了性命的。 就连张成林,他也曾经在酒后吐露过,当年之所以在那样危险的情形下,自己还会回到京城来照拂顾明渊,也是因着先皇后的托付。 若非是因着她,就凭着皇帝那狗脾气,张成林才不会管顾明渊的死活呢。 虽说自己从未见过母后,但是母后死后那么久,都还有那样多的人,因着她而对自己好。 平心而论,对于这个母后的感激和亲情,都是后来在那些人的拼凑之下,一点点的圆满起来的。 见顾明渊的情绪好了一些,秦怀玉才放下心来。 凤仪宫中不算大,但胜在内中建筑与陈设都十分的大气。 顾明渊跟秦怀玉在这殿内呆了一会儿,便起身带着她四处转了转:“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母后当年费尽心血布置的,本王带你看看吧。” 也正是因为这里的每个景致都包含着先皇后的心血,所以皇帝才会这么多年都不准人们动这里的摆设。 哪怕是斯人已逝,却终归还有一个可以叫自己怀念的地方。 秦怀玉看着这里的摆设,不由得感叹道:“父皇对母后也算是一往情深了吧。” 前世里,她是陪着顾明珏身边的那一个,没有谁比自己更清楚,之所以顾明珏跟那个位置遥远,就是因为先皇后。 哪怕她已经死了多年,哪怕她的儿子并不愿意坐上那个位置,但皇帝依旧在犹豫。 只要顾明渊说一句话,那个位置,谁都别想坐上去。 但是这话听在顾明渊的耳朵里,却是忍不住讥讽一笑。 一往情深? 这话说来可笑。 先皇后死之前,皇帝并非是专宠,甚至当时还有一个十分嚣张的宠妃。 然而先皇后死之后,皇帝倒是顿悟了自己人生中最喜欢的人是谁,其后越发痴情了起来。 虽说,顾明渊并不觉得他这一份痴情有多么的重,与其说是他在怀念先皇后,倒不如说他是在追忆那个可以为了自己付出性命的感情罢了。 只是这话,顾明渊却不会跟秦怀玉说,听得她这话,点头笑道:“兴许吧。” 见顾明渊的神情有些黯然,秦怀玉心下略略一想便知道是因为什么。 所谓睹物思人,不过如此。死去的人未必会感受到,但是活着的人却是真真切切的在受着相思折磨。 见秦怀玉关切的小眼神,顾明渊不由得弯唇一笑,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道:“走吧,咱们继续往前看。” 二人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说太多,这凤仪宫中不大,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转的差不多了。 眼见得时辰也不早了,顾明渊略想了一想,征求她的意见道:“若是你还有力气,咱们就去良妃那里吃个午饭。若你累了,咱们便现在就回去。” 先前皇帝便说让他们二人过去的,秦怀玉就是累,也不会在嫁过来第二日便违背皇帝的意思。 因此听得他这话,秦怀玉顿时便笑道:“自然是不累的,咱们现在就过去么?” 顾明渊见她精神的确不错,方才笑道:“若你还想在这儿待着,咱们就再坐一会儿。” 闻言,秦怀玉不由得摇头笑道:“不了,咱们过去吧。” 现下已经临近正午,这会儿过去,差不多坐盏茶时间就该用午膳了。 等到吃了饭,再略坐一会儿,也不过是待一个时辰的功夫,对于秦怀玉来说,这时间还是在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内的。 见秦怀玉这表情不牵强,顾明渊这才点头应了,带着秦怀玉去了良妃宫中。 还未进门,就先听得殿内传来小姑娘软萌的笑声:“母妃这是欺负瑶儿,瑶儿要告诉父皇去!” 旋即便是良妃温柔的声音:“分明是你先捣乱的,还要恶人先告状不成?” 第635章 共进午膳 秦怀玉听着这殿内的声音,不由得勾唇一笑,随着顾明渊抬脚走了进去。 二人进门之后,正看见五公主顾瑶搂着良妃撒娇呢。 “给良妃娘娘请安。” 见他们过来,良妃笑着道了一声免礼,一面又赐座:“平身,坐吧,墨莲看茶。” 顾瑶见到生人,则是下意识松开了手,不再抱着良妃的脖子,转而有些拘束的站在一旁行礼:“给四皇兄、四皇嫂请安。” 小姑娘生的粉雕玉琢,此时这乖巧的模样,越发看的秦怀玉一颗心格外柔软,因笑道:“五公主快请起。” 顾瑶点头应了,站在良妃身边有些害羞。 今日是婚后第一次见顾瑶,按着规矩是要给礼物的。 秦怀玉早就准备好了,是一套翡翠首饰,成色上好,上面还雕刻着小兔子的图案,十分符合她的年纪佩戴。 顾瑶道了谢,郑重地谢过了四皇嫂,待在良妃的身边,时不时的打量着秦怀玉。 然而一接触到秦怀玉善意的笑容之后,顾瑶就又会害羞的将头转了过去。 见她这模样,良妃不由得笑了笑,吩咐奶嬷嬷道:“带她下去吃饭吧,今儿个的药膳还没喝呢。” 待得嬷嬷将五公主带下去了,顾明渊方才问道:“她的咳嗽还没好么?” 五公主的身体不大好,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经常娇娇弱弱的,偏又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所以一到天气冷的时候,就得喝药膳补着。 自然,作为皇帝的掌中娇心头肉,五公主顾瑶的药方子是整个太医院都经手过,确保没有问题才会给她喝的。 顾明渊虽说不经常在宫中,但是这些事情也还是知道的。 听得顾明渊询问,良妃先笑着道了谢:“难为你倒是记得她的病症,可不是么,时好时坏的,好在有药膳日日补着,这深秋时节倒是没犯过几次。” 他们说话的时候,秦怀玉只在一旁听着,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在良妃将话题引到自己这里的时候,才跟着说一两句。 顾明渊到底是男人,跟良妃也没什么可说的,因此三五句话之后,殿内便有些安静了下来。 好在这会儿时候不早了,良妃笑了一笑,便吩咐丫鬟道:“去看看皇上那边可忙完了,若是差不多,便着人去传膳。” 她才吩咐完,就见大太监过来传话,道是皇帝一会儿就到。 闻言,良妃顿时笑着起身,吩咐人去传膳,自己则是笑着看向二人道:“时候不早,你父皇待会便过来,咱们移步小花厅吧。” 顾明渊夫妇自然没有意见,跟着良妃去了小花厅不久,皇帝便到了。 “参见皇上、父皇。” 一行人行了礼,皇帝笑着道了一声平身,自己则是将良妃扶了起来。 “今日只咱们自家人,便不需那些繁琐礼节,权且当做寻常人吃饭可好?” 皇帝虽然这么说,众人也都这么答应,但谁也不敢真的没规矩。 中午这一顿饭,吃的食不言寝不语。 等到吃完饭之后,皇帝先停了筷子,其他人方才将筷子放下,去了正殿内。 皇帝的事情多,便是中午这一顿饭,也是因着顾明渊才腾出来时间的。 因此略坐了一会儿之后,皇帝便被宫人给叫走了,说是有大臣求见。 见皇帝离开,良妃也并未多留他们夫妇,略略的说了几句话,顾明渊便带着秦怀玉也离开了。 按着规矩,良妃的位份是最高的,所以中午在她那里吃饭不足为奇。 但是其他的嫔妃那里,也不能太厚此薄彼。 尤其是那些位份高进宫早的嫔妃们,若是不去行礼,倒是显得秦怀玉没有规矩。 所以秦怀玉他们并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先去了各个宫殿,给宫中主位嫔妃见了礼。 好在这些只今日一次便可以,日后她再进宫,便无需再来特意的挨个拜见了。 因着顾明渊的身份,所以秦怀玉不管见谁,都没有被刁难。就连寻常时候懒得摆出好脸色的淑妃,今日也脾气好的不行,连连对秦怀玉夸了半日。 这么一耽误,却又耽误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等到秦怀玉出宫的时候,半张脸都笑的有些僵了。 饶是如此,等到出了皇宫上了马车,秦怀玉却又忍不住勾起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方才那些都是假笑,一想到她终于应付完了,这才真正的笑容。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一时有些心疼,轻声问道:“可是累了?” 累倒是不累,这样的场合,秦怀玉经历的不少。但不知道为什么,今生在顾明渊的身边,她就觉得有些疲惫。 大抵是因为,心知自己不管做什么,背后总有一个人的缘故吧。 因此秦怀玉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有,只是有些困倦,等回家睡一觉大概就好了吧。” “家”这个字,顾明渊听到过许多次,然而这么多年,他从不觉得自己拥有过。 然而今日,因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还有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这个字,却让顾明渊骤然意识到。 他有家了。 不再是属于淮安王的王府,而是属于顾明渊的一个家。 一个有秦怀玉的家。 他眼中的笑意越发的多了几分,对上秦怀玉不解的目光,顾明渊笑的更加宠溺:“对,回家。” …… 在路上的时候,秦怀玉就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等回到家之后,她只简单的梳洗了一番倒头便睡。 见秦怀玉这模样,顾明渊心知她是累坏了,也不准丫鬟们打扰她,替她将锦被盖好之后,自己则是拿了一本书坐在外室看书。 秦怀玉这一觉睡得格外好,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就见天边已然彻底的黑了下去。 室内亮着一盏宫灯,照亮了这里的陈设。 龙凤烛已经被撤了下去,少了昨夜里的红色的旖旎,倒是显出几分家的温馨来。 秦怀玉起初还觉得有些陌生,神情都有些迷茫,待得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已经嫁人的事实之后,却又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容来。 第636章 王爷呢? 到了这会儿,她的睡意也散了个七七八八,意识也越发的清明了不少。 这里的被褥上都带着顾明渊的气息,哪怕秦怀玉不刻意去闻,那味道也在不住地往她鼻端钻去,让她有些羞红的同时,又觉得心中一阵甜蜜。 秦怀玉抱了抱手中的被褥,轻轻地咬了咬唇,却又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下意识的将被子松开。 她这动作……也太孟浪了些! 外室似乎是丫鬟在守着,秦怀玉叫了一声,果然听得锦书应道:“王妃可是要起了?” 她一面说,一面挑帘走了进来。 秦怀玉拥着被子坐起身,一面问道:“王爷呢?” 闻言,锦书顿时笑着回道:“王爷先前还在呢,刚侍卫过来喊他有事儿,才走了不到一刻钟。” 听得这话,秦怀玉点了点头,看了眼更漏,才意识到已经酉时末了,不由得捏了捏眉心道:“怎么不叫我?” 她原先还想着只睡一会儿就好了,谁知道一睁眼竟然这个时辰了。 锦诗打了水走进来,听得她这话,顿时笑着回禀道:“回王妃,并非奴婢们没有喊您,而是先前王爷吩咐了,说谁都不准打扰呢。” 一旁的锦书也跟着应道:“是呢,王爷说了,您今日辛苦,让我们做事都要加倍小心些,生怕惊扰了您好眠。” 丫鬟的话里分明不带调侃,可秦怀玉却是不由得有些脸红,尤其是那个辛苦二字,总让她觉得,顾明渊仿佛话里有话似的。 她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时候不早了,厨房那边可吩咐过了?” 原先在家的时候,厨房的事情都是归秦怀玉管的。她平日里事情管的习惯了,这会儿下意识问了一句,却又想起来已经不是在镇国公府了。 谁知锦书却是笑着回禀道:“厨房先前就过来询问过了,当时王爷在,便让奴婢照着您在府上时候的规矩说了一遍,说是原样照旧,一切按着您的口味来呢。” 这话,让秦怀玉脸上的笑容越发多了几分,她笑了笑,将比甲穿好,又问道:“那王爷的口味呢,你们可照应到了?” 锦诗是个机灵的,忙的笑道:“王妃放心便是了,奴婢后来特意出去问了厨房的人,知道王爷的喜好,让他们都加上了。” 这两个丫鬟做事情,秦怀玉一向是放心的,因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不想顾明渊却并没回来吃晚膳。 秦怀玉让下人去请了一次,说是王爷正在忙,还嘱咐让她先吃。 不过秦怀玉倒是不饿,索性便拿了书看着,自己则是让下人将饭菜在厨房热着了。 等到顾明渊回来的时候,就见秦怀玉看书看的正入迷。 他没有刻意的放轻脚步,因此秦怀玉在他进屋的时候就抬起了头,笑着问道:“王爷回来了,可是忙完了?” 顾明渊点了点头,又走到宫灯前,将纱罩取了下来,将芯子剪了剪,笑道:“这灯都不亮了,当心对眼睛不好。” 他剪了之后,室内果然亮了许多。 秦怀玉则是笑着将书放下,起身道:“那会儿倒是忘了这事儿了。” 丫鬟们被她打发出去了,所以连个剪灯芯的人都没了。 她说到这儿,又笑着问道:“长清可吃过了?” 顾明渊还没吃,摇头之后,就见秦怀玉笑道:“妾身也没吃呢,正好,让他们传膳吧。” 她这话太过自然,顾明渊却是微微一愣。 他不止一次在忙起来之后就忘记吃饭,然而却从未有一次像今日这样,有人在等着自己。 顾明渊点了点头,压下心头的悸动,笑道:“好。” 然而只有他那微微蜷缩着的手指,昭示着自己心中的情绪波动。 白日在宫里,秦怀玉没怎么吃东西,回家之后又因着太困便直接睡了。 所以等到晚上的时候,她吃的就有些多。 见她吃饱饭之后,微微皱眉头的样子,顾明渊顿时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怕是吃的有些多了。 虽说顾明渊觉得,秦怀玉吃的那些东西,跟猫儿也差不多,要是放在自己这里,怕是离饱还远着呢。 但再一看眼前丫头这瘦弱的模样,又觉得她吃的大概委实不少。 顾明渊想了想,起身去泡了一壶消食的茶水,递给秦怀玉一杯,又笑道:“今晚夜色不错,咱们出去走走?” 秦怀玉伸手接了茶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了谢:“多谢长清,待我喝完这杯茶水吧。” 她也是跟着张成林学医的,这茶水里面放的是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这就是腹胀消食儿的。 想想自己也是没出息,那会儿大概真的是饿到了,吃的时候不觉得多,这会儿倒是难受了。 还是在顾明渊的面前,实在是……太丢人了! 然而顾明渊却不觉得她丢人,反而觉得这姑娘实在是太可爱了些。 此时见她皱了皱鼻子的模样,也觉得可爱异常,因笑着点了头,站在一旁陪着她。 等秦怀玉喝了这杯消食茶之后,便起身跟着顾明渊去了院外。 她虽然之前来过淮安王府,但这却是头一次在里面闲逛。 昨日大婚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当时她虽然被蒙着红盖头,却也知道这里面到底有多大。 然而今日跟着顾明渊一起在这里面走过,秦怀玉却又觉得这院子没有大的可怕了。 这淮安王府建成的时间不短,顾明渊在里面住了也有小十年的光景了。跟秦怀玉说起府上的建筑与花草景致的时候,自然是如数家珍。 秦怀玉听着他的话,由着他牵着自己的手慢慢的走着,渐渐地心思都飘在了他的脸上。 夜色之下,他的脸庞俊逸非凡,一双眸子如星辰璀璨,说话的时候那声音像是最干净的山泉水,又酿成了一壶绝世美酒,让人的一颗心都有些醉了。 顾明渊话说到一半,却听不到秦怀玉的回应,下意识的回眸看去,却正对上眼前姑娘的双眸。 那样的深情和专注,让他的一颗心都随之狠狠一跳。 顾明渊微微俯身,靠近了她,声音越发的低沉暗哑:“本王好看么?” 第637章 本王还能吃了你? 骤然靠近的距离,让秦怀玉下意识就要往后退去。谁知顾明渊早有准备,直接便将人揽在了怀中,垂眸笑道:“跑什么,本王还能吃了你?” 他自然吃不了秦怀玉,但是见顾明渊这神情,秦怀玉却莫名觉得,大概也不一定。 万一,是换一种吃法呢? 她咬了咬唇,转移话题道:“唔,时候不早了,要不然咱们回房休息吧?” 他们才出来一会儿,秦怀玉为什么要回去,顾明渊心知肚明。 不过是害羞罢了。 他笑了一声,伸出手来拍了拍秦怀玉的头,道:“走吧,本王带你去后花园看看。” 顾明渊拉着秦怀玉的手朝着后花园走去,秦怀玉挣脱不得,只能快步的跟了上去。 见她这小碎步,顾明渊低低的笑了一声,跟着放慢了脚步,慢悠悠的去了后花园。 半弯残月当空,墨色的天幕之下,天地万物都安静了下来。 回廊下的灯笼次第的亮着,照亮了一条长长的道路。 才到了后花园,秦怀玉就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好香。” 那等清香的味道,才进了园子就闻到了,是花香。 她才想着,就见那园子里摆放着各色重瓣菊花,在这夜色之下,显得越发的美如画。 秦怀玉一时忍不住屏住呼吸,问道:“王爷,这是……” 顾明渊回眸一笑,轻声道:“知你爱花,让他们从别院里搬过来的,喜欢么?” 她自然是喜欢的。 秦怀玉重重的点了点头,走到花旁边深深地嗅了一口,笑道:“淡雅如菊,却又在这深秋的季节独领风骚,可谓是一绝了。” 梅兰竹菊四君子,一向都是她的爱。 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从未说过,顾明渊却知道。 秦怀玉支起身子来,又忍不住对顾明渊说道:“多谢长清,我很喜欢。” 她说的郑重,顾明渊眼眸里的笑容越发多了几分,嘴里却是淡淡道:“随手为之罢了,你喜欢便好。” 不过这到底是怎么样一个随手为之,顾明渊却是不打算说明白的。 园内摆放着石桌石凳,因着天冷,所以上面都铺着一层垫子,防备着主子们想要临时休息。 秦怀玉走的累了,坐在花盆前面,顾明渊则是陪着她说话,时光静谧而惬意。 万籁俱静,唯有二人的声音轻的仿佛被风一吹就能散去。 秦怀玉原本是不困的,但是靠着他的肩膀,听着他在自己耳边絮絮的低语,秦怀玉却莫名的觉得一颗心都安定了下来。 起初的时候,她还轻声回应顾明渊的话,到了后来,便将自己的重量都靠在了对方的身上。 顾明渊听不到她的回应,放轻了动作低头看去,却见她已然在自己怀中睡着了。 见她恬静的睡颜,顾明渊不由得失笑,想了想,到底是没有叫醒秦怀玉,而是将人小心翼翼的抱起来,带着她回房去了。 …… 秦怀玉再醒来的时候,已然是翌日晨起了。 床上还残留着余温,不过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昨夜是怎么回来的。 秦怀玉捏了捏眉心,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容,看了眼外面天色不早,便叫丫鬟们进来了。 问了之后,才知道顾明渊早已去了书房。 “王妃,王爷一早吩咐下去,账房的人这会儿都在正厅等着呢,您什么时候有空了去见见?” 听得这话,秦怀玉愣了一下,不由得笑道:“他什么时候吩咐的?” 她怎么不知道。 闻言,锦书笑了笑,一面伺候着她梳洗,一面回禀道:“昨日便吩咐了,说是今日让他们过来。奴婢昨儿个想跟您回禀呢,不过后来见您睡了便没有打扰。” 秦怀玉点头应了,待得吃过早膳之后,便去见了府上的人。 原本这些人昨日便该过来拜见,只是昨日秦怀玉回来之后便睡了,所以那些下人们今日一早便来了。 “给王妃请安。” 那些人请安的时候,秦怀玉扫了一眼,便发现府上所用的大多数都是老仆。 男子还有青壮些的,但是女子几乎都是三十岁以上的,那几个管事的都是四十出头的嬷嬷们。 见状,秦怀玉微微诧异,她是知道顾明渊府上干净的,但是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干净。 瞧瞧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善妒,不然怎么会连小丫鬟都没有。 “王妃,这是府上三年内的账册,这是库房的钥匙。” 眼见得这些管事的挨个将自己手中所掌管的东西都交了上来,饶是秦怀玉也有些没想到,她不动声色的收了,一面笑着问道:“这些都是王爷的意思?” 为首的管事姓朱,闻言顿时点头笑道:“回王妃,您是府上的女主人,这些自然是该您管的。这不止是王爷的意思,也是奴才们的意思。” 他跟着顾明渊的时间最久,在这府上也最有话语权。 此时他说完,便见其他人也都跟着附和着点头。 旁边另外一个嬷嬷也接口笑道:“这府上的账册有些杂乱,王妃有什么疑惑的地方,只管找老奴来问,老奴一定知无不言。” 他们都十分配合,倒是让秦怀玉心中踏实了不少,因谢过了这些管事的,又让锦书给了赏赐。 待得人走了之后,一旁的锦书帮忙将东西收敛了,自己则是对秦怀玉感叹的笑道:“奴婢原本想着,咱们来了之后要受些波折呢,谁知道竟然这般顺利。” 闻言,锦诗也随着笑道:“可不是么,奴婢先前也是在想这事儿,虽说外面都说王爷是个洁身自好之人,可放言这京城之中,谁不是侍妾通房一大堆呢?说实话,在您嫁过来之前,奴婢还担心会不会进府就发现一堆见不得光的莺莺燕燕呢,谁知道来了之后才发现,这里唯一能见到的女的,全都是老嬷嬷!” 听得她们这话,秦怀玉睨了她们一眼,道:“谨言慎行,主子的是非也是你们能议论的?” 锦书锦诗连忙笑着道:“奴婢们知错了,只是在您面前说一说,外人面前必然不敢多嘴的。” 第638章 三朝回门 她们的品性秦怀玉自然信得过,因笑着拿了账册来看。 只是看着那账册,也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容来。 说实话,顾明渊会如此的洁身自好,也是她没有想到的。 要知道,顾明渊身边莫说没有年轻的姑娘们了,就连那贴身伺候的人,也都是早先从宫中带出来的小太监。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顾明渊实在是算的上一个好夫君,府上也着实干净。 原先她预想到的那些波折,进府之后非但没有发生过,反而十分团结。 将账本看完之后,秦怀玉也越发的佩服顾明渊。 不说别的,单说这府上的账册干净清晰,就足以证明顾明渊的治家有方。 要知道,他作为一个男人,平日里其实后宅的事情并未管的太严格,但就是这么定时的看一看,就能让这后院风平浪静,实在是太厉害了。 …… 嫁过来的这三日,秦怀玉既没有给府上人下马威,也没有被府上的人刁难,可谓是风平浪静。 顾明渊对自己的后宅情况再清楚不过,早在秦怀玉要嫁进来之前,他便将府上的人替换了一番。 自然,这些事情秦怀玉是不知道的,她心中感叹之余,对顾明渊也越发的佩服了起来。 到了第三日一早,秦怀玉还未睡醒就被顾明渊给叫了起来。 “这么早起床,做什么去?” 见秦怀玉一脸迷糊的模样,顾明渊不由得失笑,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脑袋,道:“你可是睡迷糊了,今日三朝回门。” 听得这话,秦怀玉顿时一激灵,瞬间瞪大了眸子。 而顾明渊一脸宠溺的问道:“可是忘了?” 秦怀玉张了张嘴,她是真的忘了。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越发好笑不已,他摸了摸秦怀玉的头,笑道:“好了,本王知道你就要忘,所以什么都准备好了。起床收拾一下,吃了饭咱们就回去。” 眼见得顾明渊下了床,秦怀玉也连忙收拾了一番,就见顾明渊不但将衣服首饰给自己配好,就连回府的礼物什么也都全部准备好了。 她一面吃早膳,一面在心里感叹着这男人的细心,自然,对于昨晚的“帐”也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事实上,若不是某个人将她摊煎饼一般翻来倒去的,秦怀玉也不至于累的忘记要回娘家的事情。 但是,看在顾明渊现在将所有事情都准备的井井有条,秦怀玉便选择性的忘记了这笔账。 淮安王府离着镇国公府并不算远,他们从家里出发的时候,便有小厮先回府报信。 待得马车停在镇国公府正门的时候,就见秦毅带着家人已然在门口迎接了。 “给王爷王妃请安。” 不等他们的礼行完,顾明渊就先将人扶了起来,笑道:“岳父岳母快快免礼。” 秦毅点头应了,当先笑道:“王爷王妃里面请。” 一行人当下便进了镇国公府,小厮们则是招呼着将礼物都给抬了进去。 待得到了正厅之后,秦怀玉这才行礼道:“女儿拜见爹爹娘亲。” 顾明渊则是随着她行礼:“小婿见过岳父岳母。” 互相见礼之后,秦毅则是招呼着顾明渊去了书房。 至于庄月兰跟展氏,则是陪着秦怀玉说话。 等到人一走,庄月兰顿时便笑着轻声问道:“怀玉,王爷对你可好?” 见她满脸的关切,秦怀玉忍着羞涩笑道:“母亲放心,王爷他对我很好。” 庄月兰点头,细细的打量着女儿的神情,见她面上不似作伪,且那眉眼之中都带着幸福的笑容,比起来先前的青涩,此时更像是一朵混合了青涩与妩媚的花儿,美的叫人移不开眼去。 对于女儿的变化,庄月兰心中了然,知道她没有骗自己,因笑道:“你既然已经嫁给了王爷,日后当要记得,万事以夫君为重,切不可再像以前那样耍小孩子脾气了。” 对于庄月兰的教导,秦怀玉一一应了,道:“母亲放心便是,王爷并非糊涂之人,待我也好。” 她说到这儿,又笑着问道:“大嫂现在可好些了?” 出嫁之前那几日,展氏有些不舒服,当时可将庄月兰担心坏了。还是秦怀玉请张成林过来诊了一次脉,又给开了一些对母体没有损伤的补药,这才好了一些。 闻言,展氏笑着道了谢,道:“多亏了你的师父,现在我已经无碍了。” 对于这个孩子,展氏也是十分重视,生怕他有半分闪失。 得了这话,秦怀玉也放心下来,跟庄月兰聊着家常。 说着,便说到了淮安王府现在的状况。 原本这也是庄月兰最担心的事情。 毕竟虽说她嫁过去之后,没有公婆要伺候,可是淮安王府那么大,万一有那些个不听话的,也够秦怀玉为难的了。 要知道,这新妇才嫁过去就跟老人起冲突,那最后难做的只能是顾明渊。 不想她担心了这几日,却从秦怀玉嘴里听到了意想不到的答案,顿时便笑着问道:“你是说,他们已经将权力都交接回你手里了?” 秦怀玉点了点头,又将这两日的事情详细说了,末了又道:“现下时候还短,倒是看不出这些人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是至少现阶段看来,这府上的人都是忠心无二的。我只是没想到,王爷身为男子,竟然能将内宅也打理的如此好。” 她见过太多后宅乱的了,却没想到第一个干净的竟然是在顾明渊这里看到的。 听得这话,庄月兰心里对这个女婿更加满意了起来,连连点头道:“你父亲果然没有看错人。” …… 相较于沧澜院这边温馨的局面,书房那边虽然算不上十分紧张,但是气氛绝对算不得好。 “这是前日里本将拿到的,王爷过目。” 见秦毅递过来的册子,顾明渊伸手接过,待得草草的看了一遍之后,眉眼也冷冽了起来:“国公爷,这些消息可都属实?” 闻言,秦毅冷笑一声,道:“自然是都属实的——王爷预备如何?” 第639章 还有一件事…… 听得这话,顾明渊不动声色,道:“左相是谁的人,国公爷应该很清楚。二皇兄瘸了腿,大抵也一并伤到了脑子,国公爷,公事公办吧。” 秦毅看了顾明渊一眼,嗤了一声道:“公事公办,王爷可想好了?” 见顾明渊点头,秦毅心里对他倒是高看一眼,道:“好,那本将就顺从本心了。” 他说到这儿,又看了一眼顾明渊道:“还有一件事……” 书房外面的侍卫都被打发到了院门口守着,房中虽然隐隐有说话声音传来,但根本听不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直到正午用膳之前,秦毅跟顾明渊才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时候不早了,想来夫人她们已经布好饭菜了,咱们吃午饭去吧。” 秦毅一面说,一面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顾明渊自然不会拒绝,笑着应了一声,道:“岳父先请。” 只是二人相识的时候,却是交换了一个彼此才能看得懂的神情。 …… 吃过午膳之后,顾明渊夫妻又在府上停留了一会儿,眼见得时候不早,这才起身准备回去。 庄月兰自然是不舍得的。 只是女儿已经嫁了人,再不是从前的小姑娘了,所以她只是伸出手来拍了拍秦怀玉,轻声嘱咐道:“娘亲跟你说的话,你可都记在心里了?” 秦怀玉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无非是让她跟顾明渊不要闹脾气。 这事儿庄月兰已经说了两三次,秦怀玉知道她心里担心,不忍心让母亲担忧,便点头笑道:“母亲放心,女儿都牢记在心了。” 至于旁边的秦毅,虽然脸上带着笑,但说的话,却是带着警告的。 “王爷,本将这个女儿自幼被我惯坏了,性情乖张,若是她有做的不到的地方,还烦请您告诉本将。本将一定好好管教她,保证不给您添麻烦。” 但是这言外之意便是,我的女儿,我有资格管,你却没有资格动她半根手指头。 顾明渊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当下便笑着赢道:“国公爷放心,怀玉既然嫁给了本王,本王便会用心待她。虽说比不得您这般,但总归不能差的太远。毕竟,珍珠便是换了个地方,依旧是珍珠,自当细心收藏。” 他这话,让秦毅十分满意,道:“本将信王爷,必然守诺。” 众人又略略说了几句闲话,顾明渊夫妇二人拜别了秦毅他们,转身便上马车了。 见顾明渊护着秦怀玉的动作,庄月兰心中满意,一旁的秦毅也勉强露了一个凑合的表情。 庄月兰一回头就看到秦毅这模样, 不由得笑着拍了他一下,道:“夫君这是什么表情?” 幸亏顾明渊他们的马车走的远了,不然让人看见,还以为他们夫妇不待见这个女婿呢。 自然,秦毅的确是不待见的。 只是这话却不能当着庄月兰的面儿说,不然又得被数落一顿。 所以秦毅只是讪讪的笑了笑,道:“女儿这一走,为夫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这感觉,庄月兰也有,当下便叹了口气道:“她到底也是大姑娘了,幸好王爷对她还不错。” 庄月兰一面随着秦毅回房,一面在路上忍不住轻声对他说着淮安王府的情形。 对此,秦毅是早就打听到的,心里对顾明渊的做法满意,嘴里却是道:“这算是他识相,当初可是他死乞白赖非得娶咱们女儿呢。” 听得他这话,庄月兰不由得失笑,伸出手来拍了他一巴掌,道:“你呀。” …… 因着顾明渊大婚,所以皇帝特意给了他半个月的假期。 三朝回门之后,顾明渊盘算着自己的假期还有十余日,索性跟秦怀玉商议,说是要去城外的别院住上几天。 起初秦怀玉还不愿意去,不说别的,但说她才嫁过来,那些送了帖子前来拜会自己的人每日里不知凡几。 虽说不用一个个都得见,但也不能一个都不见。 若是她新婚时期就跑到城外去了,别人不会觉得她是想跟顾明渊去玩,反而会想她是不是瞧不起那些妇人们,所以才躲开的。 所以,要是她真的去了,那才是不像话呢。 见她拒绝,顾明渊笑着劝她:“那些人,理她们做什么?再说,如今这时节有些冷了,泡温泉正好。本王那别院里挖了一池泉水,咱们过去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秦怀玉被他说的意动,顾明渊便又拿那附近的秀丽山景诱惑她,到了后来,秦怀玉被引诱的直接便点了头,道了一声:“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罢了罢了,反正她是淮安王妃,若是连这点自由都没有,日日还得看那些夫人们的脸色,岂不是太无趣了些? 见秦怀玉答应下来,顾明渊则是笑道:“立刻。” 她只要答应下来,那自然是让人收拾了东西,立刻就出发的。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真的到了去的时候,也已经是当天下午了。 与城中的淮安王府不同,这里别有一番意趣。 且不说离城远,安静悠闲,便是这建在半山腰的别院,就带着返璞归真的趣味来。 别院修建的不如淮安王府大气,里面的东西大多数都是简单的,甚至就连院子里都不是种的花草,而是蔬菜。 秦怀玉从未见过这些东西,她虽然吃过,但只是仅限于见到这些蔬菜果子在盘子里的模样,还是头一次见到它们生长的样子。 她瞧的有趣,顾明渊也乐意纵着她,索性便由着她去了,还嘱咐下人们好生照顾好王妃。 秦怀玉在这院子里一待便是一下午,谁知等到她玩够了,准备找顾明渊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并不在别院里。 秦怀玉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顾明渊,索性问那守门的侍卫道:“王爷去哪儿了?” 听得秦怀玉询问,那侍卫垂首,声音格外恭敬的回道:“回禀王妃,王爷临时有些事情,需要回去一趟。他走之前嘱咐属下,说是今夜便归,让您不必等他吃晚膳了。” 第640章 他什么时候走的? 听得这话,秦怀玉微微一愣,问道:“回去,他什么时候走的?” 先前她在院子里跟人说话的时候,回头还看见顾明渊呢,怎么这一转眼就走了? 闻言,那侍卫想了想道:“王爷走了约莫有一刻钟了,说是见您玩的开心便不让人惊扰您。” 这话倒像是顾明渊的作风,秦怀玉点头应了,又想起一事来,因问道:“那你怎么没跟去?” 这侍卫秦怀玉是认识的,他叫赵征,跟在顾明渊的身边已经十余年了,可以说是他的心腹。 但就是这么一个走哪儿都跟着的心腹,怎么会留在这里,而不是跟着顾明渊离开? 见秦怀玉询问,赵征面色不变,依旧恭声道:“王爷担心别院安全,特地命属下留下来保护您。” 听到他这回答。秦怀玉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这侍卫的话应当是真的,虽说对顾明渊临时离开有些不大高兴,但她也知道对方怕是有事情要办。 总归她也不是小孩子,不需要顾明渊时时刻刻都陪在自己身边的。 正在这时,下人过来回禀,说是晚膳已经做好,问端到哪里。 秦怀玉看了一眼,道:“送到我房间去吧。” 她玩了这一下午也累了,顾明渊有事情出去,一时半会回不来,她索性吃完饭先歇着,等顾明渊回来,再问他去哪里好了。 只是秦怀玉没有想到,她这一夜都没有等到顾明渊回来。 …… 夜色昏沉,有血腥味儿从房中飘出,铁锈的腥甜混合着惨叫声,惊扰了树上的寒鸦,吓得直冲天际。 房中燃着烛火,随风吹动着,顾明渊的半个身子都隐藏在暗处,看着眼前那个被行刑之人,眸光里没有半点波动。 “王爷,人昏过去了。” 听得这话,顾明渊方才抬眼看了看,淡淡道:“泼醒。” “是。” 黑衣人将预备好的盐水泼在那人身上,旋即便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被五花大绑的男人半死不活的睁开了眼:“有本事,就,杀了我!” 那人的声音里都带着微弱,仿佛随时都能断气一般。但在场之人却都清楚,他不会死。 毕竟才被灌了参汤吊命,还有丹药续着,只要顾明渊不想,那他便是求死不能。 但也求生不得。 顾明渊见他硬气的模样,勾唇冷冽一笑,刚想说什么,却听得门外有敲门声响起:“王爷,贵客来了。” 顾明渊起身,经过那人的时候,淡淡道:“你倒是条忠心的狗,可惜跟错了主人。本王给你时间,夜长着呢,慢慢想。” 眼见得顾明渊就这么走了,那些黑衣人则是继续将手中的刑具拿了起来,漠然道:“还不招?” 里面凄惨的叫声飘散在夜空中,顾明渊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夜色,见那漆黑如墨的天,便又收回了眸子。 隔壁的房中有人在等着他,分明一墙之隔便是凄惨至极的叫声,那人的神情却是半分都没变,只是在看到顾明渊的时候,却是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受伤了?” 见到来人,顾明渊拱了拱手,叫了一声:“师父。” 来人正是张成林。 张成林点了点头,扔给他一个小瓷瓶,道:“吃了吧。手伸过来,我看看。” 那瓷瓶打开来,里面的药味儿再熟悉不过,是他吃了那么多年的。 顾明渊将药吞下去,又将手递给了张成林,一面宽慰他道:“师父放心,只是轻伤,不碍的。” 但张成林的脸色显然没有那么轻松,神情凝重的收回了手,哼了一声道:“不碍?这话你敢跟怀玉说么,今夜别回去了,当心她看出来,又要担心。” 顾明渊的伤在内,他说的轻松,但事实上并没有那么简单。 闻言,顾明渊点头应道:“您放心,本就没打算回去的,怀玉去别院了。” 他来之前,特意留下赵征在那里,就是为了让秦怀玉安心,但其实他出来的时候,就没打算今夜会回去。 就连这次所谓的新婚游玩,都是顾明渊计划好的,之所以将地点定在郊外,一则是安全,二则是不想让秦怀玉担心。 他跟张成林布局多日,为的便是今日钓大鱼出来。谁知道大鱼还是脱钩了,这次被钓出来的只是一个小鱼。且,他还是一只十分硬气的小鱼。 为了抓这个人,顾明渊还受了伤,但饶是如此,到现在也没能从这人嘴里问出来些什么。 听得他这话,张成林只是皱了皱眉,便明白过来,哼了一声道:“算你小子想得周到。” 他说到这儿,又指了指旁边,问道:“说什么了?” 顾明渊摇了摇头,神情有些不大好看:“这人倒是个硬骨头,到现在什么都没说。但与咱们先前所查的应当一致——钦天监里面不干净。” 闻言,张成林捏了捏指节,方才道:“我过去看看。” 那人能这么硬气,怕是被训练出来的。寻常的刑具不管用,他这里还有些东西呢。 见张成林要去,顾明渊却是伸手拦住他,不赞成道:“师父,杀鸡焉用牛刀?您还是歇着吧,有他们就行了。” 倒不是他拦着张成林,而是因为对方的身体不比从前,有些东西还是少用为好。 见他拦着自己,张成林笑了一声,将人推开,挑眉道:“行了吧,老头子我做这些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他又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来顾明渊的用心。 眼见得张成林去了内室,顾明渊只顿了一下脚步,便跟了过去。 …… 天色拂晓的时候,才从那人的嘴里得出来些东西。 顾明渊命人将那人看好,自己则是看向张成林问道:“这里有床铺,要么您先休息一会儿?” 张成林忙碌了一夜,精神瞧着倒是还好,闻言摆手道:“不必了,老头子待会去草庐那边休息。” 他说到这儿,又看向顾明渊道:“你也同我一起去。” 听得这话,顾明渊愣了一愣,下意识道:“我去做什么?” 第641章 抽丝剥茧 只是他话才说完,就明白过来,不由得失笑道:“您是不是有些过于紧张了,本王无碍的。” 见他这模样,张成林睨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怎么样,老头子说的才算。” 这孩子是他从小看到大的,身体到底如何,没人比张成林更加熟悉了。 见他这模样,顾明渊方才揭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师父,这事情,您怎么想的?” 二人进了房中,将房门合拢,顾明渊这才问了话。 听得他这提问,张成林想了想,道:“按着他的说法,背后之人跟皇室的确脱不开关系。只是……你觉得会是谁?” 闻言,顾明渊想了想,却是想起一件事来,因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您说,会不会跟二皇子有关?” 左相是二皇子的人,虽无确切的证据,但前些时日的异动的确是他闹出来的。 而这个钦天监之人,跟那些异动又似乎有些关系。 听完顾明渊的话,张成林的神情也有些难看,因道:“若是这样的话,事情倒是大了。” 毕竟那二皇子一向是个没脑子的东西,若是此番的事情真跟他有关,那么就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个人先前的模样都是伪装出来的。 要真的是这样的话……此人的心机就实在太可怕了! 顾明渊倒是没有那么担心,沉吟了一番才道:“师父不必担心,如今咱们有了方向,查下去倒是好办,况且抽丝剥茧之事,虽说做起来不大容易,但结果却是最好接近真相的。” 对于他这话,张成林倒是没有反驳,好一会儿才点头道:“你说的也是。行了,老头子先回草庐,你将这边善后,就过去找我。” 他得提前回去给顾明渊调配药物,昨夜里受伤的程度虽说不重,但对于顾明渊现在这个身体而言,却算不得小事,不可马虎。 见张成林这关切的态度,顾明渊忍不住笑了笑,道:“都听您的,您路上慢些。” 待得张成林走了之后,顾明渊这才收敛起了笑容,沉声道:“收拾吧。” …… 这一夜,秦怀玉睡得都不安稳。 夜里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的醒了好几次,可每次醒来,床上都只有自己。 好容易到了天亮的时候,秦怀玉摸了摸床边,却发现身侧依旧是冰凉一片。 昨夜她半醒半睡,不断地在做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梦,如今虽然醒了,可那眼眶下面却还是一片青黑。 是夜里熬得了。 别院这边虽然有丫鬟伺候着,到底不如在府上的时候。好在秦怀玉并不娇气,自己洗漱完了之后,便去前院找了赵征。 “王爷呢,还没回来么?” 见秦怀玉过来,赵征的神情有一瞬的心虚,旋即恭声行礼道:“参见王妃。” 秦怀玉摆手免礼,又问了一句:“王爷呢?” 赵征咳了一声,道:“回王妃,王爷还没回来,想来是路上有些耽搁了。” 原本秦怀玉并没怀疑什么,但是不知为什么,一想到夜里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她就有一种不太踏实的感觉,因道:“王爷是在府上么?” 闻言,赵征摇了摇头道:“属下不知,王爷只说出去办事,不过您无需担心。王爷走之前有交代,您若是觉得闷,可以在这附近走走。” 这话一出,秦怀玉却是微微蹙了蹙眉。 她打量了一眼赵征,反问道:“他昨日走之前,不是说一会儿就回来么,怎么把这话都交代了?” 赵征没成想她会这么问,顿时便有些结巴,一双眼来回瞄了一圈,磕磕绊绊道:“是,王爷那时候担心路上有什么耽误,说让您昨日里四下走走玩的。” 这话前言不搭后语的,顿时让秦怀玉心里有些沉了下去。 如果说先前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她已经可以确信,顾明渊的确有事情在瞒着自己了。 念及此,她眉头微皱,回头吩咐道:“将东西收拾一下,我要回府。” 她得回去看看,顾明渊到底将自己支开到别院,是为了做什么。 见秦怀玉突然要回去,赵征顿时有些慌,因讪讪地笑道:“王妃,王爷说了,他很快就回来,您若是此时回去,他岂不是要扫兴么?” 要是早先那会儿,赵征这么说了,秦怀玉还会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但是现在看他这模样,秦怀玉越发觉得这其中有猫腻。 怕是顾明渊要去做些什么事情,担心自己会阻拦,所以故意将她给支开了吧? 她不知道顾明渊会做什么,但正是这一份不知道,让她心里越发担心了起来,沉声道:“怎么,本王妃回去,还得向你通禀不成?” 这话可就太重了,赵征自然是承担不起的,连忙请罪道:“属下不敢。” 只是心里却在叫苦不迭,这王妃实在是太聪明了些,王爷若是再不回来,他怕是还真的瞒不住。 毕竟要是现在秦怀玉回去,看到淮安王府空着还在其次,万一受到什么危险,那才是大事儿呢。 要知道,顾明渊为了布局,现在的淮安王府可是不安全呢。 念及此,赵征又苦口婆心的念道:“王妃见谅,都是属下多嘴,不过也请您体谅王爷的一片心,他这些年都从未有过放松的时候,难得这些时日有时间。” 见他这模样,秦怀玉挑了挑眉,突然松了口:“好,那我就等王爷回来好了。” 闻言,赵征有些不可置信,王妃居然这么容易被说服么? 只是眼见得秦怀玉转身回了房间,他却又觉得心里有些不太踏实。 王妃这么容易被说服,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但他到底是男子,心里就算是有疑虑,也是不敢直接去问秦怀玉的。 不过出于不放心,赵征还是去找了别院里的嬷嬷过来,让她借着去给秦怀玉送糕点的名义,盯着王妃,别让她出去。 谁知道不过片刻功夫,那嬷嬷便过来回话,只是却是一脸的大惊失色,声音里也带出几分慌张来:“王妃不在房中!” 第642章 来看看您! 听得这话,赵征心里咯噔一声,连忙便随着那嬷嬷去了主院。 房中空空如也,哪里还有秦怀玉的去向? 那嬷嬷吓得脸色都变了,连连问道:“王妃先前还好好儿的在房里呢,怎么这一会儿工夫就不见了?” 而赵征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他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立刻出去吩咐道:“快沿途去追王妃,一定要保护她的安全,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只是心里却是不住地担心,完了,让王爷知道,他这次真得迟不了兜着走了。 …… 而此时的秦怀玉,已然到了淮安王府。 见到她突然回来,府上人倒是都有些诧异,锦诗则是一面给她拿换洗的衣服,一面恭声道:“王妃,奴婢伺候您梳洗吧。” 秦怀玉是骑马回来的,身上颇有些风尘仆仆的味道。 闻言,秦怀玉却是摆了摆手,只是问道:“王爷可曾回来过?” 这话问的锦诗一脸的茫然,王爷不是跟王妃一起出去的么,怎么也不该问她们啊? 不过她虽然这么想,依旧正色回禀道:“王爷没有回来过,王妃,可是出什么事儿了么?” 在回来的路上,秦怀玉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此时听得锦诗的话,点了点头,道:“没事,我先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而此时在这里没有找到顾明渊,则是让她第一反应,便是去找张成林。 只是没想到,张成林也没在家。 宁安去军营中了,府上只有几个仆从在打扫院子,听得秦怀玉的来意,其中一个回禀道:“回王妃,神医昨夜里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另外一个则是又加了一句:“瞧着行色匆匆的,还提着药箱呢。” 便是这一句话,让秦怀玉骤然心头一跳。 昨夜里,提着药箱,难不成真的是顾明渊出事儿了? 一想到这里,秦怀玉顿时便待不住,转身便出去了,就连身后的行礼声都无心去听。 不过心里越是慌乱,秦怀玉面上倒是越镇定。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去处。 城外草庐。 …… “师父?” 才下了马,秦怀玉就发现这草庐的大门是从里面上锁的。她眉心微蹙,将马儿拴在拴马桩上,自己则是上前拍门。 但是里面却并无人应声。 秦怀玉贴过去听了一听,也并未听到什么声响,她想了一想,转而将裙子打了个结,飞身跳过了低矮的院墙。 而后,直接去了正房。 房门虚虚的掩着,有打鼾的声音传来,让秦怀玉的一颗心顿时便放了下来。 不必进去看,只听这声音,就知道必然是张成林无疑了。 能让对方打呼噜,至少说明一件事,哪怕他真的是去给顾明渊看诊,对方也必然不严重。 不然,张成林是睡不了这么香的。 有了这个认知,秦怀玉顿时放心不少,推门走了进去。 “谁?” 顾明渊在听到声音的时候,直接便将手边的药草撒了过去,却被来人躲过。 下一刻,他便骤然瞪大了眸子:“怀玉?” 秦怀玉才闪身躲过,刚要说什么,就听到了顾明渊的声音。而顺着他声音望过去,却是瞬间让她咬住了牙:“你这是怎么了?” 此时的顾明渊,正泡在一个浴桶里,内中的水都是乌沉沉的,有苦涩的味道飘来。秦怀玉只闻了一下房中的气息,便知道这浴桶之内的药草最低不少于十种。 且好几种,都是治毒的! 她一面说,一面快步跑了过去,在看到顾明渊的脸色之后,又瞬间红了眼眶,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也反应过来,后知后觉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也是糊涂了,方才看到秦怀玉,还有些犯傻,满脑子都是一个问题,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听得他询问,秦怀玉则是睨了对方一眼,哼了一声道:“王爷还好意思问我?” 到了这会儿,顾明渊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秦怀玉生气了。 他轻咳了一声,道:“怀玉,你先回去休息,此时本王回头再跟你解释,可好?” 顾明渊这会儿还泡在浴桶里呢,那里面全是药材,秦怀玉便是再生气,也知道此时顾明渊不能被打扰。 她咬了咬牙,继而露出一抹笑容来:“好,王爷尽管治疗,我去找师父聊聊天!” 眼见得她直接挑帘进了旁边的房间,顾明渊顿时叫了她一声:“怀玉!” 然而秦怀玉已然进去了。 下一刻,就听得里面一声被踹床的声音响起。 饶是顾明渊,也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 完了。 张成林睡得正香,骤然被人踹了床,顿时一个机灵,直接坐了起来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秦怀玉站在他面前,脸上带着近乎下刀子一样的笑容,问道:“师父,没出什么事儿,只是我来看看您。” 张成林的困意,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看了一眼面前的秦怀玉,张口结舌道:“怀玉丫头,你怎么来了?”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他却是忍不住往外面看了一眼。顾明渊这个臭小子怎么这么不靠谱,不是说已经将怀玉给支开了么,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见他这模样,秦怀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哼了一声,笑道:“您说我怎么来了,师父跟王爷这是做什么去了?” 闻言,张成林顿时讪讪一笑,道:“没做什么,只是你男人的病犯了,我临时给他上药!” 他一面说,一面直接溜下床,隔着帘子对顾明渊挤眉弄眼:“是吧长清?” 他们做的事情,自然是不能让秦怀玉知道的。 但是要是先前这么说,或许秦怀玉还会信。现在张成林明显心虚的模样,秦怀玉却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 “是么?那您倒是说说看,王爷是什么病,怎么就用得到芩连叶这几味药呢?” 眼见得秦怀玉一脸的凝重,张成林也一时有些哑然,清了清嗓子道:“为师的本事多着呢,小丫头你学的太少,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第643章 你们一起瞒着我? 这话说的,秦怀玉几乎要气笑了。 她点了点头,看向张成林道:“师父您学识渊博,那您倒是给我讲一讲,这几味药混合在一起,到底是治病还是治伤的?” 张成林早知秦怀玉在医学上的天分,却没有想到小丫头片子眼睛这么毒,居然只闻了一下屋子里的味道,就知道自己这方子要做什么了。 他咳嗽了一声,故意道:“为师还没睡醒呢,这会儿没工夫解释,明日我再告诉你?” 闻言,秦怀玉笑了一声,道:“好吧,原来是师父睡迷糊了,想不到借口了?” 听得这话,张成林顿时拧眉,佯怒道:“小丫头片子,你怎么跟老头子说话的!” 秦怀玉却是不吃他这一头,脸上笑容骤然收了起来,咬唇问道:“那师父,您又是怎么对我的?他瞒着我就算了,您也跟着他一起糊弄我?” 见她眼中受伤的表情,张成林顿时便有些心疼,下意识解释道:“怀玉丫头,你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想着糊弄你,我是……哎,还是让长清这臭小子自己跟你解释吧!” 张成林到底是老滑头,话说到一半就意识到怕是徒弟在套自己话呢,当下毫无心理压力的将这一顶雷原封不动的还给了顾明渊。 罢了罢了,扛雷这事儿,还是让年轻人来吧。他可是老了,做不来这顶雷的活儿! 眼见得张成林居然就这么溜了,饶是顾明渊也不由得有些瞠目结舌。 这个老不靠谱的,就这么走了? 顾明渊一时无语,眼睁睁的看着张成林溜之大吉,自己再回头看秦怀玉的时候,越发觉得有几分心虚。 而秦怀玉也在此时看向了他:“王爷在看什么,可是想好借口告诉我了?” 这话里明显带着气呢,顾明渊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该服软便服软的道理。 他咳了一声,当先卖起了可怜。 “阿嚏——” 顾明渊打了个喷嚏,往后退了一退,带着掩饰不住的关切道:“怀玉,先离本王远一些,当心病气过到你身上。” 他话虽然是这么说,可那微不可查蹙眉的模样,秦怀玉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也是到了现在,秦怀玉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顾明渊在水里泡的时间怕是不短了。 因此她非但没有往后退,反而伸出手来摸了摸那水的温度。 只一下,便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水怎么这么凉,你也不知道出来!” 眼见得秦怀玉着急忙慌的去给他找浴巾了,顾明渊则是忍不住勾了一抹笑容出来。 果然,还是王妃好哄啊。 十分好哄的淮安王妃不多时便拿来了厚厚的毛巾,递给他道:“王爷快擦一擦出来吧,我去给你找衣服。” 见她又要走,顾明渊一把拉住了她,笑道:“可是傻了,这里久不住人,哪儿来的衣服?这中衣还勉强将就着能穿,且先凑合着吧。” 他手上还沾着水,秦怀玉只觉得掌心湿润,那药味儿也随着飘散了过来。 秦怀玉脚步顿了顿,想要说什么,却见对方已然从浴桶里站了起来。 他身上不着寸缕,让秦怀玉的脸瞬间便红了起来,猛地甩开了他,丢下一句:“我去拿东西。”便跑了出去。 直到到了院内,秦怀玉还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与此同时,越发觉得顾明渊有些太孟浪。 哪儿有人直接站起来的,还……还没穿衣服! 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羞窘,房中的顾明渊低低的笑声也透了出来,让她的脸更加的红了几分。 最后秦怀玉自然是什么东西都没有找。 那话本就是她胡言乱语的一个借口,等到顾明渊穿好衣服之后,就见秦怀玉正站在院子里折磨旁边那一株药草呢。 顾明渊将那快被踩死的药草从她的脚下拯救了出来,自己则是揽着她的肩膀,轻声笑道:“进屋去吧?” 被他揽住肩膀的时候,秦怀玉的一张脸越发红了几分,咳嗽了一声道:“我去看看师父。” 眼见得她要走,顾明渊顿时拉着她,低声道:“他老人家昨夜里一晚上没睡,你且先让他睡着吧。本王保证知无不言,可好?” 听得他这话,秦怀玉才回眸看了他一眼,问道:“真的?” “千真万确。” 得了顾明渊的保证,秦怀玉这才随着他进了房中。 房中的药味儿蔓延开来,秦怀玉蹙眉将窗户都打开散味儿,待得收拾好之后,方才问道:“说吧,王爷这次为何瞒着我?” 顾明渊早知这事情躲不过去,且方才想了想,到底决定告知她一些,至少不让人担心。 不过虽然他已经打定主意了,却还是打算逗一逗她。 “本王惧内,怕王妃骂我,故而隐瞒。” 这话一出,秦怀玉嗔了他一眼,道:“王爷这话说的,倒像是我欺负你似的。” “并非如此,只是本王生性胆小罢了。” 见顾明渊一眼没正行的笑容,秦怀玉又好气又好笑,伸出手来拍了他一下,翻了个白眼道:“爷,您能正经点么?” 得了娇妻的一记粉拳,顾明渊倒是笑的满面春风。 他让秦怀玉坐在椅子上,自己则是在她旁边坐了,因笑道:“好了,不逗你了,本王说便是。说起来,这事儿你原本也是知道一些的。” 眼见得顾明渊正色起来,秦怀玉顿时坐直了身子看向他:“我知道?是什么事儿?”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不由得好笑,因道:“别紧张,其实也并非什么大事。” 他斟酌了一下,方才继续道:“你可记得,早先在招摇山的那个地宫?” 听他说起来这个,秦怀玉也正色点头道:“记得,那个地宫很大,且里面危机四伏。” “不止如此,这地宫存在时间不短,且涉及到了一些朝中旧事。” 顾明渊说到这里,顿了顿才道:“只是那些旧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我只说这个地宫的幕后之人,与朝中勾结牟利,而最近,我们查到一些线索,朝中之人,有钦天监的。” 第644章 本王都告诉你 闻言,秦怀玉神情一禀。 她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要知道,钦天监的作用可大可小,但是人为操控下,甚至可以祸国。 还有他话里所说的旧事,也让秦怀玉隐约的有些抓住了什么头绪。 她记得,前世里顾明渊的确在追查什么,那时候她还因此做局算计过对方,但是前世里她并没有查出来他所调查的事情。 那么,今生顾明渊所追查的,跟前世里是一样的么? 见秦怀玉低头不说话,顾明渊咳了一声,笑着握着她的手道:“怎么了,可是吓到了?” 闻言,秦怀玉仰起头道:“不曾吓到,只是有点担心罢了。”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不由得笑道:“放心,本王没事。” “王爷说的倒是轻巧。” 听得他这话,秦怀玉反倒是想起他眼下的身体,不由得拧眉道:“您只说自己没事儿,那泡的药浴又是怎么回事,你可别蒙我,那药里面的成分,我是能闻出来的。” 还有方才张成林的话,什么引发了旧疾,那么他的旧疾到底是什么,又是怎么引发的? 见秦怀玉一脸焦灼的模样,顾明渊的声音越发的轻柔下来,温声道:“本王什么时候蒙过你,我是真的没有大碍。” 然而他这话并不能安抚秦怀玉,她蹙眉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是怎么受伤的,这伤势又到什么程度了,师父怎么说?” 她不担心别的,只担心顾明渊的身体万一真的有什么,那她怕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了。 见秦怀玉满脸的着急,顾明渊不由得失笑,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笑道:“好了,别怕别怕,你想知道什么,本王都告诉你,可好?” 听得他这么说,秦怀玉的脸色才好了一些,看着他问道:“那您倒是说说看,伤势到底如何了?” 顾明渊见她这模样,只捡着不要紧的说了,道:“你也知道,本王自胎内便带着病气,所以身体一直很差。这些年师父一直在用药给我调养,虽说很见成效,到底身体不同于常人,今夜去抓人的时候,一时不查中了招,这才引发了旧疾。不过现下已经无碍了,不信你诊脉试试。” 顾明渊十分诚恳的将手递过去给她诊脉,秦怀玉却是没有诊,而是摇头道:“王爷真的不曾瞒我?” 见他点头,秦怀玉又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信你。只是还有一点,你们抓的,可跟岭南有关?” 顾明渊不妨她这么敏锐,并未否认,只是问道:“你怎么知道?” “王爷自己告诉我的。” 秦怀玉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其实很简单,顾明渊这些年的身体是被张成林用药喂出来的,寻常之物根本就伤不了他,除非是那些邪门之物。 先皇后之死她隐约知道一些内幕,自然知道顾明渊身体弱,跟岭南的毒物也有些关系。 所以他这话,其实就是在间接的告诉自己,伤他的东西,是西楚是没有的,唯有岭南。 闻言,顾明渊先是一愣,瞬间便反应过来,因失笑道:“王妃如此聪慧,本王日后要更加小心了。” 这丫头也太聪明了,他只是说一时不查中招,她却能从这里面分析出来伤自己的是岭南之物。 听得这话,秦怀玉笑着睨了他一眼,道:“王爷要小心什么,防备妾身么?” 眼前姑娘一脸的笑颜如花,顾明渊却敏锐的感觉到了几分危险,忙的笑道:“王妃这话说的不对,你我夫妻一体,本王怎么会防备你?有此娇妻,本王疼爱还来不及呢。” 这话说的实在是不大正经,秦怀玉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顿时引得顾明渊低低的笑了起来。 只是他才笑了几声,就不由得咳嗽了起来。 秦怀玉知道他此时身体虚,也顾不得跟他斗气,忙的将人扶到了床上休息。 “长清先睡一会儿吧,快正午了,我让人去买点酒菜回来,等预备好饭菜再叫你可好?” 这草庐地处郊外,离城中距离有些远,虽然不知道顾明渊为何不回淮安王府,但他必然有自己的道理。 只是这饭,却是不能不吃的。 顾明渊一夜未曾合眼,此时着实有些撑不住了。且那药浴里面带着些霸道阴毒之物,跟他体内之物相克,它们之间保持了一个平衡,顾明渊却是十分遭罪的。 因此听得秦怀玉的话,他拍了拍秦怀玉的手,柔声笑道:“好,辛苦王妃了,本王先睡一会儿,有事情你喊我。” 秦怀玉应了,待得顾明渊睡了,自己这才出门去了。 虽说现下看来这里四下无人,但秦怀玉知道周围有暗卫,她叫了人出来,嘱咐人去城中买饭菜,想了想又另外吩咐了人给别院那边传信。 说到底,她当时一冲动跑了出来,现下那边还不知要急成什么样呢。 秦怀玉虽然有些气顾明渊瞒着自己,但到底不愿意再给他那些属下添乱。 谁知她才吩咐完,就见赵征已然找到了这里。 “王妃……” 赵征虽然气喘吁吁,神情依旧恭敬:“给王妃请安,属下护主不利,请您责罚。” 他这模样,倒是让秦怀玉有些内疚,因道:“是我给你添乱了,你先下去歇着吧。” 赵征应诺,看了一眼里间,想要问什么,到底还是没说,只是恭声道:“是。” 待得赵征去了,这小院儿内又安静了下来。正房跟厢房的两位都睡了,秦怀玉想了想,索性去了正厅整理药材去了。她刚刚看到正厅桌子上堆积了一半没弄完的药草,跟顾明渊所需要用的相同。 只是她才拿起来药杵,却突然想起件事来,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长清,醒醒!” 秦怀玉几乎是快步走到内室叫醒了顾明渊,神情里满是急迫。 顾明渊才睡着,骤然被叫醒,身体虽然格外疲惫,眸中却是迅速清明:“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见秦怀玉这般神情,顾明渊第一反应是将人揽在怀中护着。 第645章 不错,怎么了? 秦怀玉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正色道:“长清,你方才说钦天监是么?” 听得她这话,顾明渊有一瞬间的茫然,旋即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因点头道:“不错,怎么了?” 秦怀玉深吸一口气,道:“我跟你说一个人,你可以去查一查他——李秋。” 这话一出,顾明渊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缓缓道:“李秋,他是做什么的?” 秦怀玉咬了咬唇,道:“此人是钦天监的,但具体是什么职务,我不大清楚。但我想,他应该跟你要查的线索有关。” 她那会儿是被顾明渊的伤势占据了全部身心,这会儿冷静下来,再回想跟他说的话之时,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顾明渊所要查的地宫跟钦天监,她怕是真的知道些线索的。 当时拿到手的那一幅地图,还有地宫里的布局,可不就是自己前世看到陵寝的布局差不多么? 只是当时她还隐约怀疑过这二者有没有关联,如今顾明渊却是已然查到这上面来了。 若是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联系,那么在几年后负责建造地宫的李秋,必然跟这事儿逃不开关系! 这也是秦怀玉为什么会出一身冷汗的缘故。 因为如果顾明渊所查的事情跟自己所想的一样的话,再加上他所说的岭南西楚勾结,那么那个地宫早已经被建造好,这个李秋,恐怕就是棋子! 只是前世里那个时候,李秋的官职隐约是监正,但是现在是什么位置,她就不知道了。 见秦怀玉的神情格外的严肃,顾明渊也不由得蹙起了眉头,问道:“你为何这么肯定?” 倒不是他怀疑什么,只是秦怀玉这模样,倒像是在笃定些什么异样。 听得他询问,秦怀玉却是滞了一滞,她能够准确的说出人名,但并没有什么站得住脚的解释。 难不成,让她跟顾明渊说,这都是自己比别人多了一世,所以才知道的? 若不是自己真切的发生过这些事情,秦怀玉也只会当做是谬论。 更何况,前世的事情,秦怀玉是打算烂在肚子里的。 不能说。 所以她想了想,还是编了一个借口,含糊其辞道:“先前忘记在哪里听到过了,仿佛记得他在参与建造陵寝。你说地宫……我就突然想到了。” 这话倒也还算是勉强能说得过去,毕竟给皇帝建造陵寝的之人没有完全对外隐瞒,秦怀玉的父亲又是秦毅,若是真的秦毅他们谁说过,或者听到谁曾经念起过,秦怀玉偶然记得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她现在的表情。 顾明渊垂眸看了她一眼,到底是点头道:“本王记下了,回头就让人去查。” 不管如何,秦怀玉总不会害他。 他知道秦怀玉的心里隐藏着一个秘密,但那个秘密,她并不想告诉其他人。 既然如此,他便装作不知就好了。 总归天长日久,总能得到她对自己完全敞开心扉的一日。 见顾明渊不再追问这个事情,秦怀玉这才悄然松了口气,想了想又道:“王爷日后再查什么事情的时候,切莫再以身犯险了,有这一次已经够了,您……不再是一个人。” 听她话里的后怕与担心,顾明渊不由得失笑,将她搂在怀中,低声笑道:“王妃放心,日后不会了。” 听得他这话,秦怀玉则是哼了一声,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算账:“您这话我勉强相信了。但是——别以为你这次瞒我的事情能就这么算了,等你好了,咱们再算账!” 眼前姑娘一脸娇嗔,看的顾明渊不由得低笑,到底是配合着她点头:“本王再也不敢了,至于这次,认打认罚,王妃觉得可好?” 见状,秦怀玉只笑了一笑,算是将这事儿揭过去了。 只是靠在顾明渊怀中的时候,秦怀玉却是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至少,那个借口,他应当是相信了吧? …… 顾明渊这次虽然引发了旧疾,但到底不算重,张成林将药给他包好,让他去温泉里泡药浴,便将二人给赶走了。 至于那个被抓住的人,已然审问出了答案,便无需顾明渊再操心,而是交由下属将人秘密看管了起来。 辞别了张成林之后,顾明渊带着秦怀玉重新回了别院温泉,他还在假期之中,城内的布局还未完全收网,此时还不能直接回王府。 马车一路悠悠,车内燃着熏香,满车都是清淡安神的味道,秦怀玉靠在顾明渊怀中闭着眼,只是脑子里却是十清醒。 这次的事情,秦怀玉到底在心里埋了一颗疑问的种子。 顾明渊这两日在做什么,虽然跟自己讲的含糊,但秦怀玉却是隐约的勾连起了一些线索。 他明面上自然是怎么简单怎么讲,但秦怀玉总在里面听出几分惊心动魄的味道。 这些事情,仿佛勾连起了一个惊心动魄的事件,虽说她现在还不能完全知道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只是那冰山一角,却足以让她心头震撼。 他们所查之事,若是真的掀开来,怕是要惊动整个西楚了。 顾明渊不知她在想些什么,抱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他拍背的手太过轻巧舒适,让秦怀玉的脑子只清醒了一会儿,便被他这动作闹得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那些事情没有头绪,秦怀玉索性不想,只是在他怀中寻了个舒适的姿势,不多时,她的呼吸便悠长了起来。 …… 接下来这几日,顾明渊跟秦怀玉过得可谓是十分悠闲。 因着不用上朝,所以顾明渊每日带着她上山打猎下水摸鱼,这时节虽然百花已谢,却有那百果成熟,夫妻二人采摘果子山中野炊,过的好不悠哉。 这其间,顾明渊也曾经出去过几次,秦怀玉心知他是为着先前的事情,所以并不问他详细的情况。 不过他每次回来的时候也都很快,至多一个下午便归来,且除此之外身体也再没过受伤的情况,倒是让秦怀玉放心不少。 这般快乐的日子持续了十余日,秦怀玉在这儿过的,总算明白了山中无岁月的乐趣。 第646章 回府 只可惜,这样的日子还是短暂的,眼见得明日便是顾明渊重新上朝的时候,秦怀玉便是舍不得这里,到底还是要随着他回程了。 见秦怀玉舍不得,顾明渊有些心软,柔声问道:“不如你再多玩几日,等玩尽兴了,本王再接你回去?” 闻言,秦怀玉不由得摇头笑道:“这话是怎么说的,您在府上,我却自己在这里,那成何体统?” “这有什么不成的。” 顾明渊倒不觉得有什么,宠溺的笑道:“你若是喜欢,便在这里先住着,如今天气越发冷了,这里呆着倒是比京中舒服。” 现在虽然转凉,但也还没有到用地龙的时候,且这里有天然的温泉,日日泡一泡,的确觉得舒服不少。 听得他这理所当然的话,秦怀玉不由得失笑,道:“偶尔待几日还成,但论起来天长日久的,我还是更喜欢咱们府上。走吧。” 待得二人回了府,正碰上有人来找顾明渊,秦怀玉则是自己回房了。 只是在路上的时候,却敏锐的发现花园添置了一些东西,且为此还伐倒了两颗树。 地上有些新填上的痕迹,土都是才翻过的。 秦怀玉脚步顿了顿,转而继续回了房间。 她大概能猜出来,这些痕迹怕是跟当初顾明渊临时出去那几次有关系,甚至有可能是他们要在别院十余日的真正原因。 不过有些事情,既然不该自己干涉,那她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问的。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信任。 她相信顾明渊。 …… 翌日晨起,秦怀玉醒来的时候,身边的褥子已经凉了。 外面的丫鬟听到动静走进来,恭声道:“王妃可是要起了?” 秦怀玉点了点头,揉了揉太阳穴,一面起身问道:“怎么不喊我?” 按着规矩,顾明渊上朝,她作为王妃,是需要伺候他穿衣的,可是自己非但没有起来,反而连顾明渊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闻言,锦诗顿时笑道:“回王妃,王爷有吩咐,说是不准奴婢们吵醒您呢。” 虽然婚前种种,她便知道王爷很喜欢自家小姐,但是真正嫁过来之后,才知道王爷对小姐的宠爱实在是超乎他们的想象。 别的不说,单说婚前夫人所教导她们的事情,竟然一样都没用上。 听得锦诗这话,秦怀玉睨了她一眼,笑道:“今日便罢了,改日还是要叫醒我,王爷是好意,但是礼不可废。” 顾明渊对她好,但她却不能恃宠而骄。 否则如今顾明渊对她喜欢,自然什么都不介意。但假如将来有一日他的宠爱衰了呢,那么今日自己的所作所为,便都是他嫌弃的借口。 纵然秦怀玉觉得以顾明渊的为人,大抵不会有这么一日,但是秦怀玉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做为好。 听得这话,锦诗连忙应下,一面伺候着秦怀玉梳洗起床。 府上的事情都被打理的井井有条,秦怀玉便是嫁过来,管理这偌大的淮安王府,也丝毫不觉得吃力。 管事们送来顾明渊名下的铺面,语气里也满是恭敬:“王爷有令,如今是王妃掌家,这些铺子也理应您来过问才是。” 秦怀玉接了他们送过来的铺面账本等物,仔细的看了一遍,问道:“这些,先前都是谁打理的?” 闻言,那管事笑着回道:“先前都是老奴在打理,王爷月底会查账,不过他一向事务繁忙,有时也会忘记。故而这些账册上,有时候核对日期是不一的。王妃若是对哪里有疑问,问老奴便是。” 秦怀玉点头应了,便命这人依旧打理着铺面,自己一切照旧,到月底核对。 那管事的对她的信任感激不已,毕竟以他想法,王妃当家,所用之人必然是她的亲信,自己也做好了被撤换的准备。 不想王妃竟然让一切照旧,这让府上的诸多下人们都觉得安心不已。 待得那管事的去了,秦怀玉又将府上事情都吩咐了下去,眼见得天色还早,想了想起身道:“锦书,备车,咱们出去走走。” 今日天气晴好,她在府上索性也没有事情,便打算去铺子里转转。 毕竟自婚前到现在,她已经将近两个月都没有去过自己的铺子里了。 且这些时日她连京城都没有待,姚玥儿一向消息灵通,去她那里坐一坐,也可知道一些最新的消息。 锦书闻言忙的去准备,锦诗则是伺候着秦怀玉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 饶是她一向不拖沓,等到出门的时候,也已经临近正午了。 如今已经是十月下旬,日光都带着冷意。 她出门时特意穿了长袄,只是露在外面的指头已然觉出了几分冷意。 好在车里铺着厚厚的毯子,人坐在上面,瞬间便觉得暖和了起来。 街上繁华依旧,各色叫卖声不断,空气里的冷意混合着各色饭菜的香味儿,让秦怀玉顿时有些饿了。 她索性让车夫停在了长安楼,自己则是吩咐锦诗道:“去请姚小姐过来,就说我请她吃饭。” 这儿离着姚玥儿的铺子也不远了,走过来也不过盏茶功夫。 锦诗应了之后便去了,秦怀玉则是坐在雅间内,让小二先上了一壶好茶。 一杯清茶下肚,腹中饥饿感更甚,然而客人未到,自己先吃格外不厚道,秦怀玉索性便拿了一块桃酥消磨时间。 待得姚玥儿推门而进的时候,就看到秦怀玉像是一只小仓鼠一般,腮帮鼓鼓的。 见她这模样,姚玥儿直接便笑了起来,问道:“怀玉这是饿了?怎么也不先吃?” 见她终于来了,秦怀玉将嘴里的点心咽了下去,一面睨了她一眼道:“你说我怎么不吃?点菜吧。” 她一面说着,一面将菜单递给了姚玥儿。 店小二在门外听得叫,快步走了进来,打了个千儿道:“不知二位贵客吃点什么?” 姚玥儿点了几样招牌菜,又嘱咐小二上了一碟果脯点心,挥手便让他去了,自己则是看向秦怀玉问道:“王妃如今可算是有时间出来了?” 第647章 江南周家 听得姚玥儿打趣的笑声,秦怀玉睨了她一眼,笑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便是本王妃没时间,你怎么不来看我呢?” 闻言,姚玥儿顿时吃吃的笑道:“您跟王爷新婚燕尔,民女怎么敢过去打扰你们?” 这话打趣的意味太明显,且那眼神还带着几分暗示,瞬间让秦怀玉脸红了一下,咳嗽了一声道:“你也没个正形,都是当娘的人了,也不怕带坏阔儿!” 姚玥儿掩唇一笑,道:“阔儿又不在这里,再者说了,难道我说假话了么?你敢说王爷待你不好?” 这京城中的妇人去姚家铺子里买东西的不少,一来二去的可没少让姚玥儿听到消息。 其中,就有顾明渊跟王妃琴瑟和鸣的故事。 虽说知道那些人是茶余饭后闲的没事儿做,也不知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且十之七八都是不准的。但有一点却是正确的,那就是顾明渊对秦怀玉的宠爱。 不然的话,也不会出来那么多的流言了。 听得姚玥儿越说越不像话,秦怀玉拿帕子甩了她一下,笑道:“好心好意请你出来吃饭,倒是请了一个长舌妇,早知如此,我就该直接找阔儿去,没得跟你耗时间。” 闻言,姚玥儿越发笑了起来,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不说还不成么,否则王妃您恼羞成怒,吃不了兜着走的可就是我了。” 她话说到这里,知道不能逗秦怀玉的太厉害,索性便换了话题,问道:“下午若是无事,去铺子里坐坐吧,正好咱们核对一下账目。” 不止如此,还有两个月的分红等着秦怀玉拿走呢。 核对账目倒是无所谓,秦怀玉相信姚玥儿,她来找对方,也是想顺便问一问这京城的境况。 因此听得她这话,秦怀玉不由得笑道:“这个不着急,我信得过你,账册自然是没问题的。下午我还得去一趟自己的铺子,就不过去了,等改日有时间了再过去吧。” 姚玥儿心知她这段时间必然没空打理铺面,今日过去应当是查探情形,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笑道:“你倒是信得过我,也不怕我在账目上给你做手脚?” 秦怀玉是真不担心,挑眉一笑道:“我难道连你也信不过么?” 这话一出,姚玥儿也不由得抿嘴笑了起来。 虽说她们的情分不错,且她也一定不会在账目上作假,但是被人这般信任,还是令人愉悦了。 虽说已经到了饭点,但是这长安楼的饭菜上的还是很快的,不过片刻功夫菜品都已经上齐。 秦怀玉早就饿了,便也不跟她客气,拿起筷子吃菜。 姚玥儿倒是不很饿,一面慢悠悠的吃着,一面跟她说着京城的近况。 “说起来,你今日是没时间,若是有时间的话,我真该带你去看看隔壁开的那家铺面。” 听出她话中的感叹,秦怀玉咽下嘴里的菜,问道:“新开的铺子?” 姚玥儿摇了摇头,道:“开的时间不短了,不过最近也不知走了什么运气,生意可谓是红红火火。” 按理说来,她是不该对别人生意好而眼红的,只是那家店铺的生意十分邪门,分明先前的时候一直不温不火,且若不是靠着身后东家财大气粗,怕是早就开不下去了。 然而这段时间,也不知因为什么,生意竟然接二连三的火爆。 说是生气倒是不至于,毕竟他家的生意跟姚玥儿铺子里的重叠不多,她只是好奇的更多罢了。 听得姚玥儿这么一说,秦怀玉也不由得起了几分好奇心,因问道:“那你可去看过他们铺子里的经商模式么?” 这生意模式是可以套用的,且旁人发财,总归有自己的道理。 闻言,姚玥儿摇了摇头,笑道:“还不曾去过,不过我店里的人倒是去过,说是也没什么特殊的,只说兴许是因着那东家来京城,给出了什么主意。” 她这么一说,秦怀玉也起了几分兴趣,笑着问道:“东家来了京城还能带起铺子里的生意,我倒是头一回听说呢。那东家难不成有什么来头不成?” 听得这话,姚玥儿想了想,因笑道:“你别说,还真有些来头呢。江南的周家,你可知道?” 这话一出,秦怀玉去夹菜的动作微微停滞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不过她的表情调整的很快,瞬间便恢复了正常。 秦怀玉漫不经心的将筷子放下,又喝了一口茶,这才问道:“你说的周家,可是江南首富的那个周家?” “不错。” 姚玥儿点了点头,又问道:“你知道呀?我还想着你不知道呢,毕竟周家祖居江南,甚少来京城呢。” 闻言,秦怀玉微不可查的笑了笑,淡淡道:“早先听说过,那个周老爷可是经商的一把好手呢。” 不止是他,还有他的女儿,可都是经商的天才。 听得这话,姚玥儿却是忍不住笑了,诧异的问道:“你居然知道的这么清楚,难不成之前打过交道?” 秦怀玉轻慢的一笑,道:“不曾。” 今生的确不曾打过交道,但是前世,她可是在熟悉不过了。 毕竟这位周老爷的女儿周清,前世里可是顾明珏及其宠爱的侧妃。那姑娘是个经商的天才,顾明珏还因此将母亲留给自己的铺子都给了周清代为打理。 说是代,其实就是暗夺了。 虽说后来,周清屡次挑衅自己,顾明珏为了拉拢她,而将周清给杀了。但是这其中二人的恩恩怨怨,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过去的。 秦怀玉原本以为今生跟姓周的再不会有什么联系,不想今日竟然从姚玥儿的口中再次听到了这个名字。 不过,今生也的确不会再有联系了。 因此秦怀玉笑了笑,又加了一句,道:“那周家经商似乎格外有一套,因着他上京而让生意起死回生并不稀奇。不过你却需要防着点,据我所知,此人的心可并非十分正派。” 至少前世里,秦怀玉是听说过那周家仗势欺人的。 第648章 你跟他也玩一会儿 闻言,姚玥儿却是浑不在意,带着促狭的笑容道:“王妃大可放心,他就是别有用心,难不成我还会怕了他不成?别忘了,我身后可是有淮安王妃这么大的一个靠山呢!” 她这模样,顿时逗的秦怀玉也笑了起来,笑着接口道:“那你还不讨好一下你靠山?” 听得她这话,姚玥儿顿时笑着走了过去,到她身后做了一个捶背捏肩的动作,笑眯眯的问道:“敢问王妃,这样可还成?” 秦怀玉笑着将她的手扒了下来,道:“都是做娘的人了,还这么没有正经。” 二人一起笑了一会儿,姚玥儿才回了自己位置上继续吃饭。 只是不想,秦怀玉到底没能去成自己的店铺内。 她们是在雅间坐着,瞧不见外面的天色,待得吃饱喝足之后,姚玥儿便预备回去了。 秦怀玉想着要去店铺内,也跟着一起起身,谁知到了门口才发现外面竟然乌云压城,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见状,姚玥儿便邀请她去铺子里:“这会儿眼见得天色不好,你还是暂且别去了,我那铺子离得近,你去坐一会儿吧。” 她说到这儿,又笑道:“而且阔儿也在店里呢,咱们回去说说话,你也跟他玩一会儿。” 秦怀玉想要拒绝,姚玥儿则是笑道:“知道你有事儿,不过也不急在这一会儿不是,再者这会儿天色不好,你再淋了雨可怎么得了?” 秦怀玉看了眼天色,知道这雨怕是不多时就得下来,到时候淋了雨的确不好,便笑着答应了下来:“也好,那我就只能叨扰你了。” 听得这话,姚玥儿先笑道:“这是怎么说的,你过去我求之不得呢。” 眼见得不多时便狂风大作,二人也不多言,快步上了马车,去了姚玥儿的铺子里。 她们到的时机实在是太巧,前脚才进了铺子,后脚便见那黄豆大的雨点便落了下来。 见状,姚玥儿也不由得笑道:“瞧瞧,亏得咱们来的及时呢。” 她才说完这话,就听到里面有娃娃的哭声传来,正是阔儿的。 姚玥儿连忙快走几步去了楼上房中,秦怀玉则是在她身后跟了上去。 阔儿还未断奶,一直都是乳娘喂着,只是恰好乳娘才去吃饭,便留下了丫鬟在这儿,阔儿醒来饿了,又不见亲娘的面,谁也哄不住。 见到姚玥儿进来,丫鬟连忙将孩子送了过来,松了口气道:“姑娘可算是回来了,您快来哄哄阔儿吧。” 姚玥儿将孩子接了过来,见他哭得一抽一抽的,小脸儿上满是泪痕,不由得笑着替他擦了脸,一面哄道:“好孩子,怎么就哭成这个样子了?别哭别哭,娘亲在呢。” 阔儿这会儿已经认人了,见到姚玥儿,越发哭得抽噎不已,瞧着格外让人心疼。 姚玥儿拍着他的背轻柔的哄着,秦怀玉则是拿了帕子过来,握着他的小手轻笑着跟着一起哄:“好了,瞧咱们阔儿委屈的,可是想娘亲了?” 小娃娃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片刻功夫,在二人的诱哄下,阔儿便停止了哭声,只是那一双眼仍旧红通通的,瞧着格外可怜。 正好乳娘也吃完饭回来,见小少爷哭成这个样子,连忙请罪道:“都是妾的不是,早知道该早些回来的。” 姚玥儿自然知道缘故,因笑道:“嬷嬷不必自责,原本就不是您的错儿,这孩子只是醒了撒娇呢。” 她一面说,一面将阔儿递给乳娘,让她抱下去哄阔儿吃奶去了。 至于姚玥儿,则是听到楼下有客人在争论什么,自己跟秦怀玉道了一声歉,下去询问事情缘由了。 丫鬟上了茶,秦怀玉接过道了谢,又隔着窗子往下看去。 大厅内像是有人买了首饰,却对首饰有些意见,正在蹙眉跟掌柜的说些什么。 她隔的远听不真切,倒是能够看到姚玥儿不紧不慢的跟人说着话,三言两语的功夫便平息了那人的怒火,将人给劝走了。 因着下大雨,临走时,她还贴心的给那妇人送了伞。 眼见得那妇人不过片刻功夫,便眉开眼笑的离开,饶是秦怀玉也不由得有些佩服。 怪不得姚玥儿能以一个女子之身撑起来这偌大的家业,果然是有些本事的。 外面的雨势越发大了,那妇人走了之后,店内便再无客人。 姚玥儿嘱咐伙计们休息一会儿,自己则是重新回到了楼上。 乳娘给阔儿喂了奶,这会儿小娃娃又有些昏昏欲睡。见到姚玥儿,阔儿张开手要抱,她亲昵的将儿子抱在怀中,一面哄着,一面重新进了房间:“让你久等了。” 秦怀玉见她这模样,放下茶盏笑道:“不过是等一会儿罢了,我索性又没事儿。倒是你,都道是为母则刚,现在才知道,你这也实在太不容易了。” 她原先只知道姚玥儿辛苦,可今日这般看下来,才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便要如此的忙碌。且姚玥儿这脸上的神情倒是习以为常的模样,可见平常的时候怕是经历都跟现下大同小异。 虽说秦怀玉没做过母亲,但往日里所知道的那些做娘亲的,哪个不都是仆从们拥着,丫鬟婆子奶娘各色都齐全,哪里如姚玥儿一般。 日日如此辛苦,她的确是佩服极了。 听得这话,姚玥儿不由得失笑,道:“这算的什么,现下阔儿一日日的大了,比先前不知好了多少。你还没见他才出生那会儿呢,才是半刻都离不得我,那时我还不曾出月子,自己身体虚弱,还得顾及这个小祖宗,当真是要了命呢。” 那段时日,姚玥儿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现下说起来还能笑出来,但当时真的是哭得心都有了。 况且那时候无德的亲人们被她送到官府去,那两个婶婶并着下面的弟弟妹妹却是不要良心的,不是这个来哭便是那个来闹,恨不得将她姚家给闹得天翻地覆,若不是姚玥儿压得住场面,还不知现下是个什么光景呢。 第649章 会越来越好的 闻言,秦怀玉越发感叹,笑道:“原先只知道你不容易,如今才知你竟如此的苦累。” 姚玥儿却是笑道:“苦倒是不觉得,我一见到他的笑,便觉得什么都值了。” 说起来,当初留下来这个孩子也是意气用事,其后怀胎辛苦,她也不敢说自己真的没有半分后悔。是曾经后悔过的,甚至想过不然就将这个孩子拿掉算了。 但到了最后,她也没有下了那个狠心,还是将孩子留了下来。 这般生死遭遇如同历劫,真的将孩子生下来,又经历了这么多的心酸苦累,但是真的看到阔儿冲着自己咿咿呀呀的笑的时候,姚玥儿却又觉得,一切都值了。 人生虽然诸多苦难,幸好她还有这个孩子,也不算是一无所有。 对于姚玥儿的话,秦怀玉也不由得感叹,笑道:“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这话,姚玥儿自然是坚信。 将阔儿哄睡之后,姚玥儿轻手轻脚的将人放在小摇篮内,比了个嘘声,指了指门外。 秦怀玉知道她的意思,当下便随着她一起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这会儿雨下的越发大了。 天地之间像是泼水似的,连带着那天色都昏沉暗淡。 分明是午后的天,店里为了照明,已然点上了蜡烛,饶是如此,偌大的室内也带着几分昏黄。 姚玥儿索性让他们将店门关了,直接去后院歇息。反正这会儿不会来客人,生意也不急在这一时。 待得店门关了,姚玥儿则是带着秦怀玉去了二楼账房内,隔壁那间就是姚玥儿的临时住所,偶尔懒得回府,便会带着阔儿住在那儿。 只是这会儿那房间被阔儿小少爷霸占着,那孩子睡眠浅,一点风吹草都就会被吵醒,所以就算是在隔壁,姚玥儿跟秦怀玉说话的声音也是格外的轻。 雨声嘈杂,房檐下的水滴滴答答的落下来,仿佛打在人心上一般。 听着这声音,秦怀玉便觉得一颗心都静了下来。 姚玥儿拿了账本过来给她看,因着房中暗沉,她又将一旁的纱罩拿起来,点燃了烛火。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失笑,道:“你倒是着急,难不成我还信不过你?” 闻言,姚玥儿微微一笑,道:“我自然知道你我之间是有信任的,但一码归一码,这生意也有你跟瑶儿的一份儿,那丫头一向惫懒不乐意看这些,若是连你也不看,岂不是将事儿都堆给我了?我可不干。” 这话里满是调侃,引得秦怀玉也笑了起来,道:“如此,倒是委屈了姚小姐呢,我却是应该道个歉。” 她二人相视一笑,秦怀玉则是将账册接了过来。 不得不说,在做账的方面,姚玥儿的确是个中好手,饶是秦怀玉也不由得感叹,要是自己,是不可能将账目做的如此清晰明了却还简单直接的。 不过片刻功夫,她便将账册理清楚,脸上笑容越发多了几分:“果然跟你合作是不错的,只需要坐着数钱便成了。” 姚玥儿颇有经商头脑,这生意做的也是风生水起,秦怀玉自认她手上的那些铺子里面,知人善用,且生意范围也不错,但是现下跟姚玥儿的盈利一比,倒是有些不值一提了。 果然古人说“术业有专攻”这话是不错的,像自己,便是两世为人,也做不到像姚玥儿这么玲珑剔透的。 听得秦怀玉的夸赞,姚玥儿则是抿唇一笑,道:“不过是些小买卖罢了,哪儿就有你夸得这么好了?” 她说着,顿了顿又指了指外面道:“若真说起来日进斗金的,得数隔壁那位周老爷呢。我冷眼瞧着,这些时日他们家,那才真的是财源广进呢,可见有的人,天分是比不得的。” 这话一出,秦怀玉也随着往外看了一眼,正看到斜对面那间周家铺子。 只是这一眼,她便微微一顿。 因为她好巧不巧的,看到那周家老爷从铺子里走了出来,上了一辆马车。 前世里,她跟这周家打交道十之八九都是因为周清,但那时候周清出事,这位周老爷倒是真的求到过自己面前。所以对于这人,她还是有些印象的。 姚玥儿显然也看到了,指了指那人的背影道:“诺,那位便是周老爷。” 而秦怀玉,却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是了,他不是江南人么,怎么在这儿开铺子了,且还进京城了。” 先前的时候她压根没有想起来这一茬,这会儿想起来才有些好奇,按理说来,这位周老爷应当是在江南待着的,怎么会突然进京城了? 且她前世里并不记得这位周老爷在京城什么时候开过铺面,是她没有留意到,还是今生跟前世里不一样了? 听得秦怀玉询问,姚玥儿笑着问道:“你不知道么?” 见秦怀玉的确一脸疑惑,姚玥儿便笑着给她解释道:“这铺子开了许久,只是我听说,起先只是将这铺子拿来当仓库用的,毕竟周家家大业大的,倒也不缺这一个地方。至于为何在这儿开着,不过是图一个消息灵通罢了。” 姚玥儿说到这里,理了理思绪又道:“这铺子开起来之后,周老爷是从未来过的。至于为什么这次会过来,说起来还是因着先前的灾患呢。” 闻言,秦怀玉微微一愣,问道:“灾患?” 姚玥儿点了点头,笑道:“正是,怀玉应当不知道吧,夏日那场灾患,这位周老爷给朝廷捐了几百万的真金白银,皇帝因此对他还大肆嘉奖了一番。如今不是马上就要皇帝诞辰了么,皇帝为了嘉奖他,所以特地准许他也可以进宫面圣,这可是天大的荣耀。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位周老爷才会大老远的从江南赶到了京城来。” 不然的话,他在江南家大业大的,怎么可能为了一间小小的店铺,就着急忙慌的进京城呢。 听得姚玥儿说完,秦怀玉骤然想起了一件往事来。 是了,倒是她糊涂了,这事儿跟前世里分明一模一样,她怎么就给忘记了! 第650章 她是谁 前世里的时候,顾明珏将那贪污之事嫁祸给了顾明渊,那时候顾明渊因此被皇帝斥责了一顿,而顾明珏却是出尽了风头。 再加上当时在赈灾之时,那位江南首富周老爷出了不少的家财,皇帝欣慰之下,便特地准许此人来参加自己的寿宴。 天子寿宴,原不是寻常人能去的,对于周家来说更是天大的荣耀。 而那位周老爷在宴会上的时候,特地提起了自己小女还未婚配,正好当时顾明珏还缺侧妃,他索性便做了好事儿,直接将周清许配给了顾明珏。 而那时候,她嫁给顾明珏也才几个月的功夫。 当时秦怀玉还曾因此事大怒,跟顾明珏吵了一架。那时顾明珏怎么说的,她其实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是记得仿佛顾明珏低声下气允诺了自己许多。 只是等到周清带着大笔财富进门之后,秦怀玉才渐渐地尝到了苦果,也有了日后之祸。 秦怀玉敛了敛心神,对于这些往事,她如今已经不大记得了,就连初重生时候的仇恨,也在日渐消减了不少。 说起来,这些都是顾明渊的功劳。 因此秦怀玉只是笑了笑,心神波动不过一瞬间平息,因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知道缘故了。” 今年虽说是灾患频发,但是皇帝自诩为有道明君,他的寿诞,自然是要做足了名声的。 所以今年借着这灾患的名义,他的寿诞宴会除了那些朝臣之外,还多了一些与朝廷有贡献之人。 而这位周老爷赫然在列。 虽说皇帝说了他崇尚节俭,因此宴席不会大办。但这些商人们最不缺钱,闻弦歌而知雅意,此番去贺寿,必然少不得各种大手笔的贺礼。 皇帝打的一手好算盘,秦怀玉对此无心过问,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事儿,让她想起来一桩公案。 前世里,顾明渊之所以在赈灾上被判定成贪污之人,这位周老爷可没少出力。到底这位周老爷是在那之前就勾结上了顾明珏,还是这之后才蛇鼠一窝的,秦怀玉并不关心。 但这次宫中宴席,若是那人老老实实的尚可,可若是对方敢出什么幺蛾子,可就别怪她不客气,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听得秦怀玉这话,姚玥儿敏锐的察觉到她话中似乎有些戾气。 只是再看秦怀玉的脸色时,却又见对方面上毫无波动,仿佛刚刚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这事儿原就是随口一提,见秦怀玉不感兴趣,姚玥儿便也换了话题。 那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天便隐隐的有了放晴的预兆。 不过打眼瞧着天色,怕是晚些时候还会下雨,所以秦怀玉便歇了心思,今日暂且不准备去铺子里面了。 趁着这会儿天色好了一些,秦怀玉索性起身告辞。姚玥儿见那天色不大好,便也不再留她,只笑着约了在日再相聚,便好生将人送出去了。 出门的时候,姚玥儿正遇着那周家老爷去而复返,他似乎是接了个什么人,正将人请上了马车去。 不过一个错眼,那窈窕的身影便进了马车之内。而那周老爷也随即进了车内,只是一个错眼,便再也看不见了。 但姚玥儿余光之内,却看到那车帘挑起又放下的瞬间,见到那窈窕身影的主人,似乎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只是那人戴着纱帘,所以看不真切。 她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也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只笑着嘱咐秦怀玉:“你回去路上慢着些。” 秦怀玉笑着答应了下来,一面道:“你快回去吧,阔儿还在楼上呢,当心一会儿他醒了又要闹你。” 闻言,秦怀玉顿时笑着应了下来,催着她进屋去。 这会儿雨还未完全停歇,仍旧有星星点点的小雨滴落下来,在大袖衫上迅速的晕开点点暗色。 姚玥儿点头应着,却还是看着她的马车远去,直到再也不见,这才转身进了房中。 不过进门见着管事的时候,她又想起来先前所见的画面,因疑惑的问道:“那周家的商铺最近换了女管事么?” 听得她这话,掌柜的楞了一下,笑着回道:“回东家,这个倒是不太清楚,您若是想知道,我改日打听一下?” 姚玥儿闻言,顿时笑着摆手道:“不必了,我就是随口一问罢了。” 秦怀玉先前上马车的时候,只跟那女子一前一后,所以根本没有看到周老爷搀扶着人上马车。 若是她见了,必然会大吃一惊,因为那个女子便是化成灰,她都认得对方是谁。 正是早先便已经“死了”的,秦红鸢! …… 城南周府。 作为周家来京城暂时落脚的宅院,虽然修建的不算奢华,但也能看出这家人的富贵殷实。 而这个周家的掌门人,江南首富周礼,这会儿却没有坐在主位上,反而坐在一旁的位置,神情里也满是钦佩。 主位上坐着一个姑娘,生的姿容俏丽,身姿窈窕,那眉眼中更多了几分高深莫测:“如今,你可信我了?”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里也满是高深的模样,直让周礼连连点头笑道:“您真的是神了,是老夫先前看走了眼,这就给姑娘赔礼道歉。” 若说先前他还将这女子当做骗子,那么现在,他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姑娘却满是佩服。 说起来也是一桩神奇的事儿,月余前,他来京城的途中,有一个姑娘找上了自己。 当时那女子落魄的连乞丐都不如,却言明自己能掐会算,可以通晓世事。 周礼只以为这是个骗子,直接便让人将她轰走,谁知对方却能接连说中他许多的事情。 周礼心惊肉跳之下,这才将人留了下来,原本以为这是一个想要敲诈钱财的,谁知道接连跟他预言了几桩事情,且每一桩事情都对上了,周礼这才知道,自己怕是真的遇到了高人。 不止如此,这之后这女子又跟他预言了几次自己的灾难,口口声声说是可以帮他化解。 第651章 神秘女子 而正如她所言,周礼果然在这之后遇到了灾祸,且还逢凶化吉。等到了京城之后,这女子又指点了他几桩关于生意上的事情,更是让周礼对这女子刮目相看。 这不仅是个活神仙,居然还有经商的本事,当真是个大才! 若是仅仅如此,那周礼还不至于将人供成个祖宗一样,但是……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京城之内,这女子竟然找到了法子让他搭上了左相! 要知道,他散尽了万贯家财,才换的皇帝在寿诞上见自己一面。但是见一面又如何呢,日后对于周家的生意上帮助并不算太大。 但是搭上了左相可就不一样了。 那可是真正的朝中权臣,对自己的裨益,可比皇帝带来的实惠多的多。 所以对于这等大才,周礼只要不是傻子,自然会将人当成座上宾,所以现在周礼对于她的态度,可以说是予取予求。 听得周礼这话,那女子微微一笑,道:“无妨,方外之人,原本就容易被人误会,更何况周老爷您是善人,我应承天命来帮你,又怎么会介意你先前所为呢。” 她这话,更加让周礼有些兴奋,复又问道:“那不知我有什么可以报答您的么?您如此大恩,老夫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这样一个奇人,他不管用什么法子,都得将人留住了,毕竟这可关乎的不止是财运,还有他们家的气运。 他可是知道,有些方外之人是能改命的。 对于他这话,那女子只是笑了笑,道:“您别说,我还真有一件事要求你。” 闻言,周礼忙的笑道:“您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办到的,上刀山下火海也必然照办。” 听得这话,女子弯了弯唇,道:“我这辈子无父无母,但原该有一段亲缘。这些时日相处,我与您十分投缘,所以想认你做个义父。不知,您意下如何?” 这话一出,周礼简直要乐出声来,连连道:“我自然是愿意的,干女儿怎么行,你放心,日后你与我家小女便是一个待遇!小女今年十六岁,不知姑娘多大?若你不愿意做周府二小姐,我让她叫你一声长姐也是可以的!” 若是别的事情,或许周礼还会思虑一二,但是这些时日这个女子实在是太过神奇,简直跟活神仙没什么区别,所以他听得这个要求直接便乐了。 他还正愁怎么将这神秘女子留下来呢,这不是现成的理由么! 周礼的反应在女子的意料之中,她只是抿了抿唇,道:“那倒不用,我只借周府二小姐的名号便可,还要多谢义父成全。” 有了这一层关系,周礼越发看她亲近了起来,又忙的吩咐人去拿了银票来,笑道:“女儿,这算是义父给你的见面礼,日后你需要什么,我再慢慢给你添置可好?” 对于这些银钱,那女子并没有接,只是笑了笑,道:“银钱这些黄白之物于我倒是没什么用处,不过义父既然有心,我还是要谢谢您的。” 见状,周礼连忙笑着应了,仍旧将银钱塞给了她,那女子屡次推辞不过,到底是将钱收下了。 见她收下了钱,周礼才觉得心里踏实不少,因讪笑着问道:“女儿,到现在,你可以告诉为父你的名字了么?” 一直以来,这女子都没有告诉自己的名字是什么,周礼虽然好奇,但是鉴于对方的神奇之处,所以他也不敢强行问。 打听了几次之后,见她不愿意说,这事儿便搁置下来了,只以姑娘相称。是以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这女子叫什么。 此时眼见得认了女儿,周礼自认为这关系是又进了一步,便大着胆子问了出来。 听得这话,这女子只是笑道:“原也无名无姓,既然如今认了您做义父,那还要请您再给我取一个名字。” 这话听得周礼越发的激动,取名字的事情交给自己,可见她是真的将自己当做家人了! 因此周礼连忙命人出去采买了东西,简单的摆了仪式,待得女子给他敬茶之后,便给她取了一个正式的名字。 叫做周茗。 “茗儿,日后你便是我的亲女儿了!” 给她正式的取了名字,周礼越发觉得这女孩看着顺眼,因抚着胡须笑道。 听得他这话,周茗笑着应道:“您待我如同亲女,那我也送您一份礼物吧。只是,不知道您敢不敢收。” 这话一出,周礼顿时有些紧张,问道:“此话怎讲?” 周茗脸上依旧带着笑容,淡淡道:“不瞒您说,我现下这里有一条明路,败了于我自身有损,但胜了便于家中有益百年。但,不知父亲敢不敢走一走。” 这话说的隐晦,周礼却瞬间觉得有些激动,因问道:“你可是有什么门道:” 搭上左相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说过,难不成这次是一个更大的权贵? 一想到这里,周礼便越发的激动,重重的点头道:“我信你,女儿你说,要为父怎么做?” 见他这模样,周茗只是弯唇一笑,道:“父亲,你附耳过来。” …… 等到周礼离开这房间的时候,脚步都是有些飘的。 周茗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地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容。 有下人想要进来伺候,被她挥手赶了出去,淡淡道:“我且先静一静,你们都不必在这儿伺候了。” 下人们应声出去了,房门被合上,房中只剩下了周茗一人。 她看着暗沉沉的夜空,笑的满脸诡异,而那一双眸子里,满是血色和癫狂。 “秦怀玉……” “顾明珏……” 女子的声音听着阴森可怖,其中带着满满的恨意。 若是此时秦怀玉在场,必然会认出来,眼前这个满眼癫狂笑容诡异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早已被扔在乱葬岗的秦红鸢! 她抬手将房中的烛火吹熄,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回廊下的烛火照应进来,却衬的她周遭越发的暗沉下去。 秦红鸢死死地盯着某个方向,声音里满是沙哑:“我,回来了……” 第652 等着吧! 说这话的时候,秦红鸢眼眸的恨意加剧,死死地捏着手中的帕子,嘶哑着声音道:“你们如此对我,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她是秦红鸢,但又不止是今生的秦红鸢。 乱葬岗上,还魂重生,秦红鸢没想到自己会面临这般境地。 前世里,她忍辱负重方才得了皇后之位,谁曾想好日子并没有过多久。 再睁眼,自己竟然落得境地还不如前世。 一切都变了,秦怀玉嫁给了顾明渊,而庄月兰她们都活着,反倒是自己的娘亲依旧死了! 不过无妨,她就不信自己拥有多一世的记忆,不能够再颠倒乾坤! 现下的周家只是一个跳板,她前世那种情况都能爬起来,今生一样可以。 秦红鸢神情里满是诡谲,尜尜的笑容在这深夜里越发显得诡异:“且,等着吧!” …… 十一月初的时候,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房中早就燃起了地龙,偌大的内室温暖如春。 秦怀玉夜里醒了一回,听到外面风声呼啸,隐隐有冷风透过来。不过身边人搂她的紧,顾明渊如一个火炉一般,身上热气源源不断的温暖着自己,倒是让她感觉不到半分寒意。 她迷迷糊糊的在顾明渊的怀中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睡去了,临睡前还想着莫不是下雪了? 不想等到晨起的时候,便看到外面一片银装素裹。 顾明渊照例是已经是上朝去了,仍旧没有叫醒她。 前几日秦怀玉试图起来伺候他,却被顾明渊直接摁住,不准她起身,只道:“本王又不是小孩子,哪里需要人伺候?倒是你,日渐天冷了,若冻着了你,反倒叫我担心。” 如此说了一番,秦怀玉拗不过他,起初还有些不大习惯,但这些时日下来,倒是也心安理得的偷懒贪睡了。 这会儿见秦怀玉起身,丫鬟连忙过来伺候着,秦怀玉看了一眼外面的大雪,先是喜了一喜,继而又有些担忧:“王爷晨起走的时候可曾带伞了?这雪下的急,也不知马车包了没有,路上会不会滑。” 闻言,一旁的锦书顿时笑着宽慰道:“王妃放心便是,这些事情您早先便吩咐过了,马车必然不会有事的。且这雪已经下了一夜,车夫们出门之前就检查过的,必然不会叫王爷受半点罪的。” 听了这话,秦怀玉才放心了一些,点头笑道:“如此便好。” 这会儿时候已经不早了,只是风雪依旧,所以外间的天色还是有些暗沉。 庭院内的松树上坠着雪,远远望去,那苍翠只余了一点边角,白茫茫的一片竟有些晃眼。 室内地龙烧的旺盛,坐在房中感受不到外面的寒意,只是丫鬟进出的时候,却能将外面那寒风带进来几分,才叫人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天气的冷是真的。 锦书伺候秦怀玉吃了早膳,又将一应事务安排下去,因笑着问道:“王妃,这是庄子里的管事送上来的,说是按着往年的规矩,给下人们的补给。” 庄子里不比主院,那里只是预备着主子们偶尔过去住,更多的则是起到一个管束佃农的作用。不过淮安王府一向宽厚,所以每年冬日的时候,给的贴补也不少,好让下人跟农人们能够度过寒冬。 秦怀玉接过来仔细看了,觉得这法子妥帖,因笑着递回去道:“告诉他们,就按着往年规矩便可,届时将账目报上来我看。” 锦书笑着应了,转身便出去交代,而锦诗则是捧着一束梅花走了进来。 “王妃,后院里的梅花开了,奴婢让花匠剪了一束下来,给您在瓶子里做插花如何?” 这室内按着秦怀玉的喜好,装扮的格外雅致,只是冬日里花少,秦怀玉又不喜欢那些绢花之类的,因此倒是少了几分颜色。 如今这一束红梅被捧进来,秦怀玉顿时觉得室内都亮了几分。 她笑着应了,将那梅花接过来,又让锦诗取了一个粉青釉花瓶,自己将那一束梅花斜斜的放了进去。 不多时,这偌大的房中便得了幽香满室。 顾明渊回来的时候,正见秦怀玉坐在窗前摆弄着那一束梅花,他随手将大麾接下交给外人,自己则是比了个嘘声,不叫惊动了秦怀玉。 不过那脚步声秦怀玉再熟悉不过,抬眼便看到了他,因笑道:“长清回来了。” 她一面说,一面起身去给顾明渊倒了一盏茶,笑道:“喝口茶水暖暖身子吧,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按着规矩,顾明渊下朝之后还要去府衙当值,不想今日居然这么快回来了。 顾明渊自她手中接过了茶,道了一声谢,喝了一口,一面笑道:“临时回府拿些东西,顺带来看看你。” 其实原本不必他亲自回来的,只是离着家中近了,又不由得挂念秦怀玉在府上做什么,这才自己回来了。 秦怀玉倒是不知这些缘故,闻言只是笑了一笑,道:“那王爷快去吧。” 她说到这儿,又想起一桩事儿来,因叫住他问道:“外面路不好走,您可要换一双防滑的靴子?” 往日里,倒是无人提醒自己这些,顾明渊知觉得心中熨帖,因笑着点头道:“也好。” 其实他自己是觉得不必要的,但对上秦怀玉关切的眼神,便觉得无比的受用。 待得换过之后,外面的雪已经停了。 天光乍破,有日光透过云层,较之先前的那一片暗沉,反倒是越发觉得白的晃眼。 顾明渊走后,秦怀玉自己在府上闲的无聊,见下人扫雪,骤然得了几分乐趣,因笑道:“咱们堆雪人吧?” 这样大的雪,瞧着洁净无比,若是就这么扫走了倒是可惜。 锦诗玩心重一些,闻言顿时笑着应了,锦书则是摇头笑道:“王妃,这样怕是不妥吧?” 到底身份摆着呢,这样行事怕是会被人指摘。 秦怀玉倒是不在意这些,摆了摆手,便带着锦诗她们去堆雪人了。 只可惜,她想象的十分美好,然而从她到一群下人们,动手能力都不如这脑子。 第653章 堆雪人 忙碌了整整一下午,出来的成效都差强人意。 所以等到顾明渊回府之后,便看到了这主院之中有一个奇丑无比的雪人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嘴角抽了抽,看着这个堂而皇之在主院一侧堆着的雪人,又看了一眼正兴致勃勃给它装点的秦怀玉,不由得笑着走了过去,问道:“王妃这是在做什么?” 秦怀玉正在做雪人最后的善后,见顾明渊回来,下意识的挡住了雪人,讪笑道:“妾身闲来无事,堆了一个雪人。唔,您先别看,还没做好呢。” 这模样丑的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可不能让顾明渊看见。 至少,也得等到自己修缮好了不是。 顾明渊见她这模样,不由得弯唇笑了笑,道:“这有什么的,本王帮你一起啊。” 听得这话,秦怀玉才期期艾艾的将这个雪人给露了出来,顾明渊先前就扫了一眼,这会儿近距离再看,偏生还对上秦怀玉有些期待的神情,怎么也说不出违心的夸奖来。 末了,他只能说了一句:“尚可。” 这话太过敷衍,秦怀玉讪讪一笑,心道幸好顾明渊不知道这堆的是他。 否则的话,怕是就不是敷衍,而是直接将这雪人给拆了吧! 她玩了一日,手指头都冻得有些红,顾明渊伸出手来将她的手拢过来暖着,一面温声道:“玩一会儿便是了,怎么什么都不顾了?也不知道冷。” 秦怀玉自然是不知道的,她难得有这般兴致,起初只是想着随意玩一会儿,后来起了心思,倒是什么也不顾了。 不过这会儿被顾明渊握着暖手,倒是有些不大好意思,因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待会进屋抱着暖炉待一会儿就暖和了。” 听得她这话,顾明渊不赞同道:“是暖和了,但到时候你手也会痒的难受。” 他一面说着,一面仔细的替秦怀玉搓着手,等到她手上暖和了起来,才笑道:“罢了,你且去回廊下站着,本王替你将这个雪人修缮了吧。” 这雪人还没完全完工,但顾明渊却是不敢让她再碰雪了。 有了顾明渊这一番修缮,这雪人终于勉强算是可以入眼了。 秦怀玉站在回廊下,看着顾明渊做这一切,眼眸里的笑容越发多了几分。 分明这外面的空气十分冷,但秦怀玉却觉得一颗心都是暖暖的。 等到顾明渊做完这一切,方才陪着她进了房中,又嘱咐下人传膳去了。 下午的时候秦怀玉玩的倒是尽兴,但也受了些寒凉,顾明渊特意命下人煮了驱寒的姜汤过来。 秦怀玉只看着这汤,便忍不住讨好的笑道:“这个可否不喝?” 而她得到的,则是顾明渊的一记眼风。 不必说什么,只那一个眼神,秦怀玉便只能乖觉的将姜汤喝了个干净,只是喝完之后,却又起了坏心眼,她见下人都在外面乖乖候着,一把便抱住了顾明渊,将最后一口姜汤喂给了对方。 以口渡入。 她骤然贴过来,顾明渊下意识却是抱住了她,防止她会摔到。 只是下一刻他便猝不及防的被喂了一口辛辣的姜汤,而与此同时的,则是对方温软的唇。 顾明渊眸光一暗,眼见得秦怀玉做完坏事想要跑,直接便将对方抱得更紧了一些,哑声问道:“一口就够了?” 男人的声音带着压抑的东西,秦怀玉又不是未经人事,瞬间便明了,继而便心中叫苦。 完了,她似乎……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不等秦怀玉有所反应,便被男人一把抱起,道:“吃饱了是吧?” 秦怀玉下意识就想要挣扎,却被顾明渊抱得稳稳当当,她连忙讨好的笑道:“长清,我错了!” 认错认的十分乖觉,且那眸子里满是楚楚可怜。 顾明渊原也只是在逗她,顺势将人放了下来,在她的小巧的鼻尖上刮了一刮,笑着问道:“可还敢?” “不敢了!” 才怪! 秦怀玉心中有个小人在得意,面上却是十分乖觉。 顾明渊哪里看不出来她的想法,失笑一声,却是将人重新嗯回了座位上。 “行了,好好儿吃饭。” 于是接下来的时候,秦怀玉便格外的乖觉,再也不敢招惹顾明渊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位淮安王竟然如此小气,分明是晚膳时候的事情,他竟然能够记仇到了夜里。 甚至于,在她就寝之后,直求饶了许多次,才在后半夜的时候带着泪意沉沉睡去。 …… 翌日顾明渊休沐在家,秦怀玉醒来的时候已然日上三竿,而身边的男人则是拿着本书在她旁边看着。 男人的面上容光焕发,然而秦怀玉却觉得自己仿佛四肢百骸都被碾压过一般。 房中带着些若有似无的香味儿,而昨夜的事情涌上心头,让秦怀玉泄愤似的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感受到娇妻愤愤的目光,顾明渊宠溺的一笑,将书放在一旁,在她的额间落了一吻,笑着问道:“醒了?时候还早,可要再睡一会儿么?” 秦怀玉摇了摇头,想要起身,却又觉得身上一软,重新躺了回去,看向顾明渊的眸光,越发的带上了不可言说的哀怨。 顾明渊自然知道缘故,因伸出手来替她揉着腰肢,一面柔声道歉:“昨夜是本王的错,太过孟浪,怀玉原谅我可好?” 这话说的,难不成不原谅,他下次便不如此了? 秦怀玉心知肚明这是不可能的,因此只是瞪了他一眼,又拍开他的手,道:“时候不早了,妾身要起床了。” 这声音里还带着几分的娇嗔,听得顾明渊不由得失笑,从善如流道:“那本王伺候王妃梳洗可好?” 听得他这话,秦怀玉哼了一声,勉强道:“既然淮安王如此有心,那边准了你吧。” 见她这娇憨可爱的模样,顾明渊越发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跟着软了下来,温声道:“如此,多谢王妃成全。” 他说完这话,秦怀玉倒是先笑了,伸手拍了他一下,道:“好了,起来了,都日上三竿了!” 第654章 回府探亲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微微一笑,从善如流的起了身。 二人笑闹了这一阵儿,声音却是并未刻意压制。 是以等到出去的时候,秦怀玉还能看到锦诗强忍着的笑容。 她先前没意识到有什么,到了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怕是她跟顾明渊的闺房之话都被丫鬟们听了去,顿时便觉得脸上有些臊得慌。 顾明渊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见秦怀玉害羞的模样,挑了挑眉,咳嗽了一声,到底是顾忌着王妃的颜面,让下人们都出去了。 只是等到人走了之后,他还是得了秦怀玉的一记娇嗔:“王爷下次也注意些。” 让下人们都听去了,她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对于自家王妃的脸皮薄这件事,顾明渊是早就知道的,所以当下便笑着应声道:“遵王妃命,本王下次必然注意,不再让人看去。” 然而他脸上的笑容,却给这番话的靠谱程度大大的打了一个折扣。 见他这个没正经的模样,秦怀玉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拍了他一把,转而吩咐下人们传膳了。 …… 因着今日是休沐,索性在家无事,再加上雪后初晴,跟秦怀玉商议了一番,便带着她回了娘家。 原本秦怀玉见他这些时日辛苦,想要让顾明渊在府上休息自己回去的,但顾明渊却怎么都不同意。 这时节若是女子初嫁,便自己回去,很容易被外人误会是跟丈夫起了嫌隙。虽说顾明渊乃是皇室身份不同于普通男子,但他仍旧不愿意秦怀玉被人误会。 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不行。 秦怀玉拗不过他,点头同意,让锦书收拾了一番便一同回了镇国公府,不过这一路上她脸上的笑容却暴露了自己此时的好心情。 按理来说,出门之前便要给镇国公府送信,到底是皇家人,上门需的他们亲自去门口接应。 但顾明渊不愿意让镇国公府人如此,所以眼见得快到的时候,才让下人提前过去知会了一声。 因此等到了镇国公府二门的时候,庄月兰才带着人过去接迎。 饶是如此,秦怀玉还快步走上前扶住了母亲,笑道:“母亲怎么出来了,这天如此冷,您就在房中等着呀。” 一旁的顾明渊也制止了庄月兰要行礼的动作,温声笑道:“岳母不必多礼,天气寒冷,咱们快些进屋吧。” 闻言,庄月兰这才笑着应了,又悄然打量了一眼,见小夫妻果然没有嫌隙,这才放下了心。 要知道,先前骤然听得淮安王府的人过来送信,说是他们夫妻二人一会儿便到,可是将庄月兰给吓了一跳。 这新婚燕尔的突然回来,又不是什么年节的,纵然知道他们夫妻的关系好,庄月兰也忍不住担心。 现下看到了,才真的放下心来。 待得进了房中,庄月兰让下人给他们上了茶,一面笑着问道:“王爷王妃怎的突然过来了,可是有事?” 听得这话,秦怀玉顿时撒娇的笑道:“娘亲这话是怎么说的,难不成无事女儿便不能回来了?” 她说着,又做了一副伤心的模样道:“我不过嫁出去月余,娘亲竟然就嫌弃了我,当真叫人寒心。” 见她这模样,庄月兰不由得失笑,又碍于顾明渊在场,只是睨了她一眼,笑道:“这丫头,怎么嘴上什么话都说,都是嫁了人的了,也不怕王爷笑话你。” 闻言,秦怀玉娇声一笑,道:“王爷自然是不会笑话的。” 对于她这话,顾明渊只是宠溺一笑,起身道:“岳母,本王去岳父那里一叙,您二人先聊着。” 庄月兰自然知道他在这里不自在,当下便笑着点头应了,又让丫鬟带路过去。 等到顾明渊走了之后,庄月兰这才轻声笑道:“怎么突然想起回来了?” 秦怀玉则是笑眯眯道:“在家里闲着无事,便想回来看看您。母亲,近来一切安好?” 先前在家里的时候还不觉得,可真的嫁人了,才发现还是家里好。 毕竟在家里的时候,她就是个什么事儿都不必操心的大小姐,可嫁了人的,担起来这当家主母的位置,才知道母亲有多辛苦。 说来可笑,前世里嫁给顾明珏,她虽然是正妻,可却并没有管过太多的庶务。反倒是今生,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嫁给顾明渊,她才是真正的学习了如何打理好一个家。 其中虽然辛苦,但也让她心里踏实。 听得秦怀玉这话,庄月兰哪里不明白,当下便柔声摸了摸秦怀玉的头,笑道:“好孩子,家里一切都好,倒是你,这些时日在淮安王府可还习惯?” 这个女儿是她的心头肉,虽然性格懂事,却让庄月兰挂念的很,总怕她会受委屈。 这话一出,秦怀玉顿时笑着打趣道:“您瞧着,我像是会被人欺负的么?” 她说着,又正经笑道:“娘亲放心便是,淮安王府一切都被王爷交代好了,没有人欺负我的。只是新嫁过去,到底有些想爹娘。” 这话说的小孩子气,让庄月兰好笑的同时,又觉得心里酸涩。 这些时日,她总有一种不真切感,总觉得女儿还小不曾嫁人。然而现下看她这模样,反倒是真切的感觉到,她的怀玉,果然是大了,已经嫁人,成了别人的新妇了。 “傻孩子,咱们离得这样近,什么时候想家了回来便是,爹娘还能拦着你不成?” 听得庄月兰的话,秦怀玉也觉得自己先前的话有些傻气,因笑者点头道:“母亲说的是,就比如今日,我只提了一句,王爷便陪我回来了。” 对于顾明渊的宠爱,庄月兰瞧的也是真切,否则的话,女儿也不会嫁人了还有这般娇憨天真。 她点了点头,又有些担忧的嘱咐道:“只是有一点,王爷虽然宠爱你,你却不能恃宠而骄,须知这夫妻情谊也是要维护,消磨的太多只会让对方厌弃,知道么?” 闻言,秦怀玉郑重点头应了,笑道:“娘亲放心便是,女儿心里有分寸的。大嫂呢?” 第655章 诊脉 她说话这半日,倒是不见展氏。 谁知秦怀玉才说完这话,就听得丫鬟来报,道是展氏来了。 听得门帘响动,秦怀玉连忙起身行礼,笑道:“见过大嫂。” 见状,展氏连忙过来扶她,一面笑道:“王妃折煞妾身了,是妾身给王妃请安才是。” 虽说眼前这位是自己的小姑,但到底今时不同往日,她如今已经是淮安王妃,自然不可让她再给自己行礼。 见展氏反过来给自己请安,秦怀玉赶紧拦住了她,笑道:“咱们一家人,做什么这么客气,再者大嫂您还怀着身子呢,可不敢随意行礼,当心孩子。” 她一面说着,一面扶着展氏去了位置上坐下,展氏则是连连道谢。 待得展氏坐稳了,庄月兰这才笑的道:“她说的不错,一家人,何必如此拘礼。” 不过对于展氏的懂事,庄月兰还是很满意的。 这个媳妇从嫁进来就十分懂礼数知进退,如今虽然怀着身子,依旧是不骄不躁,给她做帮手,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至于跟秦怀桑二人的感情,也是十分和美,这让庄月兰非常欣慰。 对于庄月兰的话,展氏笑着应了,又伸手接过丫鬟递来的茶喝了一口。 她如今的吃喝都与府上人不用,这茶也是专门调配的养胎茶。 “母亲,方才儿媳带着人去库房寻了一下,却不见您说的那匹茜素红的绸缎,想来是嬷嬷登记错了地方。您若是着急用,待得下午天气好些,不如儿媳让人先去外面采买一批一模一样的?” 听得展氏的话,庄月兰则是摆手笑道:“无妨,我不过是想起来那匹绸缎的料子不错,想着给小孩子做几个软枕。既然是找不到,那改日等绸缎庄的人上门,一并让他们送过来便是了,无需再多跑一趟。” 闻言,展氏连忙点头应下,心里则是记下了这桩事儿。 展氏的肚子现在已经显怀了,纵然穿着冬衣也无妨掩盖微微凸起的小腹。 因着是冬日里,所以展氏的身体一直不大好,正巧这会儿秦怀玉在,便让她帮着诊脉。 虽说这府上的府医也算是靠谱,但庄月兰总觉得自己的女儿更可信一些。 展氏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觉得不大好意思麻烦秦怀玉,此时见秦怀玉说要帮自己诊脉,顿时便笑着将手递了过去:“劳烦小姑了。” 秦怀玉笑着点了点头,待得给她诊脉之后,柔声道:“大嫂身子无碍,只是近来天寒,出入要当心些。待会我开一个方子,让下人给你按着煎药,日常好生将养着便是了。” 闻言,展氏一一应了,又笑着:“还是小姑诊脉放心些,有了你这话,我心里便踏实多了。” 她这话是实情,虽说跟秦怀玉接触的不多,但是在她这心里,确实觉得秦怀玉让人觉得心里安心。 不多时,便见下人过来回禀,道是饭菜都已经摆好上桌了。 这会儿已经临近正午,庄月兰看了眼天色,吩咐道:“去请国公爷他们去小花厅用餐吧。” …… 冬日里的天气,便是那晴好的天色,也是带着几分灰蒙蒙的。 因此等到下午吃完饭之后,庄月兰瞧着天色,便嘱咐他们早些回去。 秦怀玉有些舍不得,还是庄月兰笑着轻声道:“你到底是新妇,寻常想来便过来,只是不好在娘家待太久的。” 顾明渊肯陪着她回娘家,那是给她面子,但是秦怀玉却不能恃宠而骄。 听得这话,秦怀玉应声道:“女儿知道。” 待得离开之后,庄月兰瞧着他们上了马车,自己倒是有些叹息。 一旁的秦毅则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笑道:“外面天冷,先回房吧。” 今日顾明渊过来,跟他说了一些事情,也让秦毅的心里仿佛压了一块石头。 不过在庄月兰的面前,他却是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 等到送了庄月兰回房,秦毅这才回身敛起了笑容,沉声道:“来人,随我去书房。” …… 这会儿天色还早,秦怀玉坐在马车里,看着外面热闹的景致,顿时便有些不大想回去,转而笑着问道:“王爷待会可有事儿?”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哪里还不明白,当下便笑着道:“自然无事,不如咱们去师父那里走走?” 闻言,秦怀玉却是想起来另外一件事,顿时点头道:“也好。” 正好,顾明渊的伤势这些时日好了一些,过去让师父看看,需不需要再换一个新的药方。 马车到了府上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宁安回府,见到他们夫妻,惊喜的叫道:“师兄,秦姐姐。” 只是他这称呼一出,顿时便引得顾明渊一记眼神。 下一刻,宁安便挠了挠头,急忙改口道:“嫂子。” 这个称呼,让秦怀玉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倒是顾明渊听得通体舒畅。 “你今日回来的倒是早。” 按着时辰,以往这个时候他还不该回来的。 听得这话,宁安连忙解释的笑道:“今日校场那边无事,我便先回来了。” 其实最重要的原因他没说,是因为他今日约好了要跟秦红瑶去夜市玩呢。 见宁安这模样,秦怀玉却是了然,因笑道:“咱们先进去吧,这外面还挺冷的。” 她说了冷,顾明渊便当先走了进去。 张成林正在晒药材,听得门外脚步,头也不回的问道:“宁安回来了?” 只是话音才落下,就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娇俏的女声:“给师父请安。” 闻言,张成林顿时回过头来,笑眯眯道:“怀玉来啦。”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顾明渊,哼了一声道:“你这大忙人倒是也有时间过来?” 顾明渊拱手行了礼,笑道:“闲来无事,过来看看您老人家。” 张成林睨了他一眼,道:“走吧,屋子里坐吧。” 他这院子里晾晒的都是药材,才翻捡了一遍,这会儿正可以进房间去歇一歇。 一行人进了屋子,宁安自去换衣服,张成林则是让顾明渊将手伸过来:“来。” 第656章 有劳师父了 顾明渊笑着将左手递了过去,一面道:“有劳师父了。” 他诊脉的时候,秦怀玉的神情顿时便有些紧张,待得张成林将手收了回去,连忙关切的问道:“师父,长清他的身体如何了?” 闻言,张成林不由得抚须一笑,道:“怀玉无需太过担忧,他的身体已无大碍,待会为师再给他开一副药,回去将养着便是了。” 听得张成林这话,秦怀玉方才放下心来,诚心笑道:“多谢师父。” 见状,张成林不由得摆手笑道:“怀玉不必谢我,不过许久没吃过你做的饭了,今夜可要留下来一同用晚膳?” 索性二人便是回去也无事,秦怀玉顿时便点头笑着应了下来。 不过宁安却是拒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师父,师兄,我待会还要出去一趟。” 他已经换好了衣服,已经跟秦红瑶约好一起去逛夜市的,这会儿若是爽约自然是不妥当。 闻言,张成林哪里不明白,挥手便让他去了,等人走了,又嗤笑道:“都说女生外向,瞧瞧这个小宁安,也差不多了。哼!” 只是他话虽然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都瞒不住的。 秦怀玉自然知道宁安他们的事情已经算是定下了,所以此时听得张成林的话,也不由得跟着笑道:“他二人情投意合,师父也可以了一桩心愿了。” 听得秦怀玉这话,张成林也是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是啊,能得见他如今的模样,也算是对得起他爹了。” 若说是爹娘,倒还可以理解。可张成林单独说对得起宁安的爹…… 秦怀玉心中升起几分狐疑,待得再细细分辨,却见张成林的神情又恢复如常,笑道:“时候不早了,怀玉不如去给为师做饭去?” 秦怀玉应声去了,等到她出门,张成林这才拍了拍胸口,问道:“我方才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要知道,刚刚他那话说完之后,顾明渊的神情可是不大好,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自己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到底说了什么。 他还真的是年纪大了,竟然糊涂了,差点说漏了嘴!还好怀玉这小丫头没多想,不然他还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 见张成林这模样,顾明渊以手作拳,咳嗽了一声道:“无妨,只是师父以后也谨慎些,那些事情,还是不要让怀玉掺和进来的好。” 嫁给他已经委屈了怀玉,若是再让她知道自己所做之事,了解那些前尘旧事,只会对她增加危险。 这个道理,张成林自然也是懂的,当下便点头道:“老头子知道的,今日的确是糊涂了。” 二人揭过去这件事不提,顾明渊到底不忍心秦怀玉自己在厨房忙碌,跟他说了几句话便转身出去给秦怀玉帮忙了。 只留下张成林一个人在室内待着,又去捣鼓药草去了。 因在张成林这里待得时间久了些,所以等到吃饱喝足回府的时候,已然是月上中天。 这样的冬日里,便是月色也是稀薄而模糊的,虽在马车之内,却依旧能听到外面风声凌冽。 马车内算不得暖和,且手炉也有些冷了,顾明渊正好的了机会光明正大的将人圈在怀中,仔细替她暖着手,一面轻声笑道:“若是困了就先睡会儿吧,等到了家我再喊你。” 秦怀玉这一日奔波,先前在张成林处的时候就觉得困了,只是碍于场合没有表露,不想顾明渊竟看出来了。 此时听得他这话,秦怀玉眼中笑容也多了几分,窝在他怀中点头道:“那王爷记得喊我。” 得了顾明渊的应承,秦怀玉轻巧的打了个哈欠,便毫无负担的待在他怀中睡着了。 顾明渊说是要喊醒她,可见秦怀玉睡着之后格外恬静的模样,哪里忍心? 所以等到了家门口之后,顾明渊便命人暂且拆了门槛,将马车一路驶进了主院。 丫鬟们都在外面候着,想要过来帮忙,却被顾明渊比了个嘘声阻止。 他小心翼翼的把秦怀玉抱了下来,将她安置在床上,又嘱咐锦书她们打了水备着,自己则是小心的给秦怀玉除去了鞋袜。 她实在是太困了,虽然隐约的感觉到自己被挪动,但顾明渊身上的气息太让人踏实,所以很快便又陷入了梦境中。 顾明渊做完这一切,自己则是挥退了下人,不让他们伺候,自己去梳洗了。 谁知才预备回去睡觉,却听得门外暗号声响起。 那是他的暗卫才会发来的暗号。 顾明渊神情微微一冷,整理了衣裳,回眸看了眼沉睡的秦怀玉,叫来丫鬟在外间好生守着,自己则是转身去了书房。 …… “给主子请安。” 见到来人,顾明渊抬手让他起身,沉声问道:“起来吧,可是查到什么了?” 那人着一身玄裳,一张脸平平无奇,丢在人群中必然不会被注意到第二次。但也正是此人,却是顾明渊的左膀右臂。 听得顾明渊询问,那人谨慎道:“回主子,这是属下所查到的东西,请您过目。” 他一面说着,一面递上来一本册子。 顾明渊依言接过,在看到上面的内容之后,渐渐地拧了拧眉:“这个李秋……果然是有些猫腻。” 闻言,那人点头道:“正是,属下发现他跟左相接触颇多,您看?” 顾明渊拧眉沉思了一会儿,吩咐道:“不着急,先盯着他,切记,莫要打草惊蛇。” 他这话,那侍卫自然是明白的,当下便恭声应道:“主子放心,属下必不辱命。” 待得那人走了之后,顾明渊这才站起身来,却没有立刻离开书房,而是将这本册子扔到了炭盆里点燃。 等到那册子已然尽数化为了灰烬,他这才将炭盆上面的盖子合上,缓缓地走了出去。 夜风渐大,风声呼啸,在这样的夜色里,莫名的听出几分诡谲来。 顾明渊神情未变,双眸冷厉一如这夜色一般。 只是在走到主院的时候,那冰雪却是烟消云散,添上了几分温情来。 第657章 跳板 秦怀玉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等到晨起醒来的时候,顾明渊已然不在身边,上朝去了。 她不大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然而在丫鬟的嘴里却是毫不意外的得到了真相。 一想到自己昨夜竟然是被顾明渊抱回来,秦怀玉便觉得有些郝然,恨不能捂住自己的脸,好让人不知道昨夜的糗事。 虽说是新婚燕尔,但她被夫君抱回房中……这事儿怎么听怎么有些不庄重。 然而与此同时,却又忍不住生出几分欢喜来。 大抵,那是源于被人放在心头珍重的缘故吧。 锦诗哪里不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一面替她盘发,一面轻声笑道:“以往只知道锦瑟和鸣,如今见了王爷跟王妃,才知道这词语是什么样的意境了。” 听得锦诗话中的打趣,秦怀玉顿时有些脸色羞红,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道:“没得说什么浑话呢,慎言。” 跟着秦怀玉久了,她什么时候是发脾气,什么时候是在笑闹,锦诗已然十分熟悉了,因此此时看到她这模样,当下便笑眯眯道:“是,奴婢遵旨。” 主仆笑闹了一番,锦书则是端着食盒走进来,服侍着秦怀玉用早膳。 这淮安王府虽然大,但是府中需要管理的事情着实不多。偶尔有贵妇人来下拜帖,或邀请她去做客,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事情。 唯一需要好好儿准备的,便是皇帝这个月底的寿诞了。 顾明渊顾及着秦怀玉是新嫁过来,所以在这事儿上专门安排了往年管事的太监,协助她此事,所以秦怀玉倒也不紧张。 不过相较于秦怀玉在淮安王府轻松惬意的日子,周府显然就有些紧张了。 …… “茗儿,你可在房中么?” 一大早,秦红鸢还未起身,就听得门外周礼的声音响起。 她应了一声,让下人服侍着自己穿衣起床,将门打开来:“父亲来了,快请进吧。” 周礼的脸上还带着未曾掩饰的狂喜,看着秦红鸢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座大佛。 不过他到底顾忌着眼下的场合人多眼杂,挥手让丫鬟们出去,自己则是跟秦红鸢说道:“果然不出你所料,那六皇子府的人已经跟咱们联系上了!” 先前的时候,秦红鸢说是要给他指一条明路,还问他敢不敢赌。 那时候秦红鸢说的是,想要赚钱,还是要牢牢地跟皇室绑在一起,并且表示自己愿意做那一颗维系关系的棋子。 当时周礼还有些不相信秦红鸢,虽说这是个白白认的干女儿,但万一她是想拿自己当跳板呢? 所以此时,周礼也是考虑了许久才答应了下来,只是心里也还有疑虑,毕竟那皇室之人哪里是那么好搭上线的?哪怕只是一个被囚禁起来的皇子,那也是天潢贵胄,哪里会看得上他们这些商人呢? 可谁知道,听了秦红鸢的指点,竟然真的跟六皇子府的人搭上关系了! 这个小丫头,简直是神了! 见周礼脸上满是狂喜,秦红鸢只是微微弯唇,淡淡道:“父亲,这才刚开始呢,您无需激动,等日后得了好处,您再这么开心也不迟啊。” 她自然知道怎么让顾明珏心动,毕竟现下顾明珏被皇帝圈禁,且今生跟前世的变故太多,导致顾明珏现在并没有太得人心。 这样情形之下,他怎么可能会有太多的人去围着?不落井下石便不错了。 而就是这样的困境内,周礼作为江南首富,背后所带来的利益网不可预估,这么一个金山放在他面前,顾明珏不心动才有鬼呢。 所以这个结果,秦红鸢丝毫不意外。 见秦红鸢这么淡定,周礼越发的对这个捡来的女儿有些敬畏,与此同时更多了几分忌惮。 他试探着问道:“茗儿,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做?” 闻言,秦红鸢眉眼里皆是淡定,缓缓道:“就依着咱们之前所说,由女儿去跟六皇子交涉。父亲放心,我必然会给咱们周家带来足够大的利益。” 对于她这话,周礼却是丝毫不怀疑的。 毕竟,现在他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虽说他心里大概也明白一些,周茗这小丫头的野心勃勃,想来不甘于屈居人下,跟六皇子怕是也有些渊源。 而自己,可能就是一个跳板。 但是无所谓,有些人,哪怕是跳板,也能得到足够多的好处。 这个前提,便是他可以赌对了人。 周礼相信自己这么多年看人的准头,这一次,他应当是没有赌错的。 因此周礼只是笑了笑,满脸慈爱道:“利益倒不是最重要的,茗儿你虽然不是我亲生,但你在我心里,与家里的清儿是一样的地位。既然是你想搭上六皇子这条线,那父亲一定会全力相助的。” 跟聪明人说话的最大好处,便是他会很快想明白其中关节,并且会选择最有利的路走。 很明显,周礼的决定,让秦红鸢十分满意:“如此,就有劳父亲了。” 对她来讲,不管过程如何,只要达到了目的,那就足够了。 很明显,现在周礼就是她最快能够帮助达到目的的那个人。 周礼也的确说话算数,第三日一早,秦红鸢便被丫鬟们叫起来,细心地打扮了一番,由专人将她送到了六皇子府。 …… 府上的景致既陌生又熟悉,秦红鸢蒙着面纱,打量着周遭的一切,被遮掩住的眸子里满是恨意。 虽然前世记忆深刻,但今生她被如何虐待的记忆也依旧是刻骨铭心。 下人将她带到了书房之中,给她沏了茶便退下了。 房中只剩下了秦红鸢一个人,她克制着自己暴虐的情绪,喝了一口茶,打量起了周遭。 看来,顾明珏这些时日被打压的厉害,遥想前世里,他何曾有过这么寒酸的时候,书房里连一副名人字画都没有了。 要知道,那些名人字画虽说瞧着不值钱,但其实都是最能够彰显风骨与财力的象征了。 前世里,顾明珏可是最喜欢这些的。 念及此,秦红鸢不由得讥讽一笑,看来,顾明珏现下过得也不好啊。 第658章 给殿下请安 不然的话,以他那么会做戏的性子,无论如何都不肯将自己的收藏给撤下去的吧? 能将面子里子都给丢到一旁,这是也快被打压到绝境了吧? 她正拧眉思索着,就听得门外传来下人的请安声:“给殿下请安。” 旋即便有顾明珏的声音响起:“免了,那周家来的客人可是在里面?” 闻言,守着门的下人立刻便恭声回道:“回殿下,正是,此番前来的乃是周家的小姐。” 对于这下人的话,顾明珏倒是一点都不稀奇,毕竟周家的意思,早先便隐隐约约的透露给自己了。 不过是一个有钱富商想要攀上自己,所以将女儿塞过来讨好他罢了。只是这个周家却并非一般的富商,所以此番他们想要跟自己搭关系,顾明珏还是很乐见其成的。 一则,不过一个姑娘,顶多充盈下自己的后院,没什么大不了的。二则,能用这一个女子得周家的支持,对他来说,的确算是一桩十分划算的买卖。 所以顾明珏那时候连考虑都不曾,直接便点头应下了。 而这周家今日就将人送上门来,可见是有多么迫不及待。 对方越心急,顾明珏便越觉得镇定。 他站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做了一副霁月清风的模样,方才推门而入。 只是顾明珏没有想到,自己会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书房内坐着一个女子,正背对着自己,瞧着那背影倒是风姿绰约的窈窕,衣裳穿戴的素净,却别有一番楚楚可怜的味道。 但那影子,怎么瞧都仿佛带着几分熟悉。 顾明珏心中狐疑,面上倒是分毫不露,只是温声道:“你可就是周家女?” 听得他的声音,那女子仿佛被惊吓到一般的站起身来,却是低着脑袋,一副怕羞的模样。 见她这模样,顾明珏越发心里觉得了然,想来是商户女没见识,第一次见到自己这般大人物,太过害怕了吧。 念及此,他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走过去道:“别怕,本宫又不是老虎,不伤人的——你叫周,周茗是吧?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那声音里,当真是如同春风般的和煦,若真的是寻常小姑娘,怕是只靠着这声音,就赚够了好感。 果不其然,他话音落下,就见那周茗缓缓地抬起头来,冲着他羞怯一笑,行礼道:“见过殿下。” 眼前女子生的姿容上等,纤腰不盈一握,笑起来之时,更像是兰花一般娇弱,叫人下意识便想要疼惜。 只可惜,那样的笑容,看在顾明珏的眼里,非但没有半分的欣赏,反而被骇的直直后退了一大步,指着她道:“你,你……” 这哪里是娇弱美人,分明是索命的恶鬼! 见顾明珏这模样,秦红鸢心中冷笑,脸上却是依旧带着无辜的神情:“殿下这是怎么了?” 顾明珏刚想往外逃,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她眼前的地上。 不对,这不是鬼,她是有影子的! 有了这个认知,顾明珏的心里也踏实了几分,轻咳了一声,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听得他询问,秦红鸢依旧是眉眼温婉,行礼道:“回殿下,小女子周茗,乃是周老爷的女儿。” 这话一出,倒是让顾明珏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然而看着她这个长相实在是心中膈应,因蹙眉道:“本宫知道了,你父亲所求的事情,本宫不能答应,你还是回去吧。” 别的不说,留一个跟已死之人差不多长相的人在身边,顾明珏自认为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要知道,秦红鸢当时是为了给他生孩子死的,虽说当时他已经吩咐让侧妃将那尸首处置了,但到底觉得心虚。 这午夜梦回看见周茗这张相似的脸睡在自己床上,是要吓死的! 见他这模样,秦红鸢哪里不明白,只是她今日既然敢来,就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因此这会儿听得顾明珏的话,她只是再次行了一礼,道:“殿下,有几句话,不知您可否听小女子单独跟您说?” 不止是这长相,就连声音都实在是太过相像了。 顾明珏越发觉得心里毛毛的,然而又不大舍得周礼的诚心,因挥手让人下去,自己则是回到桌案前坐下,道:“说吧。” 他刻意离秦红鸢远了一些,只是面上倒是遮掩的很好。 秦红鸢只当自己没有留到,神情里的笑容依旧十分的甜美:“殿下,您的野心,妾身明白。” 她改换了称呼,却是让顾明珏吓了一跳,原本端起来的茶盏也险些摔在地上,他直直的指着秦红鸢,咬牙问道:“你说什么?” 这样的神情……分明就是秦红鸢! 而秦红鸢也收起了脸上刻意做出来的娇软表情,轻声道:“殿下,一夜夫妻百夜恩,您难道连妾身都认不出来了么?” 这话一出,饶是顾明珏心里念叨了无数遍的子不语怪力乱神,却还忍不住有些害怕。 难不成,这真的是鬼? 虽说他一向宣称自己不怕鬼神,可那个前提是他从没见过。 如今见了,顾明珏哪里有那么好的定力,他指着秦红鸢问道:“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见他这模样,秦红鸢越发觉得心里冷笑。 她当年,还真的是眼界太窄了! 不过面上,秦红鸢倒是毫无波动,只是笑着将手递给了顾明珏,柔声道:“殿下既然这么好奇,不如您自己看看?” 纤纤擢素手。 眼前姑娘的手指嫩白如玉,只是上面却有一些无法消除的疤痕,瞧着倒是有些惊心。 顾明珏压着心中的恐惧,沉声道:“秦红鸢?” 他现在理智回笼了几分,过去了最害怕的阶段之后,反而对眼下的情形有些狐疑。 不对,秦红鸢显然是还活着的,而她方才的表现,也证明了自己没有死。 那么,她假借周家的由头过来,到底所图为何? 秦红鸢行了一礼,笑道:“殿下,妾身在呢。” 顾明珏却是不吃她这一口,只是沉声问道:“说吧,你为什么要假冒周家人?还有,周家那原本的小姐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跟秦红鸢在一起这么久,他是知道这丫头有些手段,且心思也是深沉的,不然的话,当时他也不可能对秦红鸢防备又依赖。 只是这一年秦红鸢做的没脑子事儿多了,才让他忘记了这丫头的本性。 但现在见到秦红鸢,倒是让他隐隐的猜到了一些什么,难不成那周家小姐已经被她给害了? 听得这话,秦红鸢脸上笑容收敛了几分,有些黯然神伤道:“殿下竟然如此想妾身,当着叫妾身很是难过。” 她说到这里,又看向顾明珏正色道:“殿下,实不相瞒,今日妾身之所以前来,是要助殿下一臂之力的——难道,您不想从现下这般困境之中解脱出来么?” 这话一出,顾明珏的眉头越发皱的厉害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闻言,秦红鸢上前一步,轻声道:“殿下,妾身实不相瞒,原本我是要死之人,但是却得了一些机缘,而这些机缘,可以帮助殿下得到那个位置。您,确定不要考虑一下么?” 眼前女子的双眸闪着暗芒,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蛊惑着人心。 顾明珏看着秦红鸢这模样,神情却是阴冷了下来:“你想从本宫这里骗走什么?” 秦红鸢听得他这话,笑的一脸纯真:“妾身一直想要的,都是殿下的一颗心,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 十一月底的时候,天气已经十分寒冷了。 冬雪一场接着一场,虽说瑞雪兆丰年,但这样大的鹅毛大雪,却让京郊的庄子时不时传来坏消息。 大雪纷飞不止,地上的积雪足足没过了膝盖。 这样的天气,就连百姓们的房子都被压塌了不少,就算是还完好的,也在发愁如何抵御严寒。 下面的庄子管事将事情报上来的时候,秦怀玉直接便命人去才买了木炭棉服等御寒之物送了过去。 别的地方不说,淮安王府下面的这些庄子上,却是不能出事儿的。毕竟,这也代表了顾明渊的脸面。 她才处理完了这些事情,就见下人将礼物送了上来,一面问道:“王妃,这是您命奴才们采买的贺礼。” 今年皇帝的寿诞不是整寿,且加上皇帝先前三令五申,道是绝对不可大办,故而朝中上下在贺礼上都下了一份工夫。 太奢华不可,但太寒酸,不必皇帝说什么,只其他同僚的吐沫都能淹死人。 所以秦怀玉在跟顾明渊商议之后,还是从孝道上面走,寻了一份天然的太湖石峰,那石峰不算是值钱,却是一个天然的寿字,十分吉利。 且除此之外,秦怀玉又另外加了几样稀奇玩意儿,作为淮安王府送礼,已经十分合适了。 秦怀玉将礼物过目之后,确定没了问题,方才点头笑道:“如此甚好,你们且将礼物先放置在库房,切记好生保管,后日便是皇帝寿宴,切不可在此之前出什么岔子。” 对于这些礼物,便是秦怀玉不说,下人们也都知道他的重要性,因此此时听到秦怀玉的话,都纷纷的行礼道:“王妃放心,奴才们绝对会小心的。” 待得那些人出去之后,秦怀玉又将府上的其他事务安排下去,好容易闲暇出来,看了一眼外面,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外面居然还在下雪。 先前那个十分丑陋的雪人已经快要融化了,偏偏 却又赶上了一场大雪,方才得以保存。 说来也巧了,这之后,几次雪人都要融化之际,都赶上了接二连三的大雪,导致它竟然到现在还是完好的模样。 秦怀玉昂开始瞧着那雪人十分丑,简直都没眼看,但是看了这么一段时间之后,居然有莫名的觉得,虽说丑了些,但到底也算是丑的特别,渐渐地能够入眼了。 顾明渊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正盯着门外在看着什么。 室内没有熏香,只有不断换下来又新插上的红梅,不但映的一番好颜色,却还是幽香满室,别有一番清雅意味来。 顾明渊随手将大麾接下来扔在衣架上,挥退了下人,自己则是走过去笑着问道:“怀玉在看什么?” 听得顾明渊的声音,秦怀玉这才回过头来,笑着指了指那个雪人道:“诺,在看它呢。王爷今儿个回来的倒是早。” 往常这个时候,他都还在当值呢。 以往秦怀玉只以为顾明渊很闲,毕竟他有事儿没事儿都会找机会跟自己 见面,然而真正嫁过来之后,秦怀玉才知道自己是冤枉顾明渊了。 他哪里是很闲,分明是为了见自己,而挤压了每一刻能利用的时间罢了。 闻言,顾明渊只是弯唇一笑,道:“后日便是父皇的诞辰,故而朝中这三日休沐。原本是从明日开始的,只是本王索性无事,便提前回来的。” 其实他是要去查别的事情,才提前走的,但因着怕秦怀玉担心,所以顾明渊并没有说出来。 听得这话,秦怀玉笑着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她一面说着,一面想起来皇帝的贺礼,因将礼单拿了过来,笑道:“可惜您回来的晚了一些,那些礼物妾身都让他们收在库房了,您可要先过目?” 顾明渊却是摆了摆手道:“无妨,本王自是相信你的,就不必再看了。” 他说着,又道:“本王还有些事情,先去处置一下。外面风雪大,你你若是无聊了,可以让丫鬟们去我书房取书来看。” 原本秦怀玉的书都是摆在小书房里的,但是因着顾明渊的私心,她的一应书册都被摆在了顾明渊书房内,索性离得不远,无事的时候夫妻两个都在同一个书房之内,抬头便可看见,也别有一番夫妻之乐。 听得这话,秦怀玉顿时笑着点头道:“王爷自去忙吧,妾身不会让自己闷着的。” 这个人,有时候当真像是一个老妈子一样,什么事儿都要絮絮叨叨的安排好。 但这种关心,又让秦怀玉觉得一颗心格外的熨帖。 第659章 家宴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不由得失笑,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好,那本王就不烦你了,晚些时候见。” 待得顾明渊换了衣服去了,秦怀玉这才无奈的一笑,吩咐丫鬟将他换下来的大麾整理好。 …… 转眼便到了皇帝大寿。 按着宫中的规矩,中午皇帝有家宴,晚上的时候再大宴群臣,所以皇室之人,上午便要去宫中。 秦怀玉前世也曾经参加过这样的场合,然而那时候跟今生的待遇截然不同。 一大早,丫鬟便给秦怀玉梳妆打扮好,待得一切都收拾妥帖的时候,已然日上三竿了。 顾明渊早知道在宫中吃不好,所以早早的吩咐下人做了些她喜欢的饭菜,临走之前先吃了个七八分饱,二人方才去了宫中。 昨日才堪堪放了晴,谁知到了今日一早,却又开始下起雪来。 那雪倒是不大,似是空中撒了细盐,地上铺的一层洁白,连带着空气都多了几分冷意。 秦怀玉捧着暖炉,依旧觉得那些冷气透过衣服往身上钻。 先前在马车里的时候倒是不觉得,这会儿行走在宫中不能乘坐轿辇,才这样直接被风雪吹着,才感受到了凉意袭身。 顾明渊看出她的冷,不由得将人往自己这边靠了靠,以自己替秦怀玉挡了些风雪。 感受到他的动作,秦怀玉展颜一笑,轻声道:“王爷不必如此,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 话虽然这么说,只是这从宫门口走到殿内,那距离却并非是一会儿就能够到的。 顾明渊轻声笑了笑,却并未说什么,只是依旧替她挡着风雪前行。 待得到了乾清宫门口的时候,秦怀玉才松了口气,二人走到回廊下,守在门口的太监连忙招呼着他们去了偏殿,另有一人进去通禀。 不多时,便见那人去而复返,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容:“王爷,王妃,皇上有请。” 今日家宴是在乾清宫内,但此时还未开宴,再加上规矩使然,所以男女是分开的。 顾明渊随着太监去了椒房殿,秦怀玉则是随着去了椒兰殿。 他们出门的时候原本就时候不早,因此这会儿人来的已经差不多了。 秦怀玉随着下人的指引进殿之后,就见这偌大的殿内已经坐了不少人。凡是生过子嗣的嫔妃都在场,公主之中,不管是嫁过人的,还是未曾出阁的,都已经到了,此时这殿内倒是满满当当的座无虚席。 秦怀玉一一见礼,又与比自己辈分低的孩子们各自寒暄过,方才入了座。 良妃坐在上首,怀中正抱着五公主说着些什么。在皇帝的女儿里面,五公主是年纪最小的孩子,但是今日在场的人里面,却有好几位都比她辈分低,因此五公主也难得的没有撒娇,不多时便挣脱开来,老老实实的坐在良妃的身边。 今日前来的人不少,长公主也带着女儿来了,此时正在跟淑妃说着些什么。 秦怀玉才入座,就感受到了清平郡主的眼神,内中的不善丝毫不带遮掩。 她神情不变,跟给自己端茶的小侍女点头示意,自己则是端着一杯茶慢慢的暖着手。 因着顾明渊的身份,所以她的位置也是最好的,不过也正是因为位置好,所以也才最扎眼。 秦怀玉才嫁给顾明渊,无意树敌,故而言谈举止都格外注意,不过分热络,也不过分疏远。 几番回合下来,倒是也还算是应付得当。 偏偏清平郡主却是看着她这幅模样刺眼,轻声在她身边道:“你倒是圆滑的很,只是这么多的心眼,也不知道表兄清不清楚。” 听得她的声音,秦怀玉一时有些失笑,弯唇回应道:“我跟王爷夫妻一体,他自然是清楚的。” 这句“夫妻一体”让清平郡主格外觉得刺耳,看着她蹙眉道:“你怎么如此不知羞?” 竟然连这话都说的出来,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呢! 闻言,秦怀玉脸上笑容不变,淡淡道:“这话倒是奇怪了,我不过说些实话罢了,难道与王爷夫妻和睦也成不知羞了?” 清平郡主一时无言以对,索性直接扭过头去,只是那神情怎么看都带着不悦。 秦怀玉却是想起来前世里的时候,说起来,这位清平郡主对顾明渊可是难得的一片痴心呢。 才想到这里,她就觉得有几分酸味儿,自己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又低低一笑,瞧她,当真是傻了。 这些陈年旧醋的,吃起来可没什么意思。 她二人之间的对话声音小,所以并没有被其他人听见。再加上这会儿时候不早了,所以不多时椒房殿那边就传话过来,说是让她们过去用膳。 虽说中午是家宴,但这一顿家宴人数可算不得少。 皇帝的子孙不少,如今坐的满殿,倒是有些家和兴旺的意思。 很明显,皇帝对于这种氛围也十分喜欢,毕竟身为男人,子嗣兴旺,于他而言也是另外一种证明。 孙子辈儿的孩子也有几个,但是跟他并不算亲厚。算起来,如今这宫中最得他宠爱的,还是五公主顾瑶。 所以皇帝命众人起身入座之后,便将五公主招到了自己的身边:“过来,坐在父皇身边。” 良妃见状,连忙起身笑道:“皇上,这怕是不合规矩,瑶儿年纪小,当不得您……”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皇帝笑着摸了摸五公主的头,道:“朕的女儿,如何当不得?坐吧。” 而五公主最善于察言观色,当下便笑着谢了皇恩,乖巧的坐在了他的身边,越发引得皇帝慈爱的笑了笑。 这一顿家宴,吃的却是格外的公式化。 虽说殿内笑声恭维声不断,但是秦怀玉冷眼瞧着,却是半分的温情都无。 众人都像是贴了一张最精致的假面,在这假面之下笑闹着。 好在顾明渊优先见之明,让她在府上便吃东西垫了垫,否则她还真的是吃不饱。 似乎感应到秦怀玉的腹诽,顾明渊伸过来一只手,握住了她的。 第660章 贺礼 不必说话,只感受着那手上的力道,就让秦怀玉不由得勾起一抹笑容来。 罢了。 这里没有温情又何妨?有顾明渊就够了。 …… 中午的家宴只是天家团聚,所以时候并不长,那几个后妃们因着不能出席晚上的晚宴,所以早早的将礼物送给了皇帝,倒也得了他的笑容夸赞。 至于皇子公主们,晚上的时候会跟朝臣一起送贺礼,所以这会儿只是在一旁随着夸赞后妃们的用心,却是没人将礼物拿出来。 今日是皇帝寿宴,来的人十分的齐整,就连被禁足在府上的顾明珏也被破格放了出来,此刻正如同透明人一般坐在那里,存在感降的几乎没有。 若不是秦怀玉无意中扫过去看到了他,还以为今日他没有来呢。 只是现下看到对方的模样,也让秦怀玉有些吃惊。 据她了解到的情况,顾明珏这些时日过得可不算是好。 毕竟先是被禁足在家,又被接连爆出来各种污点,如今皇帝能允许他参加这家宴,恐怕都是冲着那个被送到寺庙中的小皇孙的面子。 不然的话,冲着他这些时日以来的桩桩件件,哪里还会让他出来? 秦怀玉对他的秉性心知肚明,现下看到顾明珏这模样,虽然有些吃惊,但更多的却是警惕。 以她对顾明珏的了解,这人最擅长的便是隐忍,今日做出这一派姿态来,难不成是想要博同情? 不过她的疑惑,在晚宴的时候,全部都被解开了。 下午的时候朝臣便带着家眷们一一前来,虽说是晚宴,但其实等到申时末的时候就几乎已经到齐了。 皇帝为了热闹,特地将寿宴设在了梅园,内中梅花盛放,混合着良妃她们精心布置的景致,倒像是在仙境一般。 因着离开宴还有一段时间,所以朝臣们便将自己精心准备的贺礼一一送上。 世间珍奇之物皆从他们的手中送到皇帝的案头,那些吉祥祝福的话不着痕迹的出口,更让皇帝乐的开怀。 顾明渊的礼物并不算贵重,但那寿字的太湖石峰让皇帝眼前一亮,抚须笑道:“长清有心了,朕十分喜欢。” 他说完,又让内侍监好生赏赐了一番,方才让他夫妻二人入座。 秦怀玉对于皇帝的反应并不意外,这礼物无功无过,还有些让人惊喜,虽然不算是太出风头,但也并不算是落于人后,作为顾明渊这个身份,已然足够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会有人的礼物直接压了全场。 “儿臣祝父皇千秋永寿,与日月同辉。” 顾明珏将贺礼拿出来的时候,顿时让在场的人都惊到了。 那是一副万寿图,但细细看去,却会发现那个寿字,是用一个个的小小的名字拼出来的。 皇帝看到这贺寿图,一时也有些疑惑,因问道:“这些名字是谁的?” 闻言,顾明珏恭声回道:“回父皇,此乃儿臣寻得我西楚百余臣民所写,每一个名字都是我西楚的大好儿郎。他们与儿臣一起,恭祝父皇福寿永昌!”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不过请父皇放心,您的旨意儿臣不敢违背,所以儿臣并未踏足府门一步,而是让家将前去操办此事。只是也正是因为有人代劳,儿臣才觉得甚是愧疚,故而还有一件礼物想要送给您。” 听得这话,皇帝也觉得有些心软,顾明珏这这一份礼物不算贵重,甚至可以说是廉价,但偏偏那一份心意,却让他觉得心里熨帖不已。 而对于他接下来的礼物,皇帝更是有些好奇,因笑道:“是什么?” 顾明珏将另外一份锦盒呈了上去,道:“儿臣近来研习佛经,颇有所得,这是为您抄写的经书,愿父皇千秋万代。” 那的确是他抄写的,但与寻常抄写不同,却是金色为底,上面经文血色斑斑! “这……” 见皇帝震惊的模样,顾明珏则是磕了个头道:“儿臣听闻心头血才算诚心,故而……以心血抄写,只求能够保佑父皇。” 这般模样,再加上顾明珏脸上显而易见的苍白神色,饶是皇帝也不由得动容。 用血…… 这要多大的诚心,才能做出来这般事情? 要知道,这经书如此厚,需的耗费巨大! 皇帝吩咐人将顾明珏扶起来,沉声道:“你有心了,来人,赏——” 这个宴会上,顾明珏所送的贺礼,可以说是最便宜,但也是最得皇帝欢心的。 自然,这一份欢心,不止为他换来了丰厚的赏赐,与此同时,更让顾明珏得了自由。 皇帝龙颜大悦之下,解除了他的禁足,虽说还没有恢复他在朝堂上职位,但这却是一个信号。 昭示着,六皇子的荣宠并未完全断绝。 对于皇帝这般的恩宠,顾明珏则是磕头谢恩:“儿臣多谢父皇,日后必然谨遵本分,不负父皇恩德。” 朝臣们见此情形,也都纷纷的在旁边恭贺。 而对于这君臣一派和乐的模样,秦怀玉却是半分都笑不出来。 非但笑不出来,她越发的心生警惕。 这个人,原本以为至少会暂时打压到谷底,谁知这才几个月,竟然又被他反弹了! 皇帝现下还当真是越老越仁慈了,竟然就因着这两份贺礼而轻而易举的原谅了顾明珏,难不成还真的是老了便头昏了? 而更让她觉得担心的,却是顾明珏。 按着她对顾明珏的了解,这两份礼物根本就不像是他能够想出来的主意。 难不成,他背后有人指点? 秦怀玉蹙眉思索心中难安,一旁的顾明渊倒是神情从容,甚至感受到秦怀玉情绪低沉的时候,他还能伸出手来,抓住了她的,轻声道:“无妨。” 只是两个字,就让秦怀玉的一颗心平静了下来。 是啊,她怕什么? 不过是一个顾明珏罢了,他能够重新站起来,她就能给他再次摁下去! 更何况,她现在还有顾明渊,即便她一个人斗不过顾明珏,也还有他在呢。 有他们二人携手,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畏惧的? 第661章 在想什么? 想通了这些,秦怀玉的表情便平和了许多。 一旁的顾明渊心知她的心结所在,因此那垂在袖内的手便俺一直握着她的。 因着顾明珏这一次送礼物的珠玉在前,之后不管谁送礼物,都显得平平无奇了。 见此情形,二皇子的神情也越发难看了下来。他原本就是个瘸子,神态早在这些年的自卑下有些阴沉,眼下更加瞧着多了些阴冷。 与他相反的,却是淑妃,虽说是二皇子的母妃,但看到顾明珏这般春风得意的时候,她竟然脸色很是愉悦,虽说碍于二皇子的平庸,让她没有把欢喜表露的那么明显,但秦怀玉却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 见状,秦怀玉微微的勾了勾唇,她怎么就忘记这事儿了? 这可是一个大大可以利用的地方啊。 “在想什么?” 感受到秦怀玉的目光,顾明渊有些不解的看了她一眼,唇角则是带着纵容的笑意。 虽说不知道秦怀玉在心里筹划着什么,但对方眼中的狡黠心思却是一目了然的,这个小丫头,又在想什么坏呢? 闻言,秦怀玉只是弯唇一笑,却是回了他一句:“不可说。” 今日可是皇帝寿诞呢,她可没心思在这个时候戳破对方头上的绿。 虽说,那已经是一片青青草原了。 见秦怀玉这模样,顾明渊只是笑了一笑,攥了攥她的手,道:“喝点茶吧。” 这会儿晚宴还没开始,朝臣们正在逐次的送礼物,皇帝的脸上也满是笑容。 而他们的位置虽然坐的显眼,不过这个时候却并没有被注意到互动,毕竟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皇帝那里呢。 唯有一个人不同。 见到顾明渊体贴的给秦怀玉倒茶,清平郡主的眼圈都有些红,她怕旁人看出异样来,低下头去自己拿了个果子,可那脸上到底是遮掩不住的委屈。 而她这模样,也被长公主看在眼里。 她伸出手来拍了拍清平郡主,轻声道:“有点骨气。” 听得这话,清平郡主点了点头,道:“母亲,女儿知晓。” 只是知晓是一回事儿,能不能做到却是另外一回事儿。 她自幼便喜欢顾明渊,喜欢的深入骨髓,然而多年夙愿从未实现过,原本以为那是因为对方就是一座冰山的缘故。 可如今亲眼得见冰山融化却并非是为了自己,清平郡主哪里还不明白? 不过是心没有在自己这里罢了。 见女儿脸上的黯然,长公主神情未变,只是那眸子里到底多了几分心疼。 “知道便好,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如今便要为之负责。” 对于长公主的话,清平郡主只是点头道:“女儿明白。” 她对于顾明渊的心思从来都没有隐瞒过,所以当时长公主知道了之后,也曾经说过要去向皇上求取赐婚圣旨。 自己是长公主,女儿又是她唯一的掌中宝,再加上她跟皇帝和顾明渊的关系都不错,只要她开了口,皇帝必然会赐婚的。而顾明渊,便是为着姑姑的缘故,也会善待清平郡主。 但是,清平郡主却是拒绝了。 那时她只说,要让顾明渊心甘情愿的娶自己。 然而到最后,她跟顾明渊无缘无分,反倒是杀出来一个秦怀玉,却让顾明渊自己求了赐婚。 念及此往事,若说清平郡主没有一点后悔,那是假的。可是大婚之前,她曾经去找过顾明渊。 那时他的话,便让自己彻底死了心。 他说:“这世上除她之外,再无人让本王动心。” 清平郡主永远忘不了顾明渊的神情,可正是因为忘不了,才觉得更加难受。 凭什么呢,那秦怀玉,她凭什么? 但不管凭什么,都轮不到自己说什么。 所以清平郡主不甘心,但却无可奈何,就连故意挤兑秦怀玉,都得背着顾明渊。 无他,只因,她不配。 清平郡主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强迫自己的目光从那一对夫妻身上移开,轻声道:“母亲,您上次说,今年的新科状元叫什么来着?” 这话一出,长公主的脸色瞬间一喜,问道:“你想通了?” 自从女儿大了之后,对顾明渊的一片痴心也越发的明显,对此长公主不知愁了多少个日夜。原本想着若是女儿喜欢,豁出去自己这张老脸也就罢了额,偏偏她并不肯借着自己的权势去求什么。 但是眼见得如今顾明渊已经成家立业,对方还是自己知己的女儿,长公主如何也拉不下面子来去破坏别人姻缘。 好在,女儿自己想通了。 这丫头年岁不小,的确应该成婚,早先她也介绍过一些青年才俊,可女儿就是不答应。 如今听得她回心转意的话,怎么能不让长公主心中欢喜。 待得清平郡主点头,长公主顿时压低了声音笑道:“母亲回去便将他的画像给你,除此之外还有几个青年才俊,想来你会喜欢的。” 对于长公主的话,清平郡主只是点了点头,轻声道:“一切都依着母亲便好。” 罢了,终归不是自己的,她也有自己的骄傲,何必因此而弄得像是一个怨妇呢? …… 对于旁边母女的对话,秦怀玉并没有听到,她此刻一颗心全部都落到了宴会上送礼的周礼身上。 “草民恭祝皇上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待得送完了一大串的礼单之后,周礼方才如是道。 对于周礼的上道,皇帝龙颜大悦,笑着赏赐了他东西,复又道:“你对西楚有如此仁善之心,朕十分欣慰,你可有什么心愿,朕可以满足你!” 听得这话,旁人还未如何,秦怀玉却是忍不住捏紧了衣摆。 这话,跟前世里的一模一样。 而前世里,周礼在听到这些话之后,直接便说了想要请皇帝给周清寻一门好亲事。 至于皇帝,则是大手一挥,直接便将周清赐给了顾明珏做了侧妃。 皇帝的金口玉律再无反悔的余地,没过多少日周清便被抬进了六皇子府。 是以如今听到皇帝这话之后,秦怀玉顿时开始紧张了起来。 第662章 不一样了 无他,前世里,之所以皇帝会给二人赐婚,是因为那时候顾明珏赈灾有功,再加上当时顾明渊被陷害成了贪墨。 然而如今,这情形却是反过来的。 若是此时周礼再暗示他女儿的婚事,皇帝会不会为了安抚周礼,直接将周清赐给顾明渊? 说心里话,虽然顾明渊对她十分的好,但秦怀玉也并未想过今生可以独占他。毕竟这世道便是如此,顾明渊身为男人,又是王爷,日后大抵还会在那个位置上争一争,必然不会只有自己。 但是一想到周清,她就觉得心里膈应。前世里已经受过的罪,若是今生再来一次,那她倒还不如直接当初就不嫁呢。 一旁的顾明渊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却能敏锐的感觉到秦怀玉突然低沉下来的情绪,而他的手掌也被秦怀玉掐的有些疼。 顾明渊环视了一圈,并未发现有任何的异常,因轻声问道:“怎么了?” 而他的话,也让秦怀玉的神智回笼了几分。 被前世里的情绪干扰着,竟让她有几分魔怔了。 此刻听到顾明渊的声音,秦怀玉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是钻了牛角尖。是了,且不说顾明渊跟顾明珏的品性就是天上地下,单说如今她跟顾明渊情投意合,又怎么能生出这样的想法来? 因此秦怀玉只是勉强一笑,刚想说什么,却听得那周礼已然开了口。 “多谢皇上,草民唯一的心愿,便是希望西楚根基千秋,皇上您福寿永昌!” 他说完这话,复又给皇帝行了一个大礼。 这话,不止让皇帝朗声大笑,就连秦怀玉的一颗心也骤然落了下去。 不一样了…… 今生这个周礼,竟然没有因此而跟皇帝推销自己的女儿! 只是秦怀玉送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有些疑惑,这周礼提前那么久回到京城,又上下打点,没道理今天竟然无所求啊。 但不管怎么样,今生他没有顺水推舟的推出来周清,而皇帝也没有赐婚,怎么都让秦怀玉心里觉得松快了几分。 毕竟那个周清,前世里虽说算不上十恶不赦,但也的确不是个善茬。 “怎么了?” 顾明渊只见她张了嘴却不说话,而那神情刚更是来回的变换着,越发的有些好奇。 秦怀玉则是笑着摇了摇头,半真半假道:“先前听说这位周老爷膝下有一女,今日奔着些念头来的,不想如今倒是改主意了。” 她这话带着调侃,但顾明渊却不知怎的,突然便窥探到了她的真实想法,因失笑着问道:“你莫不是担心,他会将女儿推销给本王吧?” 听得这话,秦怀玉没来由的有几分被窥探到心思的心虚,一本正经道:“王爷这话是怎么说的,妾身可不是醋坛子,相反,若是您真的有什么喜欢的,尽管告诉妾身,妾身必然会亲自将妹妹接到府上,满足您的心愿。” 见她越说越不像话,顾明渊碍于场合,只是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压低声音道:“本王心里喜欢谁,难道你不清楚?” 这话一出,秦怀玉的脸色瞬间一红,咬牙道:“王爷自重,在外面呢!” 闻言,顾明渊却是睨了她一眼,道:“下次再让本王听到这种话,本王可不管在哪里,你等着。” 分明是轻飘飘的一句话,然而秦怀玉却清楚的听到里面的威胁,与此同时,却又有几分甜蜜在心中。 仿佛先前所有的担忧和沉重,此刻都被顾明渊的一句话给赶跑了。 唯独剩下了安心。 皇帝嘉奖了几句周礼,便让他回座位了。 与此同时,便见那内侍监在皇帝的耳朵旁说了些什么,就听得皇帝点头道:“来人,开宴吧!” 宴席正是开始,礼乐之声响起,宫人们鱼贯而入的将饭菜流水似的端上来。 皇帝显然兴致极高,举着酒杯笑道:“今日咱们不论君臣,都放开便是。”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群臣自然是无不应和,但谁也不敢真正的放开来。 这时候才是真正看出人功底的时候,既要活跃气氛,又要讨好皇帝,还要不落下乘。 秦怀玉坐在位置上吃着菜,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只是那笑容却不达眼底。 瞧瞧这场景,多么的君臣和乐,但秦怀玉却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幻想罢了。 所谓的和乐,背后不知藏了多少的龌龊在里面。 她不知不觉喝的便有些多,在这大殿内有些燥热,再加上先前喝了几杯茶水,这会儿便有些想要去净房。 秦怀玉低声跟顾明渊说了一声,转身便趁着人不注意,悄然退席,寻了宫人去净房了。 大殿之内温暖如春,殿外的冷意却是瞬间让她打了一个激灵。 今日那酒有些醇厚,这会儿有些上头,她顺着宫人的指引,直到去净房重新整理衣冠又拿帕子擦了擦脸,才觉得舒服了几分。 谁知才预备回殿内,就跟人狭路相逢。 “清平郡主。” 见到秦怀玉,清平郡主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旋即便勾起一抹笑容道:“王妃也出来透气么?” 闻言,秦怀玉只笑了笑,道:“并非,只是整理衣物罢了,现下便要回去了。” 见秦怀玉绕开自己就要走,清平郡主却是拦了她一下,道:“等等。” 见状,秦怀玉看了她一眼,回头笑着问道:“可有事?” 对于清平郡主,虽说她几次三番的为难自己,但秦怀玉知道,若是她真的下了狠心想要对付自己,断断不会只有那几句话。 毕竟前世里那一剑可是真疼。 因此对于清平郡主,秦怀玉虽然不大喜欢她的做派,但也并不是很讨厌。说到底,这姑娘并不坏。 先前清平郡主拦下秦怀玉,只是下意识罢了,可现在看着秦怀玉的笑容里,她又不知说些什么了。 好一会儿,才见她咳嗽了一声,道:“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你能让她们先走开一些么?” 听得这话,秦怀玉挥了挥手,让宫人们推开了一些,这才看着清平郡主道:“郡主有何指教?” 第663章 道歉 闻言,清平郡主看了眼秦怀玉,方才道:“上次的事,本郡主同你道个歉。” 秦怀玉听得她这话,却是微微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话中的意思,是在说中秋夜宴上被为难之事。 她笑了笑,淡淡道:“郡主说的何事?本王妃记不得了。” 清平郡主不妨她说出这话来,一时也有些愣住,良久才苦笑道:“是我输了。” 她放在心里珍重的人,原先只以为自己是有资格替对方置喙几句的,可现在看来,从头到尾都是她在自以为是罢了。 念及此,清平郡主顿了顿又道:“我要嫁人了,所以……你放心。” 这话一出,秦怀玉却是笑了:“郡主这话说的,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便是要担心你,也该是长公主才是。” 清平郡主原是想心平气和的跟她说几句话,然而现下见秦怀玉这模样,却是觉得先前的涵养都有些白费,气极笑道:“你这个人,当真是嘴不饶人。” 闻言,秦怀玉只是一笑,并未多言,只道:“郡主若是没有旁的事情,本王妃便先回去了。” 她自然看的出来清平郡主对自己没有恶意,只是这姑娘跟她说到底也没什么交情可言。 且二人脾气不同,自然也没有什么深交的可能。 眼见得秦怀玉要走,清平郡主顿时叫住了她,期期艾艾道:“等等,我还有最后一句……你们,你们好好儿的。” 她对顾明渊此生已然是无缘无分,唯有一句话,便是希望他能够幸福。 只是这话里到底带着几分的不甘愿,饶是这夜风如此大,都让秦怀玉听得真真切切。 秦怀玉顿住脚步,回眸笑道:“郡主放心,本王妃自然会跟王爷好好儿的。倒是您,还是多考虑自己吧,旁人的事情,终究是旁人的。” 这话说的不大客气,让清平郡主的脸上也有些臊得慌,她咬了咬唇,没再说什么,只是那脸色到底带出几分来。 秦怀玉睨了她一眼,转而叫了宫人,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夜风有些大,清平郡主独自一人站在回廊下,感受着那穿堂风呼啸而过,让她的心里也觉得凉了起来。 她紧了紧衣服,头微微的仰着,也隔绝了眸子里那几分即将涌出来的泪意。 罢了,今日,原本就是她有些自作多情。 自幼长公主教导她的不多,但清平郡主也知什么是礼义廉耻,她为了顾明渊做到哪些地步已然够了,再多,便是自己想,长公主也是不会同意的。 所以,及时止步是她最好的选择。 只是,到底有些意难平。 但也只能如此了。 …… 先前秦怀玉喝了几杯酒,那后劲儿上来之后,便有些昏沉。 这会儿走了几步,被夜风一吹,待得走到大殿旁边的时候,她倒是清醒了几分。 后知后觉的想起跟清平郡主的对话,让秦怀玉不由得失笑,她也是糊涂了,竟然跟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何必呢。 其实仔细想想,她也知道清平郡主这人不坏,不过一个小丫头罢了,虽说对方喜欢顾明渊这件事,让她觉得心里有些酸酸吃味儿。 但说到底,且不论前世她没有这个资格,便是今生,对方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她这个情绪来的实在是莫名其妙。 秦怀玉笑着拍了拍头,回身看了看,见清平郡主还没回来,打定主意改日跟对方道个歉,这才回到殿内去了。 这会儿宴会已经到了尾声,推杯换盏之间,君臣都有了醉意。 秦怀玉回来的时候,见顾明渊执着酒杯慢慢的品着,下意识的拽了拽他的袖子,轻声道:“这酒劲儿大,你悠着点喝。” 听得她的声音,顾明渊偏头去看她,温声笑道:“放心,本王心里有数。”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酒杯放下,将旁边的汤婆子塞到了她的手中,让她暖手用。 先前在外面被冻冷了的手迅速的感受到了暖意,秦怀玉笑着道了谢,自己则是捧着汤婆子慢慢的让手心回暖。 顾明渊果如她所说,并没有醉。只是秦怀玉却没有想到,她倒是有些醉了。 宴席结束之前,皇帝举杯与臣子们共饮了三杯酒。 秦怀玉坐的位置显眼,自然没有躲开的机会,是以真真切切的喝了三杯。 她出宫的时候尚且不觉得明显,甚至在宫门口还十分清醒的跟庄月兰她们道别,但是一上马车,那后劲儿便上来了。 与寒冷的外面相比,这马车内着实温暖。再加上那车内被布置的格外柔软,越发让秦怀玉昏昏欲睡。 顾明渊还未上车,正在外面跟人寒暄,秦怀玉听着外面模糊的人声,靠着车窗闭上了眼。 等到顾明渊跟长公主告别之后上了马车,便见秦怀玉已然睡着了。 清平郡主还站在马车边,正看着顾明渊这里,随着那帘子被挑开的一瞬,她清晰的看到秦怀玉的睡颜。 而车帘被内侍们放下之前,她更是清楚的看见,顾明渊将人揽在怀中护着的举动。 这动作实在是太明显,明显到清平郡主骗自己都不成。 她咬了咬唇,还不等眼眶红起来,就先听得长公主的声音:“娇儿,走了。” 清平郡主迅速的回过神来,轻轻地应了一声,转身也上了马车。 原就是求不得,她却总是参不透。 …… 秦怀玉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那酒劲儿很大,马车辚辚而行,晃动不大,身边枕着顾明渊,更让她睡得格外踏实。 若不是门外有侍卫的说话声响起,秦怀玉还不至于醒过来。 “怎么了?” 这一觉睡得她格外的茫然,抬头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这是在马车内。 顾明渊贴心的将她扶起来,笑着问道:“醒了?” 他一面说,一面打了个手势,制止了外面侍卫的话。 闻言,秦怀玉点了点头,挑开车帘看了一眼,这才意识到到家了。 她捏了捏眉心,笑着先起了身,道:“什么时候到家的,王爷怎么不叫我?” 第664章 出事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伸出手来替她揉了揉太阳穴,轻声笑道:“才到家,正预备叫你呢。走吧,下车。” 他当先下了车,自己则是站在下面,向秦怀玉伸出了手。 那手指骨节修长,带给人安全感的力量。 秦怀玉笑着将手指放在他的掌心,由着他的力道跳了下来。 旁边的侍卫恭声站着,秦怀玉随意扫了一眼,只觉得这人眼生,只是她的酒劲儿有些大,所以只一眼便转过了头去。 夜色虽好,然这样的冬日里到底是冷的。好在马车是停在垂花门,离着主院的距离并不远。 所以不过片刻功夫,便回到了房中。 带着外面的风寒回到室内,秦怀玉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倒是顾明渊见她这般畏寒,忙的吩咐锦书她们打来热水伺候秦怀玉沐浴更衣。 秦怀玉有些醉意,迷迷糊糊的将衣服交给锦诗,回头见顾明渊要出去,下意识问道:“长清要去哪里?” 闻言,顾明渊回过头来笑了一笑,道:“本王有些事情要处理,晚些时候回来,你洗漱完且先睡吧,不必等我。” 他声音格外温柔,说这话的时候,还伸出手来摸了摸秦怀玉的脑袋。 那发丝柔软,让他又忍不住拍了拍。 秦怀玉有些不满的躲开他的手,眯眼笑道:“好,那你早些回来。” 酒劲儿让她的反应较寻常迟钝了些,因此并没有看到顾明渊眉宇里的凝重。 直到出了主院,顾明渊脸上的笑容才收了起来,偏头问旁边的侍从:“人呢?” 那人低垂着眉眼,打着灯笼替顾明渊照明,一面恭声回禀:“回主子,人在书房候着呢。” 顾明渊点了点头,大踏步的朝着书房走去。 “说吧,怎么回事。” 书房内候着的正是先前在门外的那个侍卫,见到顾明渊前来,那人先是行了礼,之后则是神情凝重道:“回王爷,李秋死了。” 那时在外面的时候,他本就是准备给顾明渊回禀的。不过他们一直都有特殊的手势,所以除了顾明渊之外,其他人是看不懂的。 只是那时秦怀玉也在,所以他只是打了手势便在旁边候着了。 这会儿房中只有他跟顾明渊,这人才敢将事情娓娓道来。 “你是说,你们查到他头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是么?” 闻言,那人点头应道:“属下怀疑,我们的人里面出了内鬼。” 不然的话,不可能事情这么赶巧,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那个时候出事! 对于他的猜测,顾明渊只是拧眉思索着,好一会儿才问道:“那你们可曾排查过现场,发现什么了不曾?” 见到那人摇头,顾明渊的神情越发冷了下来。 到了现在,便是他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承认,怕是他的人里面,真的有内鬼了。 否则的话,事情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仿佛他的每一步都有人洞察先机一般。 “本王知道了,你且先按兵不动,等本王的指令。” 得了顾明渊的吩咐,那人顿时应声道:“是。” 待得那人离开之后,顾明渊站在窗前,望着沉沉的夜色,眉眼中也越发冷却了下来。 这条线索是秦怀玉给出来的,然而才让他抓住些头绪,线索却又就这样断掉了。 内鬼,究竟是他这边的人,还是秦怀玉的? …… 进了十二月,似乎连空气里都带出年味儿来。 这是秦怀玉嫁到淮安王府的第一年,也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去打理整个府内的事务,所以即便有管家忠仆等人的从旁协理,秦怀玉也感受到了各种事情繁杂。 且不论跟各个府上以及宫里对接的节礼,但说那各个铺子里面管事前来汇报,便让她日日都不得空闲。 这才只是个开端而已,如今才是腊月初七,眼下还没真正的忙起来,已然让秦怀玉有些吃不消了。 翌日就是腊八节,秦怀玉特意个府上的人都放了假,让他们轮着班的歇一歇,自己一大早便带着丫鬟出了门。 前些时日她就跟姚玥儿约好了,今日要去她那里。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因姚玥儿眼下事务繁杂,再加上还有一个孩子要照料,便有些忙不过来。 若是寻常时候倒也罢了,刘月娘有时也会过来帮忙。然而如今临近年关,刘府的事情也多,所以刘月娘便提前回家去了。 这样一来,便没人再给姚玥儿帮衬,她一个人颇有些吃不消。 秦怀玉早先将这事儿应承下来,义不容辞的去了,等到了之后,远远地就听到有小孩子的哭声响起。 那声音格外嘹亮,都不必猜,便知道必然是阔儿的。 果不其然,等到她进屋之后,就见姚玥儿正抱着阔儿哄着,而那孩子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一张小脸都哭得有些红,声音里抽抽噎噎的,怎么听怎么带着可怜劲儿。 秦怀玉从这孩子落地之后便没少见他,可像是今日这样的,却还是第一次。 见状,饶是她也吓了一跳,连忙快步走过去,问道:“这是怎么了?” 见秦怀玉来,姚玥儿也顾不得让丫鬟招呼她,连忙道:“怀玉你来的正好,你帮我看看,早上的时候旁边有人在放鞭炮,吓到阔儿了,他现在一直也哄不好了,你看看可是他被吓到哪里了不成?” 听得这话,秦怀玉连忙将阔儿接了过来。只是阔儿被吓得厉害,这会儿哭得上汽不接下气,哪里肯让秦怀玉抱,在她的怀里不停的挣扎着。 见状,秦怀玉连忙跟姚玥儿一起哄着,又让她抱着孩子,自己则是仔仔细细的给阔儿检查了一番。 末了,方才松了口气道:“你放心,他什么事儿都没有,约莫就是被吓到了。也是,怎么有人这个时候放鞭炮?” 说起来,就算是放鞭炮,也要小年的时候才放呢,今日只是腊八节,又是大早上的,怎么就有人开始放了? 而且…… 自从先前姚家出事儿之后,姚玥儿为了清净,这宅院都是新买的,如今这个地段不但没有人来打扰,且这府上地处清幽,这得多大的鞭炮声响,才能把孩子吓成这个样子? 第665章 隔壁邻居 听得秦怀玉询问,姚玥儿蹙眉道:“这隔壁原本是空着的,方才让下人去打听了一番,说是新来了邻居乔迁之喜,这也是个怪人,哪有在府上放鞭炮的?不都是在门口么。” 说起来这个,姚玥儿就有些来气,早先阔儿被吓到的时候,她就让下人去打探消息了,结果问了之后,才发现是隔壁新搬了住户,这倒是罢了,旁人都在门口放鞭炮庆祝,他却直接在院子里。 这两座院子原本就是一墙之隔,再加上这边不如那种三进的大宅院,都是小院子,压根没多大,他在花园内放,恰好就对着自己这边的主院。 阔儿那会儿才睡着,骤然听得鞭炮声不断,瞬间就被吓到,姚玥儿当时在忙,等到奶嬷嬷抱着孩子过来找她,姚玥儿才发现阔儿被吓得狠了。 到现在,阔儿还哭得打嗝儿呢。 闻言,秦怀玉也微微皱眉道:“这倒不像是大人做出来的事儿,可是小孩子胡闹放鞭炮?” 这事儿姚玥儿也不知道,只一心哄着阔儿,一面道:“管他呢,约摸着是个不好相与的,幸好阔儿没事。” 出了这等事情,姚玥儿也觉得闹心,阔儿被吓到,这会儿才渐渐地止住了哭声,只是那一双眸子里还包着一汪泪,怎么瞧都带着可怜。 秦怀玉见状,拿了自己带来的小玩意儿逗阔儿,待得小家伙委委屈屈的睡着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瞧这事儿闹得。” 姚玥儿点头道:“可不是么,倒是我糊涂了,来人,上茶。” 她先前被阔儿的事情闹得满脑子官司,竟然忘记招呼秦怀玉了。 见状,秦怀玉笑着摆手道:“好了,你我之间还需要在乎这些俗礼么?我今儿个来本就是帮你的,说吧,可有什么事情需我替你?” 得了秦怀玉这话,姚玥儿也不客气,笑着将预备下的节礼拿出来,道:“你且帮我核对一下这些,我去将今日的事务给她们安排下去。” 虽说姚家宅院人不多,但是下属的产业却是不少,如今只姚玥儿一人支撑着,事务不可谓不繁杂。 闻言,秦怀玉笑着点头应了,自己则是替姚玥儿分了一部分去。 …… 好容易忙完之后,已然是正午错了。忙了这一上午,姚玥儿也忘记让丫鬟们准备饭菜,索性嘱咐下人们不必准备,自己则是去找秦怀玉道:“咱们出去吃吧。” 这会儿阔儿已经被哄好,正趴在奶嬷嬷的怀中玩呢,他虽说粘着娘亲,但有奶嬷嬷在,倒也能哄得住。 听得这话,秦怀玉也知府上忙,因笑道:“倒是也可以,正好今日天气好,不如带着阔儿一起,吃完饭你跟我去淮安王府吧?” 今日是腊八节,别人都在过节,但姚玥儿只剩下她跟孩子相依为命,虽说不至于冷锅冷灶,到底是有些孤儿寡母无依的意思。 姚玥儿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当下便笑着摆手道:“出去吃饭还成,去淮安王府就不必了,我这府上还一大堆事儿呢。” 她说到这儿,又笑着看向秦怀玉道:“你也不必担心我,我还有阔儿呢,哪里至于凄惨了?再者这府上下人们也不少,我们娘俩可受不了什么委屈。” 虽说知道秦怀玉是好心,但姚玥儿又不是那不长眼色的人,淮安王夫妇新婚燕尔,她过去掺和一脚算是怎么回事? 见姚玥儿坚持不去,秦怀玉只得点头应了,二人带着孩子一同出去吃饭。 不想到了长安楼之后,倒是正跟宁安他们撞见。 “秦姐姐,姚姐姐,你们出来逛街么?” 宁安是跟着秦红瑶一起的,见到秦怀玉,他一脸惊喜的迎上来,倒是秦红瑶有些不大好意思,跟在他身后叫了一句:“大姐姐,姚姐姐。” 秦怀玉笑着睨了一眼秦红瑶,点头道:“出来吃饭,你们这是做什么去?” 宁安倒是没有注意到秦红瑶的羞涩,笑着回道:“巧了,我们也是来吃饭呢,这长安楼新上了一道松鼠桂鱼,我特地带瑶儿过来尝尝。” 他说完这话,顿时被秦红瑶拧了一下,继而便听得她道:“大姐姐,娘亲让我出来买东西,宁安担心我安全,所以顺带过来吃饭的。” 这话虽然是解释,却颇有些越描越黑的意思。 秦怀玉自然看的出妹妹的羞赧,因笑着替她解围:“那倒是巧了,咱们一起吃吧,正好下午去店里,你跟着一同看看账本。” 闻言,秦红瑶顿时笑着点头应了,又悄然瞪了一眼宁安。 方才那说的叫什么话,没的以为她为了一道菜就跟人出来了呢! 宁安倒是不知道自己哪儿说错了,只是看见秦红瑶的眸光,顿时便挠了挠头,轻声问道:“你没事儿吧?” 这个人……简直比她的心还要大呢。 秦红瑶想要佯怒,到底是绷不住笑,嗔了他一眼,转而去逗阔儿了。 因着众人都是熟人,再加上有小阔儿在不住地闹着,倒是让气氛格外的热络。 这顿饭吃的时候不短,待得吃饱喝足之后,已然午后大错了。姚玥儿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笑着问道:“咱们去外面走走?” 现下的日光正好,阔儿现在日益大了,今日被裹的圆滚滚,像是小福娃一样,倒是一点都不怕冷。 这会儿外面的风比较和缓,他纵然吹了风也不怕。 秦怀玉却有些担心,又笑道:“还是别了,阔儿还小,万一冻着就不好了。” 到底是小孩子呢,身子骨弱,还是尽量不要出去走的好。 一旁的秦红瑶则是有些昏昏欲睡,搂着阔儿坐在一旁的软塌上笑道:“大姐姐,你们想出去玩,就去吧,我在这儿看着阔儿。” 这会儿吃饱了,她就有些犯困,搂着奶呼呼的小娃娃在软塌上打盹儿,怎么看都觉得日子悠哉。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失笑,摇了摇头道:“既然困了就睡吧,索性外面有侍卫守着呢。” 自从先前出事之后,秦怀玉再出来,都是带着侍卫的。 第666章 故人 那些侍卫不说以一敌百,但是以一当十还是足够的。 得了秦怀玉这话,秦红瑶心满意足的搂着阔儿闭眼休息了,临睡前又嘱咐道:“等宁安回来了,大姐姐记得喊醒我。” 她这会儿拖了鞋子,脚上只着了一双罗袜,虽说跟宁安已经是过了明路了,但这样衣冠不整的形象,还是不能出现在宁安面前的。 毕竟女儿家,要顾及名声。 听得她这话,秦怀玉笑着点头应了,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回头跟姚玥儿说道:“我才想起来,要去锦绣坊拿东西,你可要一起过去?” 先前她得了一块上好的玉石原料,正好拿来让匠人们给顾明渊打磨了一个玉冠,现下约摸着已经做好了,她得过去取。 姚玥儿此刻倒也无事,因笑着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吧。” 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跟着秦怀玉出去走走。 二人临走前,又将侍卫留在这里守着,嘱咐人好生看着,方才起身去了隔壁街的锦绣坊。 秦怀玉是这里的老顾客,见到她来,那老板立刻便笑着迎了出来,道:“王妃可是来取玉冠的?” “正是,老板,可做好了?” 听得秦怀玉询问,那老板顿时笑着将她往里让:“已经做好了,只等您来取,您随我去二楼?” 凡事高门贵客的东西,他都存放在了二楼,跟一楼客人们不混杂的。 秦怀玉自然知道他这里的规矩,当下便笑着道:“好。” 姚玥儿却是摆手笑道:“你先去吧,我在一楼随便看看。” 她正拿起一块婴儿佩戴的小镯子,眼中满是欣赏的目光。 虽说阔儿不缺这些小玩意儿,但做了母亲的人,总是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买给孩子。 见姚玥儿这模样,秦怀玉顿时明了,笑着应了,约定待会楼下见,她便随着老板上楼去了。 这厢的姚玥儿则是挑选了几样首饰,去柜台结账。 谁知才到了柜台,就听得门外有姑娘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好疼……” 与此同时,男人关切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当心脚下,你怎么连台阶都不看?” 只一句话,便让姚玥儿的后背猛然僵住,她骤然回头看去,却见门口一双璧人。 男人身形挺拔,而他怀中的女子,模样中上,眸中含泪,端的是一副娇俏佳人的模样。 “看来这铺子铁了心的不让我逛,我们去别家看看吧。” 女子赌气似的踢了下那门槛,拉着男人的手便朝着外面走去。 而那男人则是无奈一笑,冲着门口的店小二道:“抱歉。” 继而便跟着那姑娘的脚步出去了,只是还能隐隐的听到他的声音:“云烟,你怎的这么任性?” 姚玥儿下意识便要跟出去,却被柜台管事的拦了一把:“夫人,您这几样首饰一共是三十七两。” 被那柜台管事一拦,姚玥儿才回过神儿来,只是待得她回头之后,那管事也吓了一跳。 只见她此刻满脸仓惶,竟像是丢了魂儿一般。 就连那一张脸,也不复方才的红润,苍白如纸。 管事的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下意识问道:“夫人,您没事儿吧?” 闻言,姚玥儿近乎仓惶的回过头来,胡乱道:“我,我不要了。” 她凭着力气说完这话,抬脚便朝着外面追去。 可到了门口的时候,却只看到那男人扶着姑娘离开的背影。 洛、言! 当真是……好一双璧人! 姚玥儿想要追过去的脚步瞬间就像是生了根一样,死死地定在了原地,她狠狠地咬着下唇,看着那个背影,一双眸子内满是通红。 “夫人,您没事儿吧?” 门口的小二见她这模样,下意识想要过来扶她,却被姚玥儿躲开,摇头道:“无妨,我没事。” 她转身进了屋内,竟一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整个人便倒在了地上。 “夫人,夫人……” 身后似是被人盯着的目光,让洛言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身后不远处那家店铺里,仿佛有人不断地在呼救,在叫着什么。 他摇了摇头,甩掉先前那一股熟悉的感觉,转过了头去。 身边的姑娘仍旧在骄纵的说着些什么:“外祖母可说了,今儿个你若是陪我买不了合适的首饰,就不准你回府,表哥,你可不能敷衍我啊!” 闻言,洛言有些不耐的看了她一眼,应声道:“你少拿祖母压我,半个时辰,你要是选不好,就自己慢慢看着吧。我军营还有事儿,没工夫跟你耽误。” 他说到这里,又松开那姑娘的胳膊,问道:“自己走走看,脚还疼不疼了。” 眼见得他松手,那姑娘顿时便歪了歪身子,一把抓住他的手,道:“表哥。我疼!” 那姑娘的眼中含了泪花,让洛言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了几分:“怎么这么娇气?旁边就是药铺,走,陪你去看看。” …… 秦怀玉还没看完玉冠,就见小二从外面走进,神情里也带着几分紧张:“王妃,您的朋友晕倒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一愣,连忙将玉冠放下,起身便下了楼。 此时的姚玥儿已经被扶到了凳子上坐着,有下人替她端了茶水喂她喝了下去,她也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我没事儿,你们不必管我了。” 那会儿她只是气急攻心,这会儿喝了茶水,反倒是觉得灵台渐渐的清明了几分。 秦怀玉下来的时候,就看到她这模样,快步走过来问道:“你没事儿吧?” 听得秦怀玉的声音,姚玥儿抬眼看去,见她满脸关切的模样,心中只觉得一暖,虚弱的笑道:“我没事儿,方才有些不大舒服,许是中午没吃好的缘故吧,现在已经好了。” 她话虽然这么说,但那一张比白纸还要苍白的脸色,让秦怀玉心中更加不放心了几分,她伸出手来替姚玥儿把脉,一面问道:“中午咱们一起吃的饭菜,按理说应该没事啊,怎么会昏倒呢?” 第667章 那玉冠可拿了? 秦怀玉替姚玥儿把完脉,将手收了回去,一面蹙眉道:“情绪波动,气血上涌,你这是怎么了?” 脉象上情绪起伏较大,只是身体却是没大碍的。 听得秦怀玉这话,姚玥儿却是摇了摇头,笑道:“我现下已经没事了,怀玉不必担心。” 她说到这儿,又掩饰的笑着问道:“倒是你,那玉冠可拿了?” 见姚玥儿的模样已经恢复正常,秦怀玉摇头道:“才拿了就听小厮过来报,你吓了我一跳,当真无碍?” 闻言,姚玥儿顿时笑着推了她一把,道:“真的无碍,你快去拿了玉冠吧,我都挑了半天东西了,只你墨迹。” 她这会儿倒像是一个正常人了,只是不知方才为何会那样神情惨然。但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儿,所以秦怀玉索性笑着应了,道:“你且等我一会儿,我去拿了玉冠咱们就回去。” 眼见得秦怀玉去了,姚玥儿这才收敛了笑容,回身走到柜台前,道:“我方才挑选的东西,都包起来吧。” 只是那神情里,到底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仓惶。 曾经多少次的午夜梦回,她也想过不止一种,会怎么样再遇到洛言。但是却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他与旁人新欢别抱,就像是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那样一段一样。 …… 秦怀玉拿了玉冠下楼的时候,就见姚玥儿正看着门外,目光有些虚空,仿佛在透过那街上的人来人往,去看一些什么东西一样。 而这样的背影,让人看了格外心疼。 秦怀玉一时有些拧眉,低声招来一个小二,轻声问道:“方才可发生什么了?” 那小二也不知,只摇头道:“这位客人一直在这里,店里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啊。” 虽说这期间曾有客人进店,但都跟姚玥儿没有过交流,他还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听得这话,秦怀玉微微蹙眉,反倒是姚玥儿听到她的声音回过头来,淡淡的笑道:“你好了?咱们走吧。” 见她当先起身,秦怀玉便应声跟了上去。 此时临近黄昏,天也凉了下来,再加上姚玥儿明显有心事的模样,所以秦怀玉便也没有再逛,二人一起返回了长安楼。 秦红瑶已经睡醒,正抱着阔儿哄着玩,还未进门便听到她们二人的笑声。 尤其是阔儿的,小娃娃的笑声既奶且亮,听得人心都跟着放松了下来。 姚玥儿在听到阔儿笑声的时候,神情明显放松了不少,快步走过去,推开门,叫了一声:“阔儿。” 听到娘亲的声音,阔儿顿时回头,两只藕节似的胳膊冲着她张开,嘴里则是咿咿呀呀的叫着。 见他这模样,姚玥儿将阔儿一把抱了起来,轻声笑着问道:“有没有想娘亲呀?” 回应姚玥儿的,则是阔儿格外响亮的吧唧声。 他直接亲了姚玥儿一脸的口水。 秦红瑶一面笑着一面去接姚玥儿手里的东西,而秦怀玉则是拿了帕子,让姚玥儿去擦脸。 有阔儿在,姚玥儿的脸色方才慢慢缓和了不少,先前那一幕格外刺眼,眼下她只有抱紧了阔儿,才觉得一颗心踏实了许多。 因闹了那样一出变故,姚玥儿也没什么心思去逛了,正巧宁安也采买回来,商议之后,因着还要让秦红瑶看账本,便一起去了姚玥儿的店里。 等到了之后,姚玥儿先带着阔儿去了二楼的房中。 小孩子的觉多,虽然才睡醒,但他刚刚在马车上,已经让奶嬷嬷抱着吃饱,这会儿被姚玥儿抱着,阔儿便又有些昏昏欲睡。 见状,姚玥儿索性便拍着他的背,哄他睡觉。 因怕惊动阔儿睡觉,秦怀玉来了之后便带着秦红瑶去了隔壁的账房,此时房中只有她们母子两个人,姚玥儿爱怜的看着阔儿的睡颜,只觉得眼眸又湿了。 这样相似的眉眼,若说真的不在意,又怎么可能? 秦怀玉二人怕吵醒了阔儿,说话都放低了声音,秦红瑶悄然指了指旁边的房间,问道:“大姐姐,姚姐姐怎么办了?” 先前她还没注意,可刚刚在马车上,秦红瑶便是再迟钝也感觉到对方的不对劲儿了,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 为了保护她们的安全,所以秦怀玉的身边也跟着侍卫呢,那时候她问了店小二无果,后来还特意问了侍卫,可是得到的答案也是一样的。 没人跟姚玥儿接触过,只是见她一瞬间变了脸色,仿佛看到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但侍卫们只看到满大街的人来人往,也不知她在看什么。 秦怀玉不知她到底触动到了什么,所以现下便是心中满是猜测,可出于尊重的心理,在姚玥儿不愿意说的情况下,她也不能过去问。 只是到底有些担心。 秦红瑶叹了口气,待得看到秦怀玉拿了账本让她自己核对,那口气便叹的越发真情实感了。 “大姐姐,其实我相信你跟姚姐姐,这账册我就不必看了吧?” 见秦红瑶笑的一脸讨好,秦怀玉则是敲了敲她的脑袋:“仔细看,待会我考你。” 这话一出,秦红瑶顿时顾不得去同情旁人了,自己瘫在桌子上,哀叹道:“其实,我真的相信你们……” 她想要跟秦怀玉她们合作,初衷真的是为了省事儿,怎么到头来,反而要自己学东西了! 其实秦红瑶也知道秦怀玉她们是为了自己好,所以哪怕心里再不情愿,也只得认命的将账册拿起来,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秦红瑶并非看不懂,只是懒罢了,认真起来,倒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便是有不懂得地方,问了秦怀玉,也能够举一反三。 待得她将账册看完,又小心翼翼的跟秦怀玉说了自己这些时日该得的分红与账册上别无二致之后,便得了秦怀玉一个笑容。 “你这小丫头,在这上面倒是从来都不迷糊,小财迷。” 闻言,秦红瑶嘿嘿一笑,道:“那是自然,毕竟我想要的吃的用的,都得从这里面出呢。” 第668章 你呀 说起来,前段时间刘月娘为了锻炼她的能力,故意不给秦红瑶去月例,让她用自己的体己钱。 秦红瑶起初倒是抗议了几次,但后来也慢慢的上手,知道自己去理财了。 见秦红瑶这一副小孩子的做派,秦怀玉不由得失笑,敲了敲她的脑袋,道:“你呀。” 待得看完账册之后,时候便不早了,宁安将采买好的东西送到了刘府,已经去而复返。 他回来的时候,正看到秦红瑶跟秦怀玉正在喝茶聊天。 “秦姐姐。” 见宁安过来,秦怀玉顿时招手笑道:“你来的正好,快来喝口茶暖暖身子。” 闻言,宁安却是没有进来,只是挑眉笑道:“秦姐姐,你猜猜看谁来了?” 见他这模样,秦怀玉心头一跳,问道:“长清?” 心里就像是有预感一样,下一刻便见顾明渊出现在门口。 见真的是顾明渊,秦怀玉脸上的笑容顿时抑制不住,几乎带着明显的欢愉:“你怎么过来了?” 顾明渊温声笑道:“来接你回家。” 他径自走过来,见桌案上放着秦怀玉烹的茶,拿起来喝了一口,又道:“果然暖胃。” 这话说的格外温柔,让秦怀玉脸上也多了几分艳色。 那茶杯,是她的。 宁安看着这二人的互动,做了一个牙酸的模样,转而看着秦红瑶笑道:“小瑶儿,我也来接你回家啦。” 这话顾明渊说着叫人觉得怦然心动,换了宁安这挤眉弄眼的模样,顿时让秦红瑶忍俊不禁,她一把将宁安伸过来的手给打了下去,嗔道:“你可正经些吧。” 见状,宁安顿时哇哇叫了一声,道:“嘶,好疼,你这是要谋杀亲——”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红瑶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 这个人,怎么说话这么口无遮拦! 秦怀玉笑着看二人的互动,眼见得自家妹妹害羞了,不由得抬手指了指宁安,笑道:“你消停点,不准欺负瑶儿。” 闻言,宁安顿时做了一个委屈的模样,举手发誓道:“秦姐姐,苍天作证啊,我可不敢欺负瑶儿,毕竟,这可是我千辛万苦求来的呢。” 这话越说越不像样了,秦红瑶忍不住踢了他一脚,嗔道:“就你话多!” 只是话虽然这么说,她眼中的笑意却是忍不住蔓延了开来。 宁安闹了一会儿,当先求了饶,因笑着跟秦怀玉和顾明渊到:“师兄,秦姐姐,我就带瑶儿先回去了,她现下在刘府住着呢,府上有门禁。” 因着快过年了,现在刘月娘带着秦红瑶姐弟在刘府住着,那里虽说亲戚多热闹,但也不比在外面住,人多眼杂的,一个小姑娘在外面待得久了不好。 秦怀玉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点头笑道:“也好,你们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秦红瑶又去隔壁跟姚玥儿道了别,这才跟着宁安走了。 待得送他们二人出了门,姚玥儿他们便也打算回去了。 阔儿还在睡着,姚玥儿抱着他的动作格外的轻,生怕惊醒了这孩子。 秦怀玉见状,因笑着跟她道:“走吧,我们先送你回去。” 淮安王府的马车虽然外面看着普通,但里面的布置却是格外奢华,舒适度自然也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姚玥儿要拒绝,却被秦怀玉笑着推上了马车,一面轻声道:“你当我是要送你么,还不是为了阔儿。” 阔儿还是被惊醒了,这会儿不哭不闹,一双大眼睛直直的盯着秦怀玉,见她跟自己说话,下意识露出一抹笑容来。 见他这模样,秦怀玉越发觉得喜欢,从她手中接了阔儿过来,道:“来让我抱抱。” 顾明渊是最后一个上马车的,见她这样子,连忙从后面扶着她,生怕秦怀玉这么大动作会摔着。 不想阔儿却一把抓住了顾明渊腰上悬挂的玉佩,怎么都不撒手了。 见状,姚玥儿连忙要让阔儿松手,反倒是顾明渊浑不在意的一笑,伸手将那玉佩解了下来,塞在了他手里,道:“既然喜欢,就让他拿着玩吧。” “王爷,这怎么使得?” 姚玥儿却是有些忐忑,想从阔儿手里拿过来,谁知这孩子却是倔得很,小拳头捏的紧,还不住地咯咯笑着。 因姚玥儿不敢使劲儿,他当是跟自己玩儿呢。 秦怀玉见阔儿这模样,越发笑的脸上明媚,忍不住亲了他一口,道:“阔儿果然厉害——你也别还了,不过是一块寻常的玉佩,有什么要紧的。” 闻言,姚玥儿却是不敢苟同,这玉佩再寻常,那也是从淮安王身上夺过来的,哪里是阔儿能拿的? 只是她这会儿抢不过来,眼见得阔儿正在玩的兴头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捏着玉佩,无奈的叹了口气。 “真对不住您,王爷,改日民女再赔您一块吧。” 听得这话,倒是秦怀玉先笑道:“我瞧着你那套和田玉的首饰便不错,不如抵给我?” 她挑眉笑的狡黠,让姚玥儿也不由得失笑,道:“你倒是会趁火打劫。” 因着有顾明渊在,所以姚玥儿终究觉得有些不大自在,在马车内坐着,不多时便无话。 倒是阔儿丝毫不觉得气氛尴尬,他在秦怀玉的怀中待不住,转而就想去霍霍顾明渊。 眼见得那双小胖手抓住了自己的衣服,顾明渊也有些僵硬,朝着秦怀玉问道:“他想做什么?” 然而他才问完这句话,就见秦怀玉不由分说的将孩子塞到了他的怀中,狡黠的笑道:“自然是想找您啊,王爷,劳驾您帮忙抱会儿?” 小孩子柔软的一团,仿佛没有骨头一般,顾明渊只觉得自己仿佛抱了一个玉做的娃娃,生怕自己稍微一用力就会让白玉留瑕。 见他一动不敢动的模样,秦怀玉越发笑的得逞,往一旁坐了坐,道:“您可要抱好了,若是伤着他,可饶不得你。” 秦怀玉这么一闹,姚玥儿也跟着笑了起来,却是有些担心道:“这样不妥当吧,王爷,还是我来抱吧。”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呢,就见阔儿把小身子一扭,直接便抱住了顾明渊的脖子! 第669章 误会 见状,姚玥儿也不由得愣住,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胆大包天的儿子,呐呐道:“这,这……” 秦怀玉顿时摆手笑道:“看来阔儿很喜欢王爷呢,那王爷就抱着他吧。” 至于顾明渊,却是没有说话。 倒不是他不想说,而是此时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小娃娃的奶香味儿格外明显,那腿脚却是格外有劲儿,在顾明渊怀里的时候,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见顾明渊这无奈的模样,秦怀玉越发笑的不可自已。 可叹文武可安邦定国的淮安王,如今竟然对一个小娃娃束手无策! 看到自家王妃这时候非但不帮忙,反而还笑的如此开怀,顾明渊也有些无语,看了一眼她,到底的叹息道:“无妨,本王抱着便是了。” 好在这会儿是在车上,他的后背牢牢地靠着车子,脚下铺的也是极软的波斯毛毯,便是小家伙真的挣脱了自己的怀抱也不怕。 这一路上,秦怀玉乐得瞧热闹,一旁的姚玥儿倒是十分不好意思,又得防着自家儿子做什么惊天之举,却是一时忘记了先前那些不快。 好容易到姚府的时候,姚玥儿第一个先松了一口气,道:“多谢王爷王妃的照拂,阔儿给我吧。” 她一面说着,一面要伸出手来接孩子,谁知阔儿却是死死地抱着顾明渊的脖子,怎么都不肯撒手了! 且这孩子不但不撒手,嘴里还在咿咿呀呀的说着些什么。 小奶娃还未学会说话,那些只有他自己懂得语言,看的在场几个大人都是一头雾水。 “阔儿,来娘亲这里。” 姚玥儿不敢去硬抱他,只能很无奈的看向秦怀玉,道:“怀玉,要么你帮我抱过来?” 孩子在顾明渊怀里呢,她就算是去抱也不像话啊。 然而阔儿却是赖定了顾明渊的怀中,说什么都不肯下去了。 见状,秦怀玉只在一旁乐不可支,笑道:“既然如此,今儿个我们将孩子领走算了,王爷觉得如何?” 后一句话明显带着调侃,顾明渊宠溺的看了她一眼,道:“别胡闹。” 外面天色有些暗沉,带着风雨欲来的征兆,顾明渊看了眼天色,想了想道:“走吧,本王将孩子送去给奶嬷嬷。怀玉就在车上吧,外面冷,你别下来了。” 今日秦怀玉穿的不厚,马车内又有小手炉暖着,出去吹了风,怕是又要着风寒。 听得他这话,秦怀玉点头笑道:“好,那王爷快去快回。”她说着又看向姚玥儿道:“外面天冷,我就不下去了。” 姚玥儿自然是同意的,只是觉得有些麻烦顾明渊,但现下耍赖的阔儿说什么都要抓着他的衣服,便是秦怀玉也不让抱。奶嬷嬷早先便回府了,这会儿只能劳烦顾明渊将孩子给送回房中,有他惯常玩的玩具在,想来他便撒手了。 顾明渊当先抱着孩子下了车,门口的丫鬟则是过来扶了一把姚玥儿,只是地上才下了雪,有些滑,顾明渊便回头交代了一句:“当心。” 姚玥儿点头道了一声谢,就见阔儿正好奇的看着自己,她不由得一笑,伸出手来掐了一把他的脸,柔声道:“你这个小混蛋,还不来我怀里么?” 回应姚玥儿的,则是阔儿又转过去脑袋的模样。 见他这样子,姚玥儿不由得失笑,跟顾明渊歉疚一笑,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府内。 只是她却不知,这一幕正落在了有心人眼里。 …… “表哥,你在看什么?” 听得身边女子的声音,洛言的脚步硬生生的定在了原地,只是一双眸子赤红,死死地望着姚玥儿的背影。 只一眼,他便认了出来那个身影是谁的。 她竟然……竟然成亲了?! “表哥!” 见洛言不回应,那女子格外不满的跺了跺脚,拽着他的袖子道:“我的脚疼,你走那么快干什么,而且那边不是我家,你走过了,这个才是!” 洛言这才回过头来,那眸子里的血红吓了对方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呐呐的问道:“表哥你怎么了?” 洛言对她的质问视若不见,只是指着旁边那个宅子,咬牙问道:“赵云烟我问你,那家人姓什么叫什么,又是什么情况?” 赵云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一男一女走了进去,怀中似乎还抱着个孩子。 虽然不知道洛言问这个做什么,但赵云烟还是下意识回道:“我也不大清楚,我们才搬过来呢,不过,不过早上的时候他家似乎来人敲门过。表哥你也看到了,那不就是一对小夫妻么,看起来倒像是新婚的样子呢。”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赵云烟心里却是忍不住又腹诽了一句,先前他家买这个宅院的时候,那中人曾经说过旁边这户只有女主人,且方才隐约看过去,那女子似乎梳的是未出阁的发饰? 这么一想,那女子是外室也是有可能的。 但她自持形象,这话便没有加上去。 听到她这话,洛言却是忍不住踉跄了一下身形,苦笑了一声,呢喃道:“怪不得搬家呢,原来竟是有了新人了……” 赵云烟只看到他说了句什么,却并未听清,因凑近问道:“表哥,您说什么?” 闻言,洛言则是有些避嫌的往后退了一步,蹙眉道:“你别离我这么近,注意分寸!” 见他这冥顽不化的模样,赵云烟一时有些气滞,因哼了一声道:“我才不是故意要离你近的,还不是先前崴了脚么?我脚疼……” 最后一句话,她说的格外娇软,且说这话的时候,赵云烟又忍不住往洛言的身上靠了靠。 洛言避开她靠过来的身子,抬眼看向门口站着的小厮,蹙眉骂道:“都是死人么,还不过来扶着你家小姐!” 听得这话,那小厮连忙快步过来,想要去搀扶赵云烟,却被她一把推开,撇嘴道:“我才不要臭男人扶着我呢,表哥,我要你送我回家!” 她说到这儿,又威胁道:“再说了,今日可是我们家乔迁之喜呢,外祖母都还没走呢,您自己就溜了,这不合适吧?” 第670章 你不是脚疼么? 她的话,成功的让洛言预备离开的脚步顿了顿,格外无奈的指了指她,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眼见得洛言往府中走去,赵云烟顿时乐不可支的追了上去,却被洛言瞪了一眼,道:“你不是脚疼么?” 闻言,赵云烟顿时矮了矮身子,转而道:“我疼啊,可你又不扶我!” 见她这模样,洛言嗤了一声,道:“我又不是你的下人,自己找丫鬟去。” 他心情里憋着火儿,走起路来脚下生风,赵云烟别说是崴脚了,就是寻常时候也难以追上,在他身后只跑的气喘吁吁。 好容易追上了,可已经到了主院,只能放慢了步子,做出一副端庄有礼的模样,慢吞吞的走进了房中。 房中的中年妇人正在跟老太太说话,洛言进去之后先是冲着长辈行了礼,这才道:“祖母,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赵云烟听到这话,也顾不得礼仪,顿时有些焦急道:“不着急吧,现在时候还早呢?” 洛言却是不看她,只看向那老太太道:“眼见得这天怕是要下雪,若是不走就得留宿了。” 他说到这里,又笑眯眯的凑到老太太身边道:“知道您跟我爹怄气不愿意回去,可他再不是东西,也是您儿子不是,不高兴了回去骂他两顿出气便是了,姑姑这里也不方便,您还是跟我回去吧。” 这不着四六的话,顿时得了老太太一拐杖,指着他笑骂道:“没大没小的混账,我在哪儿还得你管束着?你自己先回去吧,少在这里添乱。” 洛言等的就是这话,顺势便出门了,临走前还撂下一句:“姑姑,祖母就拜托您照顾了,我赶明儿再过来接她老人家。” 待得洛言走了,赵云烟越发急的红了眼眶,道:“表哥怎么就这么走了呀,还没吃晚饭呢。” 那妇人过来安抚她,倒是老太太看了她一眼道:“他是回家去,又不是去别的地方,你急什么?还有,他在边关野惯了,最不喜人管束,云烟丫头,你也收敛些,有外祖母在呢,难道还怕没人跟你做主?” 得了这话,赵云烟才又破涕为笑,转而过去依偎在了老太太面前。 那妇人见状,叹了口气,又道:“是了,咱们才搬过来,都忙糊涂了,我去让下人给隔壁邻居送些见面礼吧,天长日久的,难免见面,处好关系相处着也舒服。” 闻言,赵云烟顿时抬起头来,道:“别让下人去了,我过去送吧。” 她生怕母亲不答应,又加了一句:“刚刚回来的时候我看见那家主母了,看着比我大不了多少,瞧着是个好相处的,我也跟她认识认识。” 得了那妇人的同意,赵云烟立刻便收拾了仪容出门去了。 姚府的大门合着,丫鬟上前打门之后,不多时便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嬷嬷走了出来。 那嬷嬷生的和善,未曾开言先带笑:“您找哪位?” 赵云烟露了一抹矜持的笑容,道:“我是隔壁邻居,才搬过来,母亲让我过来送些点心。” 先前处于私心,赵云烟拿的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到底来者是客,那嬷嬷回禀了姚玥儿,不多时便将人请到了正厅。 虽说早上的时候,因着对方府上放鞭炮,搅扰的阔儿哭闹了半日,但面对赵云烟的上门,姚玥儿倒也未曾表露半分。 接了她的见面礼之后,姚玥儿让丫鬟拿来临时预备的回礼,笑道:“您有心了,姑娘坐一会儿吧。” 赵云烟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这房中的陈设,见这些坐具陈设竟都雅致名贵,再看姚玥儿头上那未出阁的盘发,心里就有了计较。 看来,这位十之八九不是主母啊,难不成自己先前猜对了,这是被人养在外面的? 她才想到这里,就见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内室走了出来,温声道:“阔儿睡着了,本王便先走了。” 那会儿阔儿怎么都不肯撒手,顾明渊无法,只得将阔儿哄睡着了,好在小孩子十分好哄,这才片刻功夫,就已经在小床上沉沉睡去。 只是耽误了这一会儿功夫,顾明渊只担心秦怀玉在马车山会不会无聊。 对于他这一番作为,姚玥儿十分感激,当下便笑道:“我让下人送您。” 顾明渊余光扫到她这里有客,因摆手笑道:“不必,你留步。” 眼见得顾明渊就这么走了,赵云烟的心里越发过了一遍小九九。 先前她怎么说的来着,梳着未出阁女子的发髻,十之八九是外室。瞧瞧在,这男人不是走了么! 赵云烟心里这般想着,心思转了几转,开口问道:“姚小姐,咱们既然是邻居,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开口,我们一定能帮就帮。” 姚玥儿笑着道了谢,就听得她又继续问道:“方才这位,是您的夫君么?” 这话一出,姚玥儿的脸色顿时便沉了几分,道:“姑娘慎言,方才那位并非是我夫君。我夫君……已经亡故了。” 她脸色冷下来的时候,倒是吓了赵云烟一跳,她很快便在心里嘀咕,面上则是讪笑道:“如此,倒是我的错了,对不住您。我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只是等到走了之后,赵云烟才小声嘀咕道:“当谁瞎似的,方才走的这个,分明就是先前抱孩子的。还说什么夫君亡故了,若是真的死了,你还会梳少女发髻么?” 她声音小,倒是没有被别人听到,不过心里倒是越发的愤愤,也不知先前表哥为什么要跟自己打听这个姚家姑娘,总不能是看上她了吧? 等到那赵云烟离开以后,嬷嬷才过来轻声道:“那位赵小姐,怎么瞧着都是不大和善的样子。” 那会儿虽说只一眼,她却看到那赵云烟似乎带着几分不屑。 姚玥儿自然也感觉到了,这家人从搬来第一件事就让她心里觉得膈应,但只是邻居,往后只要不刻意,也见不到什么面儿,因此姚玥儿只是摆手道:“无妨,总归以后少来往便是了。” 得了她这话,那嬷嬷顿时应声道:“是。” 第671章 日久见人心 姚府里后来的这些事情,顾明渊并不知道。 他自姚府出来之后,便直接上了马车。 秦怀玉正靠着车窗愣神儿,他进去的时候,直接带进了几分寒意。 冷气让秦怀玉微微一个瑟缩,继而笑着将小暖手炉递给了他,道:“快暖一暖,怎的去了这么久?” 闻言,顾明渊三言两语解释了一遍,吩咐车夫离开,自己则是将暖手炉给秦怀玉推了回去:“本王不冷,倒是你,本就体质偏寒,还是好好儿暖着吧。” 他只是衣服上沾染了寒气,但是掌心却是热的。 秦怀玉感受到他手掌的温热,便也不再强求他,将手炉继续捧着,慢悠悠的笑道:“这是我跟王爷过得第一个正经节日呢。” 其实认真说起来,腊八也不算是特别正经的节日,但一想到这是跟顾明渊一起过的,不知怎的便让秦怀玉觉得意义非同。 顾明渊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依恋,神情便也跟着柔软了下来:“以后的每个节日,本王都陪你过。” 听得这话,秦怀玉却是弯唇笑道:“妾身可不敢奢求那么远,朝夕便够了。” 这一辈子长着呢,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至少眼下这一刻,他是属于自己,且是心甘情愿的。 见秦怀玉这模样,顾明渊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端了一杯热茶慢慢的喝着。 那些许诺的话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总归天长日久的,他的真心,自然会让她看的真真切切。 …… 下午天气便阴沉沉的天,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果然下起了雪。 暗黑的天幕下是撕绵扯絮的大雪,厚厚的铺了一地银白。 姚玥儿自噩梦中惊醒,只觉得额头满是虚汗。 分明已经是冬日里,她却觉得自己仿佛是才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阔儿就在身边的小摇篮里睡着,香甜的模样让姚玥儿的心缓缓的定了定。 到现在,她才从那梦境里抽离了几分出来,浑浑噩噩的脑子也清醒了一些。 那些都是梦,她现在还好好地在房中待着,那些恍若地狱的场景,一个都没有出现。 姚玥儿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来,手下意识的伸向枕头下面,果然摸出一块玉佩来。 那玉佩色泽通透,一望便知道绝非凡品。 但姚玥儿却是骤然红了眸子。 她捏着玉佩的手紧了几分,想起白日里的情形,骤然便从床上起身,想要将这玉佩扔到火盆里。 然而在扔出去的那一刻,她却又没来由的将手收了回来。 终究还是……舍不得。 不知道是不是阔儿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小眉头皱在了一起,突然便哭了起来。 孩子的哭声惊醒了外间的奶嬷嬷,她连忙进来抱着阔儿哄着,一回头看到姚玥儿站在床前,不由得唬了一跳,试探着问道:“姑娘,可是妾身吵醒您了?” 姚玥儿这才回过神儿来,摇了摇头道:“没有,我来抱着他,你回去休息吧。” 她一面说,一面走过去将阔儿抱在了怀里。 阔儿的眼中还包着一汪泪,被姚玥儿抱住的时候,还在不住地抽噎着,那小模样看着格外的可怜。 姚玥儿轻声哄着他,语气格外的轻柔,让小家伙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缓缓地又闭上了眼睛。 奶嬷嬷知道姚玥儿的脾气,现下见她哄着孩子,行了礼便转身出去了,房中只剩下了这母子二人。 不多时的功夫,阔儿便沉沉睡去,小娃娃轻轻地起伏呼吸,那个姚玥儿的一颗心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她抱着阔儿的手紧了几分,轻声呢喃道:“阔儿,娘亲现在真的只有你了……” 只是这话还未说完,姚玥儿便觉得鼻子一酸,仓惶的落下泪来。 …… 过了腊八之后,天便越发的冷了。 前几日下了场好大的雪,这两日虽说放了晴,那冷风依旧往人的骨头缝里钻。 好在年节的一应事务都布置了下去,所以秦怀玉越发的惫懒,现下连房门都不愿意出去了。 对于她这模样,顾明渊好笑的同时,便也由着她去,只是却是时时的嘱咐下人:“莫要让王妃贪凉,记得将地龙烧的热一些。去火茶备着,就按着本王写的方子去配。” 诸如此类的,听得秦怀玉都不由得失笑,连声笑他啰嗦。 直到顾明渊去了府衙办公,秦怀玉这才松了口气,笑着跟丫鬟道:“如今年岁不大,倒是先啰嗦上了。” 一旁的锦诗闻言,则是笑着回道:“王爷这是对您上心呢,否则平日里看王爷在外面,何曾有过这等模样?” 一番话说得秦怀玉倒是也忍不住笑了。 只是她的笑容还没收起来,就见锦书从门外走进,神情里带着几分担忧:“王妃,您让奴婢查的事情,奴婢已经查到结果了。”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的笑容微微一僵,摆手让下人们出去,只留了心腹在身边,自己则是沉声问道:“你且说说看,是怎么回事?” 前两日的时候,她得知京郊那边有百姓受灾,房子都被大雪压塌不少,才打算让下人去贴补一些呢。 谁知道还不等自己做这事儿,就先得知已经有人做了,且做这事儿的人不是别的,正是顾明珏。 然而这还不算完,这之后不过半日的功夫,顾明珏便给皇帝上了一道折子,里面条理分明的罗列了四大项,每一项都是针对这次的雪灾应对方法,十分的惠民。 皇帝看了折子之后龙颜大悦,当下便将这事儿交给顾明珏去做,且还言明,这次算是将功折罪,看他能不能办好。 虽说话是警告,但明眼人也都知道,若是办好了这差事,那先前自己所为怕是都会竹篮打水。 因此秦怀玉十分关注这事儿,也特意让办事妥帖的锦书带人去打听去了。 而今日,锦书带来的消息显然不算好。 听得秦怀玉询问,锦书将自己所得来的消息一一说了,末了又道:“奴婢瞧着,那位六皇子现下很得那些百姓的心,且话里话外都是夸赞。这次的差事,他办的的确很好,不过三两日的功夫就处理妥当了。” 第672章 忍 而锦书的话,也让秦怀玉的神情越发有些难看了下去。 “那些法令不是都颁布下去了么,你拿来我看看。” 听得秦怀玉的话,锦书连忙将自己誊抄下来的法令给了秦怀玉,一面回禀道:“王妃,这些就是贴在京郊的法令,请您过目。” 若说先前秦怀玉只是怀疑的话,那么在看完这上面当年内容之后,她瞬间就觉得就像是有人洒了一盆寒冰一样,让她脑子都有些不清醒。 安抚灾民、重建房屋、治理之策、后续问题,这四样他都做的分毫不差。 但也正是因为分毫不差,才让秦怀玉一颗心都沉了下去。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这些事情在前世里,本该由京兆尹的官员来做。而那四项治理之法,本应当由那些官员们来提。 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让顾明珏抢了这些人的分头,且还抢的一模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她简直怀疑顾明珏是不是也重生了,否则的话,他怎么会像是复制粘贴一样,将这些事情完美复刻了一遍! 不知为什么,分明这室内的地龙烧的极热,秦怀玉却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冷了下去。 还是锦书看出她有些不对劲儿,关切的上前问道:“王妃,您没事儿吧?” 听得锦书的话,秦怀玉才回过神儿来,摆了摆手,沉声道:“我没事儿,你先下去吧,我要自己待一会儿。” 她得安安静静的想一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管这件事的缘由是什么,这件事儿顾明珏的确做得不错,且还因此被皇帝嘉奖了。 虽说眼下顾明珏依旧没有被恢复职位,但皇帝的态度便是最好的保障。此番得了皇帝的嘉奖,来日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罢了。 而得了皇帝夸赞之后,顾明珏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回去之后先找了秦红鸢:“这次多亏你帮忙,本宫记下了你的好儿了。接下来,本宫要怎么做?” 若说是先前,顾明珏还不会如此沉不住气,但这次他被禁足太久,加上中间又生出了那么多的波澜,早让顾明珏的心有些扭曲。 现下抓住了秦红鸢这一根救命稻草,早已让他的心跟着偏激了起来。 起初他是不相信秦红鸢的,毕竟这个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已经让他吃了许多次的亏。然而那日秦红鸢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死里逃生,反而窥破了天机,甚至还给他指点迷津。 顾明珏试探性的依着她的话去办事,果然发现有了转机,而这接下来接二连三的顺风顺水,更是让顾明珏慢慢的开始相信秦红鸢了。 只是现下,虽说他相信,却还带着几分的试探。 听得顾明珏的话,秦红鸢只是高深莫测的笑了笑,道:“殿下放心,妾身既然说过要助您得到那个位置,就绝对不会食言的。现下么,您只需要做一件事——忍。” “忍?” 顾明珏了然,却又有些克制不住道:“本宫要忍到什么时候去?” 见他有些着急的模样,秦红鸢语气依旧慢吞吞的:“您若是不愿意忍,那妾身还有一条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只是这条路有些风险,您可愿意?” 果不其然,听得她这话,顾明珏顿时便询问具体该如何做。 秦红鸢一一跟他讲了一遍,末了又道:“周家现下名义上可是二皇子的人,虽说二皇子现下是个残废,可还是有几分利用价值的。只是……殿下您可舍得?” 听得她这话,顾明珏有些不解,嗤笑了一声,道:“本宫怎么会不舍得——” 只是他的话才说到了一半,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眼神骤然变得有些阴沉,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见顾明珏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的猫,秦红鸢笑的神秘莫测:“殿下心怀天下,但您如今这么仁慈,怎么能确保别人会一心为你呢?毕竟,这古往今来,并非没有残废上位的先例吧?” 这话一出,顾明珏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脸色也越发阴沉了下去:“你果然知道!” 然而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怎么可能? 他跟淑妃的事情,只有极为心腹的几个人才知道,这秦红鸢怎么会知道呢? 母妃不争气,又不得父皇宠爱,有这个助力跟没有压根就无甚差别。那时他挖空心思想去夺一份助力,便将主意打到了淑妃身后的那颗大树身上。 原本他就想着该如何搞垮了二皇子,谁知天从人愿,那时候二皇子刚好出事。之后,他便顺理成章的搭上了淑妃的这条船。 然而那淑妃到底是父皇的妃子,自己这样不伦的行为若是被父皇发现,怕是就死定了。 所以顾明珏做这事儿的时候十分绝密,生怕被人发现。 这秦红鸢,到底是从什么渠道知道的,难不成是他身边的人出了问题? 见顾明珏脸上惊疑不定的表情,秦红鸢笑的一如既往的神秘:“殿下,妾身不是说过了么,我的确是参破了一些天机。您放心,妾身跟您连孩子都有了,便是为着咱们的儿子,难道我还会不帮您么?毕竟,您可是答应了我的。” 听得秦红鸢这话,顾明珏才觉得心里踏实了几分。 是了,那时候他得知了秦红鸢的异能,又为了拴着她,便将孩子的实情告诉了她,让她知道那个被送到寺庙里的、自己的唯一儿子,并不是叶文怡生下来,而是她秦红鸢。 不止如此,顾明珏还许诺了她来日只要自己登上皇位,便将太子之位给这个孩子,而且还会正式给秦红鸢一个名分。 所以如今见秦红鸢眼中的期待,顾明珏才觉得自己踏实了不少。 不管如何,有这个孩子呢,他就不信秦红鸢真的会对自己不利。 而秦红鸢,回应他的也是一个期待向往的笑容:“妾身相信殿下呢。” 拿孩子来糊弄自己,真当她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生下来就死了么,那个孩子就是叶文怡的! 第673章 阴谋 更何况,若她没有前世记忆,兴许还会有几分恻隐之心,可她现在带着那些记忆,早就对叶文怡恨之入骨,又怎么可能会相信对方会留着自己的儿子? 真当她傻的不成! 秦红鸢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还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 只是心里却在不断用着最恶毒的诅咒,先前她傻,虽然知道叶文怡将自己安置在府上必然是出于无奈,也绝对没有存着好心。 然而重生之后,她两世为人,却是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怕是最开始打的就是自己孩子的主意,只是后来叶文怡也怀了身孕,这才觉得自己儿子是眼中钉了吧。 念及此,秦红鸢笑的越发温婉,那笑容里则是潜藏着毒汁儿。虽说她对那个没见过面儿的孩子也没什么好感,但是若是没死,好歹也是有用的。 叶文怡就这么将她的孩子给害了,顾明珏还想拿这个孩子来算计自己,那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她的孩子死了,叶文怡的孩子凭什么活着? 顾明珏却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看着秦红鸢低眉顺眼的模样,也觉得心里舒服不少,因将她揽了过来,轻声道:“你放心,有本宫在,必然不会亏待你的。虽说你先前不懂事儿,但本宫待你一向大度,以后咱们好好儿的便是。” 听得他这话,秦红鸢点了点头,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眼中却满是恨意。 “那么,殿下现在可决定要听妾身的建议了么?” 既然确定了秦红鸢是向着自己的,顾明珏自然不再迟疑,垂眸看着她,带着几分狂热问道:“你且说说看,你有什么法子?” 见状,秦红鸢却是弯唇一笑,轻声道:“殿下别着急,您听我说。” …… 眼见得除夕在即,朝会也停了,难得这一年到头有个休息日,各种应酬也接踵而来。 不过这些应酬跟顾明渊是没关系的,他一向冰山似的,连带着追随他的朝臣都有些畏惧,再加上众人都知道淮安王一向最擅长的便是冷场,所以各种应酬很少有叫上他的。 自然,便是叫了,他也基本不去。 好在淮安王妃却是个好性格的,所以淮安王这里套不了近乎,到了王妃这里倒是好说话。 只是家眷们跟秦怀玉打交道了几次之后,便十分遗憾的发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瞧着这淮安王妃年纪不大,见谁都是笑眯眯的,但其实心里却是有谱儿着呢,那话里的圆滑劲儿叫谁都挑不了错处来,也甭想让谁给绕进去。 且就算是这位真的生气了,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让这些老油条们也觉得心里发怵。 唯一觉得宽慰的,便是这二位主子都不是什么爱挑毛病的,只要是没做错事儿,便也不怕他们会找麻烦穿小鞋。 过了腊月二十,这些应酬也逐渐少了下去。 顾明渊知道这段时间都在忙,自觉冷落了秦怀玉,所以这日一早,便预备着陪她出去走走。 “怀玉想去哪里?” 今日是个难得的晴天,秦怀玉看了一眼外面,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妾身只想在房中待着。” 天气倒是晴了,可要知道,这才下了雪,外面的雪还没化呢,现下比下雪的时候还冷上几分。这样的天气下,她才不乐意去外面到处转悠,有这个功夫,靠在火炉旁赏花看书的不好么。 见自家王妃这一副惫懒的模样,顾明渊也不由得失笑,道:“好,那便依你吧。” 不过二人最终也没有在家里呆着。 倒不是因为别的,秦怀玉带着丫鬟收拾库房的时候,收拾出来几匹柔软的绸缎。她近来东西添置的已经够了,这些是用不到的,索性放在库房里也是生晨,倒不如拿去给大嫂。 秦怀玉将这想法给顾明渊说了,就见他笑道:“那正好,你也许久没回娘家了,本王陪你回去看看?” 闻言,秦怀玉眼中一亮,笑道:“这倒是好。”她说完这话,又带着调侃的笑意问道:“王爷怎么也不说我一句,这般拿着东西便去给娘家送,没得要搬空淮安王府贴补娘家呢。” 见她这狡黠的模样,顾明渊不由得失笑,点了点她的眉心道:“本王都是你的,难道还在乎那些东西不成?只要你不将本王送人,其他的烦请自便。” 这话一出,秦怀玉倒是有些微微红了脸,借着咳嗽掩饰着自己的情绪,道:“您这话说的,我哪儿敢将您送了去。” 夫妻二人在房中说了一会儿闲话,下人们则是将礼物装了车,顾明渊又让下人添置了几样,这才带着秦怀玉回了镇国公府。 不想这次来的不巧,镇国公府正在宴客。 前来迎接他们夫妻的是管家,那管事的先是行了礼,赔笑道:“老爷夫人正在宴客,所以让老奴来接您二位过去,请王爷王妃勿要见怪。” 顾明渊自然不会见怪,他抬手示意管家带路,秦怀玉则是有些好奇的问道:“今日父亲宴请的是何人啊?” 秦毅的性格她是知道的,若是寻常人,必然不会劳动秦毅在家里宴客,想来必然是跟他关系好的。 果不其然,听得秦怀玉的问话,那管家便笑呵呵道:“这次宴请的客人,说来也不算是外人,与国公爷原是袍泽兄弟,战场上是有过命的交情。小姐是知道的,王爷您应当也认识,正是参将洛均和他的家人。” 听得宴请的是洛均一家,秦怀玉顿时便点头道:“原来是洛叔叔,那就怪不得了。咦,他不是在边关镇守么,这是回来了?” 洛均此人,顾明渊倒是知道,那是秦毅的左膀右臂,与他早些年征战四方,那是可以将后背托付的人。 先前秦毅在边关打仗的时候,洛均身上有了些伤病,再加上要回京跟皇帝密报一些事情,所以中间回过京城一次。 那时候他还曾经给镇国公府送过秦毅的亲笔信呢,只是那是在她重生之前的事情,于秦怀玉而言一句是很久远了,眼下听得管事提起来此人,秦怀玉才隐约想起来这些。 第674章 你就是淮安王? 去岁秦毅大胜还朝,在边关替他镇守的便是洛均,不想他这个时候倒是回来了。 听得秦怀玉的询问,那管事的笑道:“具体的老奴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说是洛参将此番回来是因着家中变故,不日还要回去的。” 几人一面说,一面到了正厅,管事的将人请了进去,自己则是退下了。 待得进门之后,便见房中人纷纷站了起来,给二人行礼。 顾明渊去扶了秦毅,秦怀玉则是将母亲搀扶了起来,众人各自见了礼,自然少不得一番寒暄。 秦怀玉站在顾明渊身边,那洛均过来行礼的时候,又将自己身旁的年轻少年推了过来,笑道:“这是末将那不成器的儿子洛言,楞着做什么,还不给淮安王跟王妃见礼!” 后一句话,却是说那少年的。 秦怀玉顺着他的动作看去,却见那被唤做洛言的少年此时正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明渊。 在被自己爹打了一下后脑勺之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回了神儿,却是指着顾明渊,失声问道:“你你你,你是谁?” 那模样,倒像是见了鬼似的。 顾明渊总觉得他这模样,像是见过自己似的,且那表情上写满了震惊,其间还夹杂了几分愤慨。 然而他仔细的回想了一番,却怎么都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这位少年,因此淡淡点头道:“本王是顾明渊。” 顾明渊何许人也,当今圣上第四子,唯一嫡出血脉,自出生便被封为淮安王,最重要的是,月余前,才迎娶了镇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做了王妃。 而他身边这个如花貌美的姑娘,不必介绍,便知道是王妃了。 洛言伸出手来指着他,咬牙切齿道:“你是淮安王?你不是,你不是——” 只是那话说到了一半,洛言就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这个禽兽,明明都有了王妃了,为什么还要去祸害他的玥儿? 不对,玥儿都跟他有了孩子了,可见玥儿是跟这人在先的,难不成是被他给骗了? 但是不管是哪种情况,他都不能贸然说出来玥儿,否则的话,不说别人,单凭这位极为护短的镇国公,怕是都不会让这件事轻轻揭过去。 他固然要揭穿这顾明渊的禽兽行径,但却不能因此连累到玥儿,否则便是万死也难以谢罪的! 念及此,洛言又猛地将手放了下去,冷笑道:“淮安王是吧,往日里未曾见过,今日一见,您倒是君子端方,十分的有风骨啊。” 他这话里,怎么听都带着一股子的嘲讽。 还不等顾明渊说什么,洛均就先朝着洛言踹了一脚,骂道:“你个混账东西,怎么跟淮安王说话呢!”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家儿子,又冲着顾明渊赔笑道:“王爷恕罪,我这儿子一向混账惯了,今日在您面前也这般放肆,是末将教子无方。您放心,回去我就抽他几十鞭子,让他涨涨记性。” 闻言,顾明渊摆手道:“无妨,小事而已,洛参将也不必放在心上。” 他说着,又看向洛言,见对方带着嫌恶与厌烦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好奇,问道:“你认识本王?” 不知道是不是顾明渊的错觉,他怎么觉得,这洛言看向自己的表情,倒像是带着几分哀怨似的? 这个念头一出,顾明渊就有几分恶寒。 洛言才被他爹给踹了一脚,勉强收敛起那阴阳怪气的腔调,只是眼神里仍旧带着满满的敌意:“淮安王天潢贵胄,我不过一个军营里面低品级的小兵,怎么会认识您呢。” 他说完这话,又冲着秦毅行了一礼,道:“国公爷,晚辈想起来还有些事情,就先告辞了,改日再过来给您拜年。” 说完这话,洛言也不看他爹,转身便走了。 眼见得自己这儿子风一样的走了,洛均顿时有些生气,跺了跺脚,想要骂一句兔崽子,又顾忌着淮安王在场,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转而给两个人告罪:“我这个混账小子真的是一向混蛋惯了,请您二位恕罪。” 顾明渊失笑,道:“无妨,少年心性,日后便好了。” 一旁的秦毅也打圆场,让众人入座,顾明渊便从善如流的去了客首坐了。 待得入座之后,秦怀玉方才轻声笑着问道:“王爷,您觉得不觉得,那洛言的表情,有些奇怪?” 她的声音不大,其他人听不真切,顾明渊却是能听清楚的。 他自然看出来对方的模样有些奇怪,此时见秦怀玉这一脸兴味的表情,也跟着笑道:“你倒是说说看,哪里奇怪?” 闻言,秦怀玉先是悄然指了指外面,继而便轻声笑道:“还不奇怪么,我方才总觉得,他恨不能吃了你呢。且……那看着您的眼神,倒像是看一个负心汉一般!” 说这话的时候,秦怀玉有些抑制不住笑容,声音自然也大了一些。 而在场之人都是习武的,耳聪目明,唯一不会武功的庄月兰,也因着坐在女儿旁边,跟着听了个清清楚楚。 此时还不等顾明渊说什么,庄月兰就先轻拍了下她的手,嗔怪道:“你混说些什么呢,女儿家家的,没个正经样子。” 顾明渊则是失笑,宠溺道:“岳母勿怪,怀玉只是在跟本王闹着玩儿呢。” 只是那眼中,却满是无奈与纵容。 秦毅先前也想说女儿的话不靠谱,但看到顾明渊这表情之后,莫名便觉得自己有些牙疼,下意识的咳嗽了一声,来刷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至于旁边的洛均,却是有些如坐针毡,他这是听到了什么…… 都怪洛言这个混账小子,每次回京城都给自己惹事儿,不是沾花惹草,就是招惹是非。 这次倒好,还直接惹上淮安王了。 看来先前那些教训,这个臭小子还没有长记性呢。 等着吧,等他回去,非得好好儿收拾他一顿不可! 这厢众人神色各异,最终还是庄月兰打圆场,将这话题给揭了过去:“怀玉中午想吃什么,去问问厨房,让他们给你加菜。” 第675章 您过目 闻言,秦怀玉笑着应了,点头道:“时候不早了,您跟我一起去吧,正好我带了些东西,您过目了之后让人送到库房去。” 见她站起身,庄月兰应声也起来,跟众人告辞之后,便带着秦怀玉出们去了。 等到母女两个到了外面,庄月兰这才笑着问道:“怎么突然回来了,可是有事情?” 出了嫁的女孩,除非逢年过节,不然很少回娘家来的。秦怀玉嫁的还是皇室,按理说来,平日里更应该谨言慎行才是,只是她前世里守规矩是因为回来也没什么可见的人,毕竟父亲常年不在府上,那时候母亲出事,父亲更是直接住在了营中。 然而今生却是不同了,秦怀玉嫁的人是顾明渊,他本就是一个将秦怀玉宠到骨子里的脾气,便是秦怀玉想不起来,他都要先陪着媳妇回娘家的,哪里会她受了委屈。 因此听得庄月兰这话,秦怀玉顿时笑道:“母亲不必多想,只是我们在家闲着无事,索性过来蹭饭。” 她一面说着,一面陪着庄月兰进了沧澜院,又笑道:“不过我们可不白蹭,这是王爷着人挑选的礼物清单,您过目。” 除却秦怀玉挑选的那些布匹之外,顾明渊另加上了一些饰品药材等物,瞧着倒是十分的拿得出手。 见状,庄月兰却是笑道:“你们来便是了,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 秦怀玉闻言也跟着笑道:“我原也是这么说的,府上挑选出的布匹,我瞧着颜色适合娘亲跟大嫂,可王爷偏说我这些东西拿不出手,硬要往上添,您若是怪,就怪他去。” 她说的娇嗔,顿时引得庄月兰戳了下她的脑门,笑道:“你倒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 顾明渊为何要添东西,还不是想着给秦怀玉长面子么。 虽说他们镇国公府一向不会挑理儿,但顾明渊这样的做法,却是让庄月兰心里的好感越发多了几分。 东西到还在其次,最主要的,却是顾明渊待女儿的一片心。 毕竟是出嫁了的女孩,便是在家中如何的娇宠,现下也是在别人府上过活的,对方这么做,其实也是在证明女儿过得好。 庄月兰心下稍安,让人将礼物送去库房,自己则是跟秦怀玉坐着说话。 丫鬟上了秦怀玉最爱吃的点心,她吃了一口,回身见母亲在吩咐这些,忙的笑道:“娘亲,您可别让人送库房去了,我就是怕这些布匹在淮安王府的库房里生尘才送过来的,您再让人扔到库房里去,岂不是让它换了个地方落灰么。” 听得她这话,庄月兰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因吩咐人将布匹拿进来,留下两匹颜色稳重些的,就让她们将剩下的拿去展氏的院子里去。 秦怀玉则是加了一句:“府上雪还未化,若是大嫂要过来,你们切记别让她劳动,就说吃了中饭,我便去她房中看她去。” 现下展氏已经显怀,虽说胎像是坐稳了的,但这样的天气下,让她过来,秦怀玉是有些担心的。 待得丫鬟去了,庄月兰这才笑着打趣道:“你倒是贴心。” 闻言,秦怀玉顿时笑眯眯道:“那是自然,毕竟大嫂腹中的可是我的侄儿呢。” 见她这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庄月兰也不由得笑道:“你呀,旁人的孩子你都如此上心,怎么不着急自己的?” 这话一出,秦怀玉先是愣了一愣,继而反应过来,顿时觉得有些臊得慌,因嗔道:“母亲这是着什么急,我们才成婚一个多月呢!” 见状,庄月兰却是道:“你大嫂也是嫁过来没多久,就怀上了的,王爷他到底比你虚长几岁,且他那些成年了的兄弟中,连年岁最小的六皇子都添了儿子,唯有他现在还膝下空着。母亲知道你年岁小,但身在皇家,子嗣才是根本。” 说到最后,庄月兰又有些担心,复又加了一句:“王爷现在府上除了你之外,可有别的人?” 若是有的话,那就更要担心了。毕竟秦怀玉是正妃,若是能够顺利生下头一胎倒还好说,可万一这孩子从侍妾的腹中生下来,到时候一个占嫡一个占长,难做的还是秦怀玉。 毕竟自己的女儿她是了解的,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徒,万一到时候被人算计了可怎么得了。 庄月兰越想越担心,脸上的表情也难看了下来。 见她这说风就是雨的模样,秦怀玉哪里不知道自家娘亲怕是已经想歪了。 她连忙笑着安抚道:“母亲放心,王爷府上只我一个正妃,其他什么通房侍妾歌姬一概没有,莫说是她们了,除了我带过去的两个大丫鬟,其他的但凡是女子,都至少三十岁呢。” 为了让庄月兰放心,她又笑着加了一句:“且他平日里贴身伺候的,也都是内侍监。” 闻言,庄月兰这才松了口气,却又想起一件事来,因吩咐道:“你们先出去吧。” 待得房中只剩下她们母女之后,庄月兰这才悄声道:“按理说来,有些话母亲不该说,倒像是挑拨你们主仆的关系。但有一点你需的记得,那锦书锦诗二婢瞧着老实,但到底不是自幼随你一起的,情分没有那么深,平日里需的看着些,若是老实,等你有孕身子不适倒还可以一用,但要是那等想要爬床的,定得早些处置。” 她这话是未雨绸缪,秦怀玉出嫁之前,她已经敲打过两个婢女了,但是眼下想到这里,还是难免要跟秦怀玉讲一讲的。 秦怀玉听得庄月兰这话,心中有些酸涩,下意识点头道:“娘亲放心,我心里有数儿的。” 只是她心里却是感慨万千,前世里没有人跟自己说过这些,那贴身丫鬟可不就是爬了主子的床么。 那可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前世里她当做妹妹看的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样看来,锦书锦诗两个虽然不是自幼跟着自己长大的,但人品却比那自幼贴身的丫鬟还要强上百倍呢。 第676章 你找错了 她念及此,又替两个丫鬟说话道:“她们两个是乖觉的,虽说性子活泼些,但都不是那等黑心的人。母亲也不必说让她们帮衬我的话,到底高门妾不如小户妻,待得过一两年,我必给她们配个老老实实的人家嫁了,不会让她们吃亏的。” 虽说她早在嫁给顾明渊的时候,就知道他大概不会真的此生只有自己。期待是一回事,但是现实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但这并不代表,她为了挽留夫君的心,就要将丫鬟送到他的床上去固宠。 一则这是对丫鬟们的不负责,二则,也会让她唾弃自己。 哪怕真的有一日,她跟顾明渊夫妻情分不在,她宁可留着自己的傲骨做一个被冷落的妻子,也不会奴颜媚骨的去讨好一个男人。 前世里她不会,今生她亦不会如此。 见秦怀玉这模样,庄月兰哪里不明白,想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自己心中有主意便行。” 女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她若是强加念头也不好。 只是有一点—— “你放心,若是受了委屈,尽管回来,有爹娘在呢,不会叫你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的!” 这是她的女儿,自幼掌中宝一样的养大,哪怕对方是王爷,也不能让她的宝贝闺女憋屈过活的! 听得庄月兰这话,秦怀玉的眼中也有些微微湿润,下意识的抱住了庄月兰,撒娇道:“好,这话女儿可记住了。” 虽说不是第一次听到,但每一次听到,都让秦怀玉感动不已。 这就是她的家人,对自己无私的爱。 …… 洛言一路出了镇国公府,顾不得小厮询问他去哪里的话,直接便一把夺过缰绳,跨马驰骋而去。 身后的小厮是跟着他的,见状连忙追了上去,嘴里一面焦灼道:“少爷,您跑错路了,这不是回家的路啊……” 洛言将小厮远远地甩在身后,待得到了一处小巷前,却又猛地勒住了缰绳,翻身下马,阴晴不定的看着姚府大大的牌匾。 过了好大一会儿,那小厮才追了上来,看了一眼洛言停的地方,带着几分无奈道:“少爷,您忘记啦,今日老夫人带着姑奶奶她们去寺庙里祈福了,您这时候过来,不是扑个空么。” 那小厮的声音格外聒噪,洛言直接丢了一个闭嘴的眼神过去,复又指着旁边那户人家,沉声道:“你去周围打听打听,看看这个姚府有几口人。” 那小厮气儿还没喘匀乎呢,听到自家少爷的吩咐,顿时一副吃惊的神情,问道:“啊?打听姚家?您,您不是过来找老夫人跟表小姐的么?” “让你去就去,废什么话!” 洛言直接踹了他一脚,那小厮吃痛,连忙应声道:“奴才这就去,您别着急,别着急。” 自家少爷从边疆回来之后,这脾气越发的大了,一口气不顺就要黑脸,虽说不怎么动手吧,但瞧着就吓人啊! 眼见得那小厮嘀嘀咕咕的去了,洛言这才握着缰绳,直挺挺的站在原地,那一双眸子更是只盯着眼前的那个姚字,神情里也带着几分难看。 要不是今日亲眼得见,他实在是难以想到,姚玥儿那个夫君竟然是顾明渊! 堂堂淮安王,无耻下作,自己都成亲了,还勾搭小姑娘,简直是,简直是不要脸! 还有这姚玥儿,以前不是挺机灵一个丫头么,怎么就跟了这么一个人? 不对,那丫头就是瞧着机灵,怕是这次是被顾明渊给骗了! 偏生他还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那个伪善的男人,不然要是玥儿有危险怎么办。 虽说那丫头已经琵琶别抱了,他却不能不顾及往日的情分,让她受到危险。 眼下最好的办法,便是确认她现下的真正处境,以及她是怎么想的。 “少爷,您在想什么呢少爷?” 那小厮的声音打断了洛言的思绪,他猛地回过神儿来,见回来的是小厮,因问道:“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这事儿十分好打听,小厮不过去周围问了一圈,很快就去而复返,这会儿正带着讨好的笑意道:“奴才问过了,这就是姚家,说是似乎是个小姑娘当家主事的,还有人见过他们抱着个孩子,但因为见过有妇人抱着孩子走过,所以不确定到底是谁的。其他的就打听不出来了,那家也是才搬过来不久,据说是做生意的。” 然而这一番答案,洛言却是不满意的,当下便蹙眉问道:“据说、似乎。好像,你到底能不能有个准确的词儿啊!” 被吼了的小厮一脸呐呐,试探着问道:“要么,奴才再去他们家问问?” 见他这模样,洛言抬手指了指他的脑袋,咬牙道:“你长这个东西,能不能用一用它,就这么当摆设么!算了算了,小爷自己过去,你给我在这儿呆着!” 眼见得洛言就这么自己去了姚府门前,那小厮则是低声嘀咕道:“少爷今儿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脾气这也忒大了。” 说着,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道:“挺聪明的呀,没有不用啊……” 身后小厮的话听得洛言一佛出窍二佛升天,然而现下却不是跟这个笨蛋计较的时候,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径自去了姚府门前。 三声拍门之后,不多时便出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丫鬟,见来人是个陌生的男人,一脸警惕的问道:“您找谁?” 洛言咳嗽了一声,收敛起脸上的冷意,尽量做了一副和善的表情道:“我找你们家老爷,你家老爷在么?” 闻言,那丫鬟的表情越发警惕了,问道:“你找我家哪位老爷?” 洛言见她这模样,斟酌了一番,才道:“我找你家小姐的夫君,就是姚小姐的夫君。” 这话一出,那小丫鬟顿时便沉声道:“你找错地方了,我家小姐还没出嫁呢,哪儿来的老爷。” 眼见得她要关门,洛言顿时抵住门道:“我没找错地方,前两天我还见到你家小姐跟她夫君一起回来呢,他姓顾是吧,我找他有急事儿,真的!” 第677章 快走快走 谁知听得他这话,那丫鬟越发像是见了鬼一样,道:“你这人是来耍无赖的吧?都说了我家小姐还没嫁人呢,快走快走!” 下一刻,那丫鬟就强行推开他,把门啪的一声合上。 而洛言则是整个人都被关在了门外。 若说原本洛言只是怀疑的话,那么现在这个丫鬟的举动,则是更加让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丫鬟分明就是知道顾明渊的,否则怎么会自己一说,她就跟见了鬼一样?可见这里的人都心知肚明,姚府不过是一个幌子,姚玥儿就是做了顾明渊的外室了! 那丫头是个好骗的,当初不过跟自己认识一日就敢掏心掏肺,怎知不是那顾明渊在自己走后趁虚而入,借机骗了这丫头? 洛言心里脑补出了一场大戏,越想越觉得气愤不已,只差当场原地爆炸了。 一旁的小厮见他这模样,试探着问道:“少爷,您没事儿吧?” 闻言,洛言顿时转过头去,气呼呼道:“你没长眼睛么,你家少爷我好着呢!” 然而他这表情,怎么看都跟好对不上号的。 因此那小厮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试探性的问道:“少爷,您跟这位姚府的小姐是旧识吗?” 要不然,怎么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盯着人家的门口。 听得他这话,洛言越发烦闷,瞪了他一眼道:“那么多嘴多舌的做什么,我跟她不认识!” 这话别说旁人了,那小厮自己都不信,不认识,他还从来没见过自家少爷什么时候对别的不认识的这么上心呢。 只是现下瞧着洛言这模样,那小厮也有些担心,因劝道:“少爷,时候不早了,您要是无事,不如咱们回去吧。老爷可有吩咐,说不让您在外面乱跑。” 闻言,洛言越发生气了,挥手赶苍蝇似的赶人,一面哼声道:“有本事你让他自己过来拎我,小爷我就不回去!” 要不是当年那老头子使诈,他至于跟姚玥儿这么生生错过么,自己不在京城这一年多,私定终身的媳妇跟别人连孩子都有了! 他不恼姚玥儿琵琶别抱,他就恨这顾明渊是个混账,都已经有名门之后做王妃了,怎么还拐带别的良家少女呢! 洛言越想越生气,登时便快步往前走了几步,拍门道:“开门,我要见你们家小姐!” 不行,他得跟姚玥儿说清楚了,那个淮安王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放着那样如花似玉的娇妻还不知足,哄骗姚玥儿生了孩子,就算是念着从前的情分,他也不能让姚玥儿误入歧途! 眼见得自家少爷疯了似的,那小厮连忙上前劝道:“我的少爷哎,您这是做什么呢?” 洛言被他拦了一下,回头怒目而视,冷笑道:“小爷做什么关你何事?别以为小爷不知道,你就是替老头子过来盯我的,滚滚滚,今儿小爷心情不好,惹急了我,信不信我抽你!” 自从他从边疆回来之后,每次出门,老头子不是找人暗中盯着,就是让人名正言顺的跟着自己,打量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呢。 平常时候懒得理会这些人,但现在他正满心的火气,遇到这主动往炮口上撞的,洛言哪里还忍得住。 见状,那小厮顿时往后退了两步,下意识讪笑道:“少爷别生气,老爷也是为了您好。” 对于听这话,洛言只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下一刻,便见那小厮乖觉的又往后退了退,给洛言留出了空间和位置。 洛言这才收回目光,继续拍了拍门,一面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家小姐说,麻烦开下门。” 不多时,便见先前那丫鬟从里面打开门,见到又是洛言,不由得蹙眉道:“都说你找错人了,你有事儿么?” 却见洛言长施一礼,对这丫鬟恭声道:“姑娘,在下没有找错人,你家小姐姓姚,闺名玥儿,没错吧?” 见他竟然真的说对了自家小姐的名字,那丫鬟越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先前不是说找什么姓顾的么?” 不怪这丫鬟先前害怕,顾乃是国姓,再加上淮安王曾经来过他们府邸,所以这丫鬟的第一反应,是不是淮安王的敌对人物寻仇寻错了地方,这才着急忙慌关门的。 要知道,这人方才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提起来顾姓恨不得要吃人似的,这丫鬟不多想才怪了呢。 当然,此时这丫鬟还不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误解倒是一点错误都没有。 听得这丫鬟的话,洛言咳嗽了一声,道:“抱歉,先前是我误会了,误以为你家小姐已经嫁人。我真的找你家小姐有急事,还请您通报一声,可好?” 见他现下这般文雅的模样,倒是跟先前瞧着大不一样。 那丫鬟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确认着问道:“那你叫什么,我去跟我家小姐回禀。只是我家小姐现在不在府上,在铺子里忙呢,大概要寅时才能回来,要不你明日再来,今晚我跟她回禀了,她必然会腾出时间来等您的。” 闻言,洛言却是一愣,问道:“那她在哪家铺子,我去找她。” 只要一想到顾明渊跟他新娶的王妃夫妻和乐的模样,洛言就觉得心中无明业火。也不知道这傻丫头到底是被蒙在鼓中,还是被那人给威胁了,他得赶紧去跟姚玥儿说个清楚才行! 见他这十万火急的模样,那丫鬟斟酌了一番,便将铺子的位置告诉了他,末了又确认的问了一遍:“你当真不是坏人?” 听得洛言心内越发起火,只差赌咒发誓了:“我若是坏人,就天打雷劈!” 见状,那丫鬟也吓了一跳,忙道:“那你快去吧,我家小姐现在就在铺子里呢。” 洛言得了地址,也不再耽误,当下牵了马便朝着铺子里赶去。说来也巧,他到的时候,姚玥儿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府呢。 今日阔儿也不知怎么了,闹得厉害,眼见得他在铺子里待不住,姚玥儿怎么哄都不行,索性打算带他先回家去,家里有他的玩具,说不定这孩子的情绪就平稳了。 第678章 带少爷去楼上! 谁知她才将孩子交给丫鬟,自己打算去系披风的带子,就见门外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一个男人。 而这人—— 着一袭藏蓝色长袍,外罩墨色披风,少年的脸上眉如墨染眸如星辰,薄唇微抿,从里到外都透着生人勿进的模样。 然而看到姚玥儿的时候,那黑沉却又散去了几分,露出一抹笑容来:“玥儿……” 只是下一刻,他的笑容便微微凝结,化成了苦涩,张口结舌道:“我,我找了你好久。” 姚玥儿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仿佛有万千血色往脑子里涌,让她一时有些头昏目眩。 还是丫鬟一把扶住了她,关切的问道:“小姐,您没事儿吧?” 姚玥儿咬了咬牙,却是猛地回身,轻轻地推了一把丫鬟,近乎急切道:“带少爷去楼上!” 不行,她不能让洛言看到阔儿,万一,万一他是来抢孩子的呢? 她只有阔儿了! 丫鬟被她推了一把,正想说什么,就看到自家小姐脸上近乎死灰的模样,往日里满是笑意的眼眸里,此时满是绝望和祈求。 “快去!” 见到姚玥儿带着祈求的唇语,她再也顾不得说什么,顿时抱着阔儿便上了楼。 而姚玥儿,则是深吸一口气,这才回过头来,压抑着心里的痛楚,沉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她方才那一系列的神情变化,洛言都看在眼里,而她那眼中的疏离,更像是一把刀,让洛言顿时便想上前解释:“玥儿你听我说,我当年——”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进了一步,就见姚玥儿退了好几步,眼中满是防备。 这模样刺痛了洛言的心,让他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似的,当先举起了手,道:“我在门外说,你看可行?玥儿,我今日来,不是求你原谅的。当年的事情,我改日再向你负荆请罪。但是今日我想告诉你,离开他,他不是你的良配!” 姚玥儿原本都做好了他强词夺理要抢孩子的准备了,谁知这人一开口却是一些让人一头雾水的话。 她那些火气都有些降了几分,下意识的问道:“离开谁?” 然而她这茫然的模样,看在洛言的眼中,却是对方被骗的最好证据。 他咬了咬牙,想要吼什么,却又顾忌着姚玥儿的名声,因压低了声音道:“还能有谁,那顾明渊不是个好东西,你都给他生了儿子了,他居然还娶了那镇国公府的嫡女,这等小人,你怎么还看不透,继续跟他在一起呢!” 若说先前姚玥儿满头雾水的话,那么现在她算是彻底听明白了。 然而也正是因为听明白,她才气极反笑,指着他问道:“你是说,我跟淮安王在一起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敢这么堂而皇之的过来指责自己,她简直想要撬开洛言的脑袋,看看对方的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且不说那孩子根本就是洛言的,即便真的是顾明渊的,他已经搂了佳人在怀了,到底是哪儿来的脸过来质问自己的? 因此姚玥儿不等他说什么,又冷笑着加了一句:“再说了,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听得姚玥儿这话,洛言既痛恨自己当时的离开,又恼怒那顾明渊的趁火打劫,再加上现下还在店铺门口,虽说这时候因着天冷,街上根本没几个人,但他还是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压着声音道:“玥儿,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你也该知道,那顾明渊都娶了王妃了,若是他真的喜欢你,会让你生了孩子还做一个外室么?” 但凡那顾明渊有半分喜欢姚玥儿,哪怕迎进门做一个侧室,也不会任由人做外室吧。 要知道,侧室子尚且算是一个庶子,可外室子就什么都不是! 一想到自己放在心上珍重的人被如此对待,洛言越发气得口不择言:“你当年不是挺聪明的么,死里逃生都行,怎么现在挑男人却如此糊涂?” 听得他这话,姚玥儿却是冷笑一声,指着他道:“我挑男人糊涂,您是头一次知道么?” 她嘲讽的眼神,像是在洛言心上捅了一刀似的,他点了点头,道:“我活该,我也不说自己有什么苦衷,改日我给你一一从头解释可好?但玥儿,这事儿你真的要听我一句,离开顾明渊,他真的不是良配!” 见他这理直气壮的模样,姚玥儿越发觉得心里堵得慌,当年这个人不告而别一走了之,她怀着身孕是如何一次次死里逃生的闯过鬼门关,他一概不知。 那时虽说她怨过,但从未恨过,甚至替对方找了许多的理由,还藏着那么一点点的希冀。 万一有朝一日他真的回来,来找自己,她得好生磋磨对方一顿,再告诉他有了儿子了。 但这个万一她没有等到。 她只等到了这个人怀里抱着新人,甚至还有脸来大言不惭的指责自己,说她不应该自甘下贱的跟了别的男人! 她可以不怪他一走了之,相信他那时候有苦衷。但他凭什么这么作践自己,有了新人还要来打扰自己的生活,还要来回过头来做出一副圣人的模样,管自己的事情? 念及此,姚玥儿越发笑的讥讽:“淮安王是不是良配,那也是我跟王爷之间的事情,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您既然已经开始新生活了,那就抱着你的新人过日子不好么?你这么巴巴的跑过来过问我的事情,就不怕你那位娇娇儿生气?” 这话一出,顿时轮到洛言懵了。 他一脸懵逼的看着姚玥儿,张口结舌的问道:“什么?什么新人?不是,我哪儿有……”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姚玥儿直接从里面关了店门,那厚重的门板不但阻隔了洛言的视线,还直接碰到了他的脸。 洛言嗷了一嗓子,捂着自己的背碰到的鼻子揉了几下,腾出另一只手拍门道:“不是,玥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没新人啊,你听我解释!” 第679章 是男人就比划比划 门内的姚玥儿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憋了半日的泪水仓惶的落了下来。 她狠狠地擦了一把脸,咬牙道:“去把后院那条狗牵出来,他要是再在门外喋喋不休,就放狗咬他!” 姚玥儿的声音不算小,哪怕死隔着门,也让门外的洛言听得一清二楚。 在听到这话之后,洛言拍门的动作顿了一顿,继而又开口道:“玥儿,我现在就跟你解释行不行,你真的误会什么了……” 只可惜,在他说完这话之后,回应他的已然不是姚玥儿,而是一个小丫鬟的声音:“我家小姐说了,您还是快走吧,您要是在门口继续聒噪影响我们做生意,我可就放狗了!” 像是在呼应那个小丫鬟的话,下一刻便听得门内传来狗的叫声。 “汪汪——” 洛言本来是贴着门的,但听到狗叫的那一瞬间,他直接便往后退了一步,身体都跟着瑟缩了一下。 不得不说,虽然他跟姚玥儿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这丫头却实打实的知道什么是自己的弱点。 那时姚玥儿曾经见过一次怕狗的怂样,第一反应不是嘲笑,而是护住了他。 然而如今,她却拿着自己的弱点来对付他。 念及此,洛言越发有些心里堵得慌,他深吸一口气,隔着门道:“玥儿,你出来咱们聊一聊,成么?” 然而这一次,连丫鬟也不理他了,回应他的,只有狗叫的声音:“汪呜——” 洛言被那狗叫的声音再次吓了一跳,知道今日跟姚玥儿怕是谈不成了。 他深吸一口气,硬声道:“玥儿,我知你会觉得我多管闲事,但这件事,我必须要管到底。我走了,改日再来找你。” 他说完这话,果然不再留恋,转身便牵马走了。 倒不是洛言死心了,而是他觉得,姚玥儿这样子,一定是被顾明渊骗了,与其在这里劝姚玥儿,还不如去找顾明渊算账呢! 仗着自己是皇室之人,就祸害小姑娘,这算是什么本事?! 待得门外的马蹄声消失之后,姚玥儿却是猛地打开了门。 她其实一直都没有走,只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听着动静呢。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听得他走了之后,她却只觉得心里像是空了一块似的。 门外的人已经走远,隐约只剩下了个背影,姚玥儿捏了捏手帕,有些脱力的吩咐道:“去将狗栓回去吧。” 这狗是早就养着的,为的便是看家护院。只是谁想到,到现在一次没有正经派上过用场,反而被她拿来吓唬洛言去了。 听得她这话,丫鬟顿时走上前来,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您没事儿吧?” 闻言,姚玥儿摆了摆手,道:“我没事。” 她说到这儿,又看了一眼那丫鬟,道:“去上楼将春夏喊出来,咱们回府吧。” 只是她才说完这话,却又无意识的看了一眼洛言离开的方向,骤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若是没记错的话,那么方向,是淮安王府的? 念及此,姚玥儿瞬间便回头吩咐道:“你们先带着阔儿回府,管家,给我备马车!” …… 洛言的确是去了淮安王府。 且好巧不巧的,他到了的时候,正遇见顾明渊他们的马车也到了府门口。 眼见得顾明渊小心翼翼的护着秦怀玉下车,洛言越发觉得火气上涌,登上便跳下马去,一把拦住了他二人的去路。 “淮安王,留步。” 见到来人,顾明渊挑了挑眉,诧异道:“是你?” 虽说跟这人才第一次见面,但是先前在镇国公府的表现,实在是让顾明渊觉得记忆深刻。 而秦怀玉也一眼认出了这人,因问道:“洛少爷,你有事?” 面对女子,洛言还是保留着自己的风度,没有迁怒她,而是淡淡道:“王妃,这是我跟淮安王的恩怨,还请您先行回府,我跟他有话要说。” 见他这来者不善的模样,顾明渊护了一把秦怀玉,拧眉道:“你找本王有事?” 对于顾明渊,洛言便十分不客气了。他冷笑了一声,道:“顾明渊,你要是男人,就跟我比划比划。”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中的马鞭毫不客气的指着顾明渊,倒是让对方笑了一声:“本王倒是好些年没见过敢在我面前作死的了,勇气可嘉。” 说完这话,顾明渊拦了一把想要冲上前的侍卫,淡淡道:“你想在哪儿比?” “就这儿吧。” 洛言话音未落,整个人便朝着顾明渊冲了过去。 从今日见到顾明渊开始,他就想揍这个人了,枉费民间对他诸多传言,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道貌岸然的禽兽! 对方来势汹汹,顾明渊倒是见招拆招,眼见得二人打的难分伯仲,一旁的秦怀玉则是咬了咬牙,回头吩咐道:“去把洛参将请来,这人在我淮安王府门口撒泼是什么道理!” 这个人,先前对顾明渊不敬,就瞧着有些缘故,但是不管什么缘故,现在在自己门口打起来,也着实过分的很。 听到秦怀玉的吩咐,正在跟顾明渊搏斗的洛言还空出头来吼道:“王妃可别太着急护着你家夫婿,谁知他背着你都做了些什么呢!” 他话音未落,就先挨了顾明渊一拳头,继而便听得男人的警告:“当着本王的面挑唆我们夫妻,当本王是死的?” 洛言手上功夫不弱,跟他打起来倒是难分胜负,此时挨了这一拳,还是因着洛言的分心。 下一刻,便见洛言回头还手,二人继续缠斗在一起。 按理说来,顾明渊的功夫要比洛言好一些,但一则他留了分寸,再者洛言还是在战场上磨炼过的,所以这一时之间,竟然打成了平手,是都奈何不得谁。 众人所在的位置正是淮安王府的侧门口,虽说来往的行人不多,但这样打下去算怎么回事? 秦怀玉咬了咬牙,制止那侍卫去请人,自己则是冷笑一声,抬手冲着洛言洒了一把药粉过去。 那药粉的味道格外呛人,洛言吸了几口药粉,瞬间便撒了手,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 第680章 你耍诈? 他猛地擦了一把脸,眯眼道:“王妃,你耍诈?” 闻言,秦怀玉睨着他,沉声道:“洛少爷,你撒野也要看清楚状况才是。王爷是君子,由着你这般犯浑,可本王妃却不惯着你!” 在淮安王府门口这般找茬,亏得这是顾明渊,但凡换个旁人家的,谁管那洛均的面子?怕是早将这洛言收拾了! 那话说的护夫之情十分明显,倒是让顾明渊的心情愉悦了几分。 他噙着一抹笑意,过去替秦怀玉拿帕子擦了手,温声道:“一个小孩子,值得跟他发脾气么?外面天冷,你先进府去吧。” 说到这里,顾明渊又看向洛言道:“洛少爷无缘无故的过来发脾气,总该有个理由吧?天寒地冻的,淮安王府倒也备着薄茶,进去喝一盏?” 然而洛言却是丝毫不领情,反而气极反笑的看向秦怀玉道:“王妃倒是很护着您这位夫婿,只是不知道淮安王得这般贤妻,还敢不敢说自己在外面做的缺德事儿!” 这话一出,顾明渊还没说话呢,秦怀玉倒是先气乐了,拧眉道:“那洛少爷您倒是指点指点,我家王爷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让您这位侠义之士如此的义愤填膺!” 她先前瞧着顾明渊的神情就不对,现在还想给顾明渊头上扣帽子,这个洛言到底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觉得自己惹祸,就凭着洛均的官位能护着他?! 见秦怀玉竟然如此的执迷不悟,洛言也有些上火,哼了一声道:“他自己做的事儿,自己心知肚明。王妃如此信任他,可知淮安王在外面养着外室的事情?!” 他本来还想说连孩子都有了,然而话到了嘴边,又生生的让洛言给咽了回去。 倒不是因为别的,他得顾忌着姚玥儿的安危,这秦怀玉出身镇国公府,父兄都是护她如命的,万一秦怀玉觉得受了委屈回家告状,到时候危害到姚玥儿的性命安危怎么办。 念及此,他又一时有些后悔,自己这么嘴快,当着秦怀玉的面儿说了,会不会已经给她带来危险了? 罢了,大不了待会他再赶回去暗中保护那个傻丫头算了,现在只能先揭穿顾明渊的真面目了! 念及此,洛言又梗着脖子看向顾明渊道:“淮安王,你要是个男人,就敢作敢当,别坏事儿做尽了,自己反倒是当起了缩头乌龟!” 秦怀玉原本还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来呢,待得听到洛言这话,瞬间就真的乐了。 她就说嘛,洛言从开始看向顾明渊的眼神就是看负心汉的样子,只是…… “洛少爷,你怕不是认错人了吧,你确定包外室的是我家王爷?” 不是秦怀玉在这方面信任顾明渊,作为一个府上连个丫鬟都没有的人,顾明渊可谓是十足的端方君子了,怎么可能做出那等包外室的事情。 那一瞬间,甚至秦怀玉都莫名想到,难不成是那顾明珏做了什么恶事,被这洛言给误以为是顾明渊了? 毕竟,虽然秦怀玉不想承认,但这两兄弟着实有长相相似的地方。 只不过,顾明渊要比顾明珏正气凛然多了! 听得秦怀玉这话,洛言只以为她是在替对方辩驳,只哼了一声道:“小爷我可以打包票保证,就是他顾明渊没错!我说淮安王,你要是男人就敢作敢当,让女人替你包揽着算怎么回事?” 然而他这话才说完,就听得身后女子讥讽的声音传来:“洛少爷倒是好本事,只是不知道你哪儿来的脸说别人要敢作敢当,这四个字,你做到了么!若说起来不是男人,我看你就是这天底下头一个!” 洛言听得这声音,顿时回头望去,就见姚玥儿干脆利落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她的眼眶有些泛红,唇边讥讽的笑容挂在脸上,瞧着他的时候,带着几分的怨气。 姚玥儿来的匆忙,连披风都未曾穿好。 她一面将领口的带子重新系好,一面给顾明渊行礼道:“王爷,王妃,真是对不住,给你们添麻烦了。” 从姚玥儿出现的那一刻,洛言就傻眼了,直到对方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洛言才后知后觉的伸出手来,想要抓住她:“玥儿……” 然而姚玥儿却是直接将他的手甩开,自己径自走到秦怀玉身边,再次道歉:“王爷王妃,对不起。” 见姚玥儿这模样,秦怀玉忙的扶住了她,道:“这大冷天的,你怎么过来了——你认识他?” 后一句话,却是看了一眼洛言。 其实这话问了也是多余,从姚玥儿出现之后,洛言就仿佛哑巴了似的,瞧瞧现在对方那个眼神,哪儿还有先前这一幅横模样,倒像是个小狗似的,恨不能将眼光都黏在姚玥儿身上了。 至于姚玥儿,她的双眸通红,看着也是受了委屈的样子。 秦怀玉心中微微一动,握着姚玥儿有些发抖的手,轻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说这个倒是还好,听得秦怀玉话中的关切,姚玥儿越发的双眸发红,摇了摇头,道:“对不住,今日的事情因我而起,却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说完这话,就听得洛言又叫了一声,磕磕巴巴的问道:“玥儿……你怎么来了?” 闻言,姚玥儿则是回身看向他,冷笑着骂道:“洛言,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不是东西,就恨不能全天下男人都跟你一个德行?怎么,新人在怀还觉得不够,跑过来干涉我的生活,好来显摆你的男子气概么?” 这话一出,洛言顿时愣住了,连声解释道:“不是,我没有新人啊,玥儿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新人,谁啊!” 分明是冬日的天,因着姚玥儿这几句话,洛言觉得自己的汗都要下来了,他见姚玥儿双眸通红的模样,恨不能指天发誓:“我真的没有新人,我知道自己那时候不辞而别不是东西,但我真的是有苦衷的,那时候我爹……” 只可惜,姚玥儿并不愿意听他解释,而是看向顾明渊道:“妾身跟您陪个不是,您没事儿吧?” 第681章 还你的东西! 姚玥儿来的晚,并不知道二人打了一架,这会儿瞧见秦怀玉拿了药给对方擦手,才意识到这伤怕是洛言造成的。 然而她关心顾明渊这一幕,看在洛言的眼中,越发觉得扎心了。 他带着怨气和委屈,近乎气急败坏的指着顾明渊道:“你到现在还关心他,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臭男人,有什么可护着的!” 听得这话,姚玥儿则是冷笑道:“那又跟你有什么关系?王爷再如何,也比你强得多!” 她分明是觉得愧疚,哪里有关心护着?倒是这个狗东西,瞎了眼不说,如今还给自己扣帽子? 话说回来,就算是自己真的关心别的男人,跟他洛言又有什么关系?他自己佳人在怀好不惬意,难道还要管着自己不成? 听得姚玥儿这话,洛言越发觉得一口老血梗在心口,噎的他难受,偏还得硬撑着面子,咬牙道:“对,跟我是没关系,你倒是好意思,难道看不出他就是个伪君子么,人家已经娶妻了,你倒贴着又有什么意思!” 洛言气得口不择言,然而听到姚玥儿的耳朵里,却觉得在自己心口捅了一刀。 可不是么,他对自己始乱终弃,当初不告而别,现在换了新人,偏自己还傻乎乎的替对方生了个孩子,到了现在竟然还抱着那么一分幻想,到底有什么意思? 念及此,姚玥儿近乎凄然一笑,狠狠地在腰间扯了一下,将那贴身放着的荷包打开,拿出被自己小心安放的玉佩,举着玉佩道:“你若是不说,我倒是还忘记了,你现在在这儿正好,这是你的东西,还给你!” 眼见得姚玥儿拿出来玉佩,洛言瞬间双眸一红,近乎喜悦道:“你,你还留着……”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姚玥儿还给自己的话,顿时便咬牙道:“已经送出去的东西,小爷才不要!” 他才觉得自己吃了一口糖,就发现那糖里面带着刀子,扎的他五脏六腑都是疼的。 而姚玥儿的表情,越发在那刀口上撒了一把盐:“你爱要不要,总之这东西我是不会留着的,一则我这人从来不喜欢占人便宜,二则我最讨厌那等背信弃义之徒。这玉佩我看着就糟心,今日还给你,咱们也算是两清了!” 见洛言双眸通红的模样,姚玥儿像是被人一把揪住自己的心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不看眼前这个人男人,将玉佩重重的扔到了他的面前。 这个男人,都到了现在,还做出这一副伪善的模样来,是给谁看呢? 想要博取她的同情么? 够了吧,她已经傻过一次了,难道还吃不够教训么! 那玉佩被扔到地上的时候,洛言的双眸几乎红的要滴出血来,他的拳头被自己攥的咯吱作响,沉声问道:“你便是为了他,要这么对我?” 眼见得他想上前,姚玥儿却是已然不看他,猛地后退了几步,到了秦怀玉的身边。 秦怀玉一把护住了姚玥儿,抓着她的手给她力量,自己则是对顾明渊道:“王爷,我先带玥儿回府了。” 听得她的话,顾明渊点了点头,回身做了一个手势,那些侍卫顿时上前拦住了洛言。 “姚玥儿!” 身后洛言近乎癫狂的叫声,都没有让姚玥儿停留半步,那背影显得格外的决绝。 然而只要秦怀玉知道,若不是自己大力的扶着对方,怕是此时姚玥儿都要摔倒了。 待得进门之后,姚玥儿却并没有立刻随着秦怀玉回房,而是站在门后,看着门外的洛言。 那些侍卫将人拦下来,洛言挣脱不开,直接便动了手。 然而他一个人哪里是这么多的人对手,更遑论这些都是顾明渊精挑细选出来看家护院的,别说是他,便是洛均来了,也未必行。 最终,他还是被那些侍卫给牢牢的钳制住了,不得动弹的洛言挣扎了一把,恨声道:“你们这几个人对付小爷一个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单挑啊!” 他说到这儿,又看向顾明渊道:“还有你,见异思迁道貌岸然,披着世上尊贵的皮,竟干些下流的勾当!” 顾明渊对他这些谩骂,只是勾起一抹无所谓的笑容,甚至这里面还有几分看戏的成分。 “说的好,那就烦请你记好今日这些话。” 从方才姚玥儿出现,顾明渊基本就肯定了一件事,洛言嘴里所谓自己的外室便是姚玥儿,而姚玥儿孩子的生父么,想来就是洛言了。 这二人之间想来是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误会,导致如今洛言竟将那孩子算在了自己的身上。 不过么……现在他骂的越狠,等将来意识到真相的时候,想来表情会越精彩。 顾明渊一时倒是起了些坏心眼,想知道要是自己将真相告诉洛言,让他知道这个“道貌岸然下作坯子不算男人”的东西,就是洛言自己本人的话,他会怎么样? 但这个想法,顾明渊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下一刻便收回了,倒不是因为别的,秦怀玉视姚玥儿为知己姐妹,那姚玥儿方才那样的境地都没说实话,想来是不愿意让洛言知道的。 那自己又何必做这个恶人。 因此顾明渊说完这话之后,只是顿了顿,便果断的将那想法给拍了回去。 而洛言却不知他心里已然过了这么多的想法,听得顾明渊这话,他不知怎的竟从对方的态度里感受到了幸灾乐祸四个字。 只是此刻,他却懒得深究此时,而是红着眼道:“有本事你放开小爷,咱们真刀真枪的打一场,就这么算什么男人!” 听得他这话,顾明渊却是收敛了笑容,沉声道:“本王不同你计较,那是看在你父亲乃是本王岳父好友的份上,但洛言,你真当这么一点情分能一直护着你?在淮安王府门口大放厥词,只凭这一点,本王就能让你全家丢官罢职下狱,真当没人治得了你了?” 洛言被他话中的意思吓了一跳,继而便梗着脖子道:“小爷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有本事就将我丢狱里,但凡怕一句,我就不叫洛言!” 第682章 始乱终弃 他才不怕被扔下狱呢,要是真的被顾明渊扔进去了,正好也可以让姚玥儿看看这个道貌岸然之人的真面目! 顾明渊看了一眼对方,倒是乐了。这么多年,他见过没脑子的,但还没见过这么傻的透顶的。 姚玥儿也是厉害,这样的人,她居然也用情至深,可见人的确是需要互补的。 只是他这笑容格外浅淡,下一刻便收敛了起来,沉声道:“放心,本王暂且还没将你下狱的心思。不过——今日本王在此警告你一句,姚玥儿是本王护着的人,若是你再无辜去骚扰她,可别怪本王不客气。” 顾明渊说到这里,又吩咐左右道:“将他送回洛家,告诉洛均一句话——要是他洛均管不好儿子,本王不介意替他管一管!” 洛言被禁锢着不得动弹,听得顾明渊这话,顿时挣扎着吼道:“顾明渊,你这算是什么本事,怎么,直接送我见我爹?小孩子才这么做的吧!” 然而顾明渊却懒得理会他,直接摆手,便让侍卫将之带走。 经过那块玉佩的时候,洛言却是一把将人甩开,颤抖着手将那块玉佩给捡了起来。 那曾经被人珍而重之带着的东西,此时蒙了灰尘,就这么被随意的丢在地上。 洛言紧紧地攥着玉佩,一瞬间失魂落魄,再也没了先前那样的斗志。 侍卫们想去拽他,洛言却没有反抗,只是突然回头,死死地瞪着顾明渊道:“你给我瞪着,小爷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哪怕他的心意被人丢在地上碾碎了,他也不会就这么放手。 若是姚玥儿真的觅得良人倒还罢了,可这顾明渊有家有室,他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直到洛言被人带走之后,顾明渊这才转身进了侧门。谁知才一进去,就看到门口的两个姑娘正抱在一起。 姚玥儿哭得不能自已,秦怀玉则是拍肩膀在安抚她。 虽说对方是个姑娘,但顾明渊莫名就觉得有些扎眼,轻咳了一声,问道:“外面这样冷,怎么不进房中去?” 他一面说着,一面给锦诗使了个眼色。这没眼力见儿的,就这么让自家主子被人给抱着,也不知道扶着人? 锦诗一向伶俐,瞬间便了然了淮安王的意思,连忙上前去扶住了姚玥儿,一面宽慰道:“姚小姐莫要哭了,您这样对身子不好,且总归想一想阔儿少爷不是,他若是见了您这样哭,怕是要更上心呢。” 都说母子连心,阔儿也的确对姚玥儿的情绪感知的敏锐,只要姚玥儿心情不好,阔儿必然也跟着开始哭闹。 她提起了儿子,姚玥儿才收敛了几分,接了丫鬟手里的帕子擦了眼泪,敛衽行礼道:“真是对不住,今日给王爷王妃添麻烦了。”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有些心疼的拉着她的手道:“好了,跟我们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不是见外么?走吧,外面冷,咱们进屋里去吧。” 姚玥儿本来想直接走的,但想到回家见到阔儿,怕是又要难受,且今日的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她总得给顾明渊夫妇一个交代,因此便随着秦怀玉去了主院。 顾明渊自然是没有跟着过去的,姑娘之间有些私密的话要说,他一个大老爷们去听着算怎么回事。 待得到了主院之后,秦怀玉让丫鬟沏了热茶过来,先让姚玥儿喝了暖暖身子,她自己则是回内室去换了一套浅粉色的袄裙。 房中地龙烧的旺盛,姚玥儿将一杯茶喝了大半,才觉得自己的身体慢慢的回暖了几分。 秦怀玉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的脸色好了许多,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认识你这么久,我还是头一次见你这个模样呢,可吓了我一跳。现下可好些了?” 闻言,姚玥儿有些郝然道:“今日真是让你们看笑话了,对不住你们。” 见状,秦怀玉顿时笑着拦住她的话,因嗔怪道:“你这么说,可就是见外了,我是拿你当姐妹看的,何来对不住一说?” 听得这话,姚玥儿也觉得心里暖意融融,因道:“是我的不对。” 秦怀玉叹了口气,挥退了下人,待得房中只她们二人,这才柔声问道:“那个洛言,可是阔儿的生父?” 姚玥儿苦笑了一声,道:“连你也看出来了?” 她说完这话,复又有些心凉道:“你看,连你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偏这个狼心狗肺的,倒是会倒打一耙!” 先前她见到洛言的时候,甚至以为对方是来抢孩子的。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说出那样一番话,误会自己是那等自甘下贱、做了旁人外室的女子! 没错,阔儿是她的不假,可要是没他洛言,她可生不出来。他竟然会以为那是自己跟别人生的! 见姚玥儿这心灰意冷的模样,秦怀玉也出声安慰道:“我们是跟你太久了,况且那玉佩你一直随身带着,若不是十分亲密之人,你怎会如此?” 提起来那块玉佩,姚玥儿更觉得自己的心口一疼,轻声道:“再珍重的东西,如今我也扔了,不提也罢。” 这个男人,让她想起来便寒心,可即便如此寒心,她竟然还忘不掉! 一想到先前洛言那一声撕心裂肺的玥儿,再想起他那个绝望的眼神,姚玥儿便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被人死死地捏着,连呼吸都难受的很。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将手里的帕子递了过去,一面轻声道:“罢了,那就别想了。这么难受,何必回想呢。” 姚玥儿却是摇了摇头,拿帕子摁在眼睛上,好一会儿才拿了下来,那帕子上已然被打湿了。 她深吸一口气,攥着帕子道:“怀玉,我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们两个人,原本就是一场错误。本就是始乱,我现在又怎么去怪他终弃?” 她跟洛言的相遇,原就是一场意外。 说起来,倒像是话本里所有狗血俗套的开始。 父母死后,她勉力支撑着偌大的家产,还要防备着叔婶们的诡计。 第683章 往事追忆 只是那时候她到底年轻,心里存着几分仁善,不愿意跟叔婶们闹的那么僵。 但谁知,正是自己这一份心理,才被叔婶们敏锐的抓住机会,想了一招毒计来算计她。 那时候叔婶给她相看了一户人家让她嫁人,说是什么大户之家,但姚玥儿心知肚明,那户人家并非什么好人家,且那个男的花名在外,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姚玥儿哪里肯从,跟他们因此事争论了好几次。 但在叔婶的逼迫下,到底答应说去见一见那个人。 原本她想着,不过是见一面,跟那人说清楚了好让他们死心便是了,谁知他们却早有打算,直接在当时的饭菜里下了药。 为了降低她的戒备心,他们不但将宴席摆在了外面的酒楼里,还买通了自己身边的大丫鬟,就这样,自己无知无觉的吃下了那些带媚药的饭菜。 所幸那丫鬟怕出事,下的剂量没有那么大,她才在药性发作的时候保有几分清醒,近乎狼狈的砸晕了那个男人,逃了出去。 也就是那时候,她遇到了洛言。 彼时她药性发作从楼梯上摔了下去,遇到了同样醉酒的洛言,她燥热难受,意识迷乱之下起意勾引,却被洛言直接扔到了水池里。 深冬的池水浸入骨髓,让她得了片刻的清醒,却也在之后彻底的晕了过去。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是在陌生的房间里了。 陌生的男人坐在茶桌前背对着自己,骇的姚玥儿直接便抄起手边的花瓶扔了过去。 “你是什么人!” 花瓶碎裂的声音混合着女子惊惶的叫声,倒是让洛言吓了一跳,继而失笑道:“我说姑娘,小爷救了你,不说一句谢谢就算了,你居然还想谋杀救命恩人?还是说,我看起来这么像是采花大盗么?” 男人的模样带着调侃,却让姚玥儿的神智逐渐回笼,她原本因愤怒而红润的脸上,此刻越发多了几分羞赧。 是了,试图非礼对方的是自己,反倒是这位壮士,从始至终都是君子的模样……吧? “那,那我的衣服怎么回事!” 她身上的衣服虽然整齐,可很明显不是先前那一套了,这是被人换过的。 闻言,男人轻咳了一声,道:“姑娘别误会,你这衣服是我让店家女儿来替你换的,先前推你入水真不是故意的,你不会讹我吧?” 起初这话还中听,可后来这些……让姚玥儿忍不住想要翻白眼。 “是你将我扔到了水里……但,好吧,还是要多谢你。” 姚玥儿本想发火,但一想到自己当时为何被丢下水,就莫名觉得,要是 换了自己,怕是能做的更狠一点。 更何况,人家这不是还把自己又给捞上来,还找人给自己换了衣服么。 见状,洛言则是被她这模样逗笑,挑了挑眉道:“算了,小爷我从来不跟姑娘计较。” 他一面说,一面指了指桌上道:“方才大夫来过了,这是给你熬的药,这么大的人了,药总会喝吧?” 这人虽然说话不大中听,但却是父母死后,自己感受到的第一份善意。 姚玥儿微微红了眼眶,再次郑重的道了谢。 眼见得她将一碗药毫不在意的灌了下去,洛言拿起蜜饯碟子的手也顿住了,好一会儿才笑道:“看不出来嘛,你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倒是这么豪气。” 姚玥儿将药碗放下之后,才看到了他手边的蜜饯,不由得咬了咬唇,问道:“这是买给我的?” 对于姚玥儿的问话,洛言没来由有些局促,有些不大好意思的解释道:“我家中有个妹妹,麻烦的很,怕这怕那的。唔,我不是说姑娘你麻烦啊,这是随手买来的,随手。” 见他这模样,姚玥儿倒是笑了起来,捏了一块蜜饯放在嘴里,轻声道:“多谢。” 眼前女子一笑,倒是让洛言的手都没地方放了,他咳嗽了一声,掩饰着自己的紧张。 没人知道,当时之所以将她扔到了水中,其实是个意外。 他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便将这人刻在了心上,而她扑过来的时候,带着女子的馨香,让洛言瞬间便起了反应。 之所以将人丢到了水里,其实是因为……他手劲儿太大了! 那之后,他近乎自责加忏悔的将人送上了楼,又请了店家的女儿过来给姚玥儿换了衣服,找来大夫给她看诊,忙碌这半日,好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如今又因着姚玥儿这一个笑容,瞬间开始飞速跳了起来。 他拼命的摁着自己心里那只蹦跶的兔子,带着几分局促道:“那个,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房钱我已经付了两日的,你且在这儿安心歇着吧。” 眼见得洛言要走,姚玥儿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连忙叫住了他,问道:“等等,恩人,还不知道您叫什么呢?” 她问自己名字,洛言倒是一时怔住,可见他不说话,姚玥儿却是误会他不愿意说,因施了一礼道:“小女子名叫姚玥儿,家住城北姚府,恩人若是方便,还请留个名讳,改日我定当重谢。” 原来,她叫姚玥儿。 玥儿玥儿,这名字真好听。 洛言在心中念叨了两遍,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说名字,有些不大自在道:“小爷叫洛言,我家就在这附近。不必重谢,我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因着被叔婶算计,所以姚玥儿并未在那里住够两日,当天便回了姚府。 先是跟叔婶摊牌,但她到底顾念着那份亲情,只处置了自己的丫鬟,对叔婶只是将此事警告了一番,便揭了过去。 那之后,她又无意中在铺子里见到洛言,惊讶之下,出于感谢,便请了对方吃饭。 一来二去的,两个人便彻底的相熟。 “说起来,阔儿的事情,其实是个意外。” 姚玥儿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越发有些苦涩。 她一直都秉承着女孩要有的矜持,因此虽然对洛言有些朦胧的好感,但都不曾越过雷池一步,甚至连表示爱意都不曾。 第684章 他说,我心悦你 但她苦苦的坚持,甚至打算将这一份爱意深埋在心底的时候,却在一次醉酒之后,不知怎的竟跟他翻云覆雨。 醒来之后,姚玥儿后悔有之、欢喜有之、忐忑有之,却都被对方一句话定住了心。 他说,我心悦你。 …… “那后来呢?” 见姚玥儿说到了此处便断了,秦怀玉一时有些蹙眉。 她怎么觉得,姚玥儿说到这儿的表情,有些像是所有悲伤的开端呢。 而事实,其实也正是如此。 姚玥儿压抑着颤抖的声音,良久才道:“他赠我玉佩,道是母亲遗物,乃是传……儿媳妇的。我们之间曾亲密无间,我为他抛了女子所有的廉耻,私定了终身。然而仅仅过了一个月,他便消失了。” 秦怀玉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因诧异的问道:“消失?” 姚玥儿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颤声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未跟我说过自己家世,甚至开玩笑时,他还曾说自己是一个山匪。怀玉你知道么,他消失的前一天,信誓旦旦说,他要娶我。可第二日他就不见了,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说到这儿,像是陷入回忆一般,神情越发多了几分凄楚,颤声道:“可笑我当时竟然真的以为他是不是被官府给抓走了,为了找他,我寻遍了整个京城,然而对方都不知所踪。甚至有一日我听说有一处山匪被围剿,自己还跑过去找过,但那些被抓住的山匪,无一是他……” 那时她已经得知自己身怀有孕,叔叔婶婶借着这件事到处败坏她的名声,试图将她随意嫁出去,好掌控府上的财产。 但她都抗住了。 也有人劝她将这个孩子打掉,毕竟那是她污点的象征,若是留着这个孩子,未婚先孕,日后哪个好人家还肯要自己? 但姚玥儿却不肯。 若是……若是洛言真的是死了呢?那她腹中的,就是唯一证明他还存在过的人了。 所以她不能打掉。 更何况,她爱洛言。 也爱这个孩子。 “遍寻不到他的时候,我只以为他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我预想过最坏的结果,也设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一切风雨过去,以后他会一直陪着我。当时生下阔儿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九死一生保下来的,是我们的爱。可谁知,始乱是真终弃是真,傻的唯有我一个人。” 姚玥儿说到这里时,再也忍不住,整个人都泣不成声。 而秦怀玉则是心疼的拍着她的肩膀,轻声道:“好了,哭出来就好了。” 她曾经想过,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让姚玥儿未婚生下来孩子,但当时她只以为,那人是在婚前就死了,所以姚玥儿才梳着未婚少女的发饰,却称呼对方为亡夫。 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一个失踪了的活人。 不,不对,不是失踪。 秦怀玉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方才在外面的时候,洛言口口声声说要解释。 且他白日里是跟着洛均去的镇国公府,而洛均似乎是刚从战场上回来? 念及此,秦怀玉沉吟了一番,待得姚玥儿平复了一些之后,才轻声问道:“玥儿,你可问过他离开的缘由么……他,或许是有什么隐情不为你所知呢?” 听得秦怀玉这话,姚玥儿却是摇了摇头,带着讥讽的笑意道:“哪里有是什么隐情,不过是他腻了罢了。我亲眼得见他怀中抱着新人,与人亲密无间……怀玉你说,我还能如何骗自己?” 这话一出,秦怀玉也不由得愣住,问道:“你亲眼得见?” 她说到这里,又想起什么事儿来,试探着问道:“可是前几日?” 没来由的,她想起那日姚玥儿突然神情恍惚的模样,倒像是受了什么大的刺激一样。 而那日,她后来也问过,但怎么都没有得到答案。 姚玥儿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时候,苦笑着点头道:“正是那日,他拥着新人从我门前经过,正让我看的一清二楚。” 若不是因为那日所见,她怕是还不会死心。 可饶是那时候,她心里还抱着一些期望的,万一呢? 然而非但没有万一,反而还被这人倒打一耙,她又能如何呢? 见姚玥儿这模样,秦怀玉越发觉得这里面怕是有误会,因试探着问道:“那你可亲自问过他此事?” 姚玥儿苦笑一声,有些失望的摇头道:“他自然是不承认的,可我难不成还要没脸没皮的去质问么?罢了。” 何必给自己找那样的不痛快呢,都已经过去了,她现在真的是没有力气去再等一个残忍的答案了。 那刀子在自己心上一次已经够了,她不想再去承受第二次。 听得姚玥儿这话,秦怀玉也跟着叹了口气,道:“那玥儿,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闻言,姚玥儿擦了擦眼角的泪,轻声道:“我现在只想守着阔儿好好儿过日子,他变心便罢了,但是阔儿却是我的命,我怀胎十月从鬼门关一遭才生下来的孩子,绝对不能让他给抢走了。” 不然的话,那就真的是要了她的命了。 念及此,姚玥儿又有些难以启齿,咬唇道:“经过今日这么一闹,他大概认定这孩子是王爷的了。怀玉,我知道这事儿十分自私,但你能不能先不要解释这件事,我……我怕他知道阔儿是他的孩子之后,再把阔儿抢走。毕竟,他已经知道我家在哪儿了,若是上门带人去抢的话,怕是我真的抢不过……” 说实话,她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十分的自私,但是她真的没办法了,阔儿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可以说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她可以接受洛言跟别人在一起,但真的接受不了阔儿离开自己,那样的话,怕是她也活不下去了。 见姚玥儿这模样,秦怀玉忙的宽慰她道:“你放心,我会护着你的,淮安王府也会是你的后盾,不会让你担心的事情发生的。” 第685章 误会 得了秦怀玉的承诺,姚玥儿才放心下来。 她到底是担心阔儿,所以在秦怀玉这里又呆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秦怀玉留了她几次,见她眉宇中的焦灼,又想着有阔儿在,或许姚玥儿的心情会好一些,这才劝慰道:“你也别想太多,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过两日我这儿忙完了,就去看你跟阔儿。” 闻言,姚玥儿感激的应了,与她又闲话了两句,便离开了淮安王府。 到了夜里的时候,秦怀玉跟顾明渊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末了又叹息道:“我也不知今日这么答应玥儿是对是错。” 见秦怀玉带着几分担忧,顾明渊却是觉得没什么,因笑着安抚她道:“她现在情绪不大稳定,你这样说也算是给她一个心理的安慰,无妨,左右你答应下来,本王便能做到。淮安王府护着一双孤儿寡母还是有能力的。” 秦怀玉自然知道他有这个能力,她现在只是担心,自己这样贸然答应,且还支持姚玥儿跟洛言分开,不知是好是坏。 毕竟,她瞧着那两个人的确是有情的,而且她总怀疑这里面有误会。 想到这里,秦怀玉又问顾明渊道:“长清你说,会不会是洛家当时发生过什么事情,导致他们才错过的?” 听得这话,顾明渊摇头笑道:“你问本王,那本王倒是真的回答不了你。武将里面,如岳父这般品级的,本王倒还有些矫情,但洛家……委实官职低了些。” 一个镇国公的参将,的确还没有能到淮安王面前刷脸的品级,所以顾明渊对洛均都不大认识,更遑论说去知道他儿子或者说他家事了。 这话倒也在理,秦怀玉点头应了,叹了口气道:“玥儿是个好姑娘,且她也帮过我不少,这事儿我不能坐视不理。” 护着姚玥儿是肯定的,但是要先去调查一下洛言。毕竟姚玥儿跟他之间还有一个阔儿呢,若是两个有情人因为误会错过,那她会去争取让两个人解开误会。 但是若是真的洛言对不起姚玥儿,那她也不会再让对方得逞半分。 知道自家王妃心善,所以对于她这个决定,顾明渊丝毫不觉得意外,他笑着将人搂在怀中,在她发间落了一个轻柔的吻,柔声道:“都依着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人手不够了,尽管找本王要。” 秦怀玉笑着应了,见天色不早,便侧身吹熄了烛火,在顾明渊的怀中寻了个舒适的姿势,闭眼沉沉睡去了。 …… 洛府的事情并不难查,第二日一早,秦怀玉吩咐人去打听,到了下午的时候,丫鬟便回来回禀,道是说她要的消息都查到了。 秦怀玉彼时正在房中修剪梅花的枝丫,听得这消息,放下手中的小金剪,挥手让下人们都退下,这才问道:“说说看,是怎么回事?” “回王妃,奴婢问了洛府的人,去岁的时候,洛家父子二人的确都在军中,并不曾在京城内。” 她的话才说完,锦诗也去而复返,先前秦怀玉让她回镇国公府打听消息,这会儿也得了答复。 进房中之后,她先给秦怀玉行了礼,这才回禀道:“启禀王妃,奴婢方才已经去替您问过镇国公了,国公爷说那洛家少爷五月份的时候去的军中,此时也是有缘故的。先前洛参将受伤回京寻药并着给皇上递折子,再回去的时候顺道便将儿子也给带了过去,说是希望儿子跟着吃些苦头。故而回京的时候,洛参将跟他儿子并未随着一同回京,而是留在了边疆。” 听得这话,秦怀玉所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若是这样说的话,那此时就对上了。 五月份左右去的军中,跟姚玥儿所说的、洛言失踪的时间不谋而合,也就是说洛言当时失踪的确是去了军中,而不是真的花天酒地。 她想到这里,又看向先前的丫鬟问道:“那让你们打听的另外一件事呢,洛家少爷可否有新人,或者定下的未婚妻?” 闻言,那丫鬟连忙回道:“这事儿奴婢也打听清楚了,洛家的下人说,洛老夫人的确中意自己的外孙女儿做孙媳妇,毕竟她时常去女儿府上小住,对外孙女很是喜欢,曾经不止一次想要将他们的亲事定下来。但是那位洛家小少爷似乎并不愿意这门亲事。且因着这事儿,当初还被狠揍过一顿,听他们说,仿佛就是去年的事儿。” 这话,倒是让秦怀玉的心里串联起了一条线。她想了想,起身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因吩咐道:“去备车,我去一趟姚府。” 现下时候还早,她索性在府上也没事,还不如去一趟姚玥儿那里,将事情说清楚了,也好让这丫头心里自己有个抉择。 毕竟,这事儿十之八九就是误会,她能看出来姚玥儿心里难受,至少得让她知道真相是什么,至于到时候姚玥儿是怎样选择的,那就是由着对方去了。 只是秦怀玉没有想到,此时姚玥儿的门前,正被人纠缠着。 …… “玥儿,你就听我说一句行不行?” 门外的洛言已经敲了好久的门,他才喝了些酒,有些不大理智,寻常时候还顾忌着脸面,现下却是带着几分豁出去的孤勇来。 冷风吹的他原本就有些泛红的脸此时越发红了几分,一双星眸里面满是落寞与悲伤,他近乎绝望的拍了拍门,轻声呢喃道:“至少,你让我将当年的事情解释清楚,哪怕是彻底了断呢,也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好么?” 门内的姚玥儿早就来了,听得洛言这话,到底是有些忍不住,豁然将门打开,咬牙道:“洛言,你不要脸我还要呢,在这儿成什么样子……” 只是她的目光在看到此时洛言狼狈的模样之后,却莫名有些说不下去了。 她见过各种各样的洛言,却唯独没有见过现下这个模样的对方,那是怎样的沧桑,浑然不似少年人。 第686章 谩骂 但是姚玥儿却不敢自作多情的将此时对方的模样,归结到自己身上。 她姚玥儿何德何能,会让洛言露出这样的神情呢? 想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在别的地方受了挫折,或者昨日被淮安王给打击狠了吧? 念及他昨日犯浑的事情,姚玥儿越发觉得一颗心都跟着冷硬了下来,顿了顿,才沉声继续道:“再说了,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玉佩我都还给你了,我们之间我也不欠你的。至于其他的,洛少爷,我不觉得还有什么可说的话题了。” 姚玥儿这话说的又狠又决绝,然而如果此时洛言能够再清醒一些的话,他就会发现对方那隐约红了的眼尾。 那是才哭过的痕迹。 只可惜他此时被酒精麻痹了脑子,眼前并非那样的清楚明了,此时听得她这话,越发觉得自己心中那一把刀子捅的又深了几分,咬牙道:“玥儿,你定然要这么狠心么?” “洛少爷,我再最后警告你一次,别叫我玥儿!” 他嘴里的玥儿带着温柔和缱绻,温情的想让自己沉醉。然而姚玥儿却心知肚明,他根本就没有半分温情,不过都是假象罢了。 当初她傻上了一次当,难道现在还不改么? 见姚玥儿满脸的漠然,洛言心中一痛,呼吸都有些凌乱:“好,姚小姐,这样可满意?” 那句姚小姐带着慢慢的委屈,越发让姚玥儿冷笑了一声,点头道:“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这里到底是我府门口,劳烦您别在这儿呆着,没得败坏我的名声。” 这算怎么回事呢,哪怕这里只是临时落脚的地方,可也是自己的家。让外人瞧见了,只会戳自己的脊梁骨,不,还有阔儿的。 想到阔儿,姚玥儿心中骤然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沉闷的疼意蔓延开来,却不肯在洛言的面前展露分毫。 眼见得姚玥儿这就要走,洛言才找回几分清醒,带着仓惶道:“玥儿,不,姚小姐,我知道你现在很不愿意见到我,但是你真的听我说最后几句话可以么。当年我不告而别,现在真的想给你一个解释。解释清楚了,以后你愿意怎样,都是你的自由,可以么?” 听得这话,姚玥儿的神情也有几分松动,可谁知还不等她开口,就见隔壁邻居的大门豁然打开,继而便见一个女子气势汹汹的冲了出来。 待得看到这边的情形之后,那女子顿时便指着姚玥儿骂道:“先前听丫鬟说我还不信,现在见到了才知道世上还真的有这样不要脸皮的人——姚小姐,你一个生了孩子的外室,不老老实实的做人家的姘头,过来勾引我表哥做什么?” 出来的正是赵云烟。 她本来在家里正换衣服呢,突然听得丫鬟过来回禀,说是表少爷来了,但却堵在隔壁门口,言语里尽是些轻薄的话。 赵云烟当时便怒火攻心,也顾不得打扮,随手系好了衣服便出来了。 如今见到洛言果然正试图去拉姚玥儿的手,赵云烟越发怒不可遏。 自然,她不会以为是表哥想要对人家做什么,第一反应便是这姚玥儿必然是想要勾搭自己的表哥。 呸,这狐狸精,勾搭一个有夫之妇还不够,这还打算勾搭几个?孩子都生了还不甘寂寞,可见打根上就是个坏胚子! 姚玥儿预备说出的话,尽数都被哽在了喉咙里。 她不可置信的看了眼赵云烟,听着对方话里的称呼,再看了一眼面前的洛言,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这女子的身份。 怪不得当日这赵云烟过来给自己送点心的时候,她总觉得对方面熟像是哪里见过似的,原来不是面善,分明就是真的见过。 这不就是洛言的新欢么! 可笑她方才竟然还动了恻隐之心,想要听洛言解释! 念及此,姚玥儿悲从中来,冷笑道:“赵小姐慎言,你既然知道我是有夫君之人,便不该随意的给人泼脏水。倒是您这位好表哥,您若是能看着他别酒后发疯乱勾三搭四,我倒是要谢谢你了!” 她说到这儿,又轻蔑的看了一眼洛言,道:“这等货色,赵小姐自己拿来当珍珠,殊不知旁人眼里,他比鱼目都不如!” 说完这话,她也不看赵云烟的神情,猛地进门,将二人给关在了门外。 洛言的酒意被她们之间的针锋相对给气的清醒了七八分,等到姚玥儿进门之后,他猛地回头看向赵云烟,沉声道:“谁给你的脸,让你跟她大吼大叫的!还有,姘头外室这等词汇,是该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么,你母亲是怎么教的规矩,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赵云烟被他突如其来的凶狠给骂的懵住,待得反应过来之后,又格外的委屈道:“表哥,你为了一个不明不白的女的,骂我?” 闻言,洛言的眉头皱的越发厉害,冷声道:“她不是什么不明不白之人,是我的心上人。莫说她如今对我退避三舍,便是老死不相往来,我这辈子也只认定了这个人,在我心中,她便如妻子一般。长嫂如母,这个道理你不懂么!” 这一番话,越发让赵云烟瞪大了眼睛,指了指那紧闭的门,失声道:“她都做了别人的外室了,表哥,你难不成是被下了迷魂药了么?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对过自己,如今竟然为了这样一个不堪的女人这般态度,实在是太过分了! 见赵云烟这梨花带雨的模样,洛言却是半分心疼都没有,只是指了指赵府的门道:“要哭回家哭去,在外面哭哭啼啼的做什么,还有,我的事情,何时轮到你来操心了!” 他这样的态度,彻底让赵云烟给噎住。她看了看洛言,想要说什么,却看到对方嫌恶的眼神。 便是那一眼,让赵云烟一颗心都往下坠去。她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咬牙道:“好,的确是轮不到我来操心,我这就去找能操心的人去!” 第687章 诉衷肠 说完这话,赵云烟掩面便跑回了府上。 而洛言却是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对方,而是焦灼的敲门道:“玥儿,你别生气,那丫头方才是胡言乱语的,我给你道歉赔不是,求求你,你听我说好不好?” 只是因着方才赵云烟那么一闹,让洛言心里觉得心虚了不少,总觉得对不起姚玥儿。 毕竟虽然他极力反抗,且因此跟家人闹翻,但到底祖母跟父亲的意思, 他是心知肚明的。 且就算是抛却这一层关系,那赵云烟是他的表妹,如此攻击姚玥儿,他至少要负连带责任的。 所以这会儿洛言敲门的声音也小了许多,唯有那道歉的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真挚。 门内并无任何动静,然而以洛言对她的了解,却知道姚玥儿十之八九就在门内听着呢。 因此他没等里面的答复,只是自顾坐在了姚府的门口,对着那两扇紧闭的朱漆大门,道:“玥儿,我知道你在听,我今日就将前尘旧事全部说个明白,之后你想要如何对我,我都认了,行不行?” 那一扇大门隔绝了二人,洛言看不到姚玥儿,只是靠着门,轻声道:“那日我离开之时,是预备回府跟家人坦诚你我二人之事,给你一个名分的。谁知父亲得知之后勃然大怒,直言要我娶表妹赵云烟为妻——就是你方才见的那个姑娘。我自然是不从的,跟他争执此事,被他狠揍了一顿。可他太不是东西,将我打晕之后,居然把我直接带到了边关!” 说到这里的时候,洛言的眸子里也带着几分愤怒。 其实当时洛均的话远远没有那么温和,只是对着姚玥儿,有些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譬如当时洛均不但盛怒,且还指着他骂:“人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倒是承袭了你祖父的好品质。预备给你明媒正娶的姑娘你不要,偏偏选了一个自甘堕落的。能跟你未婚苟且的,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洛言当时与姚玥儿蜜里调油,哪里肯让自己的心上人被洛均这般指责,当下便梗着脖子跟他对骂,结果自然是换来了一顿藤条毒打。 洛均此人是个糙汉子,吃软不吃硬,若他道歉便也就算了,可洛言自幼便是个脾气倔的,父子两个一脉相传,直到洛言被打晕过去,他都没服一句软。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再醒来的时候不是在府上,而是在马车里。 那一路他被下了软筋散,虽然被囚禁在车中,车窗却是被掀开的。 所以,当他从那繁华都市看到塞外荒凉的时候,其实已经渐渐地没有那么大火气了。 但真正让他决定留在边关,跟父亲一同抗敌的,却是战场的惨烈景象。 “我那时原本想着,等我爹那个老混账松懈了心神,就找个机会逃回来的,但是当我看到战场的尸横遍野,百姓逃亡流离,跟那些被敌军肆虐过的人间地狱之后,我决定留在那里。那些畜生们屠我同胞毁我家园,若是不将那些畜生们打回老家,边关的百姓们日后又该如何?” 所以他选择了留下,放下对父亲的偏见,与将士们一同抗敌。 那些日子虽然日日都是惊心动魄生死一线,但洛言毫不后悔,尤其是将那些王八蛋们给打的节节败退,逼得他们漠北皇帝写了投降的诏书,更是让洛言觉得痛快不已。 那时他只以为,自己留在边关也无妨,总归姚玥儿跟他定了终身,必然会等着自己的。 等到小爷从边关回来,再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自己失踪的这些时日,做了多么惊天动地的一件大事,那丫头必然会大吃一惊。 然而洛言没有想到,待得他真的从边关回来之后,见到的却是人去楼空的姚家。 他跟姚玥儿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短,但他除却知道对方的家在哪里,两间铺面在哪里,其他的一概不知。 可铺面已经被盘给了别人,姚府大门的锁都生了锈,分明京城他那样熟悉,可却丢了自己最心爱的姑娘。 “我本来以为,自己总归能找到你的,咱们这样有缘,终有一日相见,我想告诉你的话,你总能听到的。” 洛言说到这里,又苦笑一声,声音里也带着几分怒火和不甘:“可我却没有想到,我的确找到了我心爱的姑娘,可她却已经跟了别人!” 谁知他这话才说完,就见姚玥儿猛地将大门打开,直接朝着他泼了一盆水! 洛言整个人被淋成了落汤鸡,不可思议的看着姚玥儿,问道:“你泼我做什么?!” 冬日的衣服本就厚重,洛言此时被泼了满身的水,不但觉得衣服重了几分,那冷意也猛地钻骨头去了。 他打了个寒颤,却见姚玥儿反而比自己更生气。 她的眼睛都气红了,指着他冷笑道:“谁让你在我门外叽叽歪歪没完的?你那些事情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既然表妹该是你府上明媒正娶的,那你们就去郎情妾意去啊,在这儿翻你我这些老黄历做什么!” 其实洛言的话,她在门内听得真真切切的,原本刚开始还有些感动。不管是洛言跟父亲争执、还是他在边关为民抗敌,这些都让她心中越发觉得自己至少当初没有看错人。 本来姚玥儿都有些松动了,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误会他了,都打算要开门跟他好好儿谈一谈的。 谁知这人却话锋一转,又说起了她跟顾明渊的事儿。 也不知这人怎么就认定了她一定是跟了顾明渊,她都没找洛言算账呢,这人居然敢这么耿耿于怀的在自己门口念叨这个。 她泼他一盆水都是轻的了,刚才就应该把那盆炭火直接扔他身上,烧死这个没脑子的混蛋算了! 说实话,被泼了一盆水的洛言,原本是有些生气的。但是当他看到姚玥儿反而更气的模样,却莫名觉得被取悦了几分。 尤其是在听到后来那丫头明显带着醋味儿的话,更是让洛言直接笑了起来,带着几分无赖道:“你还就说对了,我就喜欢老黄历,我不但喜欢老黄历,这辈子还就耗你这个老黄历,不打算换别的了!” 第688章 你无耻! 他这话说的放肆又不要脸,让姚玥儿的脸顿时红了几分,指着他道:“你,你……无耻!” 这个人,怎么到这个时候都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皮的话? 然而洛言却收敛了自己的无赖,眉目中瞬间带出诚挚,切换的十分顺畅:“玥儿,我今日跟你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就算是让我洛言去死,我也不会跟我表妹成亲,更不会喜欢她!我这心里,只装了一个人,她如皎皎明月,让我寤寐辗转。此生,我也只她一人,绝对不会有所转移。” 少年生的本就好,此时这般诚挚的跟她说话,让姚玥儿的一颗心又忍不住软了下来。 见姚玥儿神情松动,洛言顿时乘胜追击:“玥儿,我已经想好了,明日我就从家里搬出来,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反正我这人没什么大志气,唯一所愿就是你,只要你点一下头,便是让我立刻死了都甘愿!” 听得他这话,姚玥儿顿时便拦了他一句:“呸,谁让你死了,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 姚玥儿这话一出,洛言顿时有些喜形于色,他的傻丫头还是这么好哄,媳妇还是不难追的! 然而,得意忘形的洛少爷,下一句便直接触到了媳妇的死穴上。 “你放心,我这辈子还要长长久久的跟你耗着呢,哪儿能就这么死了?” 洛言说到这里,又正色劝道:“倒是你,玥儿,算我求求你了,你就跟那淮安王断了吧,他真的不是好东西!” 一想起来那顾明渊他就生气,凭什么啊,他好容易追来的姑娘,才如胶似漆了一个月,就被亲爹给拎上了战场。九死一生的回来,原本以为可以抱得美人归,谁知道却被别人摘了桃儿,连孩子都有了! 姚玥儿才神情松动了,就听得洛言这话,越发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便将手里的水盆狠狠地砸到了洛言的身上,气咻咻的指着他骂道:“洛少爷,您也好意思说别人?论起来不是东西,您可是独占鳌头无人出其右!” 这混账东西还敢说淮安王不是东西,分明他最不是东西了! 亏得她那会儿居然还软了心肠,生了跟洛言和好的心思,现在看来,分明她就是瞎了,眼前这人哪儿是来哄自己的,就是想气死她的吧?! 说完这话,姚玥儿也不看洛言的表情,直接便扭身进了院内,“嘭”的一声重重将门关上。 那盆砸到洛言身上,复又反弹到了地上,发出极力咣当的声音来。洛言则是站在原地,先是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砸完自己落到地上的盆儿,又被那重重的关门声吓得一激灵,最后看向那复又合上的朱漆大门,脸上的表情越发一言难尽。 他这是……又被关门外了? 可问题是,他到底说错了什么了啊! 一时之间,洛言难得的有些开始怀疑人生了。 姚玥儿关上门之后,原本是打算在这里再听听对方说些什么的,可再一想起来她先前听到的那些话,直觉洛言再说下去,怕还是绕不开顾明渊。 偏偏她现下被洛言气到,打心眼里不愿意让他知道阔儿的亲爹就是对方,若是解释了自己跟顾明渊没关系,岂不是就直接表明阔儿就是他的孩子了么。 而且现在两个人闹到现在这个地步,谁知道他对阔儿是什么想法呢,还有他方才所说,当初就是因为洛府不同意他娶自己,才将人绑了扔到边关的。现在再知道她连孩子都给人生了,且还是洛言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谁知道洛府会怎么看待阔儿的存在? 阔儿就是她的命,她宁可让人指责自己,都不愿意有人说阔儿半句坏话。 念及此,姚玥儿越发觉得心如死灰一样,先前才明媚一点的心情又觉得i灰暗了下去。 因此她打定主意,这次说什么也不给洛言开门了,连听他说话也不要,径自便转身去了房中。 谁知姚玥儿还没到自己屋子呢,就见丫鬟急匆匆的追了上来,一面平复呼吸,一面上气不接下气道:“姑娘,不好了,隔壁那老太太在咱们家门口骂街呢” 这话一出,姚玥儿顿时心里一个咯噔,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下回房也不可能了,她只顿了顿脚步,便快步朝着院门口走去。 才到了院门口,就听得门外有老太太正在怒气不争道:“言哥儿,家里养你这么大,可不是为了让你这么犯浑的!” 听得这话,姚玥儿要开门的手却是顿住了,轻声问道:“他们方才在说什么?” 守门的婆子一直在这里,没有主人的吩咐先前并不敢开门,此时见姚玥儿过来,连忙急声道:“姑娘,您可算来了。刚您才走,隔壁那个老妇人就来了,先是过来拍咱家门,说是看看什么样儿的狐狸精迷惑了他的宝贝孙子。继而那位少爷就拦住了她,跟她争论了起来。” 她说到这儿,又朝着门上开着的小窗努了努嘴,道:“诺,现下还在吵着呢,只是在咱门口,这影响可不好,要不老奴将他们赶走吧?” 姚玥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见那门上有一个小小的窗口,可以清晰的看到外面。 洛言此时背对着门,他的面前则是一个约莫六十开外的老太太,旁边扶着他的就是赵云烟。 三人气氛剑拔弩张,反倒是那赵云烟好声好气的劝道:“外祖母也莫要太生气,表哥年纪轻,难免被外人一时迷住了眼。表哥您也是的,外祖母年纪大了,您这么气她,合适么?” 听得她在这儿做好人,洛言气极反笑,指着她道:“赵云烟,我寻常时候对你谦让,那是看在祖母的份儿上,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今儿我还就告诉你,论起来外人,你才是那个外人!这姚家小姐是小爷我的心上人,我还是那句话,她认不认我,都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媳妇!她要是不肯入我洛家家谱,我就打一辈子老孤寡!” 第689章 她是本王妃的姐姐! 这话一出,赵云烟顿时气红了双眼,扭头跟洛老夫人告状:“外祖母,您看表哥,为了一个女人,竟然糊涂到了这等份儿上!” 而一旁的洛老夫人显然比她更生气,颤巍巍的杵了杵拐杖,喝骂道:“混账东西,你怎么跟云烟说话的?就为了一个狐狸精,你是打算把整个洛家都弃之不顾是不是?好哇,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告诉你一句话,里面这个狐狸精,除非老婆子我死了,否则就算是她愿意,也甭想踏进我们洛家半步!” 听到狐狸精这三个字,洛言也跟着炸毛了,梗着脖子道:“她才不是狐狸精,那是孙儿的心上人!祖母,您要是不乐意认这个孙媳妇也可以,那我明儿就去官府,跟洛家断绝关系,绝对不脏了您洛家的地,您觉得这可成?” 洛老夫人只洛言这一个孙儿,且当初因着他外祖父家中的关系,所以对洛言自幼便疼宠有加。 如今见他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这般昏了头,洛老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颤声道:“你,你……” 她一句话没说完,就觉得身子一晃,直接便要往地上倒去。 洛言嘴里说的倔强,可到底是敬重祖母的,方才也不过是口不择言。如今见到洛老夫人这样子,吓得连忙上前扶住了她,惊慌道:“祖母,祖母您别生气,是孙儿不该顶撞您!” 洛老夫人只是头昏了那一下,旋即便缓过了神儿来,如今再对上洛言那一张焦灼的脸,恍惚竟想起了自己那个无德的丈夫,却是越发气上心头,狠狠地掐了他一把,将人又给推开,带着哭腔道:“言哥儿,你可不能学你那祖父啊!” 当初那个没心肝的男人就是为了一个青楼女子抛家弃子,她多么艰难活到现在,好容易养大的儿子没随了爹,让她才松了口气。若是如今这唯一的孙儿反倒是学了他那祖父,那她真的死的心都有了! 念及此,洛老夫人的声音也越发悲怆了起来:“言哥儿,你瞧瞧云烟吧,这是多好的丫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你点个头,她嫁给你便会从一而终的守着你。可你里面惦念的那位又是个什么人?我可是听云烟说了,那个是别人的外室!你可知道,但凡是个正经人家出身的姑娘,哪怕是进门做了妾都不至于给人当外室的。更何况,她还给那人生了个儿子!” 洛老夫人说到这儿,越发觉得一口气上不来,声音也激动了起来:“你说说,这样的一个货色,能会是什么好东西?要我看,跟当年勾引你祖父的狐狸精也差不多了,她出身必然不干净!” 谁知她话音才落下,就听得一个女子的凌厉的声音传来:“本王妃今儿个倒是开了眼界了,竟有人说我这义结金兰的姐姐是狐狸精?敢问这位老夫人,她要是狐狸精的话,倒不知本王妃跟淮安王又成什么身份了?!” 秦怀玉今日过来,原本是要跟姚玥儿说一下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好让她自己选择要怎么做的。 谁知道自己才到了这儿,还没下马车呢,就先听到了这样一番混账话。 什么叫做姚玥儿出身不干净、是狐狸精?姚玥儿跟她情同姐妹,却遭受这么大的侮辱,她若是都不提对方出头,那玥儿岂不是要委屈死了! 听到那样一番唬人的话,洛老夫人一时也吓了一跳,待得看到一个女子从马车上跳下来,且穿着一看便是十分富贵的模样,顿时便有些惊诧,呐呐的问道:“她是谁?” 这话却是问洛言的。 而还不等洛言回答,就见那大门被人猛然打开,继而便见姚玥儿一脸惊喜的问道:“怀玉,你怎么来了?” 她说完这话,眼眶又有些湿润,道:“今日给你添麻烦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秦怀玉会来,且还那样给自己出头。只是,又让对方看到她这样不堪的模样了。 姚玥儿这模样,一看就知道是才哭过的。秦怀玉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递了一方帕子,道:“好了,有什么可哭的,你我姐妹之间,还需要这么客气?” 洛言到了此时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道:“她……是淮安王妃。” “淮安王妃?!” 这次,不止是洛老夫人,一旁的赵云烟也愣住了,不可置信道:“她,她怎么会认识淮安王妃的?” 便是她出身市井,也知道淮安王乃是西楚最有权势的王爷,而淮安王妃更是出身镇国公府。 至于洛老夫人,则是骇然的往后退了一步,连连看向秦怀玉解释道:“王妃娘娘,您别误会,我没有骂您的意思,只是这个女子她蛊惑我孙儿,我只针对她一个人!” 洛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冷汗都要下来了。要知道,她儿子洛均就是镇国公秦毅的属下,而这秦怀玉更是镇国公的掌上明珠,若是得罪了她,那洛均还会有好果子吃? 更何况,人家还嫁了一个好夫婿,那可是当朝淮安王啊! 听到外祖母这话,赵云烟心里也多了些底气,跟着解释道:“是啊王妃,您千万不要被那个女人给骗了,她这个狐狸精招数多的很,自己做了别人的外室不说,还跑来勾引我的表哥。今日我外祖母过来是替表哥出头的,王妃您慧眼,切莫让这个女人毁了您的名声!” 见这二人到了现在还在泼自己脏水,姚玥儿越发气得双眸通红,她想说什么,却被秦怀玉给摁住了手。 秦怀玉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这才回过头来看向面前这一唱一和的二人,冷笑道:“本王妃自己有眼有心,还不劳二位费心呢!但有一点我需的说到前头,我的姐姐,还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 她说到这儿,又淡淡的看了一眼洛老夫人,道:“我若没记错,你儿子是洛均吧。本王妃记住了。” 这话一出,洛老夫人瞬间便瘫坐在地上,连声求饶道:“王妃,我,老妇人真的没有编排您,求您开恩啊!” 第690章 给她出头 她儿子洛均年少从军,那是多少年死里逃生才挣来的功名,若是毁到了自己的手上,那她死都难以赎罪! 至于一旁的赵云烟,则是吓得面无人色,甚至往后退了一步,生怕秦怀玉再指着自己说些什么。 这样高高在上的皇室之人,她见了都要腿打哆嗦,万一对方一个不高兴,把自己扔进监牢怎么办。 她还想好好儿活着呢! 见祖母被吓成这个样子,洛言连忙扶起了祖母,回头看向秦怀玉道:“王妃若是要怪罪,洛言愿意一力承当,只求不要怪罪我的家人。” 便是她不说话,秦怀玉也要找他算账呢。 毕竟今日他的家人这般过来百般辱骂,且还是当着他的面,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洛言的授意? 念及此,秦怀玉只是对洛老夫人扔下一个警告的神情,淡淡道:“这次本王妃暂且放过你们,若下次在见你们过来辱骂本王妃的姐姐,届时决不轻饶!” 得了秦怀玉的话,那二人连忙噤声,只是洛老夫人的眼中满是后怕,可一旁的赵云烟却带上了几分愤恨。 秦怀玉不再理会她们,转而看向洛言道:“还有你,洛言。自古以来,婚姻之事都是长辈做主。如今你家里既然为你定下了人选,你还是乖乖当你的孝子去吧,别来祸害我家玥儿!若再被我发现你还骚扰她,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对付你,还是足够的!” 这话,既是对洛言的警告,也是对他的试探。 若是他就此放手,那秦怀玉自然会好好儿的宽慰姚玥儿,之后只要她想开了想再嫁,秦怀玉绝对会给她觅得一个良人。 但同时,要是洛言真的不畏惧强权,精诚所至,那么姚玥儿必然也会金石为开。 单看洛言会怎么选了。 说完这话,秦怀玉也不等洛言回答,自己则是看向姚玥儿,神情柔和道:“姚姐姐,咱们进去吧。” 她往日里从未这样叫过姚玥儿,今日这么叫,姚玥儿自然知道是为了给自己出头。 她感激的点头道:“好。” 有了方才秦怀玉那些话,此时姚玥儿再也没跟其他几人说过什么,而是随着秦怀玉回了院内。 那一扇门重新合上,只是洛言却知道,这一次,再也没人会躲在门后听自己说话了。 洛言只觉得他的一颗心仿佛空了一块似的,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偏偏那赵云烟又上前来劝他:“表哥,咱们快走吧,那个狐狸精攀上了淮安王妃,会毁了洛家的前程的!” 虽说舅舅跟表哥的官职都不高,但是俸禄却不算少。要是真的得罪了淮安王妃,哪啊到时候不但得丢官,说不定还会连累了赵家的。 一想到这些事情都是那姚玥儿引出来的,赵云烟越发的恨了起来。天知道,那个狐媚子勾引了一个还不够,居然还来勾引她表哥,要不然的话,表哥不日就要跟自己定亲了,现下倒好,全都被毁了不说,还得担惊受怕! 洛言没有错过赵云烟眼里的那一抹恨意,直接便将对方给推开来,冷声道:“洛家毁不毁,跟你有什么关系?” 赵云烟一时语塞,呐呐道:“我……你是我表哥啊。” “不错,我是你表哥,这辈子都只会是这一个身份。赵云烟,别以为我不知道赵家打的什么主意,你趁早死了这份心,我洛言便是死了,也不会娶你的!” 原本洛老夫人还在后怕之中,此时听得洛言这话,下意识便护着外孙女儿,冲着洛言道:“你这个混账小子,说什么呢?云烟还是未出阁的大姑娘呢,这些话让外人听了去,你让旁人怎么看她?” 闻言,洛言却是讥讽一笑,道:“祖母,您现在知道她是一个姑娘,被人传流言说三道四的会毁了名声,那方才,您怎么不替玥儿考虑一下呢?她也是大姑娘,难道她就不要名声了么!” 洛老夫人一时失言,转而恨铁不成钢道:“你,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她连儿子都有了,却来勾引你,难道你自己的脑子都白长了么!” 因着有先前秦怀玉的警告,所以洛老夫人到底不敢说的太过火,饶是如此,那些话也不好听。 听得她这些话,洛言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祖母,我今儿个也不妨跟您直说了,当年我是怎么去的军中,您不是不知道。那时候我为着的人便是玥儿,我这个人死脑筋,认定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这辈子,我非她不娶,除此之外,便是天仙我也不要。” 他说到这儿,又看了一眼赵云烟,道:“你们也不用想什么别的主意,我只说一句,惹急了我,明儿我就去五台山当和尚!” 听得他这些混账话,洛老夫人只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指着他颤声道:“你,你敢威胁我?” 闻言,洛言哼了一声道:“是你们先威胁我的,再说了,这事儿我能不能做出来,您老最清楚。您要是盼着我点好,那以后就别再给我安排什么杂七杂八的婚事了,除了姚玥儿,我谁都不要!” 这破德行,若不是自己的亲孙子,洛老夫人真敢再揍他一顿。 “什么叫杂七杂八的婚事,云烟她是乱七八糟的人吗?你娘去的早,这些年来你父子二人哪个靠谱过?若不是你姑姑跟姑父他们照看我这老婆子,我说不定早死了!” 听得洛老夫人这话,洛言却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旁边的赵府,淡淡道:“您说的是不错,不过若您老人家真的追究起来,还是先问问我那好姑姑,买这座宅院的钱,是哪儿来的吧!” 祖母跟着姑姑住不假,她常年看不惯父亲是个糙汉子,有事儿没事儿就爱在姑姑家里住一段时间。可若不是他跟父亲的俸禄都往赵家流水似的送,哪儿有老太太被供着的日子? 有些事情洛言不想深究,现下也懒得掰扯这些,因此只撂下一句话,道:“今儿开始我就不回家了,祖母您要是见了父亲也跟他说一声,除非他把我打死,但这次我看他拿什么来阻止我追媳妇!” 第691章 洛家情形 眼见得洛言就这么扬长而去,洛老夫人气得几乎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当下便觉得眼前一黑。 赵云烟急忙扶住了她,控制着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咬唇道:“外祖母,咱们现在怎么办呀?” 洛老夫人哪里知道怎么办,她沉沉的叹了口气,眼神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带着心如死灰道:“罢了,先回府吧。” 只是走到赵府门口的时候,她到底顿住了脚步,有些意味不明的看了眼那金灿灿的赵府牌匾。 她了解自己的孙子,那小子虽然看着没溜儿,但其实是最靠谱的一个孩子。他今日这话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京城地界的宅院不便宜,赵家难不成真的贪了洛均他们很多银子? 赵云烟却不知她在想什么,见她顿住不走了,其声问道:“外祖母,您怎么了?” 听得她这话,洛老夫人才摇了摇头,笑道:“没会儿,进去吧。” 她也是糊涂了,女婿虽说为人不大厚道,但女儿还是可以的,她怎么能因着这小子的一句话就怀疑女儿呢? 罢了罢了,想来也是那个臭小子为了自己脱身,而随口一说的吧,她那里能因为这个就去怀疑自己亲女儿,岂不是跟孩子生分了? 念及此,洛老夫人到底是压下了自己心底的疑惑,转而走进了院内。 但,心底起的疑惑,只是偶尔被埋藏,终有一日,会被翻出来。 …… 洛言并没有考虑自己走之后,祖母他们会怎么样,毕竟他心知肚明,祖母的性子是怎么样的。今日她之所以会过来,十之八九是赵云烟添油加醋的说了什么。 现在他的心思都在怎么分开姚玥儿跟顾明渊,再解决掉他们之间的问题,至于家中的事情,反正如今战事平定,父亲这几年不会再去边关。这些事情,就慢慢的再解决便是了。 可是现下姚玥儿实在是太有些执迷不悟,还有那个淮安王妃,怎么会那么糊涂的一个人? 她夫君都跟人好了,她居然还那么淡定,将人当做好姐妹? 这怕不是也是个傻子吧! 洛言叹了口气,看着街上繁华的景致,却是突然站住了脚步。 不对,他怎么觉得这事儿这么不大对劲儿呢? 正常的女人,正常女人会这么护着自己夫君的外室么? 洛言敢保证,虽然他是个男人,但他也知道答案。 那必然是不会的。 但如果是阴谋论的话,今日秦怀玉护着姚玥儿时候的样子却是丝毫没有作伪,分明就是真心实意的护着的。 可要是这样的话…… 难不成,这事儿另有隐情? 洛言站在原地,被那刺骨的冷风一吹,却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难不成,那个孩子跟顾明渊并无关系? 一想到这里,洛言顿时觉得如同一道惊雷劈过,却让他整个人都反而清醒了几分。 对啊,他只是那时候看到顾明渊抱过一次孩子,凭什么就认定那孩子就是他的? 毕竟,以这两次看到姚玥儿跟秦怀玉的关系,很明显她们不但认识,且关系还十分的好。 义结金兰的姐妹是吧?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顾明渊会抱她的孩子,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了。 那么,是他误会了什么,导致自己错过了某个隐秘的真相? 念及此,洛言顿时站不住了,转而就朝着洛府跑去。 不行,他得回家一趟。 …… 门外那场闹剧彻底散去,姚府的门口恢复了以往的冷清。 虽然秦怀玉当时带着姚玥儿回了房中,却让自己的大丫鬟锦书留在了外面,因此那时候外面发生了什么,秦怀玉还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此时听得锦书将外面的纠葛给一一道来,秦怀玉则是看了一眼姚玥儿,问道:“玥儿,你是怎么想的?” 闻言,姚玥儿冷笑了一声,道:“我还能怎么想呢,他祖母说的不错,我的确是个狐狸精,可她孙子又是什么好的,家里放着一个随时可以成亲的姑娘,又来对我纠缠不休做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眶还是红的。 方才跟着秦怀玉回来之后,姚玥儿先大哭了一场。索性她在秦怀玉的面前丢脸的时候不是一次两次了,如今在她面前,自己早就不管什么形象了。 秦怀玉才将姚玥儿宽慰了一番,好容易见她止住了泪水不哭了,此时见她的眼眶又开始泛红,不由得叹了口气。 将手中的帕子递了过去,秦怀玉则是闪着眸光道:“其实我今日前来,是要跟你说一些事情的,但如今发生了这些,却不知你愿不愿意听了。” 闻言,姚玥儿则是愣了一愣,下意识问道:“可是跟洛言有关的?” 见秦怀玉点了头,姚玥儿咬了咬唇,道:“罢了,你说吧。” 哪怕她哭得再伤心,也不过证明了一件事情,就是她忘不掉洛言。 不然的话,她又怎么会如此难过呢? 而且哪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听到洛言的消息,第一反应还是想要知道。 见姚玥儿这模样,秦怀玉哪里不明白,叹息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好,那我一一跟你讲。你可知洛言的家世?” 姚玥儿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并不知道,实不相瞒,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只知道他叫洛言,有一身好武艺,除此之外,我分毫不知。” 洛言的功夫不错,这事儿秦怀玉也是知道的,毕竟顾明渊的功夫虽说不是上等,但跟那些将士们比起来,还是不怎么落于下风的。 而那日,洛言却跟他打了个平手。 要知道,洛言的年纪跟顾明渊相差六七岁呢。 她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我便从头跟你说。洛言的父亲洛均,乃是我父亲账下的一名参将,这事情想来你已经知道了。洛家人口简单,年迈祖母,武将父亲,还有一个外嫁了的姑姑。除此之外,再无他人。洛言的生母身子弱,生他不久之后便死了。那之后,洛均便孤寡一人,并没有再娶。但这其中,却有一个缘故。” 第692章 她竟然不允许? 听到这里,姚玥儿不由得转过头去,带着几分好奇问道:“什么缘故?” 秦怀玉斟酌了一番,才道:“这其中,固然有洛均夫妇情深义重的缘由,不过却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缘故,却是因为那洛老夫人不允许。” 闻言,姚玥儿微微愣住,诧异的问道:“她竟然不允许?” 这倒是奇怪了,她见过那些儿子执意不肯续娶老人强逼的,却头一次听说有老人不准儿子续弦的。 秦怀玉点了点头,道:“是,那洛老夫人说,若是再续弦了,万一对她孙子不好怎么办。且这里面还有一桩久远的往事,说起来,跟后来洛老夫人对你有偏见也有很大缘故。” 也正是听了这些事儿,才让秦怀玉决定来告诉姚玥儿的。 当年洛言的祖父跟一个青楼女子好上,抛妻弃子,卷了家里所有的家当带着那女子跑了。 洛言的祖母只是一个女流,当时大儿子才六七岁,小女儿还在怀中抱着呢。没了吃穿用度,连家里宅子的地契都被他祖父卖了换钱。她被逼无奈,只能带着孩子流落街头。 是洛言的外祖家中接济了他们。 到了后来,更是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洛均。 洛均年少从军,在军营里呆惯了,是个十足的糙汉子,但对自己的妻子,却是没话说。 而洛老夫人也始终将亲家对自己孤儿寡母的帮助铭记在心,待那媳妇更像是亲女儿一样。 只可惜,那姑娘天生就是个身体弱的,生下洛言不久,便因病去世了。 洛均常年在军中,洛老夫人自己又因为年纪大了,没事便去女儿家里住着,她生怕洛均续弦之后,那女人亏待了自己的孙子,更怕别的女人生下来孩子,夺了她孙子的福气,所以坚持不让洛均再娶。 那洛均也是浑不在意的,反正他一向对女色上没多大兴致,发妻死了之后更是绝了这个心思,倒是军营更让他舒服,所以对此毫无异议。 “但也正是因为洛老夫人常年带着孙子去女儿家里住,瞧着孙子跟外孙女相处的不错,便生了想要撮合的心思。” 秦怀玉将前情都说了,顿了顿又道:“只是洛言却是从未生过这心思的,都是长辈们的一头热。那时他还因坚决不娶表妹跟家里闹过,据下人们说当时被洛均打了个半死,直接丢军营里去了。” 洛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这些消息十分好打听,但凡用些心思便能得到想知道的。 秦怀玉将这些事情说完,见姚玥儿若有所思,又加了一句:“今日我来告诉你这些,其实是在想,当时洛言能豁出去跟父亲抗争都没有低头,想来现在也不会为了这个表妹而抛弃你。这其中,怕是真的有什么误会。” 因着秦怀玉来的晚,所以先前洛言剖析的事情,她并不知道。 姚玥儿听了她这话,好一会儿才点头道:“方才,洛言跟我说的话,跟你现在说的相差无几。” 她将那会儿洛言的话说了,末了又道:“我起先只当他是在哄我,但如今听你这么一说。难不成我真的误会他了?” 那日她的确看到洛言扶着赵云烟,但仔细回想起来,那时赵云烟仿佛是崴了脚的。而且说实话,刚刚洛言说的话,她其实是相信的。 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心生动摇。 但是动摇是一回事儿,方才在门外闹那样一出,又让她心里迟疑了。 毕竟洛言对自己是真心的,但是他家里似乎并不能接受自己。论起来,他祖母不过是不喜欢自己罢了,并未做错什么,她总不能真的让洛言为了自己跟家里闹翻吧? 那样不说别人,自己就头一个不能接受的。 念及此,姚玥儿又叹了口气,带着几分为难道:“怀玉,你说我该怎么办……” 秦怀玉自然知道她心中的迟疑跟纠结,只是这事情说到底,终归是姚玥儿的人生,无论做什么抉择,都要对方自己来。 因此秦怀玉只是诚挚道:“这件事情,还是要你自己做决定的。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也不必担心什么后顾之忧,谁敢欺负你,我头一个不放过她。” 听得秦怀玉这话,姚玥儿顿时笑了,感叹道:“怀玉,若你是男子,那我便什么都不必愁了,便是上赶着,我也得嫁了你。” 这世上对自己好的人不多,秦怀玉绝对算一个。 是挚友,也是知己。 闻言,秦怀玉顿时露出一抹坏笑,挑了挑她的下巴道:“唔,小娘子现在愿意也是可以的呀。” 见她这没正经的模样,姚玥儿笑着躲开了她的手,嗔怪道:“好歹也是淮安王妃呢,让外人看见,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秦怀玉无所谓的笑了笑,叹了口气道:“在外人面前,我哪儿能这模样?那些人都巴不得挑我的错呢。” 毕竟若是她行差踏错,便是顾明渊的污点。他们夫妻一体,顾明渊疼惜自己,秦怀玉更不能给对方添麻烦。 所谓的恣意而活,也是在规则之内的恣意。 秦怀玉想到这里,又摆了摆手,笑道:“咱们不说这些没劲儿的,阔儿呢?” 她才问了这话,就见奶嬷嬷抱着阔儿走了进来,笑着回禀道:“姑娘,小少爷醒了,闹着要找您呢。” 见到娘亲,阔儿顿时伸出手要她抱,嘴里还在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只可惜在场的人谁都听不懂。 姚玥儿一把将儿子抱在怀中,让奶嬷嬷先下去歇着,自己则是拿了拨浪鼓塞到了阔儿的手中。 小家伙得了娘亲又得了玩具,立刻便兴致勃勃的玩了起来。秦怀玉见他这模样,也笑着上前逗他玩儿。 不得不说,阔儿生的极好,白白嫩嫩的小团子可谓是人见人爱。 只是先前没有参照物,如今见过那洛言之后,秦怀玉才发现,这孩子跟洛言实在是太像了。 只要有心人一联想,就会发现这真的是亲父子。 第693章 洛言来找淮安王 念及此,秦怀玉捏着阔儿软软的小手,斟酌了一番才问道:“洛言见过阔儿么?” 若是洛言见过阔儿,那他得有多大的心才会觉得这孩子是顾明渊的? 听得秦怀玉这话,姚玥儿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当时以为他是要来抢孩子的,便让丫鬟抱走了,他到现在都没有见过阔儿。” 她说到这儿,抱着阔儿的手紧了几分,看着天真不谙世事的阔儿,越发觉得心中苦涩不已,咬着唇道:“他到现在都以为我是王爷的外室,阔儿是王爷的……” 这话里,怎么都听出几分怨气来。 秦怀玉却是忍不住笑了笑,道:“那就让他以为着吧。” 她说到这儿,又带着几分狡黠,幸灾乐祸道:“反正我算是看明白了,这洛言也是随了洛参将,父子一样的暴脾气。照着这情形发展下去,说不定他哪日忍不住,还得跟王爷再打一架。王爷上次已经警告过他了,这次他再挑衅,就有他受得了,到时候好好治治他这个德行,也给你出口恶气!” 听得秦怀玉这话,姚玥儿又有些心疼,因斟酌着道:“要么我再想想吧,总不能因着我的事儿,毁了王爷的名声。说到底,这孩子跟他也毫无关系呀。” 况且,洛言是什么性格她是知道的,这人现在就以为自己是被顾明渊骗了,也不动动脑子,她若是真的那么好骗,焉能在那样蛇蝎心肠的叔婶手底下存活? 若论起来没脑子,他才是那个没脑子的呢。要是到时候让顾明渊真的拿住了他的错处,收拾人的时候可就不会太轻易放过了。 虽说姚玥儿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就原谅洛言,但也并不愿意看到他真的吃什么苦头。 现下她有些松动,却又十分矛盾,连自己也没了主张。 对于姚玥儿的纠结,秦怀玉尽数看在眼里,弯唇露了一抹了然的笑意后,点头笑道:“好,玥儿尽管拿主意便是。” …… 晚上回到淮安王府的时候,秦怀玉跟顾明渊说起今天白日里的见闻,到底忍不住道:“我瞧着这两个人倒像是欢喜冤家,王爷且等着瞧吧,折腾到最后,这二人必然也是和好的份儿。” 彼时她才用了晚膳,正坐在梳妆台前拆着自己的发饰,见秦怀玉转头的时候,那发钗勾住了头发,顾明渊宠溺的一笑,走过去替她将头发解开。 温热干燥的手从她的发间穿过,两三下便将发钗解了下来,他随意的将钗环放在了梳妆台上,一面拿了把桃木梳子替她细细的梳理着发丝,一面笑道:“那不就如你所愿了么,有情人终成眷属多好。” 听得这话,秦怀玉却是笑叹道:“我自然是盼着玥儿好的,毕竟她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只是若就这样原谅了洛言,那对玥儿也太不公平了。这两年他在边关乃是为国征战,但是玥儿在京城受的这些苦,可都是为了他。单说那从鬼门关一遭才生下来的孩子被误会成别人的,这一桩事儿就不能轻饶了他。” 今日白天她跟姚玥儿也讨论过这个问题,她们都觉得,即便是要跟洛言重归于好,也不能就这么轻易的原谅对方,少不得要让他吃些苦头。 不然的话,姚玥儿这些苦可不就是白受了么! 见这丫头眼中的狡黠,顾明渊哪里还不明白,分明这二人都盘算好了什么主意吧,他一时竟不知是该同情洛言,还是觉得对方活该了。 不过,那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毕竟,倒霉的是洛言,不是么? 顾明渊唇边笑意未断,将她柔软的发丝理顺之后,这才将梳子放在梳妆台上,自己则是带着秦怀玉回到床前,柔声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也莫要干涉太多,终归这是他们二人的事情。” 秦怀玉自然知道这些,当下便笑着点头道:“王爷放心,我心里有分寸的。” 她说到这儿,又请打了个哈欠,道:“时候不早了,咱们也睡吧。” 今日她跑的路程不远,这会儿早就困意上涌了。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点头应了,待得她在床上躺好之后,这才吹熄了床头的烛火,将纱幔放了下来。 …… 眼见得腊月过半,离除夕也越来越近。 去岁的时候,秦怀玉还待嫁闺中,平日里只需帮着庄月兰处置一些家常事情便可,但今日却是一切都由着自己来。 好在府上的老仆们倒都是忠心的,跟她过来的陪嫁也都是庄月兰精挑细选出来可以独当一面的,两相配合之下,秦怀玉这个年才算是预备的差不多了。 饶是如此,这寻常时候的来往打点依旧是一件让人头大的事情,顾明渊是一切以她的意见为主,而秦怀玉往往要两相权衡,以求不出错。 因着府上忙碌,她便也没有再去过姚玥儿那里,不过两边倒是时常传信。 这日一早,淮安王府倒是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你说谁来找王爷了?” 秦怀玉才送走一个客人,听得锦书的回禀,倒是有些诧异。 锦诗见状,便又回了一遍,道是:“是洛参将府上的公子,奴婢去确认过了,就是洛言,只是不知道他来做什么。” 论起来,洛参将那个官职,可不够格来淮安王府,更遑论是洛言了。 他之所以回来,怕是十之八九还跟姚玥儿有关。 不过,这洛言倒是胆子够大的,上次被顾明渊着人送回了洛家,据说得了好一顿教训呢。而在姚府的时候,秦怀玉也警告过他,他现在居然还敢来招惹顾明渊? 念及此,秦怀玉笑了一笑,道:“走吧,咱们也过去看看。” 主仆二人到了淮安王府待客的书房之后,还没进门,就听得里面的洛言声音恭敬:“上次对淮安王多有不敬,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宽恕在下。” 这话说的倒十分不合乎洛言的性格,秦怀玉在门口诧异了一下,顿了顿脚步,继而敲门走了进去:“王爷。” 第694章 这人诈咱们? 见到秦怀玉来,顾明渊点头示意他坐了,吩咐丫鬟们给她端茶,一面笑道:“你怎么来了?” 秦怀玉自然不会说自己是来看热闹的,她抿唇笑了笑,道:“临时有事情,想来跟王爷说,不想您这里倒是有客人在——洛少爷来此有何贵干?” 见秦怀玉那明显促狭的笑容,顾明渊哪里不明白,纵容的由着她去,随着她的口气笑道:“本王也不知道,刚要问这位洛少爷呢。” 这二人的表情那么明显,洛言又不是傻子,自然看的出来。 他却并没有如之前那样暴躁,反而诚心诚意的再次赔礼道歉:“先前都是我的不是,得罪了王爷王妃,还请你们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我诚挚的给你们道歉了!” 见他这模样,秦怀玉挑了挑眉,跟顾明渊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人是怎么了?先前还不这样呢,难不成是吃错药了? 顾明渊好笑的看了一眼自家王妃,转而对洛言道:“本王一向不爱计较这些,只要你日后不再犯,本王便会当此事没发生过。” 洛言听的这话,却是绷了绷唇道:“王爷放心,我必然不会再如此鲁莽。只是今日前来,洛言也有一事不明,想请王爷给予解答,之后我保证再不叨扰你们,不知王爷可否满足我这个心愿?” 听得这话,顾明渊便知他真正的目的来了,因问道:“你且先说说看。” 一旁的秦怀玉也将眸光转了过去,想看洛言到底会说出什么来。 只是她却没有想到,洛言说的却是—— “玥儿的孩子分明不是你的,王爷为何要替她背锅?” 这话一出,饶是秦怀玉也楞了一下,还是顾明渊反应快,淡漠道:“这孩子是不是本王的,关你何事?” 秦怀玉也反应了过来,嗤笑了一声,道:“王爷说的不错,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算她什么人?” 谁料洛言在听到他们的话之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点头道:“孩子果然不是你的。” 他今日过来本就是来确认一下,如今这两个的话,分明就是告诉了自己结果,确认了最后的疑虑,知道这孩子果然跟顾明渊无关之后,洛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说完这话,笑容满面的向顾明渊夫妇行了礼,格外诚挚的笑道:“今日多有打扰,给王爷王妃添麻烦了,在下便先告辞了,咱们后会有期。” 眼见得这人就这么走了,秦怀玉不由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指着他的背影,不可置信的对顾明渊道:“这人诈咱们?!” 她都气乐了,居然还有这么无耻的人呢? 亏得那一瞬间秦怀玉还在心里咯噔了一下,想着是不是她当时说漏嘴或者怎么样了呢。 见秦怀玉这模样,顾明渊则是失笑道:“是啊,竟然被他摆了一道,这小子的确是在诈咱们。” 方才洛言说那些话他就觉得不对劲儿,不过为什么自己要故意透露口风给他么,实在是太简单了。孩子这黑锅是个大事儿,若真的被有心人得知了,届时便是说也说不清楚了。 他倒是无所谓,但若是卷进了皇室之中,那孩子的安危可就难以保证了。 更何况,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分明秦怀玉是自家的媳妇,可现下她日日都关心着那姚玥儿的事情,他都被冷落好久了! 这二人早点得偿所愿,也可以少来烦一下秦怀玉! 被媳妇冷落而变身白切黑芝麻馅儿汤圆的淮安王表示,他不过是没参透对方的意思罢了,那少年人太聪明,他也没办法不是? 秦怀玉倒是不知道自家王爷的肚子里这么多弯弯绕呢,此时听得顾明渊的话,她哼了一声,道:“这个洛言,先前还糊涂着呢,怎么突然就聪明了。” 若是他早有这么聪明,怕是上次在姚府门前,姚玥儿都忍不住跟他和好了呢。 不过他现在醒悟的还不算太晚,但是么……今儿个居然敢在她这儿使诈,秦怀玉觉得,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顾明渊多聪明,只看秦怀玉这表情,便知道自家王妃没安好心,因笑着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不安好心又怎么样,反正被整的不是自己。 淮安王表示,只要不是本王,那是谁遭殃,跟本王又有什么关系呢? 听得顾明渊的询问,秦怀玉嘿然一笑,给了他一个贼兮兮的笑容,道:“自然是,搞点事情!” 反正先前姚玥儿也说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轻易的翻篇,至少得让洛言吃点苦头。 现在这人已经猜到孩子不是顾明渊的,姚玥儿身边也没别的男人,若是任由洛言这么下去,估摸着很快就会知道阔儿生父的真相。 既然如此,她少不得要跟姚玥儿商议一番的。 比如说……让洛言找不到姚玥儿,无从得知真相! 秦怀玉说做就做,当天下午便让丫鬟们去姚府送信,信上寥寥数语,只说让她来府上住一段时间,且在末尾还特意加了一句:“想整洛言么?想就来我府上住到年后,咱们好生商议。” 她的信送过去约莫一个时辰,姚玥儿便带着阔儿干脆利落的来了。 姚玥儿将孩子交给了奶嬷嬷,秦怀玉则是锦书领着人去安置了。 待得房中才剩下她们俩,秦怀玉才笑的一脸狡黠:“我就知道你会过来,这两日被洛言烦透了吧?” 闻言,姚玥儿不由得点头叹了口气道:“可不是么,这几日他几乎早晚都堵在姚府门口,他那祖母跟表妹倒是没敢来烦我,可时不时的也派小厮死死地盯着。若不是你传信给我,我都打算搬家了!” 洛言日日的守着,周围邻居们说闲话的自然不少。更遑论说,旁边还有那赵家的人盯着呢,更加让人议论纷纷了。 若是只有姚玥儿自己,她倒是不怕什么,可偏偏洛言那两日来了都是在变相的劝自己跟顾明渊分开! 姚玥儿几乎气得半死,说话也口不择言,把人给骂跑了。 第695章 一夜未归 那会儿将人骂走之后,姚玥儿的火气也没有消散,整个人就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炸。 她就没见过这么榆木脑袋的,这人脑子是浆糊做的吧?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昨日把人骂的太厉害了,结果今儿一早,她居然得了个清净。 不但洛言没来,旁边那赵府的人也从她家门口撤了。 好容易今日没人来一大早烦自己,姚玥儿都打算趁着这个空隙,不行就寻人先搬家,去别的地方暂住一段时间算了。 毕竟,她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谁知正好秦怀玉叫人给她送了信,倒是省下了自己的麻烦。 姚玥儿说到这儿,又苦笑道:“你不知道,这人从早到晚的缠着我,我如今连铺子都去不成,我去哪儿他去哪儿。这便罢了,他那嘴就跟不会累似的,我几乎要被他烦死了。”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姚玥儿的眼中却没有太多的怒火,反倒是无奈居多。 秦怀玉心知肚明,她这是心神动摇了。 这倒也不稀奇,毕竟两个人之间做所以会闹成这样都是因为误会,如今姚玥儿对洛言的误会解除,这人现下不管再怎么胡闹,也都是一颗心为了她。 姚玥儿会动摇,根本就不奇怪。 念及此,秦怀玉笑了笑,安慰了姚玥儿几句,这才问道:“说起来,你可知我为何传信让你过来?” 姚玥儿那会儿正烦着呢,得了秦怀玉的话立刻让人收拾东西过来了,自然没有问丫鬟详细原因。 此时听得她这话,顿时便问道:“为什么?” 秦怀玉抿唇一笑,也没瞒着她,将洛言过来诈他们夫妻二人的话说了。 姚玥儿闻言,顿时咬牙道:“这个混人,怎么还敢来你们这儿找茬!” 这不是上赶着给人送把柄么! 她想到这里,又带着几分担心,问道:“那他没有冒犯你们吧?” 这人也不知哪儿来那么多的少年意气,经常做事顾头不顾尾,也不知就现下这个德行,是怎么在边关活下来的。 念及此,姚玥儿又生了几分火气,上次洛言得罪了顾明渊他们,人家已经大度的不跟他计较了。这次他又胡来,是真的觉得他爹那么大本事,能抗下淮安王的怒火么! 见她这满脸的担忧,秦怀玉笑着摇了摇头,回道:“那倒是没有,不过么,我瞧着这光景,约摸着离他猜出来阔儿身份的日子也不远了。玥儿,你可愿意让他这么轻松的知道么?” 姚玥儿听得她这话,咬了咬唇,道:“说心里话,我既盼望他知道,又不愿意让他知道。” 她受了那么多的苦,多少个日日夜夜觉得自己都没有盼头了,哪怕现在知道是误会一场,可是当时自己的那些苦楚,谁又来心疼呢。 毕竟,那些绝望是真、黑暗是真、九死一生更是真。 但话又说回来,一切若是他本意,那她便是死也不会叫洛言知道这孩子的存在的。 可偏偏,洛言不知道。在她受苦受难的时候,洛言也在为他们的未来而努力着。况且他当时并不知自己的状况,若是如今为着那些过往的事情,而不让洛言知晓阔儿的存在,仿佛对他也不公平。 秦怀玉自然懂得她这感受,闻言,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那就先在我这儿住着吧,至少等你解气了再说。况且,你人在淮安王府,给他一点无伤大雅的苦头,说不定会让你心里舒服一点。” 见秦怀玉笑的狐狸模样,姚玥儿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道:“怀玉,你打算怎么做?” 秦怀玉挑了挑眉,却是笑道:“放心,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见状,姚玥儿当下便点了头,笑道:“你尽管去做便是,需要我做什么?” 不得不说,有秦怀玉在身边,纵然她丝毫没有劝自己跟洛言和好,但姚玥儿却觉得那些阴霾少了许多,仇恨也近乎没有,尤其是现在,心里竟然隐约对跟洛言和好生了几分期待。 当然,现下更期待的,却是整他。 二人十分友好的达成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协议,待得吃了晚饭之后,便都各自回房去了。 …… 姚玥儿就此在淮安王府住下,对此顾明渊并无任何异议,毕竟他现在在为着别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白日里不在府上,能有人陪着秦怀玉也是好的。 起初秦怀玉也曾问过他出了什么事情,但顾明渊都宽抚她说都是小事。虽说秦怀玉知道若是小事他不会如此,但见对方执意不说,便也没有过问。 然而,当顾明渊一夜未归,第二日双眸都是红血丝的模样回来的时候,秦怀玉顿时坐不住了。 “王爷,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见秦怀玉一脸的担忧,顾明渊摆了摆手,笑道:“无妨,本王还有些要要事,待会还要出去一趟。这时候还早,你且再睡会儿吧。” 因着是冬日,这会儿外面还是黑沉沉的一片。 秦怀玉见他又要出去,且是一副急匆匆的模样,便也没有阻拦,只是等到顾明渊走了之后,自己也没了睡意,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有些沉思。 这一次,顾明渊倒是没有出去太久,临近正午的时候便回来了。见他那一脸疲惫,秦怀玉自然也顾不得询问,而是连忙让下人将床铺铺好,让他先休息去了。 跟着顾明渊的侍卫都是他常用的几个,秦怀玉想了想,将人叫到了小书房:“说吧,你们跟着王爷做什么去了?” 那几个人的脸色不比顾明渊好到哪儿去,只是他们还有别的事情,所以还不能回去休息。 此时被秦怀玉叫过来,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末了还是那为首的人道:“王妃,属下们只是跟着王爷去处置了一些公务上的事情,并不打紧。” 他笑的一脸讪讪,秦怀玉却并不相信,睨了他一眼道:“公务上的事情,需要夜不归宿?你们还不肯说实话?” 秦怀玉生气的时候,那眉眼的凌厉跟顾明渊如出一辙。她自己倒是没有发觉,但那几个侍卫却莫名觉得一哆嗦。 第696章 您直接问王爷? 那为首的侍卫在告诉她与不告诉之间挣扎,末了到底还是透露了一点:“王妃,此事不大不小,却有些棘手,所以处置的时间长了些。属下可以告诉您的是,王爷此番无事,只是被牵连进去的事情关乎民生。其他的实在是不能告诉您,不如您直接去问王爷?” 这话说的仿佛透露了很多,但又压根什么都没说。 秦怀玉知道他是在打太极,但也不好为难他们几个,且见他们此时脸上的疲惫,因捏了捏眉心道:“行,本王妃知道了。你们也先回去休息吧,事情有轻重缓急,王爷既然都能踏实睡觉,你们也回去养一养精神。” 她说着,又让管事的给这几个人都拿了封赏的银子,因道:“这次跟着王爷出去辛苦了,拿去买酒喝。” 那几个人见状,连连摆手道:“王妃,这属下们不能要。” 他们再三推辞,最后还是管事强行的将银子塞到了他们的手中,这几个人才各自谢了。 眼见得秦怀玉摆手,他们便行了礼纷纷告退。 待得人走了之后,秦怀玉看了一眼外面,想了想,吩咐道:“你去外面打听打听,最近可有什么民生要务有变的。” 那管事的得了话便去了,秦怀玉在小书房里立了一会儿,转身便又去了厨房。 顾明渊那样熬着,她得让人去做个药膳养一养。 …… 顾明渊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房中亮着一盏宫灯,室内光线柔和,再加上纱幔的遮挡,倒是让他一时有些不知道今夕何夕。 掀开纱幔之后,便见秦怀玉正背对着自己在拆发饰,顾明渊捏了捏眉心,笑着问道:“可是天亮了?” 许是因着睡得久了,他的声音都有一点沙哑。 听得他的声音,秦怀玉回过头来,见他要起身,自己则是随意将发饰丢在梳妆台上,去给他倒了盏茶递了过去:“王爷先喝口水吧。” 待得顾明渊接了茶水,秦怀玉这才笑着问道:“长清可是睡糊涂了?这会儿天是才黑了呢。” 闻言,顾明渊微微一愣,下意识道:“天黑?” 他说完这话,自己却又想起先前都做了什么,不由得失笑道:“本王还真是睡糊涂了,这会儿什么时辰了。” 秦怀玉笑着指了指更漏,道:“诺,现下已经戌时末了,您饿不饿,我让丫鬟们传膳吧?” 见顾明渊点了头,秦怀玉这才起身出去吩咐了一下。 那些饭菜是早早的便做好的,都在灶上温着,这会儿得了吩咐,不多时便在外间的桌子上摆放好。 因着顾明渊吃饭的时候不喜人伺候着,所以照旧只有他们夫妻二人。 顾明渊洗了一把脸,方才觉得精神好了一些,那些疲倦也一扫而空。 待得看到桌上居然还放着一小锅的药膳,他顿时失笑道:“怎么还有这个?” 秦怀玉睨了他一眼,淡淡道:“王爷自己不知道珍重身体,若我还不想着点,您可预备怎么着呢?” 这话十分明显的能让人听出几分怨气来。 顾明渊自知理亏,当下便笑着握住她的手道:“辛苦你了,本王昨日确实有些紧急要事处理,倒是让你跟着担心,真是对你不住。” 闻言,秦怀玉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的抽出来自己的手,道:“妾身倒不是那等不知分寸的人,只是如今朝会都休了,官员们除却京兆尹跟五城兵马司,其他的也都歇了,您倒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在忙?” 忙就算了,竟然还忙的没时间回来休息,整整一夜加一上午,他到底在忙什么? 秦怀玉倒不是有别的怀疑,只是担心顾明渊会不会遇上什么不能解决的麻烦。 但是她现下在脑子里过了一圈,都不记得前世里这个时候发生过什么重大的事情,可今早上看到顾明渊那样子,她却更加多了几分担心。 自己本就是一个变数,随之而来的许多事情也都跟着变了,会不会是因为她的缘故,导致顾明渊遇上了本来不该有的麻烦? 她心里一乱,口气便有些重。 好在顾明渊并不介意,反而温声笑道:“罢了,原本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只是那时候太困了,所以并未告诉你。既然你想知道,我都说了也无妨。” 见他肯说,秦怀玉倒是松了口气,毕竟若他真的遮掩着,那怕就是大事了。 顾明渊将手中的勺子放下,淡淡道:“你可还记得先前老六经办的安置京郊灾民一事?” 闻言,秦怀玉先是一愣,继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因点头道:“自然记得,玥儿在那附近有一座别院,因此曾经跟我详细说过此事。说是顾明珏提了四个策略,后来父皇十分欣赏,交给他全权接管了。怎么,此事不是已经过去了么?” 听得这话,顾明渊却是摇头笑了笑,道:“如今正是寒冬,暴雪接连不断,哪里有那么好过去的?此事他处置的倒是不错,但却是牵涉出来一桩别的案子来——” 那暴雪接连,却是压垮了一座山神庙,偏生从那庙里面挖出来一个被掩埋的石碑。 而那上面写的字字句句,皆是夸一位皇子将是旷世明君。 然而皇帝还在世,这样说一位皇子,非但不是夸赞,反而是诛心之语了 而那些话,说的不是被人,正是二皇子顾明励。 因着赈灾之事是顾明珏、被牵连的是顾明励,所以父皇动怒之下,前两日紧急将自己叫到宫中,让他暗中查此事是不是有人在做手脚。 父皇生性多疑,此事他既怀疑是有人做了手脚想要害自己的儿子,又担心是不是顾明励生了什么心思,想要将自己取而代之。 顾明渊也觉得此事有蹊跷,若顾明励还是一个正常的皇子倒还罢了,背后有淑妃这一座大山,难免有人想要搬一搬。 但,顾明励已经是一个瘸子了,这么处心积虑的对付他,会有什么好处? 但是,昨夜临时得到的线索,却是让他了然了对方的目的。 顾明励只是一个障眼法,真正想要对付的人,是自己。 第697章 他不是您的人么? 今日一早,顾明励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先是去皇帝那里大哭了一顿,继而拿出了当初那一带所有山神庙建立的册子来,口口声声说这是栽赃。 栽赃不假,但他的逻辑却是,谁负责修建的,便是谁栽赃的。 而当时负责修建京城所有山神庙的,却不是别人,而是现下时任工部行走的王元。 听到王元这个名字,秦怀玉顿时捏紧了碗边,沉声道:“他不是您的人么?” 闻言,顾明渊点了点头,道:“是,且还是朝中公认的,与本王私交甚笃之人。” “所以,是有人想要陷害您!” 秦怀玉倒吸了一口气,蹙眉道:“那父皇怎么说的?” 现下最关键的,还是皇帝的态度。 见她满是担忧的目光,顾明渊却是笑了笑,拍着她的手道:“放心好了,今天一早,本王不是将证据给父皇送过去了么。当时修建山神庙的可不止王元一个人,再者说来,其后那一带的官员可都有作案动机。更何况,那一块石碑瞧着是破旧的,但也可能是做旧的。父皇没有那么傻,自是不信的。” 皇帝不信,秦怀玉是相信的。 若是别人犯了事儿,秦怀玉十分相信皇帝不会就此罢休。但是如今牵连到了顾明渊,她却相信皇帝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毕竟皇帝对于顾明渊的偏心,可是满朝文武都有目共睹的。 但偏心是一回事,悠悠众口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因此秦怀玉越发觉得心里不安稳,复又问道:“那父皇现下是怎么处置的?” 闻言,顾明渊笑了笑,道:“父皇说,此事到此为止,且将王元的官职免了。但父皇如此做,本王却是觉得不妥,故而跟父皇立了军令状,言道一月之期,要寻出幕后真凶。” 他说到这儿,见秦怀玉满是担忧,因笑着安抚道:“放心,本王既然敢说这话,必然是有把握的。” 听得这话,秦怀玉倒是松了一口气。 若是顾明渊真的随着皇帝的意思,就此将此事摁下,只怕他日要成隐患的。 而现下他坦坦荡荡的要查,反而显得光明磊落,哪怕皇帝再偏心,他也是郡王,让他心里有芥蒂,倒不如现在直接清楚明了的撕开,反而会让皇帝不留疑虑。 因此秦怀玉只是沉吟了一下,便又笑道:“我自然相信您能做到,且我的意思也是觉得,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父皇相信您是他为父的仁慈,但咱们却不能就这么含糊过去。更何况,找出此事的幕后之人,对咱们也有好处。毕竟,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若不将贼揪出来,那咱们就难得安稳。” 且秦怀玉还有另外一层疑虑。 这样背后算计人,秦怀玉总觉得,这个人的目的不止于此。 山神庙倒、预言碑出、抽丝剥茧,指向顾明渊。 这人的心智可谓是毒辣,一层一层的,将两个皇子都绕了进去。这人必然是皇室中人,且在算计帝位。 不知为何,她此刻十分怀疑顾明珏。 虽说原先顾明珏的确没有这个脑子,但是如今却是不同了。 先前能提出跟前世一模一样的对策,她便觉得顾明珏有猫腻。而此时他经管京郊赈灾事宜,怎么就偏偏出了这样的事情? 但,如果这事儿不是凑巧,而是他有心之下为之,那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只是此时她只是心里猜测,并没有什么证据,心里做了打算预备去着查一查。 顾明渊倒不知她在想什么,只是听得她的话,因点头笑道:“那是自然,你且放心便是。此人在背后搅弄风云,本王自然不会饶了他。” 他的打算跟秦怀玉一样,那幕后之人绝对不能放过。现下他已经有了些头绪,只是为了不让秦怀玉担心,所以并不打算现下就告诉她。 况且,他之所以会这么焦头烂额,其实并不止那一桩事。 原本以为钦天监会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可自从李秋死了之后,一切线索就好像断了一般。他们好容易才查到一个跟李秋来往过密的青楼女子,却得知她竟然在半月前死了。 说是不知怀了谁的孩子,私自吃堕胎药死的,但因着那女子已经被草草掩埋,所以真相已经无从得知。 顾明渊心知她死的十分蹊跷,越发的肯定那女子必然知道些什么。 但现下他苦无证据,师父那边又打算再入岭南,顾明渊可谓是心内焦灼,面上还得做出风轻云淡的模样来。 毕竟,那些阴暗的事情,他不愿意让秦怀玉染指。他的姑娘,被他护在身后便好了,一切风霜,有他来扛。 顾明渊心中想到这里,面上的笑容越发的柔和了下来:“你也不必太过于忧心,眼下已经快除夕,府上的事情繁杂,你若是忙不过来,尽管让管事们分担,他们都是跟着本王的老人了,可靠性你放心。” 对于这些,秦怀玉早就发现了,因笑着点头道:“王爷就不用操心我了,他们都十分忠心,更无人使绊子,妾身在府内一切都好,只要您没事儿就行。” 她说的也是实话,自从自己嫁过来之后,原本做的打算便是淮安王府若有人使绊子要如何,但谁知道真的嫁进来之后,才知道那一切打算都用不上。 这些年,顾明渊的淮安王府可谓是铁桶一片,外面的钉子,哪怕是皇帝的人,也根本没有一个进来的。 秦怀玉带过来的丫鬟婆子们也都是庄月兰精挑细选的,所以她一世,才真正知道了做一个万事祥和宅院内的当家主母,是什么样的感受。 知道秦怀玉这话不是作伪,顾明渊只是笑了笑,替她盛了一碗汤,道:“那就好,吃饭吧。” 秦怀玉从他手里接过了汤碗,道了一声谢,这才拿勺子吃了起来。 夜已深,待得吃完饭之后,二人便洗漱睡觉了。 只是顾明渊才睡醒,自然是没有困意的,而秦怀玉心里压了事情,所以也有些睡不着。 第698章 好玩吗? 过了半日,顾明渊小心翼翼起身的时候,顿时听到秦怀玉的声音响起:“王爷是要去哪里?” 顾明渊不妨她还没有睡,顿了顿脚步,回头笑道:“本王想起一些旧文来,去书房翻一翻,你先睡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被子替秦怀玉盖好,自己则是转身出去了。 待得他走了之后,秦怀玉这才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 她总觉得顾明渊的情绪不大对劲儿。 若今日的事情真如他所说,那么他心烦的就另有其事了。 但若是他撒谎的话,那么此事必然有些难办。 顾明渊如今瞒着自己,很明显是不愿意让她担心。 念及此,秦怀玉又悄然叹了口气。 看来,她明日必须要着人去打探一番了。 …… 后半夜的时候又下起了雪,扑簌簌的雪粒子拍打着茜纱窗,让秦怀玉这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半梦半醒间,却有熟悉的味道的传来,秦怀玉下意识翻了个身,伸手摸过去,果然抱住了顾明渊。 对于她这梦里下意识的行为,顾明渊也不由得失笑,他伸出手来搂住了她,轻轻在她的发间落了一吻,压低了声音道:“睡吧,我在呢。” 得了顾明渊这话,秦怀玉果然沉沉睡去,且再无噩梦侵袭。 晨起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顾明渊还在身边睡着,这是这么多时日,自己头一次醒来之后还能看见她。 秦怀玉轻轻地打了个哈欠,看着身边熟睡的男人,又恍惚响起夜里的事情,脸上一时有些红。 那时候她睡得迷糊了,但其实是记得发生过什么事情的。 分明只是一个吻,却让她心神莫名跟着滚烫。 她悄悄地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了顾明渊的头发,在自己的手上小心翼翼的缠绕着。 墨发绕着她的手指一圈圈的,让秦怀玉顿时起了玩心。偷眼打量了一眼顾明渊,见他还在睡着,秦怀玉索性便又将他的发丝勾拢过来一撮,将之编织成了一个小小的辫子。 谁知她才编完,就听得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玩么?” 男人的声音带着还未曾睡醒的慵懒,在她耳边说话的时候,让秦怀玉的心都狠狠地一跳。 她一瞬间的慌乱,带着被抓包的窘迫,讪讪的笑道:“王爷醒了?” 说这话的时候,秦怀玉的手还捏着对方的头发,那已经被编成小辫的模样,显然是她最好的罪证。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低低的笑了一声,将人揽在怀中,与她调转了个方向,居高临下的问道:“一大早就对本王图谋不轨,你说本王该怎么惩治你才好?” 他的眼眸里仿佛盛着一汪深潭,让秦怀玉一时竟不敢跟他对视,只是眼睛向下看的时候,却又瞬间看到了对方那未曾合拢的上衣。 如瓷的肌肤上,还有着点点的红痕。 而那正是她的杰作。 秦怀玉的脸越发的红了几分,轻咳了一声,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该起来了。” 顾明渊见她害羞,越发起了几分心思逗弄她,一手撑在她的身侧,另一只手则是将手指穿过她的发丝,轻笑道:“本王说时候还早,那便晚不了。王妃着什么急啊?” 他说话的时候,故意微微的侧了侧身子,秦怀玉可以清晰的听到他呼吸的声音。 气氛一时有些旖旎,秦怀玉也觉得脑子里仿佛进了浆糊一般,让她连思考都不会了:“唔,不,不着急。” 只是心里却忍不住的腹诽道,这人怎生如此妖孽! 早先她只以为自己是将佛拉下了神坛,可真正嫁给顾明渊她才知道,分明是这人先动了凡心,恨不能将自己吃干抹净呢! 然而此时这话却是不敢说的,但她不说,那一双眸子滴溜溜的转动着,顾明渊如何看不出这小丫头怕是在心里念叨自己呢。 因此他只是笑了一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宠溺道:“行了,本王不逗你了,起来吧。” 说完这话,他当先起身下了床。 反倒是秦怀玉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诧异的问道:“您这就起了?” 她原本还以为,自己今日又得没脸见人呢,谁知道他居然这么轻易的放过她了? 见状,顾明渊顿时折返过来,带着几分邪肆笑道:“若是王妃希望本王继续的话,本王乐意至极。” 这话说的十分不正经,秦怀玉顿时将人推开,红着脸道:“玥儿还在府上呢,我总不能一日不见她吧?” 这人折腾起来实在太狠,她可不想下不了床! 分明是她先撩拨的,如今委屈的却又是她,顾明渊能怎么办,自家的王妃,自然是宠着了。 他低低的一笑,无奈道:“本王何曾说过让你不见了?行了,不跟你闹了,本王出去一趟,大抵要晚些时候才回来。” 张成林要赶在年前回一趟岭南,他还有些事情要跟师父说呢。只是这次回去比先前的危险只多不少,所以暂时他不大愿意让秦怀玉知道。 好在秦怀玉也没有多问,只当他是要去查案,便点头道:“王爷路上小心些,记得多带些护卫。” 闻言,顾明渊笑着点头道:“放心便是,有娇妻在府,本王哪敢不万事小心?” 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秦怀玉顿时不担心了,给了他一个白眼,嗔怪道:“您还是快走吧。” 瞧瞧这一张嘴,就没见他正经过! 待得顾明渊走了之后,秦怀玉这才将锦书锦诗叫了进来,伺候自己梳洗打扮。 …… 临近正午的时候,秦怀玉派出去探听消息的管事却是回来了。 得知他求见,秦怀玉顿时放下手中的账册,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便见那管事低头走了进来,恭谨的行了礼:“给王妃请安。” 秦怀玉心里装着事儿,因摆手道:“免了,本王妃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听得她的询问,那管事的斟酌着回禀道:“回王妃,现下京城中最大的事情便是近来风雪太大,导致京郊有座山神庙塌了。因着咱们淮安王府有自己探听消息的门路,所以倒是让奴才打听出来一些别的——那山神庙里面出了一个碑,上面的东西着实骇然听闻。” 第699章 陌生势力 他说到这儿,又道:“因着此事是六皇子督办的,他倒也算明智,并未放任此事闹大,而是很快便将事情给压了下去,故而百姓之中倒是没什么风声流传出来。自然,上不可瞒,想来该知道的必然也是知道的。除此之外,京城中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足一提。” 听完他的话,秦怀玉微微的蹙了蹙眉。 这倒是跟顾明渊说的分毫不差。 不过,越是因为顾明珏的办事态度,越是让她怀疑起了对方。 毕竟,以她对顾明珏的了解,对方绝对不是那种兄弟友恭的人,相反,只要给他机会,他就恨不得撕下对方一块肉来。 这事儿若是他放任闹大,说不定倒还跟他没关系。但是顾明珏及时的将事情压下去,在她看来,便是在给皇帝面前留一个办事妥帖的好印象。毕竟,碑文这种事情,百姓知道不知道无所谓,只要皇帝知道就够了! 念及此,秦怀玉又沉声道:“你着人去盯着六皇子府,看他近来有没有什么动向。还有,留意府上最近可有出了什么事情,一旦有消息,速来回禀。” 那管事得了话便出去了,秦怀玉则是捏着手边的茶盏盖子,陷入了沉思。 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一种隐秘的感觉,顾明珏现下的举动,让她有一种超出了控制的恐慌。 分明那人已经被打压到了谷底,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开窍似的反弹了呢? 有那么一瞬间,秦怀玉忍不住怀疑,难不成,是他也跟自己一样,重生了? 这个念头一起,秦怀玉便微微的摇了摇头。 不像。 若是顾明珏真的重生,怎么可能会只在背后搅弄风云?这实在不像他的风格。 现在只有两个解释。 其一,便是这事儿跟顾明珏逃不开关系,他身后有高人指点; 其二,则是自己想多了,背后之人根本不是顾明珏。除了他们博弈的这几方人马,还有一个幕后的隐藏力量。 虽然前世里她从未发现这等人,但今生改变的事情太多,这个解释未必说不通。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不管真相到底是哪一种,对于顾明渊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念及此,秦怀玉越发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虽说重生之来,她从未想过用自己的先知去改变仇人之外的事情,但若真的因为她而让顾明渊陷入危险之中,那她怎么都不能原谅自己的。 秦怀玉叹了口气,在房中坐了一会儿,想了想,又将锦诗叫来,吩咐了几件事,末了又道:“此事查的时候务必小心,不要让人知道了风声。等有了结果,立刻过来回禀我。” 待得锦诗去了,秦怀玉喝了一口茶,平复了心神,低声呢喃道:“但愿,事情不要如我所想。” …… 自从秦怀玉让管事的派人去盯着六皇子府之后,一连三日,那里什么动静都没有。 而锦诗这边,却给她带来了个不大好的消息。 “王妃,这是您让奴婢打听到的,如今京城中往来的官职变动,都在这里了。” 秦怀玉点了点头,从锦诗手中接过来,仔细的看了过去,却只觉得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 原本让锦诗去查京城往来变动,只是为了心中有个底儿,可现下看了之后,却让她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因着年末到了,待得吏部考核之后,官员会出现大幅度的变动,而这个时候,便是各个势力安插自己人选的最好时机。 前世里,这次人才变动,顾明珏得了先机,大部分职位都被他给夺了去。但因着那时候的锋芒毕露,导致那时候的顾明珏反而栽了个跟头。 秦怀玉也是临时想起来这件事情,所以便让锦诗去查,然而这个结果…… 却与前世里几乎完全不同了。 这上面关键职位的变动里面,大多数都被二皇子顾明励拢了过去。 虽说二皇子成了瘸子,但他的外祖却是当朝左相,在朝中颇有地位,且母妃又是淑妃,乃是如今宫中品阶最高,还得圣宠的。 这次职位的变化里面,至少从明面上看来,他是此番获利最多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中立派的臣子们也得了利,相比较下来,顾明珏那几个明显边缘化的官职变化,倒是没有那么明显了。 虽这样算下来,得利的除却二皇子一派,便是中立派的臣子们,顾明珏得到的那几个职位虽然不大明显,但也并非安全。 反倒是顾明渊,此番他并未参与,却反而成了损失最大的那个。 出风头是错,但……不参与,就代表会失去一部分势力。 念及此,秦怀玉越发觉得头皮发麻。 事情好像真的被她给说中了。 这次官职调动里面,至少目前的局面上来看,获利最多的并不是顾明珏,而且加上今生很多的变故,现下与前世不同的是,二皇子身后有左相撑腰,即便是真的谋了这些肥缺,也并不一定会被皇帝责罚。 何况此番二皇子才受了委屈,皇帝为了安抚他,必然也不会拿这些事情来为难他。 也就是说…… 她先前大抵是猜错了,顾明珏应当是没有参与到这些事情里面去,因着自己的变化,真的导致了这里面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势力。 而着一股势力,极大的可能性是属于二皇子的。 一想到这里,秦怀玉顿时觉得有些坐不住,因沉声道:“我知道了,王爷在哪儿?” 闻言,门外的锦书顿时应声走进来,恭声道:“回王妃,王爷在书房呢。” 秦怀玉点了点头,起身道:“换衣服,我要去见王爷。” 不管如何,她得跟顾明渊说一说此事。 别的不说,但是这些官职调动算下来,顾明渊是损失最大的那一个,她得问问顾明渊的想法。 哪怕他没有登上皇位的念头,也绝对不能让顾明珏顾明励之流上位! 若说是在之前,秦怀玉心里只有复仇一事,只要顾明珏得了报应,谁当皇帝她并不在乎。 第700章 怎不进来? 但是经历了黄河灾患之后,眼睁睁看着灾民流离失所饿殍满地,秦怀玉却再也不能对上位的君主坐视不理。 若是她真的没有这个本事就算了,但现在既然她跟了顾明渊,与他一同被卷入争斗之中,她就必须得在保证夫妻二人安全的情况下,尽量让皇帝选出一个明君来。 因为与那些百姓相比,至少,他们是有这个能力的。 …… 已是夕阳时分,日光隔着纱窗照进房中,将那地面都显出几分石榴红来。 秦怀玉才走进院子,就看到了房中的顾明渊。 窗户半开着,夕阳照在他身上,那一身白衣被照的添了颜色,垂眸沉静的模样,仿佛连头发丝都带出仙气儿来。 秦怀玉一时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先前的那些焦躁也都尽数平静了下来,生怕打扰了那一副画。 然而那画上的谪仙却先朝着她看了过来:“怎不进来?” 说话之时,顾明渊微微一笑,随手将书放在一旁,起身道:“外面不冷么?” 他走过来打开门,秦怀玉则是轻咳了一声,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有些郝然。 她快步走过去,转移话题道:“王爷在看书?” 见顾明渊点了点头,她则是顺着看向桌上,诧异的笑道:“兵法?王爷竟也喜欢看兵法?” 顾明渊点头笑了笑,道:“闲来无事翻了翻,倒觉得甚是有趣。” 听得这话,秦怀玉赞同的笑道:“那是自然,兵法一道千变万化,却又精妙绝伦,越是沉浸看下去,越觉得自己如黄沙一粒,知之甚少呢。”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则是摇头失笑,随手给她倒了一盏茶递过去,一面问道:“你怎么想起过来了,可是有事?” 倒不是顾明渊这么问,而是他寻常不办公的时候,都是在主院里的。只有跟下属商议事情办公,才会来书房。所以只要自己来书房这边,秦怀玉一般是不会过来的。 听得他询问,秦怀玉才想起来自己前来的目的,因收敛了笑容,正色道:“长清,近来年末考核,官员变动颇大,尤其是京官之中,往年那些没有变化的职位,今年大多也都有了动静。这事儿你可知晓?” 顾明渊倒是不妨她说这个,因点头道:“本王自然是知道的,毕竟这事儿也会经我的手——怎么了,可是有不妥?” “不是不妥,而是……今年举荐的官员们,似乎有些太过偏于派系分明了些。” 秦怀玉斟酌了一番,顿了顿又道:“你我夫妻一体,有些话我便就直说了,例如巡城使等官职,若是保皇派的官员倒还罢了,偏偏却是二皇子的人。你不觉得,不大妥当么?且这只是其中一个,还有其他的职位,都是些紧要的,但却都各有分属,给我的感觉,倒像是一块被瓜分之后的肥肉。只那些人将这些吞下去,到底是单纯的捞些好处,还是预谋别的?” 起初顾明渊的眸子里还带着笑容,可到了后来,他却是收敛了笑意,神情也郑重了许多。 待得秦怀玉说完之后,顾明渊却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打量似的看向秦怀玉。 正是这一眼,让她心中骤然一跳。 那一瞬间,她几乎出了一身冷汗。 方才她太着急了,竟然忘记了一件致命的事情,那便是——她一介女流,为何会知道朝中官员各自背后的势力? 要知道,这些官员们所属不同,但明面上是看不出来的,前世里她之所以知晓,是因为跟在顾明珏身边太久,所以许多事情都了如指掌。 但是今生,她出嫁前只是一个闺阁少女,如何会精准的知道这些? 而同样的疑惑,也在顾明渊的心中。 自从他去岁见到秦怀玉开始,这个姑娘仿佛就有许多的秘密。然而那时候他查不出来,后来依旧没有线索。 她的心底就像是还掩藏着一团迷雾,让顾明渊如何都捉摸不透。 就如同今日一般,她为何会知道这些?又是从何得知? 但最终,顾明渊还是放下了这些问题。 不管是因为什么,她不愿意说,顾明渊便不逼迫。 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更何况,他不是也没有告诉过秦怀玉,关于师父的真相么? 念及此,顾明渊却是先笑了一笑,叹道:“怀玉如此聪慧,思虑周全,倒是让为夫刮目相看。” 他没有用本王,而是用的为夫,却让秦怀玉的心瞬间放了下来。 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垂眸笑道:“长清莫要笑话我了,你我夫妻一体,我这些只是拙见,但总忍不住与你炫耀,只怕你听了要笑我见识浅薄呢?” 与聪明人说话,十分轻松。 顾明渊那一声为夫,让秦怀玉的心都定了下来。他在变相的告诉自己,他什么都不会问。 而秦怀玉也告诉了他夫妻一体,让顾明渊的心里也跟着柔软了下来。 “怎么会,怀玉若是浅薄,天底下怕是没有聪明的姑娘了。” 他说到这里,又笑着执了她的手,道:“其实你说的不错,这些顾虑本王先前便担心过。不过,怀玉知道的人员变动只是其一,大抵不知道其二吧?” 闻言,秦怀玉微微一愣,问道:“什么其二?” 男人的手心微热,握住她手的时候,让她也跟着觉得暖和了起来。 顾明渊不疾不徐,缓缓道:“朝中派系虽然分化的不明显,但你当父皇真的全然不知么?那些官员变动,其中要职又是各有心思,父皇心知肚明,你觉得他会坐视不理?” 听得这话,秦怀玉却是骤然一惊,下意识道:“所以,父皇早有安排?” 是她着相了,只想着前世与今生的巨大差异,又想着那不知在何处的陌生势力,太过着急了。竟然忽略了,当今圣上可是风霜雪雨里闯过来的,若是真的没有本事,会坐稳江山这些年么? 秦怀玉询问,顾明渊也不瞒着她,点头笑道:“自然,你莫要看那几个官职里面派系不同,但副手与文书却都是明里暗里的保皇党。” 第701章 你我夫妻一体 他说到这里,又顿了顿,道:“当然,还有本王的人。” 那些官职到底处于紧要,若不是因为里面早已掺杂了他的人,可以随时监控他们的动向,他怎么可能放任那些官职流到别人手里? 虽说顾明渊从未觊觎过皇位,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没有自己的势力。 只不过,因为他手中的势力,通常都在看似不打眼的地方,既很难被人发现,又让自己掌握了足够的主动权,寻常时候能上下通达,必要时更可以致命一击。 毕竟,他不想做皇帝,但也不想被人当做待宰的羊。 他日不管是谁上位,都休想将他随意拿捏。 更何况,这里面还牵涉了师父当年的旧案,他若是真的手无寸铁,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听完顾明渊坦诚的剖析,秦怀玉一时有些震惊,呐呐道:“您倒是毫无保留。” 但不得不说,他这样的坦诚,着实让秦怀玉有些感动。 只是嘴上却是笑着继续道:“王爷其实不必同我说这些,您可知道,您这样事无巨细的告诉我,就等于亮出了自己的底牌。您就不怕我知道了您的底细,他日拿这些事情对付你么?” 便是前世里,顾明珏需要她帮忙的时候,也不敢将自己的底牌全都吐露出去的,还是秦怀玉自己慢慢才摸透的。 闻言,顾明渊却是笑了。 他伸出手来,轻柔的摸了摸秦怀玉的头,眉眼里满是温和:“不是你说的,咱们夫妻一体么?本王自然是要告诉你的。更何况……” 顾明渊说到这里,直视着秦怀玉,一字一顿道:“本王知道,你不会。” 不是相信,而是知道,是确认。 确信这个人,值得他去信任。更确认这个人,是可以让他将后背都交托出去,也不会有半点疑虑的人。 顾明渊说这话的时候,眸子里仿佛盛着万千星河,让秦怀玉一时有些溺毙其中。 她张了张口,却觉得喉咙干涩的很,仿佛什么话都无法表达此刻的心情。 “王爷倒是相信我。” 最终,秦怀玉只说了这一句,只是眸子里却是隐约含着泪的。 她觉得这模样实在有些丢人,便低下了头,不让顾明渊发现。 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个人对自己的好,是真心实意的呢? 大抵从第一次在寒山寺遇见,她从二楼窗户一跃而下,却误打误撞的拿他做了肉垫开始的吧? 那之后,不管她处境艰难也好,屡次遇险也罢,总有这个人出现,给自己以不求回报的好处。 秦怀玉忍不住想,她前世里分明恶事做尽,可究竟是什么时候、又积了什么样的福气呢,才得了这个人的倾心以待。 对于秦怀玉这一句低低的嘟囔,顾明渊的回答,则是站起身来,将人抱在怀中,让她的头挨着自己的胸膛,听着那有力的心跳。 “听到了么,它说,便是命都可以给你,何况是信任?” 被顾明渊抱着的时候,秦怀玉可以清晰的听到他的心跳声。纵然隔着衣服,也在一下一下的敲打着她的心。 那一刻,她心中仿佛有一层被冻住的冰层被敲碎,露出柔软的内在来。 “王爷,倘若我对你有所隐瞒呢?” 重活一世,本来是最大的秘密,她因此得了先知,也因此改变了命运,但……这些是不能说出口的,让秦怀玉总有一种隐瞒他的愧疚感。 尤其是在听完他这些话之后,更让她觉得心里不安。 秦怀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和忐忑,却让顾明渊轻笑了起来:“无妨,本王知道,你没有恶意,对么?” 闻言,秦怀玉忍不住抬起头去看顾明渊,却见他的眸子里借是包容和宠溺:“你若不愿说,本王不会逼你,毕竟人都有秘密。但若有朝一日你愿意告诉我,我会是最好的倾听者。” 听得他这话,秦怀玉定定的看着他的眸子,张口道:“其实我……” 只是话才出口,就被顾明渊以指节在她嘴边挡了一下,温声道:“现在不必说,本王不急,等到有朝一日,你真心愿意再说吧。” 他看得出来她的犹豫,也看得出来她的纠结。 他有的是耐心,也愿意等到她毫无芥蒂和负担,而非是现在因为一时之感动。 顾明渊这般,让秦怀玉越发觉得一颗心被融化,情不自禁的抱住了他的腰,轻声嘟囔道:“王爷,您这样会把我惯坏的。” 纵然重活一世,所有人都在告诉她可以自在随心,然而秦怀玉却总觉得被自己内心的负担和愧疚压着不得喘息。 然而顾明渊却不一样,他不同于亲人的关心,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她,一切有我。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不由得失笑,宠溺的在她发间落了一个吻,轻声道:“本王费尽心机骗回府的王妃,不宠着点,他日跑了怎么办?” 他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连触碰都觉得是亵渎的心上人,原本只想着远远地看着,让她得偿所愿便心满意足。谁曾想一朝得上天眷顾,竟让她的交集与自己越来越多。 妄念成真,如何让他不小心翼翼的珍视? 更何况…… “你值得啊。” 你这样好,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 日光照进房中,细碎的阳光被隔绝了那一层寒意,落在人身上的时候只剩下了温暖。 室内一时静谧,唯有那相拥而立的二人,美好的仿佛挥就而成的一副绝佳画作。 只可惜,门外的敲门声却打断了这温馨的时光。 “王爷。” 听得门外侍卫的声音,秦怀玉当先回过神儿来,有些脸色微红的松开了顾明渊。 怀中的温香暖玉离开,顾明渊挑了挑眉,神情不善的看了一眼门外,沉声道:“进来。” 那不速之客下一刻便推门而入,只是在看到王妃的时候,却也格外乖觉的知道自己怕是打扰到了什么,行礼之后将头低的越发矮了几分:“王爷,属下有要事禀报。”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周倾却叫苦不迭。 第702章 跟周家有关 此番顾明渊吩咐自己去查证的事情实在是太过紧急,所以在得了消息之后,他立刻便马不停蹄的回来了。 谁知道这好巧不巧的,正撞到了王爷的好事儿上! 天知道,这老房子着火最是要命,如今王爷这眼神,分明就是若他不说出来些什么,只眼神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周倾心底转了七八个想法,面上却是依旧沉稳,然而顾明渊是谁,这周倾自幼便是跟着自己的贴身侍卫,如今这模样,分明就是不知道在心里嘀嘀咕咕什么坏话呢。 因此他只是睨了对方一眼,淡淡道:“说吧,何事。” 周倾也知道秦怀玉在顾明渊心中的分量,当下也不瞒着她,只恭声道:“回王爷,先前您让属下查的事情,属下已经查到了。此事与江南周家有关,这是属下搜集到的证据,请您过目。” 顾明渊依言接过,待得看完之后,却是蹙眉道:“江南周家……是什么来头?” 他说到这里,见秦怀玉也在看着自己手中的东西,因递给了她,笑问道:“不怕脏了自己的眼?” 秦怀玉则是笑着睨了他一眼,道:“有什么怕的,说起来周家,我倒是知道一些。” 她说着,顿了顿又笑道:“不过且先让周倾说说看吧。” 得了这话,周倾方才回禀道:“回王爷王妃,周家乃是江南首富,颇有些名头。先前黄河灾患,据说周家捐了半数身家,也因此得了皇上召见的机会。先前皇上寿诞,便曾经邀请了周家家主参加。之后那周家家主便一直留在京城未曾回去,这些证据,便是从他的宅院里秘密搜寻到的。” 根据先前那些线索,他们抽丝剥茧的排查到了周家。只是从现下的证据来看,周家不过是被推到前面的一个小卒子罢了,幕后还有人。 现下这些证据,虽说能直接将周家收监,但却容易打草惊蛇。所以周倾是偷偷潜进去,预备得了自家主子的同意之后,先将人秘密给看押,好钓大鱼的。 听完周倾的话,秦怀玉则是若有所思道:“周家现下可有什么人,这个你查了么?” 闻言,周倾点头道:“回王妃,属下已经查过了,这周老爷有四子一女,皆在江南,唯有他一个人在京城。唔,身边还带了一个得宠的妾侍,名叫白烟。” 听得这话,秦怀玉却是微微蹙了蹙眉,道:“都在江南?” “正是。” 得了周倾的回复,秦怀玉越发皱了皱眉,点头道:“我知道了。” 见秦怀玉的表情不大对,顾明渊轻声问道:“可有什么不妥?” 秦怀玉则是摇了摇头,笑道:“没有,我原以为他此番进京,会带着子嗣的。毕竟,得了皇上的召见,若是带了子女来,不是能多得一份封赏么。” 这话倒也合情合理,因此顾明渊并没有多想,只是笑了笑,道:“也或许他另有打算也未可知呢。” 他说到这儿,又看向周倾道:“你这两日将周府附近打探清楚,没有异常的话,即刻将周府的人秘密抓起来审问,切忌,莫要打草惊蛇。” 这事儿周倾做惯了的,自然知道该如何,当下便应声道:“王爷放心,属下一定不负重任。” 待得周倾走了之后,秦怀玉这才看着那些证据,问道:“王爷这是预备瓮中捉鳖?” 闻言,顾明渊弯唇一笑,道:“知本王者,王妃也。” 周家这一条线虽说有些细,但小心查证的话,说不定还真能将那些人一网捞出来。 但这个前提,却需的抽丝剥茧。 秦怀玉跟他相视一笑,道:“那就祝王爷得偿所愿。” …… 下午的时候,姚玥儿抱着阔儿来找秦怀玉。 小家伙现下到了好动的年纪,拿着拨浪鼓咿咿呀呀的在说着什么,虽说谁都听不懂,他却自得其乐。 秦怀玉让阔儿在软塌上爬着玩,又嘱咐丫鬟跟奶娘都好生看着,自己则是跟姚玥儿在闲聊。 说是闲聊,问的却多是周府的事情。 “近来你对门的周家,生意如何了?” 听得秦怀玉问起来这个,姚玥儿倒是好生想了一番,片刻功夫才笑道:“自从在皇帝寿诞上露脸之后,那位周老爷可谓是风生水起,铺子里财源广进倒是其次,他自己也搭上了不少人脉。” 虽说姚家的生意不算特别大,但在京城中也占得上一份儿了,因此对于周家的情形,她自然也有渠道得知。 姚玥儿说完,又斟酌着道:“说起来,那位周老爷似乎与官场上有所图。” 闻言,秦怀玉泡茶的动作顿了一顿,继而笑道:“且说说看。” 姚玥儿将自己的消息说了,末了又道:“自然,这兴许是我想多了。不过那位周老爷这般长袖善舞,走的可不像是正经做生意的样子。” 她是商人,自幼耳濡目染,自然知道做生意需要结交的那一方面的官员。要知道,这当官的可不是认识的越多越好。 所谓官商相护,一方银钱一方权势,供着一个大佛好办事,可若是满天神佛,到头来挣的银子怕是都不够香火钱,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然而这位周老爷却是广结善缘,按说不错,但放在做生意上面,却是总觉得有些古怪。 听完姚玥儿的话,秦怀玉却是一时没有言语,过了一会儿才问道:“那……他的子女你可知道是什么情形么?” 姚玥儿摇了摇头,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原本秦怀玉也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那周家在京城中太过普通,唯一扎眼的地方便是在皇帝寿诞时露脸,但这并没有到会被人太过关注的地步。 她想了想,起身吩咐了锦书几句,待得她出去了,这才回身坐了回来,笑道:“来,咱们继续喝茶。” …… 锦书的消息探听的很快,原本秦怀玉要打探的消息就不是什么机密,所以不过两三个时辰便回来了。 彼时姚玥儿已经回房,主院的屋内只有秦怀玉一个人。 第703章 查的怎么样了? 房中没有点灯,锦书进来的时候,见房中一片暗沉,秦怀玉坐在桌案前,勉强能看到人影,但却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王妃,奴婢回来了,可要点灯么?” 听得锦书的声音,秦怀玉点了点头,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锦书拿了火石来,将烛火点燃,扣好纱罩,这才轻声回禀道:“回王妃,奴婢已经查清楚了,此番那周老爷的确没有带子女过来,奴婢去询问过,也并无一个叫周清的女子。六皇子府那边,咱们的人近来并不曾时时盯着,故而不大清楚消息,但据说也没什么动静。”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不过奴婢今日回来的时候,无意中在一家酒楼门前看到了周家的仆从,而跟他说话的那人生的有些面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只是一时却想不起来。” 锦书见的人不少,但是能让她觉得面熟的,必然是曾经下功夫记过的长相,譬如说曾经与自家主子有过往来,或者是来过府上的。 听得锦书这话,秦怀玉接口问道:“那你可曾让人盯着他了?” 锦书摇头道:“今日奴婢出去的匆忙,咱们的人又在六皇子府盯梢,故而不曾腾出手来。待奴婢今夜回去好好儿想想,必然会有印象的。” 闻言,秦怀玉点头道:“今日辛苦你了,你且先回去吧,晚间让锦诗当值便好。” 待得锦书行礼去了,秦怀玉这才捏了捏眉心,沉吟思索着。 起初得知周家掺和在其中的时候,她第一反应便是周清又跟顾明珏在一起,而这之后的幕后主使是顾明珏。 但是那侍卫的话、跟锦书的查探却告诉自己,她想错了。 周家虽然动作频频,但根本就没有跟顾明珏勾结在一起。 甚至今生,周清也压根就没有进京城,更遑论说嫁给顾明渊做侧妃。 如果周家不是为了顾明珏效力的话,那么周家是在为谁做事? 说起来,白日里的时候,她跟姚玥儿聊过一些事情,再加上她前几日查到的东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一个大问题。 虽说她的重生,导致许多东西发生了改变,但以往那些大方向都是没有跟前世有大差距的。尤其是自己不曾干涉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在沿着前世的路线在走。 但是这段时间却并非如此。 诸多原本她从未干涉过的事情,如今都与前世背道而驰,就像是……有人强行改变了结果,为自己牟利一般。 而现下看着这些,让秦怀玉突然有一个荒谬的念头。难不成,有人跟自己一样,也得了这样的机遇,利用这等先知,来为自己谋取什么? 这念头虽说荒谬了些,但顺着这个思路看下去,却觉得至少有三四桩事情是可以说的通的。 起先秦怀玉是怀疑顾明珏的,但是今日的这些证据,却让她对顾明珏的怀疑降低了几分。 若真的是他,必然不会只是这样不疼不痒的。 但是不管幕后之人是谁,现下的周家无疑是一个很好的线索。顺着这条路顺藤摸瓜,想来会有结果的。 秦怀玉念及此,又不由得叹了口气。眼下年关将至,各种事情纷杂,而这个时候出了这样的事情,却让她半分喜色都提不起来。 幕后之人针对的对象里面,很明显顾明渊是头一位。若这个陌生的背后主使真的如自己所想,跟她一样有前世记忆,而依托着这一份先知能力为非作歹的话。敌人在暗他们在明,真的能够对付的了么? “在想什么?” 门外顾明渊的声音,让秦怀玉回过神儿来,待得抬起头来时,就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关切。 “这是怎么了,一脸愁容的?” 听得顾明渊的问话,秦怀玉这才笑着摇了摇头,道:“无妨,也不知方才在神游什么呢,王爷办完事情了?” 下午他便出去了,这会儿才回来,身上还带着满身的凉气。 闻言,顾明渊先是将大麾挂在衣架上,自己则是走到秦怀玉身边笑道:“嗯,都办妥当了,可吃饭了?” 他不说,秦怀玉都忘记自己到现在都不曾吃晚膳,因笑着摇了摇头道:“倒是不饿,长清可吃了?” 见顾明渊也跟着摇头,秦怀玉这才起身吩咐丫鬟传膳。 饭菜是早先便在小火炉上温着的,那时候丫鬟过来问了几次,见秦怀玉不吃,就一直在门外候着。 这会儿得了话,片刻功夫就将饭菜端上桌,顾明渊跟她一同净了手,方才坐下吃饭。 他回来之后,秦怀玉倒是觉得先前那些不安散去大半,她大抵是有些杞人忧天了,有顾明渊在,那些魑魅魍魉定然能解决的。 念及此,她倒是先多了几分笑容,柔声道:“先前见你出去的匆忙,不要紧吧?” 听得这话,顾明渊笑了笑,道:“无妨,只是今日赶巧,摸到了些头绪。” 他说到这儿,给秦怀玉夹了菜,看着她吃着,自己则是娓娓道来:“那周家近来动作太大,还不等本王将人抓起来呢,他们就先联系上了幕后之人,正被本王的人看了个正着。你可知,周家是跟谁在联系?” 闻言,秦怀玉则是试探着猜测道:“可是二皇子的人?” 她才排除了顾明珏,那么最大的嫌疑便是顾明励了。毕竟,自己做一个苦肉计,却又能让皇帝怀疑上另外两个儿子,这也算是一个好法子。 顾明渊含笑看了她一眼,道:“怀玉果然机敏,虽说不是二哥,却也与他的人无异——是左相的人。” 而左相,正是淑妃的父亲,顾明励的外祖。 待得顾明渊说完之后,秦怀玉才知道,这还当真是巧了。 那会儿锦书在酒楼门外看到的那一幕,也被顾明渊派去监视的人看到了,不过与锦书只是觉得面熟不同,那些人却是真真切切的认识对方的。 怪不得锦书说面熟呢,前些时日左相府上才派人过来送节礼,若是来送节礼的人恰好是那人,那锦书见过丝毫不稀奇。 第704章 左相府 虽说满朝文武都知道左相是二皇子那边的人,但是他位高权重,而顾明渊又是皇帝最重视的皇子,于情于理他都不能与淮安王府僵化。 不过到底这中间隔了一层关系,所以他仅仅是派了个小厮过来。 但是没想到,就是这个小厮,却恰好让锦书给认了出来。 秦怀玉想到这里,又拧眉道:“原来竟是他,这老狐狸的手段向来厉害,若幕后主使是他的话,王爷务必要小心。” 前世里,左相是支持顾明珏的,也正是如此,虽然秦怀玉没有正面跟左相对着干过,但是对对方的手段却是了然的。 那样一个手段圆滑且毒辣的老狐狸,顾明渊到底年轻,怕是一不留神就会在对方手里吃亏。 但也正是如此,秦怀玉在说完这话的时候,却又突然顿住,沉声道:“不对,若是左相的话,这一次他便不该这样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是了,若是左相的话,至少这一次顾明渊会栽一个大跟头,而不是这样轻而易举的抓住把柄。 难道……他还有后招? 见秦怀玉满脸的担心,顾明渊却是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倒是心眼多,放心吧,本王自有安排。” 他自然知道那左相是个什么人物,毕竟能将府上打理的铁桶一般,连自己的人都没有安插进去,可见那人的作风了。 不过是人都有弱点,对方的弱点,他倒是也知道一二。 见顾明渊一脸的笃定,秦怀玉却还是有些担心,因斟酌着道:“左相那个德行,实在是阴险,眼下年关在即,群臣无事,任何事情都会被放大,长清,你要万事小心。” 她满脸的担忧和关切,顾明渊只觉得心中一阵暖意,声音也放柔了许多:“你放心,本王会小心的。再者现下他已经不在暗处,本王行事起来倒比之前顺手许多。更何况,焉知这次他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虽说顾明渊知道左相的为人,不过也并不是很担心,毕竟他生来还没有惧过谁。 更何况,他手里还有一张金牌——十八密卫。 十八密卫现下名义上是归属于自己的,但是皇帝那边其实也是能接收到信息的。 所以顾明渊现下将一些能摆到皇帝龙案上的调查,都交给了十八密卫。包括今日两家的接头。 也就是说,如果左相真的在搞小动作,那么第一时间知道的不止是自己,还有皇帝。 只是现下这些事情他并不愿意全部告诉秦怀玉,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不想这丫头为自己忧心。 看到顾明渊脸上的沉稳,秦怀玉也觉得自己的心跟着踏实了下来。 只是她才夹了一筷子的菜,却又想到一件事,拿筷子的手一抖,菜便掉到了盘子里。 秦怀玉却顾不得别的,而是将筷子放了下来,有些急促道:“不对,长清,你确定是左相的人么?” 她方才突然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一点,左相府里的人,未必都是左相的,也有可能,是淑妃的! 见秦怀玉这模样,顾明渊有些诧异,问道:“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这话却是将秦怀玉问住了。 她之所以方才有一瞬间的慌乱,却是想到了一桩往事来。 前世里,左相之所以投靠了顾明珏,是因为二皇子的确靠不住了。但今生的那个梦……却让她知晓了另一层原因,淑妃跟顾明珏有苟且! 这二人的隐秘关系,既是顾明珏的助力,也是顾明珏的把柄。 而他的上位,在当时的左相看来,是能保住整个相府的唯一法子。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果他不选择一个主子,那么等到新主子上位,自己就会被淘汰。 至于淑妃,她的想法更为简单,便是保住她们母子。 更何况,顾明珏实在是太会骗人了。 所以前世里会有那样的结果,秦怀玉一点都不意外。 但是那种局面,却是在二皇子顾明励明显不行了的前提下。 现下顾明励虽然是一个瘸子,到底没有到了完全失去圣心的地步,换而言之,哪怕是真的失去圣心了,也未必就没有运作的方式。 而眼下的这个局,左相做的实在是太过简陋了。 别的不说,但说那个小厮,一个能被左相随意打发过来送礼物的人,会是他的心腹么?而一个不是他的心腹的小厮,会被左相派出去跟周家接头么? 但如果,那个人根本就与左相无关,而只是别人借由左相府的势力,来达到传信效果的呢? 能这么做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跟顾明珏有不正当关系的淑妃。 想要忽悠淑妃来这么做,实在是太简单了。毕竟那个女人没什么脑子。 这件事到最后,不管是被处罚的是顾明渊还是顾明励,对顾明珏来说,都是有利可图的。 如果若事情是如此的话,那顾明珏就依旧可疑了。 但是现下,秦怀玉心中的百般推测,在顾明渊问自己的时候,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她要说,我做过一个梦,梦里淑妃跟顾明珏合伙儿给你父皇带了顶帽子,所以我怀疑他们现在还设局害你? 自然不能这么说。 所以秦怀玉斟酌了一番,才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二皇子是个瘸子。一个瘸子,真的有必要让左相花大功夫去栽培么?若他只是瘸了倒还好说,但我见过你那个二哥,说句不怎么恭敬的话,他实在是有些……” 见秦怀玉这话说的吞吞吐吐,顾明渊却是笑着替她接了那句:“孺子不可教?” 这话还是十分客气的。以秦怀玉心里想的,其实更加的直白,那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因此秦怀玉只是笑着点头道:“差不多,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是有人利用左相府的势力,去达到挑起争斗的一种目的?届时不管害的是你还是顾明励,总有人渔翁得利。” 她说到这儿,又加了一句:“当然,若是此事真的是左相做的话,也是很有可能的。” 第705章 一本万利 闻言,顾明渊弯唇笑道:“你且说说看,若是他做的,又当如何说?” 听得顾明渊这话,秦怀玉想了想,斟酌着道:“左相虽然是文官,但在朝中的势力不可小觑,虽说捧一个瘸子上位有些难了,却也并不是做不到的。那是他亲外孙,又是一个十分好控制的草包。风险是高了些,但一旦成功……那便是一本万利。” 这话说的十分大不敬,偏偏顾明渊却只挑了挑眉,道:“怀玉思维敏捷,本王佩服。” 只却没说自己的看法。 秦怀玉一时有些郝然,道:“我在长清面前也算是班门弄斧了,只是才想起这一茬,总忍不住心里担忧。” 不知怎的,她现在总觉得那左相被揪出来的也太顺利了些,她甚至有预感,按着顾明渊这么个查法,左相被拎到皇帝面前的日子也不远了。 但偏偏正是因为如此,才莫名的让她忍不住多想。 到底这幕后之人真的是左相,还是那幕后之人想让他们认为就是左相? 见秦怀玉这模样,顾明渊也微微拧眉。 不得不说,秦怀玉说的有道理。 他沉吟了一番,方才道:“此事本王会留意的,怀玉不必担心,本王必然会查个水落石出的。不过也亏得你提醒,才让本王没有那么莽撞。” 闻言,秦怀玉却是笑了,轻声道:“长清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一介妇人,能做的便是不拖你的后腿,这些信口胡言,你听听便是,最终主事的还得是你。” 听得她这话,顾明渊却是失笑,摇了摇头道:“你如此聪慧,将你困在这一方宅院里,怎么看都是本王拖累了你才是。” 他说到这儿,不等秦怀玉接话,又道:“不过,本王不后悔这么做。” 费尽心机拐回来的媳妇,若是不能好好儿的护着,那像什么话? 哪怕她有自己独当风雨的能力,他也愿意护着她,为她遮风挡雨。 见顾明渊眸中的神情,秦怀玉的心越发柔软了下来,给顾明渊夹了菜,垂眸笑道:“王爷吃菜。” 那模样里带着几分娇羞,看的顾明渊心神一动,跟着点头道:“好,吃菜。” 待得吃过晚饭,天色便彻底的暗了下来。 房中地龙烧的暖和,让人昏昏欲睡,秦怀玉这两日没怎么休息好,此时难得有了困意,洗漱过后便上床休息了。 倒是顾明渊毫无困意,见她这模样,宠溺的一笑,将人搂在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则是拿了本书,坐在床上靠着软枕慢慢的看着。 待得怀中女子的呼吸归于悠长平静之后,顾明渊这才将人松开,在她额头上落了一个吻,替她将被褥盖好。 吹熄了床前的烛火,室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残月如勾悬在天上,隔着窗户看不清楚外面的景致,唯有那银霜似的白看的真切。 天地之间,皆归于平静。 …… 因着秦怀玉说了不插手此事,且顾明渊也跟她允诺,若有了结果,必然告诉她不让她担心,所以秦怀玉接下来的两日便果真不再打探这些事情了。 有姚玥儿在府上陪着作伴,秦怀玉的日子倒是不无聊。 这日一早,她才起床,就听得锦书回禀,道是:“那洛公子又来了。” 闻言,秦怀玉只是弯唇一笑,淡淡道:“就说我现在没空,让他且等着吧。” 丫鬟闻言,抿唇一笑,应声便去了。 而秦怀玉则是继续梳头,丝毫不在意洛言前来之事。 先前秦怀玉去着人接姚玥儿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隐瞒,所以洛言不日便知道了姚玥儿被接到了淮安王府。 他原以为姚玥儿当天便会回家,所以并未在意,谁知一连三四天都没有等到人,他这才慌了。 都说现世报,洛言如今才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他先前才从这夫妻二人嘴里套了话出来,哪成想,转眼间,便成了自己落于下风,有事相求人家了。 只可惜,他先前那样浪,这会儿倒成了人家开始吊着自己了。 故而当丫鬟再一次告诉自己:“我家王妃现下正在忙,洛少爷不如先稍坐一会儿,等王妃忙完了自然就来见您了。” 洛言是丝毫都不意外,只是厚着脸皮道:“敢问这位姑娘,王妃忙,在您府上做客的姚小姐也在忙么?我有事情找她,您不必惊动王妃,帮忙跟姚小姐通禀一下可好?” 他这是真有些着急了,先前再如何,至少人在姚府里,他想见就能见到。 可如今到了淮安王府,这深宅大院的,只要姚玥儿有心躲着自己,他便是等一辈子也是见不到人的。 这一连好几次了,只要一想到那个可能的结果,洛言就觉得抓心挠肝,恨不能登时抓住姚玥儿问个清楚。 听得他这话,那丫鬟却是笑着行礼道:“洛少爷,您就别为难奴婢了,姚小姐是我们王妃的客人,在淮安王府也是做客的。哪儿有不经过主人的意见,就擅自待客的道理?您这样,不止是在为难奴婢,也是在为难姚小姐。再者说了,人家还是女眷,您一介外男,来了就要点名见人家,将她的名声又置于何地?” 这丫鬟生的标志,说话的时候也是笑吟吟的,偏那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不饶人,只听得洛言都有些臊的慌。 若不是他着实想见姚玥儿,怕是此时早就掉头走了。 然而这在边关里的俩年,别的没练出来,脸皮倒是练的厚了不少。 所以此时听得这丫鬟的话,洛言只是臊了一会儿,便又恢复了镇定,俯首作揖道:“姑娘说的极是,都是洛言的不是,既然如此,烦请您帮我给淮安王通禀一声,就说洛言求见可成?” 秦怀玉那一条路走不通,他就换一条去求到淮安王面前总可以了吧? 闻言,那丫鬟抿唇一笑,道:“那就请洛少爷先等一等吧,王爷现下不在府上,等他回来,奴婢自然会回禀的。或者若是您等不及的话,就明日再来,说不定届时王爷便会在府上了。” 第706章 见或不见 她说的倒也是实情,顾明渊的确不在府上。不过即便在,他也未必见的刀。 听得这话,洛言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先在此恭候,等王妃什么时候忙完了,万望姑娘帮忙通禀,拜托您了。” 他何曾有过这么低三下四的时候,如今做这事情倒是信手拈来。 偏那丫鬟却有些不大好意思,见他这模样也觉得有些可怜,因点头道:“好,那奴婢就先告退了,您且先喝杯茶等一会儿吧。” 待那丫鬟走了之后,洛言方才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让你作,撞上硬茬了吧!” 他这次实在是大意了,明知道姚玥儿跟秦怀玉十之八九真的是认了干姐妹,还敢过来从他们夫妻二人嘴里套话。这下好了,连姚玥儿也见不到了,这还怎么知道真相? 说实话,洛言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隐约的猜测,甚至通过推算姚玥儿孩子的年岁,越发觉得那个猜测是真的。 那就是,孩子不是别人,就是自己的! 但是这个猜测仅仅只是他自己的推断,到底是真的,还是他想多了,还得问姚玥儿。 然而他现下连姚玥儿的面都见不到,更遑论孩子了,要是她们二人就这么躲着自己下去,他又如何得知真相? 一想到自己先前十之八九是冤枉了姚玥儿,洛言的心里就忍不住的七上八下,既想回过头去砍了先前的自己,又觉得他那个时候简直骂的太对了。 要是这孩子真的是自己的,可孩子他爹可不就是“忒不是东西”了么! 洛言这厢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来回晃荡着,间或带着懊悔和叹气。而主院里的姚玥儿,也是有些纠结。 方才丫鬟出去没盏茶功夫,她就带着阔儿来了。 才坐着跟秦怀玉说了几句话,那丫鬟便去而复返,恭声将自己跟洛言的对话说了一遍。 待得听完之后,秦怀玉却并没有立刻吩咐什么,而是看向她问道:“玥儿,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听得秦怀玉询问,姚玥儿咬了咬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几日他日日前来,虽说见不到他,我反而觉得心里这一团乱麻越发解不开了。” 先前她总觉得,是因为日日见到对方的缘故,所以自己心里的结解不开。但是现下见不到人,她以为自己可以想清楚的,谁知仍旧是想不清楚。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笑着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挥退了下人,正色道:“那你便先莫要想,我且问你一句话——若是现在给你找个各色条件都比他强的,你可愿意嫁人?” 这话一出,姚玥儿顿时苦笑道:“怀玉你这是开什么玩笑,我不嫁人的。” “那,如果我们给他找一个,让他再娶呢,你可愿意?” 听得这话,姚玥儿却一时沉默了。 她自然是不愿意的。 哪怕是这些时日自己挣扎纠结,但,自从误会解开之后,她知道,自己不愿意看着洛言再娶旁人的。 好半日,她才摇头道:“我不愿意。” “那便是了。” 秦怀玉笑着起身,拍了拍姚玥儿的肩膀,道:“我知道你这两年受了不少委屈,也是亲眼看着你是如何艰险生下孩子的。只一句话,既然不愿意分开,那便给他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吧。” 说到底,之所以把姚玥儿接过来,也不过是为了恶作剧一下洛言,但更多的是为了看看洛言这人能为了姚玥儿做几分。 到底是有情人,稍微作弄一下便是了,哪里能一直拦着他二人呢。 更何况,现下洛言的心已经十分清楚明了了,而姚玥儿的,更是一目了然。 听得秦怀玉的话,姚玥儿抬起头来,斟酌着问道:“怀玉,你觉得,我真的可以么?” 他家里是那样的态度,还有那个所谓的表妹,再加上自己未婚先孕生下来孩子…… 姚玥儿心里顾虑重重,然而秦怀玉只跟她说了一句话:“那些问题,交给他便是。再者,这也是对他的考验,不是么?” 谁说姚玥儿愿意回头,考验就结束了呢,日后两个人能不能白头偕老,才是最大的考验啊。 眼见得姚玥儿深吸一口气,将孩子交给了奶嬷嬷,秦怀玉则是眉眼弯弯的笑了笑,拿起拨浪鼓开始逗着阔儿玩。 “阔儿,来看看姨母呀。” …… 还未进正厅,姚玥儿就看到了在厅内走来走去的洛言。 记忆里,他似乎从未有过这样不安且焦灼的模样,不管出了什么事情,这个少年似乎总有着用不完的能量。 永远带着笑容,即便是生气,也不过盏茶时间,就又变成了笑嘻嘻的模样。 仿佛没有正经模样,但却神奇的让人安心。 姚玥儿站在门外看了他许久,从初相识回忆到了后来种种,到了最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推开了那一扇门。 “姑娘,你回来……” 洛言的话还没说完,眸子就骤然瞪大,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双眼睛却直直的盯着来人。 今日的姚玥儿着了一身红衣,如火一般的明媚,连带着那柔和的五官都跟着明艳了几分。 原本她是有些紧张的,毕竟这是二人从再相见之后,第一次心平气和的说话。 然而在看到他这呆傻的样子之后,姚玥儿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盯着我做什么,觉得我丑了?” “不,没有,怎么会!” 洛言下意识反驳,说完这话,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快步走到她的身边,带着满满的喜悦和不可置信:“玥儿,玥儿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少年声音里的喜悦是不能掺假的,而他这期待的模样,也让姚玥儿的心越发放松了下来。 她点了点头,道:“你如此打扰淮安王妃,成何体统?我若再不来见你,你预备这样死缠烂打到什么时候?” 说这话的时候,姚玥儿的脸上满是佯怒。 见她这模样,洛言也跟着笑容一僵,旋即梗着脖子道:“小爷我活多久,就死缠烂打多久。再说了,他们窝藏了我媳妇,我凭什么不能过来要人?” 第707章 谁是你媳妇! 这个时候倒是又横了。 姚玥儿气得打了他一下,指着他鼻子没好气的骂道:“呸,你倒是会想,谁是你媳妇!” 与其说是薄怒,倒不如说是微嗔。 女子的脸上都多了一层艳色,看的洛言心中一动,嘴里越发没羞没臊起来:“还能是谁,自然是你。咱们可是在土地庙磕过头的,这辈子你都是我媳妇!” 他这话一出,姚玥儿忍不住咬了咬唇,哼声道:“当时分明是你哄我年少无知!” 那时他们才刚刚在一起,郎情妾意自然形影不离。 因着当时父母的祭日快到了,她便去庙里给爹娘上香,他也闹着要随着自己一起去。 姚玥儿由着他,二人一同去了寺庙内上香,谁知回去的路上突降大雨,二人当时是徒步而去,毫无遮挡,恰好就近有一个土地庙,便急忙忙的钻了进去。 庙外风疏雨骤,庙内下着小雨,是他将衣服不由分说的给了她裹着。 说来也巧,那土地庙附近大抵有人家成亲,所以不知是谁悬了红绸子,他半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拜堂,她便稀里糊涂的跟着他在那土地庙前磕了头。 天地为鉴,神明可证,聘卿为妻,死生不负。 “聘卿为妻,死生不负。小爷可是发了誓的,你休想抵赖!” 洛言说这话的时候,想起二人当时的情谊,眸子里便带着几分红色。 说来也是自己混账,哄着人家一个好好儿的姑娘跟了自己,却将她这般辜负,害她受了诸多苦楚。 念及此,洛言又颤声道:“玥儿,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便原谅我这一次,可好?” 若洛言继续强横的模样,说不定姚玥儿还会发火,然而看到他现下这近乎狼狈的样子,却让姚玥儿心软且心酸。 她咬了咬唇,道:“你不是说了么,我都跟淮安王生了孩子了,原不原谅你又有什么意义?” 这话是赌气的,洛言自然听得出来,他急急忙忙道:“对不住,玥儿,是我误会了你,那孩子不是淮安王的!” 那天他回去之后就有些怀疑,再加上后来从淮安王夫妇嘴里套的话,越发确认这孩子跟对方毫无关系。 既然跟顾明渊没关系,且姚玥儿的周围又从未有过别的男人,那这个孩子的来历,似乎就只剩下了一个可能性。 是他。 阔儿生父是他,自己嘴里骂的那个没良心的混账东西也是他。 听得洛言这话,姚玥儿却是没有否认,只是淡淡道:“所以呢?” 见她这一副有些心灰意冷的模样,洛言越发觉得慌张,带着几分无措道:“玥儿,我知道想求你原谅是很无耻的一件事情,但我真的这辈子只想跟你在一起。所以……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么?” 当日的离开,纵然有千般理由,但是给姚玥儿造成的伤害都无法弥补,而现在,洛言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有这个机会。 见他这模样,姚玥儿叹了口气,正色道:“洛言,在你要这个机会之前,有些话我需的跟你说清楚了。” 姚玥儿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满是凝重,看的洛言心中一慌,却只能跟着点头道:“你说,我听着呢。” 姚玥儿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当初你走后不久,我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原本想要将孩子打掉的,但……我不舍得。阔儿是你的孩子,这点我不瞒你。从始至终,我也从未有过别的男人。我知道你家里中意别的姑娘,所以今日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走你的阳关道,但是阔儿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只自始至终为他受苦受难的都是我。你要跟旁人在一起我不管,但不论你还是你的家人,都不能跟我抢孩子。” 她才说到这里,就见洛言气极反笑道:“姚玥儿,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么,我说过,这辈子,小爷我只认你一个!哪怕你就是真的觉得我混账王八蛋,不想跟我好了,也甭想随便找借口把我推给别人!” 听得洛言这话,姚玥儿却并没有接话,只是继续道:“那我来说第二条,你问问能不能再给你个机会。可以,但是——” 一听到第二条,洛言顿时眼前一亮,近乎急切的问道:“真的么?” 见洛言这模样,姚玥儿酝酿好的感情也有些顿住,叹了口气道:“你且先让我说完啊……” 闻言,洛言顿时连连点头道:“你说你说,只要你愿意,一百个一千个条件我都答应你。” 他的话,让姚玥儿也忍不住心中欢喜了几分,那些阴霾散去了一些,面上倒是依旧淡淡:“你还让不让我说了?” 这话一出,洛言顿时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姚玥儿被他逗的想笑,却又立刻忍住,正色道:“我知道你家人不喜欢我,我也不奢求他们的喜欢。但是阔儿是我的命,其他人我管不了,但你若是听了旁人的挑唆对他有半点不好,我立刻就带着阔儿消失,决计不碍你的眼。” 这是她最担心的事情。 都说亲人是打断骨头连着筋,阔儿一个小孩子,哪里敌得过洛言的长辈至亲?那日老太太跟他那个表妹的态度,姚玥儿看的真切。 他们可以对阔儿不屑一顾,但是洛言若是听了他们的挑拨,也对阔儿不好,那她就容忍不了了。 毕竟,之所以愿意再给洛言一次机会,也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阔儿。” 看到姚玥儿这般正经的警告,洛言竟然有一瞬间妒忌起了这个孩子。 这个臭小子,看来是占据了他媳妇的全部心神了,这可不成! 不过洛言心中腹诽归腹诽,面上倒是分毫不显,只问道:“那这事儿咱们得先说清楚了,若是这小子日后淘气犯浑该被管教的时候,挨揍或者挨骂,那算不算我对他不好?” “你能不能盼他点好?阔儿才不会呢!” 见姚玥儿直接护住了自己的儿子,洛言也跟着气笑了,道:“你这意思是说,他随你咯?反正我小时候是上房揭瓦什么都做,他要是随了我这混账性格,你且看他会不会。” 第708章 我跟你说正事儿呢! 这人说话也忒不要脸,姚玥儿原本是很正经的在跟他讨论,听得听这话,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终只能指着他道:“你这个人……我跟你说正事儿呢!” 洛言见她隐约有炸毛的趋势,连忙安抚自家媳妇:“好好好,我只是随口一说,不过真的,我小时候可是天天被我爹揍呢。自然,玥儿你的脾气这么好,说不定他就随了你的性格,生的文静呢。” 文静用在男孩儿的身上,似乎也不大合适。 姚玥儿一时被他带偏,因蹙眉道:“总之你别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说你不准听信外人的话对他撒火儿,但你既是他的生父,该管教的时候,我自然也不会拦着的。” 这话一出,洛言顿时露了一个贼兮兮的笑容,臭小子这么抢关注,少不得自己这个当爹的教育教育! 反正是男孩儿嘛,皮实耐揍,又不是小姑娘,摔摔打打长得反而壮实呢! 此时的阔儿,还不知道他未来“悲惨”的命运已经被奠定。而他的娘亲,竟然对此毫无所觉。 “玥儿放心,我一定听你的,阔儿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对他不好呢?” 洛言说到这儿,又拉住了她的手,一脸认真道:“我竟到如今才知道自己有个亲儿子,疼他还来不及呢。玥儿,我求求你,你带我去见他可好?让我这个做父亲的,去给他道个歉,说我来迟了。” 被洛言抓住手的时候,姚玥儿下意识想要挣扎开,然而在看到对方认真且急切的眸光之后,又觉得心中软了下去。 便是这一顿,她便没有再甩开对方,只是默认他抓着自己的手,点头道:“走吧,我带你去看看他。” 时隔将近两年,再次握住姚玥儿的手,若此时给他一个窜天猴,洛言能跟着上了天去。 尽管他努力的克制着自己脸上的笑容,但那嘴巴依旧快咧到耳后根去了。 姚玥儿自然感受到他的喜悦,心中也跟着越发柔软,因轻声道:“行了,收敛下你的笑容。” 得了她的话,洛言自然是连连点头,不过那笑容却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咧的越发开了。 天知道,今日来的时候,他最大的奢望便是能够见到姚玥儿,可是如今,他非但见到了,甚至还得了原谅。 洛言几乎怀疑自己身在梦中,骤然顿住了脚步,扯的姚玥儿一个踉跄。 “你做什么?” 姚玥儿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问,就见洛言一把握住了自己的肩膀。 之后,便见他满脸严肃道:“玥儿,你掐我一下,让我看看是不是在做梦呢!” 这事情也太顺利了,他是不是睡迷糊了,其实这一切都是假的? 姚玥儿才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就听得对方这话,当真是又好笑又好笑。 她睨了一眼洛言,缓缓道:“好啊,我证明给你看。” 话音落下,姚玥儿抬起脚来,狠狠地便踩上了洛言的脚。 “嗷——” 下一刻,便见洛言一蹦三尺高,在原地抱着脚开始转圈圈。 至于姚玥儿,则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便朝着自己暂住的院子走去。 洛言抱着脚在原地跳了几下,一面嗷着道:“好疼啊,玥儿,不是说好的掐一下么……” 不过—— 疼,那就说明不是梦! 念及此,洛言连疼也顾不得了,看着前面触手可及的娇软姑娘,一蹦一跳的追了上去,没皮没脸的笑道:“玥儿下手真狠,我的脚要废了,你得对我负责!” 若说先前他还只是试探着抓着姚玥儿的手,那么现在他直接便搂住了对方的肩膀,将没羞没臊这四个字表现的淋漓尽致。 姚玥儿一言难尽的睨了他一眼,到底是任由他去了,只是垂眸的时候,嘴角的笑容却忍不住的露了出来。 …… 晚间的时候,顾明渊夫妇在小花厅设宴,宴请的自然是姚玥儿跟洛言。 下午的时候姚玥儿便跟秦怀玉说过自己要回去的事情了,得知他二人重归于好,秦怀玉欢喜的同时,又让下人去准备饭菜,说是晚上要给他们二人庆祝一下。 对此,姚玥儿有些不大好意思,秦怀玉却是不由分说,只是看向洛言的眸光却有些意味深长。 当时洛言并未曾放在心上,可等到晚上的时候,他才知道,这宴会于姚玥儿自然是庆祝,但于他而言,却是鸿门宴! “洛少爷当真是好运气,遇到这么一个傻姑娘,被你三言两语就哄骗回去了。” 听得秦怀玉这话,洛言咳了一声,道:“王妃这是哪里话,在下乃是用一腔真情感化的,我跟玥儿是情投意合,当年因着些误会分开,如今误会解除,自然是要重归于好的。” 他说到这儿,又起身行礼道:“此番也要多谢王爷王妃,若不是你们夫妻二人相助,怕是洛言今生早已痛失娇妻爱子,哪来如今的阖家团圆。王爷夫妇的恩德,洛言铭记在心,感激不尽。” 这话却是半点都没有掺假的。 没见到阔儿之前,他只是知道自己有了个儿子。但真的下午将阔儿抱在怀里手足无措的时候,洛言才知道自己当初错过的是什么。 他错过的一年多光阴里,那是姚玥儿的鬼门关死里逃生,是阔儿自出生到会翻身打滚坐着爬行,是会张嘴咿呀学语,会伸手要抱。 他错过了她们母子最艰难,也是人生中最珍贵的时刻。 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不是东西。 更知道姚玥儿骂得对。 他这么个混账,是怎么有脸去骂别人的? 此时见洛言行礼行的真心实意,秦怀玉却是淡淡的笑道:“当不起,前几日洛少爷诚挚道歉,本王妃还历历在目呢。但不知道您这一次,是想要套走什么啊?” 她说到这儿,又意有所指的笑道:“是了,这次套的可大了,是个人呢。” 闻言,洛言顿时有些讪讪的笑道:“王妃,先前是洛言鲁莽,还请您恕罪。我给您和王爷赔罪了。” 第709章 洛言此生必不负你 他诚挚的道歉,秦怀玉原也不是真的为难他,因摆手笑道:“罢了,本王妃倒也不是小气的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只是有一点,当日我所言句句属实,玥儿是我义结金兰的姐妹,若你欺负了她,后果你知道的。” 洛言回眸看了一眼姚玥儿,正色道:“洛言此生必不负她,若有违背,天地不容。” 这话一出,姚玥儿顿时拽了下他的衣服,小声道:“你说什么呢!” 洛言宽抚的看着她,轻声道:“男儿郎一言九鼎,洛言此生必不负你。” 见他们二人情深义重的模样,秦怀玉也忍不住弯了弯眉眼,回头看了一眼顾明渊。 其实誓言什么的,秦怀玉一向是不信的。但她却突然想起来,前世里差不多这个时候,父亲手底下有个参将是痛失爱子的。 只是那时候她正忙着去帮助顾明珏,哪里有时间去关心父亲的一个参将。 现在回想起来,大抵那个人便是洛言了。 前世没有她跟顾明渊的相救,姚玥儿身怀六甲必然逃不过去。洛言带着满心希望回到京城,却只寻到了妻子的坟茔,会是什么心情呢? 秦怀玉突然便不敢想下去,只是借着低头倒酒的模样,掩饰了下自己的心情。 之后,她便将手中的酒杯举了起来,笑吟吟道:“今夜宴会,以这杯酒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待得婚期之时,我再送大礼。” 见状,姚玥儿跟洛言都感激的举起了酒杯,笑道:“多谢王妃。” 而顾明渊则是跟着端起了杯子,跟他们一起干了一杯。 只是在秦怀玉将酒杯放下的时候,贴心的将茶盏递了过去:“喝点茶。” 那是他早先便备下的,既可缓解酒劲儿,又能养胃,专门为秦怀玉预备的。 秦怀玉应声笑道:“多谢长清。” 她一面说着,一面端过来喝了一口,随手将茶水放下,动作格外的行云流水。 饶是洛言先前就知道顾明渊夫妇恩爱,可此时见他们这极为自然的交流,也不由得心中感叹。 他先前竟然会觉得这样的情谊是装出来的,觉得顾明渊是伪君子。 现在看来,姚玥儿骂自己骂的太对了,他可不就是瞎了么! 姚玥儿不大能喝酒,所以除了最开始那一杯之外,其他的时候她便跟秦怀玉一起喝茶。 至于顾明渊,则是跟洛言对酌,气氛也算是热络。 洛言此人,颇有些人来疯的模样,再加上他少年心性,又在边关待了近两年,染上了些那些将士的毛病来,酒过三巡,便跟顾明渊热络了起来,只差称兄道弟了。 “先前是我的错,不过王爷的功夫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哪天咱们有时间,一定要再好好儿比划比划!” 他自幼便是个皮实的,没少跟着洛均在校场里面摔打,别看他跟洛均自幼不对付,且许多事情都看不上他爹,但是对于他将自己扔到军中野蛮生长这件事,洛言还是十分感激他的。 听得洛言这话,顾明渊只是温声一笑,道:“乐意奉陪。” 相较于洛言的热络,顾明渊便格外的沉稳,不过秦怀玉看的出来,他对洛言还是有些欣赏的。 因此她只是轻声跟姚玥儿说话,在姚玥儿有些担心的时候,还轻声笑着劝道:“无妨,咱们且吃咱们的。” 待得宴席散时,众人酒足饭饱,洛言更是有些微醺。 他郑重其事的给顾明渊夫妇行了一礼,道:“王爷夫妇的恩德,洛言铭记五内。先前多有得罪,还望二位海涵。” 见他这模样,顾明渊笑了笑,道:“不打不相识,先前也算是一笔勾销了。” 一旁的秦怀玉则是逗着阔儿,一面淡笑道:“你只要对他们母子好,这事儿自然能一笔勾销。” 阔儿依偎在姚玥儿的怀中,见她冲着自己笑,咿咿呀呀的要让秦怀玉抱。 秦怀玉本就喜欢孩子,如今见他这样子,越发的笑容多了几分,捏了捏他软软的小手,道:“好了,不同你们玩笑了,时候不早,快些回去吧。路上当心些,别让孩子着凉。”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面替阔儿将衣服给拢了几分,深冬的夜里本就天凉,阔儿还是小孩子,虽然穿的厚,但手还是有点冰。 姚玥儿闻言,笑着跟她们告了别,当先抱着孩子出了门,洛言则是跟在身后,小心翼翼的护着她们母子。 待得人走元之后,顾明渊这才温声笑道:“好了,咱们也回房吧。” 秦怀玉点头应了,随着顾明渊进了室内。 才在外面待得时间久了些,这会儿骤然从冰天雪地里走进温暖如春的室内,让秦怀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锦诗连忙将汤婆子递过来,秦怀玉笑着接了,一面将披风递给下人。 待得下人去了之后,顾明渊这才笑看着她,轻声问道:“很喜欢孩子?” 秦怀玉不妨他会这么问,待得反应过来之后,才笑着回道:“王爷不觉得阔儿很可爱么?” 那样软萌可爱的小人儿,任谁都喜欢吧。 闻言,顾明渊却是意味不明的捉着她的手指,轻声道:“自然喜欢,孩子总是带来希望的。”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又下意识看了眼秦怀玉的小腹。 自嫁过来之后,二人并未刻意避着,这里会不会也已经生根发芽了? 见顾明渊的目光看过来,秦怀玉顿时有些羞赧,咳嗽了一声道:“时候不早了,咱们歇着吧。” 眼见得秦怀玉转身去洗漱了,顾明渊则是坐在椅子上,手指摩挲着茶杯,眸光内满是温柔。 是他太心急了,都吓到她了。 罢了,慢慢来吧。 只是顾明渊却没有看到,走进内室的秦怀玉,眸光中没有半分笑容,反而带着些许的苍白。 前世那个未来得及出世便被生生剖出来的孩子,是她到现在都无法释怀的痛。 也正是因为那个孩子,纵然她很喜欢婴孩,却始终不敢跟顾明渊生一个。 她害怕。 她想给顾明渊生一个孩子,不,不止一个。 第710章 不巧,本王不困了 但是那个前提却是,一切仇人都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 否则,她怕前生那个孩子不得安息,更怕今生这个孩子也会遭到毒手。 但是秦怀玉又分明知道,顾明渊是喜欢孩子的,他的希冀自己看得到。 可至少现在,她还没有做好当一个母亲的准备,所以只能偷偷地服用避子药。 然而同为张成林的徒弟,他的医术甚至比自己更好。 这件事到底能瞒多久,秦怀玉也不知道。 但愿苍天眷顾,可以让她在顾明渊发现之前,将仇人解决,然后悄无声息的停了药吧。 秦怀玉想的出神,连顾明渊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咳嗽,秦怀玉才骤然哆嗦了一下,她连忙拿毛巾去胡乱擦了一把脸,这才回身笑道:“你怎么进来也没有脚步声?” 秦怀玉那一闪而过的苍白和慌乱,顾明渊并没有错过。 先前那些喜悦突然间烟消云散,顾明渊那一瞬间只觉得心中发紧。 又来了。 每次他都觉得自己要走进秦怀玉内心的时候,便会有一层无形的阻隔,将他排除在外。 那是她心中被掩藏起来的一块地方,而他并不知道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除非她告诉自己。 顾明渊承认自己有耐心去等待,但每次看到她这个样子,心中总忍不住有些心疼。 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才能让她会是这样的状态? 仿佛脆弱的一击即碎,却又蕴含着巨大的能量,爆发出来的时候,足以摧毁一切。 自然,那个一切,也包括她自己。 顾明渊压下心中的想法,径自走过去,接了毛巾替她将脸颊的水擦去,温声笑道:“怎么脸都不会洗了?是本王走路太轻了,吓到你了么?” 男人靠近的时候,身上的味道让秦怀玉几乎是瞬间安心下来。 他温暖的指腹划过她的脸颊,让她的心也额跟着一颤,继而笑道:“不曾,只是突然没反应过来罢了。” 她乖顺的任由顾明渊替自己擦拭了脸,近乎撒娇似的道:“有王爷在,妾身便是什么都不会,也是不怕的。” 这话格外的娇软,让顾明渊也跟着笑了一笑,宠溺道:“王妃都这样说了,那今夜本王便伺候你一回吧。” 他说着,拿帕子浸湿,又抓住她的手指,替她细致的擦了,复又将人推到铜镜前,笑道:“本王替你梳头。” 她的头发格外柔软,丝毫不像这个人表现出来的性格,顾明渊抓了一把头发,拿梳子慢慢的梳着,不动声色的看着铜镜里那个女子。 到底是怎样的心事,才能让她露出那样的表情呢? 他无从得知,却又十分想知道。 但顾明渊知道,这事急不得。 因此顾明渊只是转移话题道:“说起来,今年是咱们共度的第一个除夕呢,城中不得清净,届时本王带你去温泉别院可好?” 他记得先前秦怀玉很喜欢那里,远离了世俗喧嚣,倒真的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闻言,秦怀玉眼中一亮,刚想应承下,却又笑着摇头道:“王爷这是说笑呢?且不说咱们除夕夜里子时过半才能到家,初一上午又得进宫拜年,哪里得空闲去别院,怕是还不够来回折腾的呢。” 顾明渊自然没有错过她那一闪而过的欢喜,梳头的动作一顿,手指捏了捏她软嫩的脸,轻笑道:“怎么,不相信本王?” 被猝不及防吃了豆腐,秦怀玉一时有些愣住,顾明渊见她这模样可爱,忍不住又捏了一下,这才在对方不满的表情中,心满意足的笑道:“放心好了,初一本王不必进宫拜年——我跟谁拜?” 皇帝初一是要去太庙的,至于后宫的嫔妃们,谁也配不上他那一拜。 秦怀玉这才反应过来,一时有些心疼,因道:“那,咱们就去庄子里待两日吧?” 方才那一瞬间,她看到了顾明渊眼中的黯然。 也是,自出生便未曾见过生母,这么多年,别的皇子们都能进宫在母妃身边承欢膝下,唯有顾明渊,却无人可承欢。 皇帝自然是父亲,但他却先是君主,故而大多时候,哪怕皇帝再疼爱他,也终归是礼数大于其他的。 更何况,皇帝连对皇后的感情,也是在她死之后才慢慢意识到的,他一生不知如何才是正确的爱人。连发妻尚且如此,又何况儿子? 见秦怀玉眸子里的心疼,顾明渊不由得失笑。 他并非难过,只是觉得可笑罢了。 只是此时见到她这心疼的模样,却又觉得十分的欢喜,因顺势道:“也好,咱们正好可以待到初五,也可免了那些俗物干扰。” 等到初六的时候,便要大朝会了,届时便是顾明渊还想在那儿待,也是不能的了。 二人就此说定,秦怀玉也来了兴致,夜里睡觉的时候,还忍不住跟顾明渊道:“明日里得先吩咐锦书她们备好东西,上次咱们去的时候,准备的就有些仓促。” 何况这次过去正是初一,少不得要打赏庄子里下人的,再加上过年的瓜果点心肉类,一并也都得让人带齐了。 庄子里野味多些,其他却是不如城中的。 顾明渊先前只是想哄她开心,谁知小妻子却是开心的睡不着了,他顿时一个翻身,将人钳制住,带着几分纵容的笑意道:“好,那些事情都明日再说。我且问你,现下可是不困?” 男人居高临下的模样,让秦怀玉脸上瞬间升腾起云霞来,她推了一下没有推动,顿时就有些不大好意思,因嗔道:“唔,现在困了!” 顾明渊眼睛里的情绪太过明显,她再熟悉不过,现在若是不睡,今夜都不必睡了。 然而已经晚了。 顾明渊长臂一伸,将想要逃走的小姑娘揽在了自己的怀中,低头吻住了她柔软的发:“不巧,本王不困了。” 窗外风声呼啸,遮盖住了室内的动静,只是那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却是能够依稀听到,被风一吹,便尽数散去了。 第711章 宫里来人了 长夜漫漫,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才渐渐地归于了平静。 不知何时下起了雪,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仿佛将一切都笼罩在其间。 那些情与爱,深沉与热烈,都被这一片洁白给掩盖住了,唯独剩下了无边的宁静。 怀中的女子已经倦极而眠,此时正以一个寻求保护的姿势搂着顾明渊的腰。 她的锦被有些滑落,顾明渊伸出手来替她将被角掖好,爱怜的在她还有些泛红的眼尾上吻了一吻,这才反手将纱罩拿开,吹熄了烛火。 室内陷入一片的黑暗之中,却越发显得院内的洁白亮堂了几分。 雪粒子噼里啪啦的敲打着窗户,扑簌簌的声音格外明显,顾明渊拧眉看了一眼,转而将被子往上拉了几分,替秦怀玉挡住了耳朵。 温香暖玉在怀,让顾明渊的心中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抱着秦怀玉的手紧了几分,方才合上了眼。 …… 夜里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到了晨起的时候,那雪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不过这会儿却只是盐粒子似的小雪了。 丫鬟们将窗户推开一角,顿时有冷风混合着梅花香气灌了进来,秦怀玉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却是快步走了过去,看着外面盛放的梅花笑道:“咱们院子里的梅花可算是开了。” 说起来也是怪了,府上那些梅花早就开了,唯独院内的这一株红梅却是迟迟未开,她都以为这棵梅树不开花了呢。 这会儿见那开满枝丫的娇艳,秦怀玉也觉得心情好了许多,深吸一口气,又嘱咐锦书道:“将窗户留一个缝隙吧,莫要关严实了。” 锦书笑着应了,见她毫无睡意,这才跟锦诗二人伺候她梳洗了。 顾明渊依旧是不在府上的,秦怀玉知道他近来为着那些事情正在忙碌,所以也不奇怪,只是待得吃完饭之后,想了想,到底是问道:“这几日,六皇子府跟那周家可有什么动静不曾?” 近来因着接二连三的事情,让秦怀玉心中有些不安,所以这两边她都留了人暗中守着,自然,动用的是出嫁时秦毅给她的人脉。 那些人可以一当十,是秦毅培养出来的死忠,留给秦怀玉,可以保护她的平安,必要时,也可以帮她做一些私密的事情。 不过,这些人的存在,顾明渊是不知道的。 锦书是秦怀玉的心腹,日常会替她处理这些事情,知道自家小姐的顾虑,故而十分上心。 此时听得秦怀玉询问,顿时回禀道:“回王妃,并不曾,六皇子府这几日连外客都没怎么见过,但六皇子倒是去过几次宫中;至于周府,他们近来行事十分谨慎,听监视的人说,倒像是在警惕些什么似的。” 这话一出,秦怀玉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沉声道:“难不成,是他们得了信儿?” 但是不应该啊,不管是她还是顾明渊,做事都十分的谨慎,不应当被他们察觉到的。 秦怀玉蹙眉想了一会儿,吩咐道:“你让那些看守的人当心些,别让人察觉到。还有,这两日仔细留意,有任何异动立刻来向我汇报。” 按着顾明渊的作风,怕是这两日便会有行动。他一贯是做事干脆果决的,那两家若是这时候狗急跳墙,自己提前盯着,也能帮一些忙。 得了秦怀玉的话,锦书便应声去了。 谁知她才出门不久,便又去而复返,回禀道:“王妃,宫里来人了,说是要请王爷进宫一趟。” 听得这话,秦怀玉心头一跳,定了定神问道:“来人是何人,王爷不是还没有回来么?” 锦书悄声道:“奴婢瞧着来的内侍监品级不低,应是皇上身边贴身伺候的。 奴婢方才套了两句话,应当是没什么大事,至少与咱们王爷无关。那内侍监现下正在小花厅候着呢,王妃可要过去?” 现下顾明渊并不在府上,那内侍监前来也是扑个空。 闻言,秦怀玉点了点头,道:“走吧,咱们去看看。” 她穿戴整齐便去了小花厅,不想人才走到院外,就看到顾明渊大踏步的走了过来。 “长清。” 见到秦怀玉,顾明渊的脚步顿了顿,脸上的凝重也收敛了几分,温声道:“还下着雪呢,你怎么出来了?也不穿厚点。” 秦怀玉笑了一笑,应声道:“方才出来的急,不过倒也不冷。” 她说到这里,又压低了声音道:“宫里来人了,说是要传召你进宫,无碍吧?” 顾明渊能这时候赶回来,必然是已经得着信儿了。因此秦怀玉这会儿见到他,便有些担心。 见秦怀玉脸上的担心,顾明渊宽抚的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放心吧,本王已经知道了,你先回房吧,无事。” 秦怀玉仍旧有些不安,因问道:“当真无事么?可是跟那碑文有关?” 她倒是敏锐,顾明渊却不愿意让她担心,因笑道:“难道你连为夫都信不过?” 他说到这儿,又替秦怀玉将披风的衣襟拢严实了,柔声道:“好了,快回房吧,等回来之后,本王再同你详细说。不过你放心,此事与我无关,本王只是去瞧个热闹。” 顾明渊这话说的半真半假,秦怀玉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便也放下心来,点头应了,又嘱咐他几句,这才转身带着丫鬟回房了。 待得秦怀玉走了之后,顾明渊这才收敛了笑意,转而进了小花厅。 “公公久等了。” 见顾明渊进来,那着了一袭大红太监服的内侍监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盏,一脸恭敬的笑道:“给王爷请安,杂家也才到。” 顾明渊与他寒暄了两句,这才问道:“不知父皇叫本王过去所为何事?” 他才在外面的时候听到一个消息,还未来得及继续调查呢,就有人来回禀,道是宫里来了人,且大概透露了一些消息。 顾明渊离府上并不远,所以才快速的赶了回来。 此时见那内侍监的表情,心知便也知道与自己关系不大,不过该问还是要问的。 第712章 走吧 果不其然,那内侍监听得他这话,顿时便笑着回道:“王爷去了便知道了,不过您放心,皇上虽然发了脾气,却不是冲您的。” 这话一出,顾明渊顿时了然,因道:“走吧。” 与他猜测不错,看来果然是左相他们的事。 …… 待得到了宫中的时候,已然临近正午了。 见他前来,御书房外站着的内侍监连忙上前迎接,一面恭声道:“给淮安王请安,皇上在里面等您许久了。您且稍等,奴才这就进去通禀。” 顾明渊点了点头,站在回廊下等着,不多时便见那内侍监去而复返,替他打着帘子,一面恭声道:“皇上传召,淮安王请吧。” “儿臣给父皇请安。” 顾明渊行礼的时候,一面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四周。 皇帝坐在主位上,神情不大好看,而正中央的地上则是跪着一个老臣和一个年轻些的男子。 那老臣不是旁人,正是左相。 至于年轻些的,则是他的二皇兄顾明励。 见他进来,皇帝的表情缓和了几分,应声道:“嗯,起来吧。” 顾明渊谢了恩,见殿内的阵仗,也不说话,只是垂首站在原地。 皇帝见状,挥手道:“来人,给淮安王看茶。” 这便是让他坐的意思了。 顾明渊再次谢恩,从容的坐了下来,见那二人还在跪着,依旧不多言,只是心里却在思索着。 他早上之所以出去的那么早,是得了一个消息——那个跟周家联络的小厮暴毙而亡。 这些时日顾明渊命人盯着丞相府,十分怀疑此事与左相逃不了关联,但是却偏偏分毫证据都没有抓到。 顾明渊原本是要查探此事的,谁知却先得知了左相急匆匆进宫的消息。 而与此同时,淮安王府也来了人,道是皇帝宣召自己进宫。 宫里的钉子给他传了信,道是左相是来请罪,且言语中提及了二皇子,只是离得远听不真切,只知道皇帝发了火儿。 再加上那会儿内侍监话里的意思,顾明渊便也猜到了七八成。 现下看着这情况,他只是在沉吟着,左相会跟皇帝说什么? 下一刻,便见皇帝沉声道:“你方才说,是有人想要栽赃嫁祸给你,那朕且问你,一个死人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话?” 闻言,左相顿时便重重的磕了头,沉痛道:“皇上,老臣愿以性命担保,是有人想要让皇嗣自相残杀。只是皇子们都是英明神武之人,没人上当,兼之淮安王明察秋毫,让那些人自顾不暇,这才有了杀害我府上小厮之事。如今那人虽死,老臣却是依旧抓住了些证据,虽然不能自证清白,但老臣之心,却是可昭日月!” 他这话一出,一旁的二皇子也跟着磕头道:“父皇,儿臣自知天资愚钝,可伦理纲常却还是懂的的。此番有人故意挑拨我们兄弟之间感情,左相也是被人拿来做了棋子,还请您明察啊!” 他们二人一唱一和,皇帝则是神情冷淡的看了一眼,二人,末了,又问道:“老四,你有什么看法?” 听得皇帝询问,顾明渊这才开口,回道:“儿臣来的晚,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敢问父皇,这是怎么了?” 他先前一直闭口不言,到了这会儿又说什么都不知道。 皇帝看了看他,心知他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倒也没戳破,只是摆了摆手,对一旁的内侍监道:“解释给淮安王听。” 十八密卫都在他手中,这臭小子又是一直跟着这个案子的,不知道才怪呢,怕是想在一旁看热闹吧。 只可惜,他今儿叫他过来,可不是为了卡热闹的。 皇帝吩咐了,那内侍监连忙将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因道:“回禀淮安王,左相方才进宫,道是说府上死了个小厮,且他还留了一封血书,道是左相平日里对他多有苛责,故而以死报复,还交代了自己买通京郊官员埋碑之事。但左相明察秋毫,细细追究下去,发现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这其中另有隐情,怕是有人想要故意挑拨皇子之间的感情。”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然左相虽有此怀疑,却证据不足,二皇子则是前来自证清白。皇上请您过来,也是想听听您的看法。” 其实他说的还算是婉转,当时皇帝岂止是不相信的,简直是十分怀疑这是左相跟二皇子之间搞出来的一出一唱一和的苦情戏码。 因为如此,二皇子才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赶过来当着皇帝的面儿自证清白。 毕竟左相是他舅舅,那小厮是死在左相府上的,皇帝会这么怀疑很正常。 左相是他最大的靠山,靠山自然是不能出事的。再者先前左相已经教训过他一顿了,现在他必须得跟左相好好儿的加固一下感情。 顾明渊闻言,倒也明白过来出了什么事儿,因点头道:“原来如此,儿臣知道了。此事可大可小,全看左相所言到底是推脱还是真相了。” 听得这话,左相顿时便请罪道:“老臣所言句句属实,只是苦无证据,请皇上责罚。” 闻言,顾明渊却是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挑拨皇子,的确是大罪。不过左相倒是运气好,毕竟那位小厮一心求死还写下了近乎于认罪书的罪状,倒也间接的帮了您。” 他这话一出,皇帝的眸子便沉了几分。 先前之所以不相信左相,也是因为此。 这实在是太像一个被抓住之后仓促收尾的戏码了,与其说是那小厮是罪行败露自尽,倒不如说,是左相利用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见到事情即将败露,所以随便推出来一个凶手。 更何况,先前十八密卫探查得到的结果,皇帝可都是接收到了。 所以他才会不相信左相,叫顾明渊过来,也是因为十八密卫是在顾明渊的手中,自己得到的信息,这小子也都看过的。 看到皇帝的目光,左相只觉得心中一沉,继而回道:“兴许那幕后之人,也是存着这样的想法呢。毕竟那人连挑拨栽赃皇子的事情都做的出来,必然是有不可告人的念头。老臣一人死不足惜,但是若叫那等狼子野心得逞,才是我西楚的祸事啊!” 第713章 暴尸三日,以示警示 他跟在皇帝身边多年,深知对方心中的顾虑,此时这话说完之后,也让皇帝的心中起了疑虑。 今日之事,的确有诸多疑点。但左相此人,若是真的做了那些事情,会主动过来给自己请罪么。 别的不说,十八密卫办事的周全性,皇帝是知道的,左相不可能发现,更不可能被泄密。 念及此,皇帝越发觉得此事猫腻甚多,因沉声道:“那你的意思是说,朕跟老四是在冤枉你?那个死掉的小厮难道不是你们府上的人?” 听得皇帝这话,左相顿时便回道:“老臣惶恐,回皇上,老臣并非这个意思,只是老臣觉得此事事关重大,今日过来一则请罪,二则也想请皇上明察,绝对不能放过幕后凶手。” 听得这话,皇帝只是哼了一声,道:“今日之事,朕自有论断。但是那小厮既然是你府上的人,那你也难辞其咎。来人,传朕的旨意。” 从那个碑文被挖出来之后,皇帝就觉得这里面必然是有一个皇子参与其中的,目的也很明显。 但是眼下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不但那个小厮死了,被买通的官员也上吊自尽了,如今他看谁都有怀疑。 那个小厮跟官员的死,可能是顾明励他们的苦肉计,但也可能是抓着自己的这种心理来栽赃嫁祸。 眼下他们虽然死了,但是周家还在,不管如何,那个小厮会跟周家联络,可见那周家是不干净的。 只是……周家才跟国库捐了半数家产,若是此时贸然将人抓起来,岂不是寒了百姓们的心? 皇帝心中权衡这,面上的表情倒是平静了几分:“左相余下不严,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周家暂且不能动,包括左相,此事没有证据,且又疑点重重,也不能罚的重了。 他这话一出,左相便知道自己这是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当下便磕头谢恩道:“老臣多谢皇上。” 皇帝点了点头,又道:“还有,那小厮跟京郊的官员是畏罪自杀,着悬在城门口暴尸三日,以示警示。” 见皇帝这般处置,顾明渊倒是不置可否,只是心里却是微微一沉。 他只盯着周家,却不知竟还死了一个官员,这说明,自己查到证据的事情,很大可能被人泄露了出去。 但十八密卫是不可能出问题的。 那么,是他身边的人? 顾明渊心生警惕,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左相,却见对方只是一副沉冤昭雪的模样,倒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但顾明渊就是可以确定,这件事情里面,左相绝对不会是干干净净的。 然而没有证据,他现下说什么都是白费。 皇帝看了一眼顾明渊,到底是道:“此事已经牵连甚广,眼下便是过年了,这事儿就这么过去吧,日后谁都不得再提了。” 要查,也只能暗中去查。至少明面上,得将这事儿遮掩过去。 否则的话,怕是只会让幕后之人警惕更高。 虽然不知道是谁在背后这样挑拨离间,但皇帝心中却是十分恼火的,毕竟这人是想把他的儿子都给拉下水! 听得皇帝这话,在场之人自然都是跟着行礼应是。 皇帝嗯了一声,想了想,摆手道:“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们都退下吧。” 顾明渊随着其他人一起行了礼退出来,待得走到门外之后,左相当先跟他寒暄,带着顾明励一起走了。 二皇子府跟左相府同路,二人正好顺道。 待得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左相却是当先停住了脚步,道:“二皇子先回去吧,老臣想起来有些事情,不能与您同路回去了。” 听得这话,顾明励有些迟疑的问道:“外祖,本宫还有些疑惑想要请您解答呢,您可有重要的事情么?” 他留人的话说的十分明显,左相却只是摇头叹道:“今日的事情如此明显,二皇子难道还看不透么?” 顾明励自然看不透。 或者说,若是他真的能够再聪慧一些,左相就不必如此费心筹谋却还一事无成了。 见顾明励的模样,左相复又叹了口气,索性直言道:“不瞒殿下,您可知此事是谁策划的么?” 顾明励闻言,顿时带着几分愤懑道:“本宫不知,但若是让本宫知道,必然要让他付出代价,如此行事,连外祖也被牵连,实在是过分!” 先前的时候外祖还当这事儿是他做的,将他好一顿骂呢,可天地良心,这根本就与自己无关啊! 听得他这话,左相却是顿了顿,道:“只怕这人,您是不敢骂的。” 他说到这儿,不等顾明励继续追问,却是转了话题道:“老臣现在要去见娘娘一面,二皇子就先回府吧,马上要过年了,记得多去你岳父家中走动走动。” 六月选秀的时候,在左相的争取之下,二皇子顾明励终于又添了一个新的正妃。 至于先前那个拼命给他诞下孩子的皇子妃,在病死之后,再无人记得她是谁了。 二皇子不知他怎么突然转到了这上面,在听得他说完这话之后,有些诧异道:“您要去见母妃么,本宫也跟着一起去吧。” 只是他却被左相拦住了,淡淡道:“您就不必去了,老臣跟娘娘有些话要说,您不方便听。” 说完这话,左相也不等他的反应,转身便走了。 而顾明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却突然瞪大了眸子,不对,他刚刚才说那个幕后之人自己不敢骂,却又说去见母妃。 难道……那人跟母妃有关?! …… 顾明渊却不知这一层波折,他并没有立刻走,只是在那二人走了之后,自己原地站了一会儿,像是在等人似的。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便见内侍监急匆匆的追了上来,笑着回禀道:“王爷留步,皇上请您回去一趟呢。” 闻言,顾明渊应声答应,转身便随着他重新回了御书房。 而正是在他才走过回廊的时候,那左相就已经折返了过来。 但二人一个去的是御书房,一个去的是后宫,正好错开了方向,故而都没有发现彼此。 第714章 你回来了 御书房内。 “你回来了。” 见顾明渊进来,皇帝挥手让内侍监们都出去,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 “可知今日朕为何要如此处置么?” 听得皇帝的话,顾明渊则是回禀道:“父皇深思熟虑,想来是为了查真正的幕后凶手。”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怕是已然成了皇帝的心病,他才不相信对方会就这么算了呢。 他这话一出,就见皇帝笑了笑,道:“都说知子莫若父,这话果然不假。朕让你继续查此事,只是得暗中来,你可有把握?” “儿臣尽力而为。” 顾明渊并没有将话说太满,他心中现下有些猜测,但并不适合跟皇帝说。 皇帝听得这话,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道:“今日朕之所以罚左相那样轻,并非是因为朕相信他,相反,正是因为朕不信他是清白的。但,朕同样也不信这幕后主使是他。” 说白了,今日这事儿,左相绝对是知道些什么的。但若说他搞出来这么一出,皇帝也是不相信的。 毕竟这人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左相的手段皇帝是知道的,不会这么拙劣。 今日左相这模样,倒是有些像是在掩盖什么自己已经知道的真相。 念及此,皇帝的眉头又忍不住皱了皱。 难道真的是顾明励? 可他的腿都瘸了,且又是那样一个草包,大抵是想不出这样一桩苦肉计的。 见皇帝这模样,顾明渊却是没说什么,只道:“父皇既然想查,儿臣就尽力去查证便是。” 皇帝看了眼他的表情,见他浑不在意的模样,却是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因道:“先前,朕让你受委屈了。” 不管这事儿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但是有一件事却是确定的。 这的确与顾明渊无关。 先前的时候,皇帝出于私心,在证据不明的情况下,其实是想过掩盖过去的。 但那时候他掩盖,却是有些怀疑此事跟顾明渊有关,而出于帮助他遮掩,所以才想揭过去。 可现下查下去,才发现此事的确与顾明渊无关。 当时虽然他只是有那么一个念头闪过去,但到底是冤枉了他。 只是他身为皇帝,自然是不能道歉的。此时这样一句,就已经算是十分给面子了。 顾明渊自然知道,因此只淡淡一笑,道:“父皇这样说,儿臣不胜惶恐。其实此事没什么可委屈的,先前左相虽然大多数话都不中听,但有一句话却是对的,若是放任那幕后之人如此搅弄风云,才是我西楚的祸事。所以您放心,此事儿臣定然会暗中追查到底。” 他这话倒也不是在敷衍皇帝,那人不管是谁,若不被揪出来,他的确不大能踏实的。 得了顾明渊这话,皇帝又是欣慰又是叹息,最终只道:“朕信你。” 他说完这话,又想跟顾明渊说一些家常,只是顾明渊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他的意图,自己却先恭声道:“父皇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儿臣就先告退了。” 见顾明渊眸中的疏离,皇帝想要出口的话微微一顿,继而便尽数咽了下去:“好,那你先去吧,朕自己待一会儿。” 顾明渊闻言行礼退了出去,皇帝则是坐在龙案后面,好半日才叹了口气。 这个儿子,越大跟自己越疏离了。 先前想要娶媳妇,有求于他的时候,瞧着倒还好些。如今娶了媳妇,还是一如既往的对他冷淡。 皇帝捏着眉心,待得想起秦怀玉的时候,更加忍不住想要叹气。 先前他听到一些流言,说是这位王妃行事有些任性,再加上先前顾明渊兄弟二人因她闹翻,更让皇帝有些头痛。 自己那时候为了顾明渊,而将这二人配成了夫妻,可这个丫头,当真是他儿子的良配么? 皇帝只觉得几乎没什么事情是让自己觉得顺心的,前尘旧事想起来心里难受,而近来的桩桩件件更让他头都大了。 他懒得再想下去,索性拿起了奏折去看,然而看着奏折却越发觉得心烦意乱。 最终,还是内侍监进来,替他换了熏香之后,才让皇帝觉得舒服了一些。 殿内的熏香带着清雅的味道,让皇帝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继而问道:“今日是换的什么香,朕之前怎么没闻过?” 闻言,那内侍监恭声回禀道:“回皇上,今日的香并非内务府呈上来,而是静嫔娘娘亲自调配的。已经着太医院看过,说是养心安神最好不过呢。” 听得这话,皇帝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好些时日没再去见过静嫔了,心中倒是起了几分想念来,因将手中的奏折随意的丢在一旁,起身吩咐道:“摆驾,去静嫔那里。” 他这话一出,那内侍监连忙应了一声诺,只是却又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您先前不是说要去秦昭仪那里么,奴才可要再去通传一声,让秦昭仪不必候着您了?” 那秦昭仪,正是六月才进宫的秦红淼。 因着这些时日十分讨皇帝欢心,龙颜大悦之下,已经将她册封为昭仪了。 这些天她独得恩宠,在宫中可谓是风头无两,皇帝更是隔三差五便要去她宫里留宿的。 此时听得内侍监的话,皇帝才想起来自己早膳的时候,秦昭仪送来的莲子羹,让他心神意动,已然传旨说中午过去了。 只是此时被这熏香勾起了对静嫔的念想,皇帝因摆了摆手,随意道:“着人去传一声吧,就说朕明日再过去。” 算起来,他也冷落了静嫔许久,如今顾明珏也算是有些痛改前非的征兆,作为他的母妃,皇帝还是得给静嫔一个面子呢。 毕竟……这么多年委屈她只做了一个嫔,已经是天大的委屈了。 皇帝难得的起了几分良心,吩咐了内侍监之后,自己则是径自去了静嫔宫中。 内侍监闻言,顿时便应承了下来,吩咐了小太监去传旨,自己则是急急忙忙的跟上了皇帝的脚步,一面嘱咐道:“皇上,您慢些走,才下了雪,路上滑。” 第715章 离俗法师 “皇上驾到——” 听得门外内侍监高声唱喏,静嫔连忙放下了手中的针线,起身出去迎接:“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福金安。” 许是因着在自己宫中,静嫔穿的十分简单,只一袭浅色宫裙,头发以桃木簪松松的挽着,整个人显得既温婉又雅致。 皇帝一进殿内,便觉得一颗心都放松了下来,他走上前去将静嫔扶起来,一面笑道:“平身吧。” 他说着,又扫视到桌案上的绣架,因问道:“这是在做什么呢?” 静嫔吩咐了宫人去斟茶,自己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闲着无事,做绣品玩呢,只是让皇上见笑了。” 皇帝走过去看了一眼,见绣的两尾鱼栩栩如生,旁边的莲叶相映成趣儿,不由得起了几分兴致,笑着问道:“朕还是头一次见你绣东西呢,这是肚兜?” 静嫔点头应了,有些郝然道:“回皇上,正是。” 闻言,皇帝越发起了几分兴致,拿着看了看,有些疑惑的问道:“朕瞧着这个尺寸,是小孩子的?” 谁知听了他这话,却见静嫔径自便跪了下来,带着惶恐道:“皇上恕罪,臣妾……臣妾这是绣给离俗法师的……” 听得这个名字,皇帝先是疑惑了一下,显然是没想起来离俗法师是谁。 不过只片刻,他便反应过来,问道:“你是说,老六的孩子?” 那小皇孙不过出生三日便被抱到了寺庙中,交由寺内的大师收了做徒弟,取的佛号便是离俗。 这些时日没听过关于他的消息,皇帝压根没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出家的小皇孙。再怎么说那也是被送到寺庙内去的,且还是为了西楚的江山社稷,所以想起来的时候,皇帝难免多了些愧疚。 看着静嫔的目光,也更加温和了几分:“你且起来吧,朕又没怪你。先前朕还奇怪呢,这肚兜上绣的莲叶,如今倒是明白了。莲乃佛之花。” 静嫔点了点头,由着皇帝搀扶自己的力道站起身来,软着声音道:“臣妾知道自己原不该这么做,离俗法师已经是方外之人,本不该再与臣妾有任何牵扯。但……臣妾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忍心,他到底是臣妾的孙儿。” 若她不这样,皇帝倒觉得她是个狠心的。但是见静嫔这样,皇帝反而能够理解,因点头道:“你的心思朕明白了,改日等到僧人进宫讲经的时候,朕会让他将孩子带来的。” 得了皇帝这话,静嫔喜出望外道:“多谢皇上,只是,这样会不会有违规矩。” 她这般谨小慎微,倒是触动了皇帝,因握着她的手笑道:“放心,朕做事何曾出过错?那孩子再有佛缘,终归还是朕的孙子呢,难不成真的那么狠心不见他么?” 更何况,这段时间顾明珏表现的不错,这孩子虽说已经阪依佛门,到底还是他的儿子,天家的血亲岂是能说断就断的。 皇帝想到这里,又宽抚了静嫔几句,这才问道:“已经是正午了,怎的你这里还不传膳?” 闻言,静嫔方才反应过来似的,连忙吩咐人上菜。 她自己则是伺候着皇帝去桌案前坐着,给他倒了一杯茶,恭声道:“皇上且先喝口茶吧,膳食片刻便好。” 皇帝接过喝了一口,顿时觉得这茶满口生香,让他赞不绝口。 静嫔对此只是垂眸一笑,只是在别过头的时候,到底是多了几分幽光。 …… 顾明渊还未回到府上,封赏就已经先到了。 得了丫鬟的通禀,秦怀玉换了衣服出来接旨,就见那身着红衣的大太监不断地恭喜道:“给王妃道喜,此乃皇上的赏赐,说是王爷近来破案有功,特此嘉奖呢。” 内侍监的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各个手上都捧着封赏,虽然以红布遮着,但是他手里却是有名册的。 秦怀玉接了名册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奇珍异宝的确不少,可见皇帝是花了大手笔封赏的。她心中的疑惑越发的深了几分,因笑着问道:“不知王爷现下何处呢?” 按理说来,顾明渊当时也是进宫的,现在算着时间,不至于内侍监来了他却还没回来吧? 听得秦怀玉这话,那内侍监顿时笑道:“回王妃,路上雪大,王爷的马车便来的慢了些,奴才是先替圣上办差,将礼物给您送府上来呢。” 闻言,秦怀玉这才明白了几分,但对于宫里发生了何时却是一头雾水。 她面上噙着笑容,将疑惑压在心里,转而给锦书使了个眼色。 索性待会顾明渊便回来,哪里不明白的问他便是,倒是眼下这个太监,却是要做足了礼数的。 锦书是个明白的,当下便笑着拿了装满金银的小荷包,笑着行礼道:“有劳公公跑这一趟,进去喝杯茶吧。” 她一面说,一面将那荷包递了过去。 内侍监自然是笑着摆手,又推拒那小荷包,如此推拒了三四次,最终还是秦怀玉笑着说道:“公公前来一趟辛苦,如今又是风雨初歇,拿了买酒吃吧。” 得了秦怀玉的话,那内侍监方才收了下来,嘴里则是连连感谢了几句。 不过在收拢荷包的时候,却是微不可查的掂了一下分量,眼中的笑容便愈发真实了几分。 “杂家只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前来送封赏的,如今杂家的差事已经办完,就不宜多留了,宫里还等着当差呢,王妃且留步吧。” 眼见得那内侍监要走,秦怀玉便也不留着,吩咐锦书去送人。 那内侍监行了礼之后,随着锦书便走了出去。秦怀玉看了一眼摆放的琳琅满目的封赏,叫了周嬷嬷前来,让她领着丫鬟一起将这些东西都收拢到了库房中。 才办完这些,就见顾明渊回来了。 “给王爷请安。” 室内的丫鬟婆子们一同行礼,顾明渊摆手让她们起来,自己则是起身将大麾交给丫鬟,看向秦怀玉问道:“那内侍监走了?” 秦怀玉点头应了,吩咐下人出去,自己则是关切的问道:“宫里没事儿吧,早先你走的时候,我瞧着内侍监的脸色可不大好,这会儿倒是喜气洋洋的。” 第716章 搅浑一池水 闻言,顾明渊笑了笑,见她脸上的担心,因安抚道:“放心吧,原就跟本王无关。” 他将今日宫中发生的事情说了,末了又道:“父皇大抵觉得先前冤枉了本王,所以现下送礼物过来,以示安抚罢了。” 自然,这些只是表面上做给人看的,但皇帝想要补偿他的心思也是真的。 秦怀玉听完他说了这来龙去脉,方才明白过来,只是蹙眉道:“您才发现那小厮的古怪,没两日功夫竟然就死了,这事儿左相倒是会撇关系。” 是个明眼人怕是都知道这事儿跟左相逃不开关系,偏偏他这么一招釜底抽薪,又将其他人都给拉下了水。 虽然他不能撇的太清楚,但旁人也跟着不清楚了。事已至此,又给了光明正大的结案理由,皇帝但凡不上心一点,这事儿可就这么过去了。 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可偏偏,又是浑水好摸鱼。 顾明渊点头应道:“正是,不过他这次却是想错了,父皇压根就没打算让这事儿如此轻易的过去。只是往后暗中查访倒在其次,幕后之人起了警惕心,怕是查起来比先前困难的多。” 秦怀玉听得他的话,也跟着点头道:“正是呢,不过我倒是觉得,还得从左相身上入手。” 闻言,顾明渊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跟本王想的一样。说白了,这事儿到现在为止,最大的嫌疑还是他。毕竟,死个小厮跟无关紧要的小吏,对于左相来说,连弃卒保车都算不上,顶多算是除了一个钉子罢了。” 只是左相提前来了这么一招,再加上其他人原本也都有嫌疑,所以他此番才能顺利脱身。 不过…… 顾明渊顿了顿,又道:“但本王怀疑,这次真正的幕后人不是左相。毕竟他此番行为,有点像是在替什么人遮掩,或者,在利用此事去捞好处。” 先前他跟秦怀玉分析此事的时候,这丫头有句话说的挺对的。左相此番阴险狡诈,若这事儿开局便是他做的,那么他们根本不可能这么顺利的抓住证据。 除非,他是中途或者尾声加入的。 还有那个死去的两个人,在左相府里那样滴水不漏的地方,能够利用自身关系去传递消息,若不是左相的人,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王爷是在怀疑淑妃?” 秦怀玉会这么推测,是有根据的。 左相此番,怕是十之八九的确跟这事儿没关系,至少前期是没关系的。 但如果不是左相的话,能在他府上这么行事的,只有出身左相府的淑妃了。 听得秦怀玉这话,顾明渊看了看她,勾起一抹赞赏的笑容来,点头道:“是。” 他的确怀疑淑妃。 左相府内,还有谁比淑妃更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自幼长大的府上,培养几个心腹还不是小事一桩么。 但如果是她的话,却还是有几个疑点难以解释清楚。 比如淑妃明明跟左相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但是淑妃为何不跟自己的父亲联手,反而越过了他,去找了那个小厮? 要知道,左相对二皇子的忠心和维护,那可是绝无虚假的。 见顾明渊复又蹙起了眉头,秦怀玉倒了杯茶递给他,一面问道:“王爷这是在烦什么?” 顾明渊摇了摇头,接过茶盏道了一声谢,喝了一口茶之后,方才沉吟道:“本王只是在想,若是此事真的如咱们推测的一般,那么淑妃的目的就十分明显了,借着碑文之事,从顾明励被牵连入手,最终指向本王。虽说起初会让顾明励受些委屈,但只要真相大白,那么这事儿吃亏的只会是本王一个人。”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只是本王想不明白,若此事真的如此,那么为什么左相非但不帮着他遮掩,反而想要撇清呢?” 毕竟,对顾明励有利的事情,左相不会不去做的。 除非,这里面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 只是眼下打草惊蛇,怕是再查的时候会困难重重。 听得顾明渊这话,秦怀玉却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仿佛有条线,被她串联上了。 秦怀玉咳嗽了一声,斟酌道:“长清,你可知顾明珏这几日频繁进宫的事情?” 她说起顾明珏的时候,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而顾明渊对此早已习惯,因此听了之后并没什么反应,只是迅速的抓住了重点,问道:“频繁进宫?” 他压根不用问秦怀玉是怎么知道的,毕竟她想要对付顾明珏的心,他是比谁都清楚的。 秦怀玉点了点头,也不瞒着他,开诚布公道:“我有派人在监视他,这个人只要活着就断不了作妖,看着放心。” 她说到这儿,又道:“若只是光明正大进宫,我倒也不觉得奇怪,他偏偏他那几次去的地方,都是一个地儿——修身阁。” 这话一出,顾明渊捏着茶杯盖子的手微微一顿,问道:“你说,修身阁?” 修身阁乃是皇子们犯了错误去反省的地方,按理说顾明珏去了并不奇怪,但问题是,那里是未成婚开府的小皇子们去的多。且现下是临近过年,皇子们也放了假,那里除了日常打扫的小太监们会过去之外,其余时候空无一人。 这个时候,他去修身阁做什么? 得了秦怀玉的点头应,顾明渊将茶盏放下,沉声问道:“可还有别的线索么?” 秦怀玉摇了摇头。 她要是还有别的线索,就不会现在才想起来串联了。 但是现下她却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难不成,顾明珏去修身阁,就是为了见某个人? 至于那个人么…… 自然是跟他有苟且关系的淑妃。 “我有一个猜测,只是怕不大准,长清听一听就算了。” 秦怀玉沉吟道:“只假设碑文之事就是淑妃所为,左相身为她的生父,又是二皇子的外祖,为什么会想撇清关系呢?除非,他察觉到了,这件事从一开始,淑妃就是被人利用了,而他这么做,就是为了保护淑妃。只可惜他发现的太晚,现在只能及时止损,用那小厮跟官员的性命,来将这一池水搅的再混一些。” 第717章 来,继续说下去 秦怀玉的话,像是给顾明渊了一个新的思路。 见她不再说了,顾明渊则是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道:“来,继续说下去。” 秦怀玉见他认同的眼神,定了定神,继续道:“我只是猜测罢了,一切只是依照着你的假设来推理。按着咱们先前的分析,左相十之八九是真的跟此事无关。就像是您说的,至少一开始是没有关系的。但那小厮又的的确确是左相府的人,若说是他府上没有人参与,那是不可能的。” 但话又说回来,就凭着左相那滴水不漏的作风,谁还能这么无声无息。 所以他们先前的推测十之八九是没问题的,只除了一个例外。 那便是顾明珏。 如果说,顾明珏一开始就想着要搅弄风云,他压根就是想要让一个倒霉蛋来做这个出头鸟,将顾明励和他背后的左相府、还有顾明渊跟他身后的势力全部都给拉下水呢? 那么他最好的利用对象,也是最简单的突破口,就是淑妃。 “二皇子成了瘸子,本人又十分平庸,想来夺嫡之路必然不顺。可是淑妃身后却有着强大的外援,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利用对象。那顾明珏一向是个黑心烂肺之人,若是真的利用了淑妃,此事就说得通了。” 听完秦怀玉的分析,顾明渊的眼神越发亮了几分,叹息着笑了一声,道:“卿卿若为男子,怕是前朝如鱼得水。” 见他这般夸自己,秦怀玉一时有些羞赧,因轻声道:“我也只是随意分析罢了,在长清面前班门弄斧,你莫要笑话我才好。” 闻言,顾明渊只是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本王可当不起班门二字,你说的的确有道理,倒是给了我一个思路。只是有一点你且说说看,你为什么会觉得,淑妃会乖乖的听顾明珏的话?” 若说是顾明励倒还罢了,可那顾明珏既不是自己的亲生,又不是生母早亡能力超群可以利用,到底是因为什么,会让淑妃对他言听计从? 见顾明渊疑惑,秦怀玉沉吟了一番,一时却不知该如何说。 毕竟,她总不能告诉顾明渊,自己乃是重活一世的人,且还在梦里看到过淑妃跟顾明珏苟且吧? 这话她要是说了,怕是顾明渊非得将自己当做疯子不可。 念及此,秦怀玉思索了一番,到底是道:“其实,我也不大确定,只是先前宫宴的时候,我看见过……看见过他们二人在暗处勾手。” 这话一出,顾明渊的神色顿时便冷了下来,沉声问道:“这话当真?” 秦怀玉点了点头,索性借着这个由头道:“当时天色暗,他们的具体动作我看不大真切。只是回想起来,他二人后来的确不对劲,毕竟,一个长辈一个晚辈,这般作为确实有些不成体统。” 说这话的时候,她像是格外难以启齿,那模样越发让顾明渊信了几分。 秦怀玉不会撒谎的,这丫头一向是光明磊落,不屑于用那等因阴谲的计策。 只是…… “你是什么时候看到的?” 若是早先的话,这丫头也太能在心里藏事儿了。 秦怀玉蹙眉想了一下,犹犹豫豫道:“是去岁的事儿了,我当时也而被吓了一跳,后来谁都没敢说。若不是今日咱们将这些事情串联到一起,我都忘了曾经发生过这些了。” 二人苟且的确是事实,只是他们一向谨慎,从来没在大庭广众之下表露过。秦怀玉虽然这件事儿上撒了谎,但却没有冤枉他们二人。 所以这话,秦怀玉说的一点都不心虚。 听得她的话,顾明渊却是陷入了沉思。 虽说他依旧不觉得,淑妃会为了一个相好儿而去放弃自己的儿子,但是秦怀玉这个证据,无疑给自己提供了一个新的线索。 只是这二人若真的如此作为,那也实在太胆大包天了! 要知道,淑妃可是早年就跟着父皇的嫔妃,父皇待她可不薄! 更遑论说,顾明珏的生母尚在呢,虽然身份低微,但他这样罔顾人伦,实在是有些丧心病狂了。 秦怀玉见他不说话,沉吟着道:“长清,此事若如咱们所想,实在是错综复杂,你可要万事小心啊,别被有心人倒打一耙。” 听得她的关心,顾明渊才缓和了神色,柔声道:“你且放心,本王会小心的。” 他说到这里,拍了拍秦怀玉的手,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他其实是想问一问秦怀玉的消息来源,但又想到了镇国公府,秦毅身为镇国公,手上的人脉怕是不比自己少,他又是那样一个宠女的性格,约摸着会给秦怀玉一部分的。 虽说他不知道秦怀玉为何会去监视顾明珏,但既然她愿意,那便由着她去吧。 想到这里,顾明渊便压下了那些念头,转而笑道:“好了,你且先回房歇着吧,本王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晚些时候回来陪你,可好?” 按说临近年关,他们本来是应该可以过几日安生日子的。可偏偏近来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让顾明渊应接不暇,连秦怀玉都冷落了不少。 好在秦怀玉并不介意,且十分的理解他,起身帮顾明渊将衣服整理好,一面柔声道:“才回来又要走,王爷可当心些,外面的雪还没停呢。” 听出她话里的嗔怪,顾明渊轻笑了一声,宠溺道:“那雪停了本王就回来。” 他一面说着,一面搂过来秦怀玉,在她的眉心印了一个吻,柔声道:“你身子不舒服,去房中暖和着吧。” 听得他这话,秦怀玉越发嗔了对方一眼,不舒服,也不想想她为什么不舒服! 他但凡能够,能够……她还至于到现在都走路飘么! 接收到小妻子含羞带嗔的眼神,顾明渊几乎都不想出门了。他叹了口起,最终还是揉了揉秦怀玉的发,无奈的笑道:“好了,都是本王错了,可好?” 他说着,又低头在秦怀玉的耳边道:“晚上回来,且任你处置成么?” 第718章 您快走吧! 秦怀玉原也不是真心怪他,只是他这话说的实在是不成体统,她恼羞成怒的推了对方一把,红着脸颊道:“您快走吧!” 见小妻子炸了毛,顾明渊越发觉得对方可爱至极,心中压着的那些大石头也松了几分,眉眼温柔道:“遵王妃命。” 待得顾明渊走了,秦怀玉这才捂着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轻声嗔了一句:“不正经!” 只是那眉眼中,到底是染上了几分笑意。 ……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这日一早,才吃了早膳,丫鬟们便来回禀,道是:“姚小姐跟五小姐来了。” 这些时日秦红瑶鲜少过来,听得她来,秦怀玉诧异一笑,顿时应道:“快将人请进来。” 秦红瑶在门外就听到了她的声音,这会儿挑帘走进,先是笑眯眯的行了礼,这才道:“大姐姐有没有想我啊,这 第719章 师父走了 秦怀玉自然是不大相信的,毕竟上次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她也看得出来这姑娘是个能挑事儿的。 更何况,这姑娘的心里,怕是早就将洛言视为自己的所属物了吧。 纵然洛言一直都推脱这么亲事,但那姑娘的心里可不会这么想。她只会觉得,如果不是姚玥儿,自己早就得偿所愿了。 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跟着洛老夫人去登门道歉,可见,要么是别有打算,要么便是心怀鬼胎。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不可能是她真的放下的结果。 听得秦怀玉这话,姚玥儿叹了口气,道:“怀玉,我跟你说句实话,我是打算跟洛言长相厮守的。那是他的亲人,难道真让他如我一样,亲戚翻脸么?” 所以,哪怕她心里对那位表妹有些芥蒂,总不能真的让洛言跟亲戚断了联系吧。要知道,那位 第720章 去了江南 听得秦怀玉询问,秦红瑶点了点头,随意道:“对呀,秦姐姐不知道么,师父前段时间就走了,说是要去一个地方,有要事办呢。” 闻言,秦怀玉捏着帕子的手猛地一紧,心也跟着提了起来:“那你可知道他去哪里了?” 倒不是她过分紧张,实在是上一次张成林的离开,就是因为去岭南,且当时的危险重重,哪怕后来他老人家轻描淡写,也让秦怀玉有些揪心。 这才安稳了多久,他又要出去? 见秦怀玉这模样,秦红瑶也有些紧张,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呀,师父没有说他要去哪里。大姐姐,你没事儿吧?” 她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念及此,秦红瑶越发有些不安。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到底缓和了几分神色,因道:“没事,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你们先在这 第721章 张成林的秘密 他说话的态度实在是太过诚恳,让秦怀玉越发迷惑,怀疑自己是真的神经紧张,而自己暗自猜测,冤枉了他们。 因此她顿了顿,方才问道:“那你且说说看,师父到底做什么去了,此行可有危险?” 其实张成林去哪里并不重要,他是一个成人,又不是小孩子,奈何先前他的身体状况,让秦怀玉十分担心。再加上方才秦红瑶那模棱两可的话,还有那句对方要去做要事,着实让秦怀玉心里揪了起来。 顾明渊自然明白她的顾虑,听得她这话,跟宁安对视了一眼,这才咳嗽了一声道:“唔,这事儿说起来,的确有些不大好开口——你知道师父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吧?” 听得顾明渊这话,秦怀玉一时有些疑惑,因迟疑着点头道:“我知道啊,只是,这跟师父离开有什么关系? 第722章 半生冤家 顾明渊说到这儿的时候,又忍不住笑了笑,道:“师父这个人一生骄傲,还没有那么狼狈过呢。只可惜,他已经那么狼狈了,也没有让那个姑娘回心转意。这些年来,他们二人就跟冤家一样,那姑娘躲着,他便寻着,这中间又有诸多波折,不想二人竟然就这样熬过了半生。” 有的时候,顾明渊也会想,那姑娘的心里就真的没有师父么?可这个答案是否定的。 如果真的没有的话,那她怎么会这么多年,明明有机会藏的让师父再也寻不到,她却一次都没有这么做过。 哪怕是藏的再深,总会有意无意的留一些线索下来。 说白了,只是不舍得罢了。 既怕见他,又想见他,但因着自己的模样,哪怕是煎熬,也不愿意跟这人在一起。 “所以,师父这一次,是又找到了她的行 第723章 师父还是联系不上么? 哪怕没有说出来,但顾明渊也感受到了宁安心里的惶然和不安。 他的心跟着软了几分,缓和了口气道:“担心的人已经够多了,便是多她一个又有什么用?不过是跟着徒增担心罢了。与其如此,还不如瞒着她,至少她是安心的。” 闻言,宁安跟着点了点头,又试探着问道:“那,师父那边还是完全联系不上么?” 自从张成林走了之后,先前还有书信传来,可五天前,就已经什么都收不到了。 不但如此,顾明渊派出去的人,也是一无所获。 张成林自从进了岭南腹地之后,就跟他们所有人断了联系。 若单单只是这样倒还罢了,可偏偏他的人传回来的消息,却是说那边局势不稳,似乎有人一直的闹乱子。 那样的情形下,很难让顾明渊的心踏实下来。 宁安叹了口气 第724章 外祖母来了 秦怀玉笑着答应,随着顾明渊去了房中。 再外面待得久了,进门的时候瞬间被暖意所包围,上秦怀玉随手将披风脱下,自己则是过去到了一杯茶。 见她捧着茶慢慢的喝着,顾明渊弯唇一笑,道:“本王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在房中待着可好?” 闻言,秦怀玉顿时笑着摆手道:“你去便是了,不必管我。” 她又不是小孩子,哪里需要人不间断的盯着。 得了她的答复,顾明渊这才笑着摸了摸秦怀玉的头,转身出去了。 房中只剩下了她自己,秦怀玉闲着无事,索性将先前未曾绣完的架子又找了出来,用来打发时间。 原先张成林留下来的医书,秦怀玉已经看了三遍了。原本想着过两日空闲了,过去找师父换些新书。 谁知他突然出远门,倒是让她无处可寻人了,好 第725章 小夫妻怡情 秦怀玉随着婆子走了进去,顾明渊则是跟在她的身后,小心翼翼的护着她。 才下了雪,地上虽然清扫过,但到底是有些滑的,他的动作格外自然,秦怀玉无意中回头才看见他这动作,心中一暖,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来,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悄然的勾了勾对方的手指。 不过是一个触碰,旋即便分了开来,顾明渊只觉得一个手指小心的扫了自己一下,虽然转瞬即逝,却让他的眼底带出几分无奈的笑意来。 “别闹。” 这话他说的格外轻,只有秦怀玉能听见。 秦怀玉笑眯眯的睨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王爷这是说什么话,我闹什么了?” 说这话的时候,女子的眼中满是狡黠,大有一种你能奈我何的感觉。 顾明渊自然不能奈何她,见她这模样,自能轻笑着摇了摇头,低 第726章 母亲这是怎么了? errno: connection timed out after 8000 milliseconds 第727章 见了你,她心里踏实 自从庄月兰嫁出去之后,这些年,她们也只是偶尔从闲谈中,听到老太太提起自己的女儿。 虽说远在京城,但一则府上时时都有消息传来,二则老太太年纪大了,所以家人也没有想过带她去京城看一看。 再者这几年庄月兰的身子也不大好,所以两家便也没有走动,只靠书信往来。 若不是这一次老太太病后糊涂,她们谁都没有想到,老人心里竟然这样惦记女儿! 说到这里,李氏几乎有些说不下去,颤声道:“老太太现下一时糊涂一时情形,我们瞧着她这个样子心里格外不落忍,这才商议之后,带着她来了京城,好歹,让她见见你,心里也踏实。” 而且有句话她没有说,老太太现在越发糊涂的时间长了,这模样瞧着,总觉得有些不大好。 然而她的未尽之语,庄月兰 第728章 嘱咐 毕竟寻常时候她就是想,也还没机会呢。 念及此,老太太索性便将手递了过去,笑道:“诺,你且做一次那神医,看看外祖母的身体一向可好?” 秦怀玉笑着应了,轻轻地捏住了她的手腕,脸上笑容未断,只是一颗心却渐渐地往下沉了几分。 她的医术并非十分精湛,但饶是如此,也能感知的出来,老太太的身体怕是的确不大好。 秦怀玉压着心中的不安,一面问道:“外祖母,您寻常时候用的什么药,吃的什么?” 这个,老太太记得并不大清楚,反倒是一旁的李氏记得真切,一一跟她报了,末了又笑道:“除了这些主食和日常的养身丸之外,便是岁令小吃了,倒是无甚可赘述的。因老太太年纪大了,所以府上一应吃喝穿戴都是由府医看过的。” 清河庄家百年氏族 第729章 又糊涂了 庄月兰这般交代,倒是让老太太忍不住笑了起来,因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傻孩子,母亲唯一顾虑的便是你,至于我,老婆子一个,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糊涂的时候不记事儿,但是清醒的时候却是什么都知道的,知道女儿的难处,也知道女儿过得并不差,所以心里还是很放心的。 只是饶是如此,秦毅过来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嘱咐道:“我还是那句话,女儿就交给你了,别的便不多说,你都知道的。” 当年庄月兰嫁过来的时候,老太太便拉着他谆谆教导了许久,虽说不常见面,但对于这个丈母娘,秦毅还是十分尊敬的。 因此此时听得老太太这话,秦毅顿时正色应道:“母亲放心便是,兰儿交给我,我会好好儿对她的。” 对于这个女婿,老太太还是满意的,得了 第730章 除夕 但秦怀玉却不知道,这豪门世家里面的大夫,最讲究说话圆滑,哪怕是真的有事情,他们也会将事情极力的化小。若是真的到了没办法的哪一步,也会圆润的将事情给说出来。 因此这些时日,庄家所听到的关于老太太病情的阐述,都是模棱两可的。 不管是哪一种,将来他们都是可以圆回来的。 所以并不是没人诊断出来,只是没有人像她这样直白罢了。 顾明渊只听她的话,就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意思,因轻声安抚道:“其实,本王今日也给外祖母诊脉了,想听听本王的答案么?” 秦怀玉闻言,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点头道:“王爷请说。” 论起来医术,顾明渊要比秦怀玉好太多了,所以她十分愿意听一听对方的话。 顾明渊见她这模样,心中摇头叹息了一声,面上则 第731章 今日可是除夕呢 见她这模样,锦书等人不由得失笑,因答应道:“是是是,奴婢这就快着些。只是您确定自己还能再睡么,今日可是除夕呢。” 别人家的主母,哪个不是到了这些事情上精神百倍,偏巧在家这位,都快能立地成佛了。好在王爷并不介意,反而可着劲儿的护着,才算是家宅和乐。 对于她们心里的腹诽,秦怀玉哪里不知道,却是笑了笑,睨了她们一眼,道:“偏你贫嘴,待会若是无关紧要的过来,你自己打发了便是。至于那些管事的,今日我便不过去见了,将一应节礼发给他们。” 昨夜的时候她近乎到了天明才睡,这会儿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身上更是疲倦不已,这会儿再去接待客人,让人见了怕是背地里要笑话她一句不庄重呢。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第732章 本王怕什么,走吧 以往秦怀玉随着父母去夜宴,都是早早的便去了,今年头一次去的这般晚,一时还有些不大习惯,这会儿见他终于起身,到底是笑道:“长清去的这么晚,当真不会被怪罪么?” 闻言,顾明渊却是笑着看了她一眼道:“本王怕什么,走吧。” 先前秦怀玉身份不同,如今已然是淮安王妃了,过去必然有诸多妇人在她面前吵嚷。纵然知道自家王妃是个识大体懂分寸的,又能十分妥善处理这般场合,可顾明渊总不舍得让她太过操劳。 现下过去,不过小半个时辰就要开宴,那些人烦扰不了她多久,在他看来,实在是刚刚好。 不过这话,他是不会跟秦怀玉说的,因此在路上的时候,只解释道:“本王最不耐烦那些应酬,咱们去的晚些,他们也好少烦我一会儿。” 对于顾明渊 第733章 子欲养而亲不待 对于张成林,秦怀玉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只是有一点她却没有跟庄月兰说,那便是,她不知道外祖母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不过这话,她却是不能跟庄月兰挑明的,因此她只说了前半句,而把后面这些话给咽了回去。 好在庄月兰并未起疑,反而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有些宽慰,因点头道:“如此这样,那就最好不过了。” 现下是年节时分,事情实在是太繁杂了,等到过了年之后,家里这边事情收拾好,她就早些回去一趟。 早先不觉得,可是现在母亲年纪大了,又经了这样一回事儿之后,庄月兰越发觉得心中有些恐慌。 原先总看话本上面讲,子欲养而亲不待,她那时候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如今却是体会到了。 闻言,秦怀玉只是点了点头,便笑着将这话题 第734章 放心 虽说是在大殿上,但是今夜来的人多,故而众人坐的位置也都比较集中。此时这一道菜赐下去,看到的人还是比较多的。 再者他们也都看得到其他人赐下的菜品是什么,因此秦毅虽然表面如常的谢恩,但心里却是已经有了计较了。 秦怀玉夹了菜,却并没有吃,只是悄然看了一眼顾明渊,却见对方也在看着自己。 “王爷看我做什么?” 听得秦怀玉询问,顾明渊微微叹了口气,笑着替她将茶水倒满,轻声道:“放心,父皇的意思本王知道。” 闻言,秦怀玉微微一愣,却听得顾明渊继续道:“岳父此事,回去再同你解释,他并无恶意。” 秦怀玉不想自己只是随意想了一想,就被顾明渊看破了,一时有些郝然,因点头道:“好。” 顾明渊既然心里有底,这说明皇帝也 第735章 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被秦怀玉这般掐着脖子的时候,顾明珏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对方的眼神实在是太过可怕,像是勾魂厉鬼一般,让他的一颗心都跟着跳的飞快。 他试图将秦怀玉给推开,可不知是怎么的,对方的眼神就像是将他给定住一样,让他动弹不得:“你,那放开我,咱们,咱们好商量……” “好啊,好商量的很。” 秦怀玉阴森的盯着他,一字一顿的问道:“那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这话,秦怀玉问的十分缓慢,顾明珏只觉得像是有人压了一座大山一样,那种威压让他连呼吸都是困难的:“想起来什么?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明珏有一瞬间,几乎都要将秦红鸢给卖了,然而残存的理智让他没有这么做,最终只是咬牙道:“当初本宫那样真心实意的待 第736章 出事 只是……身在后宫,秦红淼居然还能打听到外面的消息,如此看来,这宫里的各方势力,怕是盘根错节,不然也不会如此容易就让她浑水摸鱼了。 秦怀玉想到这里,越发冷笑一声。 看到她这无所谓的小欧让,秦红淼也觉得有些心寒,因颤声问道:“大姐姐当真就如此心狠么?” 闻言,秦怀玉缺是连回答都懒得给她了,直接转身就要走,却被秦红淼叫住:“大姐姐,等等,就算不说祖母的事情,其实,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说。” 这一次,她的表情不再是先前那种,反而带出了几分害怕:“大姐姐,我,我现在没有别人可以说了,只有你能帮我。”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才站住脚步,道:“你想说什么?” “我有了身孕。” 秦红淼咬着唇,颤声道:“可是, 第737章 尽人事听天命 淑妃的打算,良妃自然心知肚明,只是现下这边留人不少,再加上还似乎牵涉到了淮安王妃,她便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跟淑妃争什么。 因此她只是点了点头,道了一句:“有劳姐姐了,这里本宫会处理得当的。” 听得她这话,淑妃却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转身便离开了,临走之前,又交代了宫人在此候着,名义上是说需要帮忙随时可以传信完事儿,但实际上谁都知道,这是留下来打探消息的。 对于她这堂而皇之的举措,良妃也只是看了一眼,转而去吩咐下人了:“再着人去催一催,太医院的人怎么这么慢?” 虽说是过年,可因着有夜宴,几个资格老的太医都在太医院候着以防万一的,按理说早就该过来了,怎么这么慢? 那宫人闻言立刻去了,良妃微微叹了口 第738章 给朕查 此时看到皇帝生气,良妃一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心里却忍不住有些寒心。如今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婕妤就这般,皇帝瞧着可越发的糊涂了。 她才想到这里,就见那太医拱手道:“回皇上,婕妤是动了胎气,腹中孩子怕是有些不好,待微臣开药调理一番,只是究竟能不能保,却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听得太医这话,皇帝越发动了怒火,抬脚便往外走去,一面沉声问道:“派去询问的人呢,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虽然生气,却也不傻。今夜十之八九是跟这位淮安王妃有关,但他却不能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将人给关起来。 但一旦有了证据,他也绝对不会饶了秦怀玉! 这个女人,先前待字闺中的时候就祸害他的儿子们,现在嫁了人不老实,竟然连自己的后妃都 第739章 审问结果 眼见得顾明渊到现在还在护着秦怀玉,皇帝更是冷笑一声,道:“你倒是护着她,可你知道这个毒妇是什么心思么?” 他说到这儿,大手一挥道:“你要朕明示是吧——来人,将你们调查的结果告诉他!” 随着皇帝话音落下,就见几个侍卫从外面走进,先是恭声行了礼:“属下参见淮安王。” 顾明渊心中隐约有了猜测,因沉声问道:“你们可是审问出来什么了?” 他先前出去是为了安排事情的,这会儿好容易将事情安排妥当,谁知才回来就撞见皇帝对秦怀玉发火。 顾明渊心中有了些不好的猜想,面上却是分毫不显,只是看着那几个侍卫的眼神却格外不善:“如实说来,若让本王知道你们撒谎,定不饶恕!” 闻言,那些人连声道不敢,继而道:“回淮安王,先前 第740章 那就一起罚 皇帝到底还是残存着几分理智,虽然十分生气,也没有真的舍得将顾明渊给扔进大理寺去,毕竟现在还是除夕呢。 因此他顿了顿,又改了话:“将他们两个给朕带到修身殿去,事情了结之前,就给朕好好儿的在那儿反省吧!” 那修身殿乃是皇子们的寝殿之一,正是当年顾明渊所住过的地方。 皇帝将人赶到那里去,日后若是真的查出来这事儿跟秦怀玉无关,今夜的事情也不会对她们造成什么影响。最关键的,是不会给顾明渊造成影响。 但皇帝到底是觉得心中那口气咽不下,复又指着秦怀玉道:“若是此事当真与你无关且还罢了,若是你做的,朕绝不饶你!还有,你最好祈求婕妤无事,否则的话,她腹中孩子的下场,便是你的下场!” 闻言,顾明渊却是没让秦怀玉说 第741章 当心脚下 谁知道,却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他掌心的温度让秦怀玉放松了一些,忍不住回握住了顾明渊的手,一面朝着修身殿走去。 身后的侍卫们虽然奉了皇帝的命令押送他们,但到底不敢真的上前动粗,而是在后面慢慢的跟着。 在这夜色里,倒像是为他们保驾护航一般。 顾明渊径自忽略掉身后的侍卫,自己牵着秦怀玉的手慢慢走着,遇着路滑的地方,还会轻声提醒她:“当心脚下。” 这条路,他走了无数次,但是却从未有一次是像如今这样平静祥和的。 分明才在殿内跟皇帝争执顶嘴,但因着身边有秦怀玉,便是这样的路途都让顾明渊觉得心中安宁。 他虽然没怎么开口,但秦怀玉只看他的表情,便明白顾明渊现下在想什么,握着他的手紧了几分,一面轻声嘱咐道:“长 第742章 因为有你啊 念及此,顾明渊还有些内疚,小丫头嫁给他屡次受委屈就算了,如今连这些他都忘记了,也不知这丫头难受了多久。 听得顾明渊这话,秦怀玉心中一暖,先前隐隐作痛的胃这会儿也不觉得疼了,因笑着摇头道:“多谢长清,其实我今日并没有疼。” 她说到这儿,又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悄声道:“先前咱们带的点心,我一直在荷包里备着呢,那会儿吃了几口。” 眼前丫头笑的娇俏,也让顾明渊忍不住失笑,道:“你呀,快吃饭吧,吃完了早些歇着。” 闻言,秦怀玉笑眯眯的点了头,又给顾明渊夹了菜。 被皇帝下了旨意,夜里的时候他们只能睡在这里。 修身殿里许久没有供应炭火,现下殿内只有侍卫们临时拿过来的炭盆,比起来府上用的自然是粗糙了不少,那炭火微微冒烟,有些熏人。 秦怀玉不大适应的咳嗽了几声,顾明渊见状,索性让人将炭火盆撤了,又让他们去内务府取,却被秦怀玉笑着拦住了。 她挥手让侍卫将炭盆拿走,自己则是笑着跟顾明渊道:“不过一晚上,咱们将就下也就罢了。这会儿大半夜的,折腾他们做什么呢。” 从这儿到内务府,距离可不算远,她也并非冷的没有炭火便睡不着,何必让人在除夕夜里去折腾。 说到这儿,她又压低了声音笑道:“更何况,有王爷在,妾身不冷的。” 说这话的时候,秦怀玉笑的格外无辜,却引得顾明渊眼眸一暗,捏了一把她的脸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要是没有听错的话,这丫头潜藏的潜台词是在勾引自己? 见顾明渊这模样,秦怀玉笑着躲开,转身进了内室:“王爷想什么呢,妾身困了,要睡觉了。” 她只是说顾明渊身上暖和,适合拿来当手炉罢了,可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瞧着这男人一副大灰狼的模样,怎么看都是想歪了。 虽说……这话是容易引起歧义。 但秦怀玉才不肯承认呢! 眼见得这丫头进了内室,顾明渊摇头失笑,吹熄了外室的烛火,也随着走了进去。 往日里炭火时常供应着,这会儿没了炭盆,又没有地龙,饶是铺了厚实的 被褥,秦怀玉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顾明渊将人圈在怀中,心疼这丫头的同时又有些失笑,早先他便知道的,这是个面冷心热的,外表看着对谁都不在乎,但实际上却又比谁都知道体恤人。 他低下头,忍不住在秦怀玉的头上落了一个吻,一面柔声笑道:“好了,快睡吧,本王给你暖着。” 顾明渊身上的温度十分合适,像是一个巨大的暖手炉,让秦怀玉忍不住将自己缩在了他的怀里,轻声嘟囔道:“王爷也早些睡呀,这会儿怕是都过了子时了吧?” 往日里的这个时候,她是知道时辰的,需的守夜到子时方才可以。 但是今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后来在殿内又没有地方可以看时间,更听不到钦天监之人报时的,秦怀玉无从得知时间,索性只能由着他去。 现下到了修身殿之后,与顾明渊依偎着取暖,秦怀玉越发觉得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说完这话,打了个哈欠觉得倦意上涌。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越发失笑,摸了摸她的发道:“嗯,是是太晚了些,你快睡吧。” 临睡之前,秦怀玉到底是在他怀中抱怨似的嘟囔了一句:“可惜了我的温泉别庄。” 虽说她刚刚跟顾明渊说不介意,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可惜的。 毕竟那是她计划好久的呢,又是她婚后跟顾明渊的第一个新年,谁知道过得竟然这么特殊,当真是叫人感叹不已。 秦怀玉叹了口气,就听得顾明渊笑的宠溺:“你呀,心真大。” 这丫头,他还以为她不在乎呢。毕竟眼下他们都到了这个境地,再怎么说也是跟皇帝大吵了一架的人,可这丫头居然真的还有心思想着玩的事情,不是心大是什么? 谁知他说完这话之后,就听得秦怀玉迷迷糊糊的在他怀中换了个睡姿,一面梦呓似的道:“因为有王爷在啊。” 所以她才能心大,那是因为她知道身后有人可以依靠。 更何况,刚刚他夫妻荣辱与共的说辞,的确感动了秦怀玉。 也让她更加坚信,有些时候,她不需要一腔孤勇的往前冲,回过头来,会发现其实有一个人一直在默默地守候自己,给她最坚实的后盾。 秦怀玉实在是太困了,说完这话之后,便已然沉沉睡去。 顾明渊却是丝毫没了睡意,先前秦怀玉说完那话之后,他便只觉得胸腔充盈着感动,将怀中的女子搂的更加紧密了几分。 待得听到她绵长的呼吸之后,顾明渊也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将秦怀玉如同珍宝一般的抱着,轻声笑道:“你这丫头。” 当真是他的命啊。 …… 今年宫宴因着皇帝的两次离开,而导致提前结束。 甚至于结束的时候,皇帝根本就没有再次出现,而是由着淑妃起先嘱咐宫人将大臣们好生送出去。 虽说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皇帝的态度却是让他们都觉得意味深长的,纷纷想要打听。 然而淑妃守口如瓶,对于那些想要借机跟自己搭讪实则探听消息的贵妇们,她只是敷衍的打发了。 待得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她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宫殿。 先前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宫人已然在等候了,见到她回来,顿时恭声行礼道:“给娘娘请安。” 淑妃随意的摆了摆手,吩咐下人将自己的钗环都给卸了,一面带着几分怒意问道:“今日那边是什么情况?” 到不怪她生气,因着皇后死的早,这些年后位悬空,所以除夕晚上皇帝去哪里睡,一直都是淑妃要争取的事情。 往年要么是良妃借着五公主的由头将皇上给骗过去,要么就是自己这边更胜一筹,让皇帝过来。 第743章 你要什么奖赏? 这些年来,甚少有皇帝会歇在别的嫔妃那里的。 可今年却不同了。 因着今夜秦红淼的那一场事儿,导致皇帝担心她腹中孩子,索性直接宿在了那里。 皇帝不会不知道他今夜睡在哪里所带来的影响,但是皇帝却还是这么做了,这只能说明什么,说明皇帝的心理的,大抵是存着别的想法的。 淑妃念几次,心中越发的担忧了起来。 如果……如果皇帝是因为心疼小嫔妃倒还罢了,毕竟这些年来皇帝宠爱的人屡次更改,也不是没有做出过荒唐事儿。 但如果…… 皇帝是觉得,这后宫的格局该变一变,所以想要借着这个由头开始呢。 那后果可就严重的多了。 见淑妃心神不宁的模样,丫鬟将那边发生的事情尽数说了,末了又开口劝慰道:“娘娘也不必太过担心,先前太医说婕妤腹中孩子若是能熬过今晚便可,若熬不过去,怕是就保不住了。想来皇上疼惜子嗣,这才留下的。况且这些年来盛宠的不少,可谁真正撑过一年了?如今真正在后宫中站的稳稳当当的,不还是您么。”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淑妃到底是觉得心里不舒服,确认似的问道:“你确定,只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子?” 见丫鬟点头,淑妃方才捏着自己的眉心,叹了口气道:“行了,你先下去吧,本宫想要自己静一静。” 待得丫鬟走了,淑妃这才往后靠坐在椅背上,神情有些幽深,低声呢喃道:“也不知今夜本宫到底是得了好处,还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今夜的事情,她是始作俑者之一,但……全程谋划都非自己,而是由另外一个人提出来的。 “在想什么?” 男人声音突兀传来的时候,吓得淑妃手一哆嗦,险些扔了手中的茶盏,待得看清楚来人的时候,顿时埋怨道:“你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想要吓死我么?” 闻言,男人轻笑一声,快步走过来,替她将手指根根擦拭干净,低头落了一吻,轻声道:“敢问母妃,儿臣敢发出声音么,那岂不是昭告旁人,儿臣跟您……有苟且之嫌?” 来人不是别的,正是六皇子顾明珏。 他的声音刻意被压低,说出的话分明大胆之极,却让淑妃生不起气来。 非但不生气,她还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快了几分,软了声音道:“那又如何,你既然敢做,难道就不敢当?” 听得她娇软的声音,顾明珏越发笑了起来,伸手将人搂在怀中,压低声音哄道:“儿臣自然敢作敢当,能与母妃做一对鬼鸳鸯,那也是再快活不过的。可是……我还想与您长久在一起的,难免要忍些时日,待得大事成,届时做尘世的鸳鸯岂不是更快活?” 这话说的,让淑妃眉眼里都是笑意,偏抬手打了他一下,嗔道:“你呀,惯会哄本宫的。” 得了她这话,顾明珏笑得一脸肆意:“这天下,除了您,还有哪个会让儿臣费心思去哄着的?母妃,您难道还不明白儿臣的心意么?” 这个称呼,让淑妃既难堪又心动。 难堪是因为在随时提醒着他们之间的身份,提醒着自己是皇帝的宠妃,而他是自己的儿子。 虽非亲生,却也是有着这层关系。 但是心动,则是因着这个人的一往情深。虽说起初只是一个荒唐开始,但顾明珏带给她的,却是皇帝这辈子都做不到,也不屑于去做的。 念及此,淑妃又叹了口气,情不自禁的抱住了顾明珏,轻声道:“你呀,怕是哪日要了本宫的命去,我还要念你的好呢。” 淑妃并不知道,后来的顾明珏的确这样做了,至少现下她说这话的时候,得到的答案是:“那本宫必然也得随着你去了,毕竟,你就是我的命。” “油嘴滑舌。” 顾明珏说了这话,一把将淑妃抱了起来,轻声笑道:“油嘴滑舌也罢,其他的也好,今夜是除夕,儿臣特地进宫来陪母妃过年,您难道不要奖赏我么?” 闻言,淑妃睨了他一眼,媚眼如丝的问道:“你要什么奖赏?” 对于这话,顾明珏以实际行动回答了她。 宫灯被吹熄,室内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唯有隐约的声音藏在了帷幔之后,不时地露出几分端倪,却是让人脸红心跳。 待得云消雨歇,已然是后半夜了。 天地之间皆是一片寂静,淑妃靠在顾明珏的怀中,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他的头发。 “你不走么?” 纵然不舍,但淑妃也知道这时候顾明珏待在宫里,无疑是危险的。 听得这话,顾明珏随手抓住了她的纤纤玉指,故作委屈道:“母妃好生无情,用完了就丢么?” 这话太过不要脸,让淑妃顿时打了他一下,引得顾明珏笑了起来。 “儿臣一会儿就走,今夜过来就是为了陪母妃过年的,毕竟,长夜漫漫,又是除夕,您无人陪着,儿臣不忍心。” 这话说的十分熨帖,让淑妃的心里也有些甜意,轻声道:“你呀,这张嘴总是如此甜。罢了,其实本宫知道你的心思是什么,你是想问,夜里发生的事情吧。” 除夕夜宴上那些事情,是顾明珏指使人做的,淑妃不过是他的合谋者罢了。但他的身份在那儿摆着,为了不让人发现端倪,所以后来顾明珏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大殿上,并未跟着去看热闹。 现下,他不知道宫里情形,自然是要来她这里打探的。 闻言,顾明珏有些不满的捏了捏她,叹气道:“难道儿臣在您的心里,就这般没有信誉么?” 淑妃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有信誉,是本宫想要讲给你听,这总成了吧?” 她哪里不知道顾明珏对自己的真心里面带着利用的,可这偌大的宫里,谁又敢说自己是完全干净的? 能有这份心,已然让她觉得生活多了许多色彩,这些不大打紧的利用,且还能对自己有帮助的,淑妃并不介意。 第744章 你大可放心 因此她只是顿了顿,便将那会儿发生的事情一一讲了,末了又道:“现下看来,这一切都是照着你的计划走的,你大可放心。” 她说到这儿,到底是问了一句:“可你确定,对付秦怀玉,就会对顾明渊造成影响么?本宫可不愿意花这么大的力气筹谋,最后只算计到了一个小丫头。” 她之所以会选择帮着对付秦怀玉,说白了还是为着她身后的顾明渊。 毕竟年前那件事,非但没有让顾明渊受挫,反而让自家儿子跟父亲吃了亏,淑妃咽不下这口气,自然是要报复的。 只是她却担心,秦怀玉不过一个女子罢了,当真能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影响到顾明渊不成? 闻言,顾明珏则是笑得冷厉:“你放心好了,别人我不知晓,可那顾明渊却是个难得的痴情种子,如今秦怀玉被算计,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理。而只要他一动,便会入了我们的圈套!” 谁能想到,那秦红淼只是一个最开始的诱饵呢,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真正的目标,从来都是顾明渊! 不过……秦怀玉那个贱人竟然敢跟顾明渊搞在一起,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他得不到的东西,宁可毁了,也不能便宜了他人! 一想到今夜被秦怀玉威胁的样子,顾明珏就觉得心里的恨意更添了一层。若说他先前还怀疑秦红鸢对自己说的话,那么经过了这么多次的实验,他已然相信了。 秦红鸢所说不错,她的确得了预知未来的能力。但这个能力不止她一个人有,秦怀玉也有,原本秦怀玉应当倾尽全力帮自己打江山的,可是这个女人却在预知未来之后反悔,并且转而搭上了顾明渊的大船。 但秦红鸢就不同了,她不但在被伤害那么重之后,仍然选择回头帮助自己,而且还要用自己所有帮他登上那个位置。 看来,果然秦红鸢才是真爱。 如果说之前顾明珏对秦红鸢的感情只有三分的话,那么在得知她的能力还有她的真心之后,便已经上升到了七分。 不过么,即便如此,也还是掺杂着利用的。 当然,这些利用可以忽略不计,至少等到他真的登上那个位置的时候,如果秦红鸢想要杀了侧妃报仇,他是绝对不会阻拦的。 毕竟,用秦红鸢的话来讲,那就是,她只恨侧妃当初害了自己,而对于顾明珏的不知情,非但觉得不恨,还心疼他被蒙骗。 这样对自己真心实意的一个女子,他怎么能辜负呢。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至少,现在他还没有这个能力,连自己都要受委屈的,何况秦红鸢了。 想来她这么通情达理,自然也不会介意的。 顾明珏念及此,又伸出手来握住了淑妃的手,轻声道:“只是现在,却是要麻烦你在宫中替本宫盯着消息了,他们有什么动静,随时告诉本宫。” 闻言,淑妃自然是点头同意的,应声道:“你放心,本宫心里有数,因着那顾明渊先前的作为,导致父亲都跟本宫起了嫌隙,这件事我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说到这里,又带着几分不安道:“说起来,上次父亲猜到了幕后之人是我,进宫来将本宫好生警告了一通。这次我们绝对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否则父亲与本宫之间,怕是才真的要解不开这个结了。” 一想起之前的事情,淑妃就觉得十分的生气。 当时分明他们谋划的好好儿的,那碑文虽然是挖出来针对顾明励的,但其实这不过是一出苦肉计,只要后续查下去,当初皇帝会对顾明励有多生气,那么后续就会有多愧疚。 可谁知道,他们谋划的完全都没有问题,最后却出在了顾明渊那里! 那个人实在是太阴险狡诈,非但跳出了他们设的圈套,反而还将顾明励给算计了一把,就连丞相府都被牵连其中。 要不是父亲机智,怕是当时是要出大事的。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父亲也知道了背后十之八九是自己在谋划。当时父亲十分生气,进宫来警告了她一通,淑妃自然是咬死不认的,但她不认,却不代表左相察觉不到。 那次父女之间不欢而散,淑妃到现在都在极力的修复父女之间的关系。 毕竟,真心实意为她跟顾明励谋划的,也只有父亲了。 见淑妃的兴致不高,顾明珏心中冷笑,面上却是温声道:“你放心,左相回头会明白你的苦心的。” 只是心里却十分得意,这淑妃实在是个没脑子的,居然会真的以为自己在帮助顾明励谋划。她也不想想,要不是因为身后左相的靠山,自己怎么可能会对她这个老女人虚与委蛇。 顾明励必然不能起来的,他若是起来了,那之后自己要拿什么去做筹码呢。 只有顾明励彻底的成为一个草包废物,左相他们完全死心,他们身后的势力,才能为自己所用。 这也是秦红鸢交给自己的,据说她预言中的自己,就是这么做的。 顾明珏也觉得这是一条很好的路子,所以十分乐意再推一把顾明励,让他们去跟顾明渊斗吧,最好是斗的你死我活,最后鹬蚌相争,唯有自己这个渔翁得利。 他心中盘算的好,却不妨淑妃却是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因抬起头,带着几分不满问道:“本宫听说,你府上来了个女军师?” 这话一出,顾明珏瞬间出了一身冷汗。秦红鸢这次回来,是借着周家人的名义来的,且因着之前府上许多人都见过她,所以顾明珏这次将人藏的死死的,谁都不准去探望,对外只说这是自己找的军师。 可就是这个由头,也只有府上的寥寥几人知道。 淑妃怎么会知道她的存在的? 他心中慌了几分,面上却是避重就轻的笑道:“的确有那么个人,不过其貌不扬,好在她的脑子过人,眼下替儿臣在暗处谋划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怎么,母妃这是吃醋了不成?” 第745章 您不是最清楚么? 男人的声音带着轻佻,淑妃有些不满的拍了一下他,嗔怪道:“能不能有点正形?我跟你说认真的呢。” 闻言,顾明珏邪肆的一笑,抱着淑妃亲了一下,放柔了声音道:“你放心且是,这么多年,儿臣对谁真正上心过,您不是最清楚的么。” 这话倒也是,不管是顾明珏的侧妃,还是先前传的沸沸扬扬的外室,似乎顾明珏从来没将人放在心上过。 唯一一个似乎用了些心思的还是秦怀玉,现下早已成了他哥哥的女人。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淑妃心里觉得有些不大舒服。 对谁都不上心,到底是因为那些人不值得,还是这个人压根就没有心? 一想到这里,淑妃又叹了口气道:“罢了,本宫原也不该问这些,毕竟你我之间,也没到这个地步。我只是……只是有些心中难受罢了。” 她跟顾明珏,是绝对不会有结果的。 别看顾明珏哄她的厉害,但淑妃自己清楚,她不但是皇帝的妃子,还为他生下了子嗣,跟顾明珏更是相差了二十多岁。 新鲜貌美的小姑娘们层出不穷,而她已然要日日精心保养着还挡不住袭来的岁月痕迹,现下自己还有用,顾明珏对她这般。可等到有朝一日,她没有了新鲜感呢? 见淑妃这模样,顾明珏心中有些不大耐烦,面上却是格外的温柔小意:“又多想了不是,难道画儿要让我将心挖出来给你看看,那里面装着的到底是谁不成?” 淑妃小字画儿,除了顾明珏跟皇帝,便只有家人才知晓。 这声音格外的柔情蜜意,让淑妃的神情也柔软了下来。 顾明珏心中自得,一面将人揽在怀中,眯眼笑道:“还有心思东想西想,看来还是你不够累。” 感受到顾明珏毫不掩饰的反应,淑妃脸色一红,软着身子道:“你倒是大胆,这会儿天都快亮了,你不打算走了?难道,就不怕被人看见,将你拖出去责罚?” 对于她这近乎挑衅的话,顾明珏则是直接哈哈一笑,将帷幔重新扯了下去:“本宫一向胆小,可,若能牡丹花下死,便是胆大一回又何妨?” …… 夜里的时候,秦怀玉便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而等到晨起时分,那些预感就成了真。 门外的说话声将秦怀玉吵醒,她半梦半醒间往旁边摸了一把,余温又在,但是人却是不在的。 秦怀玉瞬间清醒,从床上坐起了身子,就听到门外顾明渊的声音响起:“怎么,本王说的话都不管用了?” 旋即便是内侍监带着几分为难的声音:“王爷,这事儿本就不是奴才能做主的,您就别为难奴才了。现下婕妤小产,皇上龙颜大怒,若是奴才不能带着王妃回去复命,怕是这颗脑袋都得跟着搬家的!” 听得外面的对话,秦怀玉顿时便愣住了,那秦红淼的孩子没有保住? 其实昨夜她探查对方脉象的时候,便觉得那个孩子怕是个福薄的。但现下真的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让她忍不住有些发懵。 因着前世那个没缘分的孩子,秦怀玉对于未出世的孩子都带着几分的仁慈,今日大年初一,骤然听了这个消息,也让她微微叹气。 讨厌秦红淼是真的,但……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替那个孩子心疼也是真的。 她心里这样想着,一面快速穿戴好衣服,起身走了出去:“王爷。” 见秦怀玉出来,顾明渊走过来,十分熟稔的将披风给她拿过来穿好,一面问道:“怎么不多睡会儿?” 秦怀玉摇了摇头,见那内侍监看见救星似的来给自己行礼,因摆了摆手,问道:“这是怎么了?” 那内侍监想说,顾明渊却是睨了对方一眼,吓得他立刻就要噤声。 见状,秦怀玉不由得失笑,叹了口气道:“我方才都听到了,那秦红淼……婕妤的孩子没了?” 她都听到了,顾明渊便也没有瞒着的必要了,因点头道:“父皇现在伤心愤怒,说要让本王过去呢,你在殿内等我回来可好?” 这话一出,那内侍监的脸都跟着涨红了。王爷不带这么指鹿为马的! 皇上生气不假,可他却是点名道姓的说要让秦怀玉过去,而不是淮安王。 现在淮安王一力护着王妃,非得要自己一个人过去,这不是要火上浇油么。 皇上看到了,怕是会更加生气的吧。 不得不说,秦怀玉察言观色的技能倒是炉火纯青,不消那小太监说什么,只看他此时的表情,便已经明白了大半,因笑着摇头道:“王爷说反了吧,我猜,是父皇要喊我过去兴师问罪,您这是想要替我顶罪?” 闻言,顾明渊无奈一笑,王妃太过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秦怀玉则是笑了笑道:“妾身跟您一起过去吧,为难个内侍监算怎么回事儿呢?再说了,该是祸事,逃也逃不掉。” 听得她这话,顾明渊沉吟了一番,这才点头同意,只是看着秦怀玉出门的时候,却是当先将人拽回来,不但让她带好了兜帽,又让她捧了手炉,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这才道:“走吧。” 才下了雪,外面的天冷的浸入骨髓。 可是因着顾明渊这一番操作,秦怀玉非但觉得不冷,反而还随着行走的步伐有些热。 …… 皇帝晨起之后已然回了乾清宫,因着那个小产了的孩子,导致他在大年初一的晨起就觉得心情十分抑郁。 昨夜他虽然是宿在婕妤宫里的,可实际上只是自己在正殿,太医跟秦红淼都在偏殿。 他快到黎明的时候才睡着,没过多久就被内侍监小心翼翼的喊醒,说孩子没保住。 这件事儿,他从昨夜里就隐约有了预感,可真正知道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怒火上头。 小产过的殿内十分晦气,皇帝自然不能待了。嘱咐好生伺候着秦红淼,带了人回到乾清宫之后,皇帝的怒火便压制不住了。 谁知小太监都派出去小半个时辰了,秦怀玉竟然都没有被请过来,这越发让皇帝阴郁的表情更重了几分。 “再给朕去催,朕倒要看看,这个淮安王妃究竟有多大的架子,要让朕三催四请才可以!” 皇帝话音未落,就见内侍监从殿外快步走近,恭声道:“启禀皇上,淮安王跟王妃在殿外求见。” “让他们进来!” 早先让人去叫人的时候,皇帝就知道顾明渊必然会跟着过来。然而真的看到之后,他又觉得心中的郁结多了几分。 亏得他那时候还觉得是好事儿,如今看来,顾明渊对秦怀玉的在意,分明就多的可怕。 这样的一个女人,对顾明渊而言,真的是好事儿么? 不等皇帝想明白,就见顾明渊当先大踏步走进来,身后则是跟着秦怀玉,夫妻二人一同行礼:“参见父皇。” 皇帝现下一看到秦怀玉就觉得有些头大,此时见了,哼了一声,也不叫二人起来,只沉声道:“秦怀玉,你可知罪?” 他上来便要兴师问罪,秦怀玉如何不知,然而此时她却不能认,只是垂首道:“臣媳愚钝,还请父皇明示。” “明示?好啊!” 皇帝豁然站起身子,冷声道:“朕昨夜就说过,若是婕妤腹中的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朕就要让你陪葬!现在朕告诉你,那个孩子,没有了!” 这事儿她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所以现下的表情倒是十分的平静,不过因着垂首,所以皇帝看不清楚她此时的神情。 “父皇节哀,保重龙体。” 见秦怀玉到了现在还在跟自己打马虎眼,皇帝越发觉得气息一滞,凉凉的看了她一眼,道:“放心,朕会保重自己的。朕不但会保重自己,还要让你给朕那未出世的孩子作伴。来人——” 皇帝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顾明渊已然起身,径自挡在了秦怀玉的面前,问道:“不知父皇想要做什么?” 对于顾明渊的无脑护着,皇帝格外的生气,但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所以皇帝只是沉声道:“放心,朕念在她是王妃,所以不会真的要了她的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她一百鞭子,不过分吧?” 莫说是一百鞭子,对一个娇弱的女子而言,五十鞭子下去,怕是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 皇帝说的这么云淡风轻,却将顾明渊的火气也激了起来,他抬手将秦怀玉护在自己的身旁,淡淡道:“儿臣知道父皇在生气什么,既然您执意要给那位未出世的皇弟报仇,不如这样吧,一命抵一命,您觉得如何?” 这话一出,皇弟顿时一愣,气得指着他道:“你说什么?” 对于皇帝的愤怒,顾明渊恍若未闻,重复了一遍自己方才的话:“儿臣说,拿儿臣的命去,来给皇弟抵命,这笔买卖十分划算,您意下如何?” 皇帝知道他护媳妇,但也没想过他竟然会这么护着! 他气得手指都有些哆嗦,喝骂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顾明渊自然知道,他不但知道,且还清楚明白这话的后果。所以在皇帝问自己的时候,他点头正色道:“儿臣与王妃夫妻一体,共同进退。” 一百鞭子明着说是惩罚,其实就是想变相的要了秦怀玉的命去。顾明渊不能因此对皇帝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但他可以陪着秦怀玉一起。 如果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便是夫妻生同衾死同穴,也是一种圆满。 见顾明渊这样坚决的态度,皇帝既生气又无可奈何,最终只能死死地盯着他,问道:“顾明渊,朕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就这么偏袒这个女人?” 闻言,顾明渊十分坚定的点头:“是。” 只这一个字,就让皇帝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有心想要骂对方一顿,偏偏一看到这一张酷似先皇后的脸,就有些骂不出来。 尤其是,顾明渊现下坚定护妻的模样,莫名让皇帝想起来,当年先皇后也是这么护着自己的。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都是一脉相承的痴情。 念及此,皇帝叹了口气,先前的火气突然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一下子散去了许多。 他捏了捏眉心,带着几分疲倦,问道:“朕问你,你当真不后悔?” 对于皇帝这话,顾明渊的回答依旧坚定。 那个肯定的回答,让皇帝深吸一口气,继而道:“那好,那就别怪朕不客气,既然你要夫妻一体,那朕就将你们一块罚!” 现下那些证词都指向了秦怀玉,且有许多人都听到了。皇帝虽然偏袒顾明渊,但现在因此失去了一个孩子,皇帝若是不给他讨一个公道,那就太让人寒心了。 皇帝好容易才下了决定,要小惩大诫,却见顾明渊突然上前一步,恭声道:“父皇,有些话,儿臣想要单独跟您说。” 他这话,让皇帝没有说出的惩罚也给顿住了,看着眼前男人一脸认真的模样,好一会儿才问道:“什么话?” 对于他的问话,顾明渊只是做了个手势,让他清场。 哪怕还在怒火中烧,对于顾明渊的话,皇帝也还是听得。 他抬手让那些内侍监出去,只留了他们三人在,这才问道:“说吧,你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儿臣不敢,父皇,的确有人在出幺蛾子,但那个人,不是儿臣。” 他说到这里,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来,蹙眉道:“这个东西,儿臣原本不想给您看的,毕竟太过晦气。但事情又十分严重,儿臣觉得,若不报与您知晓,怕是更不妥当。您……确定要看么?” 听得顾明渊这话的时候,皇帝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并未直接打开,只是指着那个盒子问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顾明渊也不隐瞒,沉声道:“回父皇,里面装的,是动物尸首。您,可要过目?” 他如此直白的说了,皇帝反而更要看,他将那小盒子接了过去,抬手打开,就见里面赫然躺着一只小老鼠。 那小老鼠显然早已死去多时,身子都僵硬了,胡子上还沾着血迹,死状凄惨。 第746章 你再说一遍! 饶是有心理准备,可是皇帝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头一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顾明渊不会无缘无故的拿给自己看这个,更不是那种会恶作剧的孩童,所以,这其中必有缘故。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得顾明渊沉声道:“回父皇,这是昨夜替儿臣去死的无辜者。” 这话一出,皇帝瞬间坐了起来,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什么叫做,替他去死的无辜者? 不止是他,就连秦怀玉也瞬间大惊失色,抓着顾明渊的手也紧了几分,问道:“王爷,这是……” 她夜里睡得安稳,并不知道这小老鼠的缘由,但是方才只看一眼,就知道那老鼠十之八九是中毒了的! 感受到秦怀玉的惶恐,顾明渊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放心,我这不是没事儿么。” 他说到这儿,又起身给皇帝倒了一杯茶,带着平和的笑容道:“父皇先别着急,请听儿臣慢慢道来。” 他这个时候倒是没那么急了,但皇帝却觉得自己开始慌了。 毕竟他对顾明渊纵然有再多的不满,也掩盖不了这是自己最喜欢的儿子的事实。 他会生顾明渊的气,但那是因为觉得顾明渊做的不对,自己总是为他好的。 同样的,如果顾明渊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最不能承受的,也是皇帝。 因此看到他这个模样,皇帝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你倒是沉得住气,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顾明渊也不再卖关子,将那小鼠的盖子盖上,隔绝了那一幕让皇帝看的刺心的画面,这才开口道:“回父皇,昨夜宫宴上,儿臣喝的酒水有些问题,便将之保存了下来。说来也巧,回去之后恰好遇到这么一只小鼠,便着了喂给了他,他就成了您现在所见的模样了。” 他说的风轻云淡,然而一旁的皇帝跟秦怀玉却是谁都平静不下来。 见状,顾明渊笑了笑,示意她们平心静气,这才又继续道:“父皇您也知道,儿臣久病成医,虽说对医术并无大的涉猎,可是这些东西到底是知晓一二的。所以在闻到那酒的味道时,便觉得不大对劲儿。只是儿臣想着昨夜是除夕夜宴,时疫并未声张,只是将此事给压了下去。原本儿臣想着将事情等道夜宴结束之后报给您的,谁知道却又出了这么多的波折。” 听到顾明渊这话的时候,皇帝的一颗心都给揪了起来。 他昨夜里还那样的训斥顾明渊,却不知道当时的他竟然心里还藏着那么大的事情。 念及此,皇帝越发觉得心里愧疚了起来。 顾明渊就像是没有看到皇帝这表情似的,继续道:“夜里的时候,儿臣试验那小老鼠的结果,更让儿臣证明了自己的猜测,是有人在针对儿臣。” “你放心,此事朕定然会严查到底,给你一个交代!” 皇帝震惊之余,又觉得十分的不是滋味儿,这是他最宠爱的孩子,谁都比不过的。 但也是这个孩子,如此的命运多舛,让人心疼。 他寻常时候都是坚强冷淡的,所以让皇帝都险些忘记了,其实顾明渊才是自幼药罐子泡大的,连吃饭都不如吃药的时候多。 皇帝的心疼与愧疚几乎到达了顶峰,顾明渊却只是笑了笑,道:“父皇,儿臣自然是相信您的,也知道此事必然会有一个结果,幕后真凶不会逃脱。只是,儿臣想问您一句话——” 皇帝此时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当下便点头道:“你且说,朕只要知道,便会回答你。” 顾明渊却只是露了一抹苦笑,道:“儿臣其实不想问别的,只是想问一问,如果这酒我真的喝下去出事,而秦怀玉又恰好谋害了皇嗣,我们夫妻会如何?” 这话一出,皇帝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作为一个从那些权谋的刀山火海里闯过来的人,没有人比皇帝更懂这句话的意思了。 如果事情真的如顾明渊所想,那么答案就昭然若揭了。 顾明渊会因此身死,而才死了丈夫又害死皇妃腹中孩子的秦怀玉,结果又能好到哪里去? 以皇帝对她的不待见,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不由分说的将人给拖出去杖毙,让她跟顾明渊做一对生死鸳鸯吧? 但这个结果,真的是皇帝想要的么? 不,这不是皇帝想要的,只是幕后之人想要的。 或者说,有人利用自己对于秦怀玉的不满,直接制造出了一个局,想要一石二鸟,既除掉他们夫妇,又能害死未出世的小皇子。 皇帝沉吟半晌,才点头道:“你放心,朕心里有数了,此事朕绝对不会放过那幕后的跳梁小丑。” 对于皇帝这话,顾明渊倒是不怀疑,只是谢恩道:“儿臣多谢父皇主持公道。”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可皇帝瞬间就懂了,因问道:“你想怎么样?” 顾明渊不会无缘无故的来跟自己说这些,这个孩子从小就要强,分明就是个药里泡大的孩子,偏偏在谁面前都没有示弱过。 如今能跟自己说这些,怕是十之八九在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吧。 皇帝想到这里,果然见顾明渊再次行礼道:“父皇慧眼。” 这话一出,皇帝倒是不由得笑了笑,嗤了一声道:“朕还不知道你,少给朕戴高帽子,说吧,你想怎么做?” 得了皇帝的话,顾明渊这才道:“儿臣不敢妄求那些有的没的,只想请求父皇给儿臣一点事情,让儿臣可以查明真相,还我们夫妻两个一个清白和清净。” 顾明渊这话十分的符合常理,皇帝自然也没有不同意的说法,当下便点头道:“好,朕答应你。只是有一点,你总得给朕一个期限吧?” 听得皇帝这话,顾明渊的神情里带着几分喜色,当下便正色道:“回父皇,请您给儿臣七天时间。如果七天时间到了我还没查明真凶,儿臣甘愿受罚。” 他其实现在隐约的有几条思路,只是不知道哪个是对的,且现下自己已然将网扑了出去,想来得知真相并不会难。 但这些,没有必要提前告诉皇帝,否则他反悔了怎么办。 皇帝显然不知道自己儿子心里的小九九,因哼了一声,道:“罢了,今日看在你的面子上,朕就先将此事放一放,等到你有了结果之后,再看你的结果,决定是不是要数罪并罚!” 对于皇帝这话,顾明渊则是行了礼,郑重道:“儿臣多谢父皇,谨遵您之命。” 他说到这儿,又看着皇帝,拉着秦怀玉郑重地行礼道:“今日除夕,儿臣带着王妃给您拜年了。” 这个拜年磕的头,皇帝是真的不想受,但念及顾明渊才出了这事儿,他若是不受的话,似乎又有些不近人情。 因此皇帝虽然脸色不好,且还十分不待见秦怀玉,到底是受了这个头,又吩咐道:“来人,看赏。” 赏赐是早就预备下的,所以不多时,宫人便将赏赐捧了进来,顾明渊二人谢了恩,待得宫人下去之后,这才问道:“父皇,那儿臣现在可以走了么?” 闻言,皇帝顿时一瞪:“去哪里?” 顾明渊面色十分的诚恳,回禀道:“回父皇,儿臣要出去查案,尽快的查出来真凶是谁,好回来给您复命。” 这话一出,皇帝哪儿能不知道他的想法,当下便冷哼道:“那你去便是了,为何要带她走?” 他说到这儿,又沉声道:“她身上罪名还在呢,休想出宫,就在宫里待着吧,等到什么时候有结果了,再说她的去留。” 别以为自己不知道,顾明渊这分明就是想要护着秦怀玉呢。 可是旁的事情就算了,现在皇帝越看秦怀玉越像是一个挑事儿的狐狸精,所以压根不想让秦怀玉出宫,最好是待在这里算了。 听得皇帝这话中的意思,顾明渊倒也不恼,只是笑着道:“父皇说的是,只是儿臣有些线索需的跟她商议,所以还请您高抬贵手,等到儿臣有了结果,保证带她回来认罪。不管是什么结果,儿臣夫妇都一并受了,父皇意下如何?”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轻轻地咳嗽了几声,虽然在极力的隐忍着,可皇帝却是十分明显的看到对方那苍白的面色。 皇帝一下就紧张了起来,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传太医吧。” 闻言,顾明渊只是摆手笑道:“父皇无碍的,儿臣府上有配置好的药丸,吃了便没事了。” 听得这话,皇帝哪里还顾得其他,当下便挥手道:“罢了罢了,那你们就快些回府吧。若是不行的话,随时找太医院的人过去。” 对于顾明渊的府上有个神医这件事情,皇帝是隐约知道一些的。但是听说那个神医云游四海,行踪不定,所以皇帝到现在都没有见到过他的真容。 但这并不妨碍皇帝对他的认可,毕竟,顾明渊的身体,这些年还是肉眼可见的好了一些。虽说不至于像个正常人那样的健全,可到底是没有风一吹就会死去的感觉了。 对于皇帝这话,顾明渊自然是从善如流的应了。 这事儿就这么板上钉钉,皇帝也没有再提让秦怀玉待在宫里的话。 只是眼见得顾明渊要带着媳妇走,皇帝到底是不大高兴,又叫住秦怀玉道:“你别以为今日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若是到时候查不到真凶,那朕就拿你来先开刀。反正这偌大的宫内,最接近凶手的,也就是你了!” 这何止是言外之意,简直就是明摆着告诉自己,皇帝就觉得她是杀害秦红淼腹中孩子的凶手了。如果顾明渊不能证明秦怀玉是清白的,那么陪着一起下去作伴的,怕是就是秦怀玉自己了。 秦怀玉一时失笑,对于皇帝的威胁,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道:“臣媳知道了,多谢父皇提点。” 眼见得这对夫妇走了之后,皇帝才哼了一声,可是想起方才顾明渊的话,又不由得捏了捏眉心。 难道真的如顾明渊所说,这次是一个圈套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后宫里面,到底是谁这么迫切的想要害他们? 一想到这里,皇帝又吩咐了内侍监进来,道:“来人,传召十八密卫。” 看来,有些事情,只能借助暗卫来查了,不管是谁想要谋害他的儿子,都得付出代价! …… 待得出了乾清宫之后,走到了一个无人处,秦怀玉才一把拉住顾明渊的 手,搭上了他的脉门:“你当真无事么?” 见秦怀玉这一连紧张的模样,顾明渊又是欣慰又是感动,因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道:“放心好了,本王有事无事,难道你还探查不出来么?” 便是说话的功夫,秦怀玉已经探完了他的脉象,果然见顾明渊的身体里没有半分中毒的模样。 秦怀玉这才松了口气,却又骤然提起了一颗心,轻声问道:“那毒药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知道刚刚在里面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秦怀玉的一颗心都被提了起来,但是当着皇帝的面儿,却不能好好儿的询问。 好容易熬到了现在,她得到了机会问顾明渊,自然事无巨细都想知道清楚。 见秦怀玉这模样,顾明渊不由得失笑,宠溺的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你附耳过来,本王都告诉你。” 得了这话,秦怀玉连忙凑了过来,就听到顾明渊轻声道:“药是本王临时配的,用来唬人的。” 这话一出,秦怀玉顿时愣住,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见状,顾明渊笑了一笑,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傻丫头,不是这样的话啊,父皇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放人?再者说了,你也不想想看,以本王这个医术,能在我面前神不知鬼不觉下药的,可没几个人,但这些人,绝对不在皇宫之中。” 昨夜事出突然,顾明渊不得已,这才出此下策,好在,这个计谋是管用的。 第747章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自然,他也并不是只做了这一样准备,如果父皇不会因此放人的话,那他还有别的方案。 这个只是烟雾,放出来转移一下他们的视线罢了。 听得顾明渊这话,秦怀玉这才明白过来,松了一口气,却是忍不住拍了他一下:“你吓死我了!” 天知道,那会儿看到那只死去的老鼠之时,秦怀玉有多担惊受怕,纵然知道他天纵奇才,医术也远在自己之上,可还是忍不住去想,万一他真的中招了怎么办。 如今得知这一切只是顾明渊自导自演,秦怀玉这才完全放松下来,却又蹙眉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若是早知道了,她也不必这虚惊一场了。 见她这满脸担忧却又秋后算账的模样,顾明渊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那会儿你不是在睡觉么,更何况昨日的事情多,本王也不愿意惊动了你。” 最重要的原因则是,顾明渊其实有些自责。 他一直以来的心愿便是保护好眼前的丫头,可是现实总是事与愿违,自从跟了自己之后,这丫头几乎没有过一天的好日子,更遑论说无忧无怖了。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自责的同时,更加想要尽快的将秦怀玉给摘干净。哪怕是用一些特殊手段,他也在所不惜。 只是这些,他不愿意让秦怀玉知道。 可秦怀玉跟他在一起这么久,又哪里不明白,当下便笑着叹了口气道:“那以后,若是在有事情,王爷告诉我可好?” 她说到这里,握住了顾明渊的手,轻笑道:“我不是菟丝花,更无需你为我遮风挡雨。我只是希望,若真的有什么事情,有我与你并肩而行。” 分明眼前姑娘只是一个娇俏柔软的模样,然而她此时的模样,带着坚定,却让顾明渊的眸子都微微一热。 他回握住秦怀玉的手,正色道:“好。” 他的丫头呵。 地上落了一层的雪,宫人清理不及,这会儿踩上去便有些咯吱作响。 秦怀玉就这样跟顾明渊的手一直拉着,十指紧扣的前行。 二人经过的地方,雪地上落下一串脚印,彼此扶持依靠,一如他们本身。 …… 才预备出后宫,却不妨正遇到了良妃的轿辇。 “给娘娘请安。” 正是大年初一,二人齐齐站住行了礼,却见良妃的笑容里有些勉强:“起来吧,你们这是要出去?” 秦怀玉点了点头,又留意到她出去的方向,因问道:“娘娘这是预备去哪里?” 良妃的神情不大好,内中带着几分焦灼,便是笑容也遮掩不住。 闻言,她斟酌了一番,想着这事儿到底是跟他们夫妻二人有关,顿了顿,还是道:“我要去婕妤宫中,说起来,你们可要随我一同去?” 听得这话,顾明渊顿时问道:“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良妃点了点头,因道:“你们去了便知道了。” 出宫计划只能搁置,顾明渊看了一眼秦怀玉,见这丫头也是想去的,便随着一同去了秦红淼的宫中。 因着小产,秦红淼现下还在昏睡之中,太医仍旧在守着,只是宫内却有些冷冷清清。 然而这不是最重要的。 良妃来了之后,直接带着她们去了宫人住的房内,还未进门,便闻到了里面的血腥气。 等到进去之后,饶是秦怀玉也不由得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顾明渊早在第一时刻上前一步,将秦怀玉的眸子捂上。 然而里面的情形,却已然让她看了个真真切切。 殿内的地上倒着七八具尸首,七窍流血形状可怖。 室内散发的血腥气里面,似乎还藏着一股别的什么。 秦怀玉动了动鼻子,又将顾明渊的手拿了下来,不过到底是遵着顾明渊的意思,站在了他的身侧,让自己不去看那些东西,而是抬眸看向他。 顾明渊攥了下她的手,安抚一笑,这才看向良妃问道:“这些都是婕妤宫里的?” 良妃点了点头,应道:“正是,这些人都是畏罪自杀,且还写下了认罪书。但我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她说到这儿,拿帕子捂了捂口鼻,道:“昨夜里本宫才让人将她们都给抓起来关着,谁知方才一早宫人便过来回禀了这个消息,难道这些人都是罪大恶极到畏罪自杀么?本宫是不信的。” 不止是她不信,顾明渊夫妇也不相信。但如今认罪血书摆在这里,表面上的事实仿佛就是如此。 顾明渊顿了顿,问道:“仵作可来过了么?” 虽说是宫人,但牵涉到了秦红淼小产之事,且里面又是疑点重重,仵作不可能不来验尸。 闻言,良妃点头应道:“已经让人去请了,现下还没有过来,不过想来也快了。” 她才说到这里,就见宫人过来回禀,道是仵作来了。 良妃让顾明渊夫妇先跟着自己一起出来,在外面等着仵作的结果,不多时便见那仵作出来,回禀的却是:“回良妃娘娘,下官已经验过了,的确是中毒而死,只是那毒药却不明,下官才疏学浅,请娘娘恕罪。” 这话一出,顾明渊也是微微一愣,下意识跟秦怀玉对视了一眼,却见对方的眼中也带着几分思索。 秦怀玉走到良妃面前,轻声道:“娘娘可否让他们先行回避一下,臣媳想过去看一眼。” 良妃原本不大想同意,但看到秦怀玉的眼神后,却又莫名松了口,因吩咐人都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分明对方只是一个小姑娘,可是看到秦怀玉的神情之后,她却觉得,对方说不定真的能够查出来些什么。 待得殿内只剩下了她们之后,秦怀玉这才去了方才的殿内。 而顾明渊自然也是跟着的。 “别动,让本王来吧。” 进去之后,顾明渊却是阻止了秦怀玉去触碰他们,拿了洁净的帕子充当手套,自己上前去检查了一番。 而秦怀玉则是想到了什么,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药包里面翻翻找找了半日,拿出来一根银针,在那些尸首的脚上某处大穴点了一下。 之后,二人对视了一眼,齐声道:“离火?” 岭南奇毒,离火之毒。 因着二人师从都是张成林,所以这等毒药,他们能看的出来。但是那些西楚的医者却可能连见都没有见过,这也是为什么那个仵作连说都说不出来这些宫人们所中的东西。 “岭南的东西……” 顾明渊将帕子丢到一旁,神情里也带着几分的肃穆。 而一旁的秦怀玉则是轻声问道:“王爷是觉得,这件事跟您一直所查的地宫之案有关系?” 毕竟,那时候不管是张成林还是顾明渊,都或多或少的查到了岭南的玩意儿在里面掺和。 难道这一次的事情里面,也有他们的人作祟不成? 顾明渊拧眉思索了一番,因沉声道:“此事咱们回去再说吧,暂且压下去。”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至少现在不能告诉良妃,以免打草惊蛇。 对于他夫妻二人进去之后什么发现都没有,良妃丝毫不觉得意外,因安抚的笑道:“放心吧,这事儿本宫十分上心,必然给你一个公道的。有些人想要作妖,也要看看本宫允许不允许呢。” 到底是在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良妃纵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也知道谁干净谁污浊。 至少淮安王夫妇,这事儿上是清白的。 听得良妃的话,秦怀玉当先谢过了她,就听得良妃又问道:“瞧我糊涂的,方才见你们去的方向是出宫,可是得了恩准了?” 闻言,秦怀玉应了之后,只说了皇帝允许他们回家等着,便听得良妃笑着道:“既然如此,那就快些回去吧。今儿个大年初一呢,别为着那些晦气事儿生气,你们也出去走一走。” 顾明渊笑着应了,跟良妃寒暄了两句,便带着秦怀玉走了。 等到人走了之后,良妃这才收敛了笑容,沉声吩咐道:“去将这些都暂且安置了,另着人过来重新勘验。” 这些尸首绝对有问题,顾明渊他们年轻,看不出来什么也无妨,自己这个做长辈的,总不能因为看不出这些毛病,就让小辈儿们蒙冤吧? …… 早起才晴了一会儿的天,到了现下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只是不大,盐粒子似的撒落下来,拍打着车窗噼里啪啦的,听得秦怀玉也觉得一颗心都不大清净。 尤其是顾明渊蹙眉思索的模样,让秦怀玉越发的有些不安:“长清,你且告诉我,师父是真的去了江南而非岭南么?” 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她猜到那是岭南制毒的时候,就有些心里发慌。 没来由的就想起来了张成林。 听得她这话,顾明渊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是依旧沉稳:“是啊,只是这老头子寻常时候就爱玩,这次去了大抵是无人管着,连个信儿也不回——今儿都大年初一了,好歹有个长辈的样子啊。” 按着西楚的规矩,大年初一是要给长辈们磕头的,张成林不在,他这份自然得省了。 见顾明渊神情轻松,秦怀玉在心中暗道自己还真的是想多了,一面笑着摇摇头道:“师父一直都是自在习惯了,不在也无妨,去岁不也是不在的么。只是我总觉得心里不安,这些事情一桩接一桩,倒像是身在迷雾里似的。” 她知道的不多,顾明渊大多的事情都没有告诉秦怀玉,可这丫头却靠着自己串联起来了诸多线索,只是不太能整合到一起罢了。 顾明渊心中感叹她的厉害,面上则是道:“放心,一切都有本王呢。” 他说到这里,没来由的想起来方才在宫中秦怀玉的话,想了想又道:“只是这件事情,本王怀疑可能与一桩旧案有关。现下还不大确定,等我知晓了答案,立刻就告诉你,可好?” 这话便是对她先前那些的回应了。 若是以往,顾明渊只会告诉她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那些他认为的危险,都会帮秦怀玉避开不让她知道。 至少今日,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秦怀玉笑着点头应了,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又叹了口气道:“还真的是黑云压顶风雨欲来啊。” 不,应该说,风雪已然来了。 只不知道这一次,他们所面临的,到底是什么。 这种敌人在暗我在明的感觉实在不好,秦怀玉努力的压制着心中的不安,却依旧觉得有些焦躁。 感受到秦怀玉的情绪,顾明渊伸出手来,将她抱在了怀中,轻声道:“你夜里没怎么睡好,现在睡一会儿吧,等到了府上本王叫你。” 男人宽厚的怀抱,让秦怀玉觉得顿时踏实了下来。 仿佛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顾明渊在,秦怀玉就觉得,再大的困难都不怕。 她依偎在顾明渊的怀中,寻了一个舒适的姿势,不由得勾起一抹笑容来。 幸好还有这个男人在。 红尘不管多少磨难困苦,她都不怕。 …… 秦怀玉是下午才醒过来的。 她那会儿不知不觉的睡着,所以到家的时候顾明渊并没有喊醒她,只是将人抱回了房内。 等到这会儿醒来,发现周遭是再熟悉不过的内室,秦怀玉不由得弯了弯唇,继而喊了一声:“锦诗。” 锦诗锦书就在外室候着,听到她的传唤,连忙快步走了进来,行礼道:“王妃醒了,可要传膳么?” 秦怀玉这一觉足足睡了两个多时辰,现下外面的天都有些暗沉下来,连回廊上的灯笼都点上了。 她轻轻地打了个哈欠,腹中并不觉得饥饿,只是问道:“王爷呢?” 闻言,锦诗想了想,道:“回王妃,王爷现下在书房议事,先前特意嘱咐奴婢们不要打扰您。您可是要找王爷么,奴婢这就去通传。” 听得这话秦怀玉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她一面说,一面翻身下床,却听得锦诗又道:“是了,昨夜里有咱们的人过来,说是要给您回禀消息。只是当时您已经去了宫中,所以奴婢就让他在府上暂且等着。王妃,可要现在见他么?” 第748章 周茗就是秦红鸢 秦怀玉微微一顿,问道:“昨夜?” 锦诗点头道:“是的,您才出去没多久,那人就来了,说是有新的消息回禀。奴婢原以为您夜里就会回来,所以便让他在府上等着。谁知等到了今日您才回来,且当时您在睡觉,奴婢不便打扰,便没有过来通传。” 说来当时也太巧了,秦怀玉几乎是才出了门,那人就来了。 这一来二去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什么,毕竟看那人的神情,想来那个消息还挺重要的。 闻言,秦怀玉顿时点头道:“去将他叫过来吧。” 不多时,那人便匆匆赶到,秦怀玉认得对方,正是她放在六皇子府那边的探子。 “给王妃请安。” 秦怀玉点了点头,问道:“昨夜你来,所为何事?” 那人等了这许久才见到秦怀玉,却是不骄不躁,闻言行礼道:“回王妃,奴才查到了一个人。” 他一面说,一面拿出来一副画像,递给了秦怀玉,道:“此人名叫周茗,据说是周家的养女,前段时日被秘密送到了六皇子府作为侍妾。也是近来此女活动频繁,才让奴才得了机会知道了此人的存在,并且将她的画像绘制了出来,还请王妃过目。” 早在他说话的时候,秦怀玉便将那画像打开,只是随着看到上面之人的模样后,却觉得心中咯噔一声。 这个人……跟秦红鸢至少有五分相像。 “你可知道此人的详细线索?” 听得秦怀玉询问,那人摇头道:“回王妃,周家那边将消息捂得很严实,奴才勉强才得了一些线索,其他的便知道不多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周家是来到京城前后收的此女。” 按着周家来京城的时间内来算的话,那就正好跟秦红鸢死的时间对上了! 看来,她先前的预感并没有错,那秦红鸢果然不会那么轻易地死去。 只是……近来的事情,会跟她有关系么? 念及此,秦怀玉心中不安的预感,越发多了几分。但与此同时,她却又升起一种隐秘的兴奋来。 前世的仇恨虽然因着顾明渊的存在而淡化了很多,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会放过那些仇人。 既然秦红鸢没死,她不介意这次亲手送对方下地狱! “盯紧了她,有什么消息速来报我。” 秦怀玉说到这里,又递给对方一个牌子,沉声道:“若有紧急情况,可用此物联系帮手。” 待得那人走了之后,秦怀玉才盯着那副画像,只觉得那些杂乱的线索似乎正在被隐隐的串联起来,只差几个关键线索,便可得知背后真相。 …… 而此时的顾明珏,也已然回到了府上。 他浑然不知自己已然被人盯上了,到家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了秦红鸢。 因着先前的秦红鸢已然是个死人,所以现下哪怕她借了周茗的身份回来,顾明珏也十分的小心,生怕她被人发现什么不对劲儿。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秦红鸢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别的不说,单单凭着一手未卜先知的本事,就足以让许多人眼红。 他现在对秦红鸢重新燃起了兴趣是其一,希望她所有东西都为自己所用而不是落入他人之手,也是相当重要的一个原因。 不过在秦红鸢的面前,他便仍旧是一副温柔深情的模样。 “这是在做什么呢?” 他进门的时候,秦红鸢正在拿着狼毫笔写着什么,顾明珏感兴趣的过去看了一眼,却见她在绘制一副图。 但这一幅图不像是地图,倒更像是一个关系网。只是里面却差了人名,所以并不知到底与谁有关。 见他进来,秦红鸢放下狼毫笔,柔声一笑,起身行礼道:“给殿下请安。” “免了,跟本宫还客气什么。” 顾明珏一面说着,一面将她揽在怀中,摩挲着她的肩膀笑道:“还是你神机妙算,这宫中的事情果然都如你所谋划的一般。鸢儿可真是本宫的女诸葛。” 听得这话,秦红鸢眼中笑意不断,却是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嗔怪着道:“殿下倒是会夸人,可夸我之前,怎么不先去洗干净了自己身上的脂粉味儿?” 与淑妃的吃醋不同,秦红鸢的更直白,但也更多了几分小女儿的娇嗔。 她的模样本就不差,正是顾明珏喜欢的娇软柔弱。只可惜顾明珏昨夜里太过操劳,如今有心无力,因此只是将秦红鸢狠狠地搂了一把,笑叹道:“怎的女诸葛转眼就成了醋坛子了?” 秦红鸢嗔怪的推了他一把,转而笑道:“妾身是您的人,不为您吃醋,难道还要为别的男人么?” 她说到这里,还若有似无的在顾明珏的衣服上划来划去,果然引得顾明珏失笑。 “你倒是伶牙俐齿。” 他抓着秦红鸢的手吻了吻,道:“我同她的关系,从来都是利用罢了。你也不想一想,她一个半老徐娘,若不是为着身后的利益,本宫为什么放着那么多的女人不要,偏偏要跟她好?这怎么看起来,都是本宫吃亏吧?” 自然,这话他说的有些违心。毕竟淑妃就算是半老徐娘,那也是风韵犹存的那种,且因着宫里的女人保养得宜,说出去三十也有人信的。再加上,年长一些的女人,自然有她的妙处。 再加上那是他父皇的女人,这更让顾明珏多了一层追求刺激的满足感。 这话不必跟秦红鸢说,他只是搂着秦红鸢,轻声加了一句:“本宫的心里,可是只有你啊。” 闻言,秦红鸢眼中笑意未断,却是不达眼底。 这些话,前世里自己还信,但是现在,她却是一个字都不信。 不过秦红鸢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道:“殿下,妾身单纯,您说什么,我便信什么。更何况,我的心愿,便是殿下可以得偿所愿啊。” 这话说的顾明珏心中十分痛快,因轻声笑道:“你放心,本宫得偿所愿的时候,必然不会亏待你的。” 他跟秦红鸢温存了一会儿,到底没忘记自己前来的目的,因问道:“现在宫里的目标全部都对准了顾明渊他们夫妇,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办?” 眼下不管是淑妃,还是那个没了孩子的秦红淼,全部的攻击对象都是顾明渊夫妇,而顾明珏,则是直接在旁边隔岸观火,等着坐享其成。 只是顾明珏到底是觉得心里不太踏实,大抵是因为那些计划不是自己设计出来的,所以他有一些事情不被自己掌控的恐慌。 不过这些恐慌,几句话就被秦红鸢解决了。 “殿下放心,接下来我自有安排。” 她说到这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道:“殿下可还记得先前我让您安排的东西么,将它们栽赃给顾明渊,就可以了啊。” 这话一出,顾明珏眼中一亮,带着几分诡异的兴奋感,问道:“你是说,那一批被掺杂了**的烟花?” 因着烟花爆竹等物之间必须要有**,朝廷担心有人会利用此物而去做一些威胁西楚安全的事情,所以对于这些东西全部都是严加检查的。 但是这并不妨碍有心人为了巨额利益而去铤而走险。 顾明珏先前在秦红鸢的提点下,也做了相同的事情,但他不是为了获取利益,而是以备不时之需。 当时顾明珏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现在,看到秦红鸢点头的表情,他却是后知后觉的知道了。 “把这些栽赃给顾明渊……绝了!” 顾明珏笑的一脸得意,这次的事情若是栽赃成功,那顾明渊必然是要受到重创的,那便是自己的机会。 念及此,顾明珏看向秦红鸢的神情,却又多了几分幽深。 这个女人,实在是不太好掌控,这么多毒辣的主意说出就出,可见她心中的沟壑必然更深。 好在,虽然他觉得秦红鸢不好掌握,却也并未完全脱离自己的掌控。 顾明珏收敛了自己的狂喜,复又正色道:“鸢儿,你放心,等到本宫做了这天下之主,必然要让你同本宫一起享受这大好河山。泱泱西楚,本宫与你共享!” 对于他这话,秦红鸢自然是喜极而泣,感动的依偎在他的怀中,轻声道:“殿下,您待我真好。” 可在顾明珏看不到的地方,秦红鸢的脸上却是半分喜色都没有,相反,却带着刻骨的冷意。 顾明珏昨夜里太过劳累,再加上来回奔波,所以安抚好了秦红鸢之后,转身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至于秦红鸢这里,她住的地方离顾明珏不远,在府上可以算的上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方。 自然,这之所以闹,就是因为那些未曾见过周茗的人,想要过来见上一见。 虽说有顾明珏的严令在,但是这后宫的女人,哪个不是牛皮糖?但凡是粘上了一点,就很难再甩掉了。 秦红鸢吩咐人将她们都打发了之后,坐在床上想了一想,到底是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等到人都下去之后,房中便只剩下了秦红鸢一个人。 她坐在床前,看着外面雪后初霁的天色,却是勾勒出一个狠毒的笑容来。 顾明珏以为,给了自己皇后之位,她就会满足。可他却不知道,已经重生一世的自己,哪里会是那么点虚无缥缈的东西就会满足的? 且不说前世里她已经得到了皇后之位,便是今生没有拿到,她也可以根据自己的经验,来再次登顶。 可是然后呢? 前世里,她倒是如愿以偿的做了皇后,但是秦怀玉死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大意了。 一个男人,既然当初敢抛妻弃子,那么后来,他也一定会抛弃其他。 至于秦红鸢,便是后来被他抛弃的那一位。 当初他那样的温文和善,导致秦红鸢十分的信任对方。可是等到侵害与死了之后,她才发现事情其实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好。而顾明珏,他怕是也有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 譬如说,出尔反尔,杀戮。 而她的预感,也终于成了真。 仅仅一年之后,秦红鸢便步了秦怀玉的后尘。 而与先前那些不同的是,这一次,没有人会过来替自己说话,更遑论说处处都恨不得她能够放权在后宫待着的老臣。 秦红鸢如今死而复生,前世里那些爱意早就被磨得干干净净,她心里唯一的打算,便是要报仇。 不管是顾明珏他们给与自己的前世之恨,还是秦怀玉赠到自己身上的今生耻辱,她都得报复回来。 她既然得了这样的奇遇,那么今生,她定要翻出一番波浪来,至少让这西楚乱上一乱! …… 这个除夕跟大年初一,顾明渊夫妇可以说过得糟糕透了。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已然是过了子时。 秦怀玉睡不着,但想起来她明日还要跟顾明渊一起回娘家,若是此时不睡觉,怕是去了又要让庄月兰担心的。 她只能勉强躺下去闭眼,只是脑子里却是一片的乱麻。 顾明渊还没回来,临近傍晚的时候,他临时有事情便出去了,如今这偌大的房中便只有秦怀玉一个人。 她向来不太喜欢人在外面伺候,所以夜里的时候,丫鬟都在隔壁的房中值夜。往常有顾明渊的时候倒是不觉得,现下只剩了自己在房中,秦怀玉总归是觉得有些失眠。 她脑子里过了许多的事情,才要睡着的时候,就听得门被推开,旋即便见顾明渊走了进来。 “怎么还没睡?” 听到顾明渊的声音,秦怀玉睁开眼去看他,就见男人裹挟着一身的风雪,与身上冷意完全不同的,则是他眉眼里的温和。 见到他进来,秦怀玉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道:“王爷回来了?正准备睡呢。” 她的确是才有了些许的困意,因此打了个哈欠。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也不由得失笑,道:“如此,倒是本王吵醒你了。” 他一面说,一面去了内间洗漱收拾。 房中一瞬间便沾染上了顾明渊的气息,也让秦怀玉成功的多了几分困意。 顾明渊洗的快,不过片刻功夫便收拾好,等到他出来的时候,就见自家娇妻已然睡着了。 第749章 睡吧,好梦 他摇头笑了笑,吹熄了蜡烛,在她的眉心落了浅浅的一吻:“睡吧,好梦。” 睡梦中的秦怀玉感受到了顾明渊的动作,下意识的往他怀中依偎过去。 被她这无意识的动作取悦到,顾明渊唇边笑意越发多了几分,抬手将人抱在怀中,合上了双眸。 窗外风声一夜未歇,到了晨起时分,才渐渐地息止下去。 秦怀玉醒来的时候,天边还是一片暗沉。 顾明渊就在身边睡着,而自己则是依偎在他的怀中,感受着男人平和的心跳。 她微微的弯了弯唇,想要起身,却被迷糊睡醒的顾明渊揽住:“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 秦怀玉笑着靠了回去,一面轻声道:“有些渴,妾身起来倒水。” 她才说完这话,就见顾明渊已然起身,摸了摸她的头道:“太冷了,你且躺着,本王去给你倒。” 室内其实并不冷,地龙烧的十分热,秦怀玉躺在床上,看着顾明渊起身给自己倒水的模样,眼中笑意越发多了几分。 顾明渊将水端过来时,就看到她的笑容,不由得弯唇问道:“傻乐什么呢?” 闻言,秦怀玉嘿嘿一笑,接过茶水来喝了,这才笑眯眯道:“乐我有福气,怎么找到王爷这么好的夫君。” 这话说的,让顾明渊也跟着笑了起来,待得她喝完水,这才将茶盏接过去放在桌上,看了眼屏风外的更漏,温声笑道“时候还早呢,且再睡一会儿吧。” 昨夜二人睡得不算晚,只是先前在宫中折腾了许久,导致两个人都有些乏累。 秦怀玉原也只是觉得口渴,这会儿喝了水,又得了顾明渊的话,便乖乖的躺在了他的身边,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谁知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秦怀玉这一觉睡得很好,睁眼的时候却直接傻眼了。 冬日的天本就亮的晚,现下外面日头明晃晃的照着,可见那时辰有多晚了。 她急匆匆的起身,就见锦诗锦书笑着走了进来,道:“可要奴婢伺候您梳洗么?” 秦怀玉点头问了,一面问道:“现下什么时辰了?怎么不叫我?” 闻言,锦诗过来伺候她穿衣服,笑着回禀道:“王妃莫慌,现下时候还早着呢,只是王爷知道您近来操劳,所以特意嘱咐奴婢们不要喊您。不过先前已经给镇国公府送过信儿了,您放心便是。” 听得这话,秦怀玉才松了一口气,可下一刻却又提了上来,猛地回头问道:“怎么送信儿的?” 今年是她作为出嫁的姑奶奶,第一次回娘家过节,按理说来需的早早的过去的,可是她起晚了不说,最重要的是,她怎么总觉得这一句“送信儿”,让自己有些心里发虚呢? 见秦怀玉这模样,锦书了然一笑,安抚着笑道:“回王妃,昨夜里风雪太大,路上一时半会儿清理不干净,王爷担心马车走得太快会出事,所以早早的便打发人去了镇国公府送信,说是咱们晚些时候到呢。” 这话一出,秦怀玉方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个理由至少是说的过去的,不会让人想歪。 她心里踏实下来,等到丫鬟替自己收拾好,就见顾明渊走进来:“早膳好了,可要过来吃一点?” 秦怀玉原本想着去了镇国公府再吃的,可再一想这怎么都不像话,便应声去了外面的小花厅。 这么一来二去的,等到真正出门的时候,已然快正午了。 好在这一路上,那地面上早就被清理干净,连带着那些行人走过去的痕迹,将路面上都给压得干爽了,所以他们的速度并不慢。 饶是如此,到达镇国公府的时候,也已经快接近午时了。 快到的时候,就已经有小厮先行去回禀,此时他们到了镇国公府的侧门,就见丫鬟婆子们早早的在门口等着,行了礼,便将马车接了进去。 为了今日接他们进府,门槛是早就卸掉了的,此时畅通无阻的进了垂花门,顾明渊夫妇才下了马车,一路朝着沧澜院行去。 “给父亲母亲请安。” 秦毅夫妇先前便在正厅了,此时等到二人行了礼,秦毅挥手让下人给了赏赐,一面温和的笑道:“快起来吧,今日天寒,怀玉可有冻着?” 虽说昨日宫宴上他就已经见过了女儿,但在宫里跟现下的情况可不一样,这会儿他能光明正大的打量女儿,见她身量似乎是有些瘦了,不由得微微皱眉问道:“可是在淮安王府吃的不顺心,怎么瞧着又弱了几分?” 他这话说完,还不等秦怀玉说什么呢,就先被庄月兰暗中掐了一把,一面柔声笑道:“我瞧着倒是胖了些,不过冬日里天冷衣服厚,做不得数的。“ 她一面说,一面吩咐丫鬟们端上茶点来,将这个话题给绕了过去。 秦毅有心再说道几句,可架不住自家媳妇那威胁性十足的眼神,到底还是起身咳嗽了一声道:“今日天好,你随我去校场比划比划?” 不让他说,那他就不说了,男人么,真刀真枪的来一场也是可以的! 对于秦毅那些小九九,庄月兰心里哪里不清楚,她试图阻止自家夫君,却又知道他是有分寸的,到底是笑道:“也好,我才得了绣花样子,瞧着倒是极好,怀玉你跟娘去看看?” 秦怀玉笑着点头应了,给了顾明渊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转身跟着母亲去了内室。 顾明渊苦笑一声,他哪里不知道自家岳父是什么意思,不过是觉得娶走了他的宝贝女儿,心中有所不甘心,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是一只大尾巴狼,还是骗走了他闺女的那种。 以岳父眼下的状态,说是跟自己较量较量,可顾明渊却是清楚不过,至多不过二百招,他便是得挨打的份儿。 但……跟岳父过招那叫挨打么?不叫。 被岳父指点,能说个不字么,不能。 所以顾明渊只能笑眯眯的跟着秦毅去了校场,且还是必须面带微笑的那种。 第750章 本王自愧不如 好在这次秦毅并不打算对顾明渊下狠手,大抵是顾忌着新年脸上挂彩不好看的缘故,所以两个人只打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秦毅就先停了手,随手将武器丢到一旁,有些不屑的看了一眼顾明渊问道:“我怎么觉得,你比先前更弱了呢?” 闻言,顾明渊则是十分谦逊道:“岳父宝刀未老,本王自愧不如。” 不过这话也不算是完全的谦逊,毕竟秦毅虽然年过四十,可是却日日都未曾松懈训练,这几年更是在边疆度过。他的经验都是正儿八经在战场上练出来的,不像是自己,唯有的一些经验,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件,跟秦毅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秦毅听得这话,只是哼了一声,随手拿了毛巾擦拭了手,又从下人手里接过茶水喝了,这才道:“走吧,去书房。” 所谓的跟他来校场,不过是个借口,真实原因,其实是想看看顾明渊身上有没有伤。 现下已经得了结果,秦毅自然不会再跟他纠缠这个。 待得到了书房,秦毅屏退了下人,这才问道:“除夕夜是怎么回事?” 虽说秦毅常年在边疆,但正是因为人不在,他的消息才更要比旁人更灵通些才是。 再加上皇帝这两年日渐有些糊涂的倾向,虽说表面上看来与往常没什么区别,但秦毅却知道,对方的猜忌心是越发的重了。 这种情况下,将在外,更需的及时知道皇帝这边的动向。 所以除夕夜的情况,瞒得过别人,却是瞒不过秦毅的。 秦毅是昨天下午知道消息的,若不是因着今日这夫妻二人就要过来,他又怕自己反而会添乱,才不会等到现在。 听得秦毅这话,顾明渊收敛了笑容,也不瞒着,只沉声道:“回岳父,昨夜事情是冲着本王来的,但是,本王怀疑那些人里面,有当年的始作俑者。” 他一说当年,秦毅便知道了他说的是谁,神情瞬间冷了下来,问道:“可有证据?” 顾明渊点头道:“那几个畏罪自尽的宫人,服的毒是岭南之物。不止如此,那婕妤落胎,身上似乎带着股味道,本王曾经在师父那里见过,也是岭南之物。” 此次事件,如果说没有岭南参与,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顾明渊只是在想,这么明显的证据,到底是他们大意了,还是有人想要在刻意的往某个方向给自己指路呢? 听完顾明渊的分析,秦毅的神情也不大好看,他顿了顿,拿出一个信封来,递给他道:“你且看看这个。” 顾明渊伸手接过,却在看到上面内容的时候,瞬间便神情一沉,好半日才问道:“岳父这是从哪里拿到的?” 秦毅眸光微敛,道:“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只要存在过,便会留下来痕迹。你还是年纪轻,下手有些心慈手软。” 这上面的东西是一份口供,所述内容跟钦天监李秋有关。 最重要的是,这里面还记载了另外一处地宫的存在,据说,也是李秋秘密建造。 听得秦毅这话,顾明渊点头道:“多谢岳父指点,本王受教了。” 秦毅应了一声,神情难得的有些落寞:“你师傅如今已经五十多岁了,半百的年纪,原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如今却在为着当年事情奔波。按理说来,这些事情本来不应当让你们小辈儿掺和进来。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你便是不想掺和,也是身不由己的。” 虽然张成林这些年来,一直告诉顾明渊,让他不要去太过自责。 但顾明渊却知道,他其实一直都处在这风暴的中心里面。 毕竟岭南那个公主最开始被处置,就是因为想要对顾明渊下手。甚至早在那之前,岭南便试图插手西楚皇室,祸害他们。 那些祸事的根源,是为了对付顾明渊。而他们,因为保护他,才被卷了进来。 现下听到秦毅这话,顾明渊只是点了点头,应道:“本王明白的,岳父放心,此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不放过那些幕后的宵小们。” 便是这些人,从当年就开始作妖,虽然中间隐蔽了那么久,但魑魅魍魉待在暗处,哪里会忍住不作妖呢? 只要他们出现,顾明渊就有办法将之揪出来,重新送回地狱,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见他这模样,秦毅老怀甚慰的点了点头,心中感叹张子尧没有看错人,面上却是又重新绷了起来:“还有你,既然娶了怀玉,就要照顾好她。当初你娶她的时候是怎么跟本将保证的?如今她好好儿的一个小姑娘,做了淮安王妃非但没有瞧着滋润多少,反而越发的憔悴起来。你身为夫君,难道自己良心能安么?” 眼前的岳父还是那个岳父,顾明渊心中想笑,面上却是咳嗽了一声,应道:“岳父教训的是,都是本王的不对。” 其实现在跟秦毅相处的多了,顾明渊越发能明白,眼前人虽然是训斥,但他未必就是真的生气。 比如说现在,不过是有些别扭罢了,与其说是在训斥自己,不如说,也是在变相的让他也跟着注意罢了。 顾明渊看透不说透,只连声笑着应了,反倒是让秦毅有了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到了中午的时候,自然是要在镇国公府用膳的。 秦怀桑今日陪着妻子回娘家探亲,要到黄昏才回来,所以跟秦怀玉她们是见不到了。 花厅内只有他们四人一起吃饭,倒也算是十分和乐。 自从年前秦毅有次喝的酩酊大醉之后,便被庄月兰严令禁酒,今日难得女婿过来,他终于可以小酌两杯,便跟开了荤似的,只差摩拳擦掌了。 “来,今日咱们不醉——少喝两杯,你也是,娶了媳妇的人,就要少喝酒,喝多了外人不管,自家夫人总归是要担心的。” 秦毅话说到了一半硬生生的拐了弯,末了还讨好的看了一眼庄月兰。 庄月兰心中想要叹气,面上到底是维持着笑容,道:“别听你岳父浑说。今日咱们家宴,不必拘束,只是也莫要放开了喝,天气冷,吹了风要头疼的。” 第751章 你们可是都谈完了? 闻言,顾明渊笑着道了谢,一面帮秦怀玉夹了菜。 秦毅酸唧唧的看了一眼这二人的动作,只觉得有些辣眼睛,可下一刻就见庄月兰将剥好的鹌鹑蛋放在了自己的碗里,顿时露了一抹得意的笑容来。 有了庄月兰的发话,秦毅便是心里馋这一口酒,到底也不敢多喝,不过浅尝辄止,三五杯之后,便只吃饭聊天。 秦家的饭桌上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气氛也十分的和乐。 等到吃完饭后,庄月兰看时候还早,便一起去了正厅说话。 对于庄月兰,顾明渊自然是真心尊敬的,此时陪着说话,虽然说话不多,但每次都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秦怀玉则是化身成了小仓鼠,拿了一盘坚果点心慢慢的吃着,一面笑眯眯的听着他们说话。 手边的茶水自然是满着的,当她快喝完的时候,顾明渊就会贴心的替她添上,一面漫不经心的帮她剥着松子。 见他们夫妻相处,庄月兰越发满意。别人家的女儿,只要嫁出去了,那就很少会再回来了,纵然是过年过节,也没有这样轻松愉悦相处的。 不像是自己这个女婿,虽然身为王爷,乃是天潢贵胄,却难得的不骄不躁,且对秦怀玉十分上心。 庄月兰看人一向很准,再加上这些时日以来的观察,让她越发的确定,眼前的这个姑爷的确是个好的。 对秦怀玉的好是真的,待秦家尊敬也是真的。 先前她总担心怀玉此番嫁的不好,如今倒是可以安心了。 对于妻子眼中的满意,秦毅哪里不清楚,有些不大满意的睨了一眼顾明渊,不过到底是觉得心中宽慰。 他们两个男人待在这里到底不大合适,正好有门客前来,秦毅便叫了顾明渊一同过去。 待得人走了,庄月兰这才轻声笑道:“我如今总算是可以放下心了。” 头上没有恶婆婆,皇帝又是个不会插手儿子房中事儿的,这府上又只有秦怀玉一个女主人,怎么看着都是合适的。 她并不知道秦怀玉她们在宫中待了一夜的事情,只想着秦毅与皇帝乃是一辈子君臣,再加上秦怀玉做事并不出格,皇帝一个男人,能管到哪里去? 听得庄月兰这话,秦怀玉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笑道:“我先前便让母亲放心,只是您一直总觉得忧虑,放宽心便好。” 在这件事情上面,她跟秦毅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就是不愿意让庄月兰担心。 毕竟庄月兰跟自己不一样,她的性格偏柔弱一些,且会思虑过重,如今虽说好了有些,可知道了这些事情,她帮不上忙,怕是会更加的担心。 冬日的天,总是黑的比较早。 才过了申时,就已经隐隐的有些昏黄。 庄月兰看了一眼天色,纵然舍不得女儿走,到底还是起身笑道:“时候不早了,你们夫妻还是早些回去吧。” 她说完这话,又去吩咐瑶柱她们将给这小夫妻的礼物运送上车。 秦怀玉笑吟吟的看着母亲吩咐人,待得她忙完了,方才笑着打趣道:“怪不得人家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您瞧瞧,我这才嫁出去多久啊,您就迫不及待的要赶人了。” 闻言,庄月兰嗔了她一眼,抬手拍了她一下,道:“这个贫嘴的丫头,我倒是有心让你在家里住着,别的不说,你且看看你夫君会不会同意?” 她这辈子只这一个女儿,心肝肉似的疼爱到了现在,亏得这丫头还好意思拿这个来打趣自己。 秦怀玉只是逗母亲玩,这会儿见她这模样,顿时便笑眯眯的搂住了庄月兰的胳膊,撒娇道:“我自然知道母亲疼爱我,等过了这段时间,女儿就回家来陪您住一段可好?” 此时的秦怀玉,还没想到她竟然一语成谶。而庄月兰则是点了点她的额头,先道:“呸呸呸,大过年的,瞎说什么呢,这话也是随便说的?” 除了跟夫家闹别扭,还有被休弃的女人,哪有在娘家常住的道理? 这个丫头,也就是仗着顾明渊宠她,才说话这么肆无忌惮的。 但凡敢换一个夫婿,怕是这一句话就要心里有芥蒂了。 秦怀玉才不在意呢,只是笑眯眯道:“好好好,娘亲莫要生气,我只是随口一说嘛。” 秦毅跟顾明渊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秦怀玉这个模样,顿时笑着问道:“这小丫头又怎么惹到你了?” 闻言,秦怀玉回头看了他一眼,佯装不满道:“父亲这话是怎么说的,女儿这般乖巧,哪里会惹娘亲生气,是不是?” 后一句话,却是问的庄月兰。 庄月兰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道了一句:“你这个鬼灵精。” 转而问秦毅:“你们可是都谈完了?” 他那些门客,若是无事是不会在这个时候上门的。 现下过来,必然是因着有别的事情。 庄月兰心知不该过问的便不问,因此也不深究,只问了一句这个,见秦毅点头,便笑着继续道:“时候不早了,你们夫妻也早些回去吧,路上慢些。等到了,差人过来回一声。” 镇国公府跟淮安王府相隔并不算远,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到了。便是下人来回送信也方便。 顾明渊得了话,点头答应了下来,又跟他们说了两句闲话,这才带着秦怀玉出了门。 外面天色不大好,看着有些风雪欲来的景象,马车内倒是暖和,秦怀玉捧着汤婆子,缓和了一下方才有些冻僵的手指。 车子里的红泥小火炉一直温着水,顾明渊沏了一杯茶,递给秦怀玉道:“喝一点暖暖身子。” 这天气太冷了,便是穿了雪狐的披风,还是觉得那凉意直往人心里钻。 秦怀玉放下汤婆子,接茶喝了一口,这才带着几分好奇问道:“先前父亲叫你去的时候,神情似是有些不大对,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么?” 不得不说,秦怀玉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顾明渊原不想让她知道,只是后来想了想,到底还是沉吟道:“父亲知道年夜的事情了,他那边替我查了些证据,交给了我。” 第752章 王爷可是得了什么证据? 其实不止如此,秦毅手里的人脉,还查到了一些个格外隐秘的事情,只是那些有些肮脏,顾明渊不愿意脏了秦怀玉的耳朵。 秦怀玉点了点头,对于父亲的人脉,她毫不怀疑,只是有些担心道:“你跟父亲都小心些,父皇这般盛怒之下,若是查不到真相,怕是届时又要怪罪下来。我倒是有些思路,但现在无从下手。” 她总觉得自己忽略掉了很重要的线索,只要连上去,整件事情就说得通了。 可是现在却怎么都连不到一起去。 见状,顾明渊勾唇笑了笑,道:“这件事情你就不必插手了,明日本王必然给你个结果。” 见他这么胸有成竹的模样,秦怀玉一时有些诧异,问道:“王爷可是得了什么证据?” 闻言,顾明渊却只是笑了笑,并不告诉她,而是转移话题道:“今日大年初二,也不知宁安一个人在府上如何,咱们过去看看他?” 秦怀玉被他打断了话题,倒是也不生气,知道他不愿意说,便也不再问。 不过他提起来宁安,秦怀玉却是关心的。 说起来,除了年前那次见面,她也有很久没有见到宁安了。因此这会儿便也点头笑道:“也好,反正时间还早。” 庄月兰担心他们回去的时候会有风雪,所以回来的早。但其实现下还没到申时末呢,去看看宁安,若是他自己无聊,喊了他去府上吃饭也是可以的。 见秦怀玉打定了主意,顾明渊便吩咐了下人,将马车掉头,转而去了宁安那里。 …… “师兄,秦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他们去的时候,宁安正在百无聊赖的玩着手上的稻草,见到他们过来,顿时便坐直了身子,眼中满是惊喜。 见他这一脸无聊的模样,秦怀玉还有哪里不明白的,当下便笑着问道:“我们过来看看你,可吃饭了?” 宁安随意的点了点头,有些讪笑道:“才吃了早午饭,你们快坐,我去给你们泡茶。” 这里跟刘家不同,宁安不常在,张成林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并无下人。 平常的时候,刘月娘会让下人仆妇过来帮他收拾一番。但是现在过年,刘月娘府上的又不是家奴,所以便都放假回家去了。 宁安这儿三四天没人管,这会儿不妨顾明渊夫妇过来,收拾的都有些手忙脚乱:“我这儿有些乱,你们不要介意,快坐快坐。” 秦怀玉笑着摇了摇头,阻止了宁安倒茶水的动作,因笑道:“行了,你这模样,怎么不早去找我们,跟着去淮安王府也是好的呀。” 她只想着宁安从淮安王府去城北大营不大方便,倒是忽略了,新年这段时间,这个小孩儿一个人在这儿,不知道过得多凄惨呢。 说起来这个,除夕夜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过的,别再是一个人给对付过去了吧。 见状,宁安却是笑着摆手道:“秦姐姐,我就不过去了,我这儿正在捣鼓新药方呢,师父回来之前可是要检查的,若是我弄不出来,怕是要挨揍的。” 虽说宁安现在去了城北大营,但是依旧是跟着张成林学医的,他两方面都没有丢,虽然辛苦,但却从不喊累。 张成林自然知道这个中缘由,但人有一个目标,总比漫无目的的混着好,所以他并不阻止。 至于顾明渊,他年幼吃过的苦并不比宁安少,也不觉得这有什么,所以在二人的影响下,宁安反倒是有些乐在其中。 听得宁安这话,秦怀玉不由得失笑,道:“那今夜过去吃个饭总行吧,反正府上只我们夫妻两个,也没有旁人。” 闻言,宁安却是贼兮兮的看向顾明渊,问道:“师兄可乐意我过去添乱?” 宁安可以说是顾明渊看着长大的,对他的感情不比张成林少。现下见他这模样,抬手给了他一下,笑骂道:“混账小子,就你话多,走吧。” 不想到底是没走成。 才走到门口,就见秦红瑶从马车上下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大的食盒。 她原是准备叫门的,谁知道门从里面打开,居然是大姐姐跟姐夫走了出来! 秦红瑶张着嘴,预备出口的话都咽了回去,瞪大眸子看着他们,神情里满是讪讪。 反倒是宁安惊喜的问道:“瑶儿,你怎么来了?” 秦怀玉先前只顾得回头跟顾明渊说话,压根就没有看门口,这会儿听到他这话,顿时便向门口看去,诧异的笑道:“瑶儿?” 秦红瑶下意识的将食盒往背后收了收,一面讪讪的笑道:“大姐姐,好巧啊,你们也在这里。” 她身量娇小,这个食盒哪里藏得住,当下便被秦怀玉看了个真真切切,旋即了然的问道:“是来给宁安送饭的?” 秦红瑶见藏不住,索性便露了出来,而宁安早就跑过来殷勤的把食盒拿在了自己的手上。 她点了点头,有些神情闪烁道:“母亲想着宁安一个人在家,怕他没有吃的,便让我过来给送点。中午做饭的时候,特意让厨房多做的。” 后一句话,却是跟宁安说的。 宁安的脸上早就笑出了一朵花儿来,现下更是乐呵呵道:“没事没事,你们吃剩下的我也不介意,我不挑!” 这模样…… 看的秦怀玉满头黑线。 顾明渊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打量着这情形是不用回他们那里了,索性便道:“不如我们先回去?” 秦怀玉刚想点头,就被秦红瑶羞涩的拉住了手,轻声道:“大姐姐,我难得见你,你留下来咱们说说话吧?” 原本她单独过来就有些害羞,眼下好容易大姐姐她们在,也不算是她孤男寡女独处了,秦红瑶自然是愿意的。 见状,秦怀玉到底是点了点头,笑道:“也好。” 秦红瑶听得这话,顿时满脸喜色道:“我带的饭菜多,大姐姐咱们可以再吃一点!” 他们才吃饱饭,自然是不吃了的。 不过秦红瑶那一食盒里面,有半盒都是点心坚果,这会儿端出来倒是可以消磨时间。 第753章 宁安倒是怕姐夫 宁安说是吃了饭,但其实是在将就吃了一点。他早上中午一共吃了一顿,还是凑合着将剩饭给热了一下。 好在之前跟着张成林的时候,基本都是他做饭为多,所以勉强没有将自己饿死。 秦红瑶嘴上说的是拎的家里现成做好的,但其实是她特意吩咐了厨房,做的宁安爱吃的。 所以那些饭菜,宁安吃的身心舒畅。 待得吃饱喝足之后,他便也磨磨蹭蹭的坐到了秦红瑶的对面,笑嘻嘻的拿了坚果慢慢的剥着。 算起来,秦红瑶上次见秦怀玉,离的间隔也不远,不过因着有个过年,在外祖家中又有几件趣事儿,所以她十分兴致勃勃的跟秦怀玉念叨着:“表哥养了一只狮子猫,生了一双琉璃眼,十分的好看。改日我将它抱出来,给大姐姐你看呀。” 听得秦红瑶这话,秦怀玉笑着应了,一面递了张纸给她,让她擦嘴。 “过年大姐姐有遇到什么好玩的吗,今年是宫宴又是十分无聊吧。” 说起来宫宴,秦红瑶便有些心有余悸。她早先的时候十分害怕去宫里,就是因为哪怕不出错,也要见到像许多的达官贵人,那些都是人精似的,偏还喜欢给人挖坑。 再者她的娘亲出身商户,那些人总有些看不起,所以连带着自己也不被喜欢。秦红瑶心性单纯可又不傻,看的出来他们的轻蔑,便越发的不大乐意往他们身边凑了。 听得秦红瑶问起来,秦怀玉顿了顿,复又笑道:“宫里不还是老样子么,年年如此,什么时候有趣儿过?” 秦红瑶却没有听出来她话里的不对劲儿,煞有介事的点头道:“可不是么,简直无聊透了。” 她说到这儿,又想起顾明渊还在,自己这话说的有些不大妥当,便又讨好的笑道:“姐夫,我只是随口一说,您不要介意呀。” 大抵是这一声姐夫听得顾明渊心情甚是愉悦,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笑容:“无妨,本王跟宁安出去走走,你们先聊着。” 他说着,就当先起了身。 事实上,宁安一点都不想跟他师兄出去走走。 毕竟秦红瑶还在呢,跟一个冷面师兄独处,哪里抵得上对面是娇软的小丫头? 更何况,这个小丫头还是特意跑过来给自己送饭的心上人。 然而被顾明渊的眼神一看,宁安顿时便蔫吧了,猛地站起身来,嘿然道:“去,我这就去。” 待得这二人出去了,秦红瑶又忍不住笑:“宁安倒是怕姐夫。” 闻言,秦怀玉则是无奈的笑道:“他那张脸瞧着唬人,其实一点都不凶的。” 这话…… 秦红瑶回想了一下,自己第一次见到顾明渊,差点被吓哭的心情,觉得大姐姐的话一点都不能苟同。 不过这话她到底没有说出来,只是笑着换了个话题道:“姚姐姐这过年也不知道做什么呢,昨日初一,我去她家里串门,她居然没有在家。” 按着这边的规矩,大年初一除了去长辈家里,还可以去同辈家中互相串门。但是往年她认识的交际圈太少,见到的都是一些世家小姐们,秦红瑶跟她们玩的不投缘,自然也不乐意过去。 可今年就不同了,认识了姚玥儿,她就想着多去走动走动,谁知道去了之后,才知道她根本就不在家。 “门房好像说……哦,对,说她去了洛家,因为老太太想看孙子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大年初一既然在,想来除夕夜也是在的了。 秦怀玉略微一想,心中便隐约的明白了几分,约摸着洛言劝通了家里,必然是接受了这个媳妇了。 她因笑了一下,道:“这也是件好事儿,总归有阔儿在,那洛言又是个痴心的性子,她心里也放不下洛言。二人能够得成眷属,总比做一对苦命鸳鸯来的好。” 这话倒也是。 秦红瑶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道:“只是姚姐姐受的苦实在是太多了,就这么原谅了那洛言,也太便宜他了!” 小丫头气鼓鼓的模样,看的秦怀玉不由得失笑,摸了摸她的头道:“行了,她自己都不觉得有什么,倒是你心不下呢。” 她说到这儿,又问道:“你再有几个月就及笄了,及笄礼的事情,姨母可说要怎么定了么?” 秦红瑶是四月份及笄,算起来也快了,按理说来,家里已经该安排起来了。 但秦红瑶对这些事情是不放在心上的,她本就是小辈儿,又是个万事不操心的性子,此时听得秦怀玉提起来,自己先是楞了一下,继而摇头道:“我不知道啊,回去我问问娘亲去。”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摇头失笑,道:“罢了,你们是什么时候回家,初六么?” 这事儿问秦红瑶也是白问,她还不如自己亲自去问刘月娘呢。 秦红瑶听得她这话,有些茫然的啊了一声,旋即反应过来,这问的是自己从外祖家里回自己家的日子。 这个她倒是知道的,摇头道:“不是初六,是明天,母亲说在外祖家里住着终归不合适,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便不说了,初三便带着我回去了。” 虽说舅舅舅母是好的,但因着刘家的人多,到底有些嘴碎的,往年娘亲没有和离的时候,她倒是没听到什么闲言碎语。可这个新年,她却是明里暗里的听到不少,只是顾及着过年,又怕娘亲心里难受,所以秦红瑶就忍了下来。 不过她的表情里却是泄露了几分,秦怀玉一向心思缜密,只看一眼便约莫明白了过来,因摸着她的头道:“那些闲言碎语莫要放在心上,我的瑶儿是最好的。” 这话格外温柔,让秦红瑶也忍不住跟着笑道:“我才不在意他们说了什么呢,与我有什么相干?我在意的人对我好就是了。” 她已经够幸福了,身边至亲大多是好的,偶有那么一两个,也是她不在意的人。更何况,她现在还多了宁安…… 一想到宁安,秦红瑶又有些脸色微红,先前娘亲曾跟自己说过此事,过了及笄礼,就要给她和宁安正式的定下来了。 第754 想告诉你,有我在 到时候,他们就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了。 秦红瑶摇了摇头,将这个羞人的念头从脑海中赶了出去,又故作张望似的问道:“今日街上一定热闹,大姐姐,咱们要不要出去转一转?” 秦怀玉自然是没有意见的,见秦红瑶一脸的玩心,不由得点头笑道:“我去喊王爷他们过来,咱们一起出去走走吧。” 只是不想她起身出去找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宁安他们的人。 秦怀玉楞了一下,自言自语的问道:“人呢?” 下一刻,就见顾明渊从长街的尽头走了过来,旁边的宁安似是有些神情阴郁。 秦怀玉心中咯噔一声,连忙快步走了过去,问道:“这是怎么了?” 宁安没有想到她突然出现,下意识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惶然去看顾明渊。 而顾明渊则是咳嗽了一声,道:“没事,只是方才跟他说了宫里的事情,我们去查了点东西。” 秦怀玉闻言,狐疑的看了一眼宁安,只见对方重重的点头道:“那个女人绝对有鬼,居然敢陷害秦姐姐你,非得抓出她的狐狸尾巴不可!” 只是心里却在不住的庆幸,还好师兄在,不然他自己面对秦姐姐,定然是要露馅的。 方才他们出来,并不是说的什么宫里的事情,而是与自己有关的。 顾明渊此番追查下去,意外的查到了一个人,而那个人,曾经是当年岭南军的一员,参与过剥皮事件。 剥皮对象,正是当年那些被虐杀之后悬在城门上的西楚士兵! 而宁安的父亲…… 便是那里面的其中之一。 宁安一时控制不住情绪,顾明渊也显然早想到了此事,所以才将他带出来说的。 因着那人被抓住,所以顾明渊的意思,想让宁安过去见一见对方。 他将抉择权交给了宁安,而宁安选择的便是要去,时间就定在了今晚。 说定这一切之后,顾明渊又怕宁安的表情会让她们看出来什么,特意在外面冷静了一会儿才往回走,谁知正好跟秦怀玉撞了个对面。 这会儿宁安已经冷静许多了,只是看着秦怀玉的目光还是有些心虚。 秦怀玉则是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到底是点头道:“这事儿你就放心吧,是狐狸,总归藏不住味儿的。” 只是心里却还是有些怀疑,方才宁安的眼神,看着可不像是愤懑啊,反倒是有些……悲凉? 不等她想清楚,就听得顾明渊开口问道:“你们不是在家里说话么,怎么出来了?” 闻言,秦怀玉这才想起来自己出来的目的,因道:“想着今日街上热闹,正说过来问问你们,要不要一起上街走走呢。” 听得这话,宁安却是一反常态的开口道:“不去了吧,这段时间出事太多,还有人盯着师兄跟您呢,你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其实是因为他才得知了这事儿,心里难得的不平静,纵然能掩饰这片刻,终究怕自己泄露了情绪。 秦怀玉倒是没怀疑什么,看顾明渊时,见对方一脸赞同,便点头道:“如此也好,那我去跟瑶儿说一声。” 秦红瑶得了这话,十分懂事的点头应了,反倒是秦怀玉道:“你可要再待一会儿,这会儿时候还早呢。” 要是以往,宁安必然早就答应了,这会儿而却是摇头道:“还是劳烦秦姐姐让她跟着你们走吧,正好顺路,将她送回家去。她如今在外祖家里住着,我上门去送,总归是不成体统。” 这话倒也在理,再加上秦怀玉知道先前有人说三道四,因点头道:“如此也好。” 秦红瑶虽然有些舍不得宁安,可还是女儿家的矜持占了上风,嘱咐了宁安几句,便跟着秦怀玉她们走了。 待得人都走了之后,宁安这才将门关上,脸上的笑容尽数的收敛了起来。 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几乎日日都在备受煎熬。虽然如今还没有抓到真正的幕后凶手,可是那个人既然能从当年的岭南脱困,说明必然跟幕后之人有所关联的! 是这些人害得他自出生便成了孤儿,他一定不会放过那些魔鬼们! 宁安的眼眶都红了下去,偏偏这些时日在军中的锻炼,让他不善于再用眼泪表达情绪,因此他只是死死地咬着牙关,到底没有落一滴泪。 只是那牙关被咬得咯吱作响,手握成拳,青筋暴出。 却在这时,门被重新敲了敲。 “宁安?” 宁安顿时一愣,胡乱擦了一把脸,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瑶儿?” 门外的确是秦红瑶的声音:“我,我忘记拿东西了,能进来一下么?” 闻言,宁安连忙将玉佩贴身放好,一面咳嗽了一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道:“你等一下,我马上给你开门。” 虽然没哭,但他的状态却因着隐忍不发而显得更加不对,宁安深吸一口气,待得平复了些许,才重新回到门口,问道:“你拉下什么东西了,我给你找。” 他这会儿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眼睛也不敢去看秦红瑶,生怕她会发现什么异状。 这些负面情绪,他一个人承受便好,瑶儿这么单纯美好,他不愿意让她知道这些黑暗肮脏。 下一刻,秦红瑶的手却是抓住了他的。 柔软的小手包裹着他的大掌,姑娘软糯的声音也随之传来:“我拉下你了,所以回来看看。” 在秦家那样的环境下长大,便是再单纯的人,也会察言观色,更何况今日宁安的接连反常呢。 她看出来了,但是却并没有戳破,而是等到了外面,借口自己要买东西,便提前下了马车。 等到大姐姐跟王爷走了之后,这才几乎小跑着回到了这里。 她其实也不知道回来能够做什么,只是想握着宁安的手,告诉他一句:“有我在呢,什么事儿都会过去的。” 哪怕,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他不开心的时候,有自己在身边,总比他一个人承受来的好。 第755章 他得到了一束光 宁安不妨她会说出这话来,猛地抬起头来看向秦红瑶,因为太过震惊,导致他连说话都近乎失声:“你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大抵是因为此时他的眼神太过吓人,所以秦红瑶有些怯懦的缩了缩脖子,目光却是仍然坚定:“是呀,我回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个。” 下一刻,她整个人就被宁安抱在了怀中,少年闷闷的声音传来:“不许动,也不要看我。” 那些被强撑着的情绪,因着她的一句话,再也绷不住,少年无声的落着泪,可这一次,心中却不再只有黑暗。 因为这个姑娘的一句话,他得到了一束光。 被宁安抱着,秦红瑶根本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她却能感受到,靠近脖子的衣领湿了几分。 而那是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秦红瑶原本还有些羞赧,可感受到那滚烫的泪水之后,她却是下意识的回抱住了他,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虽然没有说话,但少女坚定的陪伴,却让宁安的眼泪又多了几分。 能有她陪着,真好。 …… 从秦红瑶下车的时候,秦怀玉其实就猜到了几分。 等到马车走了,她挑开车帘看了看,越发的肯定了。 待得马车走的远了,秦怀玉才靠着软枕,轻声笑道:“瑶儿这个丫头,心思倒是单纯。” 连撒谎都不会,亏得她压根就不想戳破这丫头。 听得秦怀玉这话,顾明渊只是纵容的笑了笑,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道:“小孩子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解决便是了。” 先前宁安之所以让他们带走秦红瑶,不过是怕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罢了。 但,他这个年纪倒还罢了,那些少年人,一起经历过痛苦,大抵也是增进感情的一种方式吧。 更何况,哪怕是当年的自己……其实也是希望能够有个人陪在他身边的。 就算是一言不发,可只要能感受到那个人的存在,也会觉得心中充满力量。 秦怀玉却不知道顾明渊在想什么,听得他这话,也跟着点头笑道:“也是。” 原本说是直接回家的,谁知经过姚玥儿店铺的时候,却意外看见门是开着的,门口还听着姚家的马车,秦怀玉微微一愣,下意识道:“停车。” 方才秦红瑶不是还说,姚玥儿去了洛家么,怎么这么快就去店里了? 听得她的话,车夫将马车停下,顾明渊看了眼那情形,则是道:“本王就不过去了,有事情喊我便是。” 马车是姚家而不是洛家的,十之八九洛言是不在的,这样的情形下,他一个男人过去就不大合适了。 秦怀玉倒是没想那么多,见他不去,想了想点头道:“那王爷稍等我片刻,我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她只是看到了,一时有些担心罢了。 闻言,顾明渊点头应了,笑着看着她进去,索性拿了一本书出来。 谁知才看了两眼,门外的车窗就被人敲响,旋即有侍卫的声音响起:“王爷,宫里有动静了。” 这话一出,顾明渊眼中的笑容瞬间收敛了起来,将书放下,沉声道:“可是现在?” 他将车帘挑开,就见那侍卫站在车窗外,神情冷肃,声音里却是压得格外小:“并非,不过已经全部布局好,王爷可要去看一眼?” 顾明渊想了想,到底是点头道:“也好,走吧。” 他下马车的时候,又嘱咐了车夫道:“待会王妃出来,告诉她本王先去宫里一趟,晚上不必等我。” 得了车夫的应承,顾明渊转身便去了,而此时的秦怀玉才进到店内。 “你们家小姐呢?” 因着过年,店里的管事伙计全都不在,只有姚玥儿的贴身丫鬟。 见到她来,那丫鬟诧异了一下,又连忙过来给她行礼,此时听得秦怀玉的话,连忙笑着回禀道:“回王妃,我家小姐在楼上呢,奴婢这就去给您请。” 闻言,秦怀玉则是摆手道:“不必了,可是出什么事儿了么,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姚玥儿笑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小姐临时想起一个什么方子,说是过去家里留下来的,也顾不得什么时候,急急忙忙过来找了,这会儿人还在楼上呢,也不知找到了没有。” 听得这话,秦怀玉才松了一口气,不是吵架就好。 不过她到底还有些隐忧,因试探性的问道:“她跟洛家公子近来可有不虞?” 那丫鬟知道她跟自家小姐关系好,也是真心的关心对方,当下便摇头笑道:“回王妃,您放心便是了,这事儿是没有。” 她说到这儿,到底是有几分八卦,又添了一句:“那家的小姐瞧着倒是有些不忿,奈何小姐身后有您撑腰,洛少爷又十分护着我家小姐,所以这个新年过得还算是平顺的。” 秦怀玉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才跟那丫鬟说了两句话,就见姚玥儿捧着一幅图走了下来。 看到秦怀玉,她先是诧异一笑,继而笑叹道:“我先前在楼上的时候,还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呢,不想竟然是真的——今日初二,你不曾回娘家么?” 秦怀玉笑着解释了一番,因道:“才从镇国公府回来,途径你这里,见门开着,所以进来看看。” 姚玥儿顿时明白过来,想来这是担心自己呢。 她心里只觉得暖意融融,一面笑着道:“难为你还留意到了这些,你放心,我没事儿的,只是临时过来寻个东西。” 她一面说,一面嘱咐丫鬟将门窗一一给锁上,笑着对秦怀玉道:“正好我也要回去了,咱们一起?” 秦怀玉笑着摇头拒绝,随着她走出来,指了指马车道:“王爷还在车里等我呢。” 谁知车窗掀开之后,却是空无一人。 那车夫早已跳下了马车,按着顾明渊的说辞,给了她解释。 秦怀玉心中有些疑虑,到底是没说什么,只道:“那今日倒是不巧了。” 姚玥儿顿时笑着摇头道:“无妨无妨,你可要随我一起回去坐坐?” 这会儿时候已经不早了,秦怀玉摇头拒绝了,跟姚玥儿告别之后,这才转身,上了马车。 谁知才上去,就见隔壁的店内走出来一个小姑娘来。 因带着兜帽,模样看不真切,但秦怀玉只看了一眼那人的身形,顿时便觉得血液都有些凝结了。 这个人…… 是秦红鸢! 她早先才让人去查秦红鸢的消息,谁知暗卫还没回来跟自己回禀呢,这秦红鸢倒是自己先跑出来了! 秦怀玉吩咐车夫先不要走,眼见得她转身上了一辆通体墨色没有标识的马车,压低了声音吩咐道:“你们先留心跟上那辆马车,看他们去哪里。” 车夫虽不知她的打算,但对秦怀玉的话却是没有反驳,当下便随着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因着是大年初二,这个时候街上的人并不多,贸然跟着很容易暴露。 还好那秦红鸢去的地方似乎格外近,不过片刻功夫就到了,也省的秦怀玉担心的问题。 那是一个临街的酒楼,看规模不大,内中布置的也十分的雅致。 秦红鸢进去之后,直接便奔了三楼,反倒是秦怀玉,还在下面看了一会儿,眼见得对方去了包厢之后,这才叫来了店小二,让他带着自己去了隔壁。 秦红鸢并不知道自己这一路上居然被跟踪了。 她到的时候,房中已然有一个人在等着了。 那人生的尖嘴猴腮格外精明,见到秦红鸢的时候,表情十分谄媚,将那一抹轻视恰到好处的隐藏了起来。 “秦小姐。” 听得那人的话,秦红鸢点了点头,格外慎重道:“这是我方才从周家拿到的东西,还劳烦您交给殿下。”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四处张望了一番,轻声问道:“这次你让殿下放心便是了,我虽然除掉了他几个人,但那些人都是无足轻重的。回头,我必然再替他换上一些精干之人。” 这些时日的验证,让他们对秦红鸢的本事都信服了几分。所以此时听得她这话,那人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头道:“姑娘放心,我们会将这话转告给殿下的。” 秦红鸢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又想到了什么,因道:“现下还不是我暴露的时候,所以回去请殿下莫要冲动,千万等我的消息。” 这话说的慎重,再加上先前他们也都见识过秦红鸢的“神通广大”之后,便都很信任她,因点头道:“您放心,殿下已经说了,既然跟您合作,必然是相信您的。” 他说到这儿,又加了一句:“倒是您,在那人身边辛苦了,这是殿下给您的,说是让您做体己钱。” 那是足足五千两银票,看的秦红鸢眼中一热,先是推脱了一番,那人执意要给,她便也收了下来,只是道:“你放心,我不会白收殿下的钱,会给他一份大礼的。” 得了这个答案,那人显然也十分满意,二人在房中又嘀嘀咕咕了几句,那人方才告辞,转身去了。 第756章 你倒是命大 待得人走了,秦红鸢方才收敛起了笑容,想起方才在周家听到的话,不由得轻蔑一笑。 到现在,不止是周家,就连顾明珏他们,都以为自己真心诚意想要投靠的是六皇子顾明珏。 但只有秦红鸢自己心里清楚,她之前所做的那些,看似是给顾明珏搭桥铺路,其实都是为了自己。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给顾明珏铺路,帮助他走上皇位。 得了这个重生的机遇,她唯一的想法,就是让那个位置上的人,变上一变! 前生她以为只要扳倒了秦怀玉,自己就是最后的赢家,可以成为皇后,变成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但是当她真的成为皇后之后,却发现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依然不是自己。 甚至就连皇后这个位置,她都没有保住多久。 一想到前世里的那些事情,秦红鸢就恨得牙根痒痒。 现在重来一次,她选中的人其实是顾明励。 这个草包十分好掌控,他的母妃还是那个没什么脑子的淑妃,对付起来就更加容易了。 到时候扶持了顾明励上位,既能让顾明珏所求不得,还能让自己得偿所愿。 可谓是一举两得。 只是…… 那秦怀玉今生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她有一种怀疑,对方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得了那样的机遇。 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大,让秦红鸢不得不防,更何况,就冲着前世自己做的事情,若是秦怀玉报复她,那她可就防不胜防。 所以最要紧的,还是赶紧将她弄死为好。 一切变数,她都不允许发生! 秦红鸢又在酒楼里坐了一会儿,眼见得外面的天色暗沉了几分,方才起身开了门准备走。 谁知才出门,正跟秦怀玉撞了个对面。 秦红鸢到底心虚,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被秦怀玉发现自己已经复活,低头就想往旁边避让,却被对方伸手拦住。 “秦红鸢,你倒是命大。” 这声音实在是太过熟悉,让秦红鸢的心狠狠一跳,过往那些被轻视的行径尽数涌现在脑中,她下意识就想装出最常用的伪装来,到底是克制住了自己。 “你是谁?” 秦红鸢伪装的一脸茫然,却听得秦怀玉嗤笑道:“当真不知道我是谁?秦红鸢,你以为自己骗的了别人,还能骗得过我么?” 眼前人的模样的确有些改变,但她秦红鸢就是化为灰烬自己都认得出来! 见状,秦红鸢索性也不装了,只歪头笑着问道:“大姐姐,父亲早就宣称我是一个死人了,如今我成了见不得光的外室,难道你们还不肯放过我么?” 听得这话,秦怀玉却是冷笑道:“谁是你姐姐?不过我倒是小看了你,周家这艘船好搭乘么?” 这话一出,秦红鸢心头一跳,脸上却是笑道:“我救了周老爷的命,他认我做了义女,这船自然是好搭乘的。不过却是比不过姐姐,淮安王这样谪仙一样的人物,你都能勾搭上,姐姐的手段,我才佩服呢。” 她说到这儿,又带着几分得意道:“可惜,王爷又如何,还是比不过我家殿下料事如神,日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你可别高兴的太早。” “料事如神?” 听得秦怀玉重复这四个字,秦红鸢满脸自得道:“那是自然,殿下知晓古今,虽说身份比不过淮安王,可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她说完这话,转身就要走,却被秦怀玉拽住:“我准你走了么?” 原先她死了倒还罢了,可如今明知道秦红鸢有鬼,她能放过对方才怪呢! 至少,也得先将人钳制起来。 她想到这里,沉声道:“将她请去做客。” 秦红鸢不妨她不顾面子直接抓自己,当下就大惊失色道:“我可是六殿下的人,你们这么堂而皇之的抓我,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只可惜,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怀玉一个手刀给打晕,直接便昏迷了过去。 “带走。” 秦怀玉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冷肃。 那周家明显是有猫腻的,且那些猫腻都是从秦红鸢去了之后开始的。 她不是傻子,方才秦红鸢字字句句都在试图将自己引到一个方向上去,那便是顾明珏才是那个得了重生机缘之人。 但……且不说她这些时日的观察已然心里有数,知道顾明珏绝对没有这等机缘。 便是秦红鸢的作风,也与以往大相径庭。 她太着急了,太想将自己摘出去,反而让秦怀玉的怀疑多了几分。 侍卫将人一把扛起,秦怀玉吩咐将人扔到马车里,自己则是道:“将她先关到别庄去,你们严加看管,明日我自去寻她。” 这样一个危险之人,她是傻了才会放对方离开。 若是真的确定了秦红鸢便是重生之人,那他们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 先前顾明渊离开的时候,给秦怀玉留了口信,说是有事情去处理。 秦怀玉原先只以为他晚些时候就会回来,谁知等了一夜,都没有等到他的人。 她到了后半夜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只是梦里却不大安稳,各种乱七八糟的思绪轮番上演。 而此时宫里的顾明渊,更是十分清醒。 皇帝站在殿内,气得直打哆嗦,指着地上跪着的两个人道:“来人,将他们拖出去,直接给朕杖毙!” 地上跪着一对男女,衣衫不整,神情里满是惶惶。 听到皇帝这话,那女子还未开口,少年男子却先是不住地求饶道:“皇上在,这一切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眼瞎心盲,竟然试图强迫婕妤娘娘,求您放了婕妤娘娘吧,只惩罚奴才一个人,奴才认罪!” 他这话一出,那秦红淼却是突然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向对方。 原本以为这人对自己的情谊都是假的,谁知道今日骤然听得这话,在这样不合时宜的情形下,却让她感动了。 她深吸一口气,磕头道:“皇上,臣妾对不住您,要杀要剐全凭您做主,只是张兴为我所连累,还请皇上您网开一面。” 她这话不说还好,说了越发让皇帝生气了,抬脚便踹到了她的身上,指着她骂道:“朕哪里对不住你,倒是让你跟这个小白脸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勾勾搭搭!秦红淼——” 皇帝气急败坏,他这么多年来,只有女人对自己讨好的份儿,还从来没有这种光明正大给自己带帽子的。 且还是实打实的带上去的! 先前他只以为是淮安王妃这个女人搅弄风云,害的秦红淼没了孩子,当时还想着要让她给自己未出世的孩儿赔罪。 谁知道现在顾明渊将人证物证都摆在了自己的面前,明晃晃的告诉自己,他不但冤枉了秦怀玉,且还眼睛瞎了! 秦红淼是怀孕了不假,可她怀的却不是自己的,而是这个宫中侍卫的。 最可恨的是,这个侍卫的家族还是皇帝十分欣赏,连张兴本人都是皇帝亲自提拔上来的! 如今这样一对狗男女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的做出那下作之事,甚至还怀上了孩子。这且罢了,他们竟然为了拿掉这个孩子,还栽赃陷害那淮安王妃。 这是拿自己当傻子耍么,实在是不可忍受! 皇帝满脸怒意,踹到了二人还不作数,转身怒吼道:“都是死人么,听不到朕说话?将他们拖出去杖毙!” 听得皇帝这话,秦红淼越发慌乱不已,而那张兴更是直接护在了她的面前重重的磕头道:“求皇上开恩,饶她一命吧!” 这话里的情真意切,更让秦红淼失声痛哭起来。 她真的错了。 若是早知道世间还有人如此真心实意的对待自己,她当时何必要走捷径,非得进宫来呢? 老老实实的嫁了人,怕是现在自己就跟夫君双宿双飞了! 这些时日被宫中富贵迷了眼,现下才认清楚一个人的真心,却让秦红淼后悔到了极点。 她咬了咬牙,猛地抬起头来,道:“皇上,拿孩子来陷害淮安王妃之事,是有人指使的,臣妾愿意交代,求您网开一面!” 听得这话,皇帝眯了眯眼,越发觉得生气:“你这是在威胁朕?” 若是他不肯网开一面呢,那她就不说了? 闻言,秦红淼连忙行礼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想说实话——臣妾跟人有私情不假,可怀了孩子只想偷偷的拿掉,是有人来找臣妾,说要让我用这个孩子做一件事情,事成之后,她就保臣妾平安无事,所以臣妾才去做了!” 事到如今,她只能搏一搏了! 闻言,顾明渊也心神微动,这话,听着倒是有些可靠。毕竟他也不相信,这秦红淼身后是没有人的。 但不知道是谁这么大的本事,竟然让他查不到,所以顾明渊有些怀疑是不是与那些人有关。 只是皇帝到底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先前就气得不行,这会儿听得她还理所当然的说孩子等事,越发生气道:“你还有脸跟朕说这些?你这个贱妇,你——” 皇帝一句话没说完,整个人便往后倒仰。 好在身边的内侍监动作麻利,快速将人给扶住,偌大的殿内一时乱做一团,有给皇帝顺气的,有传召御医的。 顾明渊见状,只得将二人给暂且收押在偏殿,自己则是上前替皇帝去诊脉。 不过等到那二人被关起来之后,顾明渊到底是留了个心眼,低声吩咐了几句,让人去悄然的盯着他们,末了又道:“休要打草惊蛇,留意他们私下里说了什么,若是有人过去,迅速告知本王。” 皇帝这个节骨眼上晕过去,既给了那幕后之人机会,同时也给了顾明渊机会。 若是真的有人想过来对他们二人灭口的话,那顾明渊便会恰到好处的将人给一锅端了。 但顾明渊却没有想到,那幕后之人竟然如此的心眼大,根本就没有派人过来。 反倒是那两个被关押在偏殿的人,得了时间倾诉衷肠。 “淼儿,你还好吗?” 一进去,张兴便顾不得其他,连忙去搀扶秦红淼,却见对方倒在了自己的怀中。 她本就才小产完,这会儿身体极其虚弱,又被皇帝打了,眼下只觉得浑身都撕扯着疼,连喘息都是困难的。 听到这人轻柔的关切,秦红淼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虚弱道:“我应该是快死了。” 她真的觉得快死了,眼前都是一片花的,连周遭的情形都看不大真切。 偏偏还有心情问:“你怎么会是真心喜欢我呢?” 就像是小的时候,姨娘很得爹爹的宠爱,但爹爹还是有正妻,偶尔也会寻花问柳,姨娘说世上男人都是这样,表面说的好听,但其实都是一个德行。 你需的骗着他们,做出他们喜欢的样子,才能得到他们片刻的垂怜。 后来她进宫,弟弟也是这么教自己的。 她也的确坐到了,从美人到婕妤,一步步的爬上来,不都是靠着她会装么? 可是跟这个男人,她从未装过,怎么他就真的喜欢自己呢? 原本她以为,这个张兴,只是因为觉得自己是后妃,又有几分姿色,对自己起了色心。 而她恰好也需要一个人在宫中成为自己的助力,所以就半推半就的从了。 可,他怎么就是真心的呢? 秦红淼想不透。 张兴却先开了口:“你还记得新年的时候,你替那歌女仗义执言的事情么?” 秦红淼先是愣了一愣,旋即想起来了那件事情。 那是她的耻辱。 本来想着耍一个小聪明,结果反而被家里给禁足了,后来要不是她机智的想出进宫的主意,怕是就要被祖母随便的给许配人家了! “你是说……” 孙兴点了点头,道:“当时我也在场,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在你之前,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所以那之后,我心中便只有你一人,除了娶你为妻,我谁都不想。” 谁知造化弄人,她却成了皇帝的宫妃。 而他作为宫里的侍卫,虽然得意日日见到她,却也日日煎熬。 直到……他怀着龌龊的心思帮她做事,而她也半推半就的答应下来。 虽然地狱,也是天堂。 第757章 晚了,一切都晚了…… 秦红淼听得这话,后悔的几乎肠子都青了,与此同时越发的恨起了秦怀玉。 要不是当时她告状,怕是自己现在都已经家庭圆满了,哪里会落到这个田地? 她这个大姐姐,果然是见不得自己有半分的好过么! 秦红淼心中有怨有恨,最终都变成了悲怆的大哭:“晚了,一切都晚了……” 现在她被皇帝发现自己跟人苟且,甚至连孩子都有了。不止如此,她当日拿着孩子陷害秦怀玉,皇帝那时候有多心疼自己,现在就有多恨自己。 张兴活不成了,她也活不成了。 不但是那些幸福没有了,她甚至就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秦红淼彻底崩溃,哭嚎的十分厉害,让张兴也跟着慌乱了起来。 “淼儿你别哭,我们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 张兴慌乱不已,胡乱道:“我家里,我家里一定会救我的,我是家里的独子,还有你,我就说你是被我强迫的,让皇上不要治你的罪!” 听得这话,秦红淼却是更绝望了几分。 哪里可能呢,出了这样的事情,别说是张兴家里救他了,恐怕他们全家都要被连累的。 秦红淼摇了摇头,却是突然想起了当时那人的话。 “我,我有办法!” 那人当时就说过,如果事情败露,那就搅乱这后宫的水,越浑浊越好! 念及此,秦红淼顿时起身,冲着外面道:“我要见皇上,我是被人利用的!” 先前的时候她便试图跟皇帝说,可那时候皇帝被气昏了过去,便没有理会他们了。 但是现在,这是她唯一的活路了! 而此时的乾清宫内,已然是乱作一团。 皇帝突然昏迷,太医奔走了半夜,到了将近天亮的时候,才将他的情形给稳定住了。 顾明渊让太医先去偏殿等候,又吩咐内侍监去给皇帝喂药,这才捏了捏眉心:“那边在吵闹什么?” 先前他没时间搭理,却不代表自己听不到秦红淼她们撕心裂肺的哭嚎。 闻言,红衣内侍监顿时便走上前去,悄然道:“回王爷,那边闹着要见皇上呢,说是她们是被人利用的。” 这话顾明渊之前就从秦红淼嘴里听过一次了,这会儿听到,微微的皱了皱眉。 他倒不是怀疑话中的真伪,毕竟秦红淼还不敢撒这种谎,更何况,除夕夜的事情,可不是这个女人一个人就能做出来的事情,她背后有主谋是正常的,自己唯一怀疑的,是秦红淼现在试图供出来的,到底是真正的幕后主使,还是一个替罪羊? 念及此,顾明渊沉吟道:“本王去看看。” 谁知他才说完这话,就内侍监从里面快步走出来,恭声道:“王爷,皇上醒了,说是要见您呢。” 听得这话,顾明渊只得顿住脚步,转而朝着殿内走去。 “父皇。” 皇帝这会儿才清醒,脸上还带着晦暗不明,见到他进来,先是点了头,继而带着疲倦问道:“那对奸夫**呢?” 现在的皇帝,可以很清楚的听出来他的虚弱。 顾明渊有些担忧的看了看他,沉吟道:“父皇放心,人都在看管着呢,随时听您的吩咐。” 皇帝冷哼一声,道:“还有什么可吩咐的?直接将人给朕拖出去打死!” 这种东西,竟然敢背着自己做出这么不知羞耻的事情,他不牵连他们的家人已然是恩赐了! 皇帝实在是气急了,不过这几句话,就已经喘的说不出话来,见他这模样,顾明渊连忙上前替他顺气。 等到皇帝平复了一些,顾明渊这才斟酌道:“父皇息怒,如今正是新年,大开杀戒到底有损福分。再者先前除夕夜宴之事,本王及王妃遭受无妄之灾,防擦爱婕妤说是背后另有主谋,儿臣以为,还是要先留他们一命,问出来此事到底是有谁参与,再做定夺也不迟。” 皇帝那会儿都气糊涂了,哪里会用心听对方说什么,此时听到顾明渊的话,想了想,到底是点头,阴郁道:“那就去查吧,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试图浑水摸鱼。” 得了皇帝的话,顾明渊应声,吩咐了宫人去提审他们。 因着皇帝执意要求自己听着,所以宫人便将他二人重新给带了回来。 那张兴除了求饶之外,是一问三不知的。 倒是秦红淼,在哭泣说自己不是主谋的同时,却抛出了一个一向不报道的人:“是静嫔指使奴婢如此做的!” 她翻来覆去只这一句话,被问及证据的时候,则是颤声道:“臣妾身份不高,静嫔虽然只是一个嫔位,可在这宫中已然数年,根基深厚,臣妾哪里敢违背她?况且她知道臣妾跟张兴之事,借此威胁,臣妾更不敢违逆她,所以才犯下如此滔天罪行。还请皇上饶命啊!” 后面的话,便都是千篇一律的求饶了。 皇帝一脸震怒:“简直是一派胡言,这事儿怎么可能跟静嫔有关系!” 顾明渊却是有些迟疑,虽说他也觉得静嫔此人太过与世无争,从未参与过什么事情。 可是有一点,却是有些关联的。 当日那些暴毙而亡的宫人们,都是被查出服用了岭南的毒物。 而静嫔,也是岭南出身的。 看到顾明渊的表情后,皇帝顿时便明白了过来。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去,将静嫔请过来。” 他倒是忘了,那静嫔可也是岭南的! 因着此时是后半夜,所以静嫔来的很慢。 她是匆忙换了宫装,脸上脂粉未施,模样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反而带着几分娇柔。 饶是皇帝心中有怒火,可看到这个模样的静嫔,还是忍不住火气消减了几分。 “不知皇上这会儿传召臣妾前来,所为何事?” 听得她这话,皇帝才清醒了过来,顿时便沉声道:“你自己来说!” 眼见得皇帝让她自己来,秦红淼咬了咬牙,到底豁了出去。 “静嫔娘娘,您当日指使臣妾去用腹中孩子谋害淮安王妃,这事儿您可还记得?” 闻言,静嫔大惊失色,颤声道:“你这话是从何而出的?本宫从未跟你有过私下里的接触啊!” 事到如今,秦红淼知道这一顶帽子只能扣在静嫔的身上,当下也顾不得其他,直接便带着哭腔道:“娘娘,我知道跟人苟且是臣妾的错,可您让我用腹中孩子的性命栽赃嫁祸给淮安王妃,难道就不怕遭报应么?就算是要给六殿下铺路,也不是您这个法子的呀!” 她这话里面太多隐藏的意思,只听得皇帝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下去:“你说什么?” 皇帝不大冷静,可静嫔却是冷静的多,因为从进门听到消息之后,她所做的便只剩下哭了。 静嫔咬唇道:“臣妾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若婕妤妹妹真想害我,自然什么理由都准备好了的。臣妾只求皇上能做主。” 皇帝经了夜里的事情,原本就觉得头大如斗。如今再见她们两个辩驳,却辩驳不出一个什么结果,顿时觉得怒火更加的旺盛了几分。 “既然你们嘴里都问不出什么结果,那就查,查到结果再说!” 虽然静嫔的态度无可指摘,且模样也生的楚楚可怜。 可是,现下这事儿却是牵涉甚广,寻常时候好用的美色,到了现在也不好用了。 毕竟,她可是岭南来的,当年乃是岭南第一任和亲公主的贴身丫鬟。 那个时候,岭南跟西楚的关系还没有十分的僵硬,时不时的都有贸易互相往来。 所以当时岭南将公主许配给皇帝做嫔妃的时候,皇帝满心以为那是一个和平的征兆。 只是当时他已经有了皇后,且还夫妻恩爱,所以那个公主进宫之后,并没有受到很多的宠爱。 第一任和亲公主没多久的光景就病死了,岭南自然不甘愿如此就断了殷勤,毕竟虽然皇帝已经纳了公主的贴身婢女做为嫔妃,可那只是一个丫鬟,顶什么用? 故而他们将主意打到了第二任和亲公主的头上。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那时候的他们,等来了一个祸害。 第一个和亲的公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在死的早,所以作妖的程度并不算高。 可是第二个就不一样了。 便是那个年少不懂事儿的小姑娘,和亲之后没多久,便因着她闯下的祸事,导致两国开战。 故而此时皇帝对静嫔的态度,也起了几分的怀疑。 静嫔见他这模样,面上露出一两分的委屈,却还是隐忍的磕头行礼道:“臣妾知道皇上在怀疑什么,既然您也觉得臣妾的确是不干净的,那臣妾甘愿被禁足,一直到被洗刷冤屈为止。臣妾,相信陛下的英明。” 对于她的态度,皇帝还算是满意,因此吩咐下去,挥手让静嫔先回宫,另外嘱咐了人去看守她,算是暂且的禁足了。 至于另外两个人,皇帝便没有那么好的态度了,哼了一声,沉声吩咐道:“此二人的命暂且给朕留着,等问出话来,再做打算!” 第758章 我有一个秘密 吩咐内侍监将二人给囚在了冷宫之后,皇帝疲倦的靠在床边,眉宇间全都是愁容。 见他这模样,顾明渊则是恭声道:“父皇且先好好休息,儿臣就先告退了。” 闻言,皇帝却是叫住了他,因道:“你先别走,陪朕说说话吧。” 经了这一事,皇帝觉得自己几近苍老了十岁。 见皇帝这满脸疲倦的模样,顾明渊停下脚步,给他到了一杯茶递了过去,一面道:“父皇这几日都未曾好好休息,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您正是春秋鼎盛之年,但也不可如此不顾惜自己。” 听得顾明渊这话,皇帝却是自嘲的一笑,道:“若是他们都像你如此懂事,朕又何必如此?” 他说到这儿,又道:“除夕夜宴的事情,到底是让你们夫妻受委屈了。你身体一向弱,待会朕让人挑选一些药材补品送到淮安王府去。你虽然年轻,但这身子骨的确是太差了些。” 在皇帝的记忆里,顾明渊从会吃饭便吃药,这些年根本就没有断过。先前太医还曾经断言他这个身体怕是活的不会太长久,当时皇帝还十分担忧,好在这些年,他虽然瞧着不大康健,可到底没有到那种真的吓人的地步。 现下不管怎么说,纵然他不喜欢秦怀玉,可到底那是顾明渊明媒正娶的王妃,他们两个能够夫妻和乐,哪怕他觉得不大舒服,也不愿意干涉太多。 毕竟……儿子已经这个样子了,他能高兴一点,皇帝觉得自己不舒服也算不了什么。 所以这次冤枉了秦怀玉,皇帝也变相的道了歉。 他是帝王,道歉的话不可能说的太直白,这就已经算是服软了。 顾明渊当然明白这个,因开口道:“多谢父皇。” 他知道皇帝这个意思,所以没有推拒,其实也就是接了皇帝这一份示好。 见儿子的神情仍然是淡淡的,皇帝叹了口气,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反倒是顾明渊先说话了:“事情查到现在,虽然并非儿臣所愿,但是所牵涉到的人皆为后宫之人,所以儿臣不能再查下去了。” 至少,不能再明着查下去。不然一个做儿子的去调查父皇的嫔妃,这话传出去,实在是一桩丑事。 这个道理,皇帝自然也是明白的,因点头道:“朕知道了,你放心,这件事情朕会接手去查的,定然会还你们夫妻一个清白。”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你这几日便不必进宫来了,如今正是过年,你也回去好好儿歇一歇,这两日也辛苦你了。” 便是顾明渊不说,接下来,皇帝自己也得接手了。毕竟牵涉到了宫闱秘辛,却让做儿子的看着,像什么话? 听得皇帝关切的话,顾明渊点头道了谢,只是心里却并无太大的触动。 说到底,他跟皇帝之间,虽然也有父子情分,但首先却是君臣。 这些年来,皇帝因着先皇后的关系,虽然疼爱他,但认真算起来,父子两个也并无太多的交集。 饶是如此,跟其他兄弟比起来,顾明渊却也不得不承认,皇帝对他的好。 顾明渊心中叹了口气,大抵皇家亲情便是如此。 并不是不爱,只是,有些亲情之间,隔了东西,便没有那么的让人想要触碰了。 他见皇帝有些困倦的模样,起身道:“父皇休息吧,儿臣就先告退了。” 见顾明渊要走,皇帝有心留着儿子多说一会儿话,但是自己却先打了哈欠,最终还是点头道:“也好,你先回去吧,这几日就多歇一歇。” 顾明渊应声行礼,转身就要走。 恰逢内侍监从外面走进来,恭声行礼道:“给淮安王请安。” 内侍监是进来给皇帝换香料的,先前的香料燃尽,殿内除了冷风之外再无其他。 顾明渊随意一挥手,可在踏出殿门的那一刻,却又将脚步收了回来。 “这是燃的什么香?” 听得顾明渊的话,那内侍监连忙回禀道:“回淮安王,这是进贡的苏合香。” 皇帝原本都要闭目睡觉了,此时听得他的话,也睁开眼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闻言,顾明渊却是径自走过去,以手指碾了碾香灰,闻了一闻,复又摇头道:“那倒是不曾,只是这香是镇定凝神的,本来该在御书房放,有助于静心,放在寝殿,反倒是不太好入睡。” 皇帝先前见他那表情,还以为是有什么问题呢,此时听得这话,顿时便摆手笑道:“无妨,朕先前也是觉得这香味儿可以让我集中精力,放在寝殿跟御书房都没什么大碍。” 他说到这儿,又笑了笑,道:“总归朕年纪大了,也不大想睡觉,放在寝殿里,朕精神好了,也能多批阅几本奏折。” 放眼西楚历代君王,皇帝不敢说自己是最出挑的,但绝对是勤政爱民的那一个。 听得皇帝这话,顾明渊却是心中有些觉得不大妥当,只是那香确实没问题。 他想了想,到底还是道:“虽说如此,父皇也该注意些,这些东西本就是辅助,不可过于依赖。” 不管是什么香,一旦让人有了依赖的作用,那就离可以丢弃不远了。 毕竟,那些里面可都是掺杂了别的。 顾明渊心中思索着,面上倒是没露出来什么。 皇帝只以为他是为自己好,因笑着点头道:“你说的是,朕先前只是觉得这味道闻着舒服,心里平静罢了。不过人也不是铁打的,改日还是要少用这些的。” 若是旁人这么干涉自己,皇帝怕是早就怒了,可这人是顾明渊,他便觉得心中十分受用。 其实说起来,最开始皇帝并不怎么用香料的,只是后来无意中闻到,觉得自己的头疼缓解,心情也舒服了很多,这才渐渐地开始用了。 顾明渊在他身边的时候,皇帝便是脾气不好也压制着火气,所以他并未看出来什么。 但其实宫里的内侍监都知道,近来皇帝的脾气比以前差了不少,时不时的暴躁,怒火更是说来就来。 顾明渊却不知道这些,听得皇帝这话,也只是应了声,复又给皇帝行礼告退,便转身走了。 待得顾明渊走后,皇帝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 那苏合香气袅袅升腾,让他的心情也渐渐地平复下来,只是精神也随着好了许多。 皇帝想起顾明渊的话,索性让宫人将熏香吹熄,方才慢慢的睡了过去。 …… 顾明渊出去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已近大亮。 北风呼啸,如刀凌冽的刮到脸上,顾明渊却仿佛丝毫感受不到一般,蹙眉往前走着。 一个红衣内侍监却悄然走上前,压低声音道:“王爷,冷宫那边在闹着,说是要见您一面。” 闻言,顾明渊脚步微微一顿,问道:“见我?” 那内侍监轻轻地点头,见四下无人注意,方才继续道:“那二人已经被单独关了起来,但婕妤……秦氏却是怎么都不肯消停,直言自己知道一个大秘密,说是要见王妃。还说若是她不去的话,会后悔的。” “她还说了什么?” 对于那个秦红淼,顾明渊是丝毫没有什么好感。尤其是这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更让他对对方厌恶至极。 现下她还提起来了秦怀玉,更让顾明渊觉得,这女人怕是有病。 “那就告诉她,带着自己的秘密下地狱吧。” 他的话夹杂着北风而来,让那个小太监浑身一颤,自家主子这个口气,实在是太可怕了! 而顾明渊已经走远了。 长这么大,他还没有被谁威胁过呢。 至于这个秦红淼,就凭她也配? …… 回到淮安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的亮了起来。 秦怀玉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习惯了顾明渊在身边,他不在家里,她连睡觉都不大安稳。 当她再一次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却见顾明渊不知何时已然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王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才睡醒,还带着几分朦胧的软糯。 顾明渊听得她这声音,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才回来,正预备躺一会儿呢。时候还早,你再睡会儿?” 他的手掌还带着微微的凉意,让秦怀玉一个瑟缩,转而将他的手抱着暖,自己则是往里面挪了挪,道:“那你还坐着干什么,快上来休息吧。” 她这毫不掩饰的关心,让顾明渊心中所有的阴霾都一扫而空,放柔了声音应了,将外袍除去,为怕自己身上的凉气过给秦怀玉,索性拉开另外一床被褥,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睡吧。” 他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让秦怀玉乖觉的闭上了眼睛,躺在他的身边,沉沉的睡去了。 这一次,梦里再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侵袭,皆是安稳平和。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然是日上三竿了。 顾明渊还在睡着,秦怀玉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更漏,见已经临近晌午,却是难得的有些任性,赖在顾明渊的身边,不愿意起床。 第759章 正确的喊法 她换了个睡姿,靠在顾明渊的怀中重新合上了眼。 只是真的搂着他的时候,却又莫名有些睡不着。 大抵是这室内太过暖和,连带着秦怀玉的一颗心都柔软了下来,伸出手指来,起了玩心去戳顾明渊的手。 下一刻,她便觉得天旋地转,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一大早的,想做什么呢?” 秦怀玉不妨他突然醒了,脸上骤然一烫,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时候不早了,想喊您起床呢。” 只是这声音怎么听,都透着一股子的心虚。 顾明渊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嗤笑了一声,在她眉心落了一吻,压低了声音道:“喊我起床么?哪儿是这么个喊法?” 秦怀玉微微一愣,下意识看向顾明渊,却见对方的双眸幽深:“本王来告诉你,该如何喊我。” 于是乎,原本想赖床的淮安王妃,被身体力行的教导了一回,如何正确的在晨起唤人起床。 然而这个方式太过激烈,以至于到了最后,淮安王倒是如她所愿的起床了,自己这个做王妃的,却是直接躺床上沉沉睡去了。 床上的佳人眉心微皱,便是在梦里也有些不大安稳似的,嘟囔了几句,却让人听不真切。 顾明渊预备起身下床,回眸见她这模样,爱怜的替她将碎发拨弄到耳后,一面将被子替她盖好,轻声拍了怕她的后背:“睡吧。” 许是在梦里感受到男人的温柔,秦怀玉的眉心倒是松开,伸出胳膊来抱着被子,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了。 这一觉,秦怀玉睡得极好。 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然是薄暮西山了。 不过,这一次她是被饿醒的。 腹中饥肠辘辘,秦怀玉打了个哈欠,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一时有些恍惚这是什么时辰。 锦书她们再外面一直候着,听得秦怀玉叫自己,连忙快步走了进来,一面笑着问道:“王妃可是要用膳了?饭菜都是小暖炉上温着呢,现在吃刚好。” 秦怀玉闻言应声点头,吩咐她们将饭菜端进来,自己则是翻身下床。 许是顾忌着她才睡醒,所以饭菜做的都是清粥小菜,夹着两三样小糕点,既好克化,又十分和她的胃口。 待得吃饱喝足之后,秦怀玉方才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懒洋洋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方才想起什么似的问道:“王爷呢?” 晨起那会儿她只是想赖一会儿,谁知竟然累的自己最后连起床的力气都没了。 分明她夜里还睡觉了,而那个始作俑者到了天亮的时候才过来补了一会儿觉,他倒是神清气爽! 秦怀玉心中有些愤愤,面上倒是不显,只耳垂有些微红。 锦书并不知自家主子心里在腹诽些什么, 只是听到她询问,想了想,道:“王爷现在在书房呢,先前有人过来找,说是有要事。可要奴婢去请他么?” 闻言,秦怀玉顿时摆手道:“那就不必了。” 她其实是想问问昨夜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可是先前那会儿她太困,这会儿想起来了,倒也并不是十分着急的。 如今顾明渊既然在忙,那她等一等也是可以的。 闲着无事,秦怀玉吃饱又有些犯困,只是她才睡醒,若是现在睡了,夜里必然是要睡不着的。 因此她索性拿了一本书来打发时间,谁知才看了一点,就听到门外有丫鬟请安的声音。 旋即便见帘子被挑开,顾明渊走了进来。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落得披风上都是。顾明渊随手将披风解下来交给丫鬟,一面回头看向秦怀玉笑道:“起来了,怎么不再多睡会儿?” 秦怀玉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叹息道:“再睡下去,天都要黑了,您的事情谈完了?” 顾明渊点了点头,走过去拿汤婆子暖了暖手,一面吩咐丫鬟道:“你们先下去吧。” 虽然秦怀玉没说,但只看这小丫头的眼神,他就知道她想问什么了。 果不其然,等到丫鬟们一走,秦怀玉第一反应便是:“王爷,昨夜里到底发生什么了?” 其实她也不是好奇,只是昨夜顾明渊一夜未归,再加上他回来的时候,那眉心的疲倦十分明显,还有那身上沾染的风寒气息,让秦怀玉不多想都难。 好在,他身上没有血腥之气,这才让她那会儿可以安心的再睡了。 听得她问,顾明渊想了想,到底还是开口道:“其实倒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你那个妹妹,在宫里偷了人。” 这话一出,秦怀玉顿时瞪大了眸子,坐直了身子问道:“偷……人?” 顾明渊点了点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末了又道:“她已经招供,说是乃是静嫔指使她这么做的,为的便是陷害于你。这事儿说的通,但也有些说不通。” 她身后有人是真的,但是静嫔,真的是幕后凶手么,还是只是无辜被牵连的? 说起来,这宫中被牵连的常有的事情,可要说谁无辜,那顾明渊是不信的。毕竟,这宫中真正无辜之人,早就被接二连三的送下地狱了,红颜枯骨,唯有留有心机之人,才会等的到自然成为枯骨的那一日。 他怀疑的却是,这件事里面,到底谁才是那个幕后主使。 还有,他走之前,那秦红淼当时说的话,也让他有些狐疑。 秦红淼这话,到底是还知道一些内情,亦或者是单纯的想要将秦怀玉诓骗过去? 听得顾明渊说完,秦怀玉一时也有些愣怔了,呐呐道:“原来是这样。” 那个孩子的血统不正,那整件事都说的通了。 她就说,皇帝这么多年没有子嗣,如今秦红淼怀上的这个,纵然不会被皇帝给与太大的权利,但也会是她以后的依靠,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没什么利益相关的自己,而去搭上自己孩子的性命。 可若这孩子压根就不是皇帝的,那这件事情就很合理了。 既可以除掉腹中这个野种,又可以因此算计自己,实在是再划算不过了。 唯一让她觉得心里不大舒服的,也是顾明渊后来的话。 “只是,你说她指认幕后主使是静嫔?” 见顾明渊点头,秦怀玉却是有些沉思。 她一时不说话,顾明渊则是问道:“在想什么呢?” 秦怀玉深吸一口气,好一会儿才道:“王爷,你有没有觉得,静嫔的运气太好了些?” 若不是这次秦红淼提起来静嫔,秦怀玉都快要忘了宫中还有这样一个存在了。 静嫔原先只是一个宫女,被皇帝临幸之后,幸运的怀上了孩子,所以便被提升了身份。 然而她也是不幸的,这么多年,只在这个嫔的位置上待着,多少年轻鲜嫩的小姑娘们爬的比她高,可偏偏只有她,似乎被皇帝遗忘了一般。 哪怕前世里,顾明珏十分出色,出色到被皇帝屡屡夸奖,可他也从来没有提过,要给静嫔升一升位份。 她到现在都记得,前世里给静嫔去请安的时候,所见到的对方。 那是一个十分温柔的女子,轻声慢语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总觉得那人身上仿佛带着病气似的,莫名叫人觉得不大舒服。 但不可否认,她的运气显然十分的深厚。 年轻鲜嫩的小姑娘们纵然爬的高,可也摔得惨。 前世里顾明珏当了皇帝之后,淑妃死了,良妃去了护国寺,守着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唯有那静嫔,却是坐稳了太后的位置。 比她位份高的没有一人,至于比她位份低的,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前世里她还庆幸过,至少顾明珏的后宫之中,没有那么多杂乱的事情,不至于连母妃请安这一块,都要耽误大半日的时间。 可是现在想起来…… 后宫之中所有高等级的嫔妃都没了,唯独留下了一个静嫔,她的运气,似乎也太好了些吧。 见秦怀玉沉思,顾明渊则是思索着道:“静嫔此人,的确是要去查查的。只是不能明着来,只能暗中查探。” 因着那件事情的后续牵涉的全部都是宫妃,所以皇帝也不可能让他明着去查的,只能去暗中查探。 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有更多的可能去查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听得顾明渊这话,秦怀玉也跟着点头道:“那是自然,还有一件事……” 她才说了一半,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直接给咽了回去。 顾明渊倒是有些诧异,因问道:“什么事情?” 秦怀玉却是摇了摇头,道:“没事了,我先前想找一本书,才想起来已经找到,只是被我给忘记了。” 这话很明显是在敷衍,但见秦怀玉那明显不愿意再多谈的模样,顾明渊也只是笑了笑,点头道:“找到便好。” 秦怀玉也知道自己这个理由实在是太敷衍了,她刚刚其实是想跟顾明渊说一下关于秦红鸢的事情,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了不大合适。 要怎么说呢,难道告诉顾明渊,自己是重生归来复仇的,而那秦红鸢十之八九也跟自己一样? 第760章 烟花藏玄机 这话说出去,只怕不用顾明渊,那些暗卫先将自己丢进护国寺,让方丈们给自己念经超度一番吧? 秦怀玉心中苦笑,面上却是十分平静,咳嗽了一声,道:“你这边查案子的时候,也要小心一些,我总觉得,这里面似乎还有阴谋。” 听得秦怀玉这话,顾明渊直觉她还有话要说,但看她这明显搪塞的语气,只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本王会小心的。” 既然她不愿意说,那他也不会去强求询问的,毕竟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更何况,他知道秦怀玉的心是在自己这里的,这就足够了。 念及此,顾明渊又轻咳一声,道:“这些事情琐碎繁杂,到底不用本王自己亲自盯着,现下正是过年,咱们去温泉别庄住几天吧。” 那些事情自有人去盯着,顾明渊先前早就跟秦怀玉说好,要去温泉庄子里的,谁知道这样拖延下去,到了现在都没有去成。 一想到先前她期待的眼神,顾明渊就有些心软。 现下才初三呢,带着她过去转转,虽然不能待很久,至少三四日是可以的。 顾明渊这话一出,秦怀玉顿时便有些心动。她先前就想去温泉庄子,倒不是因为别的,只他们两个人,实在是个清净的好地方。 只是一想到被自己暂且关起来的秦红鸢,还有那些缠绕在自己心上的疑惑,秦怀玉就忍不住有些叹息。 “等咱们将那些魑魅魍魉都除干净之后再去吧,现在也不急在这一时。” 说到底,她这心里不安生,便是去了温泉庄子,只怕也还是会胡思乱想的,就算是玩也心神不宁。 与其如此,又何必折腾,倒不如先将这些事情都给理清楚了。到时候心无旁骛的去玩,倒比现在要好的多。 见秦怀玉这模样,顾明渊哪里不明白,当下便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也罢,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便依着你的意思。” 他说到这儿,又加了一句:“回头等到一切清净,本王带你再去好好儿的玩一段时间,没有别人,就我们两个,可好?” 本来他想着是让秦怀玉去散散心,知道她心里不踏实。但是现在看她这模样,怕是去了也玩不好。 总归他们还有一辈子呢,以后去也成。只要她高兴。 秦怀玉点头笑着应了,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的,打了个哈欠道:“王爷的事情可忙完了?” 说起来,她这才睡醒,这会儿居然又有些困了。 兴许近来是冬日的缘故,她怎么觉得自己总是睡不够呢? 秦怀玉才想到这里,就见顾明渊轻笑道:“都交代下去了,那些事情不能明着查,只能暗中让他们盯着,有了风吹草动,随时会过来报我。” 顾明渊说到这里,又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脸,温声道:“若是困了就继续睡吧,这几日你也累坏了。” 秦怀玉却是摇了摇头,道:“不睡了,这会儿还早呢,我把方才那本书看完去。” 那会儿闲极无聊,她一本书才看到了一半呢。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也不拦着,只是眉眼中的笑意却又多了几分。 秦怀玉捧了一本书看,顾明渊则是在旁边练字。室内的气氛一时静谧下来,除了二人的呼吸之外,再无别的声音。 如此的亲密和安静,让秦怀玉的心都随着平静了下来。 只可惜,这样的平静,并未维持多久。 她的书才看了一页,就见锦书走了进来,给二人行礼之后,道:“王妃,庄园的管事的来了。” 如今才初三,他们来做什么? 秦怀玉一时有些狐疑,却见锦书的脸色不大对劲儿。 不对,这不是应付庄子管事的神情。 她放下书,压着心中的不安,因道:“随我进来吧。” 待得进了房中,便见锦书满脸焦灼道:“王妃,这是方才咱们的人送来的。” 那人身上还受了伤,连带着这纸条上都带血呢,要不是因为如此,锦书也不会满心焦灼。 但她到底知道分寸,即便十分着急,也生怕顾明渊看出来,所以方才尽量克制着自己,勉强没有露馅。 秦怀玉神情一沉,一把将那纸条接了过来,待得看到上面的内容之后,顿时大惊失色问道:“人在哪儿,他怎么样了?” 锦书连忙回道:“王妃放心,人受伤了,但没有性命之忧,现下被安排在外院了,奴婢也已经寻了府医过去,现在锦诗在守着呢。” 因着此人身份特殊,所以王妃的大丫鬟去看着,也不至于出纰漏。 秦怀玉点了点头,这事儿锦书处理的合适,她攥着纸条,想了想道:“你先出去,我去跟王爷商量一下对策。” 待得锦书去了,秦怀玉这才走出来,也不瞒着他,直接将纸条递了过去,道:“长清,你看。” 先前锦书进门的时候,顾明渊便敏锐的察觉到对方必然是有事儿的,但他知道秦怀玉不愿意告诉自己的事情,他不去主动探听,所以甚至连内力都没有动用,压根没起打探的心思。 但没想到,秦怀玉却直接将这消息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这是什么?” 顾明渊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接了过来,却在看到上面内容之后,顿时坐直了身子。 “这上面……” 字字句句说的清楚,周家连同皇子,不知从哪儿弄了一批烟花爆竹! 但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这些烟花爆竹里面,藏着一批**。 顾明渊豁然站起身来,眉宇中一片肃然:“谁送来的消息,人在哪儿呢?” 秦怀玉方才与他一样的反应,这会儿则是安抚他道:“王爷不必着急,是我的人送来的,十分可靠,现下就在外院,您可要跟我一同过去?” 那自然是要的。 顾明渊点头应了,随着秦怀玉便去了外院。 才进房中,就见锦诗快步走过来行礼,一面轻声回禀道:“回王妃,方才府医过来看过了,说是人没有大碍,没有伤及根本,这些外伤修养月余便好了。” 那人正躺在床上,身上好几处都被包扎了起来。此时见到秦怀玉他们进来,顿时便要起身。 秦怀玉却阻止了他,一面道:“就在床上躺着吧,不必起来了。你今日立了大功,他日本王妃再论功行赏。” 她说到这儿,又问道:“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是她在发现周家有异动的时候,就已经安排下去的暗线,这些时日都没什么动静,不想今日倒是传回来这样大的一个消息。 不过看这个人的模样,便知道他的身份怕是暴露,这个暗线在周家的作用,也彻底的到头了。 秦怀玉倒是不可惜在,就凭着这样一个消息,已然是赚了的。 听得秦怀玉询问,那人顿时靠着床强撑着坐了起来,先是给秦怀玉谢了恩,复又将事情描述了一遍:“这纸条是属下偷出来的,先前那会儿发现周家人不对劲儿,属下就暗中潜入了书房,正拿到了这个纸条。只是还没来得及走,就被人发现了。但结合先前听到的消息,事情则是十分清楚明了,周家跟人联合,试图在烟花爆竹上做手脚,来对付人。” 只是那跟周家联合的人,却还没有查出来。 自然,他也没等到查出来,就被发现了,之后一路生死逃亡,好容易避开了那些人,他才转了好几个弯,最后确认无人跟着,方才进了淮安王府。 好在,消息总算是传出去了,也不枉费自己这一遭。 听得那人的话,秦怀玉点了点头,复又问了一些细节,之后跟顾明渊对视了一眼。 秦怀玉看到他眸光中的神情,方才回过头来,跟那人道:“你且在此处先安心歇着,之后本王妃对你另有安排。” 那人谢过秦怀玉,她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出去了。 “王爷,失态危急,咱们现在怎么办?” 以这人所言,这一批藏了**的烟花爆竹,已然进了京城,现下正被存放在了某个角落,准备随时来一次意想不到的炸裂。 而周家虽然是在明面上的,现在却偏偏不能轻举妄动。 毕竟打草惊蛇,他们不知道是谁在跟周家合作,万一惊动了那暗处的人,直接将**给燃了怎么办? 秦怀玉心中纠结,却见顾明渊的神情冷肃:“无妨,本王能查得到。” 既然是外地送来,必然逃不过几个地方,一一查记录便是了。 更何况,他可不止这一个法子。 顾明渊定了主意,当下便传召了人马就要出去。 这会儿天已经彻底的黑了下去,一片暗沉沉的模样,仿佛是风雨欲来的征兆。 顾明渊看了一眼,转身要走,却又顿住。 他的袖子被秦怀玉抓住了。 对方什么话都没说,但是那眸子里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顾明渊的心忽然便被充盈起来,他放柔了动作,摸了摸秦怀玉的脸,轻声道:“你在家里等我,不必担心。” 分明只一句话,却让秦怀玉的心瞬间安稳了下来。 第761章 出事 她点了点头,到底是嘱咐道:“你路上当心些。” 闻言,顾明渊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你放心便是,本王不会有事的。” 听得这话,秦怀玉这才松开了他的袖子,轻轻地应了,目送着顾明渊出了门。 天越发的暗了。 秦怀玉看着外面那天色,才安定下来的心,莫名又开始觉得有些不大安稳了起来。 因着还是过年期间,所以京城是没有宵禁的,已然临近子时,街上依旧是灯火如昼车马如龙。 街上各处都是热闹至极,不时有丝竹管弦的声音传来,端的是一片的歌舞升平。 然而这样的景致,城门不远的官家仓库内,却是无人有心思去看热闹。 为首之人冷汗津津,也不敢擦一下,头恨不能垂到胸前,近乎急切道:“王爷,这事儿下官是真的不知道,那些东西都是当日有人拿了皇家令牌送过来的,说是殿下上元节要用,下官哪里敢怠慢?且那时候都是查验过的,的确没有出纰漏,下官也不知怎么就夹带了**了呀。” 偌大的仓库内,堆积着诸多烟花爆竹,瞧着外表倒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里面却都是带着私货的。 这些东西已然在此放了十余日了,若不是今夜顾明渊得到消息,且他又有自己特殊的渠道,才将这里面查验的清楚的话,一旦这些东西流入市场,或者被有心人全盘带走,会产生多大的风波,还未可知呢! 顾明渊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这一干人等玩忽职守,全部押下去候审。至于这些,去取水来泼湿,再行处置。” 这些被夹带了东西的烟花爆竹足足有十箱左右,若是一个不小心,怕是就要酿成大祸。 此处临近闹市,且又是朝廷专门用来存放粮食等物的,若是真的出事儿了,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眼见得那一干人等都被带了下去,顾明渊这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这一夜他马不停蹄的带人去寻找,总算是将这根源找到,也算是解决了一个隐患。 不多时,便有侍卫等人接连端了水来,先是将那些烟花爆竹之物都给泼了水,之后又过来问道:“王爷,现下要将它们运送到哪里去?” 顾明渊沉吟了一番,因道:“将它们……” 只是他的话还没出口,就骤然瞪大了眼睛,几乎是厉声喊道:“都后退!” 然而已经晚了。 只听得一声巨响,就见偌大的仓库火光冲天,浓烟混合着火苗窜天而起,炸裂开来的火星四处乱溅,瞬间便有人被点燃了。 是的,点燃。 烧焦的味道十分浓烈,顾明渊因着离得有些近,整个人都被炸的飞了出去。而那些预备去抬箱子的侍从们,更是被巨大的威力炸成了几段。 血肉纷飞。 至于最开始那个,将油当水倒在烟花上的人,在这浓烟滚滚的情形下,早已不知所踪。 …… 秦怀玉得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瞬间便跑了出去,近乎疯狂的牵了马来,径自便朝着事发地点策马狂奔。 现下是夜里,路上行人到底比白日里少了一些,再加上先前炸的时候,闹出的动静十分大,现下闹得人心惶惶,临近事发地的时候,几乎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五成兵马司的人已经到了,正在清理着现场,受伤的人也早已被就近抬到了房中,太医已然赶到,正在里面诊治。 秦怀玉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情形,她下马的时候双腿一软,几乎倒在地上,却强撑着站直了身子,沉声问道:“淮安王呢?” 那些巡城士兵不认识秦怀玉,见她这么匆匆忙忙的前来,直接就要呵斥她,可话没出口呢,就先被人给骂了:“一群不长眼的东西,这是淮安王妃!” 那为首的巡城御史急匆匆的过来,先是行了礼,继而道:“王妃请跟下官来,王爷在这边呢。” 秦怀玉顺着他指的方向,也等不及他带路,直接便朝着那边跑过去。而巡城御史则是小声斥责了几句那些人,让他们记得带着自己的眼睛,这才转而追秦怀玉去了。 “王妃,就是这里了。” 秦怀玉的速度很快,那巡城御史几乎是快步跟着才追了上来,待得到了地方之后,连忙殷勤的替她指路。 秦怀玉点头应了一声,转身快步的要走进去,却在到了门口的时候,又想起来一件事情,因吩咐道:“这事儿不准张扬,注意封口,莫要让有心人胡乱说话,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那巡城御史闻言,连忙便恭声应了,秦怀玉点了点头,捏了捏眉心,吩咐他去做事,自己则是大踏步的走了进去。 房中弥漫着苦涩的药味儿,太医正在小心翼翼的给顾明渊清理伤口,床上的人紧紧地闭着眼,一双薄唇紧紧地抿着,便是在昏迷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漠然。 仿佛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秦怀玉却知道,他不是这个样子的。 这个人的冰山表面下,其实潜藏着一颗仁善纯良的心。 她瞬间便眼眶红了,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去给他诊脉,嘴里一面问道:“太医,他如何了?” 饶是如今她已经被张成林夸奖过许多次,但对于自己的医术,秦怀玉还是有些不大相信的,更何况,眼下出事的是顾明渊,更让她担心自己的医术不精准,非得问过太医,才会觉得放心。 太医是认识秦怀玉的,见惊动了她,连忙起身行了礼,这才恭恭敬敬的回禀道:“回王妃,王爷现下并无大碍,只是一些小伤,休息些许时日就好了。” “那他怎么还不醒过来?” 从自己得到消息到现在,已经过了那么久了,他怎么还不醒呢? 秦怀玉的手还在顾明渊的脉象上,但正是脉象平稳,才让她觉得更加心中不安。 当初顾明渊不是跟自己说过么,他的脉象不同寻常的,更何况他是有毒在身,寻常时候都是吃张成林给他配好的药。 这次突然出事,也不知道这太医拿出来的药方会不会跟他原本所吃的药有相克的地方。 一想到这里,秦怀玉顿时便有些慌。 那太医反倒是没有那么紧张,听得她这话,因恭声道:“回禀王妃,王爷现下才服了药,那药里有助眠的药,他自然是行不过来的。不过您放心,他的底子不错,至多到天亮,必然就会醒来了。” 得了这个保证,秦怀玉却没有多被安慰到。 不过在看了太医开的药方之后,秦怀玉倒是觉得心里踏实了一点,至少这些药方还算是稳妥,哪怕顾明渊先前吃的药霸道,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冲突。 秦怀玉确认了这些事情,吩咐人好生伺候着顾明渊,这才转身出门。 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到底又加了一句:“一旦王爷有什么动静,你们立刻过来喊本王妃。” 待得下人们应了之后,秦怀玉这才转身出去了。 她先前在来的路上,已然大概知道了具体的情况,现下顾明渊在昏迷着,那么他没有做完的事情,就由着自己做完吧! 夜风渐大,然而这样的冷意,却抵不过秦怀玉身上的。 她一路快步的走着,等到了门口的时候,就见那巡城御史还没有走,带着人正在四下的巡视着。 秦怀玉将人叫了过来,沉声道:“带我去看押犯人的地方。” 那巡城御史才抓到了几个可疑之人,正打算去审问邀功呢,不想听到秦怀玉这话,连忙恭声道:“王妃,您随微臣来。” 秦怀玉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转而随着他过去。因着事情发生的紧急,所以现下这些人都被就近的关押着,离得倒是十分的近,不过百余步的功夫就到了。 因着等到天亮之后,大理寺便会过来提人,所以这里只是一个临时充当的刑房,十分简陋,且不时便会有人试图着想逃跑。 听到门响,众人连忙望去,可待得看到是一个女子走进来之后,便有几个人阴阳怪气,且那模样里面还带着几分的不屑。 原来是个女人啊,还以为是抓他们走的官儿呢。 秦怀玉却是冷笑一声,指着他们问道:“这些可都是你们在现场抓到的人?可是都有嫌疑?” 得了肯定的答复之后,秦怀玉瞬间冷却了眉眼,沉声吩咐道:“把我的药箱取过来。” 先前的时候她出来的急,不过跑到一半,在下人追上的时候,秦怀玉早已吩咐她们去取自己的药箱了。 这会儿药箱在,却不是为了看诊,而是为了做别的。 “你们是自己交代,还是本王妃一个一个的去问?” 说这话的时候,秦怀玉的脸上满是戾气,可惜那些人听着有求饶声,却并不大,而为首的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则是说话十分的不客气:“我们可什么都没有做过,你们凭什么把我们抓过来?我告诉你们,我们可是清白的!” 第762章 你不能滥用私刑! 起初他们是有些慌的,但听到那人说自己是王妃,便有人先忍不住轻蔑的笑了。 一个妇人,过来狐假虎威,能真的做出什么事儿来,他们才不怕呢。 见状,秦怀玉了冷笑一声,道:“清白?好啊,一炷香之后,你们要是能继续坚持自己是清白的,我就信了你这句话!” 她这话说完,早已有下人将药箱给她递了过来,她沉声将药箱接过来,继而挥了挥手:“将门关上。” 见她这神情的时候,有那乖觉些的莫名觉得不大好,只是却还存着侥幸,色厉内荏道:“我们可是良善百姓,你便是王妃,也不能滥用私刑!” 对于他们这话,秦怀玉只是冷眼睨了他一眼,只从药箱里拿出来银针。 …… 大理寺卿带着人赶过来的时候,便被房中的一幕给惊住了。 饶是他见惯了血腥场面,可眼前这一幕,仍旧让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旭日初升,光亮透过窗户照进来,房中充斥着铁锈味儿,血腥气腥臭难闻。 而这其中的秦怀玉,凝脂似的脸上鲜血点点,那摄人的美貌莫名带着几分诡异。 地上人不住地求饶,哪还有先前的气焰? 见到有人进来的时候,更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救,救命,我们招,我们什么都招!” 秦怀玉冷笑着扔掉手中银针,见来人是大理寺卿,转身道:“审问出来了,幕后主使是六皇子顾明珏,将人带走吧。” 她还当这些人有多硬气呢,不过大半个时辰的功夫,还不是什么都招认了? 只是,这幕后主使,却让秦怀玉心中怒意丛生。 这么多的**,如果顾明渊没有堪破这一切,也没有泼湿了大半部分,顾明珏是想炸死谁?! 大理寺卿听得她的话,瞬间便出了一身冷汗。 被炸伤到现在昏迷不醒的,是淮安王顾明渊。而幕后主使,则是六皇子顾明珏。 这个答案…… 让他心中不慌都不行。 他擦了擦汗,知道这事儿不在自己可以去控制的范围内,当下便恭声道:“下官这就带人回去审问,若是证据属实,属下定然会如实上报!” 秦怀玉可以只靠刑法去问出答案来,但是大理寺卿却不行,他需的有准确的证据,不然的话,拿什么来让皇帝信服? 这些都是他的事情了。 因此秦怀玉只是点头应了,转身便走了出去。 时间仓促,她只问出来这些,若是寻常时候,她必然是要追查到底的。然而此时顾明渊还在床上昏迷不醒,她实在是走不开,更没时间去继续查下去。 好在来来的大理寺卿是保持中立的,至少不牵涉到这些斗争中去,就靠着这一点,就足够让秦怀玉放心了。 她整整一夜没睡,却是一点困意都没有。因着顾明渊的伤势还不大适合挪动,所以现下只能在这里。 秦怀玉心中担心,让侍卫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守着,自己则是靠在床边看着顾明渊。 她的心腹已经被派出去了,虽说自己现在没时间去查,可这不妨碍她随时盯着外面的情形变化。 只是看着床上还在睡着的顾明渊,到底是有几分心里酸涩。 一直以来,不管出多大的事情,都是他在自己的面前护着自己,所以秦怀玉几乎忘记了,其实这个人也会受伤,也不是铜墙铁壁的结实。 直到现在他这样脆弱的躺在床上,才让秦怀玉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两年来,自己是如何被眼前人给护着的。 秦怀玉深吸一口气,擦了擦落下来的眼泪,继而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她低头,将落在他手掌上的眼泪擦去,继而又轻声道:“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我很担心。” 也不知是不是她这话,那被她握住的手指,也跟着动了一下。 倒像是被眼泪烫到似的。 只是秦怀玉却没有注意到这个变化,只是回身拿了纸擦掉眼泪,又替顾明渊将被褥给盖好了。 有人守在这里,秦怀玉的心神也放松了几分。 夜里浑水摸鱼的人不知逃走了几个,现下官府正在大力的排查着,至于被抓到的那几个人,在秦怀玉先前的酷刑之下,倒是都招认了,如今都在大理寺里面呆着呢。 秦怀玉守着顾明渊,而大理寺卿,却是完全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在这本应该休息在家的时候,却是急匆匆的带着整理出来的证据进了宫。 “微臣给皇上请安。” 他请安的时候,皇帝的脸色却是十分的阴沉,随意的摆了摆手,出声问道:“这个时候进宫,可是有什么证据了?” 虽然身在皇宫,但昨夜的动静那么大,皇帝怎么可能不知道。 再加上事发地点离官员住宅也不算远,那么大的爆炸声,早不知惊醒了多少人。顺天府尹更是天不亮就已然进了宫,给皇帝汇报的时候,更是连连的擦着冷汗。 昨夜的爆炸,因着炸的旁边便是百姓居所,竟然导致了几十人的伤亡,损坏数十家的院落。 事情骤然听起来不算大,但是……这些人家都是非富即贵,事情可就不寻常了。 更何况,这里面还有一个淮安王。 皇帝当时几乎掀了桌子,正好淮安王的人过来请太医,他想也不想的将太医院所有人都给揪了过去,自己虽然没去,却也一夜没合眼。 好容易到了现在理清楚了事情的 来龙去脉,让人严加去查的时候,大理寺卿直接带着证据来了。 听得皇帝的问话,大理寺卿越发有几分战战兢兢,因将自己审讯出来的结果直接递了上去,恭声道:“皇上,这些都是微臣查出来的结果,请您过目。” 皇帝接过去看了,脸上越发的风雨欲来:“你确定这里面,没有伪证?” 构陷皇子,那是多大的罪名,大理寺卿自然承受不住,当下便跪下来保证:“皇上,这些都是微臣查证过的,另外他们还交代了几处关键证据地,只是涉及到六皇子的住所,故而微臣查证不得,还请皇上示下。” 话都说到这里了,皇帝自然不会不准,沉声道:“来人,传召顾明珏进宫。” 他说到这儿,又神情冷冽的看向大理寺卿:“朕将路给你铺好了,可若是查出来他是冤枉的,你知道后果。” 顾明渊到现在还昏迷着,太医虽然每隔一刻钟都会让人传回来消息,但到底他不曾亲眼得见。偏偏如今京中才出了事情,他作为皇帝,此时出行更加不安全。 权衡利弊之下,皇帝只能焦灼的在皇宫等消息,但正是因为他这些不安,才导致他的脾气越发的暴躁了几分。 对于皇帝的话,大理寺卿越发觉得心中慌,但是现在已经查到这里了,况且淮安王妃那边也是知道结果的,他总不能为了自己的稳妥,而直接把六皇子给隐瞒下去吧? 若真的是这样,他日事情被捅出来,自己只会更惨。 念及此,大理寺卿索性将心一横,道:“皇上放心,微臣定然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得了他这话,皇帝这才脸色好看了几分,应了一声,挥手让他去了。 只是他的心情到底是烦闷,这种烦闷在太监端上来一杯热茶之后,直接便发作了:“狗奴才,你是想烫死朕?” 其实那茶水并不烫,只比寻常皇帝喝的时候高了一点点,但是因着皇帝此事心情不好有点上火,所以一点的火气便让他直接爆发了。 茶杯直接打在小太监的身上,那小太监不住的求饶,皇帝则是挥了挥手,让人直接将他给拖了出去。 待得那声音消失之后,皇帝这才眉眼阴沉的看着殿外。 今年这当真是流年不利,从除夕开始到现在,才几天的功夫,就发生了这么一连串的功夫,当真是让人心里膈应。 这是连年都不打算让他好好儿过了么! 皇帝想到这里,心中不免更加烦闷,然而他才烦了一会儿,就见更烦人的来了。 “儿臣给父皇请安,吾皇万岁万万岁。” 被太监叫到宫里来的时候,顾明珏其实是不慌乱的。 因为计划都按着自己所设定好的在走,甚至当时那**被爆响的时候,虽然跟自己预期的不太一样,但却有个额外的收获,炸到了顾明渊,这却是让顾明珏十分兴奋的一点。 因此他来的路上,甚至设想了许多的路子。 只是这些兴奋,在看到皇帝眼中的怒火之后,到底是消散了几分。 他心中莫名有些不安,面上却是保持着平静,做足了一个懵懂的模样:“不知父皇大早上的叫儿臣过来,可是有何事情要吩咐么?” 闻言,皇帝冷笑一声,沉声问道:“你当真不知道?” 听得皇帝这话,顾明珏越发觉得心中不太好。 按着他们的计划,这**是应该栽赃到顾明渊的身上的,这之后,再借由顾明渊牵扯出来顾明励,让他二人互相的狗咬狗。 至于自己,则是应该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为什么,现在看着心情十分暴躁的皇帝,那怒火却仿佛是在针对自己呢? 第763章 是秦红鸢做的! 他想不通这其中的关节,声音里便也带了几分试探:“父皇,儿臣是真的不知道您为何时发怒,可是儿臣做错了什么,惹您生气了么?若是如此,还请父皇责罚儿臣,千万不要气到自己的身体。” 听得他这话,皇帝面上的表情却是越发难看。 要不是因为手头的证据,皇帝当真要被对方这模样给哄骗了过去。 可惜那些证据都在自己的面前摆着呢,因为皇帝只是冷眼看着他,哼了一声道:“你倒是会做戏,可惜朕还没傻呢!” 这话说的更加让顾明珏心惊肉跳,心知有什么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可是现下却不等他去仔细揣摩,只能顺着皇帝的话道:“父皇,儿臣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还请父皇示下!” 顾明珏这话,越发让皇帝的怒火盛了几分,沉声问道:“事到如今,你还好意思问朕?” 这话中的意思,让顾明珏一颗心都沉了下去,可不等他想明白,就见皇帝对着自己怒目而视,抬手将桌案上的证据摔了过去,沉声道:“你自己看吧,这都是你做的孽!” 皇帝这个态度,让顾明珏心中不好的预感加剧,他几乎是仓皇的将那些东西捡起来,却见上面的血手印跟证据,字字句句都将那**之事指向了自己 可是…… 这些事情不是早就被打点好,只会尽数栽赃给顾明渊的么! 顾明珏只觉得自己仿佛跳进了一个圈套,第一反应便是喊冤:“父皇,儿臣冤枉啊!” 哪怕他现在想不通这其中的关节,可也知道这件事情是绝对不能认下来的,否则的话,那才是真的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毕竟,这件事情涉及的太大,且他先前还特意让小厮等人去打听了情况,心知那边如今已经闹大,炸死炸伤许多人,还是在这过年的情形下,那些人也都是非富即贵。 更何况,他为何保证事情被闹大,早已安排了许多人去散流言,若是到了最后,这流言的最终受害者成了自己,而非顾明渊,那他可就是亏大了! 然而对于顾明珏的话,皇帝却是一个字都不信。 他冷冷的看着眼前不住地哭着求饶的儿子,眼中满是失望:“朕倒是想要相信你是清白的,可你倒是跟朕说说看,让朕如何相信?就凭着你这一张巧舌如簧的嘴么!” 其实皇帝多半是在诈顾明珏。 毕竟这些都是一面之词,若说是栽赃陷害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皇帝本身就多疑,再加上这些时日顾明珏的确在他这里没有什么信誉度,所以皇帝听得他求饶,第一反应便是想要试探一番。 很明显,方才那一瞬间,顾明珏是迟疑的。 他的眼中有心虚,且还有极力掩饰的害怕。 这说明,这件事情哪怕不是顾明珏的主谋,他也是参与其中的。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只是顾明珏却不知道皇帝此时是怎么想的,听到皇帝这话,连声求饶道:“父皇,儿臣真的是冤枉的,还请您明鉴啊!” 顾明珏说到这里,又有些心中忐忑,复又加了一句:“儿臣真的不知道是谁想要在背后害我,可是近些时日以来,儿臣的确是得了父皇您的赞赏,兴许是让人眼红了也未可知。儿臣不敢辩驳什么,只求父皇您能够明鉴,还儿臣一个清白!” 原本这些话没什么问题,可问题就在于,不过两日之前,那静嫔也是类似的说辞。 都是被人冤枉,都求着洗刷冤屈。 但……真的都是被无辜牵连的么? 若说以往,皇帝可能还会觉得有可能,但是近来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他迟疑了。 “清白?若是你们真的清白,何须过来问朕?” 皇帝沉声说了这话,又转而叫了御林军来:“六皇子暂且安排在宫中,等候这边的查证结果吧。” 如今顾明渊还生死不知,在这样的情况下,便是顾明珏真的是无辜的,他也不能让人放出去。 否则的话,一旦谁有了些胆大包天的念头,那自己岂不是后悔也晚了? 更何况,这顾明珏十分可能不无辜。 眼见得皇帝竟然只靠着这么点随时可以被推翻的证据,就要将自己关起来,顾明珏顿时觉得心中慌了起来,因急切道:“父皇,儿臣真的是冤枉的!” 他分明将事情都安排好了,皇帝按理说来是不可能找到证据的。就算是这些个下人们受不住酷刑反水,可没什么无证,便是皇帝也不能直接便将自己定罪吧? 顾明珏想到这里,心中更加稳定了几分,又道:“只是父皇一向明理,儿臣愿意等候您的发落,等您给儿臣一个公道。” 他这态度十足的温顺,倒是让皇帝诧异的看了对方一眼。 可还不等皇帝说什么,就见门外的大理寺卿的带着人匆匆走进,却是道:“皇上,这是下官搜查到的证据,请您过目。” 顾明珏先前还无所谓的往后看了一眼,可待得看到他手中捧的东西带的人之后,却是瞬间瞪大了眸子。 这些人……竟然是当日自己派出去做事情的暗探,至于那些证据,则是他亲自经手过的文书等物。 甚至那时候为了能够将**顺利的运送到京城里面,他还特意发过盖了私章的信件! 可是,这些本来应该被毁掉的东西和被处理掉的人,怎么会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这里?! 相对于顾明珏的慌乱,那大理寺卿却是隐约的是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真的拿到了证据,至少对皇帝是可以交差的,毕竟有这些东西在,皇帝才不会降罪于自己。 至于这些东西会不会导致旁人的下场凄惨,那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毕竟,自己可不涉皇子纷争呢。 大理寺卿心里想得明白,将东西递过去之后,却是越发的恭谨:“这些都是下官搜查出来的,还有些人闻风而逃,似是得了消息,极为蹊跷。除此之外,便再无异常。” 听得大理寺卿这话,在看这些铁证如山,皇帝哪里还不明白? 他先前还只是怀疑,可是现在这些证据真真切切的摆在自己的面前,让皇帝盛怒不已,直接将这些摔在了顾明珏的脸上,怒声问道:“你现在还要喊冤么?” 那些接二连三的证据都清楚明白,到了这个时候,顾明珏哪里不明白,自己必然是钻进别人下的套里面去了。 只是当日他都是听秦红鸢教着去做的,现下是她跟自己一样着了道儿,还是她才是那个下套的人,顾明珏却是没有办法去查证的。 但,就算是没有办法查证,也不妨碍顾明珏在关键时刻,将人拉出来给自己挡刀。 “父皇,求您息怒啊,儿臣,儿臣另有苦衷!” 到了此时,顾明珏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将人推出去,摘自己才在主要的。 但是皇帝却懒得听他那么多的废话,对于他此时的话,一概觉得都狡辩,因沉声道:“你还好意思说另有原因?朕看你分明就是屡教不改!私运**已然是重罪,如今还拿它们作恶,伤了如此多的无辜百姓,朕今日就要将你下狱,还那些百姓一个公道!” 面对皇帝的怒火,顾明珏害怕的同时,再也顾不得其他,脱口道:“父皇息怒,这次真的不是儿臣做的,是秦红鸢——主意都是她出的,且是她瞒着儿臣去做的,儿臣真的是才知道事实,原就是打算处理好后续才来请罪的,不想却是先东窗事发。父皇,这次真的不是儿臣的错,儿臣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呀!” 骤然听得秦红鸢这个名字,皇帝还楞了一下,继而哼了一声道:“你这又是想嫁祸谁?” 秦红鸢,那是谁家的孩子? 秦…… 他才想到这里,身边的内侍监就悄然提醒道:“回皇上,那是镇国公的庶女,去岁就被报了亡故消息的。” 这话一出,皇帝的表情越发不好看了起来。 至于顾明珏,到了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便半真半假道:“回父皇,当初秦红鸢并未亡故,只是得了病,家里便不要她了。儿臣那时候可怜她,加上我们之间的确有几分情谊在,故而便将她给收留了。谁知她起初还老实,后来却是开始耍了些手段,就连这次的事情,也是她一时糊涂做下的!” 反正他这话里面也有些真的,毕竟当时这些事情,可不就是秦红鸢给自己出主意的么。 现在把人卖出来,他一点都不觉得心虚。 皇帝却是被气到了,秦家已经对外宣称亡故的女孩子,却被藏在顾明珏的府上一年多。 这么长的时间,孤男寡女会发生什么,他连猜都不用,就可以想象到会发生什么事情。 生气的同时,皇帝又觉得心中一阵憋闷,咬牙问道:“朕姑且当你说的是真的,人在哪里?御林军!” 眼见得皇帝要去抓人,顾明珏连忙如实汇报:“回父皇,她在儿臣的府上,为了隐藏她的身份,儿臣甚少让人过去打扰,他们这次去了一看便知。” 第764章 传召秦毅 反正他现在出了这等事情,那秦红鸢只能跟自己福祸与共,没道理他遭殃,她却还能逍遥法外的道理。 毕竟,她不是说爱自己么,这个时候便是看她真心的时候了! 在这种事情上面,顾明珏一向分的很清楚。 皇帝原本就带着怒火,此时听得顾明珏的话,越发觉得自己心中像是被人点燃了一把火一样,沉声道:“都听到了么,去搜!” 他才不信顾明珏这话呢,什么叫做可怜对方只是一个孤女?放屁! 皇帝简直想要骂人,他一把年纪了,难道还看不出顾明珏心里的那些小九九? 说白了吧,这二人之间怕是有什么苟且,所以才会将人给藏起来做了些龌龊事情! 但是皇帝生气的却不止是这一个点,最重要的,却是这又是一个秦家的姑娘! 秦家…… 皇帝睨了顾明珏一眼,神情近乎阴沉的要吃人。 他这些儿子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要跟秦家的女儿们绑在一起。 顾明渊是这样,顾明珏也是这样,有所牵连的都是秦家的女儿! 这秦家的姑娘难道别的事情都不会做了,只会勾引皇家的儿子不成! 不,不对,何止是只会勾引自己的儿子啊? 现下那冷宫里面还关着一个,给自己戴绿帽子的! 一想到秦红淼,皇帝的神情越发的难看了下去。 他也是眼瞎,将人捧在手心里护着,结果到头来,那个混账却背着自己偷了人! 皇帝心中愤怒的同时,更觉得秦家的家风实在是有问题。 瞧瞧这些养出来的姑娘,全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一个两个的,除了会霍霍皇家的人,难道就不会做别的了么? 眼见得皇帝的脸色难看,顾明珏越发的低下了头,酝酿了好半日,方才又道:“父皇,儿臣此番不知那个毒妇在府上为非作歹,如今犯下这等错事,还请您恕罪。” 谁知他这话一出,却见皇帝直接便将手边的茶盏给砸了过去,声音里满是阴沉:“你当朕是傻子么!” 别说事情是秦红鸢做了,说白了,如果没有顾明珏这边在背后添油加醋,就凭着那一个小姑娘,能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 皇帝心中的火气堆积着,那茶盏毫不留情的砸到了顾明珏的身上。 冬日里穿的衣服厚,倒是不疼,可那茶水泼泼洒洒的溅出来,泼到了顾明珏的身上,却让他觉得格外的耻辱。 来着皇帝的怒火,让他更带着几分的惶恐:“父皇恕罪,儿臣知错。” 眼见得顾明珏这模样,皇帝却是懒得理会对方,只是冷声吩咐道:“给朕去外面跪着去,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你也不必进来了!” 皇帝看着他就碍眼,心中那火气压都压不下去,不止如此,原先隐隐作痛的脑子,现在越发觉得眼前带着昏黑出来。 待得顾明珏被御林军带出去之后,皇帝这才捏着眉心,只觉得太阳穴都跳的生疼,仿佛随后都会跳出来一样。 内侍监见状,连忙上前来给他捏着太阳穴,却被皇帝一手挥开。 空气里燃着熏香,但这熏香却不是他寻常时候点燃的,皇帝心烦气躁,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来那个熏香,蹙眉问道:“先前朕经常用的熏香呢?怎么不点那个?” 听得皇帝的话,那内侍监微微一愣,继而回禀道:“奴才这就去换。” 他是才过来伺候的,隐约知道皇帝偏爱熏香,但不知道他必须日日都得点燃着。 好在在殿前伺候的太监们,便是新来的,也都对皇帝的日常作息熟记于心了,所以这会儿快步便去拿了原来的熏香过来。 不多时,那熟悉的味道便飘散在房中,让皇帝先前那些阴沉的模样也缓解了几分。 原本皱的十分厉害的眉头,现下也松开,许久他才长出一口气。 还是这个熏香闻得人身心舒畅,连精神也好了许多。 只是皇帝才想到这里,却突然觉得心头一跳。 那日顾明渊走之前,所询问的问骤然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皇帝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了一种恐慌。 那么多的熏香,怎么自己偏偏就觉得这个熏香舒服? 皇帝一想到这里,骤然坐不住了,直接坐直了身子,冲着外面大声喊道:“来人,给朕宣太医!” 这熏香不会有问题吧! 太医来的很快。 不过片刻功夫,太医便被传来,皇帝这会儿精神十分清楚,连带着脑子都不疼了。 然而正是这样的模样,才让皇帝觉得心中更加的不安。 他几乎是仓惶的将那熏香着人拿了一份,沉声道:“你去看看,这里面可有什么问题么?” 皇帝的表情太过凝重,让太医的心中也忍不住一沉,连忙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将那熏香接了过来。 他翻来覆去的将熏香检查了许多遍,到最后,才有些迟疑的道:“皇上,这熏香没有问题啊。” 先前见皇帝的表情,他还以为是熏香出了问题呢,可仔细盘查下来,却发现完全是正常的。 皇帝听得他这话,格外狐疑的问道:“你确定?” 见那太医点头,皇帝却是挥了挥手,道:“朕知道了,将人带到偏殿去。” 那太医骤然被御林军给带出去,顿时觉得心里格外的不安,但见到皇帝这表情,连话都不敢说了。 甚至于,他完全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待得那人走了之后,皇帝这才神情阴冷道:“去将太医院现在所当值的太医全部都叫过来,一个一个的进。” 只这一个人说没有问题,他是不信的。 然而,当太医院是七八名太医过来,轮番进来,单独查验这个熏香之后,都说是没有问题,皇帝也忍不住怀疑了起来。 难道,真的是自己多想了? 皇帝挥手让太医院的那些太医都回去继续当值,那些人纷纷松了一口气离开,但是皇帝却有些不大冷静了。 如果熏香没有问题,那自己为什么闻着别的都不行,唯独闻着这个觉得舒服呢? 皇帝才想到这里,就见内侍监走了进来,恭声道:“皇上,御林军前来回禀消息。” 听得他的话,皇帝这才回过神来,点头道:“让人进来。” 随着他话音落下,就见先前的御林军去而复返,只是身后却并没有带着人,就连神情也有些难看。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皇帝随意摆了摆手,沉声问道:“人呢?” 闻言,那御林军首领却是直接跪了下来,回禀道:“属下无能,未曾将人带回来——那里已然人去楼空了!” 这话一出,皇帝的神情瞬间难看了下来,道:“将那个逆子给朕带进来!” 人去楼空,顾明珏这是在耍着自己玩吗? 先过来将锅甩给秦红鸢,然后再将人给放走,他是当自己是傻子么! 顾明珏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皇帝的怒火。 再加上看到那御林军并未带过来秦红鸢,他越发觉得心中慌乱多了几分:“儿臣给父皇请安。” “给朕请安?” 皇帝冷哼了一声,道:“朕也不必你请安,怕是要被你气的要升天了!” 见皇帝这表情,顾明珏连道不敢,却听得皇帝继续道:“说,那秦红鸢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顾明珏在这事儿上必然是不敢撒谎的,他既然说了自己藏了秦红鸢,且这件事情上面,对方绝对不是无辜的,所以抓是一定要抓。 但是现下人不见了,皇帝越发觉得心中的无名怒火发不出来,再加上方才熏香被皇帝给灭了,现在那头疼的感觉又隐隐的上来,让皇帝的烦躁更加增添了几分。 顾明珏却是瞬间慌乱了,因摇头道:“父皇,儿臣,儿臣没有藏匿人啊,可是她不见了?” 说起来,他确实有一两日都没有见到秦红鸢了,难不成,她是算计了自己,然后跑了? 然而顾明珏那一瞬间的慌乱,看在皇帝的眼中,却是他心虚的表现。 他再也懒得跟顾明珏说那么多,只冷声道:“既然她不见了,那你就先去大理寺等着她吧,什么时候想起来她在哪儿,什么时候再过来见朕。来人!” 皇帝说到这里,冲着外面喊了御林军,吩咐道:“将人给朕押到大理寺,且先关着吧!” 身为天潢贵胄,皇帝必然是不可能以寻常人对待的,就连大理寺卿,也不敢给顾明珏用刑。 但不敢用刑是一回事儿,将人在里面关着却是另外一回事。 顾明珏不成想皇帝竟然真的要将自己关起来,当下便开始求饶,皇帝却是格外不耐烦,因沉声道:“怎么,还等着朕亲自动手不成?” 他这话一出,那些人便再也不敢耽误,不多时便将顾明珏给带了出去。 至于皇帝,则是目光阴沉的传令:“全城搜捕,朕就不信找不出来那个秦红鸢!” 这个女人如此胆大包天,藏在六皇子府为非作歹,势必是不能饶了的! 他说到这儿,又想起一件事来,复又加了一句:“给朕传召秦毅进宫来,天大的事儿都给朕放在一边,现在立刻过来!” 第765章 熏香 待得侍卫去了,皇帝到底头疼欲裂,复又吩咐内侍监将那熏香给重新点上。 香龛内烟气袅袅,不多时殿内便都飘着那浅淡的香气,若有似无,却是让皇帝忍不住深吸几口气。 这味道几乎是片刻功夫便让皇帝的心中安稳了下来。 可越是这样,他才越是心惊。 哪怕那些太医都说这熏香是正常无事的,可他自己的反应,却让他心生警惕。 太医们虽然都是西楚境内的国手,但这天下却不止西楚一个国家,别的不说,单说那岭南之地,便是烟雾毒障,各种毒物更是层出不穷。 早些年岭南那边,不就出过许多邪门的毒物还祸害宫闱么。 皇帝想到这里,更觉得头疼无比,但那头疼欲裂的感觉实在是太过强烈,让他便是心中恐惧,也忍不住继续点着熏香。 只是心里,却没来由的想起一个人来。 张子尧。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必然能看出来这熏香到底是好是坏了。 只可惜,没有如果。 …… 秦毅是一大早便被叫进宫里来的。 昨夜的动静太大,他自然也得了消息,这边刚问清楚了消息,预备去淮安王府一趟,就被宫里的人过来传信,道是皇上请他立刻进宫。 因着还在年假之内,所以秦怀桑也在府上。 吩咐人好生在小花厅暂且招待那内侍监,他自己则是回了书房,问道:“父亲,皇上这会儿着急忙慌的让您过去做什么?” 他方才让下人使了银子,但却并未从那内侍监的嘴里套出来任何话。 秦毅也觉得有些不大踏实,沉吟了一番,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不过皇上既然下旨,断然没有不去的道理。你先去着人去一趟淮安王府,看看那边的情形,待我从宫中回来,就过去。” 眼见得秦怀桑应了,秦毅想了想又道:“暂且不要告诉你母亲,省的她担忧。” 如今正是新年内,府上的事情原本就繁杂,若是让庄月兰知道了,难免要担心的。 还有展氏,她现在月份大了,说了她们帮不上忙,反倒是要平添担心。 秦怀桑应了之后,眼见得父亲出去,自己也回去换了衣服,寻了个借口,急匆匆的去了淮安王府。 …… 秦毅随着宫人到了御书房的时候,就闻到那御书房里香气有些浓郁。 他的眉心微微一皱,往年皇帝是最讨厌熏香的,所以除却象征着帝王权势的龙涎香会燃烧,甚少会烧其他香味儿。 但今日这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却是一片郑重:“微臣给皇上请安,不知您这么急忙的召臣进宫,所为何事?” 秦毅过来的时候,皇帝几乎都要睡着了。 被这声音惊醒,他又瞬间清醒了过来,脑子里那些繁杂的画面还未曾散去,眼前却已然是空荡偌大的御书房。 他咳嗽了一声,只觉得手都有些抖,待得看清楚眼前人是秦毅之后,却是先问了一句:“朕喊你了?” 秦毅一时有些诧异,却见皇帝又反应过来似的,点头道:“是,朕是着人传召你了。秦毅,你养的好女儿!” 这话一出,秦毅顿时眉心一蹙,反问道:“臣茫然,不知臣的女儿做了什么?” 昨夜烟花爆炸炸伤了顾明渊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是那烟花爆炸的原因却是因为内中藏了**。 最重要的是,那些**似乎还牵涉到了某位皇子。 只是他还没打听清楚情况,就被皇帝叫进了宫里来。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有一点却是可以确定的,这跟秦怀玉不应该扯上关系的。 所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帝很快便给他答疑解惑。 “你还好意思问朕怎么了?” 皇帝显然想到了秦家养出的姑娘们个个不省心,气息都有些不稳,因沉声道:“朕且问你,那秦红鸢分明还是一个活人,怎么你秦家就对外谎报说人死了?这便罢了,你可知道她在外为非作歹,就连昨夜的**事件,都跟她有牵连!” 这话一出,秦毅却是瞬间愣住了,第一反应便是:“不可能,她的确死了啊!” 当初秦红鸢生孩子死的事情,秦毅是收到消息的,这个女儿作恶多端,加上心眼太过恶毒,所以秦毅一直都当她死了的。镇国公府早对外发了消息,后来便是她真的死了,秦毅也只命人撤回了那边的人,并没有半分打算将她的尸首给收敛。 但是,皇帝这会儿话中的意思,怎么是她好像还活着? 听得秦毅这话,皇帝冷哼一声,道:“死了?她死了还会跑到六皇子府,勾引顾明珏?你倒是说说看,她一个死人怎么做到的!” 这话一出,秦毅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合着这是大过年过来翻旧账的? 因此秦毅只是应声道:“当初家门不幸,她与人苟且在先,伤了下人私奔在后。臣遍寻不到,更不能任由这等逆女在外败坏家门,只能对外除名,只说她死了。至于她之后跟了谁,臣的确不知。不过陛下您今日大发雷霆,不至于只是因为她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吧?” 这事情于情于理,皇帝都没道理过来训斥他。 毕竟秦毅乃是秦家家主,自然有清理门户的权利。 莫说那只是一个庶女,便是家中其他人,只要不是长辈,且身在镇国公府,那便归秦毅管辖。 这事情他没有做错,更无半分不妥。 皇帝的脸色显然也不大好看,往日里他只知道秦毅是大老粗,但是如今这个大老粗跟自己杠起来的时候,就让皇帝的心情越发的郁闷了不少。 “只你秦家的家事,朕才懒得管呢,但是她如今勾引了顾明珏,二人竟然合谋从外地运送了掺杂**的烟花,且暗中藏在了官家仓储之中,如今事情败露,那贱妇竟私自将其点燃,炸伤百姓,炸毁房屋,就连老四都受了伤,现下太医还在府上候着呢!” 皇帝说到这里,显然又想起了淮安王府还有一个秦家的女儿是正妃,因此神情也越发的难看:“你现下倒是跟朕说说看,这与你可是全无相干?” “什么?” 秦毅却是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这个女儿恶毒,他是知道的,这也为什么当初秦毅对秦红鸢彻底心寒的缘故。 但他却没有想到,这秦红鸢竟然毒辣至此,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最重要的是…… “淮安王夫妇可有大碍?” 他只知道昨夜顾明渊受伤,可是秦怀玉呢,她现在可有大碍? 秦毅一刻都待不下去,只想赶紧回去看看秦怀玉如何。 皇帝见他这全然不知的模样,还想说什么,却又想起来秦毅到底也是镇国公,且这件事情,他若是真的怪罪到对方的头上,似乎也有些不大合适。 许是那熏香点燃的时间久了,让他的理智也回归了几分,到底是哼了一声,道:“你教女无妨,如今闹出这样大的荒唐事来,朕让你在家闭门思过,你可有怨言?” 秦毅现在哪有什么怨言,他现在唯一牵挂的便是秦怀玉,因此十分果断的便认下了罪责:“臣愿领受。” 见秦毅果断的领受了,皇帝又觉得自己的处罚是不是太轻了,因哼了一声道:“行了,你且先下去吧。” 因着秦家那几个姑娘,连带着皇帝现在看见秦毅都觉得一肚子的火气,偏偏还无处可发,挥手让人出去了。 先前让秦毅过来,只是一时冲动,这会儿秦毅真的来了,他总不能因为这事儿先将秦毅给撸了官职吧? 若是真的这么干了,只怕不必初六,明日那些御史跟武官便得先过来给自己上折子求情了。 秦毅显然也没什么心情继续留下来,跪安之后,径自便出了宫。 只是心中担忧的同时,更带出几分火气来。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女儿竟然能闹出如此大的祸事来,如今还牵连到了秦怀玉! 可是……当初明明回来禀报的消息是她已经死了。 连他的人都看过,这消息应当不至于出错的。 念及此,秦毅的脚步又突然顿了顿。 不对,如果他的人都确认过的话,那么,现在这个被通缉的人,真的会是秦红鸢么? …… 而此时的淮安王府内,却是十分的热闹。 顾明渊是将近黎明的时候醒的。 他受伤不太严重,但因着有麻沸散,所以醒来的时候还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 先前因着他昏迷着,太医并不敢将他挪动,等到醒了之后,确认他问题不大,一行人便回了淮安王府。 谁知前脚才到,秦怀玉还没将人安置妥当呢,就听得外面回禀,道是秦怀桑来了。 秦怀玉才预备让人将他请到小花厅去,就被顾明渊叫住,道:“将人请房中来吧,估摸着是听到信儿了。” 闻言,秦怀玉点头应了,吩咐下人去将人请过来,自己则是过来给顾明渊拿了个靠枕,让他靠着。 他身上包了四五处,看着有些渗人,秦怀玉只是看一眼,就觉得眼眶又有些红了。 第766章 本王没事儿,别哭 眼见得小妻子的眼眶红的几乎要落下泪来,顾明渊也不由得失笑,伸出完好的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带着宠溺道:“莫要哭,本王这不是没事儿么?” 这话才出,就被秦怀玉瞪了一眼,声音里还有几分哭腔:“你这也叫没事儿?” 瞧瞧这身上的伤势,昨夜里她只看了一眼,差点没晕过去,到现在这一颗心还在剧烈的跳动着,仿佛没有归于实处。 昨夜里审讯犯人时那些戾气早就消散无形,在顾明渊面前,那些娇气跟哭包的属性仿佛无师自通一般,只消看他一眼,就全都学会了。 她这话没说完,眼眶的红就又多了几分,看的顾明渊反倒是心疼了起来。 身上的伤势他浑然不在乎,然而眼前人的眼泪,却像是带着火一样,灼烧着他的心。 顾明渊几乎是喟叹一声,伸出手来,将秦怀玉不由分说的抱在怀中,低头在她的发间落了一吻:“你这是想让本王心疼死么?” 便是粉身碎骨,也抵不过她的一滴泪。 这话他没有说出来,可秦怀玉却瞬间懂了。 原先的担忧和难过这会儿尽数化为了羞赧,然而听着他的心跳声,却又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全部落回了实处。 感受到怀中女子的情绪转变,顾明渊的笑意越发纵容,捏了捏她的脸颊,轻声道:“这次是本王大意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可好?” 他受这些伤,自己觉得是无碍的,然而看到这丫头的担忧,反倒是觉得愧疚起来。 到现在,他也才明白了,何为英雄难过美人关。 并非是过不去,只是不想过罢了。 秦怀玉听得他这话,因抬起头,带着鼻音问道:“那你说话算数?” **那样危险的东西,可顾明渊却靠的如此近,这次侥幸,若是再有下次…… 秦怀玉一时竟不敢往下想。 倒是顾明渊笑着保证:“君子一言。” 得了他这话,秦怀玉又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昨夜实在是担心的很。” 顾明渊笑着拍了拍她的头,道:“我知道,让你挂心了。” 他说到这儿,复又问道:“昨夜抓的人,现下在那里?” 他不问还好,一问起来,秦怀玉一时竟有些心虚,因道:“我审了一番,之后大理寺便接走了。” 昨夜里她的确被顾明渊的伤势气到没了理智,对那些人动了刑。后来恢复了理智之后,又忙前忙后的带着顾明渊回府,到了现在,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昨夜里审讯的手法太过毒辣,顾明渊若是知道了,会不会觉得她太狠了? 秦怀玉想到这里,越发觉得那心虚多了几分,不等他详细问,复又道:“说起来这个,我夜里的时候审讯出来一些事情,你可知幕后主使是谁?” 顾明渊果然被她这话吸引到,问道:“审出来了?” 秦怀玉点头道:“嗯,审讯出来了,是顾明珏。” 她将昨夜那些线索说了,末了又道:“大理寺卿黎明时分带人走了,之后倒是有传过信来,说是匆匆去了宫中,只是当时我们忙着回来,我便没有刻意打听。但这件事情,跟顾明珏绝对脱不开关系!” 前世今生双重仇恨,让秦怀玉一想到这个名字就觉得恨意上涌。 顾明渊却是微微的蹙了蹙眉,道:“跟他有关系么?” 昨夜里,他寻到那批**,似乎也太过顺利了些。只是当时还不等他深入调查,就出事儿了。 顾明渊才想到这里,就见侍卫去而复返,回禀道:“王爷,镇国公世子来了。” 见哥哥已经被接了过来,秦怀玉急忙起身擦了擦脸,又整理了衣襟。至于顾明渊,则是依旧靠在枕头上,他身上有伤,不便起身,只是将衣领整理了一下。 不多时,便见秦怀桑由着下人指引进来,先是互相见了礼,问道:“王爷此番可有大碍?” 他进来的时候便闻到了房中浓重的药味儿,再看顾明渊包扎的模样,还有妹妹依旧有些泛红的眼角,顿时便觉得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秦怀玉吩咐下人上茶,顾明渊则是笑道:“有劳兄长挂念了,本王并无大碍。” 算起来,顾明渊要比秦怀桑还大上一些的,只是他娶了秦怀玉,为了表示亲厚,便也从善如流的喊一声哥哥。 秦怀桑对这个妹夫的观感不错,二人的关系也算是亲近,对他的称呼并不觉得有什么。听得这话,他松了口气,让秦怀玉不要忙碌,自己复又解释了来意:“父亲匆匆进宫,因担心这边的情形,特命我先过来看望一番。” 听得这话,秦怀玉却是一愣,诧异的问道:“父亲怎么好端端的进宫了?” 如今这还不到初六呢,也没到上朝时候,难道是皇帝宣召? 秦怀桑将那太监传旨的事情说了,末了又道:“眼下还不知皇上的意思,不过应当没什么大事。” 他说到这里,又问道:“昨夜里,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昨夜里的情形,顾明渊知道前半段,秦怀玉知道后半段,三人坐在一起,将夜里的事情分析了一遍,倒是拼凑出了过程。 只是听完他们说的,顾明渊却是皱起了眉头,道:“现下瞧着,倒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顾明珏了。” 这些事情,秦怀桑是不知道的,眼下他迟疑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若是如此,那父亲被传召是为何?” 顾明渊摇了摇头道:“岳父过来之后,想来一切就明了了。但本王却在想另外一件事。” 他这话一出,秦怀玉就明白过来,因问道:“王爷可是觉得,这事情太过顺利了?” 是的。 先前还不觉得,可这会儿他们坐在一起分析了之后,就发现了问题。 的确是太顺利了一些。 从发现那些**的藏身地,到后来被炸毁,再到查清楚里面的参与人员。 一切顺利的就像是,有人故意将线索扔过来一样。 顾明渊点了点头,长出一口气来,道:“等本王明日去宫里一趟吧,问问是什么情形。” 如今事情出到了他这里,皇帝必然不会瞒着自己,更何况,宫里他还有可用之人,是能够打探消息的。 再者他现下身上的伤势只是看着严重,实际上并无太大的伤口,出门还是可以的。 秦怀玉听得他这话,刚想出声劝慰,却听得门外的小厮过来回禀,道是镇国公来了。 闻言,秦怀玉连忙让人去请,自己则是起身跟着去迎。 秦毅是从宫里出来便直奔这里的,因着着急,他甚至没有坐马车,而是一路骑马疾驰。 自宫中到淮安王府,也只用了一刻钟。 一路上他的担忧只增不减,待得看到秦怀玉完好的模样,才松了一口气。 秦怀玉吩咐了下人将马牵走,自己则是一面行礼一面问道:“父亲快屋里请,您没事儿吧?” 秦毅自然是没事儿的,点了头,跟着她进了房中,见顾明渊这模样,眉头皱了皱,问道:“王爷怎么伤成这样?” 虽说他知道昨夜事情闹得大,但是顾明渊是王爷,按理说周围保护严密,不应当伤的如此严重,那些侍卫们都是吃干饭的? 秦毅挑顾明渊的毛病是一回事,但那是他将对方当成了自家人,更何况,他也并非真的对顾明渊有意见,不过是瞧着他跟女儿那肉麻劲儿有些牙疼罢了。 现下见他受伤,秦毅也是有些心疼的。 闻言,顾明渊将夜里的事情简略的说了,又问道:“岳父今日去宫中,可是父皇说了什么?” 秦毅原就是要说的,先前本想瞒着秦怀玉,但想了想,到底是道:“实不相瞒,这次的事情,原也是本将治家不严。” 他将秦红鸢的事情说了,顿了顿才道:“先前那逆女自奔做外室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只是当时震怒之下,对外说她死了,并未再管后续。后来听说她难产而亡,也并未理会。谁知这次烟花藏**,竟还有她的参与,这其中必然是有猫腻的。现在皇上全城搜捕她,镇国公府必然也会全力以赴,只有抓了她,才知这次真相到底为何。” 听得秦毅这话,秦怀玉顿时瞪大了眸子,她的确没有想到,这事情居然还有秦红鸢的手笔。 再一想那些被抛出来的线索,秦怀玉却是骤然心中一沉。 一个想法莫名的涌现了出来,难道……秦红鸢跟顾明珏,其实并非一条船上的人? 她才想到这里,就听得顾明渊道:“此女作恶多端,岳父莫要自责。本王这边也有些人脉,抓住她想来不会太费周章。” 秦怀玉顿时收回思绪,咳嗽了一声道:“其实,我知道她在哪里。” 这话一出,三人顿时便看向了她。 秦怀玉一时有些心虚,顿了顿才道:“我前日在街上偶遇了她,嗯……她挑衅于我,且还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一时气愤,直接将人给打晕关起来了。” 她不能将自己的怀疑说出来,毕竟怀疑秦红鸢拥有两世记忆这种事情,若是说了,也就等于把自己给卖了。 第767章 秦红鸢失踪 倒不是说她不信任这几个人,她的父兄和夫君,都是最值得信赖的人。 但是现下这个节骨眼,显然不适合再添乱。 秦怀玉这个借口用的不怎么好,好在秦毅他们也并未追究,只当是小姑娘之间的矛盾。 不过眼下人在他们这里,倒是让秦毅省去了许多的麻烦事:“她人在哪里,带我们去看看。” 秦怀玉点头应了,嘱咐下人照顾好顾明渊,自己则是带着父兄去了关押秦红鸢的别院。 那别院离得并不远,不过片刻功夫就到了。 “我当时有些冲动,将人打晕了扔在了这里,着人看管着。原本昨日就要过来的,只是却发生了那许多事情。” 秦怀玉说到这里,一面将院门推开,因道:“不想倒是误打误撞,如今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儿。” 只是她话音未落,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而后续跟进来的秦毅等人,则是急忙将院门院门敞开,快速走了进去。 冷风刀割一样吹到脸上,血腥气早已散干净,地上倒着的人却双目圆瞪。 死不瞑目。 “怎么会这样?” 秦怀玉倒吸一口凉气,随着走进去,却是双腿都有些打颤。 死去的那几个人,都是当日奉她的命看押秦红鸢的人。 然而,他们都死了。 无一活口。 秦毅已然吩咐侍卫进去搜查,回头见秦怀玉这表情,蹙了蹙眉,挡住了她的视线,道:“咱们出去说吧。” 这里面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情形让秦怀玉看了,没得脏了眼睛。 被父亲挡住了视线,秦怀玉这才回过神儿来,因点头道:“嗯。”‘ 几人在院外等了一会儿,便见侍卫去而复返,恭声道:“回主子,无一活口。” 这话一出,秦怀玉的脸色一白,而秦毅则是应声道:“可搜到了女子么?” 见侍卫摇头,秦怀玉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也顾不得其他,咬牙道:“我进去看看!” 眼见得她要去,秦毅想了想,到底是没拦她,而秦怀桑则是看了一眼父亲的表情,当下便随着一起跟了过去。 人是才死了没多久的,地上的鲜血虽然干透了,但尸首却未开始腐烂。 这个别庄平日里没人来打理,完全空置着,故而秦怀玉才让侍卫将人给锁在了这里。 但现在,看守她的人死了,可秦红鸢却失踪了。 秦怀玉只觉得头脑嗡嗡作响,这一刻,她无比的确认一件事情。 秦红鸢的身后,还有别人。 而这个人,不是顾明珏。 若说先前的时候,她对于秦红鸢的前世身份还有所怀疑,那么现在,她已经可以完全确定了。 秦怀玉深吸一口气,却听得秦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插手了,交给为父吧。” 秦怀玉回头,就看到父亲神情里的关心,她想说什么,却被秦怀桑拦下:“现在王爷的伤势才是最要紧的,你且照顾好他们,至于其他的,交给父亲跟哥哥,可好?” 父兄二人关切的眼神,让秦怀玉点了点头,声音里也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父兄务必小心,现在的她……与当日不可同日而语。” 带着前世记忆的秦红鸢,必然想利用此大做文章。而现下她不投靠顾明珏,反而阴了对方一把,可见是找到了更大的靠山。 不得不防。 秦毅点头应了,这里血腥煞气重,他不忍心让女儿多待,当下便吩咐人将那些尸首好生掩埋了,之后又着人将秦怀玉给送了回去。 只是等到秦怀玉的马车走了之后,秦毅脸上却是彻底成了一片肃容:“着人全城搜捕,绝不能放过秦红鸢!还有,去周家,抓人。”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周家此番牵涉其中,必然也是知道一些线索的! …… 秦怀玉回到淮安王府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了。 她近乎一日一夜未曾合眼,身体虽然疲惫,可精神却是绷的紧紧的。 别院的事情压在她的心底,让秦怀玉几乎是快步跑进的院内,谁曾想顾明渊却不在此。 “王爷呢?” 见秦怀玉带着慌乱的模样,锦书也吓了一大跳,一面上前伺候她解下来披风,一面恭声道:“王妃莫要着急,王爷只是去了隔壁的小书房,没有走远。” 她说到这里,又加了一句:“先前特意问过太医的,说王爷只要不触碰到伤口,便是坐着也是无碍的。” 其实顾明渊的伤势只是看着严重,现在只要他自己注意着些,就没什么要紧的。 更何况,他自己就是最好的大夫,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 秦怀玉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想到别院的事情,又忍不住提起了一颗心,随意将披风给了锦书,道:“我去看看他。” 有些事情,便是她想瞒着,可到了此时的地步,也只能告诉顾明渊了! 可秦怀玉没有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冬日里的寒风料峭,窗户微微开着。室内地龙烧的旺盛,有男人正坐在桌案前奋笔疾书。 因着右手受伤,他此时左手执笔,瞧着那架势,却也是龙飞凤舞。 香龛里的香料幽幽烧着,烟气蒸腾间,熏的房中若有似无的兰花味儿散开,却是格外的好闻。 秦怀玉先前还有些浮躁的心,这会儿倒是平静了下来。 她呼出一口浊气,抬脚走了进去,一面笑道:“王爷还会用左手写字呢?” 往日里见到他写字都是右手,如今见了他左手,倒是十分稀奇的很。 听到她的脚步声,顾明渊停下笔,随意笑道:“早些年练过,只是会用,却不大熟练。不过现下也没了法子——右手受了伤,又闲不住,索性消磨时间。” 他说是消磨时间,但其实是在给人写信。 秦怀玉闻言,笑了笑道:“您倒是总能找到事情做,怎么不在床上多躺一会儿?先前大夫可说了,要静养的。” 说这话时,秦怀玉随意看了一眼桌上,却是骤然僵在了原地。 顾明渊只看见她低头的模样,却没有看到她此时的表情,因失笑道:“在床上躺着怕是要闷死的,再者说,本王自己便精通医术,知道自己并无大碍,躺着反倒是不好。” 他说到这儿,见秦怀玉只是低头看着什么,又笑问道:“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下一刻,却见秦怀玉快步走过去,声音里都带着颤抖:“这些字,是你写的?” 虽然是问话,可却是肯定的语气。 自然是他写的,毕竟方才她可是亲眼看到的。 顾明渊不明所以,点头应了,也后知后觉发现了她的不对,放柔了声音问道:“这是怎么了?” 可下一瞬间,便见秦怀玉骤然抬起头,脸上早已满是泪痕:“原来是你……” 眼前娇妻从未哭成这个样子过,顾明渊吓了一跳,下意识将她搂过来哄着,一面替她擦拭着眼泪,一面柔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就开始哭?什么是我?” 秦怀玉却只是摇头,她试图扯出一个笑容来,然而那眼泪却是越落越急,整个人都带着几分仓惶的模样来。 原来……竟然真的是他! 前世里,她死后被困在皇城不得出,其后是听到佛号声声,似是有人在念着经文,之后她便像是被什么拉扯着,待得醒来后,就已经身在寒山寺了。 重生之后,她也曾做过梦,梦里只看到一双骨节修长的手,还有一篇正在誊抄着的经文。 那经文的内容,秦怀玉后来专门去请教过大师,才得知,那竟然是为人超度,得以往生的! 两世为人,若说她唯一遗憾的,便是寻不到那位绑了自己的恩人。 她也曾经怀疑过会不会是顾明渊,然而那字体却是对不上,且她先前询问的时候,顾明渊也说过自己并不信佛。 然而今日,看到他左手的这一笔字,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竟然是他。 竟然真的是他。 前世里分明是她负了对方,可顾明渊却非但未曾怪罪过自己,反而赠了她重回的机缘。 更遑论说今生…… 秦怀玉念及此,紧紧的抱着顾明渊的腰,声音里都带着沉闷的鼻音。 “没事,我没事。” 然而这话,顾明渊哪里会信,叹了口气,又问道:“可是本王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好不好,莫要哭了。” 眼前男人的声音格外宠溺纵容,让秦怀玉的眼泪越发的有些止不住,她胡乱的擦了一把脸,抬起头来,眼泪朦胧的看着顾明渊,一字一顿道:“不,你特别好。我只是……只是觉得,很喜欢你,再没有比谁,更值得我去放在心上,去珍惜了。” 前世今生,她何其有幸,能得这样一个顾明渊! 她抬起头来,深深地注视着顾明渊,那一双眸子里的泪意还未褪去,瞧着格外的动人。 然而更动人的,却是眼前男人的目光。 秦怀玉抬头看着他,心中却有些庆幸和难过。 庆幸的是,这样好的人,是真真切切的属于她的。 第768章 你是想吓死本王么? 可难过的却是,怎么会有这样好的人呢,前世里分明她作恶多端,他却还度了自己。 而今生…… 她只希望,可以铲除一切罪恶,跟顾明渊好好的在一起。 骤然得了秦怀玉的告白,顾明渊不由得失笑,低头拿额头碰了碰她的眉心,喟叹道:“傻丫头,你是想吓死本王么?” 虽然怀中丫头的话十分动心,但她方才的表情,却是让他吓到了。 只是这话,却让他复又有些暖意融融:“你也是一样的啊。” 除了她,也再没有谁,能让自己这样上心了。 眼前男人的目光深情的几乎能将她溺毙其中,秦怀玉却是被他看的脸色泛红。 先前她凭着一腔的冲动说了这些话,现在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觉得有些羞赧。 顾明渊哪里看不明白她此时的表情,见这丫头害羞,轻笑一声,揉了揉她的发,温声道:“好了,别哭了,现在可以跟本王说说,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么?” 秦怀玉忍着害羞起身,却不小心碰到了顾明渊的伤口,顿时引得对方“嘶”了一声。 她吓了一跳,连忙站直了身子,也顾不得害羞了,脸色都有些泛白:“你的伤口没事吧?” 眼见得她着急忙慌的去查看自己的伤势,顾明渊不由得失笑,由着她将纱布解开,一面温声安抚道:“放心,只是碰了一下,无碍的。” 饶是他这么说,秦怀玉也是将那纱布全部解开,等到确认了伤口并没有裂开,这才松了一口气:“方才都是我大意了,你没事儿就好。”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温声笑了笑,一面将衣服放了下来,一面道:“本王是大男人,又不是娇弱女子,何至于让你这么大惊小怪的?” 这伤势算不得什么,至少比起来他曾经遭受的,更是天差地别。 但,也就只有一个秦怀玉,会这么将自己放在心上了。 念及此,顾明渊的笑容越发的温柔了下来。 秦怀玉见他这模样,心中叹了口气,顺势在他的身边坐了,方才道:“您也知道我爱大惊小怪,日后便小心些吧。” 再来几次这样的,她怕是真的受不了。 往日里秦怀玉只觉得天不怕地不怕,可这次出事,她才知道,顾明渊在自己心里的重量,远比她想象的分量要多的多。 她没说出口的话,顾明渊却是懂了,他眉眼温柔的伸出手来,将秦怀玉搂过来抱了一抱,轻声道:“好,本王应诺你。” 男人的模样太过情深,让秦怀玉一时又有些害羞,因挣扎着起身坐直,掩饰似的咳嗽了一声。 自家娇妻太爱害羞,这事儿顾明渊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了。所以见她这模样,笑着替她转移话题:“是了,你还没告诉本王呢,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着顾明渊受伤,所以当时他只知道秦怀玉带着岳父他们去找秦红鸢,也知道秦红鸢似乎是被秦怀玉给关起来了,但却不知后续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冲着方才她进门的神情,十之八九是这件事后续出了什么纰漏,或者是差错。 听得顾明渊这话,秦怀玉方才回过神儿来,蹙眉道:“秦红鸢跑了。” 她将那日的事情简单的解释了一番,末了又道:“我原就是想着单独审问她一番的,谁知道还没等上去找她,她就不知被谁给救走了。” 这件事让秦怀玉心中十分不安,看向顾明渊的时候也没有丝毫隐瞒。 但她这话一出,却见顾明渊微微蹙起了眉头,问道:“你为何这么紧张她?” 按理说来,秦怀玉不应当将秦红鸢放在眼里的。出嫁前尚且如此,更遑论现在二人的身份可谓是云泥之别。 但秦怀玉字里行间透露的紧张也不是假的,秦红鸢的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若是以往,秦怀玉必然还会瞒着此事。但她才知道了顾明渊就是前世里助自己得以重生之人,再加上这么长时间,她也一直想找一个机会跟顾明渊坦白,却顾虑重重,也并未有合适的时机。 因此此时听了顾明渊的话,秦怀玉还是决定要搏一搏。 她抬起头来,神情郑重道:“因为,她有先知能力。” 这话一出,顾明渊却是微微一怔,问道:“何为先知能力?” 秦怀玉想了想,道:“便是,她能预知未来所发生的事情,而后加以利用,为自己谋取私利。比说去岁的京郊雪灾,便是她利用自己的先知能力,将别的官员所用的赈灾法子提前给了顾明珏,好让他得以在皇帝面前出头;还有后续的一系列的事情,也都是她利用自己的先知,而谋取利益或者算计人心。” 这话顾明渊倒是懂了,他看了眼秦怀玉,莫名觉得,自己似乎离那个想要的秘密已经很近了。 那是秦怀玉掩藏着的秘密。 “那,你怎么知道是她的先知?” 顾明渊不傻,比起来秦红鸢的事情,他更想知道秦怀玉的心中一直恐惧和痛恨的事情是什么,那些埋藏起来让她午夜梦回不得安眠的梦魇又是什么。 而今日她的话风,其实就是在隐约的告诉自己这些真相。 果然,在听得顾明渊的话之后,就见秦怀玉深吸一口气,声音里都带着几分颤抖:“长清,你相信人有前世今生么?” 这话,顾明渊不知该如何回答。 事实上,他连鬼神都不信,如何会信前世今生? 但看着秦怀玉的目光,这个答案他却如何都说不出口。 好在秦怀玉并未打算听他回答什么,只是在说完这话的时候,眸光有些悠远。 “我原也是不信的,若非那些事情真切的发生在眼前的话……” 秦怀玉原本以为,那些事情会成为一个埋藏在自己心底,直到死去都不会被说出来的秘密。 但是在今日,在顾明渊的面前,她竟然就那样平缓的说了出来。 不带有一分恨意,就像是在诉说一个别人的故事。 从她前世里寒山寺被顾明珏“英雄救美”,到她倾尽秦家势力扶持他登上大宝,再到父亲被害、孩儿被剖、她怀恨而死魂魄困皇城不得出。 直到—— 那佛号声声。 “再醒来时,我竟回到十五岁,寒山寺内历历在目,而那一次,我选择了从窗户跳下,避开他们的锋芒保自己名节。却不想……” 秦怀玉说到这里的时候,其实眼眸中还是隐隐有几分泪意的。 然而在对上顾明渊的眸子时,却又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来:“却不想,竟遇到了你。” 那是,她的救赎啊。 前世如此,今生亦如此。 若非顾明渊,她今生纵然依旧可以报仇雪恨,可结果却大抵会是拖着仇人下地狱。 而不是如今这般,被人生生的拽回人间。 顾明渊有些看不得她这神情,骤然便将人给抱在了怀中。 感受到男人有些急促的呼吸,秦怀玉却是轻声的笑问道:“王爷是不是觉得,这个故事很可笑?” 如果是有人跟自己讲这么一个故事的话,秦怀玉大抵只会觉得对方的剧本编写的真好。 可顾明渊却只是摇了摇头,在她耳边轻声道:“现在,有本王在。一切都过去了。” 怎么可能过去? 原来她那样凌冽的恨意,她那么多不得安眠,是因为经历了那样的不堪和狼狈。 纵然重来一次,可那些恨、那些仇,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如何能够就此抹杀? 只是,这是他心头上最珍重的姑娘,顾明渊想给她最安稳的日子,不愿她被那些事情所烦忧。 所以,就让她觉得一切都过去了吧。 那些肮脏与黑暗,他来解决就好。 因着被顾明渊抱在怀中,所以秦怀玉并没有看到他眸中的墨色沉沉。 男人的怀抱太过安心,让秦怀玉有些沉沦,因抱着他轻声道:“是啊,一切都过去了。” 她依然是有恨的,但那些恨意比起来她的亲人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只要他们得以安好,她便已再无遗憾了。 更何况,就算是她不去做什么,顾明珏之流的,不也是落得如今这个地步了么。 说起来,今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应了那句天道好轮回,那些前世里顺风如意的人,似乎都没什么好下场。 她说到这里,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因直起身子来,问道:“秦红淼现下如何了?” 那日秦红淼的模样有些诡异,虽然后续顾明渊说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静嫔,但这次经了秦红鸢的事情,她却突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些证据都来的太快了。 快的像是有人故意抛在她的面前,等着她去发现一样。 听得秦怀玉这话,顾明渊倒是想了一瞬,才道:“现在被关在冷宫里,倒是不知情形如何了。” 秦怀玉点了点头,道:“明日进宫,带我一起吧。” 顾明渊原想拒绝,但看到秦怀玉的模样,到底是点头道:“好。” …… 因着顾明渊的伤势并不算严重,所以第二日一早,他便带着秦怀玉进了宫。 第769章 谈条件 待得秦怀玉带着侍从去了冷宫之后,他又嘱咐了宫人好生照顾秦怀玉,自己这才去了御书房。 宫人在前面带路,秦怀玉则是在后面跟着。 如今还算是年里,宫中布置的花团锦簇,一片繁花似锦的模样,然而这般的美景之中,却有一处破败荒凉的宫殿,非但未曾装扮过,甚至就连门窗都是年久失修,硕大的蜘蛛网张开,仿佛要将过往之人都当做猎物,网罗其间。 带路的宫人拧眉看了一眼,生怕秦怀玉怪罪,忙的回头恭声笑道:“王妃稍等,奴才这就收拾一下,免得脏了您的眼。” 眼见得他过去那袖子就要擦拭,秦怀玉则是拦住了他,道:“不必了,我只是进去看看,不多时便出来,无需这么麻烦。” 这冷宫,她前世也是来过的,今生虽是第一次过来,可看着这景象,竟也觉得十分熟稔。 见她不怪罪,那宫人松了一口气,连忙将人给迎了进去。 还不等到殿内,先听到有女子似哭似笑的声音传来,在这冬日里,带着较北风还凌冽的寒意来。 饶是秦怀玉已经很少跟对方打交道,也在第一时间就听了出来。 是秦红淼的声音。 她的脚步顿了顿,看了一眼那宫人,挥手道:“你在外面候着吧,我进去问几句话,问完就走。” 对于秦怀玉这话,那内侍监却觉得有些为难,倒不是因为别的,秦怀玉乃是贵人,而里面那位,现下处境还不如宫里的阿猫阿狗。若是她一个混账要对秦怀玉动手,那他怎么担待得起? 因此那宫人顿时开口劝道:“王妃,她已经有些疯癫了,便是您进去,怕是也问不出什么来,不如您就在外面看看,咱们便回去吧?” 闻言,秦怀玉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本王妃自有打算。” 她打定了主意,那宫人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应了之后,行礼便在门外候着。 不过看着秦怀玉进去之后,他的神情到底带着担忧。 贵人说了要问话,按着规矩,他是不能旁听,更不能偷听的。 可现下站的这么远,秦怀玉就算是发生什么,他也不能第一时间赶到啊。 更何况,这里面还有皇上的旨意呢。 念及此,那人到底是小碎步似的往前走了走,一面悄然听着里面的对话,一面低声祈求,千万别出什么事儿。 很显然,他的担忧,其实是有些多余的。 因为在看到秦怀玉来的时候,秦红淼的所有神情,都变成了难以掩饰的喜悦。 这其中,还有几分意得志满。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不过几日不见,那个在宫宴上还带着几分嚣张和自得的姑娘,如今已经模样大变。 且不说秦怀玉这般,便是其他的人站在她的面前,怕是也一时认不出来。 现下的她,瘦骨嶙峋,神情狰狞。 往日里还能看出来些许的富贵相,眉眼中也都是楚楚可怜的动人,可现下动人褪去,只剩下了可怖来。 秦怀玉不防她成了这个样子,倒是诧异了一番。 反倒是秦红淼看到她这个神情,眉眼中则是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看到我这个样子,你很得意吧?” 闻言,秦怀玉则是嗤笑一声,这口气,倒是熟悉的对上了。 她站定了脚步,看了一眼秦红淼,淡淡道:“我有什么好得意的?” 秦红淼哼了一声,试图起身靠近秦怀玉,可她被锁链给捆着,根本就不能往前行,反倒是那沉重的铁链让她的脚步一个踉跄,复又跌倒在了地上。 “当初害你之人是我,如今遭了报应的也是我,难道你不该得意么?” 秦怀玉见她这模样,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快意,只觉得她可怜的同时又带着可恨,因道:“这是你咎由自取罢了,天道好轮回,一切自有定数,我何必为了这等事情浪费自己的情绪?” 这话说的十分平淡,可那话中的意思,却让秦红淼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好一会儿才冷笑道:“还是你狠。” 她以为对方会得意,可谁知道,在秦怀玉的眼里,她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只有完全不被当成回事儿的人,才会有这么淡然的表情。 秦红淼有一瞬间破罐破摔的想法,可不过片刻便自己压了下去,转而哑声道:“你今日来,我不会叫你白来的——我有一个秘密,事关重大,你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尽数告知与你,绝无欺瞒。” 这也是她这些时日冥思苦想想到的一个好主意。 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绝对不会比现在更遭了,倒不如让她用来搏一搏。 听得秦红淼的话,秦怀玉却是嗤了一声,淡淡道:“事到如今,你不会还觉得自己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吧。” 其实今日过来,她是想问秦红淼一些问题的,可是先前顾明渊的答疑解惑,还有她自己从蛛丝马迹里面扒出来的,早就足以凑够一个事实真相了。 所以现下跟她聊天,也不过是为了验证自己心中的想法罢了。 听得这话,秦红淼的神情瞬间有些狰狞。她真的是恨透了秦怀玉这一张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脸,天生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需的所有人都跪地膜拜。 可是凭什么,不过是因着她是嫡女,西楚国又重视嫡庶之分,才让她占得便宜了吧? 不然的话,就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哪里不是秦怀玉的对手? “大姐姐,我这个秘密,可是事关你的,你确定不要听么?” 其实秦红淼现在心里也没有底气,甚至于见到秦怀玉之前,她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胜算。 但话既然已经抛出去了,就必须得往下说。 毕竟,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先前的时候,张兴还跟着自己在这冷宫里面熬着,可是张家是有荫庇的,皇帝虽然龙颜大怒,最后只是将他给流放,又罚了家里,便算是将此事给揭了过去。 然而秦红淼却不同,她正经的爹爹是个没本事的,她又是以色侍人,如今皇帝厌弃了她,她便再无翻盘的机会。 好在,如今还有一个秦怀玉。 因此她咳嗽了一声,又故作神秘的加了一句:“大姐姐难道就不想知道,这些时日以来,到底是谁在针对你,在背后捣鬼给你下套的么。” 秦怀玉自然想知道。 但是看着她这个神情,却又隐约的起了猜测。 “是秦红鸢吧。” 秦怀玉这几个字一出,秦红淼的脸色瞬间白了一白。 这可是她拿来做筹码的谈判底牌,怎么会被秦怀玉知道的? 先前秦怀玉还不是很确定,但是看到她表情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秦怀玉嗤了一声,淡淡道:“果然是她。” 底牌都被人看了,那还有什么可继续谈的? 秦红淼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关道:“你知道这些又如何,那你可知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么?” 闻言,秦怀玉看了她一眼,她都不知道该说秦红淼是傻还是单纯了。 “她的目的无非那么几个,但我猜,之所以是你出手对付我,是想借由你的手,要去栽赃静嫔,对吧。” 秦怀玉后来仔细想过这件事情,可不管怎么想,都发现绕回了一个点。 好在现在她已经理清楚了前因后果,想要知道这些也不难。 秦红淼的眸光瞪大,不可置信道:“你都知道?” 她说完这话,又骤然发作,近乎疯癫道:“你既然都知道,现在是来看我的笑话的么!” 她以为是保命符的东西,其实早就被人看的透透的,那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眼见得秦红淼这个模样,秦怀玉鄙夷一笑,道:“我又不是傻子,难道连这些都猜不出来?” 不说别的,但凭着这些时日以来许多事情都是秦红鸢闹出来的,她就知道这件事怕是也跟对方扯不开关系。 只是还是有想不通的地方的:“秦红鸢利用你,她哪里来的人脉,又如何联系上的你?” 利用顾明珏也不对,这明摆着就是要栽赃静嫔他们的,秦红鸢不至于还傻乎乎的用他的人。 可除了他之外,还会有谁? 淑妃? 听得秦怀玉这话,秦红淼则是瞬间眼中一亮,恢复了几分高深莫测:“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救我出去。” 她现在其实也没什么筹码了,但是待在这个鬼地方,她怕是迟早要疯。 与其如此,倒不如赌一把,万一秦怀玉就上当了呢! 但可惜,她想多了。 秦怀玉只是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今日过来,原本是要问你一些事情的,不过现在我自己想通了,这一趟倒是白跑了。” 她说到这儿,又看了一眼秦红淼现下的模样,道:“也不算是白跑,至少,看到你这么惨,我也算是安心了。” 前世里秦红淼的种种作为,可谓是为虎作伥。 今生他们自己撕成这个样子,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这个结果也不错。 眼见得秦怀玉要走,秦红淼瞬间慌了神儿,带着几分惊慌失措道:“你,你别走啊!” 第770 我知道一个秘密 秦怀玉若是走了,她就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就是她唯一的机会,她必须把握住! 因此她咬了咬牙,索性道:“我还有一个秘密,你可要听?” 听得秦红淼叫她,秦怀玉顿住脚步,回眸睨了她一眼,淡淡道:“还有什么要说的?” 见秦怀玉停下,秦红淼咬着唇,拧眉道:“我知道一个秘密,关于淑妃的!” 说起来,那个秘密还是秦红鸢告诉她的,但是她当时害怕会牵连到自己,所以就没有说出来,可是事到如今,怕是也只有这一个秘密可以换的自己平安了。 她脸上的表情十分纠结,秦怀玉见她这模样,却是不知怎么的想到一个可能性,面上却是毫无波澜,只道:“既然是秘密,你就留着吧,到处宣扬可不大好。” 关于淑妃的…… 若她没有猜错,怕也就只有她跟顾明珏的事情了吧?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得秦红淼道:“那个秘密,可足以让淮安王离皇位更近一步!我只需要你帮我出去,这个交易于你十分划算的!” 秦怀玉越是表现得无所谓,秦红淼便越担心,说话的语气更是多了几分仓促。 闻言,秦怀玉则是淡淡道:“那就不必了,本王妃跟王爷,从未奢求过什么位置。至于你这个秘密,还是带到棺材里去吧!” 对方这话,更加让秦怀玉确定了。 这个所谓的秘密,十之八九,就是淑妃那档子破事儿了。 她对这些是真的没兴趣,更懒得从秦红淼的嘴里听到,当下转身便要走。 见秦怀玉是真的没兴趣,秦红淼越发焦灼了几分,急促道:“若是我告诉你,淑妃跟六皇子顾明珏有苟且呢,难道这个你也不关心么!我有证据,这对淮安王来说,可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这话一出,却见秦怀玉嗤笑道:“我家王爷,向来不屑于用这些下三滥的机会。更何况,你怎么知道这冷宫不是一个好地方?知道了这么多秘密,我若是你,死都不会出去半步的。” 秦红鸢既然敢将这个秘密告诉她,抱的便是搅弄风云的目的,秦红淼胆小怕事到现在没敢捅出去也算是她乖觉,不然的话,就凭着这一件事,知道真相的秦红淼怕是早就成了这深宫中的一缕亡魂了。 而她的话,更是让秦红淼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她还想说什么,却是骤然坐在了地上,咬牙道:“不,不可能的。” 这不是一张保命符么,怎么会成为催命的呢。 然而秦怀玉已然懒得搭理她这么多,径自出门走了。 待得她走了之后,就听得身后的秦红淼复又哭喊了起来,这次倒是不追着让秦怀玉放自己走了,而是在不住地求她:“大姐姐,看在咱们都是秦家人的份儿上,您救我一条命好不好!” 她在深宫里面,就像是一个被放在砧板上的肉,不定什么时候皇帝想起来自己曾经做的混账事儿,就会将她给拖出来杀了。 但是如果出去的话,就凭着自己知道的这些秘密,她能跑到哪里去? 秦怀玉没点醒她之前,她还想着逃出去能留一条性命,可是现在她却反应过来,若是出去,怕是会死的更快一些。 但宫里不是绝对的安全,外面更不是,这样的情形下,她只能求助秦怀玉。 只是很明显,秦怀玉并不打算搭理她。 直到走出去很远,殿内的声音才渐渐地被吹散到风中,再也听不到了。 秦怀玉吐出一口浊气,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先前她过来,其实是为了求证的,但是现在倒是求证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且还知道了秦红鸢在宫中煽风点火的事情,她却只觉得更加不安了起来。 这秦红鸢,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才想到这里,就见一个俏丽宫人迎面走了过来,行了一礼,笑道:“给王妃请安,我家娘娘采的好茶,想请您过去喝茶呢。” 秦怀玉脚步一顿,心里瞬间起了警惕。 这宫人,是静嫔身边的大丫鬟乌冬。 她刚想开口拒绝,那乌冬却像是猜到她的话似的,复又笑道:“娘娘说,她跟您有些误会,想冒昧的情您赏个脸,过去跟她说说话,也好将这误会解开才是。”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若是她不去,便是真的不给静嫔面子了。 虽说那女人是顾明珏的生母,且又身份低微,可到底是皇帝的嫔妃。若是自己今日真的这么下了她的面子,等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面,便是她丢了淮安王府的人了。 秦怀玉自然不愿意,因此只是深吸一口气,这才笑道:“既然是静嫔邀请,那本王妃便却之不恭了。” 她说完这话,径自便随着那乌冬去了。 不过临行前,到底是让宫人去御书房那边候着,名义上是让他去给顾明渊传信,说自己晚些时候到。 但实际上,是为了让他传信。 那宫人自然懂得,应了之后,当下便转身去了。 乌冬从始至终都带着恭谨的笑意,甚至连头都未曾抬高,始终谦卑的模样。 …… 到了静嫔宫中的时候,先闻到一股香味儿。 清新淡雅,静心凝神。 秦怀玉跟着张成林学了这么久的医术,自然闻得出来这里面放置的东西,几乎都是药材。 但都是于身体十分有益的药材。 宫人进去通禀,秦怀玉则是站在外殿内,随意的打量着这里面的布置。 其实前世里,她也来过不少次,对于静嫔这里,也算是熟悉的。 前世今生,她的喜好并未有多少变化,依旧是以简约为主,只是那素雅里,却处处都透着与世无争的感觉。 偌大的一个宫殿,不像是繁华富贵处,倒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感觉。 然而这偌大的宫内,真的会有世外桃源么? 秦怀玉垂眸,遮掩住了脸上的深思。 “淮安王妃来了,快请赐座吧。” 听得静嫔声音响起,秦怀玉抬起头来,给她行了礼,又随着丫鬟的指引入了座,这才笑道:“这些时日太忙,没来得及过来给您请安,不知娘娘现下一切都好么?” 闻言,静嫔笑的格外温婉:“淮安王妃事务繁忙,本宫这里来不来其实倒是无妨的,不过我这里清净,若你想要偷得浮生半日闲,倒不如来本宫这里躲一躲,看书吃茶下棋,却是个消遣的好地方。” 她说到这儿,又饶有兴致的介绍:“这是今年新进宫的茶,说是雪山芽尖,本宫觉得味道不错,只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对于她这话,秦怀玉只是笑了笑,端起茶盏来作势要喝,实则借着宽大的袖口,将茶水吐了进去。 末了,这才将茶盏放下,自己拿帕子摁了摁唇角,柔声笑道:“娘娘这里的茶叶自然是极好的,这茶水味道甚好,今日过来,我倒是有福气了。” 听得她这话,静嫔脸上的笑容就越发多了几分,一面放柔了声音道:“王妃喜欢便最好了。” 她虽然笑着,只是那眉眼中却带着几分愁绪。 只可惜秦怀玉并未搭腔询问,反倒是让静嫔有些叹息的端起茶盏,却并未喝,只是摩挲着茶盖道:“不瞒王妃说,其实今日叫你前来,并非是喝茶的。” 到底是入了正题了。 秦怀玉心中警惕,面上则是柔声问道:“不知娘娘叫我来,是为了什么?” “除夕夜的事情,你是知道的。” 静嫔深吸一口气,眉眼中满是不安:“因着皇帝圣明,未曾将此事草草了结,算是还了王妃你一个清白,此事原是应当祝贺的。” 静嫔说着,眉眼中的愁绪越发的多了几分:“只是……那秦婕妤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思,竟然将此事栽赃嫁祸到了本宫的头上!本宫一向不同俗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都是能躲则躲,可却没有想到,便是这样的环境下,竟然都能被人给陷害!” 说这话的时候,静嫔的眉眼中带着愤慨和仓惶,其间又有些无奈:“如今事情闹成这个地步,本宫被禁足倒不算什么大事儿,唯一担心的只有一样——那事情的确不是本宫做的,只是现下没有证据,可请你要相信本宫,切莫让奸人的计谋得逞!” 闻言,秦怀玉只是垂眸笑:“娘娘这话,我明白的。怀玉自认不是傻子,也不会被别有用心的人玩的团团转,更不会上他们的当。所以,你放心便是了。” 得了秦怀玉的答复,那静嫔倒是松了一口气,眉眼中有些不大好意思:“其实按理说来,今日本宫不应当叫你来的,我一个长辈,没得因为这些事情去烦扰小辈儿,实在是太不像话。可我这人又一向是个心眼小的,还请王妃原谅一些吧。” 对于她这话,秦怀玉只是笑着道:“娘娘放宽心便是。” 她到底是真宽心还是假宽心,其实对秦怀玉没什么区别,不过见静嫔点头应了,便也跟她虚与委蛇了几句。 只是心里,却起了警惕心。 第771章 红尘 这个静嫔,到底是如同她表面上看起来这样,既无能又胆小,还是这一切都只是伪装,实则是个扮猪吃虎的? 秦怀玉想到这里,又不由得无声叹气。 若是以她的猜测,对方大抵是后者多一些,看来,这个前世里被自己小看的静嫔娘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静嫔倒是自始至终都带着温婉的笑容,说话的时候,声音生怕将人吓到一般,既软且柔。 秦怀玉听着她说话的口气,不时的应和两声,瞧着倒也还算是融洽。 约莫坐了大半个时辰,眼见得静嫔眉眼露了几分疲惫,秦怀玉顺势起身笑道:“搅扰了娘娘许久,您且先歇着,妾身这就回去了。” 闻言,静嫔笑着让丫鬟送她,被秦怀玉给拒绝了。 不想走到门口的时候,正遇着丫鬟过来给香龛里添香,那味道让她的脚步骤然顿住了。 “怎么了?” 静嫔见她停住,笑着问道:“可是拉下什么了不曾?” 秦怀玉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那个添香的丫鬟,继而笑道:“倒是不曾,不过这香味儿倒是好闻,是娘娘这里专供的么?” 见她有些感兴趣的模样,静嫔闻弦歌而知雅意,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是个什么身份,不过一个嫔罢了,哪里能有专供的香料?一向是内务府送什么,我便用什么。说起来,这个好像还是新送来的吧。” 她说到这儿,又看了一眼秦怀玉,笑着吩咐道:“不过既然王妃喜欢,那便让丫鬟们带一些回去,留着给你赏人玩儿吧。乌冬,给淮安王妃去装一盒香料。” 听得静嫔这话,秦怀玉连忙笑着拒绝,因道:“不过是闻到这个味道,觉得清新淡雅罢了,也没到非得夺人所爱的地步呢,姑娘不必麻烦了。” 她再三的谢过了静嫔,又与她寒暄了两句,方才转身出去了。 待得秦怀玉走之后,静嫔唇边的笑容未收,回身看了一眼那个添香的丫鬟,道:“谁让你这个时候添香的?” 这声音不重,但那丫鬟却是瞬间起了一身冷汗,忙的跪下来请罪:“奴婢知罪!” “知罪,那就下去领罚吧。” 静嫔也不看她,回身走到桌案前坐下,摆了摆手,宫里的那些下人们便都接二连三的下去了。 不多时,偌大的殿内便只剩下了她跟乌冬。 静嫔把玩着手上的蔻丹,神情有些悠远:“这个淮安王妃……倒是与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听得她这话,乌冬垂眸道:“能嫁给淮安王,自然是有些手段的。” 闻言,静嫔却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嗤了一声,道:“我倒是小看了她——六殿下那里如何了?” 她骤然转移话题,乌冬早已习以为常,因回禀道:“现下殿下正在大理寺,不过他是天潢贵胄,大理寺的人倒也没敢如何。只是现在那个秦红鸢一日抓不到,殿下怕会更加的被动。” 如果秦红鸢被抓到的话,那些事情还可以推到她的身上。但现在抓不到人,顾明珏便只能在里面呆着,直面皇帝的怒火。 她这话,显然让静嫔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下去,指甲在桌案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冷声道:“怎么就让一个女人给折腾到了这个地步了?” 对于她的话,乌冬只是垂眸,并未回答。 而很显然,静嫔也不需要她的回答,隔了好一会儿,才道:“不惜一切代价,找到秦红鸢。” 她只这一个儿子,绝对不能栽到这里面。 不管最后事情真相为何,秦红鸢那个祸害,必然是留不得的! 听得静嫔这话,乌冬恭声应道:“奴婢这就去办。” 眼见得她转身要走,静嫔却是叫住了她,沉声道:“还有一件事,去查一查淮安王妃。我要她所有的信息,事无巨细。” 这话一出,乌冬的神情一禀,旋即道:“是。” …… 秦怀玉却不知道,她走了之后竟然发生如此多的事情,更不知道自己那隐约的直觉,其实是对的。 这个静嫔,的确是自己之前想错了。 她根本就不是与世无争的性格,只是自己前世今生接触对方太少,倒是被人给误导了。 不过,只要她细细的思量一番,就会发现,其实静嫔也不应当是一个与世无争的性格。 否则的话,在这样可以吃人的宫中,怕是根本就活不长久。 以与世无争作为伪装,隐藏起来自己的那些锋利,在暗处努力的活着,这件事本身没什么错。 可是,一个人可以伪装一时,但要是这样长久的伪装下去还不露出马脚,怕是心机非一般的深沉。 若果真如此,那静嫔也太可怕了。 实际上,秦怀玉也不太能确定自己想的是不是对的。 若不是这些时日接连发生的事情太过巧合,怕是秦怀玉根本就不会察觉出蛛丝马迹。 还有那个香料…… 秦怀玉咬了咬唇,眉心越发的蹙了起来。 那香料并非西楚之物,便是内务府上供,也不应当给岭南的东西。 她确信自己没有闻错,毕竟身为张成林的徒弟,若是连这些都弄不清楚,那她就白活了。 可让她心惊的却是,难道静嫔竟然与岭南有染不成? 这个念头一出,瞬间让她僵在了原地。 如果静嫔跟岭南有关系,那么,前世里那些谋划布局,她又参与了多少? 秦怀玉一时竟不敢再想下去,脚步也加快了几分,她需要快些见到顾明渊,告诉他这些事情! 哪怕只是一个猜测,也不可大意! 她才跑到御书房外面,就见顾明渊从里面走了出来,正跟自己打了个照面。 “怎么跑的这么急?” 顾明渊见到她的时候,眉眼中的冷意瞬间消散,唯独剩下了温柔。 他扶住了秦怀玉,还想调侃什么,却见对方眼中的模样有些急切,因受了笑容,问道:“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原先有许多话迫不及待的想告诉他,但是现在见到顾明渊,看到他眸子里让人安定的光芒,秦怀玉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咬了咬唇道:“唔,的确出了一些事情,不过咱们回去再说吧。” 秦怀玉说到这儿,又看了一眼顾明渊,问道:“咱们现在可是能回家了?” 其实这话问的有些多余,毕竟顾明渊都从御书房出来了,自然是已经跟皇帝谈完了的。 顾明渊却没有半分不耐烦,只是眉眼温柔的回答她:“嗯,咱们现在可以回家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牵着秦怀玉的手,转身朝着宫门外行去。 马车早在外面候着,顾明渊先将秦怀玉扶上了马车,自己随后跟了上去,待得侍卫将车帘放好之后,这才道:“走吧。” 马车辚辚而行,秦怀玉坐在顾明渊的对面,手里还捧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汤婆子。 那上面的温度传递到她的手心,也让秦怀玉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我方才从冷宫出来,被静嫔叫过去喝茶。” 秦怀玉这话一出,顾明渊的眉眼瞬间冷了几分,问道:“她叫你做什么?” 对于静嫔,顾明渊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天生的不喜。 哪怕这个女人在任何场合都是与世无争的模样,可这并不妨碍顾明渊一看到她,便生出危机感来。 见他这模样,秦怀玉沉吟了一番,将那会儿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末了又道:“别的倒是没什么,但我临走之前,却见丫鬟换了新的熏香,而那香料,是红尘。” 天下齐毒,岭南为首。 而岭南之中,又以一种植物最为奇特。 神树碧苍,根茎救人,花叶杀人。 碧苍之上,又有赖他为生的神鸟玄苍,以树皮内的汁液为食。 那被玄苍啄过留下唾液的地方,可以做引子。 结合三十种原料,再有这一小块树皮,制成天下难寻的——红尘。 千金一克,价值连城。 秦怀玉确信自己当时没有闻错,是因为她曾经在张成林那里见过红尘,当时老头子还十分谨慎的嘱咐了她许多忌讳。 其中一条,便是可以养蛊。 岭南巫蛊之术盛行,传到西楚这边的少之又少,若非张成林,怕是秦怀玉这辈子都不会听说这种东西。 所以她才加倍留心,当时只觉得这种玩意儿十分新奇,谁知这让她记忆深刻的东西,转头便竟然在静嫔的宫中出现了! 秦怀玉这话一出,顾明渊的神情也冷却了下来,沉声问道:“你可确定么?” 见秦怀玉点头,顾明渊的眉眼越发的冷肃,道:“红尘……便是师父那里,也不过有少许。你说,她拿来当香料?” 秦怀玉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肯定道:“确实如此,不过里面红尘的味道十分淡,想来添加的也不多。我当时还特地问过她,可是专供,可她却说,这是内务府随便送去的。” 这问题就大了,内务府哪里来的银子跟渠道,去拿这红尘作为引子,添加到香料里面去? 且还是随意的给,若不是他们脑子有病,就是静嫔在撒谎。 而结果,显而易见。 第772章 皇帝的帽子很绿 听得秦怀玉这话,顾明渊捏了捏眉心,脑子里却是有了一条思路。 难不成,静嫔跟岭南当年的幕后主使,有关系? 当年张子尧一案,到现在都没有真相,而那幕后之人抽丝剥茧,却总是被对方及时巧妙的逃开。 若不是那人太过聪明,便是他的内应太过及时。 原先顾明渊就怀疑宫中是否有人,而今日秦怀玉的话,倒是给了自己一个思路。 念及此,顾明渊又有些担心,因开口道:“这件事,本王会去调查的,你便不要再插手了。” 兴许是觉得口气有些冷硬,顾明渊又放柔了声音,加了一句:“这次不是本王想瞒着你,只是涉及到了师父,所以我想请他老人家帮帮忙。你且放心,我必然不会让你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聋子,可好?” 这件事情涉及到当年,若真的如自己所想,必然十分危险。 顾明渊不愿意秦怀玉涉险,但想到之前这丫头的话,便又加了这么一句,不让她多想。 见顾明渊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失笑,点头道:“我听你的便是。不过你说此事涉及到师父,怎么说?” 顾明渊斟酌了一番,到底是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涉及到师父的一段隐情,等他回来,让他告诉你吧。” 他贸然说出张子尧当年事情,只怕秦怀玉会更加担心的。既然如此,倒不如等到事情了结了之后再说。 便是他不说这话,秦怀玉也知道张成林的身世必然不止表面上那么简单,而顾明渊的话,也不过是给她的猜想提供了佐证而已。 因此她点头应了之后,便不再说话。 这几日未曾休息好,顾明渊见时候还早,便放柔了声音道:“你且先睡一会儿吧,等到家了我叫你。” 他一面说,一面将人揽了过来,而秦怀玉则是乖顺的靠在他的怀中,闭上了眼睛。 …… 外面风声渐大,隐约带着风雨欲来的征兆,而此时的宫中,气氛显然比外面的天气更要恶劣几分。 听完侍卫的回禀,皇帝的面色阴沉如水,沉声问道:“此事可确定么?” “回皇上,此事千真万确,是属下亲耳听见。” 那侍卫着一袭黑衣,几乎能与黑夜融为一体,哪怕是在回禀那般惊世骇俗的事情之时,也是完全的面无表情。 得了他的回答,皇帝的面色越发阴沉了几分,咬牙道:“去,将秦红淼给朕带过来!” 他先前不放心秦怀玉她们,所以便让侍卫暗中跟着。 谁知最终闹出幺蛾子的不是秦怀玉,反而是秦红淼。 她竟然告诉秦怀玉,淑妃跟六皇子又染?! 一想到侍卫回禀的话,皇帝就止不住的愤怒。先是一个秦红淼,如今又来一个淑妃,若是属实的话,他后宫里还有几个真正干净的?! 这原本独属于他的地方,如今却是藏污纳垢,不知埋藏了多少龌龊在里面,她们是都将自己当做傻子吗! 对于皇帝的愤怒,那侍卫的表现却是依旧的无动于衷,仿佛一个只会听从命令的机器:“属下这就去。” 眼见得那侍卫要走,皇帝又叫住了他,摆手道:“不必了,你且先退下,此事不用你来。” 他的暗卫是专门替自己探听消息的,暴露在外面不合适。 待得那侍卫退下之后,皇帝这才唤了内侍监前来,吩咐他们去传讯秦红淼。 而此时的秦红淼,正深陷恐惧之中,得知皇帝要传召自己的消息,越发有一种死期将至的直觉,然而她反抗不得,只能被半拖半拽着去了乾清宫。 “臣妾给皇上请安。” 现下的秦红淼,再也没了当初那种娇媚,虽然仍是一副可怜相,可落到皇帝的眼中,却与楚楚可怜无关,反倒是可憎是真的。 他厌恶的看了对方一眼,单刀直入的问道:“淑妃跟顾明珏之事,可是真的?” 这话一出,秦红淼的脸瞬间就白了。 皇上怎么知道此事? 看到她的反应,皇帝的脸色却是越发难看了下去。 这模样,难道还真的不是她信口胡说? 但下一刻,就听得秦红淼惊慌失措的摇头道:“皇上,臣妾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还请您示下。” 闻言,皇帝越发厌恶的哼了一声,道:“你不知道,你若是不知道,怎么还跟那淮安王妃说的如此肯定?秦红淼,你当朕是傻子吗?” 天子一怒,浮尸百里。 皇帝的怒火虽没有这么严重,可看着也着实吓人。 秦红淼先前还想着要扛一阵儿,然而皇帝对于她推诿显然已经失去了信心,因此在秦红淼又一次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皇帝则是直接一挥手,吩咐道:“那就将她拖下去吧,什么时候她招认了,什么时候再带她来回话。” 秦红淼瞬间瞪大了眸子,却不等自己说什么,就被蛮横的拖了出去。 不多时,殿外便响起了女子的惨叫声。 皇帝对此无动于衷,甚至还隐约的多了几分嗜血的兴奋。 不过盏茶功夫,秦红淼便被重新拖了回来,而这一次,她再也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的全部都说了。 “皇上,臣妾说,此事的确是真的……” 她本来是想将秦红鸢供出来的,可是先前跟秦红鸢接触的时候,对方实在是太过可怕,阴森的不像是个真人,所以权衡之下,秦红淼到底是自己编造出了一个借口。 “臣妾前几日曾经见过淑妃跟六殿下厮混,且还眉眼传情,只是臣妾没有证据,所以不敢妄言此事。” 这话其实是她编造的,但是秦红淼却不知道,自己的运气竟然这么好,误打误撞的竟然说到了真相。 得了她这话,皇帝眼神冷峻,命人将秦红淼先关起来,却见后者不住地磕头求饶:“皇上,臣妾真的将所有知道的都说了,求您饶了臣妾吧,臣妾真的只是一时糊涂……” 她若不说这话还好,说了这话,皇帝才想起来,自己头上这绿的发亮的帽子,其中一顶,还是眼前人给的! 这话火上浇油,让皇帝冷笑道:“一时糊涂,好啊,那朕也一时糊涂一下给你看好了。来人,将秦宣给朕革职下狱,还有,她的亲弟弟叫什么来着?秦怀洛是吧,一并给朕扔到大牢里去,随便找个罪名,发配充军!” 先前他真的是气糊涂了,只想着秦家人不能动,毕竟秦毅还有军功在身呢,可今日秦红淼的出现倒是提醒了自己,那时候这个女人是怎么替自己亲爹亲弟弟要好处的。 说他糊涂,那他今儿就糊涂一把! 秦红淼没成想自己这一番话竟然引来如此可怕的后果,瞬间便吓得跌坐在地。 而皇帝则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过往的怜爱全成幻影,唯有厌恶是真真切切的。 “至于你,朕赐你白绫都嫌脏了布,一杯毒酒吧,省的在朕面前碍眼!” 皇帝这话一出,秦红淼瞬间瘫软在地,牙齿打颤,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磕磕绊绊道:“皇上……臣妾知错了,求您,求您饶臣妾一命吧!” 此时的她,哪里还有先前那样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鼻涕眼泪一起落下,一张脸格外的狼狈。 对于她这模样,皇帝只是厌恶的摆手,直接便让人将她给拖了下去。 待得秦红淼被拖下去之后,皇帝这才眉眼冷肃的吩咐道:“去,将淑妃殿内所有的宫人都给缉拿,挨个审问。至于淑妃,禁足宫中,无诏不得出!” 皇帝吩咐完,眼见得宫人去了,自己则是叫暗卫出来,道:“你带暗卫亲自去盯着,务必不能让她传出半分风声来!” 那暗卫行礼之后,便恭谨的退了出去,偌大的殿内一时只剩下皇帝一人。 殿外倒是有人候着,可因皇帝才发了雷霆之火,所以殿外的公公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这火气到了自己这里,那才是吃不了兜着走。 皇帝坐在龙椅上,闻着殿内的香气,只觉得自己的头几乎疼的要炸开来。 那些香料仿佛也不能遏制他的头疼了,皇帝锤着自己的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突然暴躁道:“人呢,都死哪儿去了,宣太医来!” 他近来头疼发作越发频繁,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那些太医回回前来都说没问题,难不成都是吃干饭的? 皇帝越想越暴躁,最后索性将偌大的宫中都给砸了个遍,连手指都不小心碰到碎瓷片,给割出了口子。 手指的疼痛是锐利的,血腥气微弱,本该是不舒服的感觉,可皇帝却是骤然觉得心中清明了不少。 甚至于那个味道,都让他浑身舒畅。 他自虐似的掐住了手指上的伤口,看着那殷红的血珠滴落下来,竟觉得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 内侍监便是这个时候赶到的:“皇上,太医来了。” 皇帝睨了他一眼,将手负在身后,道:“那便进来看诊吧。” 得了皇帝的吩咐,太医连忙走了进来,可在给皇帝把脉之后,那些说辞仍旧是老一套:“皇上并无大碍,只是近来气血浮动,修养一阵便好了。” 第773章 什么时辰了? 皇帝这头疼之症已经由来已久,早先的时候,开的药还算是靠谱一些,可是这几个月却是越发的不管用了。 如今皇帝再听得他这一套说辞,神情瞬间就不大好看,指着太医鼻子骂了一通废物之后,就将人给赶了出去。 而下一个进来的太医便乖觉了许多,说了一通似是而非的话,又给皇帝写了一副安神的方子,只是加大了药量。 服药之后,皇帝果然睡了个安稳觉。 至于太医,却是冷汗涟涟的走了出去。 这次加大药量可以,可是下次怎么办?太医院不能总拿安神的药去糊弄皇上啊! 宫中风云诡谲,并不随着皇帝的睡着而风平浪静,仅仅半日之后,宫中便出了大事。 …… 秦怀玉是第二日晨起,才知道昨夜宫中发生的事情的。 她醒的时候,已然日上三竿,顾明渊不早身边,外室几个大丫鬟在候着。 秦怀玉打了个哈欠,拽了下床头的小铃铛。 锦书听到动静,旋即走了进来,恭声行了礼,一面笑道:“王妃要起了么?” 秦怀玉点了点头,翻身下床,一面问道:“现下什么时辰了?” 锦书看了一眼,笑着回道:“回王妃,现下才刚过巳时呢。饭菜都在小厨房温着,奴婢让他们端过来可好?” 得了秦怀玉的应声,锦书回身吩咐了,就见锦书端了水进来,伺候着秦怀玉洗漱。 待得收拾妥当吃饱喝足,顾明渊也携了一身风霜回来了。 今日才初五,按理说来,是不必走亲访友的拜会的,因此他这一大早出门,秦怀玉倒是诧异了一下。 “王爷可用早膳了么?” 闻言,顾明渊摇了摇头,道:“还不曾,给本王也备一份吧。” 后一句话,却是对下人说的。 因着秦怀玉吃饭的时候不大习惯有人在身边伺候着,所以等到布菜后,下人们便都乖觉的退了出去,在外间候着。 秦怀玉端着汤喝了一口,方才问道:“可是遇着什么为难的事情了么?” 这些时日接连不断的事情,让原本喜庆的新年都多了几分愁云惨淡,秦怀玉心知这些事情不解决,莫说新年了,怕是之后都没有安生日子,所以对于顾明渊的去向向来不多问。 不过今日他这表情,瞧着却是有些不大对劲儿。 顾明渊的确是有些不对劲儿,确切的说,他是不知道怎么将这件事情告诉秦怀玉。 “嗯,今日一早,我去了一趟宫里。” 顾明渊说到这里,斟酌了一番,方才道:“昨日咱们走了之后,宫里出了些事情,关于淑妃的,你可知道?” 这话一出,秦怀玉瞬间有了一个猜想,因点头道:“我可能知道一些,你先说说看。” 这事儿实在是太过于难以启齿,更何况还是涉及到了皇帝,饶是顾明渊觉得自己在媳妇面前已经十分豁得出去面皮了,还是觉得此事太过丢人。 他叹了口气,将筷子放下,顿了一会儿才道:“昨天咱们走了之后,父皇召见了内侍,之后不知因为何故,便将淑妃宫中所有的下人都给抓了起来,着大理寺跟御林军单独审问。天黑之时,审出了一个结果。” 他说到这里,组织了一下措辞,方才继续道:“跟前些时日,秦婕妤的事情一样。” 那秦红淼年轻,进宫时日短,她会跟侍卫苟且,顾明渊其实不意外,毕竟那个姑娘看着就不是个聪明的,且又是个自作多情,迟早要自食恶果。 可是淑妃…… 她是皇帝的第一批妃子之一,早年生下的二皇子,更是皇帝的长子,哪怕是后来顾明励成了一个残废,可就凭着左相的权势,淑妃在宫中都是一个稳稳当当的存在。 只要她不出大错,谁都动不得她。 可偏偏,她竟然会选择跟人苟且。 这便罢了,她苟且之人,竟然还是……顾明珏! 淑妃生有二皇子,而顾明珏排行第六,这个奸夫比她的亲儿子都小,传出去何止是打皇上的脸,简直是让整个皇室一起蒙羞! 西楚受不了整个耻辱,皇帝被这个事实气得整个都晕厥过去了,起先淑妃还不承认,可等到那一件件的证据都被搜出来之后,她便也只能咬牙承认这件事。 皇帝现在还昏迷不醒,但昏迷之前,下令将淑妃宫中所有的内侍都被处死,至于淑妃,虽然没来得及说对她的惩处,但宫中这一场血雨腥风,怕是少不了了。 莫说淑妃,就连左相府上,这次怕也是难逃一死。 不过这些话,顾明渊并没有告诉秦怀玉,只是道:“现下父皇昏迷未醒,已然处置了一批宫人,等父皇醒来后,淑妃应当也会被惩处。这两日宫中乱,你且在府上,尽量不要出去,免得被无辜祸及。” 听了顾明渊的话,秦怀玉便明白了过来,这哪里是怕自己被祸及,分明是未来菜市口要断送许多的冤魂,顾明渊怕自己害怕呢。 她心里一暖,格外乖顺的点头道:“你放心便是,我不是那种爱看热闹的,这些时日也是疲乏,这几日在家中休息便是了。” 她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道:“只是没想到,这事儿竟然会东窗事发。” 说起来,先前在宫中的时候,秦红淼才跟她念叨过这事儿呢,只是不知道,皇帝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秦红淼愚蠢到这个地步,眼见得自己这一条路走不通,所以就去跟皇帝告状了? 也不应该啊。 她心里这么想着,便将这件事跟顾明渊说了,后者则是一愣:“她也知道这事儿?” 秦怀玉对此事知道一些,其实顾明渊不奇怪,毕竟她是活了两世的人。 可秦红淼……她为什么会知道。 秦怀玉嗯了一声道:“是秦红鸢说的,这个疯子不知道想干什么,我先前以为她是意图扶持顾明励,可她怎么不知道覆巢之下再无完卵的道理,为了把顾明珏拖下水,连淑妃都不放过?如今这个局面,我倒是看不透了,她到底是意欲何为?” 第774章 淑妃自尽 起先她以为秦红鸢是想要扶持顾明珏,可后来那种种事件,让她很清晰的看到对方要整死顾明珏的心,之后她又以为秦红鸢是想扶持顾明励,可……眼下这情形也不像啊。 难不成她谋划那么多,就是为了将西楚给整的天翻地覆? 听得秦怀玉的话,顾明渊蹙眉道:“一个疯子罢了,她这些时日藏的严实,不知道躲哪里去了。但如今内外都在找她,迟早将这个疯子给揪出来,到时候一切都清楚了。” 秦怀玉想了一瞬,点头道:“话是这么说,只是担心她闹什么幺蛾子,躲在背地里搅弄风云,万一伤了你可怎么好?” 如今成年的三个皇子,现在两个被牵连其中,顾明渊虽然眼下还置身事外,可也是才躲过一劫,都说有千日作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更何况他们现在还内忧外患。 暗地里还有那个神秘的岭南组织没有找到呢! 顾明渊嗤了一声,道:“原先不知道便罢了,可现在,就凭她,还伤不到我这里。” 他说到这里,安抚的一笑,道:“你且别想这些了,总归有我在呢。” 秦怀玉点了点头,想起先前之事,又道:“不过父皇怎么会知道此事呢,难道是秦红淼告知的?” 她不至于那么蠢吧。 闻言,顾明渊沉吟道:“我推测,你进宫的时候,应当是被监听了,或者说,皇帝要监听的是秦红淼,误打误撞的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这不奇怪,皇帝多疑,近来尤其如此,有时候顾明渊看他,都会恍惚生出一种错觉,眼前人似乎是变了。 不过这个话题顾明渊并没有说,只是道:“不过此事既然已经发生,便顺其自然,再想也无益。” 秦怀玉点头应了,道:“这些时日你大抵又要辛苦奔波,在外千万小心,我便不给你添乱了。” 她的渠道原本就来源于秦毅,现下连秦毅的人都撒出去,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至少可以做到不捣乱。 得了她这话,顾明渊温声一笑,摸了摸她的头,道:“好。” 他顿了顿,又道:“还有,秦红淼去了,但与你无关。” 起先他还不知道为什么,只以为是被牵连。 但听了秦怀玉的话,顾明渊倒是琢磨出了事实,约莫那个女人的死,是因为皇帝觉得她知道的太多了,所以一杯毒酒赐死了干净。 但秦怀玉才见了她,虽说她嘴里说的没什么亲情,到底也是姐妹一场,顾明渊怕她知道这个消息,多想了会心里难受。 与其如此,倒不如先跟她说个明白,也省的回头这丫头再自己钻牛角尖。 哪怕她只是为此难受一下,顾明渊也是觉得不值得的。 见顾明渊担忧的表情,秦怀玉反倒是觉得心中暖意融融,因点头道:“无妨,她死便死,与我何干。” 那种人,还不值得自己难受。 她说到这里,却又想起一件事来,瞬间蹙起了眉头,道:“糟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前世里,淑妃被杀死的理由,是她给皇上下毒!她不会狗急跳墙吧?” 这话一出,顾明渊微微一顿,问道:“下毒?” 因着前世里对秦怀玉来说太过悲惨,所以顾明渊哪怕知道她是双世之人,也未曾去多询问过关于前世的一切。 什么先知,与他而言,都没有秦怀玉重要。 但她现在主动说出来,可见当年事情严重。 秦怀玉点了点头,想了想,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其实前世里,我是不知道顾明珏跟淑妃苟且之事的。但重生之初,我做过一个梦,梦见顾明珏逼死了她,理由似乎便是他二人合谋给皇上下毒,得推出来一个人挡刀。虽说今生他二人还没到这个地步,且大概率不会合谋,可淑妃这事儿东窗事发,万一她狗急跳墙,可就来不及了!” 听了她这话,顾明渊点头应了,又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头,道:“这事儿本王知道了,我会着人看着,你安心便是了。” 不知道这些事情便罢了,既然知道了,顾明渊必然会在此事上加强人手的。 不过…… 秦怀玉的话倒是提醒了他,现在父皇的状态,的确有些不太正常,难不成是真的有人给他下了什么? 顾明渊心里想着,面上则是恢复了正常,顺手给秦怀玉夹了菜,温声道:“只顾着说话,菜都凉了,先吃饭吧。” 秦怀玉点头应了,心里虽说装了些事情,可到底没犯到自己的头上,也不至于吃不下。 待得吃饱喝足之后,顾明渊便出门去了,临走时又嘱咐了一遍她在家里好生歇着。 秦怀玉好笑不已,送人走了,自己这才回房中继续看账本去了。 不想到夜里的时候,宫里便又传来了消息。 淑妃死了。 她的死并非毫无预兆,但也有些突如其来。 皇帝尚且还在昏迷中,淑妃已然悬梁自尽,且在死之前,留了一封血书给皇帝。 顾明渊那时候正在宫中,得了这个消息之前,还在以银针给皇帝诊治。 原先他还会藏拙,可皇帝昏迷半日,宫中太医竟束手无策,无人可解,到了这个时候,他只能自己上。 好在是管用的。 才收了针,皇帝已然悠悠转醒,想起审问的结果,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又气晕过去。 见顾明渊在,他倒是顾忌着自己的脸面,只问那贱妇何在,要将人给挫骨扬灰,结果就听到了内侍监过来回禀,道是:“皇上,淑妃娘娘悬梁自尽了——” 皇帝骤然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那狠话一下子戛然而止。 他瞪大了眸子,脸上的肉都不受控制的抖了下,好一会儿才道:“死了?” 内侍监呈上来了一封血书,嗫喏道:“这是淑妃娘娘的绝笔,皇上可要看?”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皇帝也忘记要避开顾明渊,死死地盯着那个血书,想看,又觉得嫌恶,可偏偏没来由的想到了晨起时候,这殿内发生的那一幕。 第775章 父皇仁慈 晨起事发的时候,他本就是要将淑妃直接给杀了的,可那时候,对方跪在自己面前哭得痛彻心扉。 “皇上,臣妾自知此时愧对于您,当时那顾明珏迷晕了臣妾,对我行不轨之事。待我醒来,木已成舟,一切无从挽回,臣妾原想一死了之。可,臣妾舍不得您,更舍不得我们的孩子,唯有忍辱偷生……” 皇帝哪里会信他这番话,然而淑妃深谙如何拿捏他的七寸,从自己的愧疚说到了过往,到底是勾起了皇帝的一点点恻隐之心。 然而那些从她殿内搜出来的苟且罪证,还是让皇帝急怒攻心之下,给气昏了过去。 这会儿他才醒来,满心怒火的想要处置淑妃,谁知道对方不等自己处置她,竟然先自尽了! 大抵是年纪大了,皇帝这会儿看着那一封血书,竟然觉得那恻隐之心越发的重了几分,眸光阴沉的看着那块布,到底是接了过来。 “拿来,朕看看吧。” 而这一打开,皇帝的眼神越发的暗沉了下去。 那血书上写的字字诛心,先将自己给贬低了一番,又将顾明珏给拖下水,最后以过往情谊,请求皇帝能够原谅自己。 这么一番话下来,皇帝对淑妃倒是真的起了几分恻隐之心,而对于顾明珏的怒火,却是越发的高涨了起来。 “来人,传真的旨意,六皇子荒淫无道,品性暴戾,贬斥为庶人,幽禁大理寺,永不的出!” 不得不说,淑妃最后这一局倒是清醒了一回,她太过了解皇帝,知道自己如果活着,那才是真的彻底没了出头之日。但这一番她的自尽,却让皇帝难得的起了些怀念,到底是这么多年的夫妻,虽说没有到情深似海的地步,但淑妃这么年能够圣宠不衰,在皇帝这里还是有着几分地位的。 这次她死了,皇帝反倒是那些恨意淡了许多。等到天长日久,兴许会越发回忆起淑妃的好来。 但同样的,活着的顾明珏,却成了皇帝的眼中钉。 毕竟,是他逼迫淑妃在线,才让淑妃沦落到了这个地步的。 而淑妃最后的算盘打的也很好,若是没有暴露他们的关系倒还好说,可如今既然东窗事发,那么顾明珏就必然不会善待顾明励,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接将他给拖下水。 这样的话,说不定还会给自己儿子争取一线生机。哪怕到了最后,自己儿子不能成事,顾明渊或者其他人,都没有那样狠毒的心肠。 淑妃打算的好,死的更决绝,验尸的仵作说的话,更是佐证了淑妃必死的决心。 还有这块血书。 戳到了皇帝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甚至让他不顾顾明渊还在场,就下定决心处置了顾明珏。 不多时,内侍监便带来了内阁的人,以最快的速度起草了诏书。 这个过程中,甚至都没有人说话,就连顾明渊都十分安静,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若是旁的事情,他还可以求个情,哪怕只是表面功夫呢。 但是这件事,求情无异于戳皇帝的刀子。 所以他只是垂首站在一旁,直到内侍监领旨去了,方才开口道:“父皇若是无其他事情,儿臣就先退下了。” 方才皇帝昏迷的时候,顾明渊已经写了药方,让宫人去煎药了,这次皇帝的昏迷,引起了许多的旧疾,内里其实还是有些严重的,再加上先前太医院开的药有些不大对症,所以皇帝这次的病可谓是来势汹汹。 不过好生调养,应当没有问题。 然而顾明渊想走,皇帝却叫住了他,神情疲惫道:“先别走,留下来跟朕说说话吧。” 经了这事儿,皇帝觉得自己像是苍老了几十岁一样, 那会儿杀伐果决荡然无存,现下的皇帝,瞧着却是格外的颓丧。 他这一生,经历的事情太多,如今到了这个时候,越发觉得自己对许多事情都力不从心。 还有今日的事,淑妃…… 她是有错的,可以说,哪怕自己不是皇帝,就是一个寻常男人,这件事情也是奇耻大辱。 可是现在人死了,皇帝竟然觉得连追究的心思都淡了。 淑妃不比秦红淼。 秦红淼不过是一个刚进宫的小丫头,跟着他才多长时间?在皇帝这里,那秦红淼就是一个玩物,不喜欢了丢在一旁便是了,哪怕出了那种事情,一杯毒酒赐死也就罢了。 可是淑妃不一样的。 她是当年第一批进宫的秀女,皇帝当年也曾经被她的美貌惊艳过,其后对于她的温柔小意,也是十分受用的。 这么多年下来,哪怕他现在对淑妃没有当年那么喜欢了,可到底也是真心待过的姑娘,哪儿能真的就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只是…… 她做出了这种事情。 且还在自己最愤怒的时候,直接自尽,干脆利落的表明了她对自己的心。 虽说这一颗心,皇帝不知道有几分真。 念及此,皇帝又叹了口气,问道:“朕打算将此事遮掩过去,你觉得如何?” 这件事情,的确是一桩丑闻,按理说来,顾明渊作为一个儿子,应当对此事避讳开来的,皇帝更不应当告诉他这些。 但大抵是因为巧合,这两桩最丢人的事情,顾明渊恰好都在场,且都见证了皇帝的狼狈。 现在皇帝颇有一种破罐破摔的感觉,说这话的时候,问的还是征询的意见。 而顾明渊能说什么? 他既觉得自己的父皇太过悲催,又觉得他十分活该。 当年的先皇后,后来的各种嫔妃,这些年走马观花似的下来,在宫里的红颜枯骨还少么? 他自己先将一颗心分了百八十份下去,到了最后,偏偏还想要求那些女人都只对他一个人倾心以待。 凭什么呢? 纵然顾明渊是个男子,也觉得这事儿实在是荒唐。 只是他要求不了别人,唯有如此要求自己。 在听到皇帝的话时,顾明渊只是头也不抬,恭声回道:“父皇仁慈。” 可不是仁慈么,这么多人斗来斗去,为的便是一个利字。 第776章 那个位置,你不想么? 活着没有得到,死了给了,也算是仁慈了。 顾明渊心中笑的嘲讽,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好在皇帝现在没有力气去猜测他心里想什么,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话而已。 因此听得顾明渊这话,他将身子靠在枕头上,有些混沌的头脑在呢喃着:“朕有时候觉得,我这一生真失败。” 分明是富有四海的皇帝,可他到头来,到底得到了什么呢? 权力终将随着他的死而逝去,爱情,早就随着先皇后的死而埋葬。 金钱、女人、地位,那些人穷极一生都触碰不到的,他自一出生就全部拥有。 可随着他的死去,又终将全部离开他。 他什么都有。 可也什么都没有。 皇帝突然就觉得没意思透了,摆了摆手,道:“罢了,你出去吧。” 跟儿子说这些做什么呢,他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年华,何必在这里听自己这么一个老头子絮絮叨叨呢。 听得皇帝这话,顾明渊只是点头应了,转身回道:“父皇早些休息,儿臣先告退了。” 顾明渊行了礼,转身就朝着外面走去,却在走到大殿的时候,被皇帝给叫住了:“等等——” 闻言,顾明渊停了停,问道:“父皇还有什么吩咐?” 然而皇帝却是充耳不闻,目光有些迷茫的看着顾明渊。 此时夕阳西坠,天边血一样的红,照在顾明渊的身上,竟像是被蒙了一层血雾。 皇帝突然就看不真切了。 他的脸,像极了他的母后,更因着这一层朦胧,让皇帝恍惚觉得,是先皇后站在那里。 还是顾明渊又叫了他一声,才将他的理智给唤醒:“父皇?” 听到他这话,皇帝这才回过神儿来,呐呐道:“唔,无事。朕只是,只是想问问你,对立储之事如何看待?” 闻言,顾明渊眸光毫无波动,只是公事公办道:“父皇,此事应当跟朝中大臣商议,跟儿臣说这个,不合适。” 说起来这个话题,皇帝倒是有了几分精神,蹙眉道:“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恨不能将自己的目的都写在自己的脸上,强行的拿着朕的手去给他们讨要好处。” 他说到这儿,又有些颓然道:“朕自认乃是春秋鼎盛之时,原以为不用尽早立储,让那些人上蹿下跳便是了。可是……如今你看看,老二是个瘸子,老六是个混账,其他几个小的,品性未知。长清,朕,百年之后,唯有你……” 皇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明渊给截住了:“父皇,您春秋鼎盛,思虑周全,的确不用过早考虑此事。况且,儿臣也担当不起。” 他自出生便淡泊名利,对于那个位置,的确也没有什么野心。 但这不代表,就可以忍受皇帝在这个时候试探自己。 眼见得顾明渊恭声行礼,皇帝的目光却是凉了几分,他问道:“你当真,不想么?” 这个当年自己需要浴血厮杀,兄弟阋墙的皇位,闹的京城血雨腥风,朝局动荡不安的位置,顾明渊居然不心动? 他自然不信。 但顾明渊也不在乎他信不信,只是道:“父皇早些歇着吧,儿臣得先回去了。” 他说到这的时候,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都多了几分温柔出来:“儿臣的妻子,还在家里等着呢。” 顾明渊说完这话,走的决绝。 皇帝坐在床上,只看到他离开的背影。 一步步的踏着夕阳离开,就像是带走了最后的光,也留下了满殿的黑暗。 皇帝突然就觉得有些慌了,他伸了手,想要去抓住什么,可却是徒劳。 除了满手空空,他什么都没有。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纵横交错的纹路,跟那有些干枯的手背,都在昭示着,自己老了。 就如同这夕阳一样,日薄西山,即将沉下。 而他的江山呢? 皇帝没来由的一慌,顿时冲着外面喊道:“来人——” …… 顾明渊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的暗沉了下去。 秦怀玉还没休息,正在房中跟荷包杠着,这是她近来新养成的习惯,给顾明渊做香包。 其实做的比绣娘的手艺要差的远,偏偏她又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半个多月的功夫,硬生生的给磨出来一个勉强能看的。 顾明渊如今佩戴了一个,秦怀玉打算再给她做一个替换的,现在还在挣扎当中。 室内灯火通明如同白昼,顾明渊却有些心疼她的眼,因伸手接了过来,道:“别绣了,这么晚了,怎么不歇着?” 见顾明渊回来,秦怀玉这才回过神儿来,有些赌气的指了指那荷包道:“我只差最后一点了,想绣好呢,过两日怕是就做不得了。” 依着西楚的礼法,长辈离世,除却穿孝之外,也不准动这些花花绿绿的绣活儿之类的。 闻言,顾明渊微微一顿,问道:“你都知道了?” 也是,这么大的事情,秦怀玉不可能不知道。 秦怀玉也不瞒着,点头道:“宫里我的确有个人,傍晚的时候传回来的消息,说是淑妃殁了。” 她说到这儿,又道:“我那会儿听着说是皇帝震怒,但是这事儿到底是一桩丑闻,再加上左相府的权势,我估摸着,这事儿怎么也得被按下去吧?” 顾明渊点头应了,将宫里发生的事情简短说了一遍,末了才道:“现下 顾明珏被贬为庶人幽禁,淑妃自戕而死,怕是明日就会有左相上折子请辞了。这些事情瞒得住外人,但瞒不住有心之人。纵然父皇已经将一概知情人全都给杀了,也是于事无补的。” 这个皇宫,各色被塞进来的人都有,哪里是皇帝想要堵住口风便是可以的? 这么多年的累积下来,宫里的人,才是最杂的地方。 不过么。 “明面上是能过得去的,毕竟淑妃这么多年生育皇嗣劳苦功高,左相府又是十足的保皇党,父皇不会不给她这个面子。所以风光大葬是一定的,依着今日那封血书,死后供奉太庙想来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父皇当时的表情,顾明渊讥讽的一笑。 他的父皇啊,该说他是深情呢,还是该说他凉薄呢? 第777章 风光大葬 深情的时候,能将人宠上天去,可一旦厌弃了,又比谁都心狠。偏生他是帝王,掌管着生杀大权,比旁人要更加肆无忌惮一些。 顾明渊这神情落在秦怀玉的眼中,没来由的让她生出几分心疼来,因握着顾明渊的手,轻声道:“如此一来,咱们接下来怕是真的要茹素了。” 淑妃乃是四妃之一,不同于其他嫔妃,她若是死后葬皇陵享太庙,必然得按着祖宗规制去守孝,便是淮安王府也不例外。 闻言,顾明渊点了点头,将自己有些阴暗的思绪抽离,转而温声道:“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过两日还有的忙呢。” 他这话不假,秦怀玉点头应了,吩咐丫鬟将房中收拾,跟顾明渊就寝了。 …… 这之后几日,秦怀玉都在府上安生待着,按着规矩,她原该去宫中的,但是不知为何,皇帝那边迟迟没有发丧,所以秦怀玉也乐的在府上清闲。 顾明渊每日都会给她带来消息,秦怀玉也渐渐知道的宫中的动向。 那是一场拉锯战。 大概是皇帝从血书带来的温情心思太过少,所以到了第二日,便有些想要反悔。 而顾明励作为亲生儿子,母妃新丧,这件事情他不可能不知晓,跪在皇帝面前痛哭流涕,那模样看的皇帝又有些心软。 但心软的同时,却又想到顾明励比顾明珏还大呢,纵然是顾明珏畜生,可二人的关系可不止一次,她怎么那时候不直接自尽呢? 皇帝心中矛盾着,那情绪多变,到最后左相都进了宫,大了一圈太极之后,将自己手中的权力尽数交还给了皇帝。 而顾明励作为一个瘸子,哭得泪人一般,甚至跪的体力不支昏倒过去,也让皇帝这一颗心,终于给软了那么几分。 到了初十那日,皇帝到底是发了一封诏书,昭告静嫔殡天,册封为皇贵妃,谥号为贞敬。 秦怀玉听到这一道诏书的时候,忍不住讥讽的笑了一声。 身边只有顾明渊,她倒是不用克制自己的情绪,只是低声道:“父皇这一道诏书,也不知是做给谁看的。” 给他戴了那么一大顶的帽子,到最后却落了个“贞”字,当真是又讽刺又好笑。 顾明渊见她这模样,摇头道:“不管是做给自己看也好,做给天下人看也罢,这件事既然过去,那就算是翻篇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入了宫门,别管当初是什么样的人,到最后都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这也是顾明渊厌恶皇宫的原因。 听得他的感叹,秦怀玉却是笑了一声道:“嗯,终归跟咱们关系不大。既然父皇如今发了诏书,咱们也就进宫去磕个头吧。” 静嫔死后殊荣,得了一个皇贵妃的称号,论起来他们是得过去守孝的,不过现下是过年,再加上皇帝心里是有一个结的,所以便只说今日停灵两日,后日便发丧。 如此仓促,也亏得生前的时候陵寝就建好了,如今倒是也算是现成。 二人并未去的太早,到宫中的时候,已然临近正午了。 淑妃身亡,宫中主事的便只剩下良妃一个人了。这些年来,宫中的嫔妃们迎来送往,殡天之人其实算不得少数,但是这样品阶高的,却是头一个。 虽说这么多年淑妃跟她也是面和心不和,时不时的还会呛自己,但因着良妃无子,且性情温柔,所以跟她也还算是关系可以。 如今那人骤然去了,良妃也难免有些悲伤,脸上虽然用了浅浅的脂粉遮盖,也能清晰的看到眼下的青黑。 秦怀玉到的时候,就见殿内入目可见的全是缟素。 良妃作为主事,在正殿里等着,至于那些命妇们,则是先去良妃那里问安,再去给淑妃的灵前磕头。 说到底,死人再多的殊荣,也都随着身死而烟消云散了。唯有活人,才能给她们带来价值。 “给娘娘请安。” 见到秦怀玉她们前来,良妃点头应了,众人互相见了礼之后,良妃又命人给秦怀玉上了茶。 秦怀玉道了谢,见良妃的神情有些恹恹,心知她是这两日累着了,所以说了不过两句话,便起身道:“臣媳去给淑妃娘娘那上柱香。” 闻言,良妃点头应道:“应该的,你且去吧。” 宫里的氛围实在是算不得好,去给淑妃上香的时候,两边的宫人肃穆,还未进去,先听得里面传来的哭声,格外哀痛,几乎要哭昏过去。 秦怀玉站在门外,看着里面痛哭流涕的三皇子,心中有些感叹,这顾明励别的不说,对淑妃倒是真的孝顺,如今这模样,倒也是十足的孝子贤孙模样了。 顾明励最终哭昏了过去。 他本就是个瘸子,这些年便是将养着,身体也不大好,脸上倒是刻着几分刻薄寡恩,可是此时的模样,倒是让人看着有些动容。 眼见得人被抬进了偏殿,秦怀玉这才走了进去。 算起来,她跟淑妃的交集也不多,婚前对方倒是将主意打到过自己身上,可惜没能得逞。之后她记得,顾明励似乎又娶了一家千金,谁家的姑娘来着? 秦怀玉有些记不大真切了,这殿内的香实在是有些呛人,让她的头脑都有些昏沉。 她叹了口气,从宫人的手中接了香过来,插在香炉里之后,又给淑妃磕了三个头。 无论生前如何,死后都归一捧尘。 不得不说,皇帝这次算是打定了主意要将淑妃的丑事给遮掩过去了,对外只说她是得了急病死了,不但风光大葬,用的东西也都是好的。 可是,饶是这棺椁用的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最终也难逃归于尘土的命运。 待得起身之后,有宫人殷勤的过来扶她,秦怀玉道了一声谢,自己则是起身往外走去。 前尘往事就此散了,从此淑妃这个人也只存在于牌位之上,逢年过节,有心人大抵会记得给她上一炷香。 只是,到底会有几个有心人,那就说不好了。 第778章 师父的消息 出去的时候,天气格外的阴沉,像是风雪欲来的征兆。 如今已经过了初十,眼见得即将到了开春的时候,却又迎来了一波倒春寒,那风冷的几乎要吹进人的骨头里面去。 顾明渊先前便出来了,他是男人,自然不适合在里面待得时间长。 见秦怀玉出来,他拿披风将她裹了,这才道:“走吧,回修身殿去。” 按着规矩,他们现在还不能回去,只能在宫里守孝。 但是说是守孝,其实根本用不到他们。一则有顾明励在呢,二则,顾明渊一向“身体不好”,所以便是他要多待,皇帝也不会允许的。 秦怀玉点头应了,随着他转身去了。 到了正月十二那日,淑妃便急匆匆的被下了葬。 一路吹吹打打的进了皇陵,从此这世上便再无淑妃。 有的,只是一个已故的贞敬皇贵妃。 顾明励伤心过度,这几日不是晕倒,就是在晕倒的路上,到了最后,眼见得他那双眼红肿的憔悴模样,就连皇帝都心软了几分。 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亲自让宫人将他送了回去。 对于皇帝给的殊荣,顾明励自然再三谢过,哽咽道:“儿臣知道,父皇心地仁厚,又一向重情义,此事怕是您才是最难过的那个。儿臣不该惹您难过,给您请罪。” 经了这件事情之后,顾明励像是一朝之间就长大了一般,大抵他到了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再也无人护着自己了,所以饶是不愿,也只能跌跌撞撞的长大。 这样的懂事,让皇帝心中又是忍不住发酸。 他心里多念了几分淑妃的好,连带着对于顾明励也越发的和善了几分。 等到宫人将他送走之后,这才叹了口气,回身看了顾明渊,因道:“你们也先回去吧,别在宫里守着了。” 虽说这几日时候不长,可顾明渊的身体本就不好,若是再熬出点什么好歹来,皇帝这心里就更加的难受了。 闻言,顾明渊应声之后,行了礼便带着秦怀玉离开了。 唯有皇帝站在这空荡荡的宫殿之中,突然生出几分苍凉之感来。 似乎一瞬间,就只剩下自己了。 便是这个时候,只见良妃走了进来,柔声行礼道:“皇上,您这几日都没有好好儿吃东西,臣妾命人给您炖了汤,您多少用一些吧。” 眼前之人是陪着他最久的了,一向知情识趣,皇帝便是心中不是滋味儿,对良妃也是给面子的,因点头应了,让她将东西放下,一面道:“朕待会儿便吃,你这些时日也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良妃应声之后,想要走,却又被皇帝叫住,他想说些什么,到底是道:“罢了,你先回去吧。” 那一瞬间,他想跟良妃说说心里话,可是话还没出口呢,就先觉得不合时宜。 对于他的犹豫,良妃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再次行了礼,便温顺的走了。 殿内复又剩下皇帝自己,他站在原地,却是叹了口气。 …… 到家的时候,已然是夜里了。 前两日风雪未断,到了今日,才算是勉强止住,地上的积雪很深,人踩上去咯吱作响。 若是寻常时候,秦怀玉少不得要起几分童心,可现下她才参加了一场丧事,哪里有这个心思,因此只随着顾明渊回了房。 “你这是怎么了?” 感受到秦怀玉低落的心情,顾明渊将人揽了过来,一面替她暖着有些发凉的手,温柔的问道。 听得他的话,秦怀玉才回过神儿来,微微蹙眉道:“没事,只是总觉得,这心里不大踏实。” 说起来,她不应该有这种感觉的。 毕竟现在顾明珏成了庶人,被幽禁在大理寺不得出,秦红鸢虽然还未被寻到,但是以她怕是翻不出什么大浪。 至于顾明励么,他眼下已经成了这个模样,淑妃又死了,短时间内,应当不至于再出来霍霍什么。 可不知道为什么,秦怀玉就是有一种敏锐的直觉,总觉得要出什么事儿一样。 听得秦怀玉这话,顾明渊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道:“有什么可不踏实的,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更何况,现在京城已经布防,任谁想要翻出浪花来,也是去网里撞。” 因着先前的事情,他现在也着人紧紧地盯着静嫔那里,还有大理寺,都在监控的范围之下。 只要有人想要作妖,顾明渊这里就会收到消息。 所以他现在倒是等着人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秦怀玉对此事也心知肚明,更知道自己原本不该有这种错觉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不大安稳。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这个想法,一面问道:“是了,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师父还没有消息么?” 说起来,张成林走的时间也不短了,虽然说过去是追妻的,可是现下年都过完了,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 再不济,捎封信回来也成啊。 听得秦怀玉这话,顾明渊的脸色微不可查的一僵,继而咳嗽了一声,道:“近来事务繁杂,我倒是忘记去问师父了,这两日给他去信一封,问问归期吧。” 其实,自年前开始,他跟张成林就已经断了线索,派过去的人到现在还没有消息,顾明渊心中担忧,若不是如今京中也是一片事情,他怕是早就跑去岭南了。 若是过几日再没有消息,怕是顾明渊就会忍不住自己过去一趟的。 只是怕秦怀玉担心,这个消息,他实在是不敢说。 毕竟去岁那次,这丫头都敢自己一个人跑到水灾之地,谁知道她今年会不会也如此? 顾明渊实在是怕了这个胆大包天的丫头了。 好在秦怀玉心中装了许多的事情,方才也不过是随口一问,此时听得顾明渊这话,也没有怀疑什么,只是点头道:“希望师父能够顺利的将师娘带回来。” 虽说按着顾明渊的说法,师父他老人家已经追了许多年都没有成功,但是,万一呢? 说不定他老人家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次就成功了呢。 第779章 殿下,要狠得下心来 听得秦怀玉这话,顾明渊也不由得失笑,摇头道:“说不定,这次他就带回来了呢。” 这话不过随口一说,莫说这次张成林根本就没有去找人,而是去的岭南,便是他真的去了那边,怕是也带不回来人。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哪次成功了? 说起来,也是张成林自己当年造的孽,人家巴巴追着他的时候,他不觉得人家好,等到人家心凉了,他反倒是一颗心又热了起来。 只能说是活该。 秦怀玉闻言,却是眉眼弯弯的一笑,点头道:“唔,我觉得还是有希望的。” 要是她作为徒弟都对张成林不抱希望,那自己这个师父是不是太惨了一些! …… 才下过雪,冷意直往人的骨头缝里钻。 顾明励在宫中跪了许久,回家都是太医护送着走的,没到家门就已经昏过去一回,那模样瞧着格外的凄惨。 等好容易到府上之后,太医擦了擦冷汗,将人安置好,又是针灸又是喂药,好半日才见顾明励悠悠转醒。 只是他醒来之后,那模样格外的悲怆,瞧的人心中怪不落忍的。 饶是太医,心中也不由得感叹一句,往日里只以为这三皇子是混不吝的,不想倒是一个至孝之人,单凭着这一份对淑妃的孝心,就足以让人心生怜悯了。 几个太医回去要给皇帝回话,自然打定主意要将这一幕说给皇上听,不过此刻却是安抚顾明励道:“殿下还是要好生修养,娘娘在天之灵看着您呢,她自然是希望您能好的。” 顾明励强撑着起了身,道谢之后,又寒暄了几句,便要亲自从太医出去。 他现下这身体状况,太医哪里敢让他起身,当下便摁住了人,匆匆道:“殿下不必如此,臣等自己离开便是。” 如此推辞了几番,顾明励便也不坚持,只是让下人拿了丰厚的封赏,复又让人好生将太医送出去。 待得人走了之后,他咳嗽了几声,缓和了一下心情,复又吩咐下人道:“你们都出去吧,本宫要自己静一静。” 得了顾明励的话,下人们便是担心,也只能行礼退下,而顾明渊待得那门窗合上之后,自己则是回身进了内室。 这两日他都在宫中,室内早先便嘱咐了不准人进来,所以也无人打扫。才下了雪房中泛着一股淡淡的腐朽气息,顾明励却仿佛闻不见一样,咳嗽了一声,抬手摸上了那个神龛。 神龛供奉的是观音,在他的寝房内显得有些突兀,顾明励在神龛上摁了几下,不多时便听得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 下一瞬间,竟然见那神龛后面的墙都随之转动了起来。 墙被翻转到一半,现出了一扇门。 顾明励整理了一下衣襟,复又咳嗽了几声,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那墙在他进去之后,又恢复成了原样,而这门后面则是有夜明珠照亮,虽然幽暗了些,却足以叫人看清前路。 一路拾级而下,不过片刻功夫便到了尽头,只是面前的那一堵墙,却是一扇门。 不过是被做成了墙的形状。 这次顾明励却没有直接推开,而是先敲了一敲。 下一刻,便听得里面传来女子的声音:“殿下?” 顾明励应了一声,声音里再不复先前的悲痛,而是带着客气和尊敬:“姑娘,是本宫,我可以进去么?” 里面有脚步声响起,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 身着白色棉服的女子眉眼温和:“殿下进来说话吧。” 若是此时秦怀玉在此,定然会认出来,眼前这人不是别个,正是那日从别院逃走的秦红鸢! 顾明励应声走了进去,这是一个小小的石室,内中桌椅床榻齐全,还有一扇小小的天窗可看到外面。 不过因着那边正对着的便是顾明励的内室的床底,所以那一点点的亮光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秦红鸢倒是住的十分坦然,见到顾明励进来,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打趣:“殿下这次去了两日,若是您再不过来,怕是我就要在这里面憋死了。” 闻言,顾明励复又行了一礼,道:“这次委屈姑娘了,等过段时日,本宫定将您给接出去,必然不让您今日的委屈白受。” 听得这话,秦红鸢却只是一笑,转而问道:“皇上那里如何了,可还对您有所不满么?” 她说起来此事,顾明励眼中的感激便越发的重了几分:“这次多亏了姑娘您的主意,不然的话,怕是本宫这次也在所难逃了。” 母妃做出那等不知羞耻的事情,父皇一怒之下,不但将母妃给赐死,就连外祖都难逃,若不是这次秦红鸢给自己出主意,让他在父皇的面前只刷纯孝的模样,怕是这一次自己也逃不过。 只是,此次虽然逃过去了,可是顾明珏他却是绝对不能放过的! “现下父皇让本宫在府上好生修养着,可辱母之仇未报,我如何能够安心休养?顾明珏如此害我母亲,我要将他们母子挫骨扬灰,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听得顾明励这充满戾气的话,秦红鸢却只是柔声道:“殿下稍安勿躁,成大事者要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先前他们母子为了左相的势力,而联手给淑妃娘娘做局,如今东窗事发,可只有娘娘一人付出了性命的代价,这事儿是绝对不能善罢甘休的。但,不是现在。” 秦红鸢说到这儿,又压低了声音道:“等到以后你登上大宝,一切都任由殿下处置的。不过现在,咱们还是要做好了渔翁,等着鹬蚌相争才是。” 听得秦红鸢这话,顾明励方才冷静了几分,转而点头道:“姑娘说的是,我都听你的,现在我该怎么做?” 事实上,到现在他也不得不听秦红鸢的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将秦红鸢放在眼里,一个被顾明珏用过的人,哪怕是想要来投靠自己,又能有多大的用处? 可很快他便不这么想了。 这个姑娘所表现出来的能量,不但让顾明励大吃一惊,更让他心生忌惮。 然而与此同时,他又想要去赌一把。 好在,他赌赢了。 顾明励想到此处,脸上的笑容越发多了几分。 他跟淑妃的关系虽然亲厚,可母妃不守妇道做出那种事情,不但害了自己的命,还让外祖的势力丢失了大半,如今更是险些害到了自己。 这样将一手好牌打成这个德行的人,实在是让他将那些孺慕都给磨得差不多了。 更何况,她就算是真的不守妇道,找个宫人侍卫他都能忍,偏偏她竟然去找顾明珏! 那可是自己的皇弟! 如此枉顾纲常的事情,亏得她也做的出来! 顾明励心中气愤,对于母妃的感情更加淡了几分,更何况,现在秦红鸢还口口声声说能帮助自己登上大宝。 对于那个位置的期待,更让顾明励觉得心中狂热不已。 看到眼前人的眸光,秦红鸢在心中暗自骂了一声蠢货,面上却是笑的高深莫测。 “殿下这就对了,只要沉住气,您想要的一切,妾身都会竭尽所能的奉献给您。” 她说到这儿,又咳嗽了一声,道:“先前妾身跟您说过,要跳起来顾明渊跟顾明珏他们之间的纷争,你还记得吧?” 顾明励点头,又有些不解,道:“现在顾明珏已经成了庶人,没用了。他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闻言,秦红鸢的笑容越发高深了几分:“他的确成了庶人,可是,他不是还有一个孩子么。” 这话一出,顾明励先是一愣,继而骤然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道:“你是说,护国寺那个?!” 秦红鸢点头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恶毒与阴森:“对啊,护国寺的那个孩子,不是号称是西楚的福祉么?你说,若是皇上发现,这个福祉被顾明渊他们给杀了,会不会震怒?” 前世里,她也曾经有过孩子的,可是却无缘来到这世上,反而被人给害死了。 那时候那个贱人说什么,不能让顾明珏的孩子掺杂下贱的血。 好啊,既然如此,那她就让顾明珏彻底没有孩子,别说下贱的血,连半个种都留不下来! 秦红鸢笑的冷厉,而这模样落到顾明励的眼中,却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个女人,还真的是够狠的。 不过,这个计划又让他兴奋起来,只要一想到那个可能会产生的后果,他就忍不住的提高了几分声音:“父皇最重视子嗣,若是这个孩子被害死,那父皇必然不会放过顾明渊的!可是,那到底是个小孩子,咱们这么做,会不会不妥?” 闻言,秦红鸢心中有些鄙夷,面上却是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殿下,要狠得下心来。” 顾明励自然是狠得下来心的,他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因着怕秦红鸢会心软罢了。 如今听得她这话,故意沉吟良久,才点头道:“好,那此事就按着你所说,需要本宫帮你做什么?” 秦红鸢笑的冷厉:“殿下不需要替我做别的,只消帮我弄一张去护国寺的路子便是了,记得,需要不被任何人发现的那种。” 第780章 您背我出去如何? 她要亲自去解决了那个孩子。 “你去么,现在外面都在抓你,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这话,顾明励说的十分担忧,不过他也的确是真的担忧,要知道,秦红鸢现在可是相当于自己手上的一张王牌,若是王牌出事了,那他可要损失许多的。 因此他说的真心实意。 秦红鸢自然知道他这话不是作伪,因笑了笑,道:“殿下,这就要看您的本事了,妾身相信,您不会连这些事情都做不好的,对吧?” 这话一出,倒是让顾明励忍不住点头道:“你放心便是,本宫能保证你不被他们发现。毕竟当日,也是我将你救出来的。” 秦红鸢心中冷笑,若不是当日她心中觉得不好,暗中留了线索,就凭着顾明励这个蠢货,怕是自己死在那里他都找不到吧。 不过这话却是没必要说出来的,因此秦红鸢只是笑的一脸的温婉:“殿下的能耐,妾身自然是相信的。如此,就有劳殿下了。” 眼前姑娘一脸孺慕,看的顾明励心中男子气概倒是升了不少。 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又嘱咐道:“这次过去,你可千万要小心,别的倒是好说,可是别让自己出危险。” 对于他这话,秦红鸢自然是笑的一脸感动:“多谢殿下的关爱,妾身一定会小心的,不止如此,妾身也一定会帮您解决了那个孩子,扫清楚一切的障碍。毕竟,那个孩子,可是给您铺路的垫脚石呢。” 顾明励享受着女子崇拜的目光,点头道:“那就辛苦你了。” 这件事情如果真的成了的话,那他这次可就真的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 感受到顾明励眼中的亮光,秦红鸢复又加了一句:“为了殿下,妾身什么都愿意做。” 眼前姑娘眸子里那满满的爱慕,看的顾明励只觉得自己的男子气概越发上涨了不少,重重的点头道:“你放心,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说起来,也算是秦红鸢这姑娘识趣儿,要不是她主动跟自己说了这么多的信息,就凭着这种姿色的,顾明励还看不上呢。 不过也正是因为她的狠毒跟果决,也让顾明励在忌惮的同时,又生出几分兴趣来。 他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对自己胃口的女人了,一点没有那些姑娘身上的娇滴滴模样,反而带着那种嗜血的味道,让他隐约的生出些兴奋来。 若是这秦红鸢真的能帮自己解决掉那些困难,等到来日他登上大宝的时候,他还真的不介意去给她一个位置。 虽说她已经跟过顾明珏,但那又怎么样,只要能讨的他的欢心,是不是清白之身,对于顾明励来讲,还真的问题不大。 感受到顾明励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秦红鸢只是笑的越发甜美了几分。 她活了两辈子,自然看得懂男人眼中的光芒代表什么意思,不过,越是这样,才代表她的计划是成功的。 现在淑妃死了,顾明珏废了,只要解决了静嫔跟顾明渊,这江山就只能是顾明励的。 没了淑妃还有左相府,像顾明励这样的废物,最好控制了。 但前提是,他得听自己的话。 只要他听话,等到登基之后,她不介意做一个隐形的掌权人,但若是他不听话,那等到她生下继承人之后,她更不介意送顾明励提前走! 秦红鸢打定主意,那嗜血的模样看在顾明励的眼中,越发觉得兴奋了起来。 不过,若是他知道此刻对方的嗜血是因为在算计他的话,怕是那火气就要转为怒火了。 可惜,他不会知道的。 至少现在,秦红鸢不会让他感受到分毫不对劲儿的情绪。 …… 正月十五上元节,街上到处都是张灯结彩,车如流水马如龙,便是行人接踵摩肩,半天都走不动一步,可人人脸上都没有恼怒,反而都带着喜悦的笑。 这日整个京都都没有宵禁,到处都充斥着欢声笑语。 食物的香气混合着鞭炮的硝烟气息,还有那冬日未曾褪却的寒意,交织在一起,成为了这俗世里最寻常却又最美好的味道。 这一整个新年,宫中的气氛都十分压抑,可这接二连三的案件不会影响到百姓们,哪怕是淑妃的灵柩刚被送到皇陵中放置,宫中的白布都还没撤完,可京城却已然是花团锦簇的热闹与喧嚣了。 自然,就算是宫内,现下还有白布的地方,也只有淑妃的旧日宫殿了。 只其他的地方,已然随着上元节的到来,而处处被装扮了起来。 秦怀玉是快到夜里的时候,才随着顾明渊进宫的,今夜是上元节,宫中是家宴,可顾明珏成了庶人,顾明励病的起不来,成年的皇子内,只剩下了顾明渊一个人,他们去的早了,才扎眼呢。 因此到了宴席快开的时候,夫妻二人才姗姗来迟,进门后先行了一礼:“今夜街上人太多,儿臣来迟了,给父皇请罪。” 皇帝正搂着五公主在说话,见他前来,倒是难得的和颜悦色:“无妨,快入座吧。” 五公主今年又长了一岁,小姑娘的身高柳条似的拔高,褪去了几分婴儿肥,那模样随了良妃,隐约显现出日后的美貌来。 她给顾明渊夫妇请了安,一面脆生生道:“皇兄皇嫂来的不迟,还没开宴呢。父皇,您说是不是?” 皇帝摸了摸她的头,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道:“你倒是人小鬼大,现在就知道护着你皇兄了?” 闻言,五公主笑的一脸童真:“那是自然,皇兄是我兄长,自然是要护着的。夫子才教过的,要兄友弟恭,方能家和,家和才可万事兴。” 这话一出,皇帝的笑容一顿,一旁的良妃则是低声斥责道:“在你父皇面前,不可胡言乱语。” 五公主大抵是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歪头问道:“父皇,儿臣说的不对么?” 皇帝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说的不错,只可惜有人竟连你一个孩童都不如,不懂这个道理。” 顾明珏但凡懂得这个道理,都不至于将事情闹到如今的地步。 他心里这样想着,索性将那个逆子给抛到了脑后,一面道:“好了,既然人到齐了,就入座吧。开宴。” 得了皇帝的吩咐,内侍监顿时拍了拍手,不多时便见端着托盘的宫人们次第走进,将桌案上摆了个满满当当。 说是家宴,人也算不得少。 大抵是为了热闹,所以未成年的小皇子小公主们也都来了,虽然那几个都不如五公主受宠,甚至有的还连话都说不清楚呢,但好歹这个气氛是真的乱哄哄了起来。 皇帝在这一片太平景象里心满意足,反倒是顾明渊有些担忧的蹙起了眉头。 秦怀玉留意到他的神情,然而此时却不好问出来,因此那放在桌下的手则是抓住了顾明渊的手,轻轻地握了一下。 感受到她给自己的力量,顾明渊先是一愣,继而便低声的笑了一笑。 “放心,我没事。” 听得顾明渊的话,秦怀玉悄声应了,转而给他夹了菜。 这动作再平常不过,但是看在皇帝那里,却是无声的叹了口气。 纵然他对秦怀玉有诸多不满,可是这丫头对顾明渊的死心塌地却是真的,说到底,秦家的确出了几个混账,但这里面,也不包含秦怀玉。 他那时候,的确是有些迁怒了。 念及此,皇帝因主动道:“你们成亲时日也不短了吧?” 他一面说,一面看向顾明渊,状似随意道:“皇室子孙,当以子嗣为要。” 闻言,秦怀玉一时不知该接什么,只低头将这个问题抛给顾明渊。 顾明渊倒是坦荡,笑了一笑,道:“多谢父皇挂念,不过儿臣不着急。” “你还不急,你过了年都多大岁数了,满朝文武,跟你这么大岁数的,哪个不是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听得皇帝这话,顾明渊只抿唇一笑,道:“儿臣惶恐。” 他自然知道皇帝没有恶意,但大抵是他做了一辈子的皇帝,心里想的一回事儿,说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所以这难得的善意都被他说的别别扭扭的。 因此顾明渊说完这话,就跟他转移了话题:“今年听说宫中做了冰雕,可是娘娘请人雕刻的?” 闻言,五公主顿时笑着接口道:“是呢,那匠人雕刻了龙,可威风了,就比父皇差一点点!” 她这话,瞬间引得皇帝又乐了起来,宠溺的捏了捏五公主的鼻子,道:“那可是龙,怎的还没朕威风?” 五公主则是眨了眨眼睛,一脸崇拜道:“父皇乃是真龙天子下凡,自然也是龙中的王者,肯定要比寻常龙威风呀!” 都道是童言无忌,皇帝越发被她这话逗的直乐,先是笑了一阵儿,又吩咐人看赏。 话题就这么被揭了过去,秦怀玉倒是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若是皇帝真的追着问这个问题,她还真的不知道说什么。 年前的时候,她原本已经停了药,打算跟顾明渊要一个孩子的。 可是过年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出事,让秦怀玉的心里又开始不踏实起来。 因着那种危机感,她已经打算重新喝药了。 孩子她是要生的,但绝对不是危机四伏的状态下,前世她没有机会做母亲,今生她一定不能让孩子有半分危险。 不过这些时日因着事情太多,夫妻二人倒是甚少亲密,所以秦怀玉还没来得及喝药。 但这不代表,她会愿意回答皇帝这个关于孩子的问题。 孩子……现在不是时候啊! 纵然她知道,皇帝这是好意。 见秦怀玉这模样,顾明渊低头失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一面低声道:“吃菜。” …… 这个家宴,名义上是拉近亲人之间的关系,但其实吃到最后,每个人都是身心俱疲。 皇家的宴会,先是君臣,后是亲人,所以哪怕是笑,也都隔绝在面具之后的。 哪怕是那个童言无忌的五公主,谁又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天真无邪呢? 出宫门的时候,秦怀玉是真真切切的长出一口气来。 似乎离开这红墙绿瓦隔绝的世界,才让她真正回到俗世里的感觉。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不由得失笑,轻声问道:“这么讨厌?” 秦怀玉回头看他,想了想,道:“也不是讨厌,只是……觉得太虚假了。” 她并非不能应付这些虚假,事实上,因着前世里的事情,她能很好地成为其中一员并且长袖善舞。 但也正因为如此,才让秦怀玉更加讨厌这种日子。 一切都是假的,为了名为了利,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去带着面具虚与委蛇。 听得她这话,顾明渊笑叹了一声,道:“本王也讨厌。” 只可惜他生来便是皇家人,就算是努力躲开,最终也身在这名利场内。 顾明渊说完这话,又加了一句:“委屈你了。” 原本她可以躲开那些是非的,若非自己执意要将她给拖进来的话。 不是他,她何至于如此。 看到顾明渊眼中的愧疚,秦怀玉顿时勾唇一笑,转过头来看向他,轻声道:“王爷既然知道我委屈,不如补偿我一下如何?” 眼前姑娘笑的一脸促狭,顾明渊心中的怅然一扫而空,带出几分兴致来:“说说看,本王要如何做?” 他太过于了解这丫头,知道她这个笑容,必然代表着没什么好事儿。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见秦怀玉格外骄矜道:“地上污泥脏罗袜,您背我出去如何?” 这才出宫门不远,因着是正月十五,所以顾明渊没让马车候着,原就是说出来之后二人一起走走的。 眼下不过三两条街道相隔便是闹市,想要回淮安王府,怎么都避不开人群。 真是背着这个小丫头,别的倒是没什么,不过是被人看到,面子上挂不住罢了。 顾明渊瞬间明白她的想法,是想看自己臊得慌呢。 然而淮安王活到这么大,还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害臊。 或者说,背媳妇对他而言,乃是一桩乐事。 第781章 王爷,妾身重么? 因为他想也不想的蹲了蹲身子,温柔缱绻的回眸看她:“上来吧,本王背你。” 这话一出,秦怀玉倒也不客气,勾着他脖子,趴在他的背上,任由他背着自己往前走。 “王爷,妾身重么?” 听得背上人的话,顾明渊背着她的手紧了几分,一面轻声笑道:“重。” 秦怀玉顿时瞪了瞪眸子,道:“您嫌弃我重?” 这个人太没有情趣了,原还以为他会说自己不重呢!不过……她这几日好像真的长胖了一点,难道是因为过年吃的太好了? 她这厢正胡思乱想着,不妨却听到顾明渊低沉的笑意,夹杂着他温柔的喟叹:“九州天下皆在本王背上,你说,重是不重?” 九州天下…… 秦怀玉的心骤然一颤,搂着顾明渊的胳膊也紧了几分。 这个人呵,你说他呆,他却总能在不经意间,戳到你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秦怀玉将头贴在顾明渊的后背上,好一会儿才轻声笑道:“油嘴滑舌。”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男人呢,就连说情话,都说的如此动听。 顾明渊自然感知的出来她情绪的变化,因垂眸笑道:“本王情之所至,怎么会是油嘴滑舌?” 他心悦于她,自初见开始。 多年藏在心尖上的人,就如同梦境成了现实,怎能不让他感激。 只是这话的确肉麻,所以顾明渊不过说了一句,便也不再开口,只是沉默的背着秦怀玉往前走着。 一步一步,仿佛岁月就这么被二人给跨了过去。 谁都没有说话,但是却并不尴尬,反而有温情的东西在二人之间流淌着。 秦怀玉贴着他的背,胳膊搂着他的脖子,从这个角度去看夜色,仿佛更多了几分美来。 街灯将他们的影子拉的格外长,秦怀玉看了一眼墨色的天,又垂眸看二人的暗影,唇边的笑意也越发的浓烈了几分。 若是就这样便到了白头,似乎未来的岁月也十分值得期待呢。 顾明渊走的不快,许久之后才经过了闹市,他倒是十分愿意背着娇妻,然而秦怀玉却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到底是挣扎着跳了下来。 不过牵手走过闹市区,倒也算是别样的感觉。 街边小摊贩的吆喝声不断,今夜没有宵禁,街上人来人往,热闹至极。 秦怀玉在宫中的时候原就没吃多少东西,如今闻到街上的香味儿,越发觉得腹中有些饥饿。 顾明渊见她目光看了那边一眼,瞬间便了然,主动开口道:“本王有些饿了,咱们去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闻言,秦怀玉顿时欢喜的点头应了,拉着顾明渊的手往那边小摊贩的区域走去。 虽说先开口的是顾明渊,不过到最后吃的心满意足的却是秦怀玉。 至于对方,自始至终就没吃几口,只是眉眼温柔的看着她:“慢点吃,当心再喝了冷风。” 这夜里是冷的,不过大抵是因为人多的缘故,所以这冷意都有些穿不透人群,留下来的幸存都是零星而散的,被织锦披风一挡,便都尽数散了。 秦怀玉正拿了一包糖炒栗子当做饭后消食,听了他这话,抬手将一颗剥好的栗子塞到了他的嘴里,一面笑眯眯道:“几颗零嘴,就值当着凉了?这味道不错,长清尝尝看。” 栗子软糯甜腻,但顾明渊并不大喜欢吃甜,尤其是嘴里这颗,沾染了女子的馨香,仿佛连她指尖的甜味儿都给沾染了几分。 顾明渊将栗子嚼了,一面无声的笑。 那模样格外宠溺,看的秦怀玉却是脸色微红。 分明成婚这么久了,可看到他这般模样,还是忍不住心神意动,像是被夜色精怪给蛊惑了一般。 秦怀玉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道:“那儿有个卖糖葫芦的,我去买一串儿来。” 眼见得这丫头抬脚就往前走,顾明渊顿时无奈的叫了她一句:“你且慢些。” 一面说,自己则是随之跟了上去。 秦怀玉脸色有些发烫,才不理会身后顾明渊的话,只笑着往前走了几步,让那夜风吹了脸,才觉得没那么烫了。 等到到了摊贩的面前,她的神情已经恢复正常,正跟那小贩道:“来一串糖葫芦。” 谁知她才拿了荷包去取钱,却突然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秦怀玉拿钱的手微微一顿,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可那夜色之中,只看到来往行走匆忙的行人,并未看到有什么异常。 反倒是跟上来的顾明渊看出几分不对来,因轻声问道:“怎么了?” 闻言,秦怀玉这才回过神儿来,却是摇了摇头,道:“没事。” 她说完这话,将银钱递给那小贩,接了糖葫芦来,却不知为何没了吃的胃口,只拿着糖葫芦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见她突然便没了逛的兴致,顾明渊心知是有什么事情,因点头应了,随手接了包装好的糖葫芦纸袋,另外一只手则是牵着秦怀玉往淮安王府的方向走去。 临走前,秦怀玉又四下看了一圈,却到底什么都没有看到。 方才那一瞬间的危机感不是假的,但是周遭却是一切正常,秦怀玉心中有些怀疑,她到底是感觉出了错,还是真的有人在暗中窥伺她? 二人的背影格外和谐,等到消失在人群中之后,一旁的暗巷之内,才走出来一个包裹严实的女子。 只是那一双眼睛,却像是淬了毒一样,叫人看着格外不舒服。 身后有人在轻声催她:“姑娘,时候不早了,正事要紧。” 那女子才收回了目光,神情阴沉道:“我知道了,带路吧。” 若是此时秦怀玉在此,必然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个被全京城通缉到现在都没有捉住的秦红鸢,竟然在此时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街上! 直到随着那人到了僻静处,秦红鸢的神情才缓和了几分。 她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随着出来办一件事情,竟然都能遇到了秦怀玉! 甚至…… 只要一想到秦怀玉跟顾明渊方才的亲密无间,她就忍不住心里咕噜咕噜的冒酸水,那嫉妒愤恨几乎要将她给淹没了。 凭什么秦怀玉的命这么好,前世里就算了,今生竟然能够搭上顾明渊,甚至还得那个男人如此的倾心以待! 秦红鸢咬牙切齿,在心中打定了主意,来日待得她得了权势,必然叫秦怀玉尝一尝一切尽失的痛楚。 “姑娘,到了。” 那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秦红鸢回过神儿来,点头应了一声,见眼前是一个狭小的狗洞,忍不住蹙起了眉,道:“就从这儿进去?” 不过是一个护国寺,竟然还需要自己钻狗洞才能进去? 秦红鸢第一反应觉得自己被侮辱了,然而那个男人的神情倒是十分坦荡:“这是我们找到最方便的路了,否则势必会惊动护国寺里面的其他人,毕竟……如今这里可是住着小皇孙,不同以往呢。” 小皇孙再怎么不受宠,那也是正经的天潢贵胄,更何况他还被誉为是西楚的福祉,所以皇帝特地派了亲卫护着,亏得他们有些门路,这才得到了这么一条通道。 虽说不太上大雅之堂,可这已经是最好的法子了。 毕竟,眼前这个人非得要自己去杀小皇孙,可她又不会功夫,不钻狗洞,怎么办? 秦红鸢只愣怔了一瞬,便咬了咬牙,忍着怒气钻了狗洞。 不过她的所有怒气,很快便有了发泄的地方。 “这就是小皇孙?” 这里的人都被提前支开了,唯独剩下了那个还在沉睡的孩子。 不知是不是他睡着的缘故,小小的一团白白净净,看着格外讨喜。 秦红鸢甚至有一种错觉,这孩子生的竟然还有几分像自己。 可这个错觉才升起来,就被她自己先给呸了一声。 叶文怡那个贱人,早在自己生下孩子的时候便掐死了他。至于现在这个,不过是叶文怡的贱种罢了,她前世里没有孩子缘是因为那个老贱妇,今生没有孩子缘则是因为叶文怡。 这两个女人,她都不会放过的! 但是现在,她要先拿这个孩子开刀! 那个带自己来的男人正在门外望风,一面低声的嘱咐她道:“姑娘可要速度快些,虽说今夜宵禁咱们得以出来,可天亮之前需的善后,您若是慢了,咱们怕是赶不及回程的。” 闻言,秦红鸢不耐烦的应了一声,道:“我知道了。” 谁曾想这个时候,那孩子却是醒了。 细弱的孩子哭声才响起来,就被人给狠狠地捂住了嘴。 那孩子的眼睛格外亮,像是黑宝石一般,在这黑夜里竟然让秦红鸢有几分心软。 她咬了咬牙,转而将预备好的匕首抽出来,也不看那孩子,胡乱的便扎在了他的身上。 哭声戛然而止,温热的血溅了秦红鸢一脸。 那一瞬间,她莫名觉得自己的心狠狠地一抽。 周遭佛香袅袅,这个疼痛让秦红鸢格外不舒服,又狠狠地在小皇孙的身上捅了一刀。 血腥味儿带来的刺激让秦红鸢近乎癫狂,在疼痛之中,又生出几分诡异的满足感来。 第782章 小皇孙被害 望着那被自己捅了十几刀的小小男尸,秦红鸢满脸快意的笑:“小杂种,先去地下等着吧,待过些时日,我就将你爹娘一起送下去给你作伴!” 胸口的疼痛越发加重,混合着眼前血腥味道和那残忍的场景,竟让秦红鸢觉得莫名扭曲了起来。 不过杀了一个小杂种,怎么让她这么难受? 她死死地摁着胸口,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疼,一面将早先就准备好的证据留下来,这才厌恶的看了眼那尸首,转身离开。 “走吧。” 护国寺内佛香充斥鼻端,让秦红鸢的心却越发的焦躁了起来。 她的声音里带着不耐烦,连带着对那个男人也没有好脸色。 那人倒是不以为意,反正他只是个下属,看主子的脸色早已习惯了,至于这个女人,既然主子吩咐了,那他自然会护好对方。 “好。” 他应了之后,确认这里的善后已然做好,方才带着秦红鸢离开了。 …… 正月十六一早,皇帝还没睡醒,护国寺的方丈就心急如焚的进了宫,小声将寺庙里的事情告知了内侍监之后,那小太监哪里还睡得着,顾不得皇帝 的起床气,焦灼的将人给叫醒了。 “皇上,护国寺方丈求见。” 若是旁人,皇帝必然是要大发雷霆的,可护国寺却不同,皇帝信佛,且那护国寺的方丈还是皇帝十分尊敬的一个方外之人。 因此对他,皇帝便多了几分宽容,只是神情依旧不大好看。 不过倒也还算是平和:“大师一早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这会儿天还没亮,墨色中夹杂了几分灰白,隐约露出黎明将至的感觉。 昨夜是正月十五,皇帝多喝了几杯,这会让还有几分宿醉的头疼,强压着不耐烦的情绪,口气虽然不算重,但也绝对算不上好听。 若是寻常时候,说不定护国寺的方丈还会因他的态度害怕一点,但现下发生的事情容不得他退缩。 “启禀皇上……小皇孙被人杀了!” 皇帝起初还没反应过来他所谓的小皇孙是谁,待得想起来之后,却是瞬间站了起来,且因着站的动作太快,险些摔倒。 “什么?你说谁?” 那个被誉为西楚祥瑞,从出生之后就被送到护国寺的小皇孙? 皇帝只觉得眼前一黑,旋即是铺天盖地的愤怒:“是谁杀的,凶手可找到了?” 听到皇帝咬牙切齿的话,护国寺方丈的脸色更差了几分,连冷汗都不敢擦,只道:“回皇上,未曾,故而来请您派人前去查验。” 好在他们在发现尸首的第一时刻,便保护了现场。此刻如今大理寺的人过去,兴许还能找出来关于凶手的蛛丝马迹。 皇帝重重的喘了口气,沉声道:“那还愣着做什么,来人,宣大理寺卿,给朕查!” 只是他话音未落,便觉得眼前一阵天昏地暗,内侍监的声音也旋即传过来:“皇上……” 下一刻,皇帝便失去了意识。 皇帝再次昏倒了,而这一次昏迷,内侍监倒是有了准备,立刻便着人去淮安王府通知了顾明渊。 毕竟在他们眼中,如今这些皇子之中,能撑起来大事儿的也只有他了。 天色才亮,淮安王府便得了消息。 此时秦怀玉还在沉睡中,顾明渊听完内侍监的回禀,沉吟了一会儿,嘱咐下人好生伺候王妃,自己则是跟着人进了宫。 …… 待得秦怀玉醒来的时候,顾明渊已经走了小半个时辰了。 身边的被褥都已经凉了,唯有身体的乏累昭示了昨夜的激烈。 秦怀玉打了个哈欠,身体有些惫懒,索性便窝在床上,眼见得锦书她们进来,带着几分倦意问道:“王爷呢?” 昨夜里他们才说好的,今儿要出去走走,所以秦怀玉只以为顾明渊是去了书房。 不想下一刻,便听得锦书轻声回禀道:“王爷一大早便被内侍监请去宫里了,说是有要事处理。” 这一句话,瞬间便让秦怀玉的困意消失的无影无踪,她骤然坐直了身子,问道:“走了多久了,可曾说过是什么事儿?” 难不成,是宫里又出事了? 然而锦书也不知出了何事,秦怀玉总觉得心中不安,连早饭也没心思吃,心里在不住地琢磨着。 那几处要紧的地方,她都有棋子埋着,就连三皇子府也不例外,若是真的有事情,必然会收到消息的。 但此时她没有收到消息,代表这几处都平安无事,这会儿顾明渊被叫进宫中,难道出事的是皇帝? 她心神不宁了一日,到了晚间顾明渊回来的时候,才知道了事情原委。 只是才听了一句,她就不可置信道:“出事的是谁?小皇孙?” 那个一出生就被送到护国寺的小皇孙,他怎么会出事? 要是没记错的话,到现在那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奶娃娃呢! 秦怀玉莫名觉得心头一跳,顾明渊则是捏着眉心道:“嗯,父皇晨起那会儿被气晕过去了,现在已经无事。不过,大理寺卿排查了一日,找到了一些线索,可那指向——是静嫔。” 这话一出,秦怀玉愣了一愣,诧异道:“又是她?” 不知为何,秦怀玉总觉得这事情奇怪的很。 莫说那小皇孙是静嫔的亲孙子,便说那小皇孙跟她毫无仇恨牵扯,她闲着杀一个奶娃娃做什么? 顾明渊点头道:“是,不过,我觉得可能是栽赃。” 那些证据虽然充足,却都有可被推翻的地方。 但皇帝却不听那些,他震怒之下就要让静嫔偿命,却不知为何,在看到静嫔求饶的时候,又心软了下来,最终只叫人将她禁足。 反倒是静嫔,又气又悲伤,哭得跟泪人似的,倒真是一副痛失孙子的哀恸模样。 这事儿现下归大理寺管,又涉及到了小皇孙,顾明渊不便多管,因此他只是在宫中给皇帝施针,看他稳定了之后便离宫了。 但不知是巧合还是意外,至少静嫔在看到他给皇帝施针的时候,是有片刻愣神的。 顾明渊回想着当时她的表情,觉得自己有必要部署一些事情了。 毕竟他的医术都是跟张成林学的,如果静嫔愣神是因为熟悉他针法的话,至少说明,她对张成林是了解的。 这不正常。 毕竟,即便静嫔出身岭南,可她是公主身边的侍女,而张成林,只是有一半岭南血缘的医者,四海为家。 如果静嫔熟悉,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她研究过张子尧。 更与当年之事有关联。 顾明渊心中打定主意,将静嫔的异常略过去,只跟秦怀玉说了自己的其他发现,末了又道:“父皇现在情绪不稳,此事我们不宜插手,只等大理寺的结果便是了。” 秦怀玉自然知道轻重,点头应了,又忍不住叹气道:“这些时日也不知怎么了,事故频发,竟无一日叫人安宁的。” 她才说到这里,却又猛地想到昨日那种令她如芒在背的感觉,瞬间一怔。 如果小皇孙是昨夜被杀的,那很有可能是那时候出城的。 当时盯着自己的人,会不会是凶手? 不怪秦怀玉如此联想,因为她脑海中下意识过去的一张脸,便是属于秦红鸢的。 没有任何证据,只是女人强烈的直觉。 只是这个念头才起,秦怀玉就不由得将它给压了下去。 如果真的是秦红鸢的话,那她岂不是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放过? 当她记得,前世里秦红鸢可是很喜欢孩子的,更何况,这是她跟顾明珏的。 哪怕秦红鸢今生明显不是跟顾明珏一条心,但虎毒不食子。 最重要的是,一个皇孙能给秦红鸢带来的利益,远远大于杀掉他。 秦怀玉摇头去掉了这个想法,但到底觉得心中不安稳,想了想还是将昨夜的感觉跟顾明渊说了。 然而现下已经过去这许久,便是再去寻人也不大现实,因此顾明渊沉吟了一番,才道:“这几日出门的时候,本王着人跟着你。不过,你也可以在家休息休息,尽量少出去。” 外面不太平,虽说此事跟淮安王府没关系,但难保有心人拿来做文章。 在家里才是最安全的。 秦怀玉闻言点头应了,然而世事总不如他们所愿。 宫里的凄风楚雨影响不到淮安王府,关起门来过小日子也并不难。 可第二日一早,镇国公府便有人过来给她传信,道是:“夫人晕倒了。” 秦怀玉吓得连忙换了衣服便要回去,连缘由都没想起来问,六神无主的让人伺候她换衣服,正巧顾明渊也在家,索性同她一道。 等到了路上,秦怀玉才来得及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却见瑶柱的神情有些悲戚:“回小姐,是庄老夫人殁了!” 秦怀玉骤然听了这个消息,瞬间觉得眼前一黑,外祖母…… 顾明渊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一面将人搂在怀中小心的安抚着,一面回过头来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瑶柱咬了咬唇,压住了要落下来的泪意,红着眼道:“回王爷,是今早的事情,清河那边连夜过来送的信,早上夫人知道之后就晕了过去,是国公爷让奴婢过来给您和小姐知会一声,说是让回家一趟。” 第783章 外祖母去了 这话一出,秦怀玉瞬间便捏紧了衣服,上好的云锦被她抓出痕迹来,她却恍然未知,直直的透过衣服掐住了自己的手。 “外祖母她……先前不还是好好儿的么?” 顾明渊发现她的异状,小心的将她手指窝在手中,阻止了她近乎自残的掐手,拍着她的头安抚情绪,自己则是问道:“清河那边的人可还说什么了?” 瑶柱深吸一口气,将早上的情形说了,道:“那边只说是走的安详,头天夜里还跟小辈儿们玩笑了一会儿,瞧着精神也是好的,谁知早上起来,丫鬟去叫她起床,就……已经去了。” 顾明渊点头应了,心知老太太的身体跟自己预估的差不多,且还是因着那些药材续了命的缘故。上次她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强弩之末,此番能坚持到现在已然是抢来的命。 只是此刻见秦怀玉这表情,他便也只道:“外祖母一辈子慈善,走的时候也没受罪,快擦擦眼泪,待会让母亲见了,又要惹得她难过。” 闻言,秦怀玉点了点头,可想起来自己跟外祖母只见了那一次,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两世为人,她竟只见了外祖母一面! 她原本以为,自己总有机会去见外祖母的,所以即便是上次见她有些糊涂,却也没有往深处想。 虽然只见了一次面,可心里总挂念着自己的外祖母,还有她的音容笑貌,让秦怀玉的心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只觉得那里有些喘不过来气,只要一想起那张脸,眼泪就有些忍不住。 顾明渊自然知道她的情绪,只将人搂在怀中,轻声哄道:“罢了,想哭就哭出来吧。停车,待会再过去。” 听得顾明渊这话,秦怀玉顿时便摇了摇头,道:“别,现在过去吧。” 母亲这会儿还不定怎么难受呢,她还是早些看过母亲才放心。 毕竟她自从中毒之后,虽然毒素已经解了,可是现在身体到底不如从前,这般大悲之下,也不知能不能承受得住。 顾明渊见她这模样,心中叹了口气,到底是点头应了一声,道:“好,那就去吧。” …… 待得到了镇国公府之后,果然见家里的气氛都十分的凝滞。 庄月兰才哭过一阵,眼睛都肿了起来,眼见得秦怀玉过来,强忍着情绪,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柔声道:“怀玉过来了。” 秦怀玉点头应了,过去扶住了庄月兰,轻声问道:“母亲,清河的人在哪儿呢,女儿去见见她。” 庄月兰见她这模样,自然知道她怕是也哭过了,原本想拒绝的,但想起来这过程秦怀玉迟早要知道,便点头应道:“去将人叫进来吧。” 秦怀玉原本想自己出去听,因为母亲才难受了一次,不想让她再听第二次,但看到庄月兰坚持的目光,到底是点头让人进来了。 进来的是庄家的仆从,专程过来报信的。 她将夜里的情况讲了一遍,大致跟先前瑶柱说的差不多,只是这仆从是伺候庄老夫人的,所以说话的时候那泪意总是有些忍不住,说的虽然详细,却是时时声音发颤。 待得听到最后,秦怀玉到底是忍不住哭了一回。 母女两个抱在一团,反倒是庄月兰见自家女儿哭得悲伤,自己先止住了泪水,搂着她哄道:“好怀玉莫要哭,你外祖母是高寿,这是喜丧呢。” 老太太无病无灾,是安详的去的,且她年纪也大了,都说人过七十古来稀,如今这情形,便是去了,也是要笑着送走老人的。 秦怀玉自然知道这些道理,只是一想到便有许多的遗憾,她分明有许多机会可以去见一见老太太的,偏偏到了现在人没了,才想起来自己有那么多未曾做的事情。 况且她师从张成林,分明都学了那么久的医术,到现在想起来,竟然都是白学了,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挽留不住! 秦怀玉心中郁郁,可看到母亲的模样,心知她比自己更难受,便也只能强忍着悲伤,点头道:“母亲说的是。” 她才说到这里,就见瑶琴快步走进来,恭声道:“夫人,东西都收拾好了。” 闻言,秦怀玉先是楞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因问道:“母亲,您可是要回清河一趟?” 庄老夫人过世,庄月兰身为最小的女儿,自然是要回去奔丧的。 且按着规矩的话,其实秦怀玉也是要过去的,毕竟她是嫡亲的外孙女儿。 秦怀玉心中才过了这个想法,就见庄月兰点头道:“嗯,我回去一趟,府上有你大嫂,我是放心的。” 原本展氏也应当过去,但她如今怀胎已经近七月,谁敢冒这个风险。况且这到底是一桩丧事,哪怕这是长辈,也逃脱不了是死人的事实。 而腹中的孩子,最怕受这等场合。 再加上镇国公府还有诸多日常要务,所以权衡之下,庄月兰便打算自己回去。 闻言,秦怀玉顿时道:“那我也跟您一起回去。” 她本来就该跟着,现下知道母亲是自己过去,更加不放心了。 庄月兰却是摆手道:“你就不必去了,淮安王府只你一个人撑着,哪里走得开。” 她说到这儿,又道:“你也不必担心我,你父亲这次将我送过去,磕个头就回来。不过等到我回来时,他再过去接我。所以我的安全,你不必挂念。” 秦毅本是要跟着,然而现在京中事情频发,他不得脱身,只能过去给庄老夫人上柱香,等到头七的时候再过去一趟,待得一切事情结束之后,顺带接媳妇回京城。 眼见得秦怀玉还要说什么,庄月兰拍了拍她的手道:“更何况,你在京城的话,也可以时不时的来镇国公府照应,你大嫂怀着身孕,有你在,我总归更放心一些。” 秦怀玉闻言,也只得点头应了。 因着事不宜迟,所以庄月兰便也没跟她叙话太多,吩咐下人收拾好东西便要出发。 第784章 一起去清河 谁曾想,她到底是没能自己过去。 她们叙话的中途,顾明渊出去见了一趟秦毅,等到回来的时候,正看到庄月兰要走,却是拦着她,行礼劝道:“母亲,便让怀玉跟着吧。” 闻言,庄月兰一愣,下意识要拒绝,却听得顾明渊道:“外祖母对她一向疼爱,此番虽去,她若是去了,哪怕只是上一炷香,大抵外祖母地下有知,也是能安心的。更何况,她留在京中也无要事,若不去,怕是心里也拧着结,不会解开的。” 一旁的秦毅也点头应了,道:“走吧,我给你们母女两个都送过去。说到底,她也该送一送母亲。” 秦怀玉原本就想去,再听得这二人的话,因点头道:“是啊母亲,便让我跟着去吧。” 庄月兰先前还想拒绝,但见他们都这么说,到底是点头道:“如此,那就收拾东西去吧,咱们傍晚出发。” 待得庄月兰跟秦毅回了内室,秦怀玉这才悄声问道:“王爷也去么?” 顾明渊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道:“本王这里还有些要事,过几日,等到外祖母下葬之时,定然过去磕头。” 事实上,若不是他方才接到了宫中传来的消息,也不会强硬的让秦怀玉此时去清河。 不过他脸上的一向不露情绪,所以秦怀玉并不知道他此时心里的盘算,只是点头道:“那也好。” 此番京中多事,顾明渊身为皇子,自然是要留在这里的。 顾明渊早先就已经吩咐下人去给秦怀玉收拾行李去了,此番前去,那些犯忌讳的衣服鞋子首饰一概不能带,锦书锦诗也都是心里有数的,只拿了素净的衣服,首饰更是拿了银簪子跟素色的钗环挽头发。 此外顾明渊又吩咐侍卫按着庄家的人数跟品阶挨个准备了礼物,因想着秦毅不管内宅,庄月兰此番又是心乱如麻,便将她的那一份也给备上了。 不过这些事情要慢一些,所以等到秦怀玉她们的马车行出城外十里的时候,侍卫才追上来,将礼单等物交给了丫鬟。 等到夜里修整的时候,锦书又将这一应东西交给了庄月兰母女。 饶是庄月兰此时没什么心情,也不得感叹:“王爷倒是心细,若不是他,我都要忘记这些事情了。” 她的确是忙中出错,母亲新丧,这里离清河又远,身边嬷嬷倒是预备了东西,却没有顾明渊这一份妥帖的。 她在心中对这个姑爷越发的满意,一旁的秦毅虽然脸色不大好看,但此事对顾明渊却是十分满意的。 总算这小子办了一件像样的事情来。 因着出了丧事,再加上夜里赶路,庄月兰几乎未曾合眼,秦怀玉既担心母亲的身体,又想着外祖母有些难受,也是没怎么睡着。 夜里行路不大安全,所以车速便慢了许多,饶是如此,到了黎明时分,一行人也到了清河地界。 秦怀玉前世今生,这是头一次到清河,却是没什么心情欣赏这些的。 一夜没睡,她的精神倒是还好,但眉眼却是带着红,有夜里熬得,也有先前哭过的痕迹。 见女儿这模样,庄月兰心中越发的难受,因无声的抱了抱她,感受到女儿趴在自己怀中难过,庄月兰叹了口气,到底是道:“好孩子,你外祖母在天有灵,必然知道你待她这一片心。” 秦怀玉闷闷的应了一声,抱住母亲的腰肢,吸了吸鼻子道:“我知道,我只是……有些忍不住。” 她往常的时候也有搂着庄月兰撒娇的,但今日这模样,却让庄月兰心中唯有难过。 这是个仁义孩子,自己是知道的。 因此庄月兰只是伸出手来摸着秦怀玉的头,一面轻声道:“好了,睡一会儿吧,一会儿就到家了。” 说是家,可庄月兰也有许多年未曾回来过,挑帘往外看的时候,只依稀能找见曾经的熟悉,可更多的却是陌生。 因着想让她们母女夜里睡好一些,所以夜里的时候,秦毅都是骑马在外面的。 他打仗习惯了,连着三两夜不睡觉也是有的,此时已然精神十足,只是透过车帘看到这母女的模样,到底是心疼不已。 虽说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但遇到这事儿的时候,谁能不难受? 就连秦毅,也总是念着这位岳母的好处,可这么多年,总以为还有机会,谁知一朝体会到了子欲养而亲不待,此时便是后悔也晚了。 他叹了口气,吩咐人将马车放慢一些,好让她们母女在马车里能舒服一点,自己则是打马前行,嘱咐人去庄家报信了。 待得到了庄家的侧门,早早的便有丫鬟婆子在那里候着,她们早先便接了信,这会儿见马车停在门口,从上面下来的先是自家的仆从,顿时知道这是姑太太回来了。 一行人过来去扶秦怀玉她们,又一面嘘寒问暖,迎着人进了府上。 灵堂已然搭了起来,府上倒是井然有序,只是才过了喜庆的上元节,转天便出了丧事,府上的气氛也有些沉闷。 出来迎接的是大老爷跟大夫人,见到自家大哥跟大嫂,庄月兰强忍着悲伤互相见礼,就被大夫人给扶住,道:“小妹快免了这些,屋里请吧。” 因着秦毅是外男,所以他便被大老爷迎去了外院。 至于秦怀玉跟庄月兰,则是被大夫人迎到了内院去了。 先前去派人报信的时候,庄家便知道他们是要过来的,所以早先便收拾出了房间,这会儿大夫人坐着跟她们说话,一面吩咐下人去带着她们的丫鬟将几人的东西归置齐全了。 这次前来,顾明渊虽然没有亲自过来,但也是派了下人跟着的。 秦毅这次是赶着时间的,所以跟几个大舅哥寒暄了几句,便去了灵堂。 灵堂已经布置了起来,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摆在正中,大大的奠字白底黑字,看着人心中沉闷而压抑。 秦毅郑重地给岳母磕头上香,出来之后,又跟自家夫人她们略说了几句,便带着人先回去了。 第785章 朕有一个计划 而跟着秦毅一起回去的,还有顾明渊派来的侍卫。 他本就是护送秦怀玉她们过来的,这会儿一切都已然妥当,也得赶紧回去复命了。 而秦毅却没有想到,回到京城之后,却已然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回来的路上,不必顾忌女眷,所以秦毅几乎是策马奔驰而回,那侍卫们也都是身经百战的,可跟着秦毅回去的时候,竟然都有些跟不上他的速度。 如此快速行走,从清河回到京城,竟然只用了大半日的时间。 回到京城的时候,天才刚暗了几分。 残阳如血,照的京城的城门都似乎染上了几分血色。 不知为何,秦毅却觉得心头有些不安的预感。 想到走之前顾明渊同自己说的话,他连镇国公府都没有回,径自便去了淮安王府。 只是却没想到,并没有见到顾明渊,只见到了他的侍从。 “你说,你们王爷进宫,到现在都没出来?” 听得那侍从回禀的话,秦毅忍不住大吃一惊,复又问道:“走之前,你们王爷可说了什么?” 那侍从早先便被顾明渊吩咐过了,所以这会儿直接拿出了一个信封,恭敬地给了秦毅,道:“国公爷,这是我们王爷要奴才交给您的。” 秦毅伸手拿了,匆忙打开来看,却越发觉得一颗心往下沉。 昨日的时候,宫中给顾明渊传了消息,说是那小皇孙的死,起初查的幕后凶手乃是静嫔。可不知怎的,那线索却从静嫔指向了他。 且相较于那些明面上的线索,那些反倒是隐藏且不易察觉的,若不是大理寺卿负责,十分勤恳的去搜集线索,怕还找不出来那些。 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显得那些线索十分可信。 当时那些消息还没到皇帝的耳朵里,反而先到了顾明渊这里。 所以顾明渊权衡之下,便索性借着庄老夫人故去的消息,直接让秦怀玉跟着去了清河。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秦毅会替顾明渊说话的原因。 现下人不在京城,顾明渊自然也心里踏实,夜里得了皇帝的传召便进了宫。 哪怕当时的他,十分心知肚明,这次传召怕是跟小皇孙的死脱不了关系。 但因为秦怀玉不在,他心中无所畏惧,所以去的也踏实。 走之前,将所有事情写了下来,一同写的还有自己之后的计划,若是自己还没回来,便将这封信交给秦毅。 这仆从是可靠的,由他来做这件事,顾明渊十分安心。 很显然,这仆从也十分对得起顾明渊的嘱托。 然而秦毅看完了信之后,却觉得十分不淡定了。 顾明渊这次…… 是打算玩大的啊! 秦毅眉头几乎拧成了麻花儿,然而此时也别无他法,只能照着顾明渊所说的去做。 毕竟,他现在跟顾明渊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只是心里到底是骂了一句这个不要命的混账东西。 …… 秦毅在宫外,自然负责去接应顾明渊安排下来的布置,而此时宫内的顾明渊,也丝毫没有闲着。 不同于宫外的那些人各种猜测,此时的顾明渊,却是十分的悠闲。 “父皇,该您了。” 乾清宫内摆着棋盘,顾明渊手执黑子,姿态悠闲。 相反皇帝却是举着白子有些举棋不定。 一盘棋下到现在,顾明渊将他所有的路子都给堵了,唯独留下了一条死路。 若他跟着走这一步棋的话,那么接下来他便会被困死在里面。 偏生除了这步棋,他别无可下。 皇帝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棋子扔到了棋盒里面,道:“你赢了。” 顾明渊却是摇了摇头,从他的棋盒里面将那白子拿了出来,道:“父皇,还没到最后呢,您怎么能轻易认输呢?” 闻言,皇帝则是挑眉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这盘棋已经下到现在,你还能起死回生?” 听得他这话,顾明渊却是没有回答,只是拿着那一枚白子,缓缓地落在了其中一个位置上。 那是一个死穴。 可偏偏因着顾明渊这一步险中求生,反倒是让棋局重新活了起来。 “这……” 皇帝先是诧异,继而眼前一亮,抚掌笑道:“妙,当真是精妙,朕果然是小看你了。” 顾明渊垂了垂眸子,接了这个赞扬:“父皇谬赞。” 皇帝笑完,却是拿了一颗棋子,在手中把玩着,一面问道:“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顾明渊却没有立刻回答,只道:“父皇又是如何打算?” 说起来,饶是顾明渊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昨夜里进宫的时候,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并且为此已经安排了下去。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在他来了之后,皇帝却并没有震怒,只是先当真所有人将他骂了一顿,继而便将他单独留下。 然而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皇帝却只说了一句话:“朕信你。” 房中烛火通明,皇帝的眸光幽暗,可那眼中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 哪怕这些线索全部都指向了顾明渊,甚至于安排的天衣无缝。 可皇帝就是不相信。 他信自己的儿子,不是这种人。 这个被自己忽略过,却又始终放在最重要位置的皇儿,不是那种为了权势,而去谋害无辜性命的人。 顾明渊未曾想到自己从皇帝的嘴里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愣住,却见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朕有一个计划,你可愿意参与进来?” 彼时皇帝眼中的幽暗如同古井,顾明渊却只觉得有些胸膛鼓荡。 他压制着自己的情绪,问道:“父皇有何高见?” 然而,顾明渊却没有听到皇帝说什么。 因为,他又昏过去了。 如同先前的征兆一样,皇帝这次昏过去之后,又是足足睡了一整日。 直到暮色四合的时候,皇帝才清醒了过来。 而这一次,皇帝却是什么都不说了,只是躺在床上看着顾明渊给自己施针,半晌才说了一句:“你师父,叫什么?” 顾明渊施针的手微微一顿,旋即道:“他叫张成林,是一个江湖神医。” 第786章 他是张子尧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顾明渊的神情已然恢复正常,收回了针,一一将之收到了箱子里面。 皇帝注视着他的动作,却像是在透过他看别的人。 好一会儿,才低低的笑了几声:“张成林……” 他的笑容戛然而止,问道:“是张子尧吧?” 虽然是问句,可是,那话中却是格外坚定。 就像是一个已知的事实,不过是随口说了出来而已。 顾明渊也没有想到他会猜到,不过到了现在,他也有些想赌一把。 到底是点了头:“是。” 此事皇帝迟早都会知道,张子尧之案也迟早会翻案,他原本是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父皇此事的。 但一直都没有找到所谓合适的机会,眼下皇帝既然知道了,倒不如直接说出来,也省的他的试探。 而顾明渊这个字一出,皇帝的神情便越发的冷却了下来。 他直直的盯着顾明渊,问道:“什么时候联系上他的?” 顾明渊顿了顿,索性将事情简略的说了一遍,道:“当年儿臣发病险些死去,被一神秘人所救,后得知他竟是张案首,彼时他身中剧毒,命悬一线,却仍旧冒死救儿臣。其后他消失十余年,去岁才跟儿臣联系上。” 这些话里面真假掺半,皇帝也不知信了没信,好一会儿才嗤了一声道:“这个老狐狸,朕就说他当年怎么会那么容易死。原来……竟然是骗朕的。” 说完这话,皇帝又有些郁郁。 要不是他跟张子尧太熟悉了,熟悉到从顾明渊施针的手法上,就瞧出了对方的影子,怕是自己这会儿还在被蒙在鼓里呢。 眼前这个是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可他却跟着一起蒙骗自己,这让皇帝十分的不舒服。 毕竟他哪怕跟儿子素日里不亲近,可也是了解他的。方才那些话必然不是实话,这里面可掺杂着水分呢。 听得皇帝的话,顾明渊只是跪了下来,道:“儿臣知罪。” 见他这模样,皇帝眯眼看了看他,到底是道:“你何罪之有,起来吧。” 说到这里,皇帝复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因道:“来吧,跟朕下一盘棋。” 那一盘棋下了足足半日,最后皇帝被顾明渊逼到了绝地,都要认输了,却反而被对方一子便起死回生。 皇帝盯着棋盘良久,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顾明渊。 这么多年了,因着顾明渊的身体虚弱,他一直都将对方放在了一个需要被照顾的角色上。 而此时恍惚看过去,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哪怕是一头病弱的狮子,成年之后,也足以震慑对方。 更何况…… 因此在听到顾明渊问自己有何打算的时候,皇帝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吟良久,才问道:“那张子尧把你的身体治好了么?” 没人比皇帝更了解,顾明渊身体弱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当年从先皇后的肚子里就带了毒出来。 之后几番死里逃生,如今活到这么大,全靠着老天爷慈悲。 闻言,顾明渊想了想,因道:“虽弱了一些,倒也不至于风吹就倒,十年八年总归是能熬的。” 哪怕对皇帝,顾明渊也没有说自己身体的真切情况。 倒不是他不相信皇帝,只是觉得,自己如今这身体状况,时好时坏的,的确说不准。 毕竟,张成林先前就嘱咐过他,如今虽说他瞧着跟正常人一样,可有些东西是决计不能碰的,一旦沾染,便是药石无灵。 所以,也不算是撒谎了。 皇帝听得这话,神情有些叹息,好一会儿才道:“他的医术,朕一向是信得过的。如此将养着也好。” 却也没有再提关于张成林的事情。 但顾明渊却是先提了起来:“父皇,当年之事,其实是另有隐情的。且十之八九与现下几桩事情的幕后主使都有关联。” 在他开口的时候,皇帝便蹙眉要摆手阻止他,然而在听到后面的时候,那手却是放了下来。 等到顾明渊说完之后,皇帝才开口问道:“你是说,现在的事情?” 见顾明渊点头,皇帝的神情也难看了几分,沉声道:“说下去。” 顾明渊将近日来的几桩事情都说了,末了又道:“父皇既然相信儿臣,可否听儿臣一言?” 皇帝昏过去之后,顾明渊其实想了许多,现下脑中已然有了一个隐约的计划,只是需要皇帝的配合。 闻言,皇帝看着他,见顾明渊的模样竟有几分自己当年的风采,不由得勾起一抹宽慰的笑容来:“说说看。” 顾明渊却并没有笑,而是沉声道:“小皇孙之死,尽数推给顾明珏,后日午时,菜市口问斩。” 这话一出,皇帝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豁然站起身来,咬牙道:“你说什么?” 他才想听一听对方的计策,这计策就是将自己的兄弟送上死路? 虽说顾明珏那混账不是东西,可皇帝大抵是老了,所以哪怕他做出那等霍乱宫闱之事,皇帝都留了他一条性命。 可现在,顾明渊却跟自己说这个? 见皇帝生气,顾明渊神情不闪不避,只道:“父皇,请听儿臣继续说下去。” 见他这模样,皇帝这才点了点头,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问道:“你在怀疑谁?” 是他太着急了,这会儿看到对方的眼神毫无杀意,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局。 只是,做给谁看的? 顾明渊抿了抿唇,道:“静嫔。” 若是先前的时候,他不会怀疑到静嫔那里,可是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由不得他不怀疑。 皇帝的神情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瞳孔缩了缩,道:“理由。” “宫中防范森严,可静嫔的宫内,十八密卫都泼不进去。父皇觉得,这个理由够么?” 最开始的时候,顾明渊并未怀疑过静嫔,也没有试过用十八密卫去探。然而当他发现对方宫中守卫森严到这个地步的时候,他就知道,问题大了。 怕是自己一直以来忽略的女人,身上藏了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787章 朕同意 至少,她与当年事情,绝不清白! 听到顾明渊这话,皇帝没来由的心头一跳。 平心而论,他是不相信的。 毕竟静嫔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皇帝是有目共睹的。 可是…… 顾明渊的话,却让他忍不住有些心头发寒,他不至于拿十八密卫来骗自己,毕竟真假一问便知。 但问题却是,如果这不是顾明渊撒谎,那就代表,静嫔这么多年,都是伪装! 这个可能性,让他的心都蒙了一层阴霾。 最终,皇帝还是点了头:“好,朕同意。” …… 皇帝答应了这件事情,让顾明渊的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跟皇帝密谈过之后,顾明渊迅速着人去部署了起来。 天边最后一抹夕阳被夜色吞噬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消息也都散布了出去。 为了做的真切,就连大理寺卿等人都来了,写下了一封真正的诏书。 如果后日没有动静,而又没人阻止的话,顾明珏会真正的丧生在菜市口。 当一切都部署妥当之后,顾明渊也没回修身殿,而是就近睡在了乾清宫的偏殿内。 夜色四合,特制的信件穿过皇城,飞到了棋子的手中,辗转到了顾明渊那里。 看过信上内容之后,他才心中踏实了下来。 信是侍卫传来的,上面寥寥数语,告知了自己秦怀玉此时的位置。 如今她不在京城,也是顾明渊敢赌一把的原因。 毕竟没有了牵挂,才让他更加的大胆。 否则的话,心中有人,行动便会受掣肘。 不过,在看到上面写到秦毅那些举措和担心的时候,顾明渊想了想,还是给他回了一封信。 事关重大,变故也多,此时最好的法子,便是让秦毅静观其变,先前所有的部署,完全作废。 等到那信被传出去之后,顾明渊这才盯着暗夜里的某个角落,有些神情莫辨。 这次成败不知,但愿能够一切顺利。 毕竟,那些毒瘤长了这么许久,他如此贸然行事,可谓是孤注一掷,如果不成,可就打草惊蛇了。 而此时的静嫔,也收到了消息。 茶盏被瞬间掉落在地,静嫔却顾不得去擦拭手上的水,难得的带出几分慌乱来:“你说什么,问斩?” 便是先前被栽赃说小皇孙为自己所杀的时候,静嫔都没有如此慌乱过。然而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她却是真的慌了。 但更多的,却是不可置信和愤怒:“先前不是说,证据指向了顾明渊么,本宫还让你们去添了一把火!” 乌冬见她这模样,心中也有些紧张,因恭声回道:“娘娘,奴婢的确命人去加了一些东西。但乾清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淮安王巧言令色,不知使了什么计策,竟然栽赃到了六殿下身上,眼下皇上暴怒,连圣旨都下了!” 闻言,静嫔咬了咬牙,神情阴冷:“好一个顾明渊。” 倒是小瞧他了! 她才说到这儿,就听得门外有鸟声传来,声音尖锐且阴森,在这夜色里带出几分诡异。 静嫔却是眉头一簇,随手一挥,下一刻便见一个黑衣人快步走进:“给主子请安。” 静嫔点头应了:“说,出了什么事儿?” 那人的脸上像是蒙了一层面具,声音也格外的平:“回主子,您要的消息已经查到了。” 他将纸条递给了静嫔,后者在看到上面内容的时候,骤然瞪大了眸子。 “这,是真的?” 她还奇怪皇帝为何到现在都没有发作过,原来竟然是这个顾明渊! 自从上次皇帝突然好转之后,静嫔就让人暗中查探,这才知道,居然是顾明渊给皇帝施针的。 然而先前她只是怀疑,可现在却是确定了,他的手法,除了那个人,没有其他人会的。 那个张子尧,果然还活着! 静嫔一瞬间慌乱了起来,她死死地掐着手,咬牙道:“去,吩咐下去,埋伏九门外,截杀顾明渊!” 这个人既然跟张子尧有关联,那就决计不能留了。 否则的话,后患无穷! 听得静嫔这话,那人领命就要去,却被静嫔又叫住,道:“等等。” 她深吸一口气,复又吩咐道:“先将人集合起来,劫狱。待救出你们少主,再截杀人。” 那顾明渊不可小觑,若是先去截杀人,一旦不成功,怕是剩下的人不足以支撑他们去救人。 乌冬却是有些不安,试探着道:“主子,咱们如此贸然行事,若是落入陷阱如何是好?” 她对于危险有一种天生的直觉,万一这是一个阴谋,又当如何? 可静嫔此时却听不下去,只道:“便是陷阱又如何?若是顾明珏没了,你觉得,咱们可连踩陷阱的资格都没了!” 她只这一个儿子,争斗的这些都是为了顾明珏能够登上大宝。 若是没了这个正统的皇子,还拿什么来争? “可是,眼下是风口浪尖,娘娘真的不三思么?” 听得乌冬这话,静嫔回头睨了她一眼,淡淡道:“你是在违背本宫的意思么?” 这话一出,顿时见乌冬低下了头:“奴婢不敢。” 眼见得乌冬这模样,静嫔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让她们去安排,等到殿内人都走了之后,却是走到内室,抽出了一支玉笛。 笛声呜咽幽怨,几乎是瞬间便有人自窗户跳了进来。 “主子。” 听到磕头声,静嫔收起了玉笛,从小抽屉里面拿出一个瓷瓶儿来,阴冷着声音道:“去,将这个东西丢到乾清宫寝殿内去,记得,要无声无息。” 那人应声而去,待得那身影消失不见,静嫔这才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来。 在宫中忍辱负重二十多年,她本不想亲自动手,但奈何顾明珏实在是不争气。 这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她唯一的砝码。 西楚国实在是太大了,大的她只有用顾明珏这一个砝码来控制整个西楚,所以她纵然知道顾明珏是一个草包,却也不得不去营救对方。 只是心中也暗恨他实在上不得台面。 若是但凡聪明一点,何至于被一个女人坑害到这个地步? 第788章 抓人 还有那个秦红鸢,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她的行踪,若是让自己寻到了踪迹,必然让那个女人不得好死。 但是现在最要紧的,却是将人给先救出来再说。 至于其他的,只要人在,那就一切都好说。 哪怕静嫔心知肚明,这很有可能是一个圈套。 但是圈套又如何,她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顾明珏被杀的。 不过他们大概率会觉得营救之人会放在最后一日斩首的时候,此时她得了消息就立刻行动,说不定反倒是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只要顾明珏被揪出来,她下一个目标就是弄死顾明渊。 至于皇帝么…… 皇帝他们如此逼迫,逼得她无法置身事外,不得不跟着趟一趟浑水。 好啊,浑水她可以淌。 只是,她动手的代价可就大了,但愿皇帝那个狗东西莫要后悔才是。 笛声断断续续,在这深夜里,像是索命亡魂在哭嚎,自内殿传出,惊扰的树上乌鸦都利箭一样的逃入了夜空中。 …… 这一夜,京中注定是不会平凡的。 将近黎明的时候,大理寺被一伙儿不明来路的人袭击,而这一伙儿人几乎浑身带毒,但凡沾染上的,全都登时倒地不起。 这样的情形,吓得那些官兵们节节后退,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有了起初那些人的送死,到了后来的时候,那些官兵们甚至不必他们动手,自己就先倒地不起,跪着求饶命。 劫狱前所未有的顺利,外面接应之人很快便接到了信号,倒是顾明珏找到了,让他们按着原计划去接人。 可是他们却没有想到,等到了大理寺门外约定的地点,帮着同伴将顾明珏扶上马车之后,他们却被同伴给下了黑手。 先是毒药后是兵刃,不过盏茶的时间,那些在外面接应的全部都被拿下。 而这个时候,那些灯笼烛火全部亮了起来,官兵们将这里包围,他们不得动弹被尽数绑了起来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些所谓的同伴,根本只是穿了他们的衣服而已! 大理寺卿一面让人将这群劫狱之人都给关押,一面在心中暗自感叹淮安王的聪明绝顶。 今夜之事,淮安王早就布了局。 他们全部都提前服了解药,可以解百毒的。 若是真的有人劫狱,那就假装不支,先让他们混进去,再着几个会演戏的,假装自己怕了,借着带路的由头,请君入瓮。 待得人到了顾明珏的囚牢之后,那里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保管是大罗金仙来了,也难逃此处。 至于那里的顾明珏么…… 其实是一个带了人皮面具的绝顶高手。 这之后,再让他们扒了那些劫狱之人的衣服,出来吹几声似是而非的暗号,如此紧张之下,那些人精神高度紧张,很容易出错,听到动静怕是就会出来。 这个时候,再将剩余的人一网打尽。 布局虽然不算十分精妙,可拿下这些人,却是绰绰有余了。 这一夜,大理寺内灯火通明,所有监牢几乎都被占满。 大理寺内本就是专门替皇帝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如今这些人又有上面下的便宜行事的命令,所有那些能用的不能用的手段,就都尽数招呼到了他们的身上。 那血腥之气几乎弥漫了整个大理寺,然而对于这些每天和血打交道的人来说,非但不觉得恐怖,反而增添了几分兴奋来。 大理寺卿更是如此,那些被刑讯之人的鲜血溅了他满脸,反倒是让他觉得越发精神百倍,随手擦了一下脸,指尖研磨着血迹,淡淡道:“不招是吧,那就继续吧。” 这一夜,惨叫声从未停止过,此起彼伏的,像是在比赛什么一般。 到了天明时分,大理寺卿满意的看着手中这一叠的证词,沉声挥手:“抓人。” …… 这一夜,未曾合眼的何止是大理寺的人。 静嫔自夜里的时候便派出人去盯着外面,可等到天光大亮,都未曾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反而在日上三竿的时候,见到有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神情满是恐慌:“主子,不好了,奴婢刚刚接到了消息!” 见到那人的模样,静嫔瞬间觉得心头一沉,她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帕子,咬牙问道:“说,出什么事儿了?” 那婢女神情慌乱,而说出来的话,更是让静嫔只觉得眼前一黑。 她说:“咱们的分舵被端了!” “你说什么?” 饶是静嫔心中已然想到了最坏的打算,却也没有想到,竟然比自己预想中的还要糟糕。 她甚至连那些精锐全军覆没的准备都做好了,毕竟大理寺可不是吃闲饭。 可她却没有想到,竟然不止是搭上了那些精锐,甚至还赔上了分舵的人! “你且详细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迎上静嫔几乎要吃人的目光,那婢女的神情也难看不已,硬着头皮道:“回主子,信上说咱们的分舵黎明突然被袭,对方准备充足,他们猝不及防,分舵兄弟几乎全部折损,这是拼死才送出来的信。这是信件,请您过目。” 那信件上是用血写的,可以看出来是匆忙发出来的,还有那上面潦草的字迹和措辞,更让静嫔心头一沉。 这是…… 她眼前一黑,咬牙想说什么,竟然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张了张嘴,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阴冷的冲着外面喊道:“来人,乌冬!” 话音未落,就见乌冬快步从外面走近,恭声道:“主子,奴婢在呢。” 眼见得乌冬进来,静嫔沉声道:“随我去内室!” 到了现在,若是她还不明白自己这是被怀疑了,那就白长这么大了。 如今她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顾明珏还在大理寺被困得好好儿的,就连京城分舵都折损了进去。 甚至于,她也成了怀疑对象。 为今之计,只能事急从权了! 听得静嫔这话,乌冬连忙应了一声,转身随着她一起进了内室。 静嫔从柜子里拿出来杂七杂八的东西,咬牙沉声道:“乌冬,到了如今,咱们只能拼一把了!” 第789章 孤注一掷 见静嫔这模样,乌冬攥了攥手指,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好一会儿才拽着静嫔,道:“主子,奴婢现在还有另一个法子!” 听得她这话,静嫔则是一愣:“什么法子?” 乌冬壮士断腕似的,拽住了她的手:“您听我说……” …… 夜里的时候,顾明渊便部署了一系列事情,且其中重点盯着的,便是静嫔的宫殿。 到了晨起一切证据都充足之后,顾明渊将大理寺那边的事情都回禀给了皇帝。 虽然早先跟顾明渊定下了这个计划,但皇帝并没有想到这幕后主使会是静嫔,即便到了现在所有证据都摆在了自己的面前,也让他有些不真切感。 那个女人,她竟然真的骗了自己这么多年? 这个认知,让皇帝的神情都有些扭曲,咬牙切齿道:“着大理寺卿严加审问,务必将他们连根拔起!” 因着当年的事情,他对岭南深恶痛绝,这些年都未曾恢复邦交。 谁知西楚都这般严防死守了,竟然还让那些臭虫们在西楚为非作歹,甚至于因为他的自大,而让人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了这么多年! 皇帝有些接受不了,更多的却是恼怒。 见皇帝这模样,顾明渊点头答应,复又道:“如此,那儿臣就越矩了。” 论起来,静嫔哪怕是被废,那也是父皇的女人,他一个做儿子的,如何都不能动到静嫔的头上,否则就是不孝。 可现下却是特殊情况,那个女人十分危险,皇帝又才施了针,正处在虚弱的状态下,便是他好好儿的,也不能直面那个女人。 所以,只有他前去了。 对于顾明渊的担心,皇帝蹙眉道:“你且去吧,有什么事情,朕都给你兜着。” 得了皇帝这话,顾明渊方才行礼道:“儿臣遵命,告退。” 待得顾明渊去了,皇帝这才重新躺回床上,只是看着头顶的帐子,却莫名觉得有些喘不上来气儿。 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游走着,让他的呼吸都有些乱,皇帝忍不住捂住了心口,大口的喘着气,想要开口叫人,却觉得有人掐着自己的嗓子似的,连开口都成了一种奢望。 “来人……” 然而那声音却细弱不已,根本就无人听得到。 顾明渊却不知自己走后的变故,他径自带着人去了后宫。 御林军和密卫一同将静嫔的宫殿围了个水泄不通,有侍卫先将宫门踹开破门而入,却瞬间发出一声惨叫。 各色毒物爬满了宫殿,在宫殿们开的那一瞬间,争先恐后的往外跑了出来。 而所经之处,都成为一片焦黑。 那些御林军不妨,一时觉得头皮发麻,顾明渊更是沉声吩咐道:“后退!” 饶是他想过静嫔这里会难对付,也没想过,会是这个局面。 眼下事情倒是可以确定了,但是如今的局面,想要抓人却是十分困难。 “拿本王的药箱来!” 来的时候他带了药箱,原本是为了静嫔最后孤注一掷的,却没有想到她竟然提前得知了消息,且将这里布置成了易守难攻之处! 好在他没少跟这些毒物打交道,哪怕现下这般危险的境况,他也有应对之策。 见顾明渊洒下药粉的瞬间,那些毒物就已经死亡,那些御林军们便也松了一口气,随着一同将药粉接了洒在自己身上,随着冲了进去。 而那些毒物只是第一波。 除掉了这些毒物,还有那些毒人一样的宫人们,他们每个人都像是**控的傀儡,哪怕已经被砍了许多刀,可下一刻还能站起来,任人操纵。 顾明渊留心观察着,骤然双眸一沉。 是笛声。 有呜呜咽咽的笛声从殿内传来,像是丧乐似的,听得人心头发慌。 而那些人,或者说那些玩意儿,在听到笛声之后,却会继续战斗。 顾明渊曾经听过张成林讲过许多南疆异事,自然知道这些东西怕也跟那些秘术有关。 但现在却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他当机立断,拿了武器,沉声道:“掩护本王进去!” 眼见顾明渊要进去,为首的密卫顿时阻止道:“王爷不可啊!” 他们进去若是出事还好说,可顾明渊若是出事,谁担待得起? 顾明渊却只是睨了他一眼,沉声道:“本王做主还是你们做主?开路!” 他们拧不过顾明渊,只能咬牙道:“是!” 虽说那些玩意儿像是杀不死似的,可是到底是血肉凡胎,被这般砍杀之下,到底是行动越来越迟缓,就像是一个被濒临散架的车子,哪怕有宝马拖着往前走,也是摇摇欲坠。 所以想要从这些玩意儿中间清理出来一条道路,其实十分容易。 不过片刻功夫,顾明渊便从这血海尸山之中,闯进了殿内。 相较于外面的血腥气漫天,殿内却是瞧着格外的干净。 殿内坐着一个宫装丽人,此时正在拿着一支小小的短笛不住地吹着。 那声音哀怨幽深,仅仅是听着,就仿佛被拽进一个无望的梦境之中。 顾明渊却是丝毫不受干涉,将手中银针朝着她直直而去。 下一刻,便见静嫔像是背后生了眼睛一样,准确的躲开。 之后,她才回身看向顾明渊,淡淡道:“你来了。” 往日里,顾明渊并非没有看过静嫔,然而今日的她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处处都透着古怪。 他心中隐约有个猜测,难道是因为今日的她彻底不伪装了? 这个猜测虽然有信服力,但不知为何,他还是觉得有些地方有违和感。 然而静嫔却没给他沉思的机会,诡异一笑,便有一条通体血红的毒蛇朝着顾明渊扑了过来! 顾明渊闪身躲过,挥剑将那蛇给斩成了两段,一面朝着静嫔打了过去。 可不等他靠近,就见那断成两截的小蛇竟然分别朝着自己过来。 那毒蛇的血带着腥臭的味道,虽不至于见血封喉,可却也肉眼可见的腐蚀着墙角梅瓶里面的花儿。 顾明渊心神一禀,不敢大意,好容易将那毒蛇彻底弄死之后,却又被静嫔召出来的其他毒物缠斗着。 第790章 金蝉脱壳 然而顾明渊也不是吃素的,不过片刻功夫,他便抓准了几回,快而准的将静嫔手中的笛子给劈碎了。 没了召唤毒物的嫡子,静嫔一瞬间恼怒,旋即抽了一把软剑,咬牙冷笑道:“你倒是厉害,可惜今日,本宫要你的命,谁都留不住!” 二人缠斗在一起,顾明渊却是丝毫不落下风,在听得她这话,还有工夫回了一句:“那你便试试看。” 最终,静嫔也未能得逞。 外面的那些毒物没了笛子撑着,不多时便被收拾了干净,而等他们出闯进来的时候,正见静嫔被顾明渊一剑钉在了墙上。 那长剑穿透她的左肩,整个人都不得动弹。 顾明渊看着眼前的静嫔,美颜冷冽:“将人带走!” 在静嫔被抓住之后,这偌大的殿内也很快便被清算了个干净。 因着先前的那些近似于傀儡的东西就是这里的宫人,所以几乎上没有留下活口。 唯一的活口,便是静嫔。 她的身份特殊,危险系数也高,并没有被送到大理寺,而是且先就近看守着,自己则是回去给皇帝回话。 到了此时,顾明渊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天竟然都快黑了。 那一场恶战带来的伤亡不小,御林军的头头儿吩咐了一波人清理现场,另外再着人看着静嫔。 顾明渊衣服上的血色已经暗沉下去,身上的血味儿更是难闻。 到底是去见皇帝,所以他匆匆的换了衣服,又简单的擦了一下,便快速去了乾清宫。 可却不想,到那儿之后,只见到了昏过去的皇帝。 皇帝这边出了变故,顾明渊一时走不开,又担心那些人应付不来静嫔,索性命人直接将铁索穿过了静嫔的琵琶骨,一面吩咐道:“若是有什么不妥,等到父皇醒来之后,本王会亲自给他告罪。” 这个女人邪门的很,若不如此,不知她会想什么法子逃跑呢。 吩咐了人之后,那些侍卫立刻便去了,今日因着这个邪门的女人死伤了许多属下,所以那御林军首领倒也不迟疑,瞬间便着人将她的琵琶骨给穿透了。 一个变了调的惨叫声在暗室之内响起,但她的表情,却让那御林军瞬间愣住。 “快,快去叫王爷来!” 顾明渊正在给皇帝施针的时候,就见御林军匆匆而来,说是有要事要回禀。 然而此时天大的事情也抵不过这件事,所以顾明渊只是吩咐人先等着,自己给皇帝施针之后,看他的脉息平稳了不少,方才出去问道:“怎么了?” 那人的神情不大好,只是道:“您过去看看吧,可能是出事儿了。” 闻言,顾明渊神情一禀,吩咐人去给皇帝熬药,自己则是快步的过去。 等到了之后,顾明渊便知道那人的表情是因为什么了。 那个“静嫔”的半张脸都裂开了,下面露出心生一般的皮肤。 顾明渊拿了匕首过来,三两下将那裂开的脸挑开,待得露出全部真容之后,便听得为首的御林军失声道:“乌冬?” 都是常年巡视宫内的侍卫,对于这些宫中主子们的丫鬟,都是十分熟悉的。 而眼前人,哪里是什么静嫔,分明是带了人皮面具的乌冬! 认知到这个事实,那些人也都傻了眼,问道:“王爷,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搜!” 顾明渊眉眼冷冽,自从他进宫到抓人,这其中肯定是没机会换人的,所以,唯有一个可能,那便是他们进门之前,静嫔就已经跑了! 好一招金蝉脱壳! 他就说,为何这静嫔如此的沉不住气,已然提前知道了危险来临,还要选择最鱼死网破的一条路。 合着这根本不是什么鱼死网破,而是壮士断腕! 听得他们这气急败坏的声音,乌冬却是嘿嘿的怪笑,沙哑着声音道:“你们别做梦了,想抓到我主子,下辈子吧!” 她说到这儿,又满眼崇拜道:“不过,说不定过些时日,我主子就会自己出现在你们面前,亲手将你们都给送上黄泉路!” 眼前女子眼中的癫狂与崇拜,让顾明渊嗤笑一声,淡淡道:“好啊,本王就等着她,自投罗网。” …… 既然得知这并非是静嫔,而是乌冬,便也没有在宫里藏着的必要了。 顾明渊命御林军将她给送到了大理寺,又让人去宫中的各个角落都搜索了一遍。 然而结果如同他所料的一般,根本没有找到半分静嫔的踪迹。 对方早就做好了准备,一面闹出如此大的乱子,一面趁乱逃跑,倒是打的一手好牌。 天彻底的暗了下来。 宫中找不到,顾明渊毫不迟疑的让人满京城的通缉,一面回了乾清宫。 皇帝还没有醒过来,但即便是昏迷当中,他那模样也半分不安稳。 顾明渊怀疑他是中了毒,但是如今张成林不在宫中,他关于岭南的东西虽然知道一些,却到底知道的不是那般精通,一时也有些担心不已。 情急之下,顾明渊却突然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一件事,忙的站起身来,去 药箱的最底下找出一个小小的锦囊来。 那里面装着一枚白玉色的丸药,是张成林两年前留给自己的,说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顾明渊是不相信有那样的东西的,但是这药丸的成分能解毒却是真的。 抱着碰运气的想法,顾明渊将这颗药给皇帝吃了下去。 不知是不是他的运气太好了,在皇帝吃下这颗药丸的半个时辰之后,皇帝便悠悠醒转了。 “朕这是怎么了?”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子时了。 顾明渊几乎是连轴转的两日,这会儿整个人都是倦怠的。 他才困意上涌,就听到皇帝的声音,顿时便清醒了,快步走到床前,关切的问道:“父皇,您醒了,好点了么?” 他一面说,一面倒了茶水递给了皇帝。 皇帝就着茶盏喝了水,才觉得火烧过似的喉咙好了许多,点头道:“嗯,朕是昏过去了?” 昏迷之前的情形渐渐地被想起来,皇帝的神情也多了几分阴沉:“朕的身体,是不是出事儿了?” 第791章 打断他的腿 那时候他的感觉十分的明显,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十分害怕。 这分明就是中毒的征兆吧? 可恨太医院那一帮饭桶,每次过来给自己诊脉的时候,都说他没事儿,十分的康健。 这就是没事儿? 皇帝才一动怒,就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顾明渊见状,连忙去替他顺气,一面将今日的事情一一说了,末了又道“父皇莫要担心,您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如今那静嫔逃跑,只留下了一个替身丫鬟乌冬,当时您昏迷不醒,儿臣事急从权,让京城撒网通缉,此事未经您的同意,请您降罪。” 皇帝哪里会因为这事儿怪他,反而在听到顾明渊种种出事方式,倒是更有些欣慰:“你做的非常好。” 他说到这儿,想了想又道:“那个贱人在朕身边埋伏了这么多年,怕是朕眼下的身体状况跟她也脱离不了关系,你着人传令下去,找到人,尽量留活口,朕怀疑她身后还有指使。” 不然的话,她一个小小的女人,如何能够手眼通天到这个地步,无声无息的在宫中霍霍出了那般多的事情! 现下在皇帝的心中,所有那些坏事儿都跟静嫔脱离不了关系,哪怕不是她做的,也有她掺杂其中的。 只要一想到自己当真是被一个女人给玩弄于鼓掌之中二十余年,皇帝就气得恨不能杀人。 见皇帝此时狰狞扭曲的模样,顾明渊压下心中的异样,恭声道:“父皇放心,儿臣必然会将此事办妥当的。您的身体不大好,还是好好儿休息吧,一切都交给儿臣便是。” 皇帝自然感觉到了,他每次动怒,身体都会一阵阵似的疼痛,他再不敢大意,只道:“好,那朕就交给你了。” 他尝试着平心静气,而顾明渊却是下去安排收尾去了。 当时静嫔宫中召唤出了许多的毒物,那毒物有跑到别的宫殿去的,咬死了好几个宫人。 不止如此,还有那宫殿本身也需要修整收拾,因为有些毒物未必死绝,为了保险起见,需的谨慎处理。 而因着那些东西大多数来自于岭南,所以顾明渊也需的过去盯着去。 自然,太医院里的那些人,在皇帝的愤怒之下,也被赶过去了。 等到将这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那宫殿才算是重新可以进人了。 而这一次,也有人发现了异状。 “王爷,奴才发现了一个地道!” 那个地道的门太过隐蔽,若不是为了清理那些毒物,怕是还不容易被发现。 顾明渊过去看了之后,更印证了心中的想法。 这个地道里面,跟去岁水灾时发现的地道构造竟然十分相像! 然而再往里却是看不到了,大抵是那静嫔为了以绝后患,竟然将这地道的后面都给全部封死了。 清理工作需要大量人力,那些侍卫们在收拾,顾明渊则是回去跟皇帝回禀了这事儿。 皇帝心中震惊不已,纵然他已经知道了静嫔瞒着自己作妖这么多年,可他仍旧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在宫中挖了一条不知道通往哪里的地道! 这种危机感,让皇帝愤怒的同时,更生出巨大的恐惧来。 若是有人利用这个地道,而对自己做些什么,那他能防得住么? 这个认知,让皇帝后怕不已,又冲着外面喊道:“来人!” 内侍监就在殿外守着,闻言快步走了进来,恭声道:“吾皇万岁,万岁爷您有何吩咐?” 皇帝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带人去大理寺一趟,给朕打断顾明珏的手脚!要骨头全碎,再不得好的那种!” 这话一出,饶是顾明渊也不由得微微一愣,那内侍监更是呐呐道:“皇上,这……” “这什么这!” 皇帝瞪了他一眼,抬手写了一张纸,又盖了自己的私章,沉声道:“带朕的手书去,若办不好此事,朕就打断你的手脚!” 那内侍监看出来皇帝是认真的,立刻便应声,接了手书去了。 待得那人走了之后,顾明渊才蹙眉问道:“父皇,如此可会不妥?” 他其实是有些不大明白,说着静嫔呢,皇帝怎么就突然将思绪拐带到了那顾明珏的身上了? 听得顾明渊的话,皇帝咬牙道:“有什么不妥的?朕就是要以绝后患!” 要他看来,这事儿妥当的很呢! 皇帝虽然清醒的时间不长,可架不住暗卫在他面前将过程说的清楚明白。 静嫔那个贱女人为什么会豁出去救顾明珏,不就是因为那是她的挂念么。 这个女人在深宫里这么多年伪装着,别的不说,但对于顾明珏,绝对是放在心里的。 自然,那放在心里的缘由,他也可以猜出来几分。 不过是因为他是皇嗣,可以成事么? 到了这等境地,顾明珏虽然已经被贬为了庶人,可却是一个危险因素。 他是下不去狠心要了顾明珏的命,可这不妨碍他去让人打断顾明珏的手脚! 一个废人,他倒要看看,静嫔还怎么拿个残废去成事儿! 皇帝笑的阴冷,那模样看的人心惊胆战。 饶是顾明渊,心中也有些狐疑。 他总觉得皇帝现下这个状态十分不对,然而他不是师父,寻常还可以,到了现在,却是有些力不从心。 偏现在的张成林还没有消息传来,便是他想找对方,也是痴心妄想。 顾明渊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则是道:“儿臣明白了。” 见他这模样,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顾明渊,又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长清,有的时候,仁慈心是要不得的。你看朕,便是先例。” 当年那个岭南公主死了之后,如果他当机立断的杀了静嫔一干与岭南相关的人,又哪里会有今日之祸? 皇帝心中后悔不迭,与此同时对顾明渊也越发的愧疚了几分。 他真心实意的教顾明渊,且在心里盘算着,若是自己真的百年之后,那这个江山,交给顾明渊,也算是一种补偿了吧。 哪怕是到了黄泉之下,不能跟皇后交代,他也不后悔。 第792章 朕亏欠你良多 这个念头一起,便有些想要压制不住。 皇帝忍不住抬头打量顾明渊,越看越觉得,他才是自己心中最理想的继承人。 “长清……” 然而皇帝才叫了他的名字,就被顾明渊看出了自己的意思,继而打断了他的话。 “父皇,您现在身体太过虚弱,还是好好儿歇着吧,不要太过劳神了。” 皇帝的意思,他不是听不出来,可正是因为听得出来,顾明渊才觉得心中有些厌烦和抵触。 对于顾明渊这看似关心实则抵触的话,皇帝哪里听不出来,因叹了口气,道:“朕这些年,亏欠你良多。” 闻言,顾明渊垂眸,只道:“父皇说哪里话,儿臣惶恐。” 皇帝往后靠着枕头,捏着眉心,道:“朕这一生,做过许多错事,最后悔也最亏欠的,便是你们母子。” 当年先皇后还活着的时候,他虽然看得到那个女人的好,却也没有真的为她做过什么事情,到了她为自己而死,他又活在悔恨当中。 等到了先皇后死了,皇帝又因为觉得愧疚,有些不敢面对顾明渊。所以虽然这是他最偏爱的儿子,可是作为父亲来讲,他却是不合格的。 皇帝自我剖析着,越发觉得,若换成了自己,怕也是不会原谅的。 他想到这里,越发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因道:“朕到了这个年纪,能做的不多了。唯有一件事,若是朕不做了,怕是到死都不得安稳。” 对于他这话里的意思,顾明渊瞬间猜到了什么,因道:“父皇春秋鼎盛,切莫要说丧气话,您必然会平安长久的。” 然而皇帝却只是一笑,自嘲道:“你倒是也学会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什么长久,这世上,哪有人是真的长久存活的,若是有,那不就成老妖怪了?” 顾明渊垂眸,声音依旧恭敬:“父皇乃是真龙天子。” 听得他的话,皇帝笑了一声,摆手道:“行了,就你这些话,若是换了旁人,朕必然要着人将他给扔出去。什么好不学,偏将这马屁功夫给学会了,真的是……” 皇帝叹了口气,看向顾明渊的时候,越发带出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期待:“其实,你知道朕想说什么的,对吧?” 聪敏如他,必然早猜出了自己的想法,然而因着不愿,所以才跟自己打太极。 顾明渊不置可否,只道:“时候不早了,父皇还是早些休息吧。” 眼见得顾明渊要走,皇帝却是叫住了他,道:“那如果朕明日就下旨封你为太子呢?” 见皇帝到底还是将这话说了出来,顾明渊顿住脚步,抿了抿嘴道:“父皇又何必如此,当年母后仙逝之前,也是愿意让儿臣远离朝堂的。” 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嫌恶,甚至连先皇后都拿出来做了借口,皇帝却是叹了口气,道:“你知道的,这么多儿子之中,朕唯独偏爱你。” 当年因着先皇后的遗愿,所以皇帝没有将顾明渊给拉到那朝堂争端之中。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希望顾明渊涉足之中。 甚至因着这些年那几个混账们种种让自己心烦之事,更让皇帝意识到顾明渊的好。 这个孩子被教的很好,唯一的不足便是身体太弱。 但是眼下,很明显这一点劣势也不存在了。有张子尧在,必然不会让他出事的。 听得皇帝到底还是说了出来,顾明渊也正色看着皇帝道:“但儿臣,并不愿意。” 眼见得顾明渊就这么干脆利落的拒绝了自己,皇帝沉沉的看着他,道:“你就一点都不动心?” 顾明渊摇了摇头,眉眼冷冽:“父皇觉得,儿臣有什么好动心的?” 这个皇宫,不过是一个更大的坟场,埋葬了多少人?而这个朝堂,更是让他觉得十分的压抑。 生在皇家,让他除了喘不上来气之外,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 若非他逃离不开,第一个毫不犹豫转身走的人,便会是自己了。 这些话,顾明渊虽然没有说出来,可他眼神里那好不遮掩的眸光,却让皇帝看懂了。 他无奈的一笑,自嘲道:“想不到,朕争了一辈子的东西,到了你这儿却成了一文不值了。” 他这一生,都在为了皇权富贵而争斗,谁曾想老了老了,倒是养出这么一个不恋权势的儿子来。 皇帝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叹息了好一会儿才道:“罢了,既然如此,朕也不勉强你。只是你得知道,你是皇家人。” 所以,有些责任,不可推卸。 顾明渊自然知道,行礼道:“儿臣明白。” 待得顾明渊走了之后,皇帝这才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想,他竟然真的就这么毫不留恋么? 若是旁人,皇帝自然是不信的。 可那是顾明渊。 直到顾明渊的背影消失不见,皇帝这才靠在床头上,有些出神的想,他似乎,也实在没什么人可以托付了。 更何况,顾明渊越是这个态度,就越让皇帝想要将这个位置传给他。 若不是太过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他都要以为对方这是以退为进了。 皇帝叹了口气,捏着有些跳的发疼的太阳穴,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来,旋即冲着外面叫道:“来人——” …… 接下来的两日,宫中的气氛越发的有些压抑。 顾明珏当天晚上就被打碎了手脚的骨头,据说那惨叫声整个大理寺都听得真真切切。 且因着皇帝的吩咐,他的手脚是不能恢复了的。 皇帝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甚至隐约还有几分解气的感觉。 然而他不知是太过倒霉还是怎么的,第二日在朝堂上的时候,御史台一个奏折没有上奏完,皇帝就再一次的晕过去了。 这次昏倒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顾明渊也被吓了一跳,至于那些朝臣们,更是炸开了锅。 要知道,皇上如今的年纪正是春秋鼎盛,却出了这等事情,且眼下朝堂还是一片混乱,储君未立,又才出了一个成了废人的顾明珏。 第793章 前来侍疾 便是这样混乱的情形下,皇帝一旦出事,怎么看这西楚都是要乱起来的。 且不说那些朝臣们有着自己的权衡,顾明渊却是什么都没想的将人给带回了就近的宫殿。 而这一次,就连那个药丸都不管用了。 皇帝服下之后仍旧昏迷,顾明渊只能守着皇帝的同时,还要越矩的接管其他的朝中事务。 毕竟,眼下即便是从皇子们的论资排辈,也没人能越过顾明渊去。 所以这倒是仿佛成了一种默契,顾明渊便是不愿,也只能暂且如此。 但有些人,却慌了神儿。 自从皇帝昏迷的事情传开之后,那顾明励进宫的次数便越发的多了起来。 且因着他身体不好,还日日坚持过去,将自己熬得越发形销骨立,任哪个朝臣看了,都要夸赞一句孝心可感。 对于顾明励过来侍疾,顾明渊倒是没什么意见,他是皇子,过来也是应当的。 只是每次过来,顾明励都要跟自己来一番兄弟情深,却是让他膈应的很。 毕竟,当年这人为何会跌落下马,别人不知道,顾明渊却是知道几分内情的。那时候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才不信过了这两年,对方就能变好了。 更何况,便是平日里,他也是个声名狼藉的东西,这个时候来刷孝心,给谁看呢? 顾明励却仿若不知似的,日日前来,在这里守着的时候,倒是比谁都来的殷勤。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他来的第三日,皇帝便醒了。 且醒来的时候,倒正好看到顾明励那辛勤的模样。 那时顾明渊不在宫中。 唯有顾明励在此,看到皇帝醒了之后竟喜极而泣,只差要抱着皇帝哭一声了。 看的皇帝心里不由得一阵心软。 虽说淑妃做出那等混账事情来,可是顾明励这个儿子对自己却是没话说的。 更何况,此番接连出事,皇帝也算是看清楚了一些人的真面目,此时看到顾明励的纯孝,更不由得有些感动。 不过开口问的仍旧是:“长清呢?” 顾明励脸色一僵,旋即回禀道:“回父皇,四皇弟有事情要处理,先回府去了,晚些时候就会过来。” 闻言,皇帝点头应了,由着顾明励伺候着自己喝了药,方才道:“来人,将老四去请过来,就说朕有要事跟他说。” 他才醒过来,方才已经知道自己这次昏迷的时间太长,心中惶恐之下,更着急要将储君的事情定下来。 原本皇帝就属意顾明渊,经了这事儿之后,他更不愿意再等了。 不然,若是下一次昏迷,他就醒不过来,那可怎么办? 得了皇帝的话,内侍监便应声去了,而皇帝看着顾明励忙前忙后的,却是若有所思。 良久,他才道:“老三啊,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吧。” 顾明励应了一声,在皇帝面前格外恭谨:“回父皇,儿臣在您这里,永远都是渺小的仰慕者。” 不过问他的年纪,倒是扯出来这些个拍马屁的话。 皇帝看了他一眼,却难得的在顾明励的眼中看到了真诚。 他并非是在拍马屁,而是在很认真的告诉自己这件事。 皇帝又有些心软,因道:“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顾明励还想说什么,却到底是被皇帝给赶走了。 等到人走了之后,皇帝这才叫来了贴身内侍,道:“去将礼部的人请来,就说朕要拟旨。” 礼部的人来的很快,待得他来了之后,皇帝却没有立刻说自己要做什么,而是吩咐他们候着,等待顾明渊的到来。 “儿臣给父皇请安。” 顾明渊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进门的时候,他裹挟着初春的料峭寒风一起,整个人都透着冷意。 事实上,他现下不仅冷,且还透着疲惫和警惕。 这么多天,他终于跟张成林联系上了,然而对方那边传来的消息,却并不大好。 岭南才经了一场叛乱,张成林九死一生的逃出来,协助新的岭南之主稳定了局势,但自己却是元气大伤。 他那样的性格,在信上写的轻描淡写,但顾明渊却知道,必然是到了十分危险的地步。 好在现在人是保住了,且岭南那边事情已然太平下来,所以他才有了时间跟精力告知那边的情况。 因着是写信,所以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但关于西楚这边的情况,张成林却是重点写了一些。 譬如先前岭南的那个大祭司跟人勾结阴谋,而幕后主使便有西楚之人的参与,虽不清楚到底是谁,却让他要严加提防与岭南相关的人。 比如,静嫔。 这信来的有些晚,眼下静嫔已经逃的无影无踪了。 顾明渊将里面有用的信息筛检了之后,给张成林回了信,自己则是交代了下去,务必要严加搜查京城,势必找出他们的老巢。 除了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外,还有京中待办事项,以及皇帝的昏迷,种种事件堆积到一起,让顾明渊分身乏术,连睡眠的时间都是在马车上对付过去的。 眼下被叫到宫里,听到皇帝清醒的消息,对于顾明渊来说,无异于一个喜事了。 然而这些喜悦还没落到头上呢,就得知京城中乱了起来。 而始作俑者,便是岭南人。 自从静嫔逃出去之后,就像是要恶心他们一般,一日之中倒有七八次作恶的,且每次作恶的地点都不一样,还有故布疑阵的。 若是旁的便算了,可这涉及到了静嫔,再加上顾明渊又是鲜少里面懂得岭南巫蛊的人,所以他不去还不行。 故而就连赶到皇宫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见顾明渊的神情不大好,皇帝也不由得叹了口气,问道:“可是外面又出了什么事儿么?” 方才让顾明励回去之后,皇帝便询问了自己的贴身太监,知道这几日他昏迷的时候宫中的动静,心疼顾明渊的同时,也越发的觉得欣慰不已。 自己突然陷入昏迷,若是换了旁人,怕是要六神无主的,但顾明渊却能将这桩桩件件都给处理的井井有条。 第794章 代天子监国 且这还是未曾被当做储君培养教育过的,待得他日若有心引导,必然会成为一代明君。 皇帝心中的打算越发的坚定,此时看向顾明渊的神情,便更加的慈爱了起来。 听得皇帝这话,顾明渊却是笑了笑,无所谓道:“无妨,儿臣尚且能处置。父皇才醒来,还是要好好儿休息才是。” 他一面说,一面过去给皇帝诊脉。 自从知道顾明渊的医术是被张成林教的之后,皇帝就有些不大相信其他人,只愿意让顾明渊给自己诊脉。 这会儿便老老实实的由着他看诊,又叹了口气道:“朕倒是想要好好儿歇着,可是你看他们,谁给朕这个机会了?单说我昏迷这两日,京中就没少出事儿吧。” 原先有他镇着还好,他骤然昏迷,且还是在朝堂上,怕是百官们各自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了。 闻言,顾明渊不置可否,只道:“父皇放心,只管修养便是。” 他的确还处置的过来,不过皇帝到底是正经的一国之主,他若是清醒了,那自己许多事情做起来要便宜许多。 皇帝点头应了,又问道:“这两日,给你添乱的不少吧?上门的应当也挺多?” 这话一出,顾明渊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只道:“儿臣知道分寸,请您放心。” 皇帝这是在担忧,有人跟自己勾结么? 不想下一刻,却见皇帝笑了一笑,道:“朕知道,这次朕出事儿,他们心里都不安稳。罢了,既然如此,朕就给他们个安稳吧。” 若是别人,怕是要表忠心的,但顾明渊就那么轻描淡写的将此事揭了过去,皇帝却也不恼。 那些朝臣们,别看寻常时候瞧着是个人,可如今自己身体出事,他们怕是比谁都先揭下忠诚的面具来。 眼下顾明渊又是众望所归的代天子处事,估摸着过去给顾明渊表忠心,或者干脆想要拥立他的人,都不在少数。 但皇帝却丝毫不生气。 倒不是他心真的大,而是由不得他。 单说自己现在这个身体,隔三差五都昏过去的模样,若是朝中没有储君坐镇,自己真的出事的话,那西楚怎么办? 顾明渊在他儿子里面,还是比较不错的。 毕竟,比起来那些个混账们,他是唯一让皇帝满意的多,不满意少的皇子。 听得皇帝这话,顾明渊却是蹙眉道:“父皇,此事儿臣上次已经明确的跟您说过了。” 但皇帝却不听他这一套,只道:“你说你的,与朕有何关系?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可以左右朕的想法?” 皇帝说到这里,见顾明渊的神情不大好,复又软了口气道:“朕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便是当初听了你母后的遗愿,不让你接触朝堂。否则的话,哪来这些个祸患?” 到现在,他都觉得意难平。 自己还活着呢,那些个混账们便在自己面前小丑似的闹出那些事情来,若是储君早早的定下来,何至于如此? 但最终,皇帝也没能下了旨意,顾明渊一再推诿,到了最后,勉强才接了现下替皇帝监国的圣旨。 可虽然没有被封为太子,一道监国的旨意,权力跟太子也无异了。 毕竟这西楚自开国以来,但凡能代天子监国的,都是储君。 等到顾明渊接了圣旨之后,皇帝却是又让礼官拟了另外一道旨意,送去了三皇子府。 …… “三皇子,接旨吧。” 那内侍监念完旨意之后,见顾明励跪在地上不动弹,不由得又笑眯眯的加了一句:“恭喜三皇子,以后可就是安王殿下了,这是皇上对您的厚爱呢,接旨吧。” 到了这会儿,顾明励才回过神儿来,拳头紧紧的攥着,面上好容易才克制住了表情,道:“遵旨。” 他将圣旨接了,吩咐人道:“好生送公公。” 早有下人拿了塞满银钱的小荷包过来送给了内侍监,那人接了之后,笑意也更真切了几分:“如此,就谢过王爷了。” 一旁的三皇子妃脸上满是喜色,眼见得人走了,回头对顾明励道:“恭喜王爷!” 早先嫁给顾明励的时候,她心里还隐约的委屈过,自己嫁进来不过是个续弦,三皇子不但是个瘸子,且还只是个皇子,并没有什么封号。 先前淑妃死的时候,虽说皇帝瞒的厉害,但世家却是隐约有些风声,知道淑妃的死怕是不干净,有隐情的。 那时候她还担心过自己这来之不易的富贵别再成了泡影,连个皇子妃的位置都保不住了。 谁曾想这才短短数日,顾明励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安王了! 这可是个正经的王爷! 然而相较于她的欢喜,顾明励的神情却称不上什么愉快。 听得她这话,只是沉声道:“没有本宫的允许,任何人不准来打扰我!” 眼见得他攥着圣旨就走了,三皇子妃一时神情有些难看,可又敢违逆他 的意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到底又恢复了几分喜色,道:“去着人备车,本王妃要收拾收拾回娘家。” 如今他成了王爷,自己也扬眉吐气,得回去跟父亲说一说呢! …… 顾明励却懒得理会其他人要去做什么,他回到房中之后,将房门反锁了,自己则是随手将圣旨摔到了地上,转身进了地道。 “给殿下请安。” 秦红鸢正在地道内看书呢,听到动静便知道是他过来,眉眼温和的行了礼,就见顾明励一脸的怒容。 “殿下这是怎么了?” 闻言,顾明励咬了咬牙,道:“你可知方才父皇着人送来一道圣旨,是什么吗?” 秦红鸢被迫待在这地道里面,哪里会知道外面的消息,见他神情不善,当下便蹙眉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顾明励喘着粗气,恨声道:“他给本宫封了王爷!” “这不是好事儿么?” 秦红鸢神情一喜,道:“您这些时日屡次去宫里给皇上侍疾,为的不就是在他面前赚够足够的好感,好让他对您心软么?如今给您封王,这就是您目的达到的第一步呀。” 第795章 筹谋 眼见得秦红鸢的脸上也带出喜色来,顾明励越发的烦躁不已,沉声道:“若真的是如此也就好了,可你知道他给我什么字么,他给我赐了一个‘安’字!” 什么是安,那是安分守己的安! 皇帝这是在警告自己呢,既然已经给了他一个王爷的位置了,让他就安分守己,老实点,别出什么幺蛾子呢。 秦红鸢却是蹙眉道:“您这么想可就不对了,兴许皇上近来事情太多,所以希望您平平安安呢。只以这一个字来揣测皇上的意思,未免太过不公了吧?” 闻言,顾明励只是哼了一声,显然不满秦红鸢挤兑自己,因道:“你知道什么,若真的是这样,难道我会如此生气?” 见他这暴戾的模样,秦红鸢心中有些不满,面上却是分毫不露,只道:“既然如此,那您继续说,妾身洗耳恭听。” 顾明励深吸一口气,道:“父皇这次可不止是传了这一道旨意,他还传了另外一道——要让老四监国!” 秦红鸢心头一跳,连忙问道:“让他做太子?怎么会这样,先前咱们的布局呢……” 不应该啊,按着她的谋划,现在的顾明渊难道不应该因为小皇孙的事情,而被皇帝大发雷霆的关在府上么。 怎么会不但不怪罪他,反而还给他封了太子? 顾明励深吸一口气的,道:“那倒是没有,只说让他监国,可你看古往今来,除却太子,还有谁能监国的?” 这话一出,秦红鸢的脸色也难看了下来。 她谋划了这么许久,反而得了这样一个答复,让她有一种所有事情都脱离掌控的感觉。 “那,静嫔他们呢?” 难不成,是皇帝压根就没有往深处查,直接定了静嫔的罪? 这些顾明励却是不知道的,只摇头道:“本宫让人去打听消息了,但是消息被封锁的很严密,只说静嫔死了,好像是抓住了她的什么罪证,将人一杯毒酒赐死了。” 他倒是想知道的更清晰一些,奈何这些年虽然淑妃在宫中的势力不小,可皇帝这次清算的时候却也下了大力度,如今还剩下能用的棋子,全部都是边缘人物,所以顾明励现在就跟半瞎半聋差不多了。 能知道这些消息,已然是用尽了所有关系。 念及此,顾明励就越发恨得慌,若不是静嫔他们将母妃的事情捅出去,外祖父怎么会为了保自己而自断臂膀? 如今丞相府失势,他不知要多么小心谨慎才走到现在,只觉得步步都被掣肘,生气却也无可奈何。 秦红鸢听到他这话,却是忍不住一愣,问道:“你说谁死了?” 静嫔,那个恶毒的老女人? 她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了的? 要知道,前世里她以为自己才是最终赢家,可被静嫔害死的时候,才知道她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之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做所有事情都顺风顺水,不过是因为后面有一个静嫔在暗中的纵容自己,就为了让她去做那一把刀,除干净顾明珏身边所有绊脚石。 等到那些绊脚石都被自己除完了,她便也没用了。 可是,那样一个恶毒且精明的人,竟然会现在死,秦红鸢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 因此听完顾明励的话,她心中沉吟一番,又问道:“那街上可有什么动静不曾?” 顾明励摇了摇头,道:“没什么特别的,唔,不对,有一样。” 他想起回府的时候看到的告示,蹙眉道:“街上在抓捕人,说是一个偷了东西的宫人。说来也奇怪,这宫禁森严,那人是怎么逃出来的?” 秦红鸢却是瞬间联想到了静嫔,了然道:“若我没猜错的话,静嫔根本就没死,搜捕的人,大抵就是她。” 听得这话,顾明励第一反应便是:“那我也派人去找,这个贱人,本宫要亲手弄死她!” 一想到自己原本可以比现在顺风顺水的,都是因为那个静嫔,才导致了他现下的惨状,顾明励就忍不住心中的恨意。 秦红鸢倒是没阻止他,只道:“那王爷要务必小心一些。” 她就知道,那个贱人必然没有那么容易死的。 毕竟,她前世里厉害的成了精,今生又怎么可能会怂? 不过,她再厉害,也是一个肉体凡胎,若是能够被顾明励抓住,她定要好好儿的收拾这个人,以报自己前世之恨! 秦红鸢心中想着,却听得顾明励又道:“是了,还有一件事情。你可知顾明珏现下如何了?” 见他提顾明珏,秦红鸢却是撇了撇嘴,道:“他不是成了庶人了么,还能如何,总不能是被人劫狱了吧?” 虽说她在这里面待着,但是外面的消息,顾明励都会及时的告诉自己,所以秦红鸢是知道顾明珏先前被劫狱但却不成的消息。 她那时候还担心过,万一这人真的被劫狱出去,再有静嫔的配合,还不知要酿成什么祸害呢。 后来知道救人者反倒是全军覆没,心里就踏实了下来。 因此现在听到顾明励的话,却是一点都不担心。 原本顾明励说这话,就带着试探的意思,现在见她满脸无所谓,倒是放心下来,噙着一抹笑容道:“倒也不是,不过是说了给你解恨罢了。他被父皇打断了手脚,据说这辈子都只能做一个废人了。” 听得这话,秦红鸢果然喜不自禁,眼神都亮了几分:“此话当真?” 得了顾明励点头应承,她越发觉得心中快意,冷笑道:“还真是活该!” 她前世死的时候,也没少受罪,如今得知他的下场凄惨,只觉得十分快意。 成为一个废人,就这么待在大理寺里面暗无天日,想必对顾明珏来说,比死都难受吧! 还有那个静嫔…… 秦红鸢拧眉想了想,道:“你待我想个法子,咱们将那贱人给捉了,先给王爷您出口恶气!” 对于她这态度,顾明励自然是满意的,只是又道:“你也别将所有心思都用在一个老太婆身上,那有什么用?我现在需要的是怎么将顾明渊给拉下马!” 第796章 妾身必然竭尽全力 他现在虽然不是太子,可却监国,这对自己来说才是最大的威胁。 先前秦红鸢都忘记这事儿了,如今见他提起来,心中也有些膈应,因道“殿下放心,这事儿交给我,我必然给您出主意。” 虽说解决了那静嫔也很重要,但是她今生的目的可是皇位呢,一切绊脚石都得除掉! 见秦红鸢这态度,顾明励方才觉得舒服了不少,因点了点头,应道:“那就好,本宫现在只有靠你了。” 闻言,秦红鸢笑的温婉:“您放心,妾身必然竭尽全力。” 她说到这儿,又嘱咐道:“只是您也不可再恣意妄为,眼下皇上能给您个王爷的位置,也许还有一重作用,那便是制衡。皇上心里想必还在犹豫,他虽然给了淮安王一个监国的位置,却将您给抬成了王爷,说白了便是在你们之间抉择不定呢。您若是此时露出半点不妥当,怕是这机会可就真的没了。” 先前顾明励倒是没想这么多,此时听她这么一说,越发觉得有道理,因点头道:“你放心,本王绝对不会糊涂了。” 听了她的分析,自称本王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皇位……他还是有机会的! 待得顾明励走了,秦红鸢才轻蔑一笑,整了整头发,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支钗环,心中则是慢慢的思索着。 眼下她离目标又近一步,只要解决了顾明渊,这天下便是顾明励的了。 可是,她应该怎么下手才好? …… 秦怀玉并不知道自己走了之后,京城起了这么多的波澜。 她在庄家的日子,其实算不得消停。 这日一早去找母亲的时候,正好看到大舅母从母亲房中出来。 秦怀玉行了礼,待得大舅母走了,这才挑帘进了房中。 “给母亲请安。” 见到秦怀玉过来,庄月兰脸上的怒容才收敛了几分,勉强放平和了声音,道:“怀玉来了,坐吧。” 秦怀玉点头应了,轻声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大舅母可是又来给您诉冤了?” 庄月兰点了点头,叹气道:“是啊。” 想来是觉得这些事情在小孩子面前说不大合适,庄月兰顿了顿又道:“罢了,不说这个,你可吃饭了么?” 见秦怀玉摇头,庄月兰便吩咐了丫鬟们去传膳。 母女两个吃了饭,便去了外祖母的灵堂。 后日便要下葬了,这两日除却守灵之外,还有诸多杂事要做。 不想才到了,就见二舅母神情殷勤的走了过来,先是见了礼,便又笑眯眯道:“小妹过来了,这里阴气重,怎么还让怀玉过来了,让她去跟几个姊妹们玩吧。” 不同于大舅母的严肃,她见人先带笑,然而这几日的接触,怎么都让秦怀玉对她喜欢不起来,因道:“外祖母新丧,我没什么心思去玩,多谢二舅母好意,我去给外祖母守灵了。” 她这几句话说的和软,只是却给了对方一个软刀子。 听得她这话,二舅母脸上显然不怎么好看,却又碍于她的身份不敢发作,只能呐呐道:“外甥女儿,你这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觉得你这样悲伤于身体无益……” 可秦怀玉却已然进了房中了。 庄月兰的神情也有些淡淡,却不能说什么,只道:“她一向跟母亲亲厚,如今母亲去了,她难受也是有的。二嫂就让孩子们自己玩去吧,别管怀玉了。” 待得说完,庄月兰点头示意,便也进门去了。 只留着门外那个妇人,脸上有些不大好看,低声道:“一家子偏疼大房,也不知他们到底有什么好!” 这话,庄月兰却是没听到的。 即便是听到了,怕也只是会讥讽笑笑罢了。 她这几个嫂子里面,唯有二房的嫂子不是母亲选出来,而是二哥自己挑的。 那二嫂年轻时候生的好,二哥便是拼死也要将人娶进门。谁知道娶进门之后,却发现这是一个搅家精,镇日里闹得阖府上下不得安宁。 原先有母亲在的时候倒还罢了,母亲严厉,能镇压的住。 可如今母亲一去,尸骨还未寒呢,二嫂就先上蹿下跳的闹着要分家,实在是让人寒心不已。 偏偏现在母亲还未下葬,里里外外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呢,大嫂他们为了家里的脸面,只能忍气不同她计较,却惯得她越发无法无天了。 庄月兰心中叹息,有时恨不能跟二嫂闹一场,却偏偏又顾忌着脸面,到底只能转过头来劝慰大嫂。 可若说起来,她心里对二嫂的厌恶却并不比大嫂少。 眼见得庄月兰进来的时候神情不大好看,秦怀玉瞬间了然,因过来扶着庄月兰,一面轻声道:“母亲,您别跟二舅母一般见识,没得丢身份。” 说实话,她真的不会因为对方的出身而瞧不起人,但是二舅母这个人,却是承袭了她家里所有的坏毛病,通神上下唯一能找出来的好处,便是生的好。 可她若是单单没脑子便罢了,偏偏还喜欢找茬闹事儿。 这些年来,二舅舅又是个宠妻无度的,什么事儿都由着妻子去闹腾,现下这个局面,更是让秦怀玉厌恶至极。 尤其是现在看到母亲被气得脸色都有些发白,秦怀玉更是心疼不已。 她前世今生第一次来庄家,却是在这个时候,若是换个旁的时机,非得要寻些理由来给二舅母一个教训不可! 到底是在女儿面前,庄月兰不愿意让她担心,因点头道:“你放心,我没事儿,怀玉,你也别在这儿守着了,回房中休息休息吧,我听丫鬟们说,你昨夜就没有休息好。” 闻言,秦怀玉则是摇头道:“我便不去了,就在这里待着吧,兴许是外祖母喜欢我,所以在这里呆着,我心里清净。” 如今停灵的并不是正厅,而是外祖母生前所居住的院子,这也是外祖母当初特意吩咐的。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老太太亲手所种植,又跟老太爷住了一辈子,如今就连死了,也是在这里发丧。 秦怀玉不知为何,只在这里呆着便觉得心里踏实,哪怕这里还停着一具棺材,她却丝毫没有畏惧,有的只是安宁。 听得她这话,庄月兰心中一酸,抱了抱秦怀玉道:“对,你外祖母是最喜欢你的。当年我成婚,你外祖母因着远在清河,所以足有大半年都没有去看过我。可你出生之后,她却从清河过来,只为见自己的外孙女儿呢。” 她带着怀念说了几件关于老太太的事情,末了又叹了口气道:“如今你能在这里陪着她,想必她心里是十分欢喜的。” 只听庄月兰这么说,秦怀玉便觉得又有些想哭了。 她压着眼底的泪意,起身笑道:“母亲您又招我。” 一面说着,秦怀玉一面拿帕子过来,给庄月兰擦泪。 庄月兰接了她手中的帕子,听得这话,放柔了声音道:“好了,母亲不招你了,我去前面看看去,你大舅母自己一个人怕是要忙不过来的。” 停灵七日,日日都有人上门过来,迎来送往的事情本就多,又有一个二夫人总是在试图闹事儿,便是大夫人再老成持重,也难免在这个时候被气到。 庄月兰夫家身份贵重,有她在,那二夫人还勉强能消停一些。 听了她这话,秦怀玉却是摁着她的手笑道:“母亲就别过去了,让我去吧。” 她是知道母亲的性格的,一向有些柔弱,尤其是对着家里人。现下府上这种情形,母亲纵然能压着二夫人,可到底还是会被气到。与其如此,倒不如让自己过去。 闻言,庄月兰却是不同意,因道:“你一个小孩子,过去做什么?” 秦怀玉笑了一笑,道:“母亲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便是年纪小,却是淮安王妃,身份贵重,他们也不敢胡来的。” 她辈分小一些怕什么,有身份压着,谁敢真的惹急了她。 毕竟,都说国法家规,只要她想,那也是国法在前,家规在后的。 听得秦怀玉这话,庄月兰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得秦怀玉复又笑道:“母亲,您跟外祖母一向亲厚,她老人家过两日就要长眠地下了,您现在就陪着她说说话吧。” 因着自己得了重生的机缘,所以秦怀玉是信奉鬼神的。 纵然外祖母已然去了,可是母亲跟她说话,她必然是听得到的。 被秦怀玉这话一说,庄月兰险些再次哭出声来,她咬唇点了点头,到底是答应下来:“好,那你去吧,记得,莫要跟你二舅母置气。” 秦怀玉应承的十分痛快,转身出去之后,又吩咐瑶琴好生伺候着母亲,方才朝着前院去了。 她说的不错,自己是淮安王妃,纵然辈分低,可等到她去了前院,族中的老族长都站了起来,毕恭毕敬道:“王妃千岁,您请上座。” 在族长面前,秦怀玉自然不会拿架子,客客气气的让他坐了,自己则是在一旁的位置上坐下,道:“母亲有些事情走不开,我过来替她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曾,您老千万别折煞我。” 她这几日的表现都十分的和软,给足了庄家人面子,此时听得这话,老族长更是笑了笑,道:“如此,老朽便托大了。” 秦怀玉点头不语,陪着他说了一会儿话,便过去跟大舅母帮忙。 庄夫人瞧见她过来,见她穿的单薄,先是让丫鬟过去给她取披风,一面道:“这孩子,怎么急匆匆的过来了,还穿的这么薄,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听得庄夫人这话,秦怀玉心中熨帖,一面笑道:“舅母放心便是,我不冷的。” 二人寒暄了一阵儿,眼见得有人过来拜见,秦怀玉便跟大舅母一同见客。 如此忙碌了一整日,那二舅母却连面儿都没露。 待得天色暗沉了下来,二舅母才姗姗来迟,却是道:“大嫂,我今日写了一份单子,您给过过目?” 秦怀玉还在呢,她的态度倒是十分和软,可那厚实的单子,怎么看都像是憋着什么呢。 庄夫人自然也猜得出来,因沉了脸道:“我今日忙,一切都等母亲安葬了再说吧。” 眼见得她不接,那二夫人咬了咬牙,到底是没说什么,只道:“那盼着大嫂记着此事才好,毕竟,老族长年纪也大了,趁着他还在,将事情都办妥了,也少劳动他老人家再跑一趟,您说是不是?” 这话近乎明说了,庄夫人被她气得红了眼,想说什么,却顾忌着秦怀玉是个小辈儿,到底是道:“好,我都记下了!” 得了她这话,那二夫人方才转身走了。 庄夫人被气了个够呛,秦怀玉见状则是劝道:“大舅母别生气,外面风大,还是快些进屋吧。” “好。” 庄夫人勉强收敛了怒容,拍了拍秦怀玉的手道:“好孩子,你也累了一日了,快回去休息吧,今日大舅母这里事情多,就不去看你母亲了。你也跟她说,让她别太难过了。” 她满腹心事,过去了怕是又忍不住要跟庄月兰说些什么。本来这个小妹妹身体就不大好,又因着母亲故去悲伤不已,若是再被气出个什么好歹来,谁担待得起? 闻言,秦怀玉点头应了,跟庄夫人寒暄了几句,方才转身回了院内。 庄月兰已然回来了,她是没什么胃口吃饭的,还是秦怀玉劝着,才勉强吃了一些。 秦怀玉莫名觉得她这个情绪不大对,等到庄月兰歇下之后,自己问了丫鬟,顿时便生了怒火。 “你说,下午的时候她去找过母亲?” 秦怀玉怒极,连二舅母也不愿意叫了。 虽然说主子的坏话不大好,可这次抱琴也被气到,因此重重的点头道:“是呢,她说让夫人给她做主,早日分家。夫人气得不行,劝她别分,她还拿咱们府上说事儿。说什么,咱们府上长辈还在呢,这不是也分家了?凭什么到了庄家就不成了,现在双亲可都没有了!” 这些话她都说得出口,也不想想自己说的是人话么! 第797章 中邪 秦老夫人的确是还活着,镇国公府也的确是分家了,可这其中的缘由,外人不知道,难道庄家的人还不知道? 毕竟那时候庄老夫人还因为这事儿送信过来,宽抚了夫人好一阵呢! 这二夫人实在是太不像话,竟然拿这事儿给自家夫人心头上戳刀子,简直是……简直是不要脸! 瑶琴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都带着怒火,待得说完后,又自觉失言,因行礼道:“大小姐,这些话奴婢原本是不该说的,只是那二夫人做事儿也太过分了些。现下府上这样子,她却偏偏只想着分家,甚至不惜拿这话来挤兑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虽然是府上的家奴,可却是镇国公府的家奴,且因着伺候庄月兰时间长了,实实在在的将主子的一切放在心上的。 自家主子心地良善,对下人也没什么架子,跟娘家人更是一顶一的好。谁知道现下却遇到这等白眼狼,怎能不让人生气? 听得瑶琴的话,秦怀玉眉眼冷冽,沉声道:“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去伺候母亲吧,留神着些,别让她夜里睡不着觉。” 待得瑶琴去了之后,她才咬了咬牙,转而喊了一声锦诗:“去,帮我找几样东西来。” 现下在外祖母的丧期,她原本是不打算找事儿的,毕竟若是真的闹出什么事情来,难办丢人的还是庄家。 可是她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步,换来的却是这位二舅母的得寸进尺。 既然如此,可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秦怀玉脸上一片冷意,看的锦书一时有些担忧,因轻声劝慰道:“王妃,您莫要跟那二夫人一般见识,就算是为着老太太,也不可在此时冲动啊。” 她的脾气,锦书是最了解的了,眼下瞧着她脸上没什么怒容,锦书却知道她这是真生气的表现了。 听得锦书劝自己,秦怀玉嗤笑了一声,轻蔑道:“放心,她还不值得我亲自动手教训呢,且我心里也有分寸,不会闹出来什么,叫外人看笑话的。” 人是一定要收拾的,不过,谁说是明面上的才叫整人? 论起来那些手段,她可是手熟的很呢! …… 第二日一早,府上便出事儿了。 秦怀玉带着丫鬟去吃饭的时候,就听得府上的下人去给大舅母回禀,道是二夫人病了。 庄夫人只以为自己这位弟妹又想闹什么幺蛾子,因蹙眉道:“既然是病了,那就在房中好好儿歇着吧,再叫个大夫过去给她看诊。” 怕是因为昨日自己没有答应她分家的事情,今日就要闹脾气给自己看吧。 庄夫人有些气闷,面上还得维持着平和,只是等到下人去了之后,到底是叹了口气,道:“她若是真的病了也罢了,只怕这是又要寻什么由头呢。” 庄月兰昨日才被二夫人给挤兑了一番,心里的气儿也不大顺,此时听得这话,脸色也不大好看:“若依着我的意见,等到母亲的事情了了,这家便分了吧。只一样,他休想占得半分便宜。” 就这等恶妇,便是不分家,怕也只是个祸害。与其如此,倒还不如分家呢,至少清净。 闻言,庄夫人叹了口气,道:“小妹说的,我何尝不懂?原先母亲还在的时候,她还不敢太过分。如今母亲去了,无人可以压制她,她便要上天似的作妖。只是你大哥一向仁厚,偏偏不同意分家,说是怕他兄弟分家之后会过得不好——可他只一片好心,也不看看人家肯不肯领情。” 说到自己夫君,庄夫人越发有些无奈,夫君是个好的,只是有些时候太过顾念兄弟情谊,这本不是坏事,可前提是人家会领情啊。 现在他的一片好心人家只假装看不见,还要反过头来咬他一口,这种兄弟还要了做什么。 二哥是自己的亲哥哥,庄月兰自然不好说什么,但这事儿却是得有个结果,因此庄月兰只道:“大嫂放心,我这两日跟大哥谈一谈。其实分家也并不是坏事,现下这样搅在一起,倒像是咱们要占便宜似的。等分家了,二哥兴许能清醒一些。” 毕竟先前都在一起的时候,府上的事情都是大嫂来操持,二嫂便是混,在二哥这个不参与后宅事情的大老爷们看来,也是无可厚非的。 可一旦分家就不一样了,各人关门过日子,到时候冷暖可就怪不到别人的头上。 她愿意帮忙劝说,庄夫人自然是欢喜的,因谢过了庄月兰,待得吃完早膳之后,便又转身去了外面。 这几日事情多,她简直分身乏术。 不想庄夫人才出去,就见下人又过来请,说是二夫人有话要跟大夫人说。 庄月兰还没走,见大嫂忙碌的模样,索性站起身道:“大嫂这会儿走不开,我过去看看她吧。” 眼见得庄月兰要去,秦怀玉也想跟着,却被她给拦住了,只道:“你就别过去了,她不是病着么,当心过了病气给你。” 但凡那二夫人不这么过分,以秦怀玉的医术,庄月兰必然愿意让她过去帮着看看的。 但是这位还是算了吧,她只这一个千娇万宠的女儿,自己都不舍得给气受的,没得让她去看别人脸色。 见状,秦怀玉只笑着应了,等到庄月兰走了之后,才吩咐锦书道:“你跟过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晚些时候回来告诉我。” 待得锦书去了,秦怀玉想了想,便带着锦诗回房去了。 原先庄月兰以为那二夫人是想要作妖,谁知去了之后,却发现事情不大对劲儿。 她哪是想作妖的模样,分明像是中邪了似的。 房中的帘子紧紧地扯着,屋内却是亮如白昼,都不用生地龙,只靠着那烛火的热度,都足以让房内暖了起来。 二夫人哭得满脸是泪,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我错了,您别带我走!” 二老爷不在府上,一屋子的丫鬟仆从试图去哄二夫人,却是谁都靠不得前,此时见到庄月兰来,都像是看到救星似的。 第798章 鬼影 “姑奶奶,您快看看我家夫人吧,她从晨起开始就成了这幅模样,奴婢们怎么劝都劝不好!” 早先的时候,二夫人的奶娘还在这儿哄着她,可到了后来,眼见得谁都哄不住了,没办法才过去请大夫人。 如今大夫人没过来,好在也算是来了一个主子,所以她们这些人便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见那二夫人不似作伪,庄月兰一时也有些狐疑。可现下却不是怀疑这个的时候,因叫人去请大夫,又嘱咐道:“记着留心些,莫要让人传出去什么,若是坏了你家夫人的名声,你们谁都休想逃过!” 哪怕她再不待见这二夫人,可她却终归是庄家的一员。若是传出去不好的名声,对庄家也是没好处的。 眼见得丫鬟们急匆匆的去了,庄月兰又命人强行将二夫人给扶到床上躺着,一面让人点了安神的香。 如此折腾了半日,好容易才将人哄睡了,等到大夫来了之后,又让人将帐子放下来,只露出一截手臂来,给她诊脉。 “这位夫人并无大碍,想是心火浮动,喝两幅药便是了。” 那大夫被领到这深宅大院里面,心知嘴巴牢靠的道理,写了方子收了钱,又含蓄的表示自己必然会守口如瓶,再不多留,匆匆的便走了。 药熬了上去,不多时二夫人果然醒了过来,只是清醒了之后,她先是失神了一阵儿,待得回过神儿来,正看到大夫人赶了过来。 因着白日里怕耽误大夫人,所以庄月兰让人掐着时间去送信的。 知道二夫人是真出了事儿,庄夫人自然也没耽搁,回去换了衣服便过来了。 谁知进门恰好跟人看了个对眼。 “你可好些了?” 最终,还是大夫人先开的口。 谁知她这话一出,就见二夫人跌跌撞撞的扑了过来,跪在地上哭道:“大嫂,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提分家了!” 那声音里,满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是的,恐惧。 二夫人一向不信鬼神的,谁知昨夜里她才写了分家的清单,还没来得及拿出来炫耀呢,夜里就开始做噩梦。 那梦里格外恐怖,让她不一会儿就直接吓醒了。 若真的只如此倒还罢了,她醒来的时候,真真切切的看到房中的西洋钟指向了夜半子时。 而窗外,则是飘进来了一抹红衣鬼影! 且那鬼影不是旁人,正是她的婆母! 二夫人当时就被吓昏了过去。 然而梦里她也没有被放过,耳边都有母亲的指责声,口口声声说她是不肖子孙,要带她走。 当二夫人被吓醒之后,却又正跟老太太那一双带血的眸子给对上了! 如此反复几次,二夫人终于撑不住了,且在昏迷之前,发现那时间赫然指向了子时。 几番折腾之下,二夫人的神智都有些不清醒,她像是陷入了一个长久的梦中,不管是眼前还是耳边,都回荡着老太太气急败坏的声音。 现下那一碗苦涩的药喝了下去,二夫人倒是觉得自己清醒了几分,然而越是清醒,她就越知道自己昨夜里不是做梦。 那是真切发生过的事情。 因为自己最近做的太过火儿了,所以老太太真的来找她算账了! 二夫人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大夫人却是满脸懵的。 她只知道小妹让人给自己传信,说是二夫人梦魇了,模样有些吓人,不想竟然到了这个地步了? 好容易将事情弄清楚,又让丫鬟扶着二夫人回床上休息,庄大夫人吩咐了几句,就想离开。 谁知却被二夫人近乎尖叫的叫住了她,哭着喊道:“大嫂,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原谅我吧,我真的不分家了,求你也别分家!” 夜里她记得那老太太不住地在自己耳边念叨,那声音格外的恐怖。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再体验一下那种感觉了! 庄大夫人一时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但眼下对方这个状态,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吩咐了丫鬟们好生伺候着,自己胡乱应付了几句,便寻了个借口带着庄月兰离开了。 毕竟,若是早些年的时候,二夫人这模样她兴许还能生出几分同情心来,但是现下他们之间,说句不好听的,便是看着对方死在自己面前,怕也是没什么波动的。 更遑论现在这情况。 庄月兰自然也知道大嫂的心情,因此等到出去之后,她方才轻声道:“今日她这话,大嫂不必放在心上,留着也是祸患,倒不如借着母亲这事儿,就此了结了吧。” 她这话是完全偏向自己说的,庄夫人自然知道,因点头道:“我今日其实好好儿想过了,也是这个打算。她现下大抵是自己做了亏心事,正心虚呢。恐怕过段时间缓过来之后,也还是不得让家里消停。与其如此,倒不如快刀斩乱麻。”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眼见得庄月兰的院子到了,大夫人便笑着道:“你且先回去休息吧,什么事情咱们明日再说。” 按理说来,即便是奔放,姑太太也是客人。可是因着府上这些事情,反倒是弄出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连累的庄月兰跟着辛苦。 庄月兰看到她眼中的歉疚,因道:“大嫂不必跟我客气,有事情直接让丫鬟喊我便是,别自己扛着。” 大嫂嫁进来的时候,她年岁还小,二人十分和谐的相处过几年,哪怕后来嫁人了,逢年过节的,大嫂也从未忘记过两边的联络。 虽说这些年不见,但感情却是在的。 闻言,庄夫人点头应了,跟她寒暄了两句,目送着庄月兰进了院内,自己这才走了。 秦怀玉这会儿正听丫鬟们叙说经过,待得听到那二夫人跪地求饶的时候,不由得低声冷笑道:“她倒是心虚的很。” 其实哪儿有什么梦魇,不过是她调配了一些香料,又找了功夫好的密卫,在二夫人房中捣鬼了一番罢了。 明着不能来,暗中扮鬼吓唬人,这还是可以的。 反正谁都抓不住证据,还能整治她一番,至少让她能安稳一段时间。 第799章 京中来信 目前看来,这个目的还是达到了的。 她才说完这话,就听得外面脚步声响起,旋即便见庄月兰走了进来。 秦怀玉挥手让丫鬟去外面候着,自己则是行了礼道:“母亲来了,您可吃晚饭了么?” 闻言,庄月兰摇了摇头,道:“还不曾,你可吃过了?” 她先前心里在想着事情,因此并未注意到秦怀玉给丫鬟使眼色的事情。 这会儿见秦怀玉也说没吃,想了想,便让丫鬟一块传膳,母女二人坐着吃了。 只是她心里装着事情,到底是吃的不多。 原本这些时日因着外祖母去世,母亲的食欲就不大好,总是吃几口就放下筷子了。这几日她日渐消瘦,秦怀玉看着有些担心,此时见她又要放下筷子,便撒娇着给她夹了菜,勉强让对方多吃了几口。 有女儿在身边,庄月兰的心情才算是好了些,好一会儿才道 :“下午那会儿出了些事情。” 她原本是不太愿意给秦怀玉说这些的,但想着二夫人那个情形,若是秦怀玉见了,难保又要问什么,与其如此,倒不如先给她打一个预防呢。 因此她斟酌着将白日里二夫人的状况说了,末了又道:“这两日她若有什么异状,你莫要跟她一般见识。” 秦怀玉自然不会跟她一般见识,因此只点头道:“母亲放心便是,女儿一向有分寸的。不过倒是没想到二舅母的报应来的这么快,旁人都没事儿,唯独她中邪了。” 谁知她这话一出,就见庄月兰睨了她一眼,问道:“怀玉,这事儿里面,没有你捣鼓的猫腻吧?” 不得不说,知女莫若母,只秦怀玉这一句话,就让庄月兰觉出几分不对来。 下一刻,便见秦怀玉道:“母亲将我想成什么人了,即便是我看她不顺眼,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闹事儿不是。” 倒也是这个道理。 庄月兰的怀疑才收了一收,就见秦怀玉转移话题道 :“只是二舅母说的不分家,我却觉得不大妥当。” 她这话一出,庄月兰果然被她带跑了心神,因问道:“你怎么看的?” 闻言,秦怀玉叹了口气,道:“母亲,且不说别的,单说这种祸害,留着就跟当年咱们府上是一样的。若是不分家,难道还留着后续再来一次祸害么?”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按理说来她一个小辈儿这么说长辈实在是不妥当,但庄月兰却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即便是长辈,也得让人尊敬,才能配称为一个长辈。 否则的话,那就是个老不羞。 因此她这话说完,庄月兰十分认同的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然的话,她就不会去劝庄夫人,让对方拿定主意,一定要分家了。 见庄月兰她们已然打算好了,秦怀玉便放下心来。 她吓唬二夫人,是为了让那人有个怕字,却并不是想就此不分家。 分家就好比祛除身体内的腐肉,虽说挖的时候会疼,但是长久以往却是对自身有好处的。 而这位二舅母也是如此。 庄月兰却不知她心里的比喻,只是跟女儿说了一会儿话之后,眼见得天色已晚,因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秦怀玉其实并不大困,但知道母亲这几日累坏了,因点头应了,起身送她出门。 到了门外的时候,庄月兰却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复又问道:“是了,明日王爷是不是要过来?” 先前他跟秦毅说好了的,下葬前一晚过来,待得下葬之后,当天下午便将她们母女接回去。 秦怀玉还没接到顾明渊的消息,想来是回京城之后事情繁杂,所以没时间给自己说。 不过他一向守诺,所以秦怀玉点头应了,道:“明日就来,父亲应当是跟他一起的,我明儿一早便让人去城门外等信,您放心便是。” 得了这话,庄月兰应了一声,转身带着丫鬟回房去了。 谁知第二日,直到夕阳落下的时候,都没等到顾明渊他们过来。 不但未曾等到,秦怀玉还得了一个可谓跌宕起伏的消息。 …… 下午的时候,京城中来了信,是秦怀玉先前安排在京城的棋子,用来打探消息用的。 而这个棋子,便是定期将京中大大小小的消息汇总到一起,以特殊信件方式,送到秦怀玉的手中。 原本这个事情,秦怀玉只是顺手一做,毕竟她身在京城,许多消息得到的都十分及时,用来汇总,单纯为了方便自己偶尔忘记事情,或者将某些看似不大关联的事情给串联到一起。 然而她却没有想到,这次的信息,竟然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大的一个料。 静嫔身亡、顾明珏断手脚、顾明励封王,还有——顾明渊监国。 大大小小的事情,皆在这短短几日之间发生,更将那跌宕起伏都写的透彻。 秦怀玉看完之后,整个后背都出了一身冷汗,尤其是看到皇帝罢朝的消息,越发觉得有些不好。 皇帝这个人,越到老的时候,越是多疑,前世如此,今生亦如此。 能让他连朝会都不去,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有顾明渊,这些时日连一封信都没有来过,起初她只觉得是因为时日尚短,再加上他今日便要过来,所以便没想太多。 然而到现在夕阳都已经落了,顾明渊还什么消息都未曾传来,唯有这一封信,让她捏着禁不住冷汗一层有一层。 京中,难不成是出事儿了? 她才想到这里,就听得外面传来敲门声,旋即便有锦书的声音传来:“小姐,王爷传信来了。” 听到这话,秦怀玉顿时快步走到门口,一把将门打开,急切的问道:“王爷的信?他说了什么?” 见自家小姐这么着急,锦书抿了抿唇,笑道:“回禀王妃,是王爷的口信,说他路上耽误了一些,约莫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 若是往日,听到她的打趣,秦怀玉必然是要害羞的。然而今日,她却只是松了一口气,复又吩咐道:“快去打水,我收拾收拾!” 第800章 王爷到了 锦书隐隐的从她的态度里面听出几分惊惶不安来,也不再拿自家主子开玩笑,应声便去了。 秦怀玉则是将手中的信扔到了炭盆里,等到尽数烧成灰烬之后,这才转身回了内室去换衣服去了。 顾明渊来的比报信的快,才过了盏茶时间,锦诗便进来回禀,道是:“王爷到了。” 秦怀玉才换好了衣服,正由着锦书给自己编发呢,听得这话下意识往回扭头,差点被发簪扎到了头皮。 锦书连忙告罪,秦怀玉随意摆了摆手,好在头发已经梳的差不多了,只拿发簪固定好,她便起身朝外走去。 才走到门口,正跟顾明渊打了个照面。 “给王爷请安。” 丫鬟小厮们齐齐行礼,秦怀玉压着心中的急切,自己则是迎上去问道:“不是说约莫半个时辰么,王爷去跟舅舅他们打过照面了?” 也不知是不是秦怀玉的错觉,这几日不见,她总觉得顾明渊瞧着比之前憔悴了不少,脸上带着疲惫,让人看了便有些不落忍。 正月里,正是最冷的时节,这会儿天色有些晚了,冷风入骨,顾明渊的身上都带着冷意。 不过见到秦怀玉,他的冷意却是跟着化开了几分,随着她进了房内,随手将披风接下来递给了丫鬟,自己则是回道:“已经跟他们见过面了,你这几日可还好么?” 事实上,因着怕秦怀玉等的时间长,他才故意让人说的时间晚了些,跟庄府的人其实没什么太多好说的,打个照面寒暄几句便也是了。 再加上前面也是一片忙乱,各处的客人都有,顾明渊在了,反倒是让人拘束。 听得他这话,秦怀玉点头应了,给他倒了杯茶暖手,一面吩咐人道:“去端茶果点心来。” 之后又问顾明渊:“现在饿不饿,我让丫鬟们端饭菜来吧?” 见她要去忙活,顾明渊失笑的拦着她,挥手让丫鬟下去了,道:“不忙,你且坐着便是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细细的打量了秦怀玉的神情,见没有那些悲伤过度的模样,方才微微的松了口气。 在京城的时候,他最担心的便是秦怀玉会悲伤到食不下咽。 毕竟身处这个环境,难免心中被感染。 秦怀玉不知他在看什么,疑惑的摸了一把自己的脸上,问道:“可是我脸上有东西不曾?” 闻言,顾明渊笑着又捏了捏她的脸,含糊道:“没什么,府上这几日可有什么事情发生么?母亲可还好,她没事儿吧?” 除了庄二夫人闹事儿之外,其他的倒也不算事情了,至于母亲那里,情绪也算是稳定。 秦怀玉摇头,将这几日的事情说了,末了又道:“这里倒是一切都好,我倒是听说,京城出事儿了?” 顾明渊原本就没打算京城的事情会瞒过她,再加上她自己有人脉,想要打探消息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之所以自己先前没有让人特意送信给她周知,不过是因着不想让她提心吊胆罢了。 因此这会儿顾明渊也没瞒着,一一的从头说了一遍,只是掠过去了那些惊险,只说道:“现下静嫔虽然逃了,但她的老巢也差不多被摸清楚了位置,尤其是先前抓到的那一批分舵之人,嘴里可有不少东西呢。父皇的病有些重,他似乎是被人下了药,但师父不在,我没办法确定。好在师父已经传了信来,说是过两日就回来,届时他必然有办法。” 他报喜不报忧,秦怀玉却不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 听到他这话,第一反应却是叹了口气道:“那王爷可有受伤?这几日过的不轻松吧?” 这倒是真的没有,不过后一句却是真的。 但顾明渊却没将这话说出口,只笑着道:“你看本王像是不轻松的模样么,放心吧,虽有些疲惫,尚在掌控之中。” 其实有诸多不在掌控的事情,但他总不愿意让秦怀玉担心。 秦怀玉也知道他的性格,因此点了头,倒也没在说什么。 至少她现在见到了人,也知道了顾明渊的确是安全的,这也让她放下了一颗心。 待得问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又确认了顾明渊无碍,秦怀玉挂念顾明渊的身体,便也不多言,让丫鬟们传了膳,等到吃过之后,二人便早早的歇下了。 翌日天色未亮便起了床。 今日秦老夫人下葬,昨夜里府上几乎是彻夜灯火通明,这时候外面天还黑着,可府上的喧嚣声却不断,哀乐也已然奏了起来。 顾明渊随着府上的子孙们一起给秦老夫人磕了头,就见秦毅也匆匆的赶来了。 昨日他本是要同顾明渊一起来的,只是京中临时出了变故,故而晚了些时候,好在赶到了秦老夫人下葬之前,他作为一个女婿,规规矩矩的磕了头,跟众人简单的寒暄了一番,待得时辰到了,便随着送葬队伍一起出去了。 顾明渊虽是王爷之尊,但此番却也只以外孙女婿的辈分跟在人群中,他做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让那些小辈儿们有些胆战心惊的。 既想跟人攀谈,又生怕一句话错了惹恼了人,反倒是心思都不在老太太身上了。 顾明渊全程不算冷脸,可他淡漠惯了,因此那模样倒是劝退了不少想来搭讪的人。 只可惜,这里面总有不长眼的。 “琳娇给王爷请安。” 来人着了一身重孝,生的倒是好模样,因着才哭过,那一双眼睛越发瞧着雾雨迷蒙,颇有些动人的姿色。 顾明渊并不认得来人,而秦怀玉此时过去跟庄月兰说话了,只他一个人在一旁站着,这会儿看着来人,只颔首示意,算是理会过人了。 见顾明渊态度冷淡,那女子咬了咬唇,继续道:“表姐也实在是太怠慢您了,您好容易来一趟家里,她怎么能将您一个人晾在这里呢。外面风大,您去账内避避风吧?” 因着有僧道随着送葬,中途又有做法的,所以这边设的有道场,也有供家人暂且休息的地方。 顾明渊原就不乐意跟人挤着,这会儿见这女子的邀请,却是神情微眯。 这么些年,见识的人多了,只扫一眼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不过这是庄家的丧事,这女子的装扮也是直系亲属,他无意在这个时候找事儿,索性只淡漠道:“不必。” 说完这话,顾明渊便想转身离开,却被那女子拦住,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委屈:“王爷,可是琳娇说错了什么么?我给你道歉了。” 她行礼的时候,耳朵上的耳环却是随着晃晃悠悠的,衬的那脖颈修长白皙,动作也带着世家女的优雅。 动作倒是学的好,可惜规矩是半分没看出来。 顾明渊这次连看也不看她了,正巧见到秦怀玉过来,因道:“母亲那里说定了?” 先前那会儿,是庄月兰那边叫秦怀玉过去,说是有什么事情要问。 这会儿见她来了,他的淡漠瞬间一扫而空。 秦怀玉看了一眼一旁的庄琳娇,又见她脸上的神情有异,点了点头,问:“嗯,母亲说让咱们过去呢。” 一旁的庄琳娇被她那眼神看的心里发毛,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因咬唇道:“表姐别误会,我只是看外面风大,所以想请王爷过去坐一坐,我没别的意思。” 秦怀玉原本没想搭理她,这会儿听到了,倒是忍不住嗤了一声,道:“你想让我误会什么?” 那神情里的没有轻蔑,但是却也没将她放在眼里。 这庄琳娇是二夫人的幺女,比秦怀玉小一岁,承袭了她的好样貌……和没脑子。 所以秦怀玉一向不太乐意理会对方,可是理会不理会是一回事儿,被对方骚扰又是另外一回事。 秦怀玉这话跟表情,落在庄琳娇的眼里,越发觉得屈辱,她咬唇,眼眶里就含了泪水:“表姐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你别怪我。” 她要是真的道歉了,秦怀玉倒还懒得理会对方,可惜她说是道歉,那一双眼睛却是钩子似的看着顾明渊,几乎要黏在他的身上了。 秦怀玉心中冷笑,她还在呢,这是当自己瞎? 因此她只淡淡道:“既然知道说错话了,那就去跪着吧。” 这话一出,庄琳娇瞬间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的问道:“表姐,您让我跪着?” 秦怀玉整好以暇的点了点头,又吩咐了一声侍卫,道:“看着她跪好了,若跪不标准,你就教教她。”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庄琳娇自幼被父母娇惯着,就连祖母那里,虽然不喜欢她,可也没有太多的苛责。 如今骤然被秦怀玉这么一罚,瞬间就有些受不了:“表姐,我知道自己不会说话,可您也不必要这么罚我吧?” 她说到这儿,又看向顾明渊道:“王爷,我真的跟您没什么,是表姐她误会了。” 眼前人楚楚可怜,若是换成了别的男人,怕是早就心软了。 偏顾明渊不是别的男人,而是一个眼里只看得见秦怀玉的男人。 所以他压根就没搭理庄琳娇这话,而是看向侍卫道:“听不到王妃的吩咐?好好儿看着人,庄家没规矩就罢了,别让人以为王府也没规矩。” 他话音落下,庄琳娇便被侍卫一把摁在地上,强制性的让她跪下了。 不止如此,嘴也被帕子堵上,省的对方哭喊,惊扰了旁边的法事。 至于顾明渊,则是直接带着秦怀玉离开,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对方。 秦怀玉先前不过是说说罢了,谁知道顾明渊居然真的这么做了,不由得失笑道:“王爷这也太……当心传出去,让人说您小肚鸡肠。” 对方却是浑不在意,只是看向她问道:“那你觉得,本王是么?” 眼前男人问的一本正经,秦怀玉则是摇头笑:“您自然不是。” “那不就行了,其他人的话,关我何事。” 他说的理直气壮,倒是秦怀玉心中软的一塌糊涂,手指下意识的去勾了勾他的手心。 被她这么一使坏,顾明渊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轻声道:“别闹。” 秦怀玉恶作剧得逞,心里那股悲伤也缓和了不少,再看外祖母下葬的阵仗,虽然依旧忍不住哭了,可到底没有眼前昏黑的感觉了。 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已然临近黄昏。 众人随着回了庄府之后,又将宾客们一一送走,才算是彻底的将这一场丧事办了妥当。 顾明渊他们自然是住在府上的,原本说是今日就走,可眼下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赶夜路到底不安全,再加上庄月兰几乎哭晕过去,这会儿正在房中躺着,所以便改到了明日。 因着母亲不舒服,夜里的家宴秦怀玉就没过去,只在房中陪着母亲。 秦毅多年没回来过,又是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这样一个妹夫,府上的几个男人都想要拉近关系,故而他没有躲开,跟顾明渊二人过去应酬了。 待得月上中天的时候,秦毅才回来,虽然喝了点酒,但还是清醒的。 进门之前,他先去偏房洗漱完,又换了熏过的衣服,确认身上酒气淡到近乎没有,方才去了内室。 庄月兰已经睡了,秦怀玉正拿小剪子捡着灯花。 秦毅的脚步都放轻了不少:“你母亲如何了?” 闻言,秦怀玉低声说了,因道:“母亲才睡下不过盏茶时间,父亲回来的正好,我才准备走呢。” 她说着,闻到秦毅身上的酒味儿,又将早先预备的醒酒茶端过来,道:“父亲喝些茶吧,是醒酒的,免得您明日头痛。” 自家女儿格外贴心,秦毅心中宽慰,应声喝了,见时候不早,吩咐丫鬟将她送回房间去了。 谁知才出了门,就看到顾明渊站在门外等着她呢。 “王爷怎么来了?” 听得秦怀玉询问,顾明渊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只是拉着她的手,仔细叮嘱:“小心台阶。” 其实倒也没什么,虽然短短几步路,他却还担心秦怀玉一个人,所以便过来接她了。 他不说,秦怀玉也能隐约猜到几分。 第801章 回京 不过看到他的动作,秦怀玉心中一阵暖意,面上倒是没露出来,只是抓着他的手紧了几分。 等回到房中之后,顾明渊不知想到了什么,复又提了起来,因道:“明日的时候,府上要签契约分家了。” 闻言,秦怀玉微微一愣,问道:“明日?” 这也太快了吧。 虽说先前因着二夫人屡次闹事儿,大舅母他们已经决定分家了,但是明日就分,似乎也太仓促了些。 顾明渊点了点头,将宴席上的事情简略说了,末了又道:“你那二舅舅是个糊涂的,此番分家也是好事儿。” 说起来,跟白日里他们也有关系。 那还会儿秦怀玉让那二房的庄琳娇跪了小半个时辰,后来那姑娘回去便又哭又闹的。 那位二老爷护女儿,却又畏惧顾明渊的身份,夜里试探着说起来这事儿,被顾明渊将事情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结果那位二老爷自觉受了气,便又开始说起了旧事,先是觉得自己媳妇因为母亲下葬的事情受了刺激,现下病恹恹的十分可怜,又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在家中都没什么地位。 一来二去的,若是只有他们兄弟两个倒还罢了,偏偏现在秦毅跟顾明渊都在,大老爷便觉得有些丢人。 起先他还劝一劝,到了后来,大抵是酒喝多了,便都起了脾气,说到最后,只差没打起来。 自然,也是因为那二老爷颇为文弱,打不过的缘故。 这般情形之下,分家倒成了众口一词的事情了。 再加上此番族长他们都还没走,所以便约定好了,明日便分家。 这会儿庄家几房都灯火通明,想来是正彻夜写分家的清单呢。 顾明渊将这事情简略的讲了一遍,秦怀玉倒是听得真切。 虽说她先前就想过分家的事儿,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不过有的时候,快刀斩乱麻也未必是坏事。 至少于大舅母他们而言,这是求之不得的呢。 秦怀玉心里这么想着,也跟着点头道:“如此倒是好了。” 这说到底,还是别人家里的事情,秦怀玉又是小辈儿,自然不会掺和那么多。 明日还要赶路,夫妻二人略微说了几句话,眼见得时候太晚,便都写下了。 等到翌日醒来之后,大夫人便着人去请,果然庄家几个兄弟在说分家的事情。 族长自然是苦苦相劝的,但是奈何这一夜过去,火气还没消,二老爷先前只是仗着酒气,等到酒醒了有些后悔,可架不住自己媳妇在耳边吹风,还有女儿哭哭啼啼的模样,便让他的火气又旺盛了几分。 至于其他几房,其实这么多年也都有龌龊,如今倒是好了,分家也是一件好事儿。 于是直接拍板定案,将府上的一应庄园田产等物尽数分割,签字之后,这事儿便都定下来了。 头天老太太才下葬,今日就闹出这么一桩事儿来,怎么听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因为家里也有些灰溜溜的,反倒是二房喜气洋洋。 秦怀玉去的时候,悄然打量了一番二夫人。 先前还想着对方因着那个噩梦能多撑几天呢,想来现下是因为女儿的事情,反倒是将她的心事更勾起来了。 庄琳娇看秦怀玉的时候带着几分愤恨,偏偏她又不敢明着表露出来,只是那偶尔眉眼里的恨意,却是让人忽略不得。 秦怀玉被那目光盯的不舒服,扫视过去的时候,就见庄琳娇匆忙低下头,怂的简直让人想要发笑。 这样的姑娘,秦怀玉压根都懒得理会,因此转过头去,径自跟大舅母说话去了。 因着要赶路,所以饶是庄家的人苦苦留着吃午饭,顾明渊他们到底还是没答应,一行人日上三竿的时候,便乘车回京去了。 …… 这一路上倒也还算是顺利,中午的时候刚好到了就近的小县城,因着急天黑之前回到京城,所以只是简单的吃了些东西复又上路,饶是如此,等到了京城的时候,夕阳也几乎被黑夜吞噬殆尽了。 虽说淮安王府跟镇国公府离得不远,但从城门出发,过了长安大街,便是两个方向了。 因此顾明渊先下马车跟秦毅寒暄了几句,等到他们的马车去了,顾明渊这才重新回到马车上,吩咐了一声:“走吧,回府。” 秦怀玉刚才在马车里正挑帘看外面,因此将顾明渊的神情看了个真切,这会儿见他上车,因带着笑问道 :“王爷方才跟我爹爹说什么了?” 从她的角度,刚刚正看到顾明渊跟秦毅说了些什么,且那神情,决计不是寒暄的意思。 她这样敏锐,顾明渊不由得失笑,因含糊道:“走之前,京中有些事情未曾处理完,我问问岳父情况。” 闻言,秦怀玉倒是没说什么,只点头道:“那你待会可要出去么?” 她瞧着刚刚二人像是约定了什么似的。 顾明渊倒也没有瞒着她,应了一声道:“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确约了一下,待会要出府一趟。不过不是什么大事儿,你放心便是了。” 他才说着,就见淮安王府到了,先陪着秦怀玉回了房,顾明渊换了衣服之后,便预备出门了。 只是出门之前,到底又交代道:“我出去约莫时间长一些,你晚些就早点睡吧,不必等我。” 他怕秦怀玉担心,将事情说得很轻松,秦怀玉却心知肚明,要真的是没什么大事儿,至于刚到京城便要夜里出去? 只是她也不说破,自从跟顾明渊说开之后,她也越发的相信对方。 此时听得他这话,便笑着点头道:“好,那你早去早回。” 顾明渊答应的很痛快,然而直到秦怀玉一觉睡醒,对方都没有回来。 这些时日,秦怀玉在庄家,说到底是睡不好的,昨夜里回到了淮安王府,到了自己熟悉的环境中,又有丫鬟点燃的安神香,竟然一夜到了天亮。 外面已然是日上三竿了,身边的床铺却是凉的。 秦怀玉先清醒了一番,又叫来丫鬟询问,果然得知顾明渊夜里没回来。 第802章 挟持皇帝 锦书见她的神情有些怔忡,因轻声安抚道:“王爷昨夜里特意交代的,说让您不必担忧,您放心就是了。这会儿时候不早了,奴婢伺候您起床?” 闻言,秦怀玉回过神来笑道:“嗯,起吧。” 睡了这一夜,倒是觉得这些时日的疲累缓过来了几分。 才吃了早膳,就见顾明渊回来了。 如今已是正月末,初春时节的天,带着冬日的寒冷跟春日的温,融合在一起,倒成了这乍暖还寒的模样。 他进来的时候,带着几分冷意,进门后先将披风挂了起来,见秦怀玉已然起来,不由得笑着问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昨日回来的时候,秦怀玉在马车上都睡了一觉,可见这些时日是累坏了。 顾明渊心疼媳妇,昨日走之前,特意吩咐丫鬟点了安神香,就预备着让她多休息一下的。 见他回来,秦怀玉的心情顿时好了几分,在听得他这话,不由得嗔笑道:“已经什么时候了,再睡也太不像话了。王爷可是一夜没睡?” 哪怕他带着笑,精神也极好,秦怀玉却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他眼下的青黑。 闻言,顾明渊点了点头,散漫道:“夜里有些事情,倒也不觉得困——先别忙着收,拿个碗过来,本王随意用些便是了。” 丫鬟们才打算将早膳收起来,听得这话,应了一声之后便过去取了新的碗筷。 秦怀玉已然准备起身了,见他坐下来,索性也跟着坐回了原位,一面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 一靠近他,秦怀玉便忍不住蹙了蹙眉,只是忍着没说什么,等到挥手让丫鬟们下去,才轻声问道:“可有受伤?” 他身上的血腥味儿极淡,可秦怀玉鼻子却十分敏感,只一靠近,便闻到了。 顾明渊没成想自己已经洗澡换衣服,还没瞒过去,因轻声叹了口气,温声道:“放心,本王无事。” 他顿了顿,到底还是道:“昨夜里抓捕了些人,连夜审问的,我离得近,溅到了血。”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秦怀玉却觉得触目惊心,再连想起来昨日顾明渊的话,因问道:“与静嫔有关?” 顾明渊见她如此敏锐,点头应了,想了想,将先前的事情说了,道:“先前岳父不是比本王晚一日过去么,他当时便是得了情报,抓到了几个余孽。而昨夜围剿成功,又抓捕了一批,只是到底让静嫔成了漏网之鱼。” 那女人的警惕心太高了,他们去的时候,已经撤走了大半,只有少部分不止是死士还是没来得及走的,被秦毅他们正堵了个稳稳当当。 之后便是连夜的刑讯,大理寺那边本就是用惯了手段的,是以昨夜场面十分血腥。 顾明渊不欲说的详细吓到她,便只简略说了,末了又道:“如今此事已经报给了父皇,父皇震怒,要全城搜捕,现下正着了五成兵马司等人在宫中呢,还是他体恤我近来太过操劳,才放我先回来休息一阵。” 原本皇帝是要让顾明渊在宫中休息的,但他放心不下秦怀玉,所以还是回来了。 秦怀玉不知这里面的细节,但只听他这话,便忍不住皱了眉,待得他说完,恳切道:“长清务必要万事小心,安全为上。” 她眼中的担忧让顾明渊十分受用,因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放心吧,本王自有分寸。” 闻言,秦怀玉点了点头,到底是压着心底的不安,应声道:“那就好。” …… 接下来的两日,顾明渊格外忙碌。 秦怀玉习惯了他早出晚归,又因着初春时节各种事务繁杂,庄子里跟铺子里都过来汇报,所以她的日子也跟着忙了起来。 便是这个时候,宫里出事了。 静嫔多年在宫中,不知什么时候竟摸清楚了皇家地宫的路线,从暗门闯进了宫内,直接挟持了皇帝! 那地宫乃是皇家为了预防万一,留下来作为退路的,几代传下来,除了皇帝再无其他人知晓,因此哪怕这次出事,皇帝都未曾将这条密道告诉其他人。 谁曾想,竟让静嫔不知什么时候给得了个清清楚楚。 而这一次,顾明渊秦毅他们在京中的大肆围剿,还有顾明珏成了废人的消息,大抵是刺激了静嫔,让她狗急跳墙之下,选择了鱼死网破。 不,或许在静嫔看来,这叫险中求生。 挟持了皇帝在他们写下的诏书上摁了玉玺印鉴之后,静嫔笑的一脸温婉:“皇上,看在臣妾跟你多年来的情分上,您再传召下去,让文武百官来参加夜宴,如何?” 皇帝被静嫔控制,连话都说不完全,且不知那妖妇用了什么法子,只要他一动弹就会觉得浑身剧痛无比。 皇帝不怕疼,但他怕极了从自己身体里到处流窜的东西,厉声道:“你这个贱人……” 然而话未说完,整个人都疼的倒在地上不住地抽搐着。 静嫔对他这模样鄙夷不已,嗤了一声,道:“皇上,您可要考虑好了在说话。” 到了这一步,静嫔没什么好怕的。她只恨自己这么多年韬光养晦,当年若是直接狠心一点杀了皇帝,也就没有这么多的破事儿了。 然而现在后悔也晚了,顾明珏成了废人,静嫔只这一个儿子,但好在这宫中还有两个未成年的皇子,最小的那个,才刚刚会走路。 她随便拎出来这个拿来当傀儡,她依旧能将西楚掌控在手中。 这是她最下等的路子,但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至于那个被她拎过来的小皇子,现下正瘫坐在地上,神情里满是恐惧——任凭谁刚见识了母妃死在自己面前,也是要恐惧的。小皇子没有晕过去,还得多谢静嫔下的药,让他得以保持清醒。 皇帝气急败坏,恨不能杀了她,连声音都带着恨意:“朕这么多年,待你不薄!当年你不过是那岭南公主身边的小丫头,若不是朕保了你,你可活不到今日!” 那岭南送来的和亲公主美则美矣,只可惜是个善妒的,当年在宫中没少兴风作浪。 彼时皇帝喝多,幸了静嫔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小宫女,吓得瑟瑟发抖的跪在自己面前,求他救自己一命。 皇帝对女人向来不薄,念及她主子的德行,随手赐了她名分,让她搬了出去。 闻言,静嫔却是笑了,睨了他一眼,道:“皇上真的以为,是您保的我?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将事情都跟你摊开了说——那时候将我送到您床上的,可是我那位好主子呢。” 见皇帝骤然瞪大了眸子,静嫔噙着一抹笑意,却是格外冷冽:“她生不出孩子,便打算借我的肚子生一个出来,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想去母留子,却不知我早防备着她,到头来,她没得逞,反而自己赔进去了一条命。” 说起来,她那位主子可是个狠角色,哪怕自己筹谋许久,也险些在公主的手里丢了性命。 好在,最终赢了的是自己。 听得静嫔讲述这些往事,皇帝越发不可置信,咬牙沉声道:“是你?” 当时岭南公主暴毙身亡,宫中追查之下,一切线索都指向了另外一个得宠的嫔妃,因着那女子跟岭南公主平素里积怨颇深,皇帝真的信了,且为了岭南两国的交好,而处置了那嫔妃。 事后皇帝不是没有怀疑过的,可是一切证据皆在,此事没多久便尘埃落定了。 谁曾想,竟然是静嫔?! “那后来,进宫的乐瑶公主呢,那些事情也都是你做了栽赃给她的?” 几年之后,岭南又进献了一名公主,乃是先前那位的妹妹,年近十五岁,名唤乐瑶。 这位公主比她姐姐还有过之而不及,何止在宫里闹事儿,更因为她,而掀起了岭南跟西楚的斗争。 听得皇帝这话,静嫔笑的格外温婉:“皇上,您跟臣妾也算是多年夫妻了,怎么就这么不客气的往我身上泼脏水呢?臣妾在如何,也不至于去祸害一个小丫头,就算祸害,也是她先想动手的。” 乐瑶公主进宫的时候,静嫔压根就没打算做什么,她深知皇帝的子嗣太多,且加之自己彼时野心没有太大,只想着养大孩子,皇帝能给她儿子一片封地,到时候做一方霸主就够了。 谁知那位小公主却是个心更大的,她不但依旧拿静嫔当奴才,且还试图指使自己去做恶事。 别闹了,她有儿子有依仗,凭什么要被人当枪使,到头来落得一场空? 乐瑶公主因此生了气,但因着才到西楚,所以便暂且放过了她,用自己带来的人去兴风作浪。 那后果自然是明显的。 在静嫔有心的推波助澜下,宫中被她闹得乌烟瘴气,甚至于还将手伸到了顾明渊的头上。 而顾明渊,是皇帝的逆鳞。 可惜乐瑶公主太过无用,非但没有弄死顾明渊,反而还暴露了自己,最终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场。 乐瑶公主死后,岭南一怒之下进犯,两国交战,若不是静嫔韬光养晦,怕是在那个时候,就被皇帝给清算掉了。 第803章 夜宴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她渐渐地生了更大的野心。 一方霸主怎么够呢,她要的,可是整个西楚! 只有整个西楚都在自己掌控之中,她才可以不必再仰人鼻息,不必再随便被人威胁。 所以,静嫔便开始小心筹谋,说起来她也算是十分顺利的,先前自己那个主子手里的势力本来就归为自己所有。现下乐瑶公主出事,她不过小用手段,就收服了那些人也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那时候顾明渊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太医都说命不久矣,再加上乐瑶公主的祸害,更是导致他险些命归黄泉。至于其他的几个皇子,更不必自己出手,她只消使手段便可以让他们自相残杀。 故而静嫔便稳居幕后,看着他们互相撕咬。 谁知道当年留下来的祸害,现在成了大问题,到现在静嫔没有了退路,心中恼恨不已,但眼下亡羊补牢,若不抓紧了这个时机,怕是就再也没机会了! 皇帝听她寥寥数语,就知自己当年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又恨又恼,不由得咬牙道:“你这个毒妇,朕当年怎么就留了你的性命!” 那时候他只以为静嫔是个好的,再加上她在自己面前的表现,一直都是柔弱可怜的,所以皇帝当年犹豫权衡,到底是没有动静嫔。 他心中有防备心,纵然没有动了对方,可也没有提升她的位份,原本以为自己留下来的是一朵解语花,谁知道竟然是个断肠草! 听得皇帝的谩骂,静嫔却是嗤笑一声,淡淡道:“皇上现在后悔也晚了,臣妾这不是好好儿的活到现在了么,说起来也多亏您的仁慈呢。” 而对于静嫔这话,皇帝却是骤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情,沉声问道:“张子尧的事情,也是你做的手脚吧?” 不然的话,怎么会就那么巧,他觉得哪里有疑点,哪里就会有证据补上去。 当年皇帝存着私心,根本就没有往深处查,可是现在想起来,却觉得处处都是疑点。 更遑论说先前顾明渊那一番话,如今再结合起来,越发让皇帝怀疑起了眼前人。 静嫔轻慢一笑,道:“是臣妾做的,那又如何?”她说到这儿,又道:“可惜还是让他给逃了一命,不过也无妨,一个将死之人,又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来。” 她那时候小心筹谋,为的就是除掉张子尧这个会威胁自己姓名的祸患,谁知道却功亏一篑,竟然让他逃走了。 且这么多年对方瞒天过海,静嫔丝毫没有发现异状。若不是先前顾明渊给皇帝施针,让静嫔看出那独有的一套针法,还不会发现蛛丝马迹。 不过无妨,等到她将这江山得手,再去收拾张子尧! 眼见得皇帝气得双眸通红,静嫔快意一笑,淡淡道:“皇上可是骂够了?若是够了,就传旨吧。” 这京中世家太多,且那势力都几位分散。想要一网打尽,还需的以皇帝的名义,将他们都给召集起来才是。 宫宴,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 内侍监过来传旨之后便离开了,临走前还特意笑着说道:“皇上说了,今夜有要事宣布,所以要请王爷您先去一趟乾清宫呢,他等着您。” 顾明渊应声之后,待得那内侍监离开,就听得秦怀玉问道:“父皇怎么会突然要大宴群臣?” 不知为何,听到这一道旨意,秦怀玉总觉得有什么不大对劲。 而顾明渊则是一句话直接点出了要害:“方才来宣旨的太监,并非父皇身边常用之人。” 这话一出,秦怀玉顿时一怔,下意识问道:“你是说,父皇可能出事了?” “真相如何,去了便知。” 听得顾明渊这话,秦怀玉的心中越发的蒙上了一层阴霾。 明知宫中怕是有变故,顾明渊立刻便召集了下属前去安排,秦怀玉要跟着去,却被他拦住了:“今夜不知情形如何,你先去镇国公府,若是真的有意外,也可有个照应。” 闻言,秦怀玉想了一想,到底是同意了,毕竟那静嫔手下之人大多都是岭南之人,惯会用那些个肮脏手段的,万一真的有人混进去了,她在镇国公府,也可帮忙一二。 天色暗沉的时候,顾明渊带着人进了宫,秦怀玉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最终却还是克制住了情绪,自己去了镇国公府。 见到她来的时候,庄月兰还有些诧异,因笑着问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秦毅他们已经进宫了,府上留着的除了下人便是女眷。 秦怀玉心知父亲是怕母亲担忧,再者如今镇国公府外松内严,想要进来也绝非易事,所以她便没有明说,只是笑道:“父皇宴群臣,我自己在家里闷得慌,过来看看您。” 她一面说,一面笑着跟展氏寒暄:“大嫂这两日感觉如何?” 如今展氏的月份已经大了,走几步便会觉得乏累,但她一向守规矩,哪怕疲惫,晨昏定省却是一次都不肯拉下的。 庄月兰喜欢她的知礼懂事,又见他们小两口的日子蜜里调油,对这个媳妇越发的当做亲女儿一样看待。 这会儿她正在庄月兰房中打络子,听得秦怀玉这话,当下便笑道:“这几日好多了,有劳小姑挂念,只是夜里偶尔会腿抽筋,总要醒几次。不过总无大碍,缓一缓便也过了。” 秦怀玉听了,又问可让太医看过没有,展氏一一回了,末了又笑道:“母亲跟夫君倒是紧张的不行,其实我先前在家里也听老人们说过,原是无碍的。” 闻言,秦怀玉不由得笑道:“这是咱们府上第一个小辈儿呢,紧张也是应当的。” 因着到了晚膳的时间,所以一同在小花厅用了晚膳。 展氏身子重,不过片刻便又倦怠,庄月兰便让丫鬟扶着她回房去睡,不想却被秦怀玉叫住:“大嫂今夜就歇在这儿吧,咱们也好有个照应。” 听得这话,庄月兰微微一愣,下意识看向秦怀玉,却见她笑道:“我才从师父那儿学了些法子,正好夜里看看大嫂是怎么回事儿,照着给你出个调养方子。” 这话听着倒是没什么毛病,只是太劳烦秦怀玉,展氏拒绝了两次,见她执意,因笑道:“如此,那便有劳小姑了。” 展氏就此去了偏房休息,丫鬟在房中伺候着,有任何问题便会出来找秦怀玉。 庄月兰见女儿脸上虽然带着笑,可那情绪却决计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因轻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好?” 她脑子里胡思乱想的过了几个念头,就见秦怀玉隐晦道:“宫中恐生变。” 这话一出,庄月兰只觉得脑子里翁的一声,但她这些年也见识过宫中的是非,因稳住心神问道:“那你父亲跟王爷他们……” 他们可都是进宫了的! 秦怀玉其实也拿不住宫中现下是什么情况,但在母亲面前却还是表现的十分镇定:“十拿九稳,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听得秦怀玉这话,庄月兰才松了一口气,道:“好,我这就吩咐下去,让侍卫们也都警醒些。” 虽说她平日里性情温和柔弱,但真的遇着大事儿的时候,反倒是格外镇定。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笑着点头,又道:“母亲放心,父亲走之前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不会有事的。” 听得秦怀玉这话,庄月兰也算是放心了一些,不过到底是嘱咐了一番,眼见得天色太晚,便让秦怀玉先回房歇着了。 说是回房休息,却谁都没有睡意。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下弦月弯如勾,秦怀玉坐在房中,看着外面那惨淡的月色,心中却在盘算着,不知此时的宫内是个什么情形。 不想她才想到这里,就听到外面喧嚣声起,旋即便听得大片人在行礼:“给王爷请安!” 听到这话,秦怀玉骤然跳下罗汉床,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好,径自便走到门口,豁然将门打开,果然见顾明渊踏着月色而来。 “王爷?” 他的身上还带着未曾散去的血腥,见她出来,却是直接问道:“先前宁安交给你的医书,可记得放在哪里了?” 闻言,秦怀玉一怔,瞬间想起来那是自己听闻张成林患上时疫的时候,宁安交给自己的。 她略微想了一瞬,道:“回来之后,我收在房中了,后来出嫁的时候,并没有带过去。” 她一面说,一面带着顾明渊去拿医书,果然在闺房的柜子里翻到了。 “就是这些,王爷,宫里……现下情形如何了?” 顾明渊先到了盏茶喝了,见她找出来,又接了医书,想了想道:“宫中稳住了局势,静嫔被捉拿,只是父皇晕倒,师父要给他诊治,找这医书里的方子。” 这话一出,秦怀玉瞬间喜了几分,问道:“师父来了?” “嗯。” 顾明渊点头应了,想了想,又道:“走吧,你跟我一同进宫,兴许有用得到你的地方。” 与顾明渊一起来的,还有给家里报信的侍卫。 第804章 九皇子 二人出门的时候,先去庄月兰的房中跟她说了一声。 庄月兰此时已经得了消息,知道一切尘埃落定,正喜得念佛,如今见到他们又要进宫,急忙嘱咐了几句:“千万小心,防止有余孽反扑。” 顾明渊点头应了,带着秦怀玉便去了宫中。 路上的时候,顾明渊才跟她说起了当时的情形,秦怀玉也才知道了当时的危急时刻。 “先前咱们猜测的没错,那道圣旨果然不是父皇发的,而是静嫔挟持了他,逼迫他发的旨意。之后静嫔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着本王上钩。好在当时跟岳父他们提前商量好了对策,所以外面的群臣倒是没有受到波及,且将那些试图谋反之人给控制了。只是父皇在静嫔手中,我只得与她周旋。”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事实上当时的情况比他所说的要危险的多。 那静嫔本就是抱着若不成事就鱼死网破的心思去的,当时见顾明渊去,便以皇帝做威胁,顾明渊投鼠忌器,只能跟她周旋着,甚至险些出事。 到了后来,好容易才稳住了静嫔,不知是谁又走漏了消息,让静嫔得知了外面的情形,那一瞬间,她又要鱼死网破。 皇帝虽说年老有些昏庸,但年轻的时候,到底也是个刚正的皇帝。约莫是见到了顾明渊让他觉得心里踏实,所以便撕心裂肺的大喊了几句,说什么:“长清吾儿,朕若身亡,这江山便由你接任,决不能便宜了这个恶毒的妇人!” 那些话更加刺激了静嫔,静嫔一气之下便要先杀了皇帝,而顾明渊等人鞭长莫及,便是这样危急的时刻下,却有一阵幽幽的笛声传来。 张成林手持竹笛,自殿外走近,而随着他笛声响起的瞬间,就见先前还格外嚣张跋扈的静嫔,瞬间便松开了武器,整个人都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那模样看起来竟像是被什么控制一样,不住地来回打滚,声音都嘶哑了。 众人迅速回神,将皇帝给救了下来。 至于那些群龙无首的喽啰,被这个变故倒是真真切切的吓了一跳。 她是士气所在,她倒下了,那些人也都失了斗志,被无所顾忌的武将们给齐齐的拿下了。 那些变故发生只在一瞬之间,扭转了形势之后,已经因着脱力昏迷的静嫔还有她的那些下属们,则是被一起控制了起来。 “师父及时赶到,救下了父皇,还控制了静嫔,虽说过程有些波折,到底结果是好的。” 顾明渊简略了当时的惊险,但秦怀玉却能想象的出来,因叹了口气道:“我倒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个情形,不过,师父不是在外面么,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明渊摇了摇头,笑道:“我也不知,现下父皇昏迷过去,师父正在给他诊治,也不是叙话的好时机。等到回头一切稳定下来之后,我再问问他。” 秦怀玉也只是随口一问,闻言因点头道:“那是自然。” 如今宫中已然风平浪静,平静的就像是先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静嫔跟她的下属们都被羁押,正在由大理寺加急审问;群臣到底是受了惊吓,武将们都还好,文臣愤慨之余,都被秦毅以不要添乱的理由赶回去暂且修养了;至于皇帝,他被皇帝喂了些东西,现在还昏迷未醒,不过有师父在,想来也不会什么大问题。 二人进宫的时候,张成林正在给皇帝诊治,见他们过来,也只是随意一点头,顾明渊将医书给了他,秦怀玉则是去了外殿。 现下皇帝昏迷正在里面诊治,她到底是个儿媳妇,进去不合适。 谁知才坐下,就听得桌子底下似乎有什么动静。 秦怀玉以为是余孽,悄然走过去,手中匕首捏紧,骤然将桌布掀开—— 却对上了一双眼。 那双眼内满是惊恐,小小的人蜷缩成了一团,脸上脏兮兮的模样,怎么瞧都带着可怜劲儿。 秦怀玉好一会儿才认出来这是一岁多的九皇子,顿时将人给抱了出来,一面沉声问道:“今日是谁当值,怎么让九皇子跑到这里来了?” 因着九皇子是一个不受宠的嫔妃生的,所以秦怀玉根本就没见过他几次面,只以为他是奶嬷嬷们懈怠让小孩儿自己跑过来了。 不想那闻讯而来的内侍监却瞬间白了脸色,一面告罪,一面就要去接那个孩子,谁知那小孩儿却是瞬间抱住了秦怀玉的脖子,趴在她的怀中瑟瑟发抖。 这是被吓到了。 秦怀玉诱哄似的拍了拍他的背,隔着衣服都摸到他衣服上一层滑腻的汗,觉得不太对,因蹙眉问道:“伺候九皇子的下人呢?” 正好顾明渊出来,见状先是沉声让去良妃,之后又跟秦怀玉解释了一遍:“先前静嫔作孽,当着他的面儿杀了他的母妃,又将人掳到了这里打算做个傀儡。那会儿本王已经交代下去让人好生看顾他,想来是宫里忙乱,下人不经心。” 他只说了傀儡,秦怀玉就明白了,再看这小孩儿满脸泪痕的模样,不由得心一软,因道:“也是个可怜的。” 这孩子想是被吓的厉害,谁也不肯让靠近,只粘着秦怀玉,顾明渊见状想让下人强行抱走,却见秦怀玉摆了摆手道:“我先哄哄他吧,一切等良妃娘娘来了再说。” 这孩子不大,软软的一团,靠在秦怀玉怀中也不重,她让顾明渊去忙,自己则是拿了糕点喂他。 起初他还有些怕,后来便肯由着秦怀玉拿了点心喂两口,待得吃饱喝足,就趴在她怀中睡了。 等到良妃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情形。 她已然得知了来龙去脉,吩咐照顾五公主的嬷嬷将孩子抱走,叹了口气道:“今日辛苦你了,这孩子交给本宫便是。他素日里跟五公主玩的倒还不错,待会醒了有姐姐陪着,想来也会好一些。” 闻言,秦怀玉点头应了,见他睡梦中还蹙着眉,想了想,又写了一副安神的方子,交给了宫人。 第805章 往事 “这是?” 听得良妃询问,秦怀玉解释道:“这是专给小孩儿喝的安神散。” 说完,她又嘱咐了宫人:“若是九皇子夜里哭闹,只管拿了这药方给他煎了,喝了便可。放心,这是甜的,不苦。” 宫人应声便去太医院抓药了,良妃那里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置,便也不多留,跟她寒暄了两句便去了。 如今后宫因着静嫔的事情开始大肆清理,皇帝还在昏迷,这后宫的事情便全由良妃处置。 平常日子里,她一向是个安宁的性子,谁知如今处理起来事情,倒也十分的果决。 秦怀玉感叹的同时,笑着行礼送了良妃。 等到人走了,正好看到张成林走了出来。 “师父。” 听得秦怀玉叫自己,张成林随意的点了点头,一面接了她递过来的茶水,问道:“来了多久了?” 兴许是长期的集中精力,他现在嗓音都是沙哑的。 秦怀玉笑着回道:“才过来没多久,这里面情形如何了,您可还撑得住么?” 她不知张成林什么时候回来的,但看他衣服上还带着些许的脏污,便知道他必然是才赶路过来,怕是都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就进宫了。 因此她说完这话,又关切道:“若是里面无大碍的话,您就先去休息一会儿吧,或者您告诉我需要做什么,我来替您。” 闻言,张成林摆了摆手,道:“放心,皇帝没事儿了,我去偏殿躺一会儿,你也别在这里呆着了,天太晚,休息一会儿吧。” 秦怀玉应了声,却没有去,而是在这里等着顾明渊。 而张成林也不过休息了片刻,便又回来了,见秦怀玉还在,倒没说什么,只是蹙了蹙眉。等到了内殿之后,便小声怪罪道:“你没事让小丫头过来做什么,进宫来吹冷风?” 听得他这话,顾明渊失笑了一声,道:“您可别怪我,让她在家里呆着,怕还没在宫里踏实呢。” 先前便是秦怀玉没表露出来,顾明渊也看的真切,秦怀玉心里不知有多么担心呢,眼下跟着自己过来,她亲眼得见无事,这才算是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张成林也知道这话是实情,因摆手轰人:“行了,你带着她去休息吧,这里老头子一个人便行了。” 皇帝现下喂了药,已经从危险中脱离了出来。只是这次到底是元气大损,能活多久就未可知了。 顾明渊知道有张成林在这里,自己的确帮不上忙,因点头应了,带着秦怀玉去了旁边殿内暂且休息。 不过也只是秦怀玉自己休息,夜还长,要做的事情也还有许多。 …… 皇帝是清晨的时候醒过来的。 他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满是杀戮,致使他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无处不疼。 甚至在见到张成林的时候,还一时有些恍惚:“你是谁?” 张成林夜里又眯了一会儿,现下精神倒是还好,只是看见皇帝的时候,却没有多么恭敬:“多年不见,皇上别来无恙啊。” 这声音虽然苍老了,可皇帝却还是瞬间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 “你果然还活着。” 先前问顾明渊他的下落,皇帝就想着他是不是撒谎了,不然怎么会不知道张子尧在哪里。 现下看到他出现在宫中,皇帝更加明白,这怕是顾明渊找来的。 昏迷之前的记忆重新回笼,便是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这次若是没有张子尧,怕是自己真的危险了。 但这话他却是难以启齿的,只是转移话题道:“来人,去请淮安王过来,就说朕有事要说。” 这话倒也不完全是托词,先前的时候他从静嫔嘴里听到许多有用的话,那时候昏迷过去,现在清醒了,第一反应便是要告诉顾明渊。 这个毒妇,一定要严惩! 待得顾明渊到了之后,皇帝将静嫔先前的话说了,末了又问道:“你那时候,怎么知道宫里出事的,又怎么能控制那个毒妇的?” 张成林早知道他会问这些,只简略道:“不瞒你说,我去了一趟岭南,意外查出了当年一些旧事来——那位静嫔,其实是我府上的家奴。” 说起来,这些往事,若不是他机缘巧合之下,怕是这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 在害的他家破人亡之后,静嫔不但改名换姓,甚至还改头换面成为了公主的侍女。 后来张子尧虽然见过静嫔几面,但因着对方改变了容貌,他竟一点都认不出来此人。 幸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这次去岭南,终是查出了当年的真相。 皇帝却是追问道:“你府上的家奴?你……当真是岭南人?” 当年在岭南与西楚战事连连的敏感时刻,张子尧的岭南身份,也是朝臣们诟病的缘由。 但他却没有想到,这竟然不是污蔑。 张成林嗤笑一声,道:“不错,我是岭南人。我父亲是西楚的名士,去岭南时与我母亲相爱。我母亲……她本是岭南上一任神女。” 岭南之中等级森严,神女更是神圣无比的,但她却爱上了一个西楚人。 那些人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神女斗争了许久,才顺利与心上人厮守。 然而那并不是故事的结尾,而是故事的开始。 生下张成林不久,岭南局势便越发四分五裂,便是这样的情况下,他被送往药王谷学医,远离了是非。 然而他的父母却到底没能逃得过权力的倾轧,在几年之后,因着一场清缴,落得家破人亡。 而那里面出卖他家里的人里面,便有静嫔。 她卖主求荣,在事后改头换面,混入了宫中,不但成了公主的侍女,还跟着来到了西楚。 那之后的故事,皇帝已然都知道了。 但他却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着这样一段往事。 只是…… “那你又为何能控制她?” 听得皇帝询问,张成林眸光阴沉:“因为蛊虫。” 岭南与西楚不同,每个奴才的体内,都有家主所种下的蛊虫,只要是家主的后代子嗣,都能控制,这也是为了防止奴才们叛变。 第806章 老六没了 但这蛊虫却有一个坏处,那便是只要家主死了,奴才们便可得以自由。 那时候静嫔出卖家主的时候,便是奔着张家全家都葬送的目的去的。 谁知却有张成林这个漏网之鱼。 她隐忍多年,终于在乐瑶公主作死的时候找到了机会。 彼时她已经收拢了大批的势力,便借机造势,闹了那样一场阴谋,最终导致了张子尧的死。 因为只有张家的人都死绝了,她才会安全。 可惜,却没想到,他只是假死。 静嫔体内的子蛊是取不出来的,而张成林只要活着,便可控制那个子蛊。 所以在得知当年真相的时候,张成林不顾自己身上伤势还没好,就急匆匆的赶回了京城,怕的就是静嫔再兴风作浪。 好在,这一次他赶上了。 “这个贱妇!” 皇帝没成想这里面竟然是如此缘由,既惊且怒,更多的则是害怕,这简直就是一个妖妇了,若是不当机立断除掉,万一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可怎么好。 震怒之下的皇帝,直接便做了一个十分果断的决定:“将这个贱妇凌迟处死,不必从她嘴里套什么话了,即刻行刑!” 这样一个毒妇,几乎都成了妖了,若是再留着她下去,万一她再翻身怎么办? 皇帝气急败坏,顾明渊思索了一番,却是拦住了他:“父皇,现在杀了她还为时过早,可否再等一等?” 若是别人求情便罢了,但这人是顾明渊,皇帝便没有立刻生气,只是问道:“你替她求情?” 顾明渊点了点头,旋即将外袍一掀,道:“儿臣奏请父皇,重审当年张子尧一案!” 这是他早就想做的事情,这么多年也一直跟师父在为此努力着,如今终于到了时机,且皇帝也已经知道了真相。 是时候了。 张成林原本还没什么表情,可此时听得顾明渊这话,却忍不住眼神微动,看向了对方。 皇帝凝视着顾明渊,见对方不闪不避,复又看向张成林,良久才道:“此事,容朕考虑考虑。” 不过,到底是没有再提直接杀静嫔了。 但还是下了一道旨意:“张子尧,朕命你控制了静嫔,不让她逃走,此事你做到不难吧?” 张成林自然没什么意见,应声道:“诺。” 从他嘴里得了可靠的答案,皇帝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静嫔的命是暂且留着了,宫中却是需要大肆清理的。 一时之间,偌大的皇宫之内血雨腥风,天地一怒,可谓是浮尸百里。 这仿佛是一场浩劫,随着查下去的力道,波及到的人越发的多,这其中又有想要挟私报复的,更是不胜枚举,甄别起来格外困难。 正月末的这几日,京城之中更是人人自危。 这种气氛持续到了二月初,才算是勉强落下了帷幕。 而此时的皇帝,也像是一下子垮了,模样瞧着都老了十多岁,鬓边的白发都多了许多。 秦怀玉月初照常进宫给皇帝请安的时候,见他这模样还吓了一跳,回去的路上跟顾明渊说起来,只道:“父皇这些时日可是太过操劳了?” 事实上,自那夜之后,京中浩劫蔓延开来,连她都是尽量不出门了。 如今总算是有些冰消雪融的迹象,不想皇帝却是垮了下来。 顾明渊没说张成林的诊治结果,只是道:“他近来的确辛苦,好在如今也算是稳妥下来了。” 菜市口连着砍了好几日的人头,若是再不稳妥下来,怕是这江山都要不稳妥了。 秦怀玉心中吐槽了一句,面上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经过朱雀大街的时候,又想起一件事儿来,因道:“咱们去看看师父吧。” 前几日张成林在宫中晕倒,他们才知道原来他也受了伤。 皇帝的身体已经趋于稳定,所以顾明渊想也不想的直接将人给送家里休养,宁安知道他身体状况之后又是好一阵跳脚。 于是在这大小两个徒弟的强制之下,张成林便也只能乖乖的在家里养伤了。 其间秦怀玉去看过他一次,才后知后觉的知道他当初去的不是江南而是岭南,更是气得眼圈都红了,又是担忧又是后怕。 不同于被两个大男人骂的感觉,看到秦怀玉担心,张成林心都软了,又是保证又是跟哄小孩儿似的,才算是将人给安抚住了。 这两日秦怀玉有空就会去看张成林,跑的倒是比顾明渊都勤快。 顾明渊也有几日没过去了,听得她的话,想了想今日事情不多,索性便答应下来,让车夫改道了。 只是他到底是没能去成。 快到地方的时候,顾明渊被宫人追上来,说是皇帝请他进宫。 顾明渊索性让车夫将秦怀玉送去见张成林,自己则是跟着宫人匆匆忙忙的去了宫中。 不想去了之后,却见皇帝正站在窗前,一脸阴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儿臣给父皇请安。” 听得顾明渊的声音,皇帝才回过神儿来,道:“起来吧。” 那声音里满是疲惫,沙哑的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顾明渊给他倒了茶,递给皇帝,看着他喝了,一面道:“天寒,父皇保重身体。” 闻言,皇帝叹了口气,道:“朕知道。” 他说到这里,却是盯着顾明渊,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方才朕得了一个消息,说是……” 他仿佛连说出来都有些艰难似的,咬了咬牙才继续道:“老六没了。” 骤然听得这话,顾明渊也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父皇您说,是顾明珏?” 皇帝将茶盏放在一旁,却是手紧紧地攥着茶身,似乎要借着这个力道来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顾明渊见状,扶着他坐下,却见皇帝摆了摆手,道:“你且坐吧。” 父子两个面对而坐,皇帝闭了闭眼,又道:“朕原本,没想杀他。” 否则的话,当初便不是命人打断他的手脚,而是要了他的命了。 这些年,兴许是年纪大的原因,皇帝的心也越来越软了。 此番发生这种事情,若是依着他早些年的脾气,早就将顾明珏不知弄死多少回了。 第807章 给朕滚出去 但这一次顾明珏的事情,他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仁慈。 就连这次,他也是留着情面,哪怕贬为了庶人,又将之手脚打断,也没有杀了他。 可谁知,他竟在牢狱里自戕而死! 皇帝一时不知道是心寒还是疲惫,在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更是眼前一黑,强撑着才没昏倒。 这些年来,他的子嗣不少,然而留下来的却不多。 成年的六个皇子里面,如今竟然只剩下了两个,且还有一个是残废。 静嫔事变之后,皇帝自己都感觉的出来,他是真的老了,这身体怕是不成了。 可是当初他看着自己的儿子们有多么的意得志满,现在就有多么的担忧。 唯一还算是康健的顾明渊,他的身体到底有没有隐患,又能不能撑起这偌大的西楚呢? 而他,还能遮风挡雨多久…… 皇帝忧心之下,便命人传了顾明渊,想要许多话迫切的告诉他。 可是如今见到顾明渊,却只说了这几个字,就觉得耗尽了自己所有的精力。 见皇帝这模样,顾明渊的神情一时也有些复杂。 这些时日,因着接连出事,皇帝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了下去。原先那个遮风挡雨仿佛无所不能的皇帝,也逐渐的衰弱了下去。 纵然十分不想,可他也不可抑制的暴露了自己的弱点和软肋,而顾明渊将这一切都看在眼底。 没有什么比再这样亲眼得见来的震撼,他的父皇,那个如日中天的西楚之王,到底也到了薄暮西山的时刻。 顾明渊垂眸,遮掩了眸子里的光芒,沉声道:“父皇节哀。” 他能说什么呢,他天生对于亲缘淡薄,唯有一个秦怀玉,将他从冰山拖入人世间。 可顾明珏做的事情,哪怕是一死,也不足以抵消,更不会让他就此忘却那些过往,将人原谅。 他不是皇帝,也没有那么多的不忍。 见顾明渊这模样,皇帝叹了口气,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这是他亲手养大的儿子,也是他现在唯一的指望了。 念及此,皇帝终是开了口:“朕有意将皇位传给你。” 他说到这里,见顾明渊蹙眉想反对,抬手拦住了他的话,继续道:“听朕说完。” 皇帝坐在椅子上,似乎全身的重量都要靠着这木头来撑着,就连一向威严的神情,如今也多了几分惶然:“朕这一生,自认无愧于天下苍生黎明百姓,唯有后继之人一事始终拿不定主意。此事关乎国祚,故而终日忧心。而近来几桩事,皆是因此起了祸端。所以,朕决定草拟诏书,即日封你为储君,代天子掌权。你意下如何?” 若是换了旁人,怕是早就领旨谢恩了,偏偏到了顾明渊这里,却只是垂眸道:“父皇春秋鼎盛,儿臣惶恐。” 对于他这态度,皇帝却越发觉得他忠孝,因道:“你不必惶恐,朕今日将话说到这里了,这把椅子,朕觉得你当得起。” 皇帝说到这里,又蹙眉道:“那个位置传给你,朕心里也踏实,只有一桩事情——你如今府上只有一个王妃,却是有些不像话了。待立你为储君之后,朕再为你指两房侧妃,你放心,这次必然给你挑选贤良淑德的女子。” 对于秦怀玉,虽说皇帝现在改观了不少。但秦家的女子给他的观感实在是不太好,再加上顾明渊又是一颗痴心,竟然到现在只有秦怀玉一个,这让皇帝有些不满。 好好儿的一个天潢贵胄,却被一个女人管着成了惧内,这成何体统? 皇帝心中不满,自认为是替儿子撑腰,却不想他这话一出,就见顾明渊神情冷了下来,道:“儿臣此生唯她一人足矣,无需父皇再为此操心。” 这话就差指着皇帝的鼻子说他多管闲事了,皇帝的脸色顿时不大好看,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嫌朕管的多了?这历朝历代,你见哪个君王是只有一个女人的!” 这传出去,岂不是大大的笑话? 闻言,顾明渊却是神情未变,只道:“既如此,便请父皇收回成命。儿臣自认才疏学浅德不配位,不堪为储君,请您另择贤明。” 这话一出,皇帝瞬间就有些生气,指着他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历来为了皇位,哪一个不是争斗的你死我活,怎么到了顾明渊这里,就成了不爱江山爱美人了? 皇帝气得吹胡子瞪眼,顾明渊却纹丝不动。 对于皇位他从不希冀,更何况,他心里清楚,这是要付出代价的。 如果这个代价,是要让他再娶别人而弃秦怀玉,那他与前世的负心汉又有什么区别? 见顾明渊如此倔强,皇帝越发气不顺,咬牙沉声道:“顾明渊,你可别忘了,朕可不止你这一个儿子!” 他这还没立刻死呢,眼下顾明渊不听话,他大不了就是再培养幼子,论起来儿子,他可多的是呢。 再不济,还有一个顾明励,虽说现下是个瘸子,至少还有一片孝心! 听得皇帝这话,顾明渊却是神情未变,只道:“父皇高兴就好。” 换而言之,就是你爱给谁给谁。 皇帝没成想到头来被自己儿子给噎了一回,咬了咬牙,沉声道:“好,好的很!那你就给朕滚吧,别在朕面前碍眼!来人,传召顾明励进宫!” 真当他这个位置只能给顾明渊了?他不听话,有的是儿子听话。 谁曾想他话没说完呢,就见顾明渊十分从善如流的行了一礼,道:“儿臣告退。” 对方就这么大刺刺的走了,皇帝瞬间瞪圆了眼睛,想说什么,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内侍监连忙上前给他顺气,待得皇帝的气顺了之后,又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可要现在传召安王殿下?” 皇帝的火气仿佛都随着那咳嗽出去了一样,现下身心俱疲,闻言瞪了一眼那内侍监,道:“你也滚出去,让朕自己待一会儿!” 怎么这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他省心呢…… 第808章 师徒斗嘴 内侍监自然不敢真的出去,只在外殿候着,皇帝起身走到罗汉床前坐下,捏着眉心叹了口气。 这个儿子,也不知是随了谁,这个倔脾气,难不成他还真的去选其他儿子不成? …… 皇帝那厢愁眉苦脸,到了最后,还是召见了顾明励进宫,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觉得,自己身为帝王,皇权不能被挑战。 是以接下来这几日,顾明渊难得的清闲了起来。 皇帝不召见他,而是日日召见顾明励,相对而来的,便是他这边有了机会去见张成林。 如今皇帝肉眼可见的精神好了起来,但张成林这一次却是引发了旧疾,在床上接连躺了好几日。 秦怀玉被他这模样吓到,总担心他会出什么事儿,索性便日日过去探望,而顾明渊闲来无事,又挂念师父的身体,便也跟着过去了。 自从认了秦怀玉做徒弟,张成林才真的体会到了有徒弟的好处,尤其是这个软软的小姑娘,便是生气都没多大的攻击力,且那里面透露的关心,更让张成林心中十分的欣慰。 好歹没白疼这小姑娘不是。 先前在宫里的时候人多眼杂,如今到了自家的地盘,等到秦怀玉去了厨房之后,顾明渊便轻声问道:“师父先前在岭南,是个什么状况,怎么就伤的这么重了?” 那时候他没有仔细问,且密卫在岭南也折损的七七八八,是以并不知道张成林的具体情况。 张成林也知道顾明渊迟早会问,索性将那边的事情说了,末了又道:“有人认出了我的身份,你也知道,老头子我这一身医术虽说没有服过谁,但到底也不是天下无双的。这次便栽了跟头,不过好在有惊无险,你放心便是。” 虽说离开岭南多年,可他母亲到底是岭南的上一任圣女,所以还是有关系在的。这次本来一切都顺利,谁知后来却翻了车,让他险些将命给丢了去。 但俗话说的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一次倒是让他得了别的机缘。 念及此,张成林复又咳嗽了一声,有几分别扭道:“过两日,那老太婆要过来,届时你们可别给我添乱。” 这话一出,顾明渊的眼中倒是多了几分笑容,只可惜是带着嘲讽的:“您这么多年都是孤身一人,难道都是我们添乱的缘故?” 那眼神,只差将嘲笑两个字明晃晃的刻在自己脸上了。 张成林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咬牙道:“你这个臭小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他这色厉内荏的模样,顾明渊压根就不吃这一套,老神在在道:“字面意思,怎么,您这次伤到脑子了?怎么连话都听不懂了?” 于是乎,秦怀玉才从厨房回来,还没进门,就先听到了里面来自她师父气急败坏的声音:“滚滚滚,你给老头子滚出去!” 那声音中气十足直上云霄,一点都不像是病人的状态。 秦怀玉无奈失笑,挑帘进去,一面问道:“你惹师父做什么?” 见自家媳妇嗔怪的模样,顾明渊却只是弯唇一笑,淡淡道:“本王可没惹他,有些人自己恼羞成怒罢了,怎么怨上我了?” 分明先前还是嘲讽的语气,可是秦怀玉一来,他的声音就像是自动挂上了蜜似的,看的张成林一阵阵的牙疼。 “去去去,在谁面前秀呢?也不知你哪儿来的脸,当初竟好意思在老头子这里喝闷酒——个怂包。” 对于张成林这话,秦怀玉不知道缘故,顾明渊却是想起了自己当年的丢人事儿,因此也不接他这话,只是转移话题道:“怀玉,这两日你让丫鬟将王府修整出个院落来,有贵客前来。” 闻言,秦怀玉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问道:“谁要来?” 顾明渊整好以暇的睨了一眼张成林,脸上皆是看好戏的模样:“是一个医毒无双的单身女人,若加一个定义的话,就是有人十几年都未曾打动的人。” 他这话一出,秦怀玉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满脸惊喜的问道:“是未来师娘?” 这个称呼取悦了张成林,满意的点头道:“不错,就是你师娘,不必未来,很快就是了!” 对于他这话,顾明渊只是嗤了一声,顿时引得张成林随手抄了枕头,就朝着他砸了过去:“混账东西,滚滚滚,看见你就烦,我当年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 张成林的病情来势汹汹,好在最终有惊无险,休息了两日之后,便又生龙活虎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现在壮的能打死一只老虎。 他能不能打死老虎有待商榷,但他能打顾明渊倒是真的了。 秦怀玉只看着他们师徒有事儿没事儿的掐架,自己则是在一旁看热闹。至于宁安,他连看热闹的时间都没有。 自从跟秦红瑶的婚事口头定下来之后,他便越发的努力上进。而这次张成林出事,更让他觉得自己无用,因此除却练武的时间,便是勤奋的啃医书,务必下次再出事,自己可以不再这么束手无策。 张成林跟顾明渊都是男人,并不觉得宁安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的,秦怀玉有时会心疼一下宁安,说到底他现在还未及弱冠呢。 不过宁安却并不需要她心疼。 因为有秦红瑶陪着。 当秦怀玉带着丫鬟去给宁安送点心水果时,远远地就看到秦红瑶正在给他擦汗,二人的气氛格外的暧昧,也让秦怀玉止住了步子。 她离得远看不真切,隐约瞧着像是宁安受了点伤,秦红瑶擦完汗又去看他的手掌,那模样到似乎有些心疼。 秦怀玉瞧见了,不由得摇头嗤笑,这个臭小子倒是聪明,知道她妹妹心软,变着花样的讨宠呢。 锦书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因轻笑着开口问道:“王妃,咱们回吧?” 都那个模样了,便是她有心过去调侃,也怕秦红瑶害羞啊。秦怀玉无奈一笑,道:“走吧,咱们回去吧。” 第809章 阴谋 不过等走了之后,到底又让丫鬟将点心之类的送到了宁安的房中去了。 …… 淮安王府众人日子过得自在逍遥,而此时的安王府,气氛却是有些紧张。 自从前日里皇帝召见顾明励进宫之后,回来他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可等到第二日,却不知为何又喜笑颜开。 接连这些时日,自家王爷喜怒无常,连王妃都不敢去招惹他,更何况旁人。 所以顾明励的日子风生水起,可王府内的众人却是都有些冷汗津津,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触了自家王爷的逆鳞。 自然,这些人里面,是不包括秦红鸢的。 她现下依旧是藏在府上,且因着之前在顾明珏那里吃的亏,所以现在哪怕是知道府上人的嘴严,也不敢去冒险。 顾明励对于她的识时务也很满意,毕竟人在自己这里老老实实的待着,让他觉得十分的有安全感。 这日回来之后,顾明励先是警告了一番小厮们,照例不准他们靠近,这才小心翼翼的推开暗格走了进去。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后面却跟了一条尾巴。 “给王爷请安。” 秦红鸢行了礼之后,见他脸上满面春风,复又加了一句:“可是您的大计要成了?” 闻言,顾明励笑的十分自得,在别人那里千辛万苦掩藏着的情绪,到了秦红鸢这里便好不遮掩,道:“这次还多亏了鸢儿你,不瞒你说,父皇现在十分信任本王,言语中也有考察我对于政事的见解,想来是心中有打算了。” 起先他从宫中听到了一些消息,知道皇帝竟然提起了要立储君的事情,他对此自然是惊慌愤怒的,毕竟现在有竞争力的只有自己跟顾明渊,他未曾得到通知,那就只能是顾明渊了。 谁知到了第二日却又峰回路转,皇帝不但召见了他,还考较起了他于政事上的见解! 而接下来几日,更是允许他从旁侧听,言行中颇有欣赏他的模样。 若是单单只有这样,还不足以让顾明励兴奋。 最重要的却是,顾明渊根本就不被允许出现在这等场合,他私下里打听了一番,才知道顾明渊被骂了一顿,现下正在家里闭门思过呢! 皇帝经过这一场宫变之后,可谓是一夜白发,神情更是萎靡不已。眼下这等情形,谁先得了皇帝的青眼,谁就很大可能是最后赢家。 偏偏这个时候顾明渊被申斥,其背后所代表的含义,让顾明励忍不住兴奋了起来。 不过,仅仅这样还不够。 幸好有秦红鸢从旁提点,给了他一条更稳妥的路子。 念及自己的布置,顾明励笑的一脸得意,道:“那些人也都布置好了,只待过两日便会有结果。这次,我定然不容许再出任何差错!” 见他这模样,秦红鸢在心里骂了一句蠢货,面上则是毫无波澜,只是笑的温婉:“如此,那便提前恭喜王爷得偿所愿了。” 听得秦红鸢这话,顾明励越发笑的暧昧不已:“这都多亏了鸢儿你啊,你放心,等到我大事成了,必然封你做皇后!” 这话他不过随口一说,可秦红鸢心里却有计较。她笑的越发温柔,像是一朵盛开的花:“王爷知道妾身的心,哪怕做奴婢又如何,能跟在您身边就够了。” 解语花如此对自己的胃口,顾明励意得志满,上前搂住了她。 而秦红鸢不知想到了什么,这一次倒是没有推拒,只是半推半就道:“王爷,自重呐。” 然而眼前人笑的甜如蜜,越发引得顾明励志在必得,哪里会将这话当真,反而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嘴里则是胡乱道:“放心,本王一向很自重。” …… 这里的翻云覆雨间,自然也没有发现,有一个人影悄然离去。 而待得出去之后,方向却是王妃的院落。 “你说什么?” 听完贴身护卫的回禀,安王妃惊得打碎了手中的茶盏,她顾不得茶水溅湿了衣襟,不可置信道:“王爷他养了个人,还说他日要封她……?” 那两个字她到底是不敢说出来,只是那眉眼里却早已沾染上了恼恨。 她跟着顾明励的时间虽然不长,可家里面却是全心全意支持对方的。当初家里就知道,这样一个瘸子王爷,是没什么机会,但好歹捞着一个王爷,也算是家中荣耀了。 先前她回家了一趟,听了父亲分析完,才知道眼下竟然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说不定他们还可以搏一搏。 于是父亲给了她一些侍卫,让她做打探消息调度用,谁知道调查出来的第一个消息,竟然是她的夫君偷偷养了一个女子,且还打算扶持对方做皇后! 安王妃只觉得眼前一阵昏黑,好半日才咬牙切齿道:“你将那女子的长像画出来!” 她不在乎其他的那些话,什么阴谋阳谋都与自己无关,只要原封不动的带给父亲,让他去分析就好了。可她在乎那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安王他金屋藏娇,甚至还做了那样的许诺! 可在看到那画像上的人之后,安王妃更是不可置信道:“怎么是她?!” 秦红鸢? 那个声名狼藉的女人? 她是知道秦红鸢的。 先前京中大肆通缉,也翻出了镇国公府的丑闻,虽说寻常百姓们知道的不多,可是世家中却是流传开了的,知道那秦红鸢当初是与顾明珏无媒苟合做了外室,镇国公气得对外宣称她死了。 那之后,秦红鸢索性直接做了顾明珏的外室,且作恶多端,所以顾明珏被贬为庶人之后,她也被通缉了。 安王妃只知道她到现在都没被找到,却不知道,这个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勾搭上了自己的男人,竟然还被金屋藏娇了! 这个消息让她的头脑都发沉,咬牙切齿了半日,才道:“去,等王爷走之后,想办法将人骗出来——他们不是说有个什么计划么,你就说,事情有变,王爷让她亲自跟着去。等到将人送出去之后,你将人打晕也好,诱骗也罢,务必让她出现在淮安王跟王妃的面前!” 第810章 抓住了秦红鸢 若只是寻常的金屋藏娇,安王妃倒也不至于完全没有容人之量。反正安王又不可能只是她一个人的,只要她的位置坐得稳,那安王宠谁都无所谓。 就算是真的惹急了自己,等到将来什么时候安王玩腻了,她到时候再处置也不迟。 可偏偏,这人竟然是秦红鸢! 秦红鸢这个女人的心机,让安王妃想起来就十分后怕,现下更是不能忍受,若是不能及时除掉对方,之后必然会是安王府的祸害! 她行事倒也算是果断,下定决心之后立刻便吩咐了下去,待得人去了,方才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希望……这一次能够成功。 …… 安王妃倒是没想到,她的运气会这么好,不过是着人骗了一骗,当着就将人给骗出去了。 不止如此,还从对方的嘴里套出来了话。 “你说,他们的计划是要去……” 安王妃只是说了这几个字,就吓得说不出话来,声音里都带着颤抖,连接下来那几个字都不敢说出来,生怕会引来杀身之祸。 只是心里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其间还夹杂着不可言说的恐惧。 这顾明励是疯了么,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要去刺杀顾明渊! 要知道,那可是淮安王,皇帝最宠爱的儿子! 安王妃只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六神无主,着急忙慌的吩咐道:“去,快去,着人备马车,我要回府!” 不行,她得回家一趟,问问父亲到底该怎么办! 这厢的安王妃急急忙忙的带着人回了娘家,浑然不知那厢的人马已然杀到了顾明渊所在的别院内。 说起来也是赶巧了。 此时虽然春寒料峭,到底是带着几分春天的暖意来,顾明渊这两日闲来无事,索性将先前欠着秦怀玉的温泉之行给补上了。 谁知道他才去别庄的第一日,就遭遇了刺杀。 自然…… 这刺杀压根就没到他的面前,在别院的第一道关卡便被拦截了下来。 不过这到底破坏了二人泡温泉的兴致,顾明渊冷笑一声,难得染上了几分戾气:“本王倒是要看看,是谁这么着急找上门来送死。” 虽说先前静嫔的党羽大部分都清理了干净,但顾明渊却不敢掉以轻心,带着秦怀玉泡温泉,怎么可能不将防范之事做好。 他刻意没有将行踪隐秘,便是抱着能不能钓几条鱼的心思来的。 不曾想这才第一日,竟然就有人送来了惊喜。 秦怀玉才换了衣服,听得顾明渊在外面说的话,因道:“我跟你一起去?” 闻言,顾明渊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不过几个喽啰,值得你去见?且先泡一会儿吧,本王待会就回来。” 得了他的话,秦怀玉乖觉的点了头,待得人去了,自己则是下了水中。 这温泉是天然的,水温正合适,人泡在里面,骨头都软的没劲儿了。 她在温泉池中昏昏睡睡,谁知才不过片刻,就见锦书来请,回禀道:“王妃,王爷说让您过去一趟。” 这话一出,秦怀玉懒懒散散的睁开眼,问道:“怎么,可是前面出什么事儿了?” 话虽这么说,她却一点都不担心,毕竟顾明渊行事是有分寸的,若是真的不敢保证安危,他必然不会带着自己出来。 不想锦书的下一句话,瞬间便让她的眼眸沉了下来。 “王妃,王爷的人抓住了一个女人,那人是……秦红鸢。” 听得锦书这话,秦怀玉骤然从水中站起来,神情里的慵懒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冷意:“带我过去。” …… 秦红鸢没有想到,自己再见到秦怀玉,竟然会是这样的情形下。 上一次,她虽未阶下囚,却还有一个顾明励作为接应,然而这一次,她被五花大绑着,对方高高在上,她却连翻身之力都没有。 侍卫们被秦怀玉给挥手散了出去,而秦红鸢被绑了个结结实实,真真切切的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我为鱼肉人为刀俎。 心中一面恨着那顾明励办事无能,脸上倒是分毫不露怯意:“咱们又见面了。” 闻言,秦怀玉冷笑:“果然是你。” 她的眸光落定在秦红鸢的身上,待得看到对方眼中的神色,不由得捏紧了指尖。 她没猜错,得了这机缘的不止自己一个,秦红鸢,果然也是重生的! 对于她话中的意思,秦红鸢也听得明白,她嗤笑了一声,道:“成王败寇,但你别以为自己真的能赢了!” 这还不到最后一刻呢,顾明励不是个完全的草包,自己对他有用,他必然会来救自己的! 但最重要的,是怎么传递出去这个信息。 谁知对于她这话,秦怀玉却毫不生气,反而说起了不相干的事情:“若非今日见到你,我还不能确定——那个孩子,是你杀的吧?” 这话其实是在诈秦红鸢,其实秦怀玉只是有这个猜测,但到底觉得不大可能。 且不论别的,单说虎毒不食子,她总归不至于真的冲着自己的孩子下手吧? 谁知这话问出口之后,却见对方满脸轻慢:“是又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秦红鸢神情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恨意:“叶氏那个女人敢害了我儿,我就得让她付出代价。怎么,你是想起自己那个孩子,感同身受了?” 秦红鸢说到这儿,又笑的满脸诡异:“说起来,你如此得淮安王宠爱,可他若是知道你早就不是什么贞节妇人,早被别的男人翻云覆雨不知多少次,也不知他会不会恶心到当下便杀了你!” 她想到这里,心中却是瞬间起了个想法。 早些时候怎么没想到呢,这件事必然能成为自己要挟秦怀玉的把柄。 毕竟……越是位高权重的男人,就越是在乎这个,秦怀玉不就是因为攀附上了顾明渊,才得到今日的这一切么。 那么这一条把柄在自己手上,她就永远得被自己辖制! 只可惜秦红鸢想的好,却架不住秦怀玉丝毫不慌乱。 只是在想起前世那个孩子的时候,秦怀玉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似的,疼的她蹙起了眉头。 第811章 她从未怀过身孕 旋即,她便松开了眉心的川字,沉声道:“害了你的孩子?你可知,叶文怡从未怀过身孕。” 秦红鸢还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之中有些兴奋,骤然听到这话,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你说什么?” 她话音未落,自己就先反应了过来,先前那种如同刀割一样的疼痛再次袭来,秦红鸢不受控制的想起了那天晚上自己杀孩子时候的痛楚,却是咬牙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叶文怡从未怀过孕,如果她真的没怀孕过,那么那个孩子,又是谁的?! 脑海中一连串的疑问,让秦红鸢的身体都忍不住有些抖动。 秦怀玉看了眼她这模样,松开攥着的手指,一字一顿道:“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怎么,你现在连话都听不明白了?” 先前她不过是试探,谁曾想倒是真的试出了结果。不过很显然,眼下这模样看来,秦红鸢似乎并不知道那个孩子的真实身份。 念及此,秦怀玉又冷笑一声,道:“秦红鸢,你的报应来得还真是多啊。” 听得她这话,秦红鸢便是再傻也明白了什么意思,整个人都瘫坐在地,咬牙道:“不,不可能……” 其实她重生回来,原本对先前的记忆就模糊了,更何况这一份记忆是今生因着秦怀玉的重生,而被改过轨迹的。 所以她只模糊记得自己与前世不同,再加上从旁人嘴里拼凑出来,也明白了自己这一辈子到底处于个什么境况。 可问题是,她那时候明明记得,有个丫鬟在自己耳边说什么,孩子已经死了! 叶文怡命人害死了她的孩子,这分明就是事实,若是叶文怡根本就没怀孕,那她名下的那个孩子…… 只能是自己的! 一想到这里,秦红鸢就忍不住浑身发冷,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如果那是她的孩子,难不成,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秦红鸢忍不住癫狂的叫道:“你在撒谎,这不是真的!” 然而秦红鸢只是漠然的看着她发疯,神情里满是轻慢。 而这个眼神,更让秦红鸢头脑发昏。 她其实知道的,秦怀玉不会骗自己。 这个女人前世里她恨了一辈子,然而尽管她恨着,却也知道对方的品质。 她说的是实话。 秦红鸢念及此,不由得崩溃大叫:“啊——” 她竟然将一手好牌打了个稀烂! 如果早知道那是自己的孩子,她必然不会去陷害顾明珏,哪怕是徐徐图之,只消整死那个老太婆,顾明珏还不是迟早被自己控制? 到时候除了顾明珏,再扶持襁褓中的幼子登基,她就是这天下唯一的主! 可她做了什么,她竟然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绝了自己的后路! 最重要的,那是她的儿子,自出生就未曾看一眼,谁曾想那唯一的一面,竟然是自己送他去黄泉路…… 秦红鸢心中又悲又痛,其间还掺杂着满满的悔恨,崩溃的大哭声在这室内回荡着。 秦怀玉只是漠然的看着她。 前世里,她也是那样崩溃的。 那个孩子……已经成型,那样小小的一团,却被秦红鸢给生生的剖腹杀死! 纵然如今她已经报了仇,可失去的永远不会回来。 秦怀玉闭了闭眼,将那一抹湿润压了下去,哑声道:“走吧。” 前世秦红鸢害死她的孩子,今生误打误撞的将自己的亲子给杀死,也算是报应了。 她一时有些心中复杂,看着秦红鸢现下的模样,忽然觉得,对方就这么活着也挺好的,活着,才会日日的饱受折磨。 至于其他的事情,交给顾明渊处理就好了。 眼见得秦怀玉要走,秦红鸢瞬间抬起头,那一双通红的眸子里满是恨意,她从地上不知抓了个什么,厉声叫道:“秦怀玉,我有话跟你说!” 秦怀玉顿时脚步回头,却见对方突然朝着自己冲了过来。秦红鸢本就被绑的结结实实,那手指却是诡异的弯曲着,竟然靠着那一股蛮力撞向了她! 不等秦怀玉出手,身边就有一道暗影上前,直接便将人给踹飞了出去。 秦怀玉拧眉看去,就见一个黑衣男子恭声道:“让王妃受惊了。” 赫然是顾明渊的暗卫。 秦怀玉其实并未被吓到,那人出了手,她这才将手上的银针收了回去,一面看向秦红鸢。 对方的手上抓着一块碎瓷片,上面沾染着灰尘,想来是早些时候有下人打碎东西未曾收拾干净的缘故。 她整个人蜷缩着倒在地上,那碎瓷片却还被秦红鸢紧紧地捏着,看向秦怀玉的眼神狰狞而阴森:“我要杀了你,贱人,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今生而来,若说她的遗憾除了这天下之外,便是眼睁睁的看着秦怀玉一步步的走向巅峰。 前世她就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今生怎么能允许对方就这样的高高在上? 秦红鸢不服,恨不能将对方给打压到尘埃里去。 然而她心知自己做不到了,唯一的愿望,便是要跟她同归于尽! 她现在万念俱灰,活着仿佛也没了太大的意思,可就算是死,也要拉上秦怀玉。 秦怀玉却只是睨了她一眼,淡淡道:“看好了她,别让人跑了。” 这个人,还不值得脏了自己的手。 身后的秦红鸢则是撕心裂肺的喊道:“秦怀玉,你哪里比我好,我不服气!” 前世里,她也说过这样的话,可那时候的秦红鸢,是高高在上的。 秦怀玉一时觉得讽刺,回过头来,眉眼里满是冷冽:“我哪里都不比你好,可唯有一点,我心不脏。” 她不会为了自己的私利,而将整个家族都出卖;更不会为了自己扭曲的恨意,而弑父杀姐夺夫。 秦红鸢咬牙,良久才道:“那你如今所为,心难道就不脏了么!” 她说到这儿,又神情诡异道:“我可是知道你的秘密的,你说,若是淮安王知道,他会如何?” 听得这话,秦怀玉转过身来,淡淡的看着对方,道:“那你大可以试试看。” 第812章 这,就是你的报应 房中昏暗,她的神情被隐藏在黑暗之中,叫人看不真切,而那声音,却是带着深入骨髓的冷意:“不过他如何我不知道,可你如何,我却知道——自作孽不可活,秦红鸢,你便是活着,余生也必不得安稳。” “这,就是你的报应。” 从房中出来的时候,日光照在自己的身上,而她的对面,站着顾明渊。 身后秦红鸢恶毒的咒骂还在继续,可秦怀玉却突然露出一抹笑容来。 顾明渊朝着她走过来,将她的手窝在自己的掌心,神情温和:“可要去泡温泉?” 他没问自己,那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那眼神里,却满是信任。 秦怀玉将那些阴暗负面的情绪尽数抛在脑后,冲着他点了点头:“好。” 前世的事情,终究已经过去了。 今生她有顾明渊,亲人都在,爱人平安,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更何况,秦红鸢,她也得到了自己的报应。 …… 兴许是泡了温泉的缘故,当天夜里,秦怀玉睡得格外好。 等到翌日一早,却得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秦红鸢死了。 听得丫鬟的回禀,秦怀玉拥被坐在床上,一时有些诧异:“死了?” 锦书点了点头,道:“说是自尽,侍卫发现的时候,人都凉了。” 闻言,秦怀玉一时倒是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感觉。 她这段时间,因着担心秦红鸢会作妖,所以几乎都没有怎么休息好过。 谁曾想前脚才抓住了人,后脚就告诉她,这个危机已经死了。 秦怀玉有一种如在梦中的感觉,仿佛随着这一次这个人的死,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似的。 那些爱恨过往,尽数散去,剩下的,只有一个模糊的记忆。 锦书见她不说话,因轻声走过来,关切的问道:“王妃,您没事儿吧?” 王爷先前让她过来回禀的时候,还特意的嘱咐了自己,说是让王妃放宽心,别想太多。 念及此,锦书便又加了一句:“原本这事儿王爷是要亲自过来告诉您的,只是他那边太忙,实在是走不开,这次让奴婢过来。您千万别往心里去,那等人,死了便死了。” 要她说,那秦红鸢死了都是便宜对方了,毕竟那等祸害,若是被送到大理寺中去,至少也得落个百十种酷刑折磨至死! 可惜现在她就这么死了,反倒是一种解脱了。 秦怀玉只是一时失神,听得锦书这话,不由得弯唇笑道:“放心好了,我没事儿。” 她不过是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吃惊罢了,哪会有什么悲悯情绪。 说起来,更多的可能是可惜吧,毕竟秦红鸢先前逃出去,身后必然有人勾结,若是她还活着,说不定还可以套出来一些信息。 念及此,秦怀玉复又问道:“她死之前,可有人审问过她么?” 也不知能不能从她嘴里知道些什么,昨日她有些冲动,当时就走了,若是当时逼问一下,说不定还可以问出来些信息来。 秦怀玉心中有些可惜,却听得锦书摇头道:“这个奴婢也不知道。” 既然如此倒也罢了,秦怀玉不再多问,见时候不早,索性便起身了。 傍晚的时候,顾明渊才回来。 他先吩咐了人收拾行李预备回京,自己则是去了房内。 此时已经是夕阳落下,秦怀玉看着外面的天色,倒是生出几分夕阳无限好的心情来。 看到顾明渊进门的时候,秦怀玉先是过去将他的披风接了过来,一面笑着问道:“事情都办妥当了?” 靠近的时候,秦怀玉还可以闻到他身上隐约的血腥味儿。 虽然已经被清理过了,但那个味道还是足以让她嗅出来。 不过秦怀玉并未说什么,只是回身给顾明渊倒了一杯茶,递给了他。 眼前女子神情温婉,顾明渊从她手中接了茶盏喝了一口,点头应道:“该审的都问出来了,现下人已经移交了大理寺。不过我需的连夜进宫一趟,先将你送回王府吧。” 这便是审问出结果,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秦怀玉心中隐约有了几分答案,并没有问太多,只是道:“也好,那就回去吧。” 其实不过昨日才来,但其实这温泉别庄适合闲暇的时候,如今这风雨飘摇的局面,便是秦怀玉在这别院里待着,也觉得心里不踏实。 与其如此,还不如回去呢。 更何况,这次抓获的人里面,必然有重大线索。 等到回府之后,顾明渊先嘱咐了丫鬟几句,让她伺候好秦怀玉,临出门时,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顿住脚步,转身回了房中。 秦怀玉不妨他去而复返,因笑着问道:“怎么又回来了,可是拉下了什么东西不曾?” 谁知她话音未落,整个人就被顾明渊给圈在了怀中。 秦怀玉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不知怎么回事,她竟然从顾明渊的动作中,体会到了几分心疼。 他在心疼自己? 这没缘由的,心疼她做什么? 不等秦怀玉想明白,就见顾明渊低下头来,在她的眉心落了一个及其轻柔的吻,声音更是温柔到不可思议:“好好在家里待着,等本王回来。” 男人甚少用这样的口气说话,秦怀玉只觉得心中有些**微痒,连带着脸颊都染了几分桃色。 顾明渊见她这模样,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脸颊,声音里满是爱怜:“听到了么?” 秦怀玉咬唇点了点头,下意识抬头看他,道:“那王爷也早些回来。” 她这般乖巧,看的顾明渊几乎不想出门了,但是不去却又不行,因此他叹了口气,点头应道:“好,我答应你。” 待得顾明渊走了,秦怀玉才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果然感觉到了烫意,下意识的呼出一口浊气。 他这般模样,也太惑人了! 不过与此同时,却又有些狐疑了起来,他往常很少有这般样子,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秦怀玉疑惑了一番,想了想到底没想到根由,她近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怎么他就开始心疼自己了呢? 第813章 心疼她 不过想不明白,秦怀玉索性不想,昨夜里没睡好,这会儿有些困意上涌,因此她打了个哈欠便脱了鞋袜上床,预备着先睡一觉,等睡醒了,顾明渊大抵就回来了,届时正好跟他一起吃晚膳。 而此时的秦怀玉并不知道,顾明渊出门之后,脸上的笑容便彻底的烟消云散了。 先前的柔情消失无踪,剩下的唯有暗沉。 昨夜里秦红鸢死之前,他是去见过对方的。 可也正是因为见过,顾明渊才知道,原来他的怀玉,前生竟然吃过那么多的苦楚! 秦红鸢的话还言犹在耳,那些恶毒与狰狞,让他纵然没有亲眼得见,也能想象得到秦怀玉前生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而那个女人,她是一个后患。 知道的太多,一旦泄露出去,哪怕只有一点,都会给秦怀玉带来无穷尽的灾祸。 顾明渊赌不起。 所以哪怕秦红鸢的身上还有可以挖掘的线索,他也毫不犹豫的将人给杀了。 只有她彻底闭嘴,秦怀玉才是安全的。 更何况,即便是没有了秦红鸢,他想要查出来的东西,依旧能够找到线索。 想到白日里审出来的东西,顾明渊神情微沉,翻身上马,冲着一旁的随从道:“走,进宫。” …… 这一夜顾明渊没有回来。 虽然他临走之前信誓旦旦的说早些回来,可秦怀玉夜里醒来吃了东西又睡下,再等到一觉醒来,外面天已然露了鱼肚白,房中还是都只有她一个人。 室内暗沉而寂静,厚重的帘子隔绝了外面的光,连自己的呼吸都听得真切。 秦怀玉叹了口气,心知此时的宫中,必然没有自己这里的安宁。 顾明渊能到现在都不回来,只能有一个可能,那便是他审出来的消息,足以让皇帝震怒,以至于连人都留了下来。 秦怀玉猜的不错,现下的宫中灯火通明,而此时的顾明渊,正在向皇帝回禀着什么。 “父皇,这是儿臣搜查出来的证据,请您过目。” 昨夜他进宫回禀了之后,皇帝当机立断,直接便派人去将安王府给封了,谁知安王还没被带回来,却先有林东侯府的人进了宫。 这林东侯府的嫡女嫁给了安王做续弦,虽说是个续弦,可却也是正妃。虽说皇帝不至于在现下就迁怒到林东侯府,可到底是心里窝着火儿的。 谁知道那林东侯府的侯爷来了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向皇帝请罪,说是要揭发自己那位女婿意图谋害皇嗣的恶毒行径! 而接下来,在林东侯爷呈上了自己这边收集到的证据之后,皇帝彻底怒了,先命他去偏殿候着,继而便催促快些抓人。 就连顾明渊都没有想到,等到顾明励来了之后,跟他撕破脸面对峙的竟然不是自己,而是顾明励自己的岳父。 到了最后,顾明励败下阵来,皇帝着人将他打入了大理寺候审,至于安王府,则是被查封抄家。 顾明渊原本是想避嫌的,但他到底没有成功。 皇帝大抵是病急乱投医,现下觉得唯一能相信的人便是顾明渊了,因此索性将这事儿一并交给了他。 因此顾明渊一夜未归府,反倒是忙碌到天明。 直到现在,才将一样的线索都拿到了手,全部交给了皇帝。 皇帝一夜没睡,现在精神有些萎靡,可在看到他手上的东西时,却又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这些都是从安王府搜出来的?” 顾明渊点头应了,想了想,又将安王妃的功劳也给一同表露了一番。 说起来,顾明励这一次栽跟头倒是不亏,毕竟能被自己的王妃出卖,他也是头一份儿了。 他自然不知道,那林东侯府在安王妃回府的时候,就做好了两手准备。 若是顾明励成功杀了顾明渊,那么他们就只当做这事儿完全不知情,日后等到顾明励上位之后,再想办法控制他。 可若是顾明励失败了,那么林东侯府就第一个出面,将他给卖了。以这些信息,来换取侯府的平安。 安王妃起初并不愿意那么做,她已经嫁给了安王,娘家可以跟安王脱离关系,可她又怎么脱离? 可后来架不住家中的劝说以及父亲的命令,到了最后,她还是选择听从了家里的意思。 索性她嫁给顾明励的时间不长,说起来感情,也并不算多,现下虽然将顾明励给卖了,但是能在皇帝的震怒之下保住性命,这也算是一件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过她到底还是将自己的功劳暗示给了顾明渊,好在后者是个君子,并不打算吞了她这一份功劳。 只不过,皇帝听了,可就不太是那么回事儿了。 “她竟然知道这么多,既然知道,怎么不早回禀,偏偏到了这个时候再回禀?” 顾明励做事的确是恶心到了皇帝,但这不代表,他在看到自己儿子的枕边人将他给出卖,会觉得心情愉悦。 说到底,儿子是自己的,儿媳是外人,更何况,这个儿子,才嫁给他儿子没多久呢。 皇帝心中不大舒服,到底是没露了痕迹,最终只是道:“行了,朕知道了。” 虽说铁证如山,可这不过一夜间的事情,许多东西还需要再去验证真伪。 眼见得天都亮了,皇帝想了想,挥了挥手,便让顾明渊先回去休息了。 顾明渊行礼告退,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旭日初升,却只觉得这宫中张牙舞爪的魑魅魍魉丝毫没有消退的迹象,反而要将这整个皇宫都给吞噬了一般。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快步回了府上。 …… 接下来的两日,京中果然再次乱了起来。 只是相较于上次静嫔等人的案子,这次的动静就没有那么大了。 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当时淑妃死的时候,老丞相已然将手中权力移交给了皇帝,再加上当时他们之间做出的妥协,所以导致顾明励的手中根本就没有多少可用之人。 就连这个岳父,也都成了墙头草背弃了他,如今顾明励身边几乎没什么忠臣,唯独剩下的,都不过是一些十分好清理的人脉罢了。 第814章 贬为庶人 饶是如此,血雨腥风也是少不了的。 顾明励最终在铁证之下不得辩驳,他本来只咬定自己是妒忌顾明渊,着人去对他下手,谁知府上不知怎么还翻出来一些禁品,那是他有贼心没贼胆的罪证,虽然没有用到皇帝的身上,可到底也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是在面对顾明励痛哭流涕的模样之时,皇帝到底是心软了。 “来人——” 听到皇帝叫人,顾明励越发觉得自己吓得浑身发抖,下意识的叫他:“父皇,儿臣知罪,求您饶了儿臣一命吧!” 早些他还看过顾明珏的热闹,可现在轮到自己头上的时候,顾明励吓得几乎要尿了裤子。 顾明珏当时还没刺杀皇帝呢,都被打断了手脚折磨死了,自己这样,不会被凌迟吧? 眼前人哭得鼻涕眼泪一起下来,那模样要多丑有多丑,皇帝看的不住地皱眉,到底是沉声道:“将他的嘴给朕堵了!” 这模样,怎么承认是他的儿子?简直就是一个怂包! 当年……他到底是怎么眼瞎,觉得顾明励还有一颗愚孝之心的? 皇帝最终还是没有杀了顾明励。 他的儿子不多了,哪怕是他这些年已经足够宽厚,可是死的死伤的伤,小的小,眼下成年的儿子之中,只剩下了顾明励跟顾明渊。 然而,纵然留了他一条性命,这个儿子也是废了的。 皇帝对此心知肚明,却到底是顾念着最后一份亲情,只将他贬为庶人,囚禁在了大理寺,永不得出。 顾明励起初还欣喜自己至少保住了性命,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这辈子都成了一个废人,当下便哭嚎了起来。 然而嘴被堵上,就连哭都是呜呜咽咽的,听得皇帝心中厌烦的同时,又觉得悲哀。 他这一生,怎会至此? 皇帝心中感伤,看上顾明励就没了斥责的心思,最终只是让人将他给带了出去。 直到被带走很久,那哭声才算是消散了。 皇帝靠着椅背,扯了扯嘴角,觉得疲乏到连呼吸都难受。 他想笑自己,可到了最后,那一抹笑容却格外的落寞。 内侍监从殿外走近,见到皇帝这个模样,下意识的垂下头去。 皇帝这表情,便是如自己这般的贴身太监,也是不可以窥探的。 他可以脆弱,但,他们不能知道。 直到皇帝缓过来了这一抹情绪,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内侍监已经进来了。 他咳嗽了一声,沉声问道:“怎么了?” 内侍监是来回禀结果的,闻言因恭声道:“回皇上,庶人已被送至大理寺,着专人看押。礼部也写了告示,奏请您过目。” 见内侍监呈上来,皇帝伸手接过,只是扫了几眼,便随意的扔给了他:“就这么办吧。” 哪怕是个废人,好歹也算是留了他一命。 这到底,也是他的儿子啊…… 皇帝一时有些心情复杂,却听得那内侍监继续问道:“那,庶**妾该如何处置?” 顾明励不同于顾明珏,他的府上是有子嗣妻妾的,原本他成了废人,这些人也该跟着去大理寺。 但皇帝没有吩咐,下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皇帝闻言,却是怔了怔,好一会儿才道:“让他们都搬到永巷吧。” 永巷是冷宫,可论起来,到底要比大理寺好上一些的。 内侍监闻言,便知道皇帝这是心软了,但他一介太监,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只低声应诺,旋即便出去了。 偌大的殿内,再次只剩下了皇帝一个人。 他看了眼外面乌沉沉的天色,一时竟不知该做何感想,只是将拳头放在眉心处,只觉得太阳穴都跳的疼。 他心知肚明,是张子尧开的药性过了,他又该吃药了。 可那药,当初张子尧就说过,无异于饮鸩止渴,他这样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 是的,生命。 有一件事情,他没跟任何人说起过。 静嫔当初给他下的毒,其实并没有解。哪怕是张子尧,也没有万全的把握。 虽然他的命被救回来了,且这之后,瞧着也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但其实都是张子尧的药在给自己压制罢了。 他之所以没有告诉其他人,并且严令张子尧也噤声,就是不希望别人看他的笑话,将来在说起自己的时候,说——他是被一个女人害死的。 纵然皇帝的位置坐到现在,他回想自己的一生竟觉得有些荒唐,可这也不能成为自己被被人耻笑的原因。 所以他隐瞒了下来。 但只有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皇帝到底是有些惶恐。 那些药还能支撑多久,当药已经不管用的时候,他又该怎么办? 没人能回答他,皇帝只能坐在这空荡荡的大殿之中,神情萎靡的冥想。 那模样,如同外面的夕阳一般,笼罩着沉寂之气。 …… 二月初的时候,关于顾明励之事,尽数的尘埃落定。 不过一个春节,京中便经历了两桩这样的事情,饶是见惯了京中飘摇的百姓们,也生了几分人心惶惶。 皇帝对此心知肚明,他纵然是老了,可又不是老糊涂了,自然知道自己接连发难,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这偌大的西楚,也该是时候稳定下来了。 想明白这些的皇帝,果断的发了两道圣旨,二月初六这日一早,一起送到了淮安王府。 这些时日都是顾明渊监国,然而这圣旨却是夜里皇帝自己召见礼部的人拟旨的,所以他根本无从得知消息。 二月初六是顾明渊的休沐,他好歹偷得浮生半日闲,昨夜里才跟秦怀玉盘算好,今日带着她去张成林府上,谁知人才起来没多久,内侍监便来了。 直到内侍监将那圣旨上的内容都给念了之后,这才笑眯眯道:“王爷,接旨吧?” 这圣旨有两封,写的是两桩事情。 其一顾明渊丝毫不意外,那是册封他为太子的诏书; 只是这第二封,却是给他赐妃的事情。 上面洋洋洒洒的写了数百字,只写了一桩事情,那就是东宫不可空置,考虑太子与太子妃新婚燕尔,故而只赐两个良媛。 第815章 撕毁圣旨 头一封倒还罢了,顾明渊从监国的时候,便知道自己怕是迟早要接过这个担子。 尤其是顾明励出事之后,他就能感受到皇帝的意思。 他生在皇家,甩不掉这些,因此哪怕心中厌烦,可也没有彻底生了撂挑子不干的心思。 但秦怀玉,是他的底线。 因此顾明渊起身之后,并未接圣旨,只是一把接过,在那内侍监的注视下,将圣旨给撕了个粉碎! 内侍监瞬间瞪大了眸子,连声音都结巴了“王,王爷,您这是,这是做什么?” 撕圣旨,这可是大逆不道,放在寻常百姓家,那是要抄家斩首的大罪过了。 可眼前这是淮安王,更是皇上才下旨封的太子。如今他将圣旨撕了,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呢? 秦怀玉也没想到顾明渊会这么做。 她昨夜里睡得晚,先前随着出来接旨的时候还有些困意,可现下却部都被吓跑了。 老实说,第二道圣旨确实让她的头脑都有些发蒙,她也着实有些心里酸涩。 但她大抵是还没睡醒的缘故,压根没想过要怎么办,反而是顾明渊这一把撕了个粉碎的动作,让她清醒了几分。 “长清,你这是……” 顾明渊反手将那些碎片扔到了内侍监的手中,沉声道“这就是本王的态度,回去送给父皇吧。你就说,若是真的如此看不上我们夫妇,尽管也将我们二人除了名便是!” 这话掷地有声,那内侍监哪里敢回去复述?除非他是脑袋不想要了! 而秦怀玉却在此时反应了过来,将那圣旨的随便接了过来,道“有劳公公了,劳烦您先去小花厅喝口茶。锦书——” 待得锦书领着那内侍监去了旁边的小花厅,秦怀玉这才压低了声音道“王爷,您太冲动了。” 平心而论,方才顾明渊这个动作,让她心中确实很舒服。但是舒服之外,却又觉得他太过鲁莽了。 这行径太过危险,先前顾明励他们便是前车之鉴,若是惹怒了皇帝,真的怪罪了他怎么办? 秦怀玉不怕自己出事,但真的害怕顾明渊会出事。 闻言,顾明渊却只是看了她一眼,神情里竟然还带着几分笑意“怎么,怕了?” 秦怀玉失笑,认真的看着他道“王爷都不怕,妾身怕什么?只是……” 她说到这儿的时候,顿了顿,才继续道“王爷可想好了么?” 顾明渊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意思,却只装糊涂的反问她“想好什么?” 秦怀玉叹了口气,道“您知道我在说什么。” 撕圣旨这件事,代表着他的态度,更代表着他跟皇帝硬抬杠,直白的表明,在江山跟女人之间,他选择了女人。 跟直接的告诉了皇帝,这个西楚他不要,可秦怀玉,他要定了。 秦怀玉自然相信顾明渊的一颗心,更相信他现在所做都出自于一颗真心。 可是,她却忍不住有些想,若是多年以后,他真的想到这些事情,会有那么一点点的遗憾么? 毕竟……能够一生只有一人的,古往今来,他顾明渊是头一人。 见秦怀玉这模样,顾明渊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因伸出手来,抚平了她的眉心,格外认真的回道“本王自然是认真的,这一颗心,从见到你之后,就再也没有不认真过。” 他鲜少说这么直白且肉麻的话,秦怀玉的脸色微微一红,下意识的接口道“可,再喜欢的两个人看久了也会腻的,王爷您不怕腻么?” 她说到这儿,又嘟囔道“我方才听着,那两个良媛,家世相貌都顶好,可都是解语花……” 只可惜,她这一句话,并没有说完。 因为早在她说出口的时候,顾明渊的神情就已经变了色,而在听到她这越发混账的话之后,他索性直接用实际行动向秦怀玉证明了一下,他到底会不会后悔。 那一张喋喋不休的嘴被堵上,男人侵略的目光,看的秦怀玉脸上云霞飞升,心中小鹿乱撞。 她下意识的抓紧了顾明渊的衣襟,却被对方搂的更紧,自然也免了她腿软摔到地上的后果。 良久,顾明渊才松开了她,咬牙低声道“你这是成心气谁呢,本王心里是谁,你当真不知?”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气音,听得秦怀玉险些站立不住,被他圈禁在怀中的时候,她更是心跳如擂,险些听不到他说的话。 好一会儿,她才咬唇道“您只会欺负我。” 只是那眼中的羞怯却出卖了她此刻真实的想法。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忍不住低低的笑了一声,终于松开了她,却是道“你先回房吧,本王进宫一趟。” 这件事情,他要跟皇帝说清楚。 秦怀玉却是急忙拦住了他,咬唇道“你先别去……” 这样过去,无异于公然抗命,这是直接下皇帝的面子。 皇帝此人,最是好面子不过,顾明渊讨不得好处的。 秦怀玉想了想,又道“你去也行,我先回家一趟。” 她说的家,是镇国公府。 顾明渊一愣,下意识问道“你回去做什么?” 秦怀玉则是睨了他一眼,道“你方才那么欺负我,难道还不准我回娘家?” 撕了圣旨不是小事儿,可这圣旨已经撕了,就算是粘起来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与其如此,倒不如在这上面做些文章。 秦怀玉心中有了主意,却只是做了一副保密的样子,只道“王爷先别进宫,过两日再去吧。” 饶是顾明渊再不愿意,但秦怀玉这次却是没开玩笑,她当真叫人收拾了东西,回娘家去了。 不只是如此,在临走之前,还让内侍监将此事给编排了另外一个版本,只说那圣旨是自己一气之下给撕坏的。 因着此事的瞒着顾明渊做的,所以他并不知道,且因着许诺了秦怀玉,只说是暂且不进宫,所以更不知道内侍监回禀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而等到他得到了消息之后,秦怀玉已然到了镇国公府了。 第816章 他顾明渊,绝不退让! 顾明渊起初还在想秦怀玉是想做什么呢,可等到得了消息之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其间还夹杂着满满的感动。 这个丫头,自己当时既然敢撕圣旨,自然就做好了准备。可偏偏她担心自己会被皇帝责罚,所以竟然抢先一步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她的头上。 要知道,他撕了圣旨,跟秦怀玉处于妒忌而毁了圣旨,这在皇帝的眼中可是不一样的罪过。 偏偏秦怀玉心知肚明,却还是将这事儿给算到了她的头上。 傻丫头呵。 顾明渊心中只觉得满满的酸胀,更多的却是感动。 他深吸一口气,转而吩咐道“来人,备车,本王要进宫。” 他是男人,顶天立地,怎么能让一个小女孩来替自己顶这些事情? 更何况,当时撕圣旨的时候,他就做好了之后该如何应对的准备。 在秦怀玉这件事情上,他顾明渊,绝不退让! …… 秦怀玉却不知那消息居然飞速的传到了顾明渊的耳中,她收拾东西回了镇国公府之后,第一个担心的便是庄月兰。 当着满屋子的下人,庄月兰不好问,只是急匆匆的将人赶出去,待得只剩下她们母女的时候,方才焦灼的问道“这是怎么了,先前还是好好儿的呢,怎么就跟王爷闹矛盾了?” 秦怀玉这收拾了大包小包的回来,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跟顾明渊出了问题,不然的话,怎么会就这么回娘家的? 若是换了旁的府邸,出嫁的姑娘敢闹这么一出,怕是不消别个,自家长辈就先生气了,毕竟这可是坏名声的事情。 可到了庄月兰这里,却只有担心。 担心女儿受委屈。 见庄月兰眼中的担心,秦怀玉心中暖洋洋的,一面拍了拍庄月兰的手笑着安抚道“母亲别担心,我跟王爷没事儿。” 她这话,庄月兰却是不信的,因叹了口气道“若是真的没事儿,怎么就这么回来了?不过说起来,王爷这个脾气,也不像是会无理取闹的,可是你做了什么事情,惹得你们夫妻两个不高兴了?” 自己这个女儿,她是了解的,只要脾气上来,那才不管天王老子呢,谁都拦不住她的。 只是那淮安王对女儿几乎到了予取予求的地步了,小两口成婚小半年也从未闹过什么事情,这又是因为什么了? 庄月兰想不出来,秦怀玉见她这模样却是笑了“您还是我亲娘吗?哪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难道就不能是他欺负了我?” 眼前这丫头眉眼骄纵,看的庄月兰没好气的点了点她的眉心,嗔怪道“你长得就不像是好欺负的样子!” 秦怀玉心中腹诽了一句,瞧瞧这顾明渊做的事儿,润物细无声的就将自家娘亲给俘虏了,分明出嫁前还担心她过不好呢,现在都开始说她骄纵了!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当面说出来,只是讨好的笑道“是是是,所以您还担心什么呢,我真的没事儿。” 谁知她话音未落,就见帘子被挑开,秦毅大步走了进来,沉声问道“可是顾明渊欺负了你?” 他今日休沐在家,正在书房呢,听闻下人来传话,道是小姐收拾了行囊回家来了,第一反应便是她受了欺负。 谁知这会儿气冲冲的进来,却见自家女儿笑的小狐狸似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受欺负的模样。 不过该问的还是要问的。 见秦毅进来,秦怀玉先是起身行礼,甜软的一笑,道“给父亲请安,女儿没受欺负,不过么……我倒是做了一件大不敬的事儿,心虚跑回娘家的。” 她这话一出,秦毅顿时松了一口气,坐到了椅子前,随手抄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这才问道“可是你将顾明渊那厮给打了一顿?” 也不对啊,这也算不上大不敬吧,夫妻之间么。 听得他这不着四六的话,庄月兰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低声嗔道“在孩子面前胡乱说什么呢?” 听听这话,是一个当爹的该说的么! 见自家媳妇这目光,秦毅讪讪一笑,转而换了个方式问道“说吧,你到底做什么了?” 秦怀玉嘿然一笑,虽说她来的时候已经打算好了,可这会儿真要说,却还是怕吓到母亲。 因此她先是咳嗽了一下清清嗓子,继而又站起身来,将脚步往自家爹爹身边挪了挪,讪讪道“父亲母亲,我若是说了,你们可别生气。唔,生气了也别打我!” 这话说的倒是有些严重了,秦毅反倒是生了几分兴味。自家这个小祖宗平日里就是个混世魔王,虽说女儿是他的掌中宝,可什么德行他还是清楚的。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对方这个模样,不由得感兴趣问道“你到底做什么事儿了,总不能是挖了皇帝他们家祖坟了吧?” 不等秦怀玉说什么呢,庄月兰就先打了他一下,低声道“慎言!” 她家夫君在外明明也是个不怒自威的角色,怎么到家里,就这么口无遮拦的呢! 她自然不知道秦毅心里憋着火气呢,这些时日皇帝做的事情实在是大失民心,朝中坊间民怨沸腾,凭空的给城南城北大营并着五城兵马司添了诸多的事务。 在外面他不能说什么,到了家中,若是再不吐槽对方一顿,怕是早就气得憋过气去了。 秦怀玉倒是习惯了爹爹这个模样,因此只是摆手笑道“您放心,女儿还没那么傻呢。再说了,我无缘无故去挖皇陵做什么,多瘆得慌啊。” 她说到这儿,在庄月兰有些不耐烦的眼神中,到底是一字一顿道“我只是……撕了皇帝传的圣旨。” 这话一出,庄月兰瞬间大惊失色,猛地站起身问道“你做了什么?撕圣旨?!” 相较于自家媳妇的慌乱,秦毅只是诧异了一下,倒是迅速的镇定了下来,一面拉着庄月兰坐下安抚着,一面问道“圣旨上写了什么?” 他倒是抓住了关键,秦怀玉也不瞒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写了,末了又道“当初说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是顾明渊,此番皇帝如此传召,我一个不高兴,就将圣旨给撕了。父亲,您不会怪我吧?” 第816章 他顾明渊,绝不退让! 顾明渊起初还在想秦怀玉是想做什么呢,可等到得了消息之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其间还夹杂着满满的感动。 这个丫头,自己当时既然敢撕圣旨,自然就做好了准备。可偏偏她担心自己会被皇帝责罚,所以竟然抢先一步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她的头上。 要知道,他撕了圣旨,跟秦怀玉处于妒忌而毁了圣旨,这在皇帝的眼中可是不一样的罪过。 偏偏秦怀玉心知肚明,却还是将这事儿给算到了她的头上。 傻丫头呵。 顾明渊心中只觉得满满的酸胀,更多的却是感动。 他深吸一口气,转而吩咐道“来人,备车,本王要进宫。” 他是男人,顶天立地,怎么能让一个小女孩来替自己顶这些事情? 更何况,当时撕圣旨的时候,他就做好了之后该如何应对的准备。 在秦怀玉这件事情上,他顾明渊,绝不退让! …… 秦怀玉却不知那消息居然飞速的传到了顾明渊的耳中,她收拾东西回了镇国公府之后,第一个担心的便是庄月兰。 当着满屋子的下人,庄月兰不好问,只是急匆匆的将人赶出去,待得只剩下她们母女的时候,方才焦灼的问道“这是怎么了,先前还是好好儿的呢,怎么就跟王爷闹矛盾了?” 秦怀玉这收拾了大包小包的回来,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跟顾明渊出了问题,不然的话,怎么会就这么回娘家的? 若是换了旁的府邸,出嫁的姑娘敢闹这么一出,怕是不消别个,自家长辈就先生气了,毕竟这可是坏名声的事情。 可到了庄月兰这里,却只有担心。 担心女儿受委屈。 见庄月兰眼中的担心,秦怀玉心中暖洋洋的,一面拍了拍庄月兰的手笑着安抚道“母亲别担心,我跟王爷没事儿。” 她这话,庄月兰却是不信的,因叹了口气道“若是真的没事儿,怎么就这么回来了?不过说起来,王爷这个脾气,也不像是会无理取闹的,可是你做了什么事情,惹得你们夫妻两个不高兴了?” 自己这个女儿,她是了解的,只要脾气上来,那才不管天王老子呢,谁都拦不住她的。 只是那淮安王对女儿几乎到了予取予求的地步了,小两口成婚小半年也从未闹过什么事情,这又是因为什么了? 庄月兰想不出来,秦怀玉见她这模样却是笑了“您还是我亲娘吗?哪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难道就不能是他欺负了我?” 眼前这丫头眉眼骄纵,看的庄月兰没好气的点了点她的眉心,嗔怪道“你长得就不像是好欺负的样子!” 秦怀玉心中腹诽了一句,瞧瞧这顾明渊做的事儿,润物细无声的就将自家娘亲给俘虏了,分明出嫁前还担心她过不好呢,现在都开始说她骄纵了!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当面说出来,只是讨好的笑道“是是是,所以您还担心什么呢,我真的没事儿。” 谁知她话音未落,就见帘子被挑开,秦毅大步走了进来,沉声问道“可是顾明渊欺负了你?” 他今日休沐在家,正在书房呢,听闻下人来传话,道是小姐收拾了行囊回家来了,第一反应便是她受了欺负。 谁知这会儿气冲冲的进来,却见自家女儿笑的小狐狸似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受欺负的模样。 不过该问的还是要问的。 见秦毅进来,秦怀玉先是起身行礼,甜软的一笑,道“给父亲请安,女儿没受欺负,不过么……我倒是做了一件大不敬的事儿,心虚跑回娘家的。” 她这话一出,秦毅顿时松了一口气,坐到了椅子前,随手抄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这才问道“可是你将顾明渊那厮给打了一顿?” 也不对啊,这也算不上大不敬吧,夫妻之间么。 听得他这不着四六的话,庄月兰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低声嗔道“在孩子面前胡乱说什么呢?” 听听这话,是一个当爹的该说的么! 见自家媳妇这目光,秦毅讪讪一笑,转而换了个方式问道“说吧,你到底做什么了?” 秦怀玉嘿然一笑,虽说她来的时候已经打算好了,可这会儿真要说,却还是怕吓到母亲。 因此她先是咳嗽了一下清清嗓子,继而又站起身来,将脚步往自家爹爹身边挪了挪,讪讪道“父亲母亲,我若是说了,你们可别生气。唔,生气了也别打我!” 这话说的倒是有些严重了,秦毅反倒是生了几分兴味。自家这个小祖宗平日里就是个混世魔王,虽说女儿是他的掌中宝,可什么德行他还是清楚的。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对方这个模样,不由得感兴趣问道“你到底做什么事儿了,总不能是挖了皇帝他们家祖坟了吧?” 不等秦怀玉说什么呢,庄月兰就先打了他一下,低声道“慎言!” 她家夫君在外明明也是个不怒自威的角色,怎么到家里,就这么口无遮拦的呢! 她自然不知道秦毅心里憋着火气呢,这些时日皇帝做的事情实在是大失民心,朝中坊间民怨沸腾,凭空的给城南城北大营并着五城兵马司添了诸多的事务。 在外面他不能说什么,到了家中,若是再不吐槽对方一顿,怕是早就气得憋过气去了。 秦怀玉倒是习惯了爹爹这个模样,因此只是摆手笑道“您放心,女儿还没那么傻呢。再说了,我无缘无故去挖皇陵做什么,多瘆得慌啊。” 她说到这儿,在庄月兰有些不耐烦的眼神中,到底是一字一顿道“我只是……撕了皇帝传的圣旨。” 这话一出,庄月兰瞬间大惊失色,猛地站起身问道“你做了什么?撕圣旨?!” 相较于自家媳妇的慌乱,秦毅只是诧异了一下,倒是迅速的镇定了下来,一面拉着庄月兰坐下安抚着,一面问道“圣旨上写了什么?” 他倒是抓住了关键,秦怀玉也不瞒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写了,末了又道“当初说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是顾明渊,此番皇帝如此传召,我一个不高兴,就将圣旨给撕了。父亲,您不会怪我吧?” 第817章 有为父在呢 这是他怪罪不怪罪的事情么?这是皇帝会不会怪的事情了! 庄月兰叹了口气,指着秦怀玉道:“你呀你,怎么这么糊涂,一时冲动,你可知道会带来什么后果?” 她说到这儿,又深吸一口气,道:“若是淮安王当真不愿意信守诺言,你不高兴,咱们镇国公府也不是养不起一个女儿。可你撕了圣旨,若是皇帝执意追究你的过错怎么办?” 要是能顶罪,她自己去顶着都可以,可若是不能呢? 一想到这些时日,皇帝因着那些皇子们而浮尸百里,庄月兰就有些不寒而栗,都说是伴君如伴虎,她的女儿嫁到皇家,那更是步步都走得战战兢兢的,哪里还敢如此的放肆! 见庄月兰脸上的担心与惶恐,秦毅却是嗤笑一声,将人搂在怀中拍着后背,一面无所谓的笑道:“我还当什么事儿呢,不就是撕了圣旨么?撕的好!” 这话一出,庄月兰顿时白了他一眼,嗔怪道:“老爷您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撕的好?这么惯着,赶明儿她上房揭瓦你还要给她扶梯子么!” 闻言,秦毅顿时乐了:“只要怀玉高兴,我有什么不行的?” 见他这模样,庄月兰心里倒是安稳了几分。自家夫君虽说说话气人了些,可是却是有实打实的军功在身的,既然他都敢开玩笑,那就说明真的无事了。 可庄月兰到底是有些担心,因问道:“夫君,您确定,没事儿么?” 秦毅笑了一声,道:“夫人放心,没事儿,我这半辈子也不是吃闲饭的,若是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岂不是白活了?” 他说到这里,拍了拍庄月兰的肩膀,又看向秦怀玉道:“虽说你这事儿做的莽撞了些,但知道第一时间回家来找父母护着,说明还不糊涂。行了,你也别怕,不过是一道圣旨,有什么大不了的,尽管在家安心陪着你娘就行,别的什么都不用多想,有为父在呢。” 这话像是一个定心丸,秦怀玉心知自己这次其实是给家里添麻烦了,但听到父亲这话,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郑重地行礼:“多谢父亲。” 她当时第一反应便是要护着顾明渊,可真正回家之后,看到父母这个模样,却又觉得十分愧疚。 那一瞬间,秦怀玉想将所有真相说出,但到底还是闭口不言,只是心中暗自下定了决心。 若是这一次真的皇帝怪罪下来,那她就自己去告罪,绝对不会连累家里! 庄月兰到了现在也回过神儿来,心里踏实了一些,再看女儿的脸上有几分惧怕,心知怕是也吓到了。 到底是个小孩子呢,虽说当时的一时生气,可过后,怕是还是心里没底气,偏偏她刚刚还凶了对方。 念及此,庄月兰又起身走到秦怀玉身边,拉着她坐了下来,放柔了声音道:“好孩子,你别怕,你爹说得对,一切有我们呢,总归能给你做了主。” 闻言,秦怀玉越发心中愧疚,重重的点了头,便见庄月兰拍了拍她的手,道:“行了,回房歇息一会儿去吧,若是没事儿了,去你嫂子那里坐一坐,她如今身子重,在房中正闷着呢。” 前两日倒春寒,下了一场雪,展氏月份大了,在院子里走动丫鬟们都胆战心惊的,秦怀桑更是担心的不行,生怕自己媳妇出什么差错,索性只让她在房中歇着,活动范围都被圈定在了内室跟外室。 展氏无奈,只能在房中待着,庄月兰府上事情多,只让她安心养胎,可也知道展氏怕是无聊着呢。 秦怀玉得了这话,又陪着父母坐了一会儿,方才起身去找展氏了。 待得女儿走了,庄月兰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这丫头平常不像这么鲁莽的人,怎么今日这么莽撞?” 闻言,秦毅则是皱眉道:“还不是皇帝欺人太甚!” 当初求娶的时候,这父子两个一个比一个说的好听,可是到了现在,一个直接下旨许配侧妃,一个就放任自己媳妇回娘家,当真是,两个混账东西! 秦毅在心里将两个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自己则是起身道:“我还有些公务处理,夫人且先歇着,莫要想太多,不会有事儿的。” 虽然庄月兰面上瞧着没什么,可秦毅却知道,她必然是担心的。 听得秦毅这话,庄月兰笑着点头应了,待得秦毅走了之后,这才吐出一口浊气,捏着眉心道:“走吧,咱们也去世子那里坐坐吧。” 与其她一个人坐着瞎想,倒不如过去陪陪女儿跟儿媳,也好过她一个人闷着。 …… 秦毅走了之后,并未去处理什么公务,而是直接去了淮安王府,谁知道到了之后,才得知顾明渊并不在府上。 “你们王爷呢?” 下人们都认识秦毅,平日里见证了自家王爷是如何宠妻的,现下对这位国公爷更是不敢怠慢,一个个的行礼十分尊重:“回国公爷,王爷进宫去了,说是有急事。” 闻言,秦毅微微蹙眉,总觉得这事儿有什么违和的地方。 但顾明渊不在府上,他待着也没用,索性打马转身,也随着去了宫中。 而此时的顾明渊,已然在乾清宫中面圣了。 偌大的殿内落针可闻,也越发显得皇帝的呼吸声粗重。 “你这个逆子,有本事再说一遍!” 他这次传圣旨压根没有提前知会顾明渊,便是想看看他的态度,所以这次他直接传召了两道圣旨。 一道册封他为太子,另外一道则是赐下两个妃子。 虽说只是良媛的品阶,可也都是世家重臣之女,以顾明渊的聪慧,不会不知道这是相当于给他太子的位置上增添了一层保障。 他原本以为,顾明渊先前虽然反驳自己,不过是因为那圣旨没有真正的摆到他的面前。 可谁知道,如今圣旨真正送过去,非但没有给自己传回来满意的结果,反而送了雷过来。 皇帝如此震怒,若是旁人怕是早就吓得瑟瑟发抖,然而顾明渊却是神情未变,只是复又磕了个头,沉声道:“父皇,儿臣说,请您收回成命。儿臣此生,只会有秦怀玉一个妻子,除她之外,别无所求,也绝不接受。” 第818章 你这是违抗圣命! “你,你这是违抗圣命!” 皇帝没想到顾明渊竟然如此的冥顽不灵,咬牙切齿的想要骂什么,最终只是沉声道:“你可知道,忤逆朕的下场?” 对于皇帝的怒火,顾明渊神情不闪不避,应道:“儿臣知道,若父皇觉得不解气,儿臣自愿请命,去给母后守皇陵。” 这便是连太子之位也不要了。 皇帝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如此烈性子,听到这话,气得再也忍不住,一把将手边的茶盏砸了过去,喝骂道:“没出息的东西,朕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将志气全部消磨在女人身上的么!” 想他这一生,纵然有过诸多遗憾,可是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从未有过如此任性的抉择。 只守着一个人,莫说是皇帝,就算是寻常布衣,又有几个能够真的做到? 顾明渊这个脾气,算是随了谁? 先皇后么? 可那是女人,他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儿郎! 皇帝恨铁不成钢,偏偏顾明渊却是神情清明,再次行礼道:“儿臣让父皇失望了,儿臣确实胸无大志,唯有一个秦怀玉而已,还请您成全。” 皇帝被顾明渊这话气得眼角都在疯狂的跳动着。 他伸出手来捏着眉心,只觉得那种疼痛又在袭击着自己的五脏六腑,而这个痛楚,却让他更加的清明。 自己时日无多,不知哪天就要魂归黄泉,而西楚国,还得指望着顾明渊! 念及此,皇帝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是声音里却满是疲惫与沧桑:“朕没说不让你心悦她。你宠她,朕可以接受。更何况,她是正给,以后也会是六宫之首,你偏疼她谁都说不出什么。可这三宫六院,难道就容不下几个女人?” 礼法上写的清清楚楚,皇帝每月留宿皇后宫中十五日,剩下半月才是分给其他嫔妃的。 即便是最得宠的嫔妃,至多也不过是独占了剩下半个月,从未有过超越皇后过去的。 这是开国太祖皇帝留下来的政策,为的便是杜绝前朝宠妃佞宠之祸。 他跟秦怀玉感情好,至多不过是如此了,还能怎么样,难不成那个女人连这样都不满足? 皇帝这么想着,自然也这么问了:“她既然做了你的正妃,便需的遵从规矩,日后母仪天下,难道就靠着小脾气来撑起来么?” 闻言,顾明渊却是蹙眉,显然不同意皇帝这么说秦怀玉。 “父皇,有一点您误会了,她很好。只是,儿臣不够好。儿臣自私且小心眼,只容得下一个人。除此之外,谁都容不得。您说的对,三宫六院前朝平衡,这些儿臣做不来,所以,还请您另择贤明。儿臣只愿意跟她长相厮守,哪怕是渔樵耕读,都来的痛快。” 这江山,他原本就不稀罕,皇帝若是用这个去诱惑其他人或许会成功,但在他这里根本行不通。 因为他所要所求,本就不是这些。 皇帝没成想他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由气得心口越发跳的厉害,咬牙道:“所以朕跟你说的这些,都白说了?” 而顾明渊,则是磕了个头,道:“请父皇收回成命。” “朕若是不呢?” 皇帝到了现在,也起了火气。 原本这些时日他对秦怀玉的不满已经消减了许多了,毕竟是皇家人,只要她不太过分,顾明渊喜欢,他就愿意给对方这个体面。 更何况,那秦毅又是国之栋梁,儿子秦怀桑也是个有前途的,这镇国公府一门,必然能给顾明渊增添羽翼。 就凭着这个镇国公府的背景,只要秦怀玉不作死,将来顾明渊登基,她这个皇后的位置就坐的稳稳当当的。 可偏偏顾明渊竟然想要这娶她一个人,这怎么行? 古往今来,帝王之术不止在前朝,也在后宫。 顾明渊如此恣意妄为,还如何让前朝后宫平衡? 皇帝心中不满,面上也带了出来。 感受到皇帝的火气,顾明渊则是抬起头来,道:“父皇,儿臣可以问你您一个问题么?” 有一句话,他本来不想说的,甚至想烂在肚子里。 可是皇帝的步步紧逼,让他也有些气血上涌,忍不住想要不顾一切的问出口。 对上顾明渊这个眼神,皇帝不知为何,竟然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他深吸一口气,问道:“你说,什么问题?” 听得皇帝问自己,顾明渊直视着他,问道:“这么多年,您对母后,有过愧疚么?” 这话一出,皇帝瞬间便愣住了,手指也忍不住微微颤抖,他的声音里都带着几分颤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会没有过愧疚?当年先皇后为了他而死,这么多年,一直都是皇帝心中难以言说的痛。 可是,这跟他现在说的问题有什么关联? 只是在看到顾明渊那近乎逼问的目光,皇帝到底还是叹了口气,道:“我自然是愧疚的。” 这么多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愧疚。 若是自己当年能够再聪明果决一点,是不是先皇后就不会出事了! 后来他找了那么多的人,有像她的,也有与她完全相反的。 可皇帝知道,只要自己拿来跟她比较,就代表,他其实一直心里都只有这一个人。 所以不管是谁,不管对方多好,都不是她。 多少个午夜梦回,皇帝会从梦中惊醒,泪湿枕巾。 见皇帝眼中的痛楚,顾明渊直视着他,一字一顿道:“既然您会愧疚,那么,凭什么要让儿臣也走一次您的老路?” 这话一出,饶是皇帝也怔住了。 他几乎是仓惶的问道:“你这是在怪朕么?” 这无疑是一把刀子,狠狠地刺进了皇帝的心中,而且毫不留情面。 若是旁人,怕是皇帝此时就要发飙了,然而这是顾明渊,是他们的儿子。 所以皇帝只能哀痛的看着他,连坐着,都觉得有些不大稳当了。 他的老路…… 就像是当年,夺权,皇后出事,他护不住妻儿,后宫争斗不休,无处不硝烟。 好容易熬到了现在,却又出了一个静嫔之祸。 第819章 这个平衡,您满意么? 顾明渊的话还在继续着:“您自认,前朝后宫局势稳定,可是且不说前朝风云诡谲,后宫又真的平稳么?造反的造反,投毒的投毒,这就是您要是平衡?” 他看着皇帝,声音里近乎嘲讽:“这个平衡,您满意么?” 皇帝自然不满意,他几乎是倒吸一口气,指着他道:“你就是……这么跟朕说话的么?” 顾明渊却是不再多言,只是磕了头,道:“儿臣失言。” 他话虽然如此说,但言行举止里,却半分都看不出来失言的痕迹来。 皇帝深吸一口气,指着他想骂什么,最终却只说了一句:“既然知道失言,就给朕滚出去跪着!” 而顾明渊,则是二话不说的就起身出去了。 从殿门口,皇帝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跪的端端正正的,倒是丝毫都不掺水分。 皇帝越发气得胸口疼,深吸一口气,捏着发疼的眉心,可心中却是早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些年来,他为着皇权地位,父不父子不子、君不君臣不臣,可到了这最后,自己又落得个什么呢? 后妃、子嗣、朝臣,他仿佛什么都掌控了,可仔细看来,却又什么都没有掌控的到。 如今到了现在,他自己落得中毒,下场不知如何,而这偌大的西楚风雨飘摇,开年来就这么多桩事情,怎么都最大的责任都在自己。 皇帝不得不承认,顾明渊的话虽然大逆不道,可也真真切切的戳到了自己的痛处。 他一直以来不愿意直视的东西,就这么被扒开来,露在了太阳底下,让他不得不去看。 这个平衡,他真的做好了么? 殿外的顾明渊跪的依旧笔直,皇帝看了一眼,莫名想起了当年的先皇后。 最开始的时候,他跟先皇后的感情其实并没有特别的好,那个女人有着属于自己的清高,不屑于奴颜媚骨,偏偏少年时的他,也学不会如何去委婉的跟人沟通。 那时候他们之间其实是有很多的矛盾的,可不知怎么的,吵的多了,竟也出了情分。 皇帝追忆往事,又忍不住低头笑。 他那时候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讥讽她不像女人。 可她后来,分明那样的温柔如水。 哪里不像女人,不过是故意气自己罢了。 可惜…… 斯人已逝。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而他如今已经是日薄西山,却不知百年之后,她还愿不愿意看自己一眼呢? 念及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皇帝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心虚了起来。 最终,皇帝还是吩咐了下去:“让淮安王回府去吧,就说朕的旨意,让他在府上好好儿反省去。” 说到底,不过是不舍得淮安王这么跪着罢了。 内侍监心知肚明,面上则是恭敬地应了一声:“诺。” 待得内侍监出去了,皇帝这才靠在了椅背上,放任自己露出疲态,嘴里却是在低喃道:“朕真的要成全他么?” 他的眼神悠远,似乎在问自己,又似乎在问别人。 只是这偌大的殿内,唯有穿堂风吹过,除此之外再无声息。 …… 出了宫之后,顾明渊便看到了赶来的秦毅。 见到来人,顾明渊心知肚明是因为什么,当下便先行了礼:“岳父。” 秦毅睨了他一眼,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先前他在府上的时候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这一路行来,越想越觉得太不对劲儿了。 且不说秦怀玉寻常时候不是这样的性格,若真的是秦怀玉,顾明渊怎么会第一反应就是进宫呢? 这会儿见到顾明渊,又见对方朝服褶皱,显然是跪出来的,顿时便心里有了些底。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得顾明渊道:“今日是本王一时冲动,却是连累了怀玉,给岳父请罪。” 这话一出,秦毅顿时觉得心里有些不大是滋味儿。 果然是女儿长大了,成了别家的人,现在都开始护着旁人了。 不过么……能为了不纳妾而撕毁了圣旨,看来顾明渊对他女儿的心却是真心诚意了。 念及此,秦毅哼了一声,道:“宫里是怎么说的?” 事已至此,皇帝还能怎么说,自然是极为生气的。 顾明渊简略说了皇帝的态度,末了又道:“这些事情,烦请岳父莫要告知怀玉,让她在府上好好儿歇几日吧。” 他知道秦怀玉对自己的心思,所以这些事情根本不愿意让她知道。就让她以为,皇帝到现在都以为撕圣旨的事情就是她所为好了。 虽说,她压根就不清楚,这次来传旨的是皇帝的大太监,去见皇帝的时候,为了表示两个人真情,将二人这揽罪责的事情一并告知了皇帝。 秦毅知道他的意思,似笑非笑道:“你倒是不居功。” 若是旁人做了这事儿,怕是早就恨不得昭告天下,能忍住不在媳妇面前刷一波好感,这事儿做的,倒是让他十分满意。 顾明渊笑了笑,道:“这有什么可居功的,本就是我自己做的错事,自然该由我自己承担。只是要辛苦岳父跑这一趟了。” 秦怀玉回去说一番,秦毅自然会找自己,顾明渊心知肚明,解释清楚了,复又行了一礼。 这人做事处处都透着规矩妥帖,此番这事儿闹得,更是一片心思都是为了秦怀玉。饶是秦毅想要挑错处,可看到他这个模样,到底也是发难不出来了,最终只是哼了一声道:“行,你自己看着办便是。” 看他这态度,秦毅心里也踏实了。无非就是他们父子之间的博弈,且顾明渊这边,赢面更大一些。 只是回去的路上,秦毅到底还是有些气闷。皇帝老儿这事儿做的忒不是东西了! 可他骂归骂,还是有分寸的,因此回到府上之后,便收敛了情绪,只简略说了些皇帝不会怪罪的话,好让这母女两个放心。 …… 接下来几日,秦怀玉当真就住在了镇国公府。 知道皇帝的态度,且顾明渊也给她传了信,让她多住两日,只当散心,又宽慰她一番,只道这事儿揭过去了。 第820章 您当真不知道? 秦怀玉心知肚明怕是没这么简单,不过到底从父亲的嘴里套出来了话,知道顾明渊还是跟皇帝说了实情,心中叹息的时候,又有些感慨。 得了这样一位夫君,大抵是她今生除亲情外,最欢喜不过的一件事情了。 镇国公府里欢声笑语,秦怀玉的日子过得悠闲,除却在府上陪着母亲跟大嫂之外,便是去张成林那里。 他如今身体好了许多,只不过宁安还看的紧,不肯让他多干活儿,家里家外请了老仆收拾妥帖,也不跟他斗嘴了,倒是让他有些不大习惯。 秦怀玉来的时候,他还忍不住的念叨:“你说这小子是不是憋着坏呢,往日里十句话他得顶十一句的嘴,怎么如今却老实了?” 闻言,秦怀玉忍不住笑着嗔道:“师父,您好歹体谅一下徒儿们的一片心吧,为着什么,您当真不知道?” 不是因着张成林身体不好,宁安怕气到他,哪儿会日日气得面红耳赤都不还嘴? 要知道,当年宁小爷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说到这里,秦怀玉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宁安曾经跟她说过,他是孤儿,自幼被张成林收养。二人之间虽然名义上是师徒,但实则却是父子情份。 虽说平日里吵吵闹闹的,但在宁安的心里,张成林就是父亲一样的存在。 如今他出了事情,怕是这世上最担心的便是宁安了。 张成林显然也知道这点,因此连那嘴里的抱怨都带着几分高兴。 秦怀玉心知肚明,说了他一句之后,又将先前温好的药端了过来,道:“师父,该喝药了。” 这是宁安走之前煎好的,一直放在小火炉上温着,到点了就要喝。 别的不说,单是这一份仔细,就是别人比不得的。 张成林倒是没那么些个怕苦的毛病,接过药碗来一仰而尽,继而看着秦怀玉问道:“这两日可有我的信传来么?” 闻言,秦怀玉摇了摇头,想了想因试探着问道:“师父可是在等那位未来师娘?” 说起来也奇怪了,先前张成林便告诉她,那位神秘的未来师娘要来京城,她小半月前便将淮安王府收拾出了一个干净的院落,等着那人过来。 原本说的是几日的功夫,谁知到了现在也不见人影,莫不是路上耽误了? 这话显然戳中了张成林的心事,他先前的笑容一扫而空,叹了口气道:“不知,她先前传信说来,兴许是在路上遇到别的事情,被绊住脚了吧。她这个人,最是个面冷心热的,遇见事情一向不肯视若无睹。” 不过,也有更大的可能性,是怀疑他在用苦肉计,所以临时不来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张成林心中就忍不住自嘲,面上也露出几分纠结来。 秦怀玉见他这模样,顿时宽慰道:“师父也别着急,这几日路上不好走,耽误了也不稀奇,我着人打听着,有了消息就告诉您。” 到底是在小辈儿面前呢,张成林的失态不过是片刻,旋即便恢复了过来,又笑着摆摆手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必费心,你也不用如此忙活。” 秦怀玉看出他的口是心非,面上应下,心里则是将此事放在了第一位,转头就吩咐了丫鬟小厮去盯着了。 这些时日宁安回来的早,天色未暗就到了家,彼时秦怀玉还没走,索性便留下来一起用膳。 他们师徒许久没这么自在的坐在一起吃饭,宁安看着上首那个精神还好的张成林,不知怎的心生感慨,先给张成林和秦怀玉倒了酒,方才道:“秦姐姐,您瞧着这像不像是前年岁末的时候,那时这老头儿总是变着花样的欺负你,谁知这一转眼,他倒成了对您最好的那个了。” 若论现下在张成林心里,哪个徒弟最重要,那必然是秦怀玉的。 作为他唯一的女徒儿,又是娇软可爱的小姑娘,现下还被他大徒儿骗去做了媳妇,于情于理张成林都要偏疼一些的。 因此听得宁安的话,张成林却是先嗤笑了一声,散漫道:“废话,不然我疼你们这两个混账么?” 也不看看,他为谁操心的最多! 见状,秦怀玉则是真心实意的笑道:“师父待人一片赤诚,拜在您门下,非但没有为您分忧,反而让您凭空的多了诸多麻烦,徒儿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多谢师父海涵。” 认真说起来,张成林哪怕是最开始为难自己,也都是小打小闹,反倒是之后的诸多帮助,实在是让秦怀玉这辈子都还不清他的恩。 闻言,张成林笑着摆了摆手,道:“那有什么的,你我师徒情分一场,这原本就该是我的分内之事。” 他说到这里,又举起了酒杯,笑道:“来,一起干一个?” 秦怀玉跟宁安自然是不含糊,当下便随着一同举起了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见张成林还要去倒第二杯,宁安直接将他手中的酒杯给夺了过来,淡淡道:“老头儿,差不多得了啊。”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张成林就是趁机骗酒喝呢! 一杯就算了,还想再来,不知道自己身体什么样子啊! 见自己的计谋被识破,张成林咬了咬牙,可看到宁安那眼神,又叹了口气,道:“你个小东西,现在都管到老头子头上来了?” 可宁安才不怕他呢,闻言只是淡淡道:“您以为我想管着您?等云姨来了之后,您看我还管不管。” 他一提起来这个名字,张成林顿时便蔫儿了。 反倒是秦怀玉格外感兴趣的看了看宁安,问道:“那位就是未来师娘的名讳?” 对于秦怀玉,宁安的态度就好多了,一点都不介意卖师父的糗事,点头笑道:“是呢,秦姐姐,云姨姓云名昭,是个顶顶的美人儿,被师父纠缠着,也算是倒霉了。好在云姨识人很清,但现在都没上他的当呢。” 这话一出,顿时引得张成林跳脚,拿着筷子敲了下宁安的头,笑骂道:“闭嘴,你这个小兔崽子,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第821章 出大事了! 而后他又看向秦怀玉,态度却是瞬间好了:“来来来,吃菜吃菜。” 见状,秦怀玉忍俊不禁,不过看着自家师父的表情,到底是没去拆台,只是点头笑道“好,师父您也吃。” 谁曾想,她才将第一口肉放在嘴里,顿时便觉得从胃里翻上来一股恶心的感觉,当下便捂着嘴,冲着外面就小跑了出去。 这变故来的快,宁安反应迅速,当下便追了上去,一面关切的问道:“秦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倒是张成林楞了一下,待得看到秦怀玉的动作,却又不知怎的生出几分灵犀来,起身慢慢悠悠的跟了上去。 “来,漱口吧。” 等到秦怀玉吐够了,张成林便将手中的茶盏递了过去。 秦怀玉道了一声谢,漱口之后,格外歉疚道:“打扰师父吃饭的胃口了,真是抱歉。” 她大抵是这些时日奔波的太久了,寻常时候没有过这种情况的,今日也不知怎么了,竟然吐的这么厉害。 反倒是张成林笑了一笑,却并未接口,只是道:“将你手递过来。” 闻言,秦怀玉则是摆手笑道:“不必劳烦师父了,想来是夜里着了凉。” 不过张成林却是伸着手,要替她把脉,见状,秦怀玉只得递了过去,一面有些郝然笑道:“近来太累了,倒是有劳师父。” 她自己知道自己身体,这段时间并没有特别不舒服的征兆,如果说有,也约莫是近来倒春寒,她有些着了风寒,凉了胃。 因此秦怀玉的神情倒是淡然的很。 不过张成林,却在诊脉之后,露出了了然的笑容来。 见他这笑,秦怀玉一时有些诧异,问道:“师父笑什么?” 张成林咳嗽了一声,那笑容便又尽数消失,换成了格外严厉的模样,沉声道:“宁安,去将顾明渊那个臭小子给我叫过来!” 上一刻他还笑了一下,下一刻就突然生气,饶是秦怀玉也被吓了一跳,原先的镇定消失,有些忐忑的问道:“师父,可是我怎么了么?” 张成林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而对着宁安道:“你还愣着做什么,现在麻溜的过去,将那混账给我带过来!让他立刻来!” 这话一出,饶是宁安也有些慌了,他没看到师父的那抹笑,只以为秦姐姐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儿,着急忙慌的就要出去,却又转过身来,忍不住问道:“师父,我秦姐姐没事儿吧?” 对于他这话,张成林只是给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 宁安这些年来没怎么见过张成林这个样子,心里也慌了,总不能是秦姐姐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吧? 他才生了这个念头,就赶紧呸呸呸了几声,将这个念头给赶出了脑海,一面急忙忙的牵马出去了。 待得人走了之后,秦怀玉却是隐约回神儿,觉出几分不大对劲儿来,因问道:“师父,我到底是怎么了?” 虽说跟张成林的时候不长,可她一向最是能感知人身上的情绪的。张成林虽说是带着气说话的,可其实他并不是真的生了很大的火气。 而且他现下的眼神,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想要搞事情…… 念及此,秦怀玉总觉得自己仿佛遗漏了什么线索,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只是问道:“其实,我身体没事儿,对吧?” 谁知她这话一出,就见张成林皱眉看着她,声音里满是叹息:“有事儿,还是大事儿!” 说完这话,张成林转身就负手进屋去了。 而秦怀玉则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觉得心里有些没底儿了。 她刚想将手扶上脉象,就听得房中传来张成林的声音:“还在外面愣着做什么,身体真不打算要了?给我进来!” 听得张成林的话,秦怀玉也顾不得诊脉了,连忙便快步跟了上去,随着对方一起进了房中。 待得进屋之后,张成林已然从内室拿出了个小盒子,递给她道:“先将这个吃了吧,保命的。” 这话一出,秦怀玉原先的想法越发动摇了几分,心下忍不住一沉,听话的将那药丸接了过来,放在嘴里吃了。 小药丸里带着几分清香,倒是不难吃,甚至还有些甜甜的味道。 只是秦怀玉吃的却一点都不开心。 她总不是真的得了什么绝症了吧? 师父分明瞧着不是那么的生气痛心啊,可怎么还跟她说是要保命的呢…… 她,到底是怎么了? 只是在秦怀玉看不到的地方,张成林却是强忍着嘴角的笑意,才把那几分高兴给镇压了下去。 自然是保命的,可不是保秦怀玉的命,而是安她腹中的胎。 她,有喜了! 这个小丫头,自己都身怀将近三月了,竟然都丝毫没发觉,这得多大的心啊? 得亏是今日自己发现了,要不然的话,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意识到腹中有个需要被呵护的小生命呢! 张成林心中叹息,面上则是咳嗽了几声,借着低头喝茶的功夫,掩饰住了溢出来的笑容。 秦怀玉有了身子,他这是要升级再长一辈儿,以后也是个当爷爷的人了。 顾明渊跟秦怀玉生的都好,日后不管是个男娃还是女娃,想必都是粉雕玉琢的,那必然是十分讨喜的。 那么可爱的孩子,再有几个月就要来到世上了,他送个什么礼物好? 张成林将自己的宝贝都在脑海里过了一圈,却发现自己那些宝贝都配不上这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越发觉得苦恼了起来。 而秦怀玉却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只是见自家师父的眉头紧锁,这会儿真的是一副困扰的模样,自己却是真真切切的慌了。 她……不会真的有病了吧?! 这小院儿之内,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开始发起了愁,只可惜发愁的方向却是完全不同的。 而现下的淮安王府里,另外两个人也没好到哪儿去。 宁安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淮安王府,见到他之后,来不及说别的,直接便拉着他的手要带他走。 第822章 怀孕算不算大事! 因着来时跑马的速度很快,所以现下宁安的声音里都带着浓重的喘气:“师,师兄,您快跟我走,出事儿了!” 见宁安这模样,顾明渊被吓了一跳,第一反应便是张成林出了什么事儿,他也顾不得正在跟属下说事情,摆手让人先等着自己,一面去了马厩牵马。 待得二人出了淮安王府,在路上的时候,顾明渊才有心思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因嫌弃马车太慢,所以他们直接便自己骑马出来的。 宁安没他骑的快,一面纵马追着他,一面在后面喊道:“是秦姐姐不舒服,师父让您快过去一趟呢。” 他的声音混合着破碎的风传来,让顾明渊的神情越发的焦灼了几分。 前两日秦怀玉还好好儿的呢,怎么就突然出事儿了,能让张成林都这么着急的让宁安来请自己,这不舒服的怕还不是小事儿呢! 分明马儿已经撒开蹄子跑,可顾明渊仍旧觉得太慢,他们挑的都是官道,过往行人不多,所以顾明渊又快了几分,几乎将马鞭抽断,缩短了将近一半的时间,赶到了张成林的住处。 翻身下马之后,他随手将马鞭跟马儿丢给了身后的宁安,自己则是大踏步的推门进去,一面急声问道:“师父,怀玉怎么了?” 此时的秦怀玉,正乖乖的坐在座位上吃干果片儿呢。 那是先前张成林翻找出来的,丢给她,说是晒干的一些药材,但可以当零嘴儿吃,让她先吃着。 秦怀玉认识这些,都是大补的药材,对妇人最有益,见他连这些玩意儿都找了出来,心中越发的慌乱了几分。可是看师父都愁眉不展了,自己也更加不敢问什么了。 只是一面吃,心中的负面情绪便越发的累计。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舒服,甚至还能吃能睡的,可眼下师父不过给她诊个脉,就这样的凝重,难道真的是她得了什么隐疾不成? 一想到这里,秦怀玉吃着零嘴儿都要忍不住掉了眼泪来,若是寻常时候其实她并不会如此,但此时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自己好像有满腹委屈似的。 谁知她才撇了撇嘴,就听得外面顾明渊的声音响起,这下所有的委屈瞬间便找到了倾泻的渠道了。 秦怀玉瞬间忍不住跑了出去,一把抱住了顾明渊,在他怀中呜呜的哭了起来。 怀中小女人哭到近乎打嗝儿,看的顾明渊一颗心迅速下沉,连忙将人抱在怀中细心安抚着,一面问道:“师父,她到底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好?” 只是心里,却忍不住的开始心中压抑。 他的怀玉,是何等坚韧的小姑娘,难不成这一次,她的病真的很严重么? 顾明渊越想心中便越自责,更觉得这几日没有陪着秦怀玉是极大的过错。 他这厢自我反悔着,却听得张成林格外不满的哼声传来:“你还知道过来啊?出大事儿了!” 这话让顾明渊的心沉入了谷底,而秦怀玉的哭声越发大了几分,梨花带雨的模样看的他的一颗心都给揪住了。 谁知下一刻,就听得张成林继续道:“你说说你,媳妇都怀孕三个月了,你竟然都没有半分察觉,还敢让她来回跑,要是她跟孩子出了什么事儿,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而秦怀玉迷迷糊糊听到这话,更是哭得打了个嗝儿,都三个月了,她得多严重…… 不对…… 孩子? 什么孩子! 秦怀玉瞬间也不哭了,豁然回头看向张成林,问道:“师父,您说什么?” 小姑娘气儿还没喘匀呢,委屈巴巴的声音,还有那眼眶里包裹着的泪,任谁看了都心中柔软。 张成林一扫先前的凶,笑的格外慈祥:“小怀玉,你有身孕了,已经临近三月,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么?” 他说到这里,挑了挑眉,又指了指她手中还握着的一包干果片儿,道:“寻常师父教你的都忘记了?这些的作用是什么?” 秦怀玉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成了浆糊,迟钝的回答道:“固本培元,益气安胎……” 安胎…… 所以,她是有了身孕? 比秦怀玉不可置信的,则是顾明渊。 他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道雷给劈中似的,浑身都麻了,到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却是连声音里都带着颤抖:“师父,您是说,怀玉她,她有了我的骨肉?” 他的手指都隐约发抖,整个人就像是被从天而降的一个馅饼儿给砸到,仿佛身在梦中一般。 身后的宁安的声音却先传来,少年人的声音里满是欢喜雀跃:“太好了,秦姐姐怀孕了,我要做小叔叔了!” 顾明渊是他的大师兄,这么算起来,他可不就是成了小叔叔了么! 到了现在,秦怀玉若是还反应不过来自己是被张成林戏弄了,那就白活了。 只是她现在满心满眼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给砸中,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小腹,感受到那里的平坦,声音里都带着几分飘忽:“我……要当娘亲了?” 下一刻,她就被顾明渊给一把抱起,男人像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似的,声音和动作都带着不知所措:“怀玉,我要当爹了!” 张成林站在门口,看着院内这欢喜的快要疯了的三个人,挑眉笑了笑,低声道了一句:“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可那眼角眉梢里,却满是遮掩不住的笑容。 …… 秦怀玉的怀孕,像是一个转机。 皇帝原本因着纳侧妃的事情,而跟顾明渊正别着一口气。 可在得知秦怀玉怀孕之后,却是难得的沉默了下来。 且在第二日,便松了口,传召顾明渊进宫。 那一日,顾明渊在宫中待了整整一日,等到傍晚出宫之后,内侍监敏锐的发现,皇帝的神情一扫先前的阴郁,眉目中,仿佛带着一种解脱。 到了翌日一早,便下发了一道圣旨。 册封顾明渊为太子,择良辰吉日迁移东宫,代天子监国。 只是,却绝口不提关于立侧妃之事。 第823章 那是江山社稷 皇帝,妥协了。 在跟顾明渊促膝长谈一日之后,那些别在心中的结不说全部打开,但至少父子之间却是更了解了对方一分。 且皇帝的心里是真的放心了,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比他强。 西楚交给他,自己可以真的安心。 哪怕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后宫,以他的能力,也可以平衡前朝的局势。 因为他要的,是一个听从于制度和帝王的国家,而不是受掣肘的傀儡。 而顾明渊在接到圣旨之后,这一次则是带着秦怀玉一起双手将圣旨托在手中,恭恭敬敬的说了一句:“谢吾皇隆恩。” 那圣旨轻飘飘的仿佛没有分量,但顾明渊却知道,这托在手上的,重的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是江山社稷。 秦怀玉懂他,因将他的手紧紧地握住,将属于自己的力量给了他。 …… 成为了储君之后,顾明渊有了名正言顺监国的能力,但随之而来的,却是越发忙碌的生活。 皇帝自那日立了储君之后,就再次倒下了。 张成林的身体也好了一些,便又再次进宫给他医治,这么看来,二人倒像是轮番上阵似的。 顾明渊早出晚归,宁安日日要兼顾两边,唯有秦怀玉,成了一个闲人。 得知她怀孕之后,庄月兰恨不能镇国公府跟淮安王府两边跑,若不是顾明渊不放人,她都恨不得将女儿接回府上住。 最后还是秦怀玉阻止了庄月兰日日这么折腾,而是请了姚玥儿跟秦红瑶来给自己作伴。 反正她们二人住的不远,且姚玥儿还生过孩子,为人又格外稳重,更让庄月兰十分放心。 因着秦怀玉先前的几次撑腰,再加上姚玥儿自己争气,所以她跟洛言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 只等到六月份便完婚。 作为一个待嫁的新娘,姚玥儿如今脸上不必涂抹胭脂,都带着醉人的坨红。 秦怀玉见她的时候,还拿这事儿逗她:“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现在跟刚见你时,倒是天差地别了。” 一旁的秦红瑶也跟着笑眯眯接口:“那是自然,大姐姐你是没见,前两日我去找姚姐姐,结果恰好遇见我那准姐夫送她回家,二人黏黏糊糊的那个劲儿哟……” 她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被姚玥儿捂住了嘴,佯装羞恼道:“闭嘴,骗你话多。” 秦红瑶被捂住了嘴,那笑容却从眼中倾泻了出来。 几人笑闹了一会儿,姚玥儿等人才回座位上坐了,她知道秦怀玉怀了身孕,又嘱咐了一系列的注意事项,末了又道:“不过想必这些我不说你也知道,毕竟你师承张神医呢。” 闻言,秦怀玉真心实意的谢了她,笑道:“师父到底是男人,再者我又是第一次怀胎,你这些消息,于我很有用呢。” 她一旁的秦红瑶则是满眼期待:“大姐姐如今有了身孕,要不了年底,我就要升级做姨母了呢。” 见她满眼的欢喜,秦怀玉的眼中也多了几分笑容,摸了摸肚子,笑道:“我也没想到,这孩子来的……倒是安安静静的。” 前世里,她怀胎的时候备受折磨,几乎上所有的罪都受了一遍,到了临头时…… 秦怀玉心中叹了口气,她跟那个孩子到底没缘分,哪怕是今生自己已经报了仇,可想起来到底有些意难平。 只是这情绪波动会伤害孩子,所以秦怀玉尽量的克制着不去想,复又转移话题问道:“洛家可说婚礼是怎么个章程了么?” 她先前倒是听姚玥儿说过几次,洛家那位表小姐是个黑心莲,心中诸多的弯弯绕,想给姚玥儿添堵的心思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过洛家倒是个识趣儿的,再加上那时候秦怀玉放出风声去,对外只说姚玥儿是自己的义姐,有淮安王府这座大山撑着,那洛均又是秦毅的属下,只要洛家不傻,就必然不敢亏待了姚玥儿。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见她笑的欢喜:“嗯,已经拿定章程了,请的官媒作保,三媒六聘一样不少,正正经经的迎娶进门。不过银子这上面,我知洛家清贫,所以提前给了老太太一万两白银。” 她这银子并不算在嫁妆里面,说白了,这风光大办,只是圆了姚玥儿一个风光出嫁的梦罢了。 钱她自己出,洛家只管去照办,莫要挑理儿就行。 秦怀玉自然知道姚玥儿是什么意思,二人孩子都有了,她又的确不是差钱的人。 只是有一点:“你给银子可以,那洛老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莫要给钱不讨好。” 闻言,姚玥儿则是笑了:“怀玉放心,这钱我既然敢给,就做好了准备。老太太其实不是个糊涂人,只是耳根子软,且容易受人蛊惑。说起来惭愧,我能够让洛家接纳,还多亏了淮安王跟你们镇国公府的名头,还有阔儿……那孩子,是个会哄人的。” 阔儿说话早,现在已经会发简单的音节了,一个“太奶奶”,就彻底将老太太的心给俘虏了,现下几乎拿阔儿当命似的。 连带着她这个亲娘,也跟着对待和善了许多。 恩威并施,还有银子送到手,老太太自觉有重孙子万事足,顺便还压制了一下自己的儿子,如今姚玥儿除了安心待嫁,还真的没别的事情需要忙活的了。 听完她这话,秦怀玉方才放下心来,笑道:“如此甚好。” 毕竟姚玥儿已经够苦了,此番能跟洛言安稳下来,也算是一种福分。 送走姚玥儿跟秦红瑶之后,天色已经彻底的暗沉了下来。 这些时日,秦怀玉已经习惯了顾明渊不在府上吃饭。 皇帝生病,诸多事务压在顾明渊一人身上,再加上还有太子的册封仪式等等,他势必要比从前更忙碌几分。 谁曾想,她才吩咐丫鬟传膳,就听得门外脚步声传来,旋即便见顾明渊走了进来。 因着秦怀玉怀孕的缘故,如今府上宝贝的不行,连顾明渊,都得是先净了手、换了衣服才来见她。 第824章 翻张子尧旧案 这会儿见人的时候,果然又是先梳洗过的。 秦怀玉莫名想起来,晚辈见长辈的时候,才特意梳洗换衣,一时有些想笑,可又不敢让顾明渊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因咳嗽了一声,问道:“王爷回来的正好,可要一起用膳?” 顾明渊还没吃,闻言自然是应声,待得丫鬟送了碗筷来,他摆手便让人出去了。 “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听得秦怀玉问,顾明渊笑了笑,给她夹了菜,一面道:“今日事情少,处理完就回来了。” 其实并不是,事情堆积如山,只是有轻重缓急,再则还有内阁跟六部协理,他所需要管的并不算特别多。 不过,今日之所以要早点回来,其实还有一件别的事情要说。 “我先前递了一道折子,今日父皇准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抬起头来,问道:“是什么折子?” 顾明渊咳嗽了一声,道:“跟师父有关。” 张成林的身世,先前顾明渊是打算让他自己告诉秦怀玉的。只是这几日跟张成林聊过,对方对此倒是毫不在意,只说让他说了便是。 今日正好折子批复了,所以顾明渊觉得,时机到了,也该让秦怀玉知道真相。 毕竟,等过两日彻查起来,届时京中风风雨雨,秦怀玉便是坐在家中,也是会听到的。 与其让她听到那些真假掺半的消息,倒不如自己先告诉她。 见他这模样,秦怀玉却是心中一沉,顿时坐直了身子,问道:“师父怎么了?” 顾明渊见她紧张的模样,因笑着安抚道:“别怕,不是什么坏事。说起来,倒算是一桩好事了——其实,师父本名不叫张成林,那只是他的化名。他的真实身份,乃是前太医院案首,张子尧。” 三十年前,药王谷传人张子尧,以布衣之身打败宫中无数太医,年纪轻轻便坐上了太医院案首的位置,哪怕是到了现在,那也是太医院里的一个传奇。 …… 室内,满是安静。 饶是顾明渊在讲述的时候,已经尽可能的简略了事情的始末,只告诉了她过程。 可她仍旧能从那只言片语之中,听出当年的惊心动魄来。 她不是没有想过师父的身份,可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惨烈的故事来。 她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来,只是那声音却格外的暗哑:“那,师父知道,他可以翻案了么?” 当初那样意气风发的男人,却遭遇了种种不公,甚至被逼隐姓埋名十五年,到如今,终于有了沉冤得雪的机会。 可是……他已经垂垂老矣,那些逝去的岁月,终不会回头。 见秦怀玉悲伤的模样,顾明渊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他知道,也,很开心。” 是真开心,还是只是对一个结果终于到来的解脱,其实谁都不知道。 但至少表面上,他还是触动了的。 顾明渊心中有些叹息,见秦怀玉的眼神有些悲伤,复又抱了抱她,道:“莫要想了,明日带你去见师父,可好?” 正好,他也有些细节需要跟张成林沟通。 闻言,秦怀玉点头应了,拿起筷子,心中却是忍不住回想顾明渊说的话。 自初见时,她就觉得师父这个人是有故事的,那样一双沧桑的眼眸,非经历诸多不会有。 但她没有想到,却是这样的惨烈。 …… 第二日的时候,顾明渊果然带秦怀玉去见了张成林。 皇帝的病症终于稳定了下来,张成林忙碌了一夜回府,见到的便是这二人站在门外。 “怎么着,当门神呢?” 听到自家师父的声音,秦怀玉顿时回头,笑眯眯的行了礼,见他神情疲惫,一面上前过来搀扶他:“给师父请安,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家里没人,好在您回来了。” 因着张成林不太习惯家里有仆妇,所以他家里请的这个仆从,都是白日来下午走的,只消将家里收拾妥当便可。 今日宁安去了营中,而张成林在宫里,他们夫妻来的时候不巧,只见这大门紧锁。 原本顾明渊都打算先回去的,谁知人还没走,就先见他回来了。 此刻见秦怀玉上前去搀扶他,顾明渊也回过神儿来,忙的跟上来,扶着他道:“师父辛苦,您身体可还吃得消?” 闻言,张成林先是拍了拍秦怀玉的手,又睨了一眼顾明渊,嗤了一声,道:“放心好了,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还撑得住。” 给皇帝看诊,无非是心累一些,且皇帝的身体也熬不了多久了,他心知肚明,现下不过是给人吊命,根本不必废太大的功夫。 只是面对着对方那张脸,让他心里不大舒服罢了。 不过皇帝到底是顾明渊的亲爹,所以张成林并未将这话说出口,只是招呼着人进了门,一面道:“随意坐吧,今日的厨娘还没来,热茶自己烧水去。” 秦怀玉来的时间长了,对这里的摆设轻车熟路,闻言自己便去取了东西,一面笑眯眯道:“师父先坐着吧,我去给您烧水去。” 眼见得秦怀玉去了,张成林回头看了一眼自顾自坐下的顾明渊,哼了一声道:“你倒是好福气,怀玉丫头这般乖巧,还真是便宜了你。” 越是跟秦怀玉接触久了,张成林就越能理解自己好友的那颗心——自己家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就这么被人给拐骗走了,任谁不生气? 虽说这人是自己的正经徒弟,但张成林却是更加偏向秦怀玉的。 听得张成林这话,顾明渊也不恼,只是温声笑道:“师父说的是,我也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能得偿所愿,他可不就是修来的福气么。 见他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张成林不由得失笑。 二人说了几句闲话,方才听得顾明渊道:“此番证据齐全,师父不必担心,想来几日便会有结果。” 这次他之所以会请求父皇重审当年张子尧旧案,便是因为证据确凿,且那最大幕后主使静嫔,现下还在大理寺里关着呢。 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提出来。毕竟师父的事情搁置了太多年,只要提出来,就必须得给他一个圆满的交代。 第825章 因为公道在人心 听得顾明渊这话,张成林只是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也不必有太大压力,此事便是不成,也是无妨的。” 忙碌了这一辈子,起初他的确是想寻一个公道的,可是到了后来,便成了一个执念。直到现下,他才真的意识到,其实公道已经无所谓了。 因为公道在人心。 他问心无愧,所以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已经放下了。 只是……那些边疆的亡魂,却需要给一个慰藉的,所以若此事真的能真相大白,倒是也能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他的意思,顾明渊自然是懂得的,因此只点头道:“师父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的。” 不多时,秦怀玉从外面进来,二人便终止了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别的。 自从得知秦怀玉有了身孕之后,顾明渊的日常便小心了许多,生怕她磕着碰着。 眼下见她端了饭菜进门,第一反应便是过去接着,一面扶了她一把。 这还当着师父的面儿呢,秦怀玉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因轻轻地推了他一把,一面笑道:“哪儿就那么娇气了,不必如此。” 让张成林看着,秦怀玉觉得有些羞赧。 顾明渊倒是不在意这些,一面扶着她坐下,一面将饭菜放好,方才道:“师父才不介意这些呢。” 张成林没吃早膳,这会儿端了碗去吃,顺带送了顾明渊一个白眼,哼了一声道:“去去去,别在老头子这里碍眼,给谁看呢?” 当着他这么一个万年老光棍的面儿,真的合适? 可做个人吧! 见张成林嫌弃的模样,顾明渊只是一笑,并未接口,反倒是秦怀玉有些不大好意思,因抿唇一笑,先去转移了话题。 …… 张子尧旧案自那日提起之后,便在朝堂上掀起了巨大的风波。 纵然有皇帝的许可,可因着现下执政的乃是顾明渊,所以便流传出了诸多的流言,其中说的最多的便是顾明渊挟天子以满足私欲,此乃借着翻旧案的名义,来给他自己谋取私利。 此番言论一出,朝堂上瞬间便分了几派炒作一团。 虽说现下顾明渊已然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爷,可说到底,他并未认真培养过自己的势力,是以现下朝堂中反倒是保皇党居多了。 再加上当年之事,着实是有些人借机谋取私利了的,虽说算不上是里通外国,可若是此时查出来,必然会对他们不利,因此这几方人马可谓是不可开交的闹着。 而这般景象,顾明渊早就想到了,所以在他们争吵不休的时候,他却是没有再为之说过一句话,就好像当初那个极力提出此事的不是自己一般。 只是仅仅三日之后,便有人将静嫔的证词连带着因此扒出来的证据,全部都呈到了皇帝的龙案和各位大臣的手中。 其证据之完全,牵连之广,以及幕后之骇然,让众位大臣纷纷哑口无言。 皇帝只说了一句话:“若如此都不严惩,朕倒是不知道,这天下是岭南的,还是朕的了!” 到了这个时候,谁还敢说什么? 那不是明目张胆的往枪口上撞么? 而后续的事情,果然如顾明渊所说,不过七日的功夫,一切尘埃落定。 最终,皇帝下了一封罪己诏昭告天下,还了当年张子尧清白,并为他封了一个“安国公”的荣誉。至于当年被连累的那些将士及其家属们,都给了死后殊荣。 静嫔被凌迟处死,皇帝连一天都不愿意多等,当天便着刽子手将她送上了黄泉路。 至此为止,悬了十三年的一桩事,就此落下了帷幕。 …… 张子尧“身死”之事不可辨驳,张成林也无意再回归那个身份,至于那个被赐封的功勋,他更是毫不在意。 顾明渊将结果告诉他的时候,他并未说什么,只是看着那一道圣旨,眸光悠远。 看到张成林这个模样,顾明渊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想了一会儿,才轻声道:“父皇说,想让您进宫一趟——师父若是不愿意,我给您推拒了便是。” 闻言,张成林却是失笑,叹了口气,道:“不必,正好我也有话要同他说。” 见张成林执意要去,顾明渊好一会儿才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送您过去吧。” 这次,张成林倒是没有推拒。 二月的天,难得的有了和煦的风。 张成林踏进乾清宫的时候,却感觉到了殿内的冷意。 这偌大的殿内,似乎永远都是这么的没有人味儿,空气里嗅到的,只有冰冷的权利和欲望。 他呼出一口浊气,方才抬脚走了进去,撩袍行礼:“草民,叩见吾皇万岁。” 听到张成林的声音,皇帝从龙案前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眸光有些幽暗。 见张成林只是面色淡然的站着,他又不由得有些颓然,索性直接抬手道:“行了,坐吧。” 闻言,张成林谢了恩,方才在下首坐了。 皇帝将手中的狼毫笔放下,眼见得内侍监将 茶水上了,挥手让他们出去,自己则是道:“你都知道了吧?” “是。” 张成林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也不去打哑谜,只是那神情倒像是在诉说别人的事情:“草民谢皇上主持公道。” 见他这模样,皇帝不由得有些挫败,不知想到了什么,因哼了一声,道:“朕可当不得你这一声谢,毕竟,朕也是被逼的——若不是你笼络了顾明渊,哪得今日这般局面?” 说起来这话的时候,皇帝还是有些气的,毕竟当年之事早已是铁案,若不是顾明渊一力促成,哪里会有今日的翻案? 对于他这话里的酸味儿,张成林自然是听得明白,他也不多言,只道:“以心换心罢了。” 听到他这话,皇帝很明显那表情更加不大好了,冷哼了一声,道:“以心换心?哼,你倒是说得冠冕堂皇。” 他的儿子,怎么就轮得到别人以心换心了? 见皇帝这模样,张成林只是将茶盏放在一旁,垂手不言。 他跟皇帝之间,本就没什么可说的。 第826章 你这是在埋怨朕? 可他不说话,皇帝却有些忍不住,沉声道:“这次平反,你心里舒服了吧?” 闻言,张成林只是淡淡道:“不过是迟来的真相罢了,有什么舒服不舒服的?” 他这话,让皇帝的脸色越发沉了几分,道:“你这是在埋怨朕?” 说起来,当年二人也是曾经交心过的。 一个是历经血雨腥风爬上去的少年帝王,一个是意气风发的药王谷传人。 本该是惺惺相惜的。 只可惜,那只是曾经。 那样的表象是一个泡沫,一戳就破。 念及往事,皇帝的情绪也有些低落,复又加了一句:“你埋怨朕也是对的,毕竟当年……朕是故意的。”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里竟然难得的带出几分愧疚来,看的张成林却是嗤笑了一声。 他的神情有些散漫,看着皇帝这模样,道:“现下只有你我二人,皇上又何必如此?” 惺惺作态,给谁看呢? 这话,张成林虽然没说出来,可是皇帝到底跟他相交多年,瞬间便看出了对方的意思,眸光也有些暗沉:“朕为何要演?张子尧,朕只是想跟你说说心里话罢了。” 皇帝这个声音,听着倒是有几分悲凉,可惜张成林却没什么感觉,只是嗤了一声道:“您的心里话,草民倒是十分荣幸。不过有一点希望您清楚,张子尧已经死了,草民是张成林,跟您的那些烂账,没有关系。” 这话一出,皇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一向能言善辩,可如今在张成林的面前,却觉得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毫无着力点。 最终,他只能自顾道:“当年之事,朕原本可以彻查下去的,可你知我为何定了你的罪?因为,朕妒忌。” 是的,他妒忌眼前人许久了。 久到那些怨恨从心里生根发芽,最终成了一个日日都难安的存在。 所以后来,他明知道张子尧在这件事里面很可能是清白的,却也放纵了大臣们去栽赃污蔑他。 可是,他从未想过,张子尧会死。 “朕原本想着,等你进了京,届时磋磨一下你的锐气便也罢了,只是不想,边关却传来消息,说你死在了岭南。” 皇帝的眉眼里满是愧疚,看在张成林的眼中,却只觉得虚伪。 他毫不留情的打破了皇帝的自我愧疚与反省,眸光里满是嘲讽:“皇上自然是不希望我死的,毕竟,您的好儿子还需的我来救治。不是么?” 没将他的利用价值榨干,他就死了,皇帝自然会觉得遗憾的。 到了现在跟他讲什么情分,不觉得可笑么? “朕承认,朕的确有这个想法,但……你该知道朕为何会这样!” 皇帝似乎是被他戳的想起了当年的痛处,声音里都带出几分不甘来:“况且,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自己当年为何会进宫!” 天下人皆说,货与帝王家。可是只有皇帝清楚,他张子尧之所以会进宫做那个太医院案首,不是为名也不是为利,而是为一个人。 一个,他这辈子都不可肖想之人:西楚国皇后! 若是他们之间真的有了什么,皇帝倒是还可以名正言顺的处置。可偏偏,他二人发乎情止乎礼,让皇帝连追究都显得是无理取闹。 更何况,张子尧掩饰的太好了,莫说是先皇后,就连他自己,也是在皇后怀了身孕之后,才隐约窥探出几分苗头来。 然而也正是这个苗头,给他的心里种下了一个不甘愿的阴暗来,让他日日都不大舒服。 先皇后死后,皇帝原本想一并杀了张子尧,可是不成,还有那个孩子呢。 顾明渊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找遍整个西楚,都没有比他更合适的大夫。 所以哪怕是后来边关霍乱,他也只是想着,要给对方一个惩罚,而没有想到要取他的性命。 因为顾明渊的身体不允许。 可他那时候没想到张子尧会死,就如同先前他没想到张子尧还活着一般。 多年的怨怼被倾诉出来,皇帝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可在看向张成林的时候,却见对方眼中满是鄙夷。 他等到皇帝将心里话都说完了,方才一字一顿道:“这话你倒是说对了,不是为她,你当我跟你耗什么?” 当年,他的确是因着先皇后而进的宫,也的确是心生爱慕。可他敢拿着性命担保,自己从未泄露过一丝一毫的情谊,至死先皇后都不知他的那份情深。 且他入宫之后,自认也未曾做过半分对不起皇帝的事情,就连孩子都是他帮着保下来的,皇帝怨恨他,他可不认。 听得张成林这话,皇帝一时有些气闷,咬牙道:“你果然……” 张成林却是懒得听他废话,嗤了一声,道:“陈年往事,提起来有意思么?况且,当年她为何而死,你心里当真不清楚?” 这一句话,便让皇帝哑口无言。 当年先皇后为了皇帝身中剧毒,是张成林救的人。之后他千叮咛万嘱咐,若是想要活命,就绝对不能生孩子。 哪怕去抱一个嫔妃的,养在自己膝下,以先皇后的功劳,皇帝也必然不会亏待了她。 可那个傻女人,硬生生用一条命,换来了一个孩子。 见皇帝懊悔的模样,张成林闭了闭眼,到底是将那些毒舌的话说出口,只是随手扔给他一个药丸,道:“这是顾明渊为你求来的,也是世上唯一一颗。之后,你我再无瓜葛了。” 那药丸可续命,至少能保他两年无虞。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活在过去的阴影里,如今将话说开,那些过往旧事里的人,也再不必相见了。 直到张成林走了之后,皇帝才有些恍然回神,看了眼空荡荡的大殿跟对方离开的背影,良久才捏紧了手中的药丸。 只是那神情里,到底带出了几分的苍凉。 …… 张成林走出宫门的时候,只觉得心情豁然开朗。 像是有什么过往被搬开一样,那些模糊的记忆也没有了当年的深刻,甚至连想起来的时候,都只剩下了平静。 到底,是过去了啊。 第827章 云昭 到了宫门之时,正看到顾明渊在宫门口站着,他挑了挑眉,心中有些感动,面上则是嫌弃道:“怎么还在这儿等着,我又不是没有腿,自己回家便是了。” 对于他这口是心非的模样,顾明渊却是懒得跟他说太多,只是道:“你想见的人来了。” 这话一出,张成林先是楞了一下,瞬间又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顿时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谁,云娘她来京城了?” 得了顾明渊的点头之后,张成林顿时忘记了自己先前是想摆架子的,直接便上了马车,催促道:“快,快回家!” 顾明渊早猜出来他会是这个态度,因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一面吩咐下人赶车。 待得到了府上之后,还未进门,就先听得里面有女子爽朗的笑容,张成林原本是急不可耐的跳下马车的,可现下听到声音,却又下意识的顿住了脚。 竟是有些近乡情怯了。 顾明渊见他这模样,也不问他为何不进去,自己便先挑帘走了进去。 一旁的张成林见他这模样,顿时便有些跳脚,想要说什么,奈何顾明渊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给云姨请安,您进来可安好?” 房中主位上坐了一个着着绛紫衣裙的女子,生的花容月貌,一双眉眼凌厉而英气。 她身上几乎没什么首饰,偏那一身的气质却丝毫不落下风,反而占了上承。 那长相十分明艳且颇有韵味,若是无人说,必然想不出这是一个已然年近五十的妇人了。 她正在跟宁安说着些什么,听得顾明渊的声音,下意识抬头看去,瞬间便笑着招了招手:“是长清来了,过来让我看看,近来可好?” 她一面说,一面伸出手来,顾明渊则是依言将自己的手腕递了过去。 下一刻便见女子收敛了笑容,睨了他一眼道:“思虑过重,我先前怎么交代你的?” 闻言,顾明渊顿时再次行了一礼,一面笑道:“近来事多,让您挂心了,不瞒您说——我要做爹了。” 这话风马牛不相及,后跟进来的张成林顿时便翻了个白眼,秀什么秀! 偏偏云昭听了,却瞬间笑开了花,笑眯眯道:“那是应当操心的,你如今岁数也不小了,却还是头一胎,自然是要多忧心一些的。你媳妇呢,怎么没带过来给我看看?” 云昭格外热情,顾明渊则是一一的回了,末了又答应下来明日带着秦怀玉上门,二人说了许久,倒是将后来进门的张成林给晾在了一旁。 最后还是张成林自己舔着脸过去的,笑着问道:“云娘这一路辛苦,可吃饭了么?” 听到张成林的声音,云昭先是哼了一声,待得跟顾明渊说够话了,才转过头去,不咸不淡道:“你我之间不过是朋友,说到底也是男女有别,您还是叫我大名吧。” 对于她这模样,张成林倒是习惯了似的,浑不在意的一笑,一面道:“云娘这次过来,就多住一些时日吧,正好我带你四下转转。” 他倒是献殷勤,云昭却是懒得理会对方,只是依旧跟顾明渊说话。 倒是顾明渊笑着应承着,一面眼都不眨的扯谎话:“云姨这次来,正好可以多走走,顺便还有另外一件事想求您——先前宫里出事,师父为了我父皇险些丧命,您若是方便,可否帮他配置几味药?这上面,是无人能出您右的。” 张成林险些丧命是假的,但云昭的医术却是真的。 或者不能说是医术,而是毒术。 她虽然是女子,可平生酷爱却都是那些个能要人命的毒类,也正因如此,才将这些东西钻研的透彻。 不过她的酷爱虽然不多,却有比这个更重要的,那就是张成林。 果不其然,顾明渊这话一出口,云昭就变了脸色,问道:“怎么就险些丧命,先前在岭南不是才捡了一条命回来?怎么又不爱惜?” 她这话还没说完,自己就觉得失言,有些心虚的又加了一句:“一天天的只会给你们添乱,直接别管他,让他自生自灭算了!” 听得云昭这话,张成林却是乐开了怀,十分不要脸的凑到她面前笑道:“我倒是想自生自灭,这不是孩子们照应的好么。说起来,先前如不是宁安跟长清两个孩子,怕是这次你还真见不到我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手腕递了上去。 云昭瞬间了然了他的意思,这是顺杆爬想让自己帮着诊脉呢。 按着她的性格,就当一把甩开了这人,省的他没皮没脸的,偏偏一看到对方这脸上的表情,她就有些不大忍心,再看他眼下的青黑,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将他的手腕给捏住了。 而张成林,则是顺势的拿手指勾了勾对方的衣袖,引来一个白眼。 顾明渊见二人这模样,了然一笑,也不多言,寻了个借口便出门去了。 …… 到了第二日晚上,秦怀玉夫妇在淮安王府摆了一桌宴席,宴请云昭。 这云昭是个性情泼辣的,见了秦怀玉之后倒是觉得格外投缘,再加上知道她腹中怀了孩子,更是拿了自己珍藏的宝贝,直接送了一小马车。 若非她这次来京城时不知道秦怀玉已经有了身孕,怕是要送的东西更多。 秦怀玉第一次遇到这么热情的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反倒是顾明渊笑着让她将东西收了下来。 春日里天还有些凉,尤其是夜里的时候,冷风习习,更让人有些冷意。 不过这冷对于秦怀玉来说却是不存在的,毕竟她现下是这宴席上唯一一个被裹成了熊的人。 顾明渊担心她的身体,更忧心她不会照顾自己,因此将那些刺激性的食物跟酒一概都拿走,在她面前的饭菜一个比一个清淡。 若非胜在营养均衡,怕是秦怀玉都要去撒泼了。 不过宴席上也还是十分有意思的。 比如张成林跟云昭的斗嘴,秦怀玉看的就十分津津有味。 一顿饭的功夫,二人之间你来我往的,起初是拼嘴皮子,到了后来便是拼酒了。 第828章 让本王抱一会儿 这宴席上唯一不用拼酒的三个人,宁安跟秦红瑶是年纪尚小,而秦怀玉则是身怀有孕,故而三个人便成了旁观者。 唯有顾明渊,却成了被殃及的池鱼,跟着被迫喝了不少的美酒。 等到酒足饭饱之后,秦怀玉吩咐下人去将宁安跟秦红瑶送回房中,一面回头嘱咐掺着两个酒鬼的丫鬟们小心些。 云昭跟张成林都喝大了,现下意识勉强维持着半分清醒,却还能彼此斗嘴的不可开交,那模样倒是十分的滑稽。 秦怀玉看的失笑,却只能忍着笑容,嘱咐下人扶好了这二位。 这会儿回头看见顾明渊也有些醉意,越发的掩唇笑道:“云昭师娘倒是很有意思呢。” 谁知还不等顾明渊说话呢,就见云昭回头,踉跄着走到秦怀玉的面前,笑眯眯道:“小丫头不准乱叫,你得喊我师父,不能喊师娘。我才不要搭理那个臭男人!” 而一旁的喝的更加多的张成林却是笑着朗声道:“喊的好,多喊两声,明儿为师给你大红包!” 这两个醉鬼眼看着又有吵起来的架势,秦怀玉连忙让丫鬟婆子们将二人分隔开来,待得将人都各自送回了房间,这才拉着顾明渊的手回了自己的院子内。 寻常时候,不论是同僚还是兄弟,还没人敢灌顾明渊的酒,所以他很少有如现在这般喝多的时候,但是今日却不同。 他喝的脸颊有些红,那一双眸子有些迷离,然而内中的爱意却有如实质似的,看的秦怀玉的脸颊也跟着有些燥热。 她下意识的想要催促对方快点回房,却被顾明渊一把抱住,低声呢喃道:“嘘,让本王抱一会儿。” 被顾明渊骤然抱在怀中,秦怀玉的呼吸都有些乱,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推了推对方,道:“王爷,别闹,咱们先回房吧。” 丫鬟婆子们可都在后面跟着呢,这也太臊了些! 然而事实证明,跟一个醉鬼,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对于秦怀玉的话,顾明渊只是将人抱得更加紧了几分,轻声道:“怀玉,怀玉……” 他只是念着她的名字,秦怀玉就有些受不了,推拒他的手也变成了反抱着对方,不由自主的应和道:“我在呢。” 他的声音里,满是眷恋与爱意,听得她一颗心都要融化了。 顾明渊得逞,挑起一抹笑意来,心满意足的蹭了蹭她柔软的发,在她耳边低声道:“今晚月色真好。” 但,敌不过你好。 他的言外之意,秦怀玉听得明明白白,咬了咬唇,却到底没忍住那一抹溢出来的笑容。 最终,她还是抛掉了矜持,轻轻地在他耳边道:“妾身亦如是。” 她的心,跟他是一样的想法啊。 夜色正好,早春的花含苞待放,夜色中有幽香传来,将这夜晚更加增添了几分旖旎。 月亮害羞的遮挡到了云后面,将自己给埋藏起来,只是却又露出一点点的边界,似乎想要偷看一眼这人间的无双景致。 丫鬟婆子们都退开了,就连隐约的声音都听不真切,秦怀玉只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最旖旎的梦,分明她没喝酒,可到了后来,却也跟着醉了。 …… 翌日醒来的时候,秦怀玉终于体会到了纵容的苦楚。 夜里醉酒的人早已不在身边,房中还有隐约的酒味儿,可却是浅淡到难以辨别。 若不是浑身的酸疼,她怕是真的要以为那不过是一场荒唐的梦罢了。 秦怀玉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撑着酸软疲乏的身体,到底是拥着被子坐了起来。 丫鬟们听到声音敲门,她应了一声,眼见得锦书进来,一面问道:“王爷呢?” 对于自家王妃起床必要找王爷的举动,丫鬟们早就习惯了,现下闻言,顿时笑眯眯的回答道:“回王妃,王爷在书房,正在跟神医切磋,您可要过去么?” 昨夜里顾明渊荒唐了半夜,到了后来虽然酒醒了,可看着怀中的佳人,尤其是听着她婉转的声音,却觉得自己仿佛醉的又更厉害几分。 然而夜里的荒唐一梦之后,晨起最有精神的却还是他,这一大早就去寻了张成林,临走前还特意嘱咐了丫鬟们莫要吵醒自己的王妃。 秦怀玉听得这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因捏着眉心道:“不了,吩咐人准备早膳,将云姨还有宁安她们请到小花厅吧。” 她夜里做了荒唐事儿,现下不大愿意看到顾明渊,毕竟自己当时可是清醒的呢! 若是寻常时候,她必然是不起床的,但是现在府上还有客人,秦怀玉再如何脸皮厚,也做不出来赖床的举措,否则万一被人猜出来自己夜里的荒唐,那也太丢人了。 秦怀玉自己心虚,见到云昭他们的时候,饶是强撑着也被人看出了几分脚步虚浮来。 不过云昭倒是没想歪,秦怀玉是孕妇,又是身娇体弱的大小姐,娇气一些也是正常的。 至于秦红瑶跟宁安,那两个压根就看不大出来,只是好奇秦姐姐怎么走的比以前慢了不少。 但因着她腹中孩子,是以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归结到了这上面去了。 秦怀玉见众人神情都没有异样,倒是松了一口气,等到吃饱喝足,才见张成林二人姗姗来迟。 秦怀玉起身吩咐下人去添置碗筷,却被顾明渊摆手笑道“不必了,我跟师父已经吃过了,过来只是说一下,我们二人有急事要出去一趟,过两日再过来。” 闻言,秦怀玉点头应了,一旁的云昭却是有些担忧,因问道:“如今京城局势不稳,你要做什么去?” 她这话问的虽然是顾明渊,但其实那眼睛已然看向了张成林,话中意思也十分明白不过。 担心张成林而已。 可惜她看的隐秘,所以张成林并未发现,只是道:“临时出了些变故,很快便回,你们不必担心。” 他说到这儿,又对云昭道:“云娘,你先前做的丸药可还有么,赠我一些路上以防万一。” 张成林这话一出,云昭眼中的担忧就更加明显了,她应了一声,倒也没了昨夜针锋相对的模样。 第829章 给你讲个故事吧 这些东西云昭一向是随身携带的,因此取了给他,又目送着他们离开,那些担忧方才尽数的泄露了出来。 秦怀玉起先没怎么说话,到了现在看到云昭的神情,心中才隐约有了些计较。 方才走之前,顾明渊给她使了一个眼色,那是让她不必担心。 是真的没有大事。 至少,顾明渊是可以轻松解决的。 但至于为什么会特意过来告知,想来最后那几句才是重点。 自家师父……这是又想玩什么花招呢? 秦怀玉不着痕迹的在云昭的身上打了个转,总觉得自家师父这次仿佛不怀好意似的,难不成是在卖同情牌? …… 但不管张成林到底是想做什么,接下来的两日,他跟顾明渊都没有回来,却是实打实的事情了。 对此,秦怀玉倒是不很担心,毕竟每日都有他们的信件传回来。 但是云昭却不一样了,因着顾明渊特意嘱咐说不要告诉对方,所以秦怀玉便也只能跟着一起瞒着。 只不过,这么一来,她就发现了端倪。 相较于起初云昭的隐忧,到了后来,她的担心几乎都要刻在脸上了。 偏偏聊天说话的时候,云昭还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只道:“那老不死的愿意如何都无所谓,但长清可不能出事儿。” 秦怀玉心知她担心张成林,便也只是笑道:“师娘放心,师父跟王爷都是福大命大的,自然不会有事儿。” 她现下叫师娘叫习惯了,云昭拗不过她,只能随她去,只是神情总有些无奈。 可秦怀玉却知道,若是她真的有意阻止,可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所以,云昭对师父其实也是有情的。 不过这些观察,她都只压在了心底,面上半分不露。 而云昭跟秦怀玉,也在接下来日渐熟悉了起来。 不得不说,云昭这个人性格极好,虽说她已经四十多岁了,偏偏却像是一个少女一般。 分明有着对世事通透的认知,偏偏还保留着那一份天真,实在是叫人喜欢的很。 秦怀玉跟她很快便亲近了起来,而云昭此人又是一个见多识广的,偶尔又一次考较了秦怀玉的医术,发现她颇有慧根之后,便将自己钻研的毕生所学,都给拿了出来。 对此,秦怀玉哭笑不得,却被云昭一句:“虽说你喊我一句师娘,但我倒是想跟那糟老头子抢个人,放心,做我的徒弟,保证比跟着他好。”给噎了回去。 不过对于云昭拿出来的东西,秦怀玉倒是十分感兴趣,所以接下来除却府上的事情,便都是跟她在一起探讨这些了。 …… 当天夜里,云昭便喝醉了。 这起因说起来,还源于宁安。 她一向嗜酒,最爱的便是女儿红,而宁安这次来王府的时候,却是将张成林珍藏的那几坛女儿红都给搬了过来。 也不知云昭想起了什么,夜里喝的便有些多。除却那日跟张成林吃饭,其他时候她都是小酌,可夜里却是喝了整整一坛。 饶是宁安知道她的酒量,也被吓了一跳,呐呐的问道:“秦姐姐,我是不是好心办坏事了?” 见他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失笑,挥手让他先去歇着,自己则是跟丫鬟一起扶着云昭回房。 不想走到凉亭时,她却怎么都不走了,只是醉眼朦胧道:“我没喝多,你不必扶我。” 那声音当真是十分的清醒——若不是秦怀玉看到她走路都开始转圈的话。 被走路步伐出卖了的云昭浑然不知,自顾的抱着柱子,起初是笑着,到了后来,却又无声的落了泪。 她向来都是泼辣的,因此这模样,顿时吓到了秦怀玉,连忙上前过来要给她擦拭眼泪,却被她摆手拒绝。 “不用,我……我没哭。” 倒是还知道自己哭了。 秦怀玉无奈一笑,因哄着她坐了下来,却见四十多岁的女子,哭得竟像是孩子一样。 可她就连哭,都是无声的。 只是那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瞧着格外惹人心疼。 秦怀玉心中仿佛被揪了起来似的,心知她是为了什么,到底是拍着她的背,一面轻声道:“师娘,其实您的心里,是有师父的,对吧?” 云昭回头看她,笑的却苦涩至极:“怀玉,我喝多了。” 她的酒量极好,不过哭了这一会儿,又被风一吹,其实就有了四五分的清醒,可还残留着那几分酒意,足够让她为所欲为的撒泼一会儿。 但云昭却没有,只是接了帕子,又道:“谢谢你。”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越发觉得有些心疼。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分明是在笑,都觉得让人心疼。 “师娘……” 这一声师娘,让云昭的眼泪险些下来,她轻声呢喃道:“我若真是你师娘,倒也好了。” 闻言,秦怀玉瞬间接口道:“为何不能,您应当知道,师父对您是有情的。” 否则,也不能苦苦找寻她十多年啊。 云昭手中捏着帕子,定定的看着秦怀玉,好一会儿才道:“怀玉,我真是有些羡慕你。” 在无知无觉时,便有人深沉的爱着。待得知道爱是何物时,又如愿以偿的嫁给他。 养在富贵中的一朵花,注定此生都要被好好呵护的。 多么令人羡慕。 秦怀玉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听得云昭继续道:“我大抵是喝多了,想给人讲故事,你可要听么?” 她想说,秦怀玉自然愿意倾听,因点头道:“您说。” 云昭却又笑了笑,道:“那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了,大抵……你是不大愿意听的。”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如花的年纪。 少女泼辣憨直,爱上了一个人,便将自己化成了火,奋不顾身的扑向对方。 并非不知那人心有所属,并非不知那人高岭之花,可她总以为,情深不及久伴,天长日久的,连石头都能暖热,何况一个男人? 但她没想到,石头可以被暖热,但那个人,他却是没有心的。 她是一把火,终于将自己烧成了灰。最后一丝光亮熄灭,她离开了他。 “可世事狗血,他竟然去寻了那个姑娘,说,他爱她。” 第830章 他寻的,是药不是我 云昭不是傻子,知道他并非是爱自己,只不过,她替他挡了劫,差点丢了命,他不过是想要报答罢了。 心上人早就死了,他的灵魂随她而去。 而自己为他险些丧命,他欠自己一条命,所以若是这一个无用的躯壳可以抵债的话,他可以。 秦怀玉没想到,原来云昭的心里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她忍不住想给师父辩驳:“师父这十多年一直都在寻你,他……心里是真的有你的。” 可云昭却只是苦笑,道:“你们只道,他这十多年都寻我,可怀玉你们不知道,他其实寻的,是药。” 可以治好顾明渊的药。 哪怕到现在,张成林都不知道,之所以他每次都能准确的找到自己,是因为她知道顾明渊的病症需要什么药,所以到了季节都会“恰好”在那个地方云游。 她死心了,不爱了,可那一点点的余灰却还想要再见一见他。 哪怕,只是一面。 除此之外,她别无所求,也再不敢求。 秦怀玉看着云昭心如死灰的眸子,良久才问道:“那您真的就一点点不信,他有真心么?” 她跟师父之间,有着二十多年的漫长岁月,相隔半生,却又有那样的鸿沟不可逾越。 云昭鼻子一酸,被她这话问的险些落下泪来。 她如何不信? 可是…… “若我跟他没有关系,尚且还可以欺骗自己。可若是我接受了他,难道这一辈子,我都要去跟一个死人争么?” 张成林忘不掉那个女人,那个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烟消云散的女人。 可要知道,这世上最不好争的,便是死人。 活人可以被遗忘,而逝去的,只会在怀念的岁月中,越发的铭刻在心。 她将一颗心都给了张成林,如何能够甘心?可是,她更知道他忘不了那个人,所以,她只能放手。 成全自己,也成全他。 越听云昭的话,秦怀玉便越觉得心惊。 原来他们之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么? 可若真的没有机会,师父为何这么多年都不肯放手的苦苦去追;若是真的没有机会,云昭又为何总是给师父一点希望,让他可以找到自己呢。 还有……那个师父曾经的心头好。 不知为何,秦怀玉总觉得,那个人似乎才是一切的根源。 毕竟,云昭虽然总是用“那个女人”来代替她的名字,可对她并没有恨意,相反,还带着几分怜悯。 那么当年,又是怎样的一个故事? 她心中万千的疑惑未曾被解开,而云昭却已然起身。 云昭的酒量极好,现下已经清醒的差不多了,起身的时候,虽然还有些踉跄,可却稳准的扶着柱子,站立好。 之后,她用尽量平和的声音道:“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睡吧,我也回去了。” 她今夜大抵真的是喝多了,所以才会跟一个小姑娘说这么多。 听得她这话,秦怀玉却是摇头道:“我送您回去吧。” 云昭推拒不过,只得跟着她一起朝着院子的方向走去。 谁知才走到门口,就见院落里站着一个人。 纵然他如今已经年过半百,偏生站在那里,依旧能瞬间吸引到自己的视线。 云昭呼吸一滞,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而张成林身边的顾明渊已经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行了礼道:“云姨,我先带怀玉回去了。” 秦怀玉还在稀里糊涂的状态中,就被顾明渊给拉走。待得走了好几步之后,她才反应过来,下意识道:“咱们就这么走了?师父他怎么回来了,你们……” 她的问题好多,最后却在顾明渊的笑声中湮灭无声。 而后,便见对方格外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轻声笑道:“放心,师父自有分寸。夜深了,咱们回房可好?” 听得这话,秦怀玉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因点头道:“好。” …… 而此时的云昭,还有些愣怔。 她想,一定是自己的酒喝多了。 否则怎么就看到幻觉了呢? 眼前的张成林,再不复寻常时候那个吊儿郎当恨不能气死人的模样,眉眼含笑,满是温柔。 他一步步的朝着自己走来,声音里满是柔情:“怎么喝多了,张嘴。” 云昭下意识的张口,下一刻就被对方塞了一颗解酒丸到嘴里。 而后,他叹了口气,替她将有些凌乱的发别在了而后,声音里满是叹息:“陈年女儿红,好喝么?” 男人的声音格外温柔,温柔的就像是当年的初见。 云昭鼻子一酸,瞬间便落了泪下来。 见她哭了,张成林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的将人揽在怀中,轻声道:“云娘,我这几日去了个地方,在那里准备了些东西,你跟我过去看看,可好?” 大抵是那酒的后劲儿太大了,所以清醒时候绝对不会答应的事情,在此时,便这么顺理成章的被她点头应了下来。 而张成林,也终于松了口气。 他准备了这些时日,终于可以展现给她看了。 …… 秦怀玉跟着顾明渊回房之后,才想起来到底哪里不对。 她又没喝酒,虽说先前被那个酒气熏得有几分醉意,现下却是全然清醒了。 这会儿见顾明渊将门关上,过来给自己脱鞋袜,她顿时把脚往后一缩,一面道:“您方才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见状,顾明渊手上动作没停,一面给她揉捏有些肿起来的脚,一面好脾气的笑道:“说吧,有什么想问的?” 秦怀玉却有些语塞,想问的太多,一时不知该从何问起,索性道:“嗯……就是师父你们这几日去哪里了?” 顾明渊如实交代:“师父给云姨准备了一个惊喜,但是需要瞒着你们,所以便借故拉我下水。至于说的严重些,是想让云姨担心。” 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 秦怀玉叹了口气,又问道:“那今夜呢?” “傻子,你说今夜要做什么?自然是将成果给她看啊。” 顾明渊捏了捏她的鼻尖,引来她不满的躲闪,继而又想起了先前云昭的话,咬了咬唇,道:“我今夜听了一个故事。” 第831章 那个人,是我母后 她将云昭先前说的话讲了一遍,末了又道:“他们二人之间似乎有很深的误会,师父当年,真的对人爱而不得,所以无视了云姨么?” 这个问题,让顾明渊的神情也淡了几分。 他微微蹙眉,倒不是生气,只是不知该怎么说。 好一会儿,才道:“的确有那么一个人。而且那个人——” “是我母后。” 这一句话,仿佛一个惊雷,让秦怀玉被炸的七荤八素的,瞪大眸子问道:“谁?” 母后…… 先皇后?! 顾明渊点了点头,道:“那些是我后来大概拼凑出来的,真实性旁敲侧击过,属实。” 只不过,那是当年的另外一半故事了。 师父当年惊鸿一瞥,谁知那佳人已是人妇,且还是这天底下最至尊之人的妻子。 心中所爱不得,少年人气盛,后来又得知她处境艰难,一时冲动便去了宫中。 之后屡次护着,可最终,还是没保下她的命。 “师父这些年之所以护着我,也都是因着那一份情谊。但当年他们二人发乎情止乎礼,的确从未做过对不起父皇的事情。” 秦怀玉自然相信这些,可这事儿带给她的冲击还是太大,让她一时有些失神。 好一会儿才道:“那师父现在,是怎么想的呢?” “你若说别的我不知道,但他对云姨的态度,我如今倒是瞧的真切了。他的心中,现下只有她一个人。” 只是云姨,似乎并不相信。 “所以师父这次预备了一个惊喜,希望可以将自己的心,完完整整的剖析给她看。” 顾明渊说到这里,见秦怀玉又满腹的话想问,不由得轻声笑道:“好了,明日一早,你就能知道答案了,现在,还是早些睡觉,可好?” 秦怀玉的确有些困了,得了他这话,下意识乖顺的点头道:“也好。” …… 这厢夫妻睡得倒是踏实,而那厢的张成林,却是紧张的手心都是汗了。 眼前是一座小房子,院前栽花,屋后种树,院内则是药草,内中还有一个秋千,仿佛一个世外桃源一般。 云昭的酒醒了大半,现下看着这里,却是有些呆愣,呐呐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大半夜的,他将自己从淮安王府带出来,一路千辛万苦的出了城,就为了带自己看这么一个房子? 张成林显然也是紧张的,他深吸一口气,道:“云昭,我这人一向浪荡惯了,生平没存下什么,唯一的积蓄,买了这院子,院中花草树木皆我亲手所种,还差房中的陈设摆放,你可愿与我一同布置?” 这话一出,云昭更觉得自己的脑子空了。 她觉得自己似乎听出来了他的意思,可更多的却是迷糊,下意识问道:“布置?” 张成林点头道:“我们年纪也不小了,我知道自己对不住你,但你权且当做可怜可怜我这老头子,后半辈子,咱们安稳过日子,可好?” 云昭几乎想立刻点头说好,偏那理智克制了她,只是问道:“你喝酒了?” 张成林自然没喝,且还十分清醒,然而眼下看着对方的目光,他竟觉得自己嘴笨口拙,不知该说什么才可以表明他的忠心了。 他索性直接拉着云昭直接去了房中,将自己这些年攒下来的宝贝全都在桌子上一堆,道:“这些,聘礼,你既然看见就全归你了,概不退货!” 云昭哪里见过这么无赖的他,可偏偏那模样却又是自己肖想了那么多年的。 她几乎是又哭又笑,狠狠地推了一把张成林,骂道:“呸,你要不要脸?哪儿有这样的人?你这是闲来无事要戏耍我?张子尧,你到底有没有心!” 这话是她当年问过他的。 那时候张成林不发一言。 而现在,他却是直接迫近了她,道:“张子尧早就死了,张成林的一颗心也早给了你。” 他将随身携带的匕首递到了她手中,一字一顿道:“若你不信,剖出来一看便知,看那上面,可是只刻了一个名字:云昭!” 那匕首闪着寒芒,吓得云昭一把松开,却被张成林借机将人紧紧地搂在怀中。 被他这样抱着,云昭瞬间便软了身子,伏在他的怀中,借着酒劲儿哭了起来。 偏偏张成林还不肯放过她,只将人抵在墙边,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呢,可是同意了?” 这话问的太不是东西,云昭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在他吃痛松开自己的时候,才恨声道:“我是什么心思,你不知道?” 要是真的不想见他,何必每次又留下来点线索让他找到? 不过是忘不掉罢了。 毕竟,有爱才有恨啊,没爱就不会恨了。 …… 翌日傍晚,秦怀玉才见到了迟迟归来的张成林和云昭。 二人不同于先前的见面就拌嘴,反而是手牵着手,那模样十分明显,只差明晃晃的在脸上刻上字了。 秦怀玉瞬间了然,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自家师父,却见对方一副没皮没脸的模样,咳嗽了一声,招手道:“怀玉,过来叫师娘。” 话音未落,就挨了云昭一拳头。 之后,云昭则是有些不大好意思道:“先前在你这里添了不少麻烦,怀玉你不会怪我吧?” 她也是一把年纪了,那夜喝多了却在小辈儿面前丢了人,让云昭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秦怀玉自然是不介意的,先是笑着摆了手,之后又笑着问道:“师父你们快坐吧,站着做什么。” 张成林却是摇了摇头,道:“那就不必了,我们还要回去收拾东西,明日就要走了。” “走?” 秦怀玉微微一愣,就听得张成林挑眉一笑,道:“嗯,跟你师娘出去走走,这辈子总是一个人四处跑,难得如今有了佳人作陪,趁着还走得动,我们二人也出去散散心。” 说这话的时候,他又有些歉疚的回头看云昭,对方的脸便隐约的有些红。 到底是在小辈儿面前,纵然她性子泼辣,可真的到了这事儿上面,难免还是有些不大好意思的。 第832章 大结局 秦怀玉了然,虽然有些不舍得,但也知道师父这一辈子过的太苦,眼下见得他们终成眷属,心中也为他们高兴。 第二日中午,顾明渊在长安楼订了酒席,给张成林他们二人送行,到了下午的时候,他们便离开了京城。 顾明渊二人目送着那一辆马车变成一个黑点逐渐远去,待得再也看不见的时候,这才转身回了淮安王府。 秦怀玉的既为师父高兴,又有些不舍,情绪有些低落。 见她这般模样,顾明渊则是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安抚道:“放心,师父不是说了么,过几个月便回来,到时候还可以看看咱们的孩子。” 他说起来孩子,秦怀玉又忍不住抿嘴笑了一下,点头道:“也是。” 能跟云昭四下游玩,这也算是圆了师父的一个梦了。 …… 三年后。 正德四十一年初秋,帝崩。 这位自懵懂顽童时便登基的皇帝,到底没等来这年冬天的雪,甚至连中秋节都没到,便溘然长逝。 同年九月,新帝顾明渊登基,次年正月改国号为康元,史称武帝。 自他起,开始了西楚国长达二百余年的繁华盛世。 这位武皇帝,在位期间做了许多可歌功颂德的事情,而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他那场登基大典。 他不但在登基之前就已经发了圣旨,道是自己今生只会娶皇后一人,空中后宫。 且在之后的登基大典上,竟然是跟皇后一起祭拜了天地。 不止如此,他的皇后,也成了史上第一个,是跟皇帝用同一个名号的皇后。 封号为“武”。 史称武皇帝,武皇后。 然而此时,这个在前朝瞪一下眼就要让朝臣们抖三抖的武皇帝,现下正被小公主骑着脖子,在院子里摘风筝。 “父皇,再高一点,泽儿够不到!” 小小的姑娘被捏着双腿,两条藕节似的胳膊努力的朝着挂着风筝的枝丫上拽去,一点都不知道怕,偶尔被抖一下,那笑声反而如银铃似的。 秦怀玉进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她捏着眉心叹了口气,继而沉声道:“顾芷泽,你给我下来!” 一听到母后的声音,顾芷泽吓得一把拽住了风筝,而后就猴儿似的低下头去抱顾明渊的脖子,一面低声告状:“父皇,母后凶泽儿,泽儿害怕!” 听得她这话,秦怀玉几乎气笑了,走过来将她手里的风筝接过来递给下人,自己则是在她肉嘟嘟的小脸蛋上捏了一把,挑眉问道:“怎么,还学会跟你父皇告状了?” 而那位英明神武的武皇帝,则是一把将女儿反抱在怀中,一面去安抚娇妻:“有朕在,你还怕伤着她?” 其实那风筝他抬手就能拽下来,不过是想着逗小姑娘开心,这才故意让她去抓的。 秦怀玉自然知道,可自家女儿这无法无天的性格也不知道随了谁,她有心好好儿磋磨一下小丫头,因此哼了一声,道:“满殿的宫人,她倒是会逞强,还不是仗着你疼她?” 顾芷泽闻言,顿时去抱母后的大腿,奶声奶气的伸出两条小胳膊,勾着她的脖子道:“母后,泽儿下次不敢了。” 认错倒是挺快的,可惜每次都不改。 然而眼前小姑娘这可怜巴巴的小模样,让秦怀玉也狠不下来心。 说起来,顾芷泽哪里都像自己,偏生这一双眸子像极了顾明渊,这般看着她,简直就让她招架不住。 她叹了口气,复又捏了捏自家女儿的脸,道:“行了,今日就算了,待会你小姨母她们就来了,快去洗把脸,皮猴儿似的怎么见人?” 闻言,顾芷泽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挣扎着下地,一面拽着嬷嬷们催促:“快快,带我去换衣服,我要穿的漂亮点去见弟弟!” 小丫头成日里听嬷嬷跟母后念叨那个没见过面的弟弟有多好玩,早就迫不及待呢,眼下知道弟弟要来,立刻便风一阵的去了。 眼见得这丫头说风就是雨,顾明渊不由得失笑,一面携了秦怀玉的手回殿中,一面问道:“他们今日就到?” 秦怀玉点头应了,道:“嗯,方才宫人来传信,说是已经到京城了,先去见过师父,晚些时候一起进宫。” 三年前,张子尧一案之中,宁安府上也被正了名,他正式改名为阳宁安。 两年前,宁安跟秦红鸢成了亲,去岁边疆战事起,他一力当先立下大功,只是却受了伤。 秦红鸢着急忙慌的过去寻夫君,谁知在路上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怀孕了。 因着她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宁安便暂且在边关驻扎,到了前几日那边彻底稳定才带着妻儿一同回京。 恰好张成林跟云昭从外面归来,这些时日就在京城呢,便约定了今日他先去拜见了张成林,再跟着一起进宫来。 这会儿闻言,顾明渊不由得笑着点头道:“走吧,咱们也去收拾收拾。” …… 一年多没见,众人拜会过之后,晚上自然留在宫中用膳。 张成林跟云昭如今关系越发的好,老两口倒像是新婚夫妻似的,状态着实惹人艳羡。 而秦红瑶夫妇却相反,秦红瑶的一颗心全扑在儿子那里,反倒是宁安各种眼红儿子,顺带暗戳戳的吃醋。 到了最后,众人喝的都有些多。 秦怀玉命宫人将她们各自送回去,出门一看,这天却是下雪了。 她一时来了兴致,索性让宫人先回去,自己则是悄声问顾明渊:“咱们溜出去看雪吧,别带护卫。” 西楚国皇帝皇后,这大半夜的溜出去看雪,让史官听到大抵又要参奏一笔,然而顾明渊却都依着她,只笑着点头:“好,只我们两个。” 夜已经深了,二人换了寻常布衣,到街上的时候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人。 不知是谁家有喜事,倒是接连不断的有烟花升腾而起,秦怀玉喝了酒有些微醺,见状兴致勃勃的指给顾明渊看。 顾明渊小心翼翼的护着她,听她指着那烟花说好看,眸光却是定格在了她的脸上,意有所指:“是好看。” 那声音低沉而包含情愫,秦怀玉一回头,就对上顾明渊这一双眸子。 她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下意识道:“谁好看?” “你。” 顾明渊言简意赅,见她手有些凉,握着去给她暖,却不期然被她撞了满怀。 下一刻,就听得秦怀玉带着几分酒气问道:“熟不熟悉?” 她的手搂着自己的腰,让顾明渊的气血有些翻涌,偏偏她不自知,只是追问道:“熟悉么?” 顾明渊气息微乱,问道:“什么?” 雪地路滑,他小心的护着怀中丫头,努力站稳了身子,却听得她道:“那年初冬,我自寒山寺窗户跳下,压倒了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孽。” 她才喝了桂花酒,呼吸间都是桂花的馥郁香气,偏这小丫头毫无自觉,浑然不知她此时盯着自己的模样,有多让人心动。 顾明渊揽着她腰肢的手紧了几分,低头凝视她:“皇后是说,朕是妖孽?” 秦怀玉咂了咂嘴,煞有介事的评价:“男色祸国,当如君。” 眼前姑娘笑的一脸狡黠,顾明渊哪里听不出来她的促狭,他伸出手来替她将鬓边的落雪拂去,声音里带出几分喟叹的笑意来:“祸国有何用?朕祸你一个,足以。” 男人的声音低沉暗哑,让秦怀玉的心跳都有些加速。 那日初见,她自地狱爬出,怀满腔恨意满腹阴诡,却被一双温柔之手托着,带她出魔沼、入凡尘、除苦厄,得光明。 眸光有泪意涌动,秦怀玉咬了咬唇,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泪意,只将头埋在他胸前,却听得他继续道:“你可知那日,朕在想什么?” 秦怀玉头也不抬,克制着自己的泪意,问道:“什么?” 怀中女子的颤抖,顾明渊感受的真真切切,他不点破,只是那声音越发的轻柔:“朕当时想,大抵是苍天有眼,才掉下来一个美娇娘。” 那是他的心之所向。 原以为此生不可言不可说不可露分毫,他那不可言明的心思,只能如暗夜魑魅,不得见光明。 哪曾想暗夜终,光明至,而她,自心间画上走出,与他并肩而站。 秦怀玉被他的话逗笑,却在心中接了一句:哪有什么苍天有眼。 分明是他,前世以己度她重生,今生以己度她苦厄。 前世今生,她是神佛是他,她的终得圆满,也是他。 ——前世修得今生定,与君携手百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