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他又在逗弄小夫郎了》 第1章 异世重生 是夜,窗外黑云低压,暴雨倾盆,一道道闪电在翻滚的黑云中忽隐忽现。 窗内两道小小的身影一刻不歇,在为破旧木床板上躺着的人忙活着。 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声后,宋群青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 他下意识摆出曾做了千上万次的防卫姿态,但却因虚弱的身体状态,硬生生停在了半途。 上一秒他还在与丧尸王搏斗的战场上,给了丧尸王致命一击。 正当他为终于可以杀死丧尸王,迎来末日曙光而欣喜之时。 本以为已经死亡的丧尸王却已进化出意识,在他最为欣喜之时给了他最后一击。 他也因此与丧尸王同归于尽,牺牲在了曙光到来之前。 宋群青先是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异常——眼前的手不再是熟悉的、遍布伤痕和枪茧的手。 而是一双细细长长,甚至可以说的上是白嫩的手。 他心头一震,猛然抬头欲观察周边环境,却发现了面前站着两个人: 两个大概七八岁的孩子,一男一女,容貌极其相似,应该是双胞胎。 但都骨瘦如柴,脸色蜡黄不说,脸颊也已经饿到有些凹陷。 身上的肉也少得可怜,一看就知道饿了许久。 见眼前的两个孩子都没有反抗他的能力,宋群青才放下戒备,恢复了正常姿态。 两个孩子与宋群青面面相觑了片刻。 其中的女孩见宋群青没有动作,将手上被热水浸透的布料递给了宋群青,主动开口:“大哥,快擦擦身上,别着凉了。” 宋群青注视着面前两人,缓缓接过布料,脑中却突然闪现出这俩孩子的名字和身份:宋若晴和宋若愉,他的双胞胎弟弟妹妹。 还没等宋群青仔细思考,原主的记忆突然而至,一大波记忆片段疯狂涌入脑海。 本就受过伤的脑袋又开始疼痛,宋群青皱着眉,强忍着头疼接受记忆。 原主是家中的长子,也叫宋群青。 除他外家中还有一对双胞胎,先出生的是女孩子,另一个则是双儿。 原主从小天资聪颖,被不少人夸过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宋家夫妇听久了这种话,心中也升起了让孩子去读书的念头。 尽管家里贫困,还是省吃俭用送原主去私塾和县里的书院读书。 原主也很是争气,八岁便可作诗,不到十二岁就下场考取了童生试头名。 宋家夫妇见自家孩子如此有天赋,更加坚定让其继续科考的心思,幻想着山鸡变凤凰的美梦。 将全副身心都放在大子身上,双胞胎则是被忽视了个彻底。 原主只需要读书准备考秀才,而双胞胎则需做家中的所有活。 日积月累下来,原主的性子愈发嚣张,对弟妹的态度也不甚客气,像是挥之即来的仆人。 直到去年八月,已经十六岁的原主第一次下场,却因不适应考场环境等种种原因而失利。 下场前原主太过自信,四处宣扬必定成功的高傲姿态,导致失利过后十里八乡都在嘲笑他眼高手低,不知好歹。 夫妻俩心疼儿子,便想着进山拾取柴火挣下儿子下一年的束修费,但却因泥石流爆发,双双离世。 宋家也一朝突变,只剩下十六岁的原主和只有不到十岁的双胞胎。 原主接连遭遇巨变,万分崩溃,心神俱裂。 在喝的烂醉之后不小心跌入河中,后脑撞到大石块后死亡,直到宋群青穿越而来。 宋群青缓过来才发现,宋若晴姐弟俩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离开,揉了揉因疼痛而紧皱的眉心,他扶着墙壁慢慢来到了屋外。 天空中的黑云已然消散,雨势也小了下来,雨水顺着屋檐一点点落在地上。 宋群青凭借着在末世摸爬滚打十多年的眼力将居住环境看的一清二楚。 几间茅草屋呈“几”型,中间三间从左至右分别是厨房、堂屋和宋家夫妇的主屋,两侧分别是宋群青和宋若晴宋若愉的屋子。 走进堂屋还能发现有不少雨水顺着一个个屋顶的洞落下来,在接水的盆子发出“滴答”声。 宋群青扶了扶愈发疼痛的额角。 连堂屋都漏成这样,别的屋子更别提了,估计只有原主的屋子顶部没有洞。 宋群青摇摇头,借助墙壁慢慢移动到厨房,厨房的门轻轻合着,还能听到里面两人讨论的声音。 “二姐,我怎么感觉大哥他……”宋若犹豫了一下,声音越发小了。 “他不会是磕坏脑子了吧。本来家里供大哥上学和治病就已经没什么钱了,现在他脑子坏了,咱们以后可怎么活下去呢?” 宋若晴翻动着手中的柴火,默默不语。 宋若愉看她的反应,心里绝望更甚。 连一向活泼的二姐都这副模样,看来他们俩是真没什么活路了。 宋群青听罢,推门慢吞吞走了进去。 宋若愉惊恐地看了他一眼,低着头慢慢挪动到宋若晴的身旁,仔细看他的手还轻微抖动着。 宋若晴站起身,握住了他的手,对着宋群青勉强笑道:“大哥是饿了吗?饭菜已经好了,药还得煎一会儿。” 实际上就一份药,已经煎过四五回了,哪儿还会有什么药效。 家里连日常吃食都保证不了,怎么可能还有额外的钱买药呢? 这种哥哥活着跟死了也没区别,不,还是死了好,家里就她和弟弟两个人,总能养活得起自己,还不用伺候哥哥。 小孩子的脸色轻易就能看懂,宋群青并没有在意她的戒备,而是径直走到锅前。 将锅内稀得跟水没两样的粥平分成三碗,他拿起其中的一碗喝了一口,按了按已经麻木的肠胃才缓缓道。 “先喝粥吧,我的病过几天就好。” 这并不是大话,可能是灵魂换了个人的缘故,宋群青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头部的疼痛正在慢慢缓解,伤口的愈合也能明显感知到。 算算时间,估计不到一周就能好的差不多。 宋若晴握着宋若愉的手一紧,不知道面前的大哥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开始这么平静地跟他们说话,还给他们分粥。 不应该是歇斯底里地冲他们发火,让他们赶紧去干活吗? 可是肚子实在太饿了,宋若晴一边看着宋群青的脸色,一边冲着锅沿边的碗伸出了手。 见宋群青神色未变才把其中一碗地给了宋若愉,又拿起另一碗捧着喝。 宋若愉也紧跟着她的动作喝起了粥。 第2章 食物危机 见两人将粥喝得一干二净,宋群青才再次开口道:“家中还有多少吃食?” 家中吃食这一项,一直都是由宋若愉负责。 “已经没什么可吃的了。” 或许是今晚宋群青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态度感染了他,让宋若瑜说着以前从未敢对大哥说过的话。 “爹娘的丧事和大哥的病已经把我们家家底掏尽了,还向村里人借了点钱,现在家中只剩下一小袋粗米和几颗鸡蛋,最多还能吃上两天。” 说着说着,宋若愉眼眶慢慢变红。 尽管爹娘眼里只有哥哥,但有爹娘在,自己和姐姐却不用担心有朝一日会被饿死。 宋群青轻轻颔首,将碗中的粥一饮而尽,垂眸思索片刻,开口道:“明天我去山上看看。” 宋若晴圆滚滚的眼睛瞬间瞪大,震惊地看着眼前人。 心里不禁暗自腹诽自家大哥怎么重病一场后,之前的狗脾气也变好了起来。 被两双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宋群青犹豫片刻,抬手挨个摸过两个孩子的头后往卧房的方向走去。 毕竟是这副身体的亲弟妹,即便他是异世来客,既借用了原主的身体,也需承担起原主抚养弟妹的义务。 硬木床板的存在感实在太强,垫了褥子也硬到跟直接躺在木板上没两样。 虽然末世前期生活环境比这差,但等宋群青觉醒了空间异能后便再也没住过这么破旧的房子。 一夜过去,村里的鸡鸣声响了几声。 宋群青警觉地清醒过来,待反应过来才放松戒备。 闭眼感受自身的身体状态,一晚上的时间已经让他的身体恢复了几分——至少可以不用再扶着墙走路了。 宋群青走出房门来到厨房,才发现宋若晴姐弟尚未起床。 他手脚麻利地生起了火,将粗米和水放入锅中,再盖上锅盖,用湿布围住锅盖一周,估计等上一会儿便可吃上早饭。 前世末世还未爆发之前,他寒暑假都会回奶奶家,经常帮奶奶生火做饭,对这种旧式的生火方法并不陌生,可惜末世爆发再也没见过奶奶。 看着锅灶中跳动的火,宋群青垂下眸子,火光映射在眼睫上留下片片阴影。 等宋若晴姐弟俩匆匆忙忙地赶到厨房,就发现锅边放着两个装满白粥的碗,旁边还放着一盘昨晚吃剩下的咸菜根。 看着浓稠到几乎能把筷子立住的粥,宋若愉有些傻眼,“大哥,你……” 他急忙收住脱口而出的话。 大哥也太败家了,家里就这么点粗米,这一顿下去岂不是一大半粮食都没有了。 宋群青没有理会姐弟俩,只是示意了粥的存在后将半人高的背篓往背上一放,拿起砍柴刀踏出了院子。 宋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上河村,上河村原名清河村,位于一条不知名河流的上游,同时下游有一座下河村。 原本这条河方圆十里之内只有清河村一座村落,但随着几十年前朝代更迭战争频发来了许多流民。 因清河村民对其十分防备,流民们便在清河下流集聚,久而久之便成了村落。 清河村也由此被官府改名上河村,流民聚集的地方便被称为下河村。 上河村的房子三三两两地分布在小河两侧。 农家人是不吃早饭的,只有在农忙时刻家里的掌勺才会一天三顿饭,让人吃饱喝足才有力气高强度干活。 宋群青穿越过来是十二月,正巧赶上冬季农闲时节。 今日天气晴朗,阳光照在身上十分舒适。 一群妇女夫郎三三两两地聚集在村口的大梧桐树下聊天,小孩们则在树周围嬉笑打闹着。 沐浴着阳光,耳边响着孩童们清脆的笑声,走在乡间小道上,宋群青颇有些惬意。 这样安宁平静的日子他至少有十年没再经历过,这也让他对这里产生了一丝眷恋。 如果真的无法回去,那么生活在这种地方倒也不失是个好选择,毕竟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安稳日子。 “呦,病都还没好全,宋小子你这是上哪儿去啊?”正聊得火热的一妇人见他从旁边经过,声音洪亮,喊住了他。 宋群青停下了脚步,朝着妇人点了点头道:“家中缺粮,想去山上看看。” 妇人是隔壁徐家的,徐家在宋家房子的左侧,隔着一堵院墙。 宋家粮食中那篮子鸡蛋就是徐婶子见这三个孩子没了爹娘又生了重病,心生怜悯才送过来的。 徐婶子见宋群青重病未愈又脸色惨白,又想到因缺粮短短几月便消瘦到不似人形的宋家两姐弟,不免有些唏嘘。 “实在撑不下去就来婶子家吃,你大壮哥和二力哥都在码头搬袋子,每天饭也煮的多,你就带着若晴和若愉来吃。” “多谢婶子好意,但如今我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可以带着弟妹去山中寻食。” 宋群青闻言开口道谢,向徐婶子点点头后转身向山里走去。 他并不打算听从徐婶子的话。 村里的人都穷,徐婶家里有六口人,除了两个做劳力的大儿子和二儿子,还有个老人和哥儿要养,又哪里有多余的粮食给他们兄妹三人。 徐婶子见宋群青神色淡淡,就知道这孩子一向高傲,放不下面子来他们家吃饭,就是可怜了两个更小的孩子还要跟着他吃苦! 摇了摇头,正打算向宋群青的背影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旁边一直在冷眼旁观的周雪茹拦了下来。 言语中尽是不屑,“算了,人家宋童生傲得很,也不缺你这口饭。” “宋家老二和他媳妇都去了,你们之间那点恩怨就散了,算在孩子身上算怎么回事?” 徐婶转头白了周雪茹一眼。 周雪茹是宋志远的媳妇,算是宋群青的伯母。 但这两家之前因为分户田地的那点儿事闹得很不愉快,两家也因此看对方不顺眼,时不时就能因为点儿小事就吵起来。 周雪茹瞅着逐渐远去的消瘦身影,冷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再开口。 上河村是块风水宝地,前临清河后接大山。 正所谓靠山吃山,上河村的村民生活虽不富裕但也不至于到饿死的程度。 即使在荒年,也可以依靠村后的山熬过饥荒。 宋群青三兄妹面临食物和债务危机,是因为原主重病耗光了家底。 再加之原主自父母去世后也没想办法去挣钱和弄吃食,宋若晴姐弟二人又年纪太小,顶多在山脚下采些野菜蘑菇才能勉强填饱肚。 第3章 山中觅食 上河村背靠的大山离村子并不太远,一条清河支流的水源地就在山上。 宋群青跟徐婶子告别后沿着清河的支流行走,不到一刻钟便已到达山脚下。 靠近山脚和河流的那一大片地方被村民们探索了个遍,可食用的只有零星的几簇野菜。 且正值寒冬,动物嫌冷都选择了冬眠,山上活跃的动物更少得可怜。 宋群青没有嫌弃,俯身将野菜采集好后放入背篓,环视了四周决定往山林前往更深处看看。 多年的末日生涯让他的野外生存技能提升到了顶级,在野外生存锻炼出来的直觉和警惕是他敢往人迹罕见处走的原因。 越往山里走,人迹越罕见,路也越来越难行,到处都是未开发的树林灌木丛,奇形怪状的树枝或横着或竖着拦着路。 差不多走了一两个时辰,宋群青轻轻喘着气,依靠着树歇了会儿。 原主这副身子实在是虚弱的得紧,得想办法赶紧恢复伤口锻炼起来了,至于空间异能是否跟着他的灵魂过来也尚未可知。 昨晚睡前他已经试着去发动,结果却不尽人意,完全感觉不到空间的存在。 夜晚的山林比白天更为危险。 为了能有足够的体力在天黑前下山,宋群青选择不再往前继续探索,转而收集起藤蔓和树枝做了几个简易的捕猎笼子。 这种捕猎方式极其靠运气,特别是动物没几只的大冬天更得看命,所以光靠这个就幻想着能够填饱肚子就太过天真了。 但条件有限,这是宋群青目前的最优解。 宋群青将笼子放置好,拿着一根尖头的木头往溪流的方向走去。 冬天的温度实在太低,河溪的水也是冰凉刺骨,宋群青咬牙忍着身体不断传来的不适向溪流挥着木刺。 溪流冷是冷,但是收获也颇丰,短短的一刻钟内就成功刺了好几条鱼上来。 宋群青将手中的鱼丢上岸便迅速地穿上衣裤,在岸上不停地走动着,借此来消除身上的寒意。 待身体差不多重新恢复到之前的体温,宋群青迅速地采集起了河流周边的野菜。 等将野菜和刚刚丢上岸的几条鱼用藤蔓穿好放入背篓,宋群青抬头看了眼天色,太阳已经高挂天空正中,估计已是晌午了。 宋群青正捡着树枝准备生火,就听见不远处的灌木丛传出阵阵响声,他警觉地朝动静发生的方向看了一眼。 等了几秒见其没有声响后他灵活无声地接近了灌木丛,原来是只红头绿羽毛的山鸡在低头啄食。 他心念一动,拿出了之前在做捕猎笼子的同时顺手做的弹弓。 这把弹弓花费的时间比笼子还要长,就是为着防身,毕竟本体虚弱,那装备就需要更好,没想到正巧遇上了一只山鸡。 将石头夹在弹弓之中,宋群青瞄准了山鸡的头部,但弹弓的准头不太好,并没有一击就中,而是砸中了鸡的脖子。 山鸡被突如其来的石头惊吓正要逃走,却被一只细瘦的手牢牢摁住。 一只手摁着山鸡,另一只手用藤蔓绕着山鸡的脖子狠狠勒住,山鸡疯狂挣扎着,宋群青差点让其逃脱。 在耗费了大半体力后,山鸡才慢慢停止了挣扎。 宋群青松了将手勒出鲜红印记的藤蔓,边喘着气边抬眼向四周望去,却被眼前的东西震惊到微微一愣。 他仔细观察了片刻才认定看着眼熟的草正是末世异能增强剂的原材料之一:山茯。 末世的异能增强剂对异能者来说是极其重要的物资,异能者除了自身修行能增强异能外就是靠着异能增强剂来提升异能等级。 对普通人来说,异能增强剂的效果却并没有如此显着,仅仅只是强身健体,增强抵抗力罢了。 但对来到异世还继承了一副重病未愈身体的宋群青来说,无疑是意外之喜! 宋群青迅速恢复了情绪,将山茯一一细致采摘处理好才放入背篓。 背篓里抓着山鸡和几条鱼,还有些许的野菜,剩余的空间并不多。 等山茯的数量快要溢出背篓后,宋群青才无奈放弃了采摘。 山茯的生命力极强,宋群青并不担心其会自行枯萎。 而且其形状和杂草十分相似常被人忽视,也不用担心会被他人收集。 但这片山茯数量实在稀少,甚至还有一些被他和山鸡的搏斗殃及,他采摘完后只剩下了之前的三分之二。 只要有个什么大型动物从这经过,这片山茯估计也就毁的差不多了。 天色逐步暗沉,再加之背篓容量有限,宋群青蹙眉看着眼前的山茯,还是背起背篓转身离开了。 来这里的一路他都做好了标记,明天再来一趟将山茯全部采摘完就行。 * 上河村,宋家农院。 宋若晴站在院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路的尽头。 隔壁徐婶子家的厨房的切菜声此起彼伏响着,宋若愉的手紧紧握住,心脏跟着切菜声快速地跳动着。 “二姐,今儿早上伯母不会说的是真的吧?”宋若愉转头看向一动不动的宋若晴,眼眶瞬间湿润了起来。 早上大哥背着背篓走后不久周雪茹就上门来说大哥出了村,估计是抛弃他们两个拖油瓶了。 宋若晴呼了一口气,闭闭眼道:“伯母跟我们家一向不对付,她的话我可不信。”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心里却还是有些担心确有其事,不过在傻弟弟面前还是别表现出来了,不然又要哭鼻子! “可是”,宋若愉的话音还没落下,眼眶中的眼泪终于憋不住先流了下来,他抽了抽鼻子,“如果是真的,那我们可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就这样办!没了他,我们就一定会饿死吗?之前爹娘离开后他也没有去找过什么吃食,要不是我们跟着徐婶去山上挖野菜,我们早就饿死了!” 宋若晴将目光移至宋若愉身上,抬手擦了擦了他的泪珠,“没有他,我们一样能活。” 宋若愉抿着嘴点了点头,余光却看见了一个身影从远方逐渐接近他们。 他急忙拉住宋若晴正在帮他擦眼泪的手,欣喜道:“是大哥回来了!” 宋若晴一愣,慢慢回头,发现是熟悉的脸庞时才放下了提着的心。 第4章 饱餐一顿 在山上消耗太多体力,下山的时候步子也比之前缓慢。 但宋群青还是紧赶忙赶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下了山,只是没想到这两小孩在院门口等他回家,还一边哭哭啼啼。 抬手拍了拍两孩子的肩膀,宋群青略带歉意道:“在山上抓到几条鱼和山鸡,路上耽搁了一会儿。” 他踏进院门,将背篓放了下来,两个小孩紧跟着他,听了他说抓到了鸡和鱼都眼前一亮。 被两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注视着,宋群青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将背篓的东西一一拿出来,“今晚就吃鱼,可以吗?” 两个孩子的眼神齐刷刷地转移到了宋群青手里抓着的鱼,又下意识地同时点了点头。 宋群青眼底的笑意愈深,开口问道:“你们想怎么吃它?” “要不……”宋若晴犹豫了一下,咬咬牙道,“先别吃了,趁过几天的集市一起去县上卖了这些鱼和鸡,然后买点糙米,这样也能吃的更久些。” 宋若愉听了姐姐的话,有点失望地抿抿嘴,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明白了姐弟俩的心思,宋群青心中一动。 也没再询问他们的意见,而是转身进入厨房,一边清洗鱼身和去鱼鳞一边道。 “山上的溪里有很多,一条鱼也值不了几个钱,不如今晚先吃饱,明天我再去一趟,尽量多抓点活的,到时候再去县上看看。” “山上的溪?” 宋若晴思索片刻,瞪大了眼睛,“靠近山脚的溪里没几条鱼,有也早被人抓走了,大哥你不会是去深山抓的鱼吧?” 宋群青将鱼剁成大块,闻言低低应了一声,把鱼块和热水都倒进锅中,将锅盖盖上的同时不忘在锅盖边沿围了一圈湿布。 宋若晴蹙了蹙眉。 大哥这也太冒险了! 深山少有人进,进出的基本只有经验丰富的老猎户。 她正想开口劝阻,就被宋群青打断,“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那我明天和你一起进山,”宋若晴语气坚定,“留小鱼儿看家就够了。” 宋若愉心里一惊,摇头道:“我要和大哥二姐一起去,家里又没什么东西,哪里需要人留下看家。” “大家一起去,但是你们一定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宋群青沉默片刻,还是点头同意了。 今天他走的路应当是通往深山的近道,并没有村民所说的路途那么长,且一路上并没有见到野兽行动留下的印记。 见二人没有异议,宋群青另取了个筐子,将今天山上采集炮制好的山茯放入其中,从中拿出几株切成碎放入了已经散发香味的鱼汤当中。 直接使用山茯虽没有成药那般效果,但毕竟本身就是药物,对人体也有一定的好处。 宋家三人饿了太久,身体也虚弱得很,每日吃上一些倒也有改善身体的功效。 宋若愉见他的动作,有些好奇地探头看了眼锅里,惊诧道:“大哥,你放野草进去做什么?”这可是鱼汤! “山茯,一种药材,有强身健体的功效,每次做饭都可以加点进去。” 宋群青对他解释道,宋若愉是家中的掌厨,在宋群青尚未到来之前就负责宋家的吃食。 宋若愉了然的点点头,心中暗道:估计是大哥从哪本书中看来的,既然说是好东西,那便加进去好了,大哥虽讨厌他们,总不至于想毒死全家人。 在等待鱼汤的过程中,宋群青也没有闲着,将背篓里的捆着双脚的野鸡拿了出来,把还装着山茯的背篓搬至壁橱旁。 这壁橱本是宋家夫妻打来放碗筷和调味品的,目测大概一米高,几十公分的宽度,并不是很大。 宋群青扫了眼打开的壁橱,只剩几个还带着豁口的碗和几支筷子,估计能值几个钱的都拿去卖了。 宋家姐弟蹲在灶台生火处取暖,见自家大哥盯着空荡荡的壁橱心中一紧。 宋若晴连忙开口解释:“大哥,前几日你昏迷不醒,家中又没有钱了,为了给你请李大夫所以才..……” “我明白,”宋群青转头打断了宋若晴的话,注意到两人的紧张后又朝着野鸡所在的位置扬了扬下巴。 “你们把这只鸡脚上的绳解了,再看看能不能找点食物喂喂它。” 宋若晴紧张的神色松懈了下来,站起身来往院子走去,“那我先去院子里拔点野草来。” 继而又吩咐还蹲着的宋若瑜道:“小鱼,你先看着汤。” “二姐你去吧。”宋若瑜偷偷看了一眼宋群青的神色,喏喏开口道。 其实他心中对于和这个一向暴躁的大哥单独同处一室仍有些慌张,但见宋群青神色平静,心中也安定了不少。 至少,至少大哥不会再像往常一般打他了吧。 宋群青将目光收回,将壁橱内的碗和筷子一一拿出,继而把背篓里的山茯整齐摆放在壁橱当中。 壁橱的容量虽小,但装下已经炮制好的山茯绰绰有余。 这些山茯如果单纯只食用肯定无法满足宋家三人的强体需求,但是如果能找到其他药材和其制成异能增强剂,其效力才能完全激发。 明天上山时得看看山中有没有需要的药材。宋群青一边摆放着山茯一边暗自思索。 “大哥,这边暖和,你也过来烤烤吧。” 宋若瑜见宋群青手上的活忙得差不多了,又见他身上穿着单薄,害怕他本就不好的身子一着凉恐怕又要倒下了。 宋群青应了一声,在宋若瑜旁边的板凳上坐下。 才刚一落座,就发现宋若瑜的身体轻微颤了颤。 原主对这两姐弟的态度实在恶劣,导致这两孩子对他已经畏惧至极。 不过这也不着急,他相信,这种畏惧迟早会在相处中慢慢消除。 感受着冬日里的火带来的温暖,宋群青闭上眼睛再次尝试去感受空间异能。 他前世时激活的空间异能最初只有四亩地和一口水井大小灵泉池。 灵泉的产生速度也十分缓慢,空间内流速和相比外界只快了一倍。 但随着异能升级,空间、灵泉的大小以及时间流速也成倍数提升。 前世他已将空间异能升至七级,空间面积虽大,但却因为末世缺少活性种子而只种满不到十分之一。 剩下的空间被他放了些其他不易腐烂的死物。 第5章 重伤之人 宋群青缓缓睁开眼,果不其然又一次失败了。 不过他也没有失望太久,就算没有异能,他在前世学的东西足以让他保护和庇佑宋家姐弟二人。 宋若晴带着野草进了厨房,就闻到一股久违的鱼肉香味在厨房蔓延。 两姐弟眼睛亮亮地等待宋群青开口。 宋群青看着眼前馋的快要流口水的两个孩子,眼中含笑开口道:“好了,快去吃吧。” 次日一早,夜色还未褪去,宋家院子里便有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宋群青猛然睁眼,下一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宋家姐弟在院子中洗漱和生火做饭的声音。 等三人就着昨日剩余的鱼汤喝完稀稀的米汤后,天色已微微泛白。 三人借着这缕白光朝着山中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十分寂静,冬季农闲时黎明的村落大多数人还在熟睡。 只有些许需要去县里做工的汉子家里,正在为他们准备早饭和一天的粮食。 宋群青带着宋家姐弟按昨日留下的标记上山,因着三兄妹的体质一个比一个差,又各自背了个背篓,等到到达终点时天色已经大白了。 得多亏了昨夜那锅加了山茯的鱼汤,不然瘦成只有骨头重的三人早就倒在半路中了。 “昨日我到达的最深处就是这片,今日估计不会再往更深处走。你们先休息会儿,我去将剩余的山茯采完。” 宋群青解释完便朝着昨日发现山茯的地方走去,见山茯群并未遭遇大损伤才放下心,将剩余的山茯仔细采摘出后放进背篓。 宋若晴自昨日大哥的介绍后才知道山茯估计是什么珍贵药材。 再加之大哥采摘处理山茯的手法复杂,便知这不是他们姐弟二人能帮忙的,于是便拉着宋若瑜在周围采摘起了野菜。 虽说这里的野菜比山脚数量更多些,但毕竟是冬季,等将周围的野菜一个不剩全采摘完也不过占了背篓的一半。 宋若晴皱了皱眉,心中估算这点野菜估计吃不了几天,胆大地朝着更深处的方向走去。 也不忘低声嘱咐宋若瑜道:“小鱼,我再去周边看看还有没有野菜了,你在这儿等大哥。” “姐姐!”宋若瑜连忙拉着她,脸上满是担忧,\"更深处连大哥都没去过,还是算了吧。\" 宋若晴指着更深处那片被杂七杂八的树挡住却依旧能看见几抹绿色的地方。 又拍了拍宋若瑜抓着她胳膊的手,轻声安抚道:“就在不远处,不用担心。” 宋若瑜这才放下手,看着宋若晴的背影脸色忧色不减,却也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一向说一不二的姐姐。 转头看向正在处理山茯的宋群青,犹豫了会儿还是没有开口。 正将已经炮制好的山茯一一放进背篓时,不远处一声童声尖叫传来。 是宋若晴! 宋群青脸色一变连忙朝着尖叫声处急速而去,宋若瑜面色惊恐紧随其后。 不过短短几分钟,宋群青便已到达宋若晴所在之处。 只见宋若晴脸色惨白,身体颤抖,对着赶来的宋群青道:“大哥……尸体……这有尸体!” 宋群青眉头微蹙,边平静呼吸边将宋若晴拉至身后,转而看向野草丛中的人。 这人身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屑,长发凌乱地散落在额前和胸口,遮住了大半张脸。 尚未被遮住的另半张脸也满是已经凝固的泥痕,但依稀能辨认出原本白皙的脸庞以及身上华贵的衣料。 胸口处和其所接触的地面有着大片的血迹。 宋群青将侧躺的人翻至正面,这才发现他的胸膛微微起伏,呼吸声虽微不可察但却依旧能感受到,这才开口。 “没事,这人没死。” 估计是宋若晴太过恐惧才将昏迷的这人当作了尸体。 宋若晴和后继赶来的宋若瑜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座山与村子挨得这么近,自宋家姐弟出生以来也并未听过山上出现过陌生尸体的情况。 有关这座山的听闻大多是附近村子的人进山深处后遭遇野兽攻击而死或踩到猎户设下的陷阱而身受重伤之类的。 眼前这人衣着华贵,看着并非是附近村内的人。 “大哥,既然这人还活着,那我们还是赶紧把人送下山去找李大夫吧。” 宋若晴缓和了神色,并未在意眼前之人吓她一事,而是询问道。 宋群青点了点头将人扶起,在姐弟俩的帮忙下把人背上背。 幸好这人虽看着高挑,人却没什么重量,宋群青身体瘦弱尤能背起来。 姐弟俩迅速将两人背篓内的野菜集中放在其中一只,另一只藏在野草丛当中并做好标记,等下次上山便可将其带回。 等安排妥当后,三人便刻不容缓地往山下走去。 下山的路比上山容易得多,但宋家兄妹三人一个背着人,另两个分别背着装满野菜和山茯的背篓,到村口时已经是午时左右了。 宋若晴和宋若愉见不远处的大榕树都面露喜色,但还没等两人脸上的笑意散去就听闻噩耗。 “宋小子,你快回家看看!赌坊的带了好几个打手正在你家门口砸门呢!” 榕树下东张西望的徐婶子见宋群青几人的身影,连忙招手大声吆喝。 宋群青脸色迅速冷了下来,动作小心敏捷地将背上的人平放在地上。 徐婶子见状吓了一跳,连忙问道:“这人胸口怎么还有血呢?看着料子也不像是咱们这儿的人呀,这是怎么了?” “婶子不必担心,这人是在山上发现的,正打算去请李大夫给他看看身上的伤。” 宋群青站起身来,“只是现在我需要先回家看看,麻烦婶子把李大夫请过这儿帮忙看看。” 徐婶子看了看地上脸色惨白的人,又看了看瘦弱却眼含怒火的宋群青,点头道:“哎……你先回家吧,我现在去找李大夫。” 话音刚落便跑向了李大夫家的方向。 宋群青不顾宋家姐弟的反对,让他们安心守着这人,自己单独前去解决赌坊这件事。 安排好这人的下落之后,宋群青从背篓中拿出镰刀往宋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县上赌坊? 宋群青边走边回忆,心中不禁对原主更为鄙夷。 第6章 赌坊来人 宋家院落前。 此时一群凶神恶煞的赌坊打手围在宋家门口前,其中几个手中拿着砍刀和棍子正对着宋家大门凶狠打砸,另几个则是和宋家周边一圈的村民对峙。 而徐婶子的两个儿子宋大壮、宋二力和几个村民拿着锄头阻拦着正要破门而入想在宋家搜刮财物的几个壮汉们。 周雪茹混在正在看热闹不敢上前的村民当中,大声嚷嚷着,语气满含着幸灾乐祸。 “宋群青还是童生呢,还能干出卖弟弟妹妹这事啊?我看啊,他这个童生多半是他早死的爹妈捐钱给他买的吧!什么天才,什么神童,我呸!” 旁边的村民纷纷附和,不少人摇头叹息。 “哎呀,真是造孽啊!宋家那孩子读了好些年的圣贤书,怎么就去了赌坊呢?这下好了,弟妹都被他拿去卖了还债,造孽啊!” “哼,我早就看出他不是个好东西了。平日里看不上这儿看不上那儿,宋家两口子去了以后也没见起来养过家,都是两姐弟干活养家!这下好了,连自己亲弟妹都要卖了。这种人,真是活该!” “可怜了那两个孩子啊,年纪那么小就要承受这样的苦难。宋家大房也真是的,好歹是人家大伯,怎么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周雪茹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对着说这话的李夫人翻了翻白眼。 “这会儿子倒是怪起我家了,宋家那小子都是自个儿找的!我记得他还欠你家不少医药钱吧,估计啊这卖孩子的脏钱马上就到你手上了。” 李夫人的丈夫是村中唯一大夫,也就是李大夫,是几十年来逃难过来的,因为上河村村长的极力邀请才在村中定居。 面对周雪茹的嘲讽,李夫人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冷冷扫了她一眼。 这宋家大房的一向泼辣,如今自她家女儿勾搭上了县里米行的富商公子,过几日就要抬进门后,这人更是嚣张至极,也愈发口无遮拦。 只是李夫人一群人觉着这事也是十分诡异,那富家公子一身绸缎、仆人无数,又为何会看上相貌只是清秀的宋玉灵。 周雪茹见李夫人被他怼得闭口不言,脸色十分得意,只是也不曾想过李夫人只是觉得没必要和一个脑袋空空的村妇争口头胜利。 村里人都知道李家一家的品行,再加之平常仰仗李大夫许多,更不会因为这番话对李家指指点点,至少在表面上不会。 站在宋家门口指挥打手们砸门的那打手头子听到两人对话,向旁边的汉子使了个眼色。 那人从人群中制住周雪茹,不顾周雪茹的挣扎将她拉到了自家头儿面前。 周雪茹尖叫着使出浑身解数想从壮汉手中挣脱,被一脸凶恶相的打手头子狠狠往她脸上扇了两耳光。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既然你们都是宋家人,那小子欠我们赌坊的银子不如你先垫上。” 赌坊的人要债向来是只认钱,根本不管周雪茹和宋群青关系到底如何。 只要钱是宋家欠的,那么宋家的人就得摊着,他们只要拿到银子能够交差就行。 周雪茹没想到李夫人随口几句话就把自己坑进了这破事堆中,她狠狠瞪了一眼远处看热闹的李夫人,大声叫骂道。 “宋家大房和二房几年前就分家了,这灾星欠的债和我家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女儿可是刘氏米行家公子的未婚妻!你们还不快放开我!” 压制住她的打手们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相互对视了一眼。 正当他们犹豫着是否松手之时,打手头子眼珠一转。 他王军在赌坊里待了这么些年,对县里各家势力也了解一二,刘氏米行是县里数一数二的米行,刘家也确确实实算是他得罪不起的。 只是据他所知刘家只有一位公子,而那位公子已经娶亲,又哪里会冒出一个未婚妻。 但为了避免招惹麻烦,王军还是挥手示意放开不停蛄蛹的周雪茹,让这几个打手加入打砸抢队伍,对抗阻拦他们进门的宋氏兄弟。 宋家两兄弟平日里在县里当苦力,练就了一身力气,身形虎背熊腰。 但双拳难敌四手,对方可是有十几个人,后来加进的几个人更是让他们的压力大增。 后来的一个打手见宋大力举着锄头抵挡着赌坊打手挥过来的棍棒之时,抓住这一松懈时期恶狠狠地向宋大力的头上砸去。 周围的村民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宋二壮目眦欲裂正要扑过来挡住这一击。 从远处飞过来一个石头砸在了那打手的手上,举起的棍棒停在半空,直直地掉落下去。 那打手捂着手,面色扭曲,狠狠咬着后牙压制痛呼。 “哟,是宋家小子回来了!” 周围的村民听到这惊呼齐齐看向了后方,视线紧随着话题中心。 宋群青左手拎着镰刀,右手中握着几枚石头,步伐稳重地朝被打手围住的宋家大门方向走去。 原主确实不是个东西,在赌坊赌博输了不说,还将自己的亲弟妹抵押给了赌坊。 虽说他进赌坊和签下欠条是有人故意算计的,但是原主要是聪明点又怎么会上当? 狼心狗肺的东西,也不知道九泉之下的父母看见这幕会不会被气活。 宋家夫妻两人节衣缩食就是想儿子考上秀才争口气,好让他们过上令人艳羡的生活,可惜现如今原主的名声算是被他自己作毁了。 “王军,若我没记错,收债的时限还没到吧,你就上我家来砸门是怎么个意思?” 宋群青盘着手中的几颗石头,深邃的眼睛盯着被打手围着的王军,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透着一股子寒意。 王军看了一眼右手还不停颤抖的打手,又看了看脸色冷冽的宋群青,脸也拉了下来。 以往这小子见了他们兄弟都一副懦弱样子,怎么今天倒是跟换了个人似的。 “宋童生,你回来的正好。听说你前几日落水,咱们好歹是有交情的,这不是过来看看你吗?” “顺路收回你欠咱们赌坊的二十两银子!若你手上没这钱,你弟妹两个估计也能值个二十两,就拿他两抵债吧,这也是我们说好的。” 第7章 首次出手 二十两银子! 在场的村民听闻王军的话,集体倒吸了一口凉气。 二十两银子是什么概念? 按照当朝的情况,普通农家一年四季辛苦伺候田地的收入也不过区区十几两。 就算平时省吃俭用外加偶尔去县上打打零工,一年下来的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也不过十两。 宋群青欠的债可谓是普通农家两年的纯收入啊,这怎么能不让上河村的村民们震惊。 宋家两夫妻去世以后,宋群青自持童生身份不肯下田,家中的田地全靠不满十岁的宋若晴和宋若愉来养活。 今年四亩地的稻谷还是在徐婶一家的帮助下才收好,如今朝廷粮税十税三,本来宋家也可拿着剩下的粮食度过这个冬天。 然而宋群青自下场失利和父母逝世后整日里沉浸在不得志和无望的当中。 为了逃避现实天天去县里和同样落选的其他学子饮酒享乐,家中的田地和银钱也因此迅速消耗,粮食也被拿去卖了换银钱。 等到宋群青酒醉后失足落入河中之时,家里的田已经被卖了个精光,宋家父母辛苦劳作一生存下来的银两也所剩无几。 家中的银钱都掌握在宋群青手中,他只顾自怜自艾,自个儿都活得浑浑噩噩,又哪里会关心他的亲弟妹的死活。 因而宋家姐弟自父母逝世后基本没再吃饱过,短短三四个月便已饿成皮包骨,如今又被宋群青承诺拿他们两个抵债。 被赌坊的人抓走能落到什么下场明眼人心中都有数,长得好看的被卖去妓院,长得不怎么样的被卖去牙行成为奴人。 当真是作孽啊! 村民们皆摇头叹息。 见着众人的反应,王军也不想浪费时间了,挥手让聚集在他身边的打手朝宋群青招呼过去。 “宋童生,我尊称你一声童生,可见我王军也是讲情面的。但是凡事都有个规矩,你宋童生欠了我们赌坊的钱,那我们收债你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识相点就赶快把钱交出来,不然也别怪我们兄弟对你不客气!” “凡事都要讲规矩?我记着赌坊给的最后时限还没到,时限没到你就带着人把我家门砸个稀烂,还打我上河村的人,你这又算是什么规矩?既然要讲规矩,那就先把这件事算清楚。” 宋群青盯着气势汹汹的几个打手,眼里闪过一丝讽刺,右手暗自发劲,将手中的石头一一朝着打手们太阳穴处掷去。 这种手法用的是巧劲,尽管宋群青身体并非完全恢复,但这点巧劲还是能使出来的。 几声惨叫过后,被石头击中太阳穴的几个壮汉身体摇晃了几下。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眩晕感,眼前一片模糊,这几人倒在地上捂着痛处,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他们旁边的打手显然是被宋群青这一手震撼到了,各个都不敢上前,生怕自己成为被石头击中的下一人。 头被击中和手被石头击中完全不是一码事,万一宋群青狠心加大力度,那命也可能丢了。 王军没想到体虚瘦弱的宋群青还有这一手,又察觉宋群青右手空空,眯了眯眼,招呼剩余的打手也加入。 “所有人都给我上,我看他还能不能应付得过来十几个人。” 赌坊打手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拿着棍棒一拥而上,宋群青周围的村民见状吓得连忙往四处散开。 宋群青面色不变,将左手上的镰刀丢下,随手从地上捞了根棍子。 据他观察,赌坊的人虽有十几个,但看他们挥棍子的动作和脚步,大多都是全靠蛮力打架的人。 上一世的实战经验足以让他能够对付眼前这群喽啰们,而且镰刀也不如棍子方便。 抬手挡住朝着他头而来的棒子,宋群青专挑人体的弱点重击。 在他灵活的步伐之下旁人的棍棒根本沾不到他的身,反而是一群壮汉们被一个瘦弱少年压着打。 不过宋群青并未下死手,而是收着力度,既能不打死人也能给这群打手们一个教训。 片刻功夫,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十几个壮汉便在宋群青的攻击下躺在地上哀嚎。 王军和看热闹的村民们都傻了眼。 没想到这瘦弱书生还有这手。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讲规矩了吗?” 宋群青朝着震惊的王军缓缓走去,手中的棍棒也在他的走动中微微晃动。 王军醒过神来,看看宋群青带着森冷笑意的脸,又看看地上不断哀嚎的兄弟们,心中不由生出几分畏惧,声音颤颤。 “当……当然,离期限还有一个月,宋童生你只要在期限内还钱就可以,今日是我们兄弟打扰了。” 说完,王军踹了脚还躺在地上的打手,对着宋群青尴尬地笑了笑。随后便冷着脸大步离去。 打手喽啰们也赶紧爬起来,跟上了他们的老大。 村民们呆若木鸡地目送着嚣张跋扈而来,又灰溜溜逃走的王军一行人。 今日还以为宋家三兄妹是在劫难逃了,结果宋群青大发神威居然把赌坊的人都给吓跑了。 这还是以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宋群青吗? 宋群青收回视线,对着刚才阻挡打手进门的几个人拱手道谢。 宋大力一群人同样被宋群青刚刚这一手镇住了,听到他饱含诚意的道谢,纷纷连忙摆手。 “说的哪里的话,大家都是同村的,怎么好看着你家被砸。”宋大力腼腆笑道。 “是啊,不过没想到你一个书生还有这种胆量。”宋山禾附和道。 他是村中唯一的猎户,从老猎户那儿学了不少武艺,力气也大得很。 虽说没有宋群青一人打十几人的实力,但一人打几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因着有这些傍身,他才敢出手与赌坊正面对上。 而宋群青一介书生,却敢于和十几个人正面对抗。 “都死过一回了,胆子自然更大了。这一次真的要多谢宋叔和几位大哥出手,若不是几位及时拦下赌坊那群人,恐怕我家早已不成样子了。” 宋群青只是笑笑,并未解释太多,而是再次向几人道谢。 “以后若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也请各位不要客气,我必定会全力相助。” 第8章 前往县里 宋群青向各位道别后连忙赶往了李大夫处。 从山上救下来的那富贵人因着赌坊那事被他丢在了村口,叫了徐婶去请李大夫。 都这个时辰了,估计已经被李大夫带回住所治疗。 等到宋群青赶到之时,正赶上徐婶正在门口焦灼等待。 见他赶来,徐婶眼前一亮,连忙将宋群青拉进院子,边担忧地往他身上打量边开口问道。 “赌坊那事儿解决了吗?赌坊那群人打人可从不留手,宋小子你有没有受伤?若是被打伤了,正好也能让李大夫看看。” 宋群青的身体微微僵硬,不着痕迹地轻轻抽出自己的手,他不习惯与人如此亲近。 “已解决的差不多了,只要在期限内把钱还上即可。”宋群青没有多说,话锋一转,避开了这个话题,“徐婶,受伤那人如何了?” “刚刚给那孩子换衣服的时候我悄悄看了一眼,胸口上的伤深得很,李大夫也只是给他包扎了一下。估计你得带他去找县里的大夫再瞧瞧。” 徐婶摇着头叹了口气。 宋群青闻言倒也不吃惊,当时他在山上近距离观察过这人的状态,按胸前和身体接触地面的血量估算这伤口必定不浅。 李大夫只是村里的村医,医术也只是给村民们看看发热等小症状,这种大型伤口还需要去找医术更高明的大夫。 只是现在条件有限,只能先将人送至李大夫处简单处理,而后再看下一步要如何处理。 徐婶叹气的缘由虽不曾在话语中表达出来,但宋群青还是明白她的暗藏之意。 那人伤口必须要去县城里找大夫,但去县城医馆的花费也必不会少。 宋群青一家如今连饭都吃不饱,又怎么会有闲钱去帮一个陌生人。 不过正所谓救人救到底,宋群青既然已经决定将人背下山,就表明已经下定决心想要救他,不然早把他丢山上不管他死活了。 两人对话之间已经来到了李大夫救治患者的房间。 李大夫正擦着汗给那人包扎伤口,宋若晴两姐弟一人端着热水,一人帮李大夫递着剪刀。 三人见宋群青进门目光皆移至他身上,不过三人的神色各异。 宋若晴和宋若愉两姐弟脸色惨白,眼眶通红,只看了一眼来人便垂下了头。 李大夫则是瞥了眼宋群青,冷哼一声便继续忙活。 徐婶怕宋群青又对两姐弟发以往的臭脾气,急忙维护。 “李婆子刚从你家那儿过来,一回来就大声嚷嚷你和赌坊的恩怨,这不是让李大夫和两姐弟听到了。” 宋群青眼里闪过几分诧异,原本他打算等处理好受伤这人的事再跟两姐弟说清楚。 当时围观看热闹的村民众多,原主的童生身份让他卖姐弟这事更令人不齿。 因而肯定是隐瞒不住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传进了宋若晴姐弟两人耳朵里。 还是得想个办法尽快解释清楚这件事,不管是对两姐弟还是对外人。 短暂出神后,宋群青压下脑内的各种想法,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这人伤势稳住。 他脸色平静,朝着徐婶点了点头,将视线转向了宋家姐弟二人。 “这事儿回去再跟你们说。” 宋若晴二人察觉宋群青暗含安抚的目光,又听他语气平淡的话,心中的惊慌也消散了不少。 自大哥醒来以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再也没有对他们发脾气,也不再颐指气使让他们干活,也许是真的有误会? 孩子们的心总是纯洁的,几日的相处已经让两人对宋群青微微改观,心中也不由得对宋群青抱有期待。 见宋若晴两人脸上的郁郁散去,宋群青暗自松了口气,对旁边看热闹的李大夫问道:“李大夫,这人的伤势如何?” 李大夫面色凝重:“伤势颇为严重,我虽懂一些医术,但也只能给他上药包扎,暂且缓解痛苦。不过这人已经发热了,至今都昏迷未醒。我的能力有限,还是得尽快送到县城请医馆的大夫诊治。” 话音刚落,他怜悯地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人,拿起旁边的几个药包递给了宋群青。 “不过你家的情况我也了解,我知你无力承担这人性命。这几份药你带回去煎好给这人灌下去,之后便看他的命吧。” 宋家三兄妹现在连自己都养活不起,宋群青之前昏迷时,宋若愉将他开的药煎了一遍又一遍。 他实在看不过眼又给了宋若愉几份药,才让宋群青在昏迷时汤药不止,直至他醒来。 宋若晴听到李大夫这话,也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明显有几分犹豫。 “多谢李大夫的好意,只是救人救到底,我打算带这人去县城看看。”宋群青坚定道。 李大夫深深看了眼宋群青,见他眼中的坚定不似作假,心中对他的鄙夷也消退不少,提醒宋群青。 “若你如此想那再好不过,只是县城里的医馆可不会大发善心免费诊治。” “我明白。” 宋群青毫不犹豫地回答,朝着床边走去。 床上的人已被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身上的泥土血污被擦拭干净。 虽然紧闭双眼,但是能看出来大概是十五六岁的模样,五官生得十分精致,白皙的小脸上满是潮红,显然是发高热的症状。 幸亏现在是冬季,伤口感染速度更慢,要是夏季这人在山上时就已经发热,诊治难度也会更大。 李大夫也不再多言,而是告诉他可以用自家的牛车前往县里。 不然只靠双腿不仅要花费快两个时辰,宋群青的身体估计也承受不住。 “若是你不会赶牛车,就叫天宝随你一同前去。” 李天宝是李大夫唯一的孩子,独享李家众长辈的宠爱,现今不过十五岁,养成了一副机灵讨喜的模样。 听到李大夫的叫喊,一直躲在屋里看热闹的他,这才笑嘻嘻地出院子将自家的牛车赶了过来。 宋群青让宋若晴两人先行回家,两人虽面带担忧,但还是听从了大哥的话。 见李天宝已经将牛车驱赶到了门前,李大夫看着空荡荡的牛车叹了口气,从厨房里拿来了几捆茅草铺在木板上。 还嘱咐宋群青连人带被一起放在上面,以防伤口在路上颠簸再次裂开。 宋群青估摸着力道将人抱起来,动作轻柔地放在已经铺好茅草和棉被的车上。 自己也坐上了车,李天宝带着两人往清河县的方向驶去。 第9章 刘氏医馆 清河县下辖六十多个村落,上河村便是其中之一。 相比起其他村落,上河村离清河县的距离虽说算近的,如今赶着牛车前去也需要快半个时辰。 冬季的天黑的早,等到宋群青一行人来到清河县时已是黄昏。 县城紧邻着城门口就有一家医馆刘氏医馆,现如今还没有打烊。 李天宝将车停在刘氏医馆门口,回头对着宋群青说:“你将人送进医馆吧,我得在这看着车呢。” 宋群青小心地将人抱下来,向李天宝点了点头便抱着人往前走。 李天宝看着宋群青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宋童生,你的钱够吗?若是不够,我这还有一些,你先拿去用。” “我有法子,不必担心。” 说完宋群青踏进了医馆,徒留李天宝在车上苦着脸担忧。 生怕下一秒就看见宋群青连带着他怀中的人被刘氏医馆的人赶出来的狼狈模样。 刘氏医馆内,一名与宋群青年龄相近的少年正拿着研棒研磨着石臼中的药材。 听见声响才抬头,就看着一个瘦弱书生抱着被一团棉被裹着的人走了进来。 这人虽身材消瘦,但是步伐却相当平稳,可见是有些力气的。 少年急忙从柜台后面绕过来,伸手一摸宋群青怀中人的额头,眉头紧锁。 “这人都烧成这样了才送过来,再晚来几刻,你就要给他准备葬礼了。” “……” 宋群青扫了他一眼,并未接他的话。 离他发现这人到现在不过半天时间,中间又有赌坊的人来讨债,能现在送到已经是他能赶到的最快速度了。 少年感受到那一眼中的无语,又见宋群青不发一言,闭上嘴不再埋怨,而是领着宋群青绕过屏风去刘氏医馆的后堂。 后堂病室内摆着几张木质病床,病床的床腿上有些许破损,床上铺着棉麻床单,虽然简单朴素,但胜在干净整洁。 少年指了指最里边的一张病床,示意宋群青将人轻轻放在上面。 动作熟练地将水、金创药和纱布之类的拿来放至床边的柜台之上。 又走至床边,掀开那人的袖子准备切脉,见那人手腕中的一点红痣动作停顿了一下,抬头瞥了眼宋群青,眼里满是意味深长。 宋群青垂眸和他对视,不明所以地挑了挑眉。 少年无语地摇了摇头继续为那人切脉,一时之间室内一片寂静。 “这人的伤看似吓人,但是并未危及性命,只要伤口不化脓,好好养着就没大问题。” 少年收回手,将袖子放了下来后才开口说道。 见宋群青点头,他又转身走至后堂通向后院的门,大声喊道:“娘,这边有个伤者需要您来处理。” 话音未落,一名妇人便急匆匆地从后院厨房走了出来,边往身上的围裙擦拭手上的水迹边将围裙解了下来。 她脚步迅速地走至床边,正要为床上那人解衣,见床边还站着两个少年,连忙驱逐他俩。 “洛嘉,你带着他先出去。” 宋群青看了床上那人一眼,心中暗自疑惑。 同时左手暗暗使劲,将刘洛嘉拉住他右臂的手推了下去,率先走出了后堂。 “兄弟,刚刚就想问了,这人是你夫郎吗?怎么会受这种伤,难道是你那边出现了什么山匪强盗?” 说着说着,刘洛嘉面上略带了些惊惧。 乡下人通常来说是不会有贯穿伤的,这种想要一击毙命的伤口大多数是些狠辣的强盗匪徒的做法。 难道说这人村落附近出现了尚未发现的匪寇? “……” 夫郎是什么东西? 宋群青脑海中浮现出床上那人白皙的腕中十分鲜艳的红痣,以及刘洛嘉那时看他的眼神。 又回想起是徐婶和刘夫人为那人换衣,这才猛然反应过来。 他原本以为这个世界和前世古代时期相差不大,但这神奇的异世比前世多了一个神奇的物种——双儿。 身体样貌和男子相差无二,但相比更为纤细瘦弱,外貌更为精致,最重要的是这种生物居然可以怀孕生子。 见多识广、淡定如宋群青此刻也宛如被五雷轰顶般愕然。 能怀孕的男人? 难道是因为这个世界断袖之癖的人太多才让老天创造这个物种吗? 片刻呆滞后,他收起心中的震撼和疑惑,一一回答刘洛嘉的问题。 “他不是我夫郎,是在山上捡到的,我发现他时身上已经有了这道伤。” “至于你担心的匪徒,估计是想多了。我所在的村子多年平静,十几年来也只出现了这么一起。” 大概率是有人请来专门杀害那富贵少爷的人,宋群青并未把这话说出口。 刘洛嘉眼珠滴溜溜一转,便明白了宋群青的未尽之言,继而又想起另一件事。 “刚刚我诊断一番,这道伤口离心脉的距离不远,虽不危及性命,但也需用好药材养上至少三个月。” 他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宋群青——一身洗到发白的粗布短打,上面还有几个破旧的补丁。 瘦削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看着是久病刚愈的模样,只是那双眸子黑亮得吓人,隐约可见是十分清俊的样貌。 “这诊金和药材可不便宜,那双儿是你在山上捡来的,和你无亲无故,你确定要让我们去诊治?” 宋群青大方任他打量:“既然我已送他到医馆,自然是决定治好他。” 他估摸了一下宋群青的财力,颇为厚道:“你准备出多少银子,我们看着治。” 宋群青微微一笑,毫无半分不好意思:“暂时没银子,还请大夫先行治疗。” “没钱?”刘洛嘉有些惊愕。 这少年进医馆后全程不急不缓,态度不卑不亢的。 虽然见他的穿着不像是有钱人,但是至少也能出点费用,剩下的医馆也垫点就能救人一命,却没想到有人敢没钱就送人进医馆。 “只是暂时没有,但说不定等会儿就有了。”宋群青看向刘洛嘉,面色镇定且坚定。 “你只需宽限我一天时间,明日之内我必定将费用交至你手上。” 刘洛嘉与他对视,盯着他的眼睛不发一言。 宋群青眼神沉静、不闪不躲。 第10章 设法挣钱 半晌,刘洛嘉先行移开视线,无奈笑道:“罢了,本来就想救人救到底。你如今说你明日之内就能把钱送来,我信你一次又如何。” 刘氏在清河县是鼎鼎有名的医术世家,世代经营着刘氏医馆。 每逢灾年或是寒冬,刘氏常在县门口施粥,刘氏医馆的大夫也常在医馆门口免费坐诊。 对乡下人来说无疑是多了一次救命的机会,因而刘氏医馆在乡下的名声极好。 宋群青脑海中浮现出对刘氏医馆的印象,又见刘洛嘉此时的言语不似作假。 觉得刘氏医馆确实担得起众人的推崇,难怪李天宝要将他送到这家医馆。 向着刘洛嘉告别后,宋群青转身出了医馆。 医馆外李天宝正在探头探脑往医馆方向望去,总算把宋群青给盼了出来。 他急忙问道:“群青哥,如何了,医馆肯治吗?” 宋群青点了点头,坐上了牛车。 李天宝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钦佩道:“原来刘氏医馆不用钱也能治人,真不愧是悬壶济世的刘氏啊。” “你爹不也是如此吗?”宋群青挑了挑眉。 李大夫虽医术浅薄,但心存善念,前前后后帮了他家一家弱病残许多次。 宋群青并不是不知回报的人,他已暗自下定决心若有机会必定报答李大夫几次相助。 李天宝听闻这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摸头道:“我爹有时候像是掉进了钱眼子里,有时候又大发善心,我也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 宋群青勾了勾嘴角,不做评价:“走吧,我们先去天香坊。” “什……什么?群青哥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李天宝握住缰绳的手一僵。 之前就听闻宋群青在县里醉生梦死,不会要去天香坊看他的老情人吧,可他还才十四岁,宋群青怎么能带着他去呢。 “当然是挣钱付药费了。” 李天宝心思盘旋几圈,又见宋群青语气淡淡却不容拒绝的模样,犹豫了几下还是带着宋群青往天香坊的方向驾驶而去。 清河县内最好最大的花楼有两家,一家是原主常去的天香坊,另一家是与它齐名的万花楼。 近几月来万花楼推出了一名新花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传说模样惊为天人,唱的曲儿也让人身心酥软。 连其他县的人都为了见这花魁一眼专门赶到万花楼,万花楼也由此隐隐压天香坊一头。 此刻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宋群青和李天宝站在天香坊门口。 与周围黑漆漆的其他店铺不同,天香坊此刻灯火辉煌,笙歌鼎沸。 宋群青推开天香坊的大门,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扑鼻而来,伴随着丝竹之声和女子的娇笑声,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环顾四周,只见大堂内灯火通明,玉盘珍馐、美酒佳肴摆放得整整齐齐。 身着华服的客人们或举杯畅饮,或谈笑风生,而那些身着轻纱的女子和双儿则在人群中穿梭,宛如游鱼般灵活。 李天宝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眼中带光地看着这他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又见一个个身着轻薄衣裙的女子和双儿柔若无骨地靠在客人身上,或是坐在客人腿上喂他喝酒、或是娇笑着假装恼怒。 李天宝脸“唰”得通红,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多看。 旁边盯着门口的老鸨连忙迎了上来,甩着帕子道:“哎哟宋公子,你可是好久没来我们这儿了,怕是都把老妈妈给忘了吧!” 不等宋群青开口,她又挥手让青楼的小厮过来,“快,去把水月姑娘请过来,告诉她是宋公子来了。” 宋群青拦住老鸨的动作,笑道:“今日我来不是为了见水月姑娘,而是有笔生意想和老妈妈商量。” 老鸨脸上的笑瞬间挂不住了,她摩挲着手中的帕子,又瞧了瞧宋群青带着几个布丁的破旧衣服,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嘴上也挂上了几分嘲讽的微笑。 “宋公子,你也看见了,我们这儿生意红火,不需要什么别的生意。” 她右手捏着帕子指了指此刻人声鼎沸的大堂。 宋群青也不恼:“之前来老妈妈这儿,生意可比这好多了。如今万花楼出了个新花魁,怕是把老妈妈的生意都抢走了不少吧。” 老鸨的脸完全沉了下来,宋群青这小子前段时间常与他那群书生同伴同来天香坊吃花酒,自是见过天香坊那时的盛况。 前几月万花楼那个贱蹄子不知道搞了些什么名堂,竟把她的一些老顾客都拉了去,天香坊的生意比过去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见老鸨面黑如水,宋群青挑了挑眉:“老妈妈,不如先找个安静的地儿我们好好商量一番。” 老鸨瞥了眼宋群青,将心中的郁气强压下去,带着宋群青和他身边早已被宋群青操作惊呆的李天宝往楼上的空房间走去。 等三人皆进了房间,老鸨反手关了门,而后双手抱胸,抬着下巴:“这儿够安静了吧?你说说你有什么法子拉回我们天香坊的客人。” 宋群青不发一言,顶着老鸨想要杀人的眼神落坐在桌边的凳子上,随手给自己斟了杯茶。 “老妈妈可知万花楼花魁为何能吸引那么多人?” “那贱蹄子用什么劳什子京城来的新曲目为噱头,倒是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老鸨猛地抢过宋群青手中的茶壶,给自己也盛了一杯,斜眼看着宋群青。 “难不成你也有新曲目能和京城来的曲目一较高下?” 宋群青用眼神示意李天宝也坐下,修长白皙的手捏着茶杯转了一圈才道:“确实有几张谱子。” 老鸨眯了眯眼,没有开口。 这小子给她摆出这么大的架子,怕是所图不小,更何况她又不懂曲谱,万一这小子虚张声势诓骗她可如何是好。 “还请妈妈给我纸笔,我将谱子写下给你。”宋群青深知老鸨没有见到实物是不会松口的。 老鸨转头仔细将宋群青从头到脚看了看,越看越觉得这人和之前不太一样。 之前这人来他们天香坊总穿着一身书生长衫,一副清贫书生的模样却大手大脚花钱。 口中还吟着什么悦为知己者容,楼里的姑娘们也都瞧不上他这副故作清高的模样。 第11章 青楼选秀 莫非这家伙真有什么好曲目? 老鸨心中有些不信,之前宋群青那副颓废样在她心中的印象可深得很,但试试倒也无妨,大不了不给银子就是。 “去取些纸笔来,再让霜月姑娘过来一趟。”老鸨打开门冲着守在门口的仆使吩咐道。 霜月是天香坊的鼎鼎有名的花魁,深谙歌舞一道,对曲谱有些研究,老鸨请她过来也是想让她看看宋群青给的曲谱质量,也决定她付给曲谱的银子数量。 半个时辰后,宋群青放下手中的笔,将写满曲谱的几张纸递给了抱着琴的霜月。 霜月接过曲谱,眼里闪过几分好奇和期待。 将接过来的几张曲谱分散平铺在桌面之上,霜月轻抚琴弦,试探性地弹奏了几个音符,清脆悦耳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 随着曲调的深入,霜月的神情也越发专注。 房间内的众人都被霜月的演绎所吸引,宋群青眼里也闪过一丝欣赏之意。 曲终,霜月抬起头看向宋群青轻轻一笑:“公子的曲谱真是惊为天人,只有一半曲谱便已知并非俗物。” 老鸨听了霜月这话,双目微睁瞪了她一眼,暗恨这妮子嘴居然这么快。 她拿着帕子掩嘴,轻咳了一声,见众人皆把眼神移至她身上才开口道。 “这曲谱你每首都只给了一半,若是剩下的一半不如前半段呢?。” “况且老妈妈我在这行当混了几十年,这类型的曲谱可从未在哪家青楼听过,客人喜不喜欢还不知道呢。” “这些曲子新奇是新奇了些,但是曲子好坏想必老妈妈和霜月姑娘心中也有数。” 宋群青并不着急,天香坊如今被万花楼狠狠压了一头,老鸨心中必定着急。 只要老鸨表现出想要和他继续谈的意思那这笔生意必然是板上钉钉的事,现在这么说也只是想压压价罢了。 老鸨将那几张曲谱收至手中暗自沉思,纵然她并不懂曲谱,但刚才霜月的演奏有多勾人她自是清楚。 若是有这几张曲谱在手必然能拉回不少客人,看万花楼那群人还敢不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正当要开口问价格,却被宋群青打断道:“这几张曲谱只是开胃菜,我另有法子能帮老妈妈成为名副其实的县上第一楼,只是……” “只是什么?”老鸨有些着急地询问道。 “只是看老妈妈舍不舍得银子买我的主意了。” “且说来听听。” “如今楼里有不少姑娘或是因为才艺不出众或是因为外表不能脱颖而出而不被人知晓。” “若是能提供一场赛事让这些姑娘们各自发挥所长,通过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又或是美貌去展示自身才华与魅力,这场赛事不仅能展示姑娘们各自的魅力,也能让客人们积极参与其中。”宋群青娓娓道来。 老鸨冷哼一声:“这不就是花魁大赛吗?我们楼每年都有一次选花魁的比赛。“ 宋群青一笑:“这可不一样,我说的这场赛事最要紧的就是客人要参与其中。” “花魁大赛是那些富家公子相互竞争出最高价,能拿到的也只有一人的银子,可我这个比赛是让老妈妈能拿到所有参与的人的银子。” “而且这比赛并非花魁大赛那样一次便结束的,而是有好几轮比赛,在每场比赛中老妈妈都能得到不少银子。” “这场比赛可分为三轮,每一轮筛选出一半的人,这筛选的条件自然是客人们的支持,客人们需购买楼里提供的花赐给姑娘们,谁获得的花多谁就能进入下一轮当中。” “再给最后的获胜者一些名头和奖励,比如多多增加他们在万香坊舞台上的出场次数或者分些银子,这样也能激励姑娘们使出浑身解数来展示自己。” “若是每个姑娘都有自己的支持者,那姑娘们的竞争越激烈,客人们购买花的数量也会越来越多,这样老妈妈还愁没生意吗?” 老鸨眼前一亮,焦急地等着宋群青往下说,却不曾想宋群青把话停在这儿,老神在在地端着茶慢饮。感受她迫切的心情,宋群青嘴角浅浅勾出一抹笑。 她狠狠灌了口刚斟的茶,压制住心中的迫切:“宋公子的点子确实让人耳目一新,还有什么别的主意公子就一并说了吧,也当让我这粗人长长见识。” 宋群青脸上笑意不变,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老妈妈说笑了,你见多识广,我这也不过是图个新奇。至于剩下的内容,肯定是需要老妈妈给个价,我也更好跟你好好说道。” 他起身作势要将老鸨手中的曲谱收回来,老鸨连忙将曲谱藏至身后躲开宋群青的手,讪笑道:“宋公子先坐,果然是县里人人称道的神童,今日一看确实是名不虚传啊。” 老鸨转身脸色一变,对着旁边的仆从骂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换壶新茶,再让水月姑娘过来陪宋公子!” “不必了,我就直说了吧。这些主意你打算出多少银子。”宋群青伸手拦住正要照做的仆从,直截了当地发问道。 即使是在末世,生意场上美人计也是常态,宋群青见多了这类交易,根本不吃这一套。更何况他急着拿银子回去救人,实在没有闲情跟老鸨虚情假意。 “宋公子想要多少银子?”老鸨笑意渐隐,她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人已不再是稍稍捧捧尾巴就能翘到天上的人了。 宋群青将背往后一靠,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敲着桌子,心中不停思量。 他初来乍到,原主对这一方面也没有经验,具体出价如何还需要看老鸨态度。 老鸨见宋群青不开口,心中有些忐忑,怕这家伙狮子大开口,咬咬牙道:“那就……五两银子!买你的主意和那些曲谱。” “十两!可不能再多了!” 宋群青挑眉,上下打量了老鸨此时做作的模样,心中暗自冷笑。老鸨见他嘴角挂笑,但扫射过来的目光却不带一丝暖意,内心咯噔几下。 “那就二十两?”老鸨摸了摸腰间的荷包,呲牙咧嘴看起来肉痛不已。 第12章 第一桶金 她用眼睛余光偷偷观察宋群青,又见他笑意不减,目光却越来越冷,手指敲打桌子的频率也愈发快起来,便知他是不耐烦了。 这才放弃那副肉痛嘴脸,直言道:“宋公子开个价吧。” “六十两。”宋群青微微坐直,报出思量已久的价格。 “二十两买那五首曲谱,四十两买我这个主意,老妈妈觉得如何?” 老鸨听到这个价格顿时大怒,她猛地站起身来,兰花指指着宋群青,似是被他气得身体不停颤抖。 “小兔崽子,一张曲谱四两银子老娘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你随口给个主意就要四十两也太过了!” “这主意到底值不值当老妈妈先行试试,我可以给你个前期流程,你照做即可。” 宋群青瞥了眼指着他的手,语气不急不缓。 “定金就先给个十两吧,若是你接受不了,那我去对面问问,能培养出新花魁的万花楼估计眼界也不止眼前这点利益。” 老鸨被他眼中的寒意惊到,连忙将指着他的手放下。 又听闻他这满含暗讽的话,顿时脸被气得通红,胸膛不停起伏,想到这小子竟想把主意给自己的竞争对手便急切开口。 “好!这是三十两银子。” 老鸨咬咬牙,从荷包里数了三十两银子出来推至宋群青面前,收回来的手不停地颤抖,眼睛也没有离开那堆银子。 “不过我们需得先签字画押,若是没有效果,这银子你得数倍赔偿我!” “当然。”宋群青也不犹豫,顶着老鸨热切的眼神直接将桌上的银子收进衣服内衬。 旁边沉默已久的霜月接收到老鸨的眼神,立马上前提笔写了两张字据,心中却对宋群青惊诧不已。 宋群青以往来天香坊的次数不少,她也算对宋群青有些了解,可如今这种气势却是从未从他身上见到过。 宋群青也不闲着,将剩余的曲谱和根据天香坊如今情况想出来的青楼现代选秀的法子一一记录在纸上,而后递给霜月让其检验。 见霜月向着老鸨点头,宋群青依着规矩将手印摁在字据上,又将自己那份收好,拍了拍旁边已被他的操作惊呆的李天宝后往门外走去。 “宋某先告辞了,一个月后再见。” 李天宝收起震惊脸连忙跟上了宋群青,直到两人重新坐上了牛车,才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群青哥,这些曲谱和主意都是你自个儿想出来的吗?” “曲谱是我从杂书上看来的,世上曲谱千千万,县里的乐师和歌姬有所遗漏也很正常。” 宋群青脸色不变,这是他早就想好的说法,“至于那个法子也是书上所写,我只是根据天香坊如今的情况稍作修改。” 李天宝听到宋群青的解释,心中疑惑也消散不少。 宋群青自小就能识字,看过的书自然数不胜数,而且他素有神童之名,看过的书都能不忘,在看杂书时记下这些倒也正常。 想到这儿,李天宝不由得转头向着宋群青投去敬佩的目光,群青哥不过拿出几首曲谱和一个法子居然能赚这么多银子。 原来读书居然真的能赚钱,难怪大户人家都想送自家孩子去学堂。李天宝心中也不由得对读书产生了几分向往。 他转念一想,不由得疑惑起来,之前宋家陷入那般困境,群青哥有这样赚钱的主意都不拿出来呢? 紧接着他又想到之前宋群青那副高傲自大、自持清高的姿态,李天宝顿时意识到定是他之前舍不得放下身段去卖这些主意。 自从宋群青落水大病一场后,完全跟变了个人似的。不过也是,从地府走过一遭了性格变化也很正常,他还是更喜欢现在这个宋群青。 两人一路边聊边往刘氏医馆赶,宋群青忽然闻到一阵香味,一天未进食的胃也开始叫嚣。他往旁边一扫,便发现有家馄饨小铺支在城墙角。 “群青哥,我们都忙活大半天了还没吃东西,去医馆前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李天宝也看到了那家馄饨铺子,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朝宋群青笑道。 宋群青点了点头,两人便下车一人点了一碗馄饨。 这馄饨皮薄馅儿多个头也大,一碗有二十来个,对于两个正在长身体的少年自是不够,宋群青又给自己和李天宝分别再点了一份。 等两人将热腾腾的馄饨吃下肚,冬夜里的寒气也驱散不少。 宋群青拦下李天宝正要付钱的手,从内衬中挑了颗碎银递给了店家:“我来吧,你帮我这么大的忙,自然是我来请客。” “诚惠六十文,您慢走!”店家将余钱推至宋群青面前,笑眯眯道。 六十文?他们一共吃了四碗馄饨,也就是一碗需十五文钱。 在今朝,十五文钱能买下三四斤米,如此看来和末世未发生前的现代一样,做好的吃食比原材料要贵的多。 宋群青心中暗自思量,面上却不显半分。 等将宋群青送至刘氏医馆门口,李天宝正打算调转车头趁着月色回家,宋群青叫住了他,将三两银子塞进他手中。 李天宝双眼瞪大,连忙拒绝道:“群青哥,你不用这么客气的!”这可是三两银子!他爹每月看病治人也不过二两银子而已。 宋群青按住李天宝推脱的手,强硬地将银子递给他,而后才开口道:“李大夫帮助我家许多,这是我给你们一家谢礼,况且明日中午还要劳烦你来接我一趟。” “那也不至于给这么多!”李天宝脸涨得通红,他才不过十四岁,虽不用当家作主但也知三两银子的贵重。 “不止如此,你也看到了那人现在只能待在医馆治疗,我也需时不时过来看看他,那时候也得借你家的牛车一用,就当里面还包含着我租借你家牛车的费用。” 宋群青收回手,眼神坚定地看着他。 李天宝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好再拒绝:“那好吧,以后群青哥你如果有事找我帮忙,千万不要客气啊!” 宋群青无奈地点了点头,又看了眼天色,催促道:“天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别让你爹娘担心。” 李天宝应了一声,驱赶着牛车往城外赶去,宋群青也转身踏进了医馆。 第13章 购置粮食 刘氏医馆此时只点着几盏灯笼,整个医馆只有柜台和门口有些许光亮。 宋群青甫一踏进门就见着刘洛嘉拿着一支蜡烛背对着他站在药柜前清点里边儿的药材,估计是清点完就准备打烊了。 听闻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刘洛嘉不急不忙地放下手中的药材,边转身边开口问来人:“要诊脉还是拿药?” 见来人不作答,他转过身看清楚面前的清瘦身影,显然有些吃惊:“宋群青?都快酉时了,你怎么这时候过来?” “自是来付诊费。”宋群青从内衬中拿出天香坊给的二十两整银,“按约定,我需今日将诊费付给刘氏医馆,不知这些够不够?” 刘洛嘉盯着白皙掌心中的两个十两银锭子,又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宋群青。 他和宋群青虽做了约定,那只不过是他觉得眼前之人不像是会违背诺言的人。 至于他所说的今日之内必定还上银钱之类的言论刘洛嘉也并未当真,毕竟那时已临近天黑,距离一天结束也不过短短几个时辰。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人居然真赶在今日还上了,也不知道这人是从哪儿赚来的钱,这样的来钱速度真是令人羡慕。 刘洛嘉接过这二十两银子:“我的诊金并不贵,只需一两银子,只是如果想要那双儿尽快恢复就必得用好药材,剩余的银子足够这一个月的药材费用了。” 宋群青轻轻颔首,扫了一眼后堂的方向。 一个月的药材费用需二十两,看来这个时代医疗费用也不便宜。 且那人的伤势估计得三四个月才能恢复,这样下来治一次病居然需花费普通农家至少五年的收入。 不过若是能够利用山茯制作出治疗所用的药剂给他喝下,恢复速度应该会快上不少。 刘洛嘉将银子放入荷包当中,抬头看到宋群青的异样,跟随着宋群青的目光望去,促狭一笑。 “那双儿的伤口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热也退了不少。”他停顿了一下才问道,“你要去看看他吗?” 这书生花那么多钱为一个陌生双儿治病,而且那双儿相貌那样好,估计这书生是对人家有意了。 宋群青倒是没察觉出刘洛嘉的想法,他救这人只是见这人伤并不致死,不好袖手旁观让宋家姐弟失望。 再加上这人衣着富贵,一看就是有钱人,现在花出去的银子以后从这人手里收回来就好。 “不必,劳烦你们好好照顾他。”他摇了摇头,转而问起其他事。 “我这边还需要几味药材,不知道医馆是否有。” 宋群青报了八角、桂皮、香叶等一系列香料在这个时代的名称,又报了几味配置山茯药剂的辅药。 他所需要的都是十分常见的药材,刘氏医馆自然能拿出来。 只是药材的价格属实是不便宜,尽管宋群青要的量并不是很多,但还是花费了三四两银子。 这样一番下来,宋群青手中的银钱还不到五两,又想到下月还需还赌坊二十两的债务和那人的药材费,他也忍不住暗叹自己花钱的速度。 他前世实力强劲,手中的资产也颇为丰厚,从未有过钱不够花的感觉,可如今确实让他新奇了一回。 好歹宋群青是花了大银钱的大顾客,刘洛嘉见已临近半夜便邀请宋群青在刘氏医馆住下,宋群青摸着扁扁的荷包自然是欣然答应。 * 翌日,宋群青依照惯例起了个大早,医馆里也已开了门。 昨日来为那双儿换衣的刘母正在厨房准备早饭,等到宋群青差不多收拾好自己,就听到刘洛嘉喊他过去吃早饭。 等到了桌前,宋群青向着端坐在凳子刘母简单问好,刘母也朝他笑了笑。 她大约是三四十岁的妇人模样,眼里嘴角都带着笑,看起来极好相处。 “昨日夜深,我那时已经睡下了,今早才听到洛嘉跟我说你住在这儿。昨日忙活了大半日,这会儿肯定饿坏了,快坐下吃吧。”刘母热情招呼道。 宋群青点了点头,坐在桌旁拿起饼子咬了一口,又转头看了眼后堂,正要开口询问就见刘母其实端着一碗粥往那方向走去。 他收回视线,心中暗道这医馆的配套服务还真是周全,二十两花的确实值当。 吃完一张白面素饼又喝上一碗粥,宋群青便跟刘洛嘉道别,打算逛逛清河县。 他靠着原主的记忆将清河县的大街小巷逛了个遍。 这时候街道上熙熙攘攘全是来往的行人,路边的店铺也纷纷开了门正在揽客,跟昨日黄昏时萧条景象完全不同,大约是古人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一路走走停停,宋群青来到了清河县的一家粮铺。 粮铺内的人并不多,除了两个店小二剩余的客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今年风调雨顺,因而地里的收成很不错,大多数农户都存了不少过冬的粮食,根本不必上粮铺来买粮食。 也就是宋群青过于败家将屯粮卖了个精光,导致一家人在冬日还要挨饿。 宋群青环视了一周,发现这粮铺虽位于县城,但是内里的粮食品类却很丰富。 本来想借看粮食的机会唤醒原主对于粮价的记忆,结果却发现原主基本没进过粮铺,吃喝住行都是他爹娘为他操劳,根本不知道寻常用品的物价。 宋群青无奈的轻叹一声,开口向店小二询价。 “一斤新米5文,一斤陈米3文,一斤苞谷面或高粱面10文。精米细面会更贵一些,但是您吃着口感也会更好。一斤精米现如今只需15文,细面只需30文……” 店小二给宋群青报了一遍店内粮食的价目。 宋群青听着店小二的报价眉心一跳,所谓精米细面就是经过加工过后的米和面。 前世他也听闻过在物资匮乏的古代,精米细面价格昂贵,往往是有钱人家才能常常吃的,但却没想到比普通的米面贵了整整三倍。 不过贵有贵的道理,现在家里三口人病的病,弱的弱,吃点精米细面也更好养身体,当下养好身体才是首要的。 宋群青经历过末世,自然知道健康的重要。 第14章 购物回家 宋群青心中暗自盘算,开口要了五斤精米五斤细面,二十斤新米和十斤高粱面。 总价下来也不过半两银子,但已经足够宋家三兄妹吃上至少半个月了。 店小二手脚麻利地将宋群青所需要的粮食包裹好,又见他并未带装粮食的装备,从角落里拎出来个跟宋家那个背篓差不多大小的筐子,将粮食装了进去。 “客官,这些就是您的粮食。二十斤新米一百文,十斤高粱面一百文,五斤精米七十五文,五斤细面一百五十文,加上这一个筐总计四百六十文。” 店小二拨弄着算盘,眉开眼笑:“见您买的多,您给四百五十文即可。” 冬季人烟稀少,难得遇到买这么多粮食的客人,卖个顺水人情好让人下次再来。 宋群青扫了眼装着四十斤粮食的背篓,从内衬中掏出一两银子:“我多给你十文,劳烦送至刘氏医馆门口。” 店小二喜滋滋:“好嘞客官,保准给您送到。” 宋群青点了点头从店小二手中接过找零,转身出了粮铺,路过转角后又拐进了一家杂货铺购置了些油盐和锅碗瓢盆。 一斤油100文,一斤盐80文,宋群青想着之后要做的生意,分别购入了三斤,又多花十文钱劳烦店内伙计送至医馆门口。 等付了钱,宋群青看了眼太阳位置,快步转去了集市。 菜市离城门口不远,在菜市摆摊的大多是乡下农户,只需每日交上几文钱租下摊位即可。 菜市一般上午人多,下午就没什么人,大家都想买新鲜的菜和肉,而不是别人挑剩下的。 宋群青将集市逛了圈,来到了集市上最为火爆的摊子——赵屠户的猪肉摊。 猪肉价贵,来城门口集市买菜的客人大多并不富裕,排队的人虽然多,但每人也就买个一两斤。 此时已临近正午,宋群青来到赵屠户面前,摆放猪肉的案板上只剩下半扇猪和几根大棒骨。 宋群青眼尖地看见案板角落里堆放着不少猪下水,心中盘算一周开口要了五斤猪肉,又让赵屠户把几个大棒骨做搭头。 赵屠户为人豪爽,见宋群青买的多也不和他讨价还价,娴熟地分割了五斤猪肉出来系上绳子,连带着几根大棒骨一起递给他。 又察觉宋群青看向猪下水的视线。 “这些东西难处理的很,除了实在吃不起猪肉邮又尝尝味道的人会买些以外,其他人都不怎么买。每次出完摊后都剩一大堆,只能带回家喂狗。你要的话就按五文钱一斤给你。” 宋群青欣然开口:“好,那我全要了。” 这些猪下水看起来也就五六斤的样子,五文钱一斤拿下也不过是一斤猪肉的价格,这么低的价格拿下属实是赚了。 赵屠户闻言将宋群青上下打量了一番,心中暗自惊奇。 猪下水味道极其难闻,又没有猪肉有滋味,这家伙能买的起这么多猪下水,倒不如多买斤猪肉实在。 但他也未开口询问,而是将包裹好的猪下水递给宋群青。 本来就是拿来喂狗的一堆边角料,能多卖三十文他自然不会发问。 一场交易让两人都觉得自己赚大发了。 等宋群青拎着大包小包到刘氏医馆时,李天宝早已在那边等着了。 李天宝跟宋群青打了个招呼,看了看宋群青手中拎着的猪肉,瞟了眼医馆门口的两大筐东西,心中暗自感叹宋群青的挥霍无度。 好不容易手中有些银子能支撑度日,如今这下恐怕又是花了个七七八八。 虽然说买的都是些宋家急需要的东西,但背篓表面那些精米白面算是怎么回事,宋家可还欠着赌坊的钱呢! 想到这,李天宝长叹一声,心情复杂地盯着正在将背篓搬上牛车的宋群青。 李天宝的反应被宋群青看在眼里,但他却并未解释什么。 在村里人看来精米白面是富贵人家才吃得起的东西,他手里又没多少余钱,这种行为赤裸裸就是为了点口腹之欲死装的大方。 他心里清楚自己能保障宋家三口人的衣食住行,但在他人眼中他依旧是那个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的穷书生,那就用行动证明他的能力就好,没必要多余解释。 一路驰骋,等宋群青到家时已临近上河村平日里吃中饭的时候了。 此时家家户户屋顶上都冒着烟,唯独宋家院子毫无动静,宋群青见此不由地拧了拧眉。 两小孩已然听到了院门口的动静,连忙赶来开门,见到门口堆放的几个背篓脸上的震惊藏都藏不住。 宋群青目送牛车离开后一转头就注意到这两孩子的异样,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被不远处的声音打断。 “哎哟,宋童生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呀。” 隔壁的院门打开,王氏依靠在门框上,手中还拿着饭碗,边说边嘴里扒拉饭。 牛车的动静不小,她就是来看看热闹的,却没想到宋家这穷书生居然买了这么多东西。 宋家毗邻两家人,一家是徐婶、宋大壮和宋二力一家,徐婶一家人跟宋群青爹妈关系不错,在他们去世之后对宋群青三兄妹颇为照顾。 另一家则是宋群青远房叔叔家,跟宋家关系并不亲近,倒是他婶婶王氏和宋家大伯的媳妇周雪茹玩的要好。 两人常常在背后说村里人闲话,毫无疑问是个长舌妇。如今被她看见了宋群青带回来的一大堆东西,怕不是不到明日全村人都能知道。 隔着好一段距离,王氏眯了眯眼注意到了宋群青拎着的肉,不禁有些眼红。 “啧啧啧,真不愧是咱们村唯一的童生呀,就是厉害!离赌坊的人要债就过了不到一天,宋小子你就带回来好几斤肉,这赚钱速度真是叫婶子羡慕死了。” 本来正在探头探脑看背篓的宋若晴和宋若愉听闻王氏的话,视线转向宋群青的手。 见宋群青手里拎着的肉,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暗叹大哥败家,肉眼可见这肉的重量必然不轻,也不知道大哥是哪里来的银钱能买这么多肉。 难道是大哥又去赌坊借钱了?那他俩岂不是……宋若晴想到这,浑身发冷,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第15章 解释缘由 “王婶过奖了,只不过是运气好些。” 宋群青自然听出王氏语气中的嘲讽之意,面色不变。 “宋叔在县里当值,赚的银子自然比我多多了,王婶若想吃肉了跟宋叔说一声就好,哪用得着羡慕我呢?” 王氏闻言脸黑了下来,但依旧嘴硬:“可不是,老宋隔三差五就带荤腥回来,你堂弟都有些嫌了,天天吵着要吃新鲜菜呢。” “不说了,我接饭去了。”王氏说完这些话,将碗里剩余的饭吧拉进嘴里,“啪”的一声,转身就关了院门。 她汉子在县上一家酒楼当账房,每月有三两银子的收入,放在上河村是妥妥的高收入人群。 可是他儿子宋耀宗被他们夫妻二人送去县上的学堂,束修费不便宜,平日里用的笔墨纸砚也是好大一笔开支,余下的钱不过正常度日,哪来的闲钱去买肉。 宋群青看破她的强装模样,但见她躲进院内也不再开口,而是叫宋家姐弟帮忙将背篓里的东西搬至厨房。 一旁傻愣的两人见宋群青将其中一个背篓放至背上踏入院内,合力抬着另一个背篓跟上了他。 精米细面,油盐调料,锅碗瓢盆…… 宋若愉看着宋群青将背篓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宋若晴面色却越来越惨白,她紧握着双拳,眼里暗含些许泪花,但却并未被旁边的弟弟察觉。 等将东西一一摆放好,宋群青手上用了些力气,拉着宋若愉和宋若晴两人坐下。 “我昨日说了,一切都等今日跟你们解释清楚,你们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吧。”宋群青感受到气氛沉默,率先开口道。 宋若晴含着泪光的双眼扫了眼低着头的宋若愉,拳头紧了紧,鼓起勇气问道:“赌坊的人说大哥要把我和小鱼抵押给他们,这是……这是真的吗?” 宋群青“嗯”了一声,不过随后解释道:“只不过那张欠条是被王军那伙人灌醉我后趁我意识不清醒时让我摁下的手印,我当时醉的厉害,并不知欠条上有抵押你们这一条。” 除此之外,其实原主欠赌坊的钱只是十两。 当时原主被人设计带进赌坊,又在他们的诱惑之下跟着一起赌博。 当时他手中还有几两银子,一开始只是浅浅下注了几把,却没想到不仅没亏本,还都赚了好几两回来。 这下原主坐不住了,自爹娘去世之后家中的银钱被他败了个七七八八,现在连去茶楼都只能顶着同伴的眼中的嘲弄点最便宜的茶,现下有赚钱的好机会他又怎么愿意错过。 随着原主赚得越来越多,他也越发坚信是自己的运气来临,野心被金钱诱惑越来愈膨胀。 于是在赢了十几把后,他将本金和赚来的筹码一起下池,妄想着这一把暴富后就停止下注,可偏偏就是这一局他赔了个精光,还欠了赌坊十两银子。 原主好歹有个神童之名,智商自然是低不到哪儿去。 他在输了这局之后立刻就意识到这是赌坊针对他的骗局,正当他想在赌坊闹起来揭破这个骗局时,却被王军一伙人捂着嘴强压着去了赌坊二楼。 原主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在王军等人的威逼之下被强行灌了好几壶酒。 趁着他意识模糊之时拉着他在赌坊所有人的见证之下按下了欠条手印,这下原主根本抵赖不得。 他一接下欠条就被王军一伙人扔出了赌坊,狼狈不堪地在赌坊旁边的街角昏迷到了第二天。 等第二天醒来失魂落魄地踏上回家的路,却因为宿醉未醒,头脑也昏昏沉沉,一时没有察觉脚下的石头,失足落水魂归西天了。 等再次醒来,身体里的灵魂已经是来自末世的宋群青。 除了原主已经去世这件事以外,宋群青三言两语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知了两人。 宋若晴和宋若愉只是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宋群青说的话又十分有逻辑且清晰。听完宋群青的描述,他俩已经相信这件事的真实性。 宋群青继续道:“你们不必担心,当时是我糊涂才做出这种事。不过欠赌坊的那些银子我已经有办法了,只要还上了那二十两银子这件事就结束了。” 宋若晴闻言慢慢松懈了紧握的拳头,她环视了一周堆满粮食的厨房,又开口问了一连串问题。 “那买这些物件的钱是大哥自个儿的吗?” “还有那个受伤的人他怎么样了?” “费用会不会很贵?” “是我自己赚来的,那人已无大碍,他的医药费我也已经付清了。” 宋群青一一回答,隐瞒了医药费二十两的事。 “小孩子就别操心赚钱的事了,有大哥在,这事由我来操心就够了。” 宋若晴和宋若愉闻言有些触动,眼眶发热。这样的话大哥从未对他们说过。 宋群青视线转向了正在冒着热气的锅,话锋一转:“你们中午就吃这些?” 宋若晴两人的视线跟着转移。 锅内是温着的稀饭,他们是打算等到宋群青后再开饭,只是不确定他几时回来才一直等到现在。 锅内稀饭的稀疏程度和宋群青来异世吃的第一顿有的一拼,只是这顿明显多了些野菜碎,这么一对比,也能称作是有进步了。 他上次上山带回来的鸡好端端被养在竹笼里,鸡面前也撒了些野草,看出来是被人好好照顾的模样。 宋群青清楚这鸡他俩想要拿去换粮食,所以好生养着它。 更何况这两姐弟如今根本不信任他,家中余粮又少的可怜,每一餐都按着勉强饱腹的最低标准来准备。 见两人默默垂着头,他轻叹了一口气:“家里的粮食足够,你们放心吃就是。” 宋群青从粮食袋中里舀了些精米,拿出一把野菜和家中仅存的几个鸡蛋,又将猪肉取了出来。 两姐弟见他的动作就知道他想再做一顿饭出来。 宋若愉手脚麻利地将锅内剩余的稀饭舀了出来又将锅清洗干净,宋若晴也连忙接过宋群青手里的野菜和肉去清洗。 宋群青负责蒸饭,只是他的厨艺并不精湛,再加之这种古法灶台虽说也用过但却称不上熟练,他手中举着水瓢,有些犹豫水和米的比例。 第16章 准备晚饭 一直沉默做事的宋若愉见他动作迟缓实在有些看不下去,胆子一大,伸手要他手里的水瓢:“大哥,还是我来吧。” 宋群青有些尴尬地将水瓢递给宋若愉,他也是吃过宋若愉做的饭菜的。 虽然宋若愉需要踩着凳子,但是肉眼可见他的煮饭做菜的经验十分丰富。 此时宋家厨房内三人各干各的活。 宋若愉负责蒸饭,而宋若晴也已经洗好了野菜和猪肉,正坐在灶前把控着火,宋群青则负责切菜和猪肉。 多亏了前世的经验,他玩刀的技术属实是不赖,虽然切的不是同一种,但也手法上大相径庭。 等切完菜后,宋群青让宋若愉从灶台前的凳子上下来,自己拿出在县里购买的油往锅里一倒。 旁边担忧地看着他准备大展身手的宋若愉顿时惊了。 他看着填满整个锅底的油,暗道大哥果然还是原样子。 这油是多稀罕的玩意儿,这一倒少说也得两文钱,这还只是一道菜的油量呢! 宋群青没管他欲言又止的神情,而是等油热后将几个鸡蛋打进锅内,随后没等鸡蛋凝固就用筷子将其打散,等鸡蛋碎基本成型后盛出。 也不用再加油,而是将切好的野菜倒入锅中翻炒,炒出水汽后倒入旁边盛好的鸡蛋,又在快出锅时加入买的盐、酱油等调料,一道野菜炒鸡蛋就出锅了。 绿油油的野菜和黄澄澄的鸡蛋碎交相辉映,被油激发出来的菜香弥漫开来,让宋家姐弟盯着菜忍不住咽了口水。 自父母去世之后,他们就再也没吃过油水这么足的炒菜,应该说父母还在时家中的菜也并不会放这么多油来炒制。 宋群青将洗锅水舀尽,让宋若晴将灶台内的柴火抽出来几根,等火势变小、锅底差不多干了以后。 他将切好的肥肉放进锅中慢慢翻炒,见猪肉差不多已经熬制好了,用漏勺把炸的金黄酥脆的猪油渣捞出来,剩下的猪油用一个盆子装好。 等猪油变凉之后便会凝固成乳白色的固体,在吃饭时舀一勺猪油拌饭,别提有多香了! 而且家里现在三人的身体都极度缺油水,猪油拌饭也正好能好好补补。 他从购买的调料里拿出盐瓶,挖了勺盐放进猪油渣当中。再用筷子将搅拌均匀,一道香酥可口的猪油渣就能入口了。 熬猪油需要至少半个时辰,等猪油熬制好以后,锅中的饭也差不多蒸熟了。 宋若愉和宋若晴到底是小孩子,手脚麻利地将菜和饭端至正堂的饭桌之上,同时也没落下一直用热水温着的野菜稀饭。 见他们眼神亮晶晶地端坐在桌边,宋群青无奈地摇头一笑:“开饭吧。” 这俩孩子虽太久没吃这样好的一顿饭,但却并不是狼吞虎咽往嘴里扒饭。 而是小心翼翼夹一小点观察宋群青的脸色后再送入口中慢慢咀嚼,似是要好好品味来之不易的美味佳肴。 宋群青眉头皱了起来,用还没使用过的筷子分别给两人加了好大一筷子野菜炒蛋,又舀了几块猪油渣给两人,边夹边开口道:“你们不必这样,以后放开吃就是了。” 他知道这俩孩子从小受爹娘压迫,连吃饭都要看人脸色,这种一时是改不过来的,细水长流总能让两孩子重新拾回孩子该有的天真烂漫,而不是处处看人脸色活着。 三人正享受着这一顿还算美味的饭菜,就听到有人“砰砰砰”地敲着院门,边敲还边大喊,安逸的氛围一下子被打破。 “群青,是奶奶呀!快来开门!” 宋群青将门打开,就见宋奶奶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探头探脑地往厅堂瞧。、 见门开了,又闪身从宋群青的身侧挤了进去,直奔弥漫着饭菜香气的厅堂。 “哎哟喂,还有猪油渣这么好的东西呢!” 宋奶奶毫不客气坐上上座,也不讲究,随手抽了双筷子,夹起一块猪油渣就往嘴里送,被烫得“斯哈斯哈”直吐气,也不舍得吐出来。 宋群青慢悠悠地从后面跟来,宋奶奶打的是什么主意他清楚的很。 怕不是隔壁长舌妇王婶吃完饭后就跑去宋大伯家给他们好一番描述宋群青带来的众多东西,他手上提着的一大块猪肉估计更是被详细描述过。 这不是,宋奶奶听到消息果然就坐不住了,自家的午饭都不吃了,直接赶来宋群青家想蹭一顿,想着若是运气好还能顺点别的东西带回去。 宋奶奶一共就生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但宋奶奶唯独看重宋大伯。 二女儿就不说了,古代向来重男轻女,宋群青二姑不满十六岁就被宋奶奶嫁去了隔壁村。 她的三儿子,也就是宋群青的爹也不被宋奶奶看在眼里,听闻是生他的时候宋奶奶差点难产而死,因此恨上了宋群青他爹,觉得他是克自己的灾星。 自宋群青他爹懂事起就像一头永不知疲累的黄牛一样为宋家服务,等娶了宋群青他娘之后,被他娘一直啰嗦训斥着他的傻,他爹心里也慢慢开始有了些许埋怨。 宋群青三兄妹陆续出生后,宋群青从小就展现过人天赋,想要送宋群青上学堂。 如此下去,他爹也觉得家庭负担越来越重,根本没别的力气再为宋家当牛做马,于是在他娘的怂恿之下要分家。 宋奶奶和宋大伯自然不答应,宋群青他爹承担了宋家大部分的活。 每逢播种秋收之时,基本是他爹一人包揽了三分之二的工作,除此之外还需要时不时送柴送水,他们哪舍得这么任劳任怨的老黄牛离开呢。 就在他们彼此拉扯之时,宋大伯和宋奶奶突然同意了分家。 宋家原本也算是资产颇丰之家,家中至少有百两银子,同时有六亩良田,然而分家之时只给他爹分了两亩地和十两银子。 宋奶奶还口口声声说自己需要住在老大家,自是要留一些他们老两口的棺材本。 宋群青他爹本就是愚孝之人,见状也只好答应。 只是分家之后宋奶奶一次也没来过他爹家,直到听闻宋群青他爹赚了钱还能送宋群青上学堂才时不时来他爹家打秋风。 第17章 震慑来人 宋奶奶好歹是他爹的亲娘,他爹打心底里觉得亲娘来蹭饭和拿东西走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虽然宋群青他娘常常抱怨这老太婆的狠心,但被迫孝道和村里人的口舌也只能忍下这口气。 直到前几个月宋家爹娘双双逝世到如今,宋奶奶才再一次登门。而这次,却是想占孙子宋群青的便宜。 坐在宋奶奶旁边的宋若愉和宋若晴见宋奶奶如此不客气,眼中的怒火都快要冒出来了。 自他们懂事起,娘就常常因为奶奶从家里拿东西填补宋大伯家和爹吵架,他们也对宋奶奶充满怨气。 更别提爹娘逝世后,宋奶奶再也没有踏进他家门且刚入冬时大哥拿走了所有银钱,家中也无余粮。 他们实在饿的受不了想上宋大伯家要点粮食,却被宋大伯的婆娘周雪茹随便打发了出去,也根本没见着宋奶奶的面。 要不是有村中的好心人接济,他们姐弟俩恐怕早就饿死了。 后来他们才知道原来宋奶奶当天就在家中,听闻他们哭诉根本不露面。 如今宋奶奶这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更是让他们心中怒火越发旺盛。 宋奶奶又往嘴里塞了几颗猪油渣,边吃边伸手招呼。 “群青,快坐下一起吃!奶奶这次过来就是想看看你们兄妹过的好不好。哎呀,你爹娘去世了就剩你们几个小孩了,奶奶实在是放心不下呀!” 说着说着,宋奶奶慈祥的脸上满是担忧。这一套对她那个愚孝的儿子效果斐然,如今她也把这一套套在她孙子身上,却没想到宋群青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他走到宋若愉和宋若晴的身后,分别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两小孩气鼓鼓的模样也逐渐消失了下去。 正当他们原以为大哥和爹一样,要纵容宋奶奶的行为,却不想听到了大哥石破天惊的言语。 “老太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爹已经分家了吧?分家是什么个意思你心里也清楚,如今装什么一家人?” “当时我爹娘逝世的时候,也没见你出点银钱安葬我爹娘,如今倒能腆着脸来我家蹭吃蹭喝了?” 宋群青双手抱胸,嘴角挂起嘲讽的笑。 对这种不要脸的人,也没必要讲什么道理,只有比她更不要脸才能好好治治她。 宋老太婆和宋大伯一家没出安葬费用本就是他们理亏。 更何况他们作为宋群青兄妹的亲奶奶和亲大伯,居然可以在宋家毫无余粮时袖手旁观,这就更被村里人唾弃。 现在他们一家子年纪小的要独自当家,村里人出于怜悯自然是向着他们的。 宋老太婆长满皱纹的圆润大脸瞬时像个用热水烫过的番茄,她不可置信地指着宋群青,嘴里发出言语不明的语气词。 自宋爷爷去世之后,整个宋家就由她当家,不管是宋大伯还是宋二姑都顺着他的心意了,宋群青他爹更不用说。 如今是第一次有宋家人敢这么跟她说话,而这人居然是一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宋群青。 宋群青看着她破防,挑了挑眉:“刚刚吃的那些菜就当是孙子孝敬您的,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大伯家居然会少奶奶您这一口吃的,难不成是大伯他……” “胡说八道!”宋老太婆语气愤怒地打断了宋群青未尽之言,也不再装模作样了,仰首叉腰,“你大伯家吃的好多了,你家这点破烂货我还真瞧不上眼!” “是吗?我还以为大伯家要给女儿准备一百两的嫁妆,家中已经每日只吃素菜度日了呢。”宋群青故作疑惑问道。 宋老太婆神色一变,随后张牙舞爪道:“我家玉灵可是要嫁给县上公子的,说是要给十两黄金的聘礼。十两黄金岂是村里这些破落户见过的?” 她自得起来:“刘公子可是住在县里好大一套院内,还有着好多伺候的丫鬟和仆人。玉灵一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这么大的好事可不是人人都能赶上的。得亏玉灵被我养的水灵,不然哪能被刘家看上呢。” 宋群青倒是有些察觉不对劲,宋玉灵和村里的姑娘双儿相比起来确实算得上佼佼者。 但是模样也只是五官清秀,和天香坊的清倌姑娘们比起来都稍显逊色。 若刘家公子真有那么好的条件,又怎么会看上宋玉灵? 如今还需要宋家掏尽家底填补宋玉灵的嫁妆,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村里的人也劝过宋奶奶和宋大伯要小心,被村里人劝的多了,他们也本来已经心生疑窦。 但就在这时刘家那边邀请了宋奶奶和宋大伯去家中做客。 自从去过一次刘宅后,他们两个就被富贵迷花了眼,一心想着要把宋玉灵嫁过去。 “如此说来,那就先祝大伯得良婿了。”宋群青转身大马金刀地坐在宋奶奶旁边的凳子上,手倚着桌沿,“既然大伯家有了这么个东床快婿,奶奶还来我家蹭吃蹭喝就有些跌份儿了吧?” 见宋群青不仅不嫉妒,反而言语嘲讽,宋老太婆瞪了眼眼里满是嘲弄之意的宋群青,将筷子往桌上一摔,猛地站起身来转身往门口走去。 “不过就是些猪油渣,有什么好嘚瑟的!等玉灵嫁进刘家,好处也没你家的份!”虽说她本就没想将聘礼分给宋群青家。 宋群青自然知道这老太婆的想法,他拾起被宋奶奶扔在桌上的一对筷子,轻甩手腕,一双筷子直直地朝着她的方向射去。 宋老太婆只听到一阵破空之声,随后就看见一双筷子插在厅堂的门上,筷子尾部还轻轻震动着。 就在这时,她的脸上一痛,连忙伸手去摸,却发现手上沾了些许的血迹。 她颤抖地转身看着宋群青,却发现他只是坐着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薄唇轻启:“奶奶碰过的筷子就劳烦您一起带回去吧。” 她心神巨震,显然是被宋群青这一手吓得不轻。 从门上拔上那双筷子破门而出,速度竟比她来时还要快上一倍。 宋群青见她六神无主跑出去的模样,嗤笑一声。 欺软怕硬的货色而已,他在末世见得多了去。 第18章 拜访徐婶 宋群青将头转了回来,察觉宋若愉和宋若晴两人呆滞盯着他的眼神,心中暗道不好。 他竟然忘记还有两个孩子盯着看呢!居然搞得这么血腥,这俩胆子看着这么小,该不会吓坏了吧。 正当他犹豫是否要开口安抚一番,就见两个孩子用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他,眼中满是崇拜。 “大哥,你也太厉害了吧!你是怎么做到的?”宋若晴语气兴奋。 爹娘在时,奶奶来家里蹭吃蹭喝他们一家只能忍气吞声,而今奶奶却被大哥吓跑了,大哥这一手真是痛快! 宋群青微怔,眼里笑意弥漫。 是他想岔了,宋若晴只有在面对他时才一副胆小模样,敢小小年纪就独自入山的她又怎么可能被这点血吓到。 更别提宋家姐弟早就已经厌烦了宋老太婆的双标行为。 “一些雕虫小技,你练久了也可使出来。”宋群青没有遮掩,直接告诉了他们方法。 见宋若晴若有所思,她身旁的宋若愉则是低头偷偷玩着手指,宋群青则是对这俩孩子的性格更为了解了。 两人虽然同一胎出生,但宋若晴以姐姐自居,一向都是她来保护宋若愉,因此双胞胎当中也是以她为主。 相比起宋若晴的胆大,宋若愉性格稍显柔弱,但却十分听姐姐的话。 凭刚才的反应来看,宋若晴对武力明显更感兴趣,许是之前饱受欺凌且充当弟弟保护者的身份让她强烈想要变得强大起来。 而宋若愉却反应淡淡甚至漠不关心,与他下厨时活跃的样子完全不同。 找到两人的兴趣所在,就能好好培养孩子们的技能了。 宋群青心中的想法盘旋了一圈,面上却不显,而是招呼着两人赶紧趁热吃饭。 * 饭后。 宋群青端着一碗猪油渣和一提猪肉敲响了隔壁徐婶家的门,来开门的是徐婶的大儿子宋大力。 前几日宋大力和宋二壮刚刚结束码头卸货的活计,等着下一轮商队的到来,如今正闲在家中。 因而清河县上赌坊打手来村里砸宋家的门时,他们才能及时出现阻拦。 宋群青将手里的东西交至宋大力手中,却被宋大力连忙推拒了回来:“宋童生,你这是做什么?” “大力哥和二壮哥当时出手帮我阻拦了赌坊那群打手,徐婶又帮了我家这么多,这点心意你就收下吧。”宋群青将碗和肉强硬地塞到宋大力的手中。 宋大力被他的手劲压制,只能被迫收下。 “大力,这是谁过来了?”在堂屋里的徐婶听到两人的动静,连忙走了过来。 徐婶看了眼宋群青,又看了眼双手满满的宋大力,心中顿时了然,她正要开口拒绝,却被宋群青打断。 “婶子如果再这样客气,家中也没什么脸再找婶子一家帮忙了。”宋群青用这话将徐婶的未说出口的拒绝挡了回去。 上河村是宋氏宗族的族地,多的是宋群青的同姓族人,什么伯伯叔叔一大堆。 可是真把宋群青三兄妹放在心上的也没几个,没见连亲奶奶和亲大伯都不管孩子的死活吗? 徐婶知道这些,叹了口气,无奈地把这些东西收下了。 “宋小子,这些就够了。也千万别买其他东西过来,不然别怪婶子和你翻脸了。你现在当家,还有两个孩子要养活,该留点钱给家里买点粮食。” 徐婶嘴里念叨着,暗道宋群青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他家没钱,宋大力和宋二壮两兄弟已经成年了,但是还没有说上亲,这肉也是一两个月才能吃上一趟。 她拉着宋群青在堂屋的饭桌前坐下,又吩咐两兄弟倒点水和抓点瓜子花生过来招呼客人。 宋群青这次并没有暗暗躲开徐婶的手,而是顺着她的动作在凳子上落座。现在不是末世,他该习惯旁人的接触了。 “宋小子,受伤的那个双儿看上大夫了吗?”徐婶捞起一粒瓜子往嘴里送。 原来徐婶知道那是个双儿,但是怎么没跟他提起过?宋群青将自己的疑问问出。 徐婶斜睨了他一眼,似是有些不信他的话:“你这是哪里的话,那双儿手上的红痣鲜艳得跟血一样,别跟婶子说你不知道那是双儿的标志。” 宋群青心中无奈,他确实有着原主的记忆,但这些记忆就像是压缩打包在他脑中的文件夹,只有当人提起关键词时才能联想起来。 他是根本没想起世界上还有双儿这种存在,更别提是红痣就是区分双儿和男子的标识之一这类的常识。 “算了,徐婶也不打趣你了,快跟我说说那双儿伤势怎么样了,可还能活?”徐婶瞧他被自己的话堵得语塞,连忙转移话题。 宋群青给了台阶就下:“送去了刘氏医馆,人是没什么大碍了,估计这会儿应该已经醒了吧。” “刘氏医馆啊,那确实是送对地方了。刘老大夫和他的夫人心善,医术也高明,他们的儿子看着也是个好的。” 徐婶嗑瓜子的动作迟缓了下来,眼神涣散,似是陷入了回忆。 “只可惜啊好人却不长命,刘老大夫前年突然关了医馆去了京城给什么贵人治病,大家都猜本以为这一回刘氏医馆能搭上富贵人家的线搬去京城,正唉声叹气清河县又失去了一位仁医呢。” “可却没想到几个月后回来的却是刘老大夫的棺椁。大家都在猜是不是刘老大夫没把人治好,惹得那个贵人大发雷霆下令处死了刘老大夫。” “不过老大夫虽然去了,刘氏医馆却依旧每月都抽几天都给大家免费诊脉。刘氏一家子都是好人呐!” 徐婶边说边摇头叹气,意识到自己扯远了又连忙回到原话题:“醒了就好,也不知咱们村那深山老林的怎么能捡到个受伤的双儿。” 宋群青把说给刘洛嘉的理由又原封不动地告知了徐婶。 徐婶是头一回听闻这富贵人家当中的肮脏事,不由地小声嘀咕:“本以为投胎到富人家就能享一辈子乐,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事。” “可怜那双儿了,好好的人家被人欺负成这样,也不知他以后怎么办。” 第19章 婚事蹊跷 徐婶嘴里絮絮叨叨,忽地将视线投到宋群青身上:“宋小子,你救那双儿,不会是想娶他当你媳妇吧?不过你正处于孝期,是不能结亲的,你可得当心一些。” 宋群青有些好笑地摇头。 那双儿是貌美,但他并不是他们所想的见色起意之人,也不知为何人人都觉得他爱上这双儿的容貌,想要娶他为夫郎。 更何况他如今处于孝期,当朝孝期为九个月。 孝期是从下葬时开始算起,在戴孝期间不得举办喜事、不得结亲、不得进入新居、不得科考。 “说到结亲,你堂姐……” 徐婶看了眼宋群青的脸色,又改口道。 “宋玉灵,她的喜事就在初三,也就是五天后,周雪茹叫了大半个村的人过去喝喜酒呢。” 宋玉灵属于大伯房里的女儿,当时宋群青他爹娘逝世的时候,宋群青家和宋大伯家已经分家了,因而宋玉灵并不需要为她的叔叔披麻戴孝,守两年的孝期。 徐婶心中也有些疑惑,初三的日子并不是嫁娶的吉日,也不知道刘家和宋家为什么选这个日子。 “婶子你知道的,我和若晴若愉还没出孝,这喜酒我们是没法喝了。” 宋群青话锋一转,“如果没记错的话,初三倒是个动土的好日子。婶子你到时候多注意注意宋玉灵的去向吧,小心她冲撞了些什么。” 徐婶被宋群青一提醒,似是想到了什么双眼猛地睁大,随后又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 也许是宋小子和她多心了,但是到时候还是听宋小子的,好好看着宋玉灵吧。 徐婶家中虽然并不富裕,但是院子里有着一大片的菜园子,平时都靠徐婶一个人打理。 每个季节都种着相对应的蔬菜瓜果,平常里徐婶家都靠着自己菜园子里菜度日,根本不需要担忧买菜。 刚刚宋群青从院内走入正堂时恰好经过,现在正逢冬季,菜园子内密密麻麻种着白菜和萝卜。 想到之后挣钱的法子,宋群青心思一转,向徐婶问起来她家菜园里的那些萝卜白菜。 “瞧我,居然把这事忘了!”徐婶听他提自家菜园,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转身从厨房里提出一篮子的菜。 菜篮子里大约有三四颗大白菜和几颗大白萝卜。 “本来想直接送去你家的,没想到你过来了。”徐婶将菜篮子递给宋群青,“家中的萝卜白菜这几日也刚好可以摘了,这些你就拿去给孩子们吃。” 冬日里绿叶菜珍贵,但萝卜白菜基本家家户户都会种一些,价格并不昂贵。 宋家以往也会种,只是自宋家爹娘去世之后,家里乱成一锅粥,原主不懂打理菜地。 而宋若晴和宋若愉姐弟俩忙于求生,也并没有在合适的时机播种。 徐婶就住在宋家隔壁,对这些事也算也有了解,她心疼没了爹娘的这几个孩子冬日里还吃不上自家种的菜,于是便在早上拔了些白菜萝卜出来。 宋群青知道这些萝卜白菜对徐婶一家只是小物,边伸手接过徐婶手中的菜篮子边开口道谢。 徐婶摇了摇手:“跟婶子客气什么,以后想要吃了就直接过来拔!” “既然婶子都这么说了,那这篮子菜我就收下了。”宋群青将菜篮子放在桌上,站起身来往徐婶家院内走去。 站定在菜园旁边,宋群青回头对跟上来的徐婶道:“只是我想做点吃食生意,不知道婶子是否愿意卖自家的菜。” 徐婶听闻眼前一亮。 冬日里来清河镇的货船比其他季节都少,大壮和二力最近都没什么活,自家只出不进她也忧心得很。 自家的菜虽种的多,但家家都种这根本卖不出去,因而她也没想往外卖,而是打算留着自己吃。 现如今宋群青提出这个想法,她自然喜不胜收。 只是宋小子从来没有接触过吃食生意,现在想从这个入手挣钱怕是有些难度,怕一个不注意他就得赔本啊! 想到这儿,徐婶脸上的喜色褪去,转而担忧道:“这菜能卖出去自然是好的,只是宋小子你从未接触过这类生意,要不还是多考虑考虑?我听闻县上的书生都去抄书挣钱,抄一本就能挣好几百文呢。” 宋群青知道徐婶是为他着想,但依旧坚定道:“徐婶不必担心,做生意本就有赔有赚,我早已做好准备。” 徐婶自知劝不住他,叹了口气:“行吧,你想要什么菜尽管来婶子这儿拿就是了,至于买菜的钱等你赚回本再来给婶子吧。” 徐婶还是这么心软。 宋群青也不再多言,徐婶虽然不信他能赚钱但还是愿意给他提供菜源,他也没办法解释太多,反正到时候挣了钱徐婶自然会明白。 目送着宋群青提着菜篮子离去,徐婶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身旁一直默默无言的宋大壮见她脸上的忧色安慰道:“娘,我看宋童生这次是下定决心了。您也不必太担心,好歹是童生呢,就算没得赚,他也不会亏本的。” 徐婶瞥了一眼宋大壮:“做生意哪是这么简单的!你看之前周家,看别人做豆腐生意挣钱也跟着去做,结果呢?都有先头的例子,还不是赔了不少?也不知道宋小子要做什么吃食。” 她收回视线:“宋小子家现在什么情况你也是晓得的,就怕到时候若晴和若愉又要吃苦了!” 宋大壮笨嘴拙舌,见他娘担忧这儿担心那儿也不知怎么安慰好,只是一个劲儿地让徐婶相信宋群青。 他在县里码头扛了多年的大包,休息时从同伴那儿听说了不少读书人的小道故事。 什么贫困书生一朝考中探花郎,一举成为公主驸马的故事比比皆是。 在类似故事的熏陶之下,宋大壮深深觉得不能小看穷书生,虽然此时落魄,但抓住机遇就能一举冲天。 更何况宋群青可是被举人老爷夸赞过的神童,脑子肯定灵活! 必不会像周家那群人一样,一味地照搬别人的想法,最后亏的田地都赔了出去。 第20章 制作药剂 宋群青向徐婶告辞后回到了家里。 他出门前烧了一大锅水,现在已经沸腾到“咕咚”“咕咚”地冒泡。 见水已经达到自己想要的温度,宋群青拿出了自己在刘氏医馆购买的异能药剂的辅药,按照顺序一味一味地下药材进行熬煮。 其实真正的辅药是末世以后才出现的变异物种,变异后的药材通常体型更大、药效也更大,用这些变异药材所制作而成的异能药剂才是威力最大的一种。 但奈何宋群青想要变异药材也没地儿有。虽然这个朝代没有变异药材,但是药材种类和他前世一模一样。 用正常药材代替变异药材做异能药剂的辅药,效果虽没有变异药材来的拔群,但也有上那么一点。 一点一点累积起来,也能有效果。 他还想用异能药剂来试试体内的空间异能是否还存在,只要空间异能存在,他就能凭借异能药剂将空间异能激活。 这样一来他在这个朝代就更能安逸度日了。 宋群青脑海中的想法翻腾,但手上却没有停止动作,他将采摘的四分之三的山茯全部倒进锅中,用锅铲不停地搅拌。 异能药剂制作的难点不在于制作流程方面,而在于每味药材和山茯之间的占比。 他本就是按照山茯的数量来购买的辅药,如今正好可以一锅熬煮出。 剩余的山茯他是打算晒干磨成粉末,之后做饭的时候加入到每一道菜当中,这样也能让宋若愉和宋若晴在日常的饮食当中就能借山茯的药力滋补身体。 锅内的药材经熬煮散发出浓烈的苦味,这股味道弥漫到了宋家院落的角角落落。 连在院内洗衣服和喂野鸡的宋若晴和宋若愉姐弟也忍不住捂着鼻子,稚嫩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宋群青却面不改色,变异药材熬煮出来的异能药剂比这玩意儿闻起来刺激几倍,末世那么多年,他不知道熬煮过多少回了。 等到锅内药材熬煮出来的水慢慢变得澄澈清透,宋群青才停下了搅拌的动作,用漏勺将药材渣全部捞了起来。 又拿出了在杂货店买的几个陶罐,将其清洗干净后用干净的布擦干,才小心翼翼地将锅中的澄澈药水往陶罐中装。 一大锅水和药材经过熬煮才将将把四个油罐大小的陶罐装满,就算是宋群青也忍不住肉疼地眉心一跳。 他摇了摇头把脑海中不合时宜的想法驱逐出去,从陶罐里倒出小半碗药剂灌了下去。 无视嘴中的苦味,连忙闭上眼感受药剂带来的能量波动。 他不停尝试上一世唤醒异能空间的方式,反复了十几次却依旧毫无收获。 宋群青猛然睁开眼,眼中满是不解。 难道是他和末世专家都想错了,异能空间是和他上一世的身体绑定在一起,而非是灵魂吗? 不,不可能。 如果是和身体绑定,那为何需要用意识才能开启?而且异能药剂的主要药效就是增强灵魂感知力进而吸取药材中的能量,如此来增进异能。 所以说异能必然是跟灵魂绑定的。 但他尝试了这么多次都以失败告终,许是因为灵魂和这具身体并未完全契合。且这具身体体质过于孱弱,他的灵魂没办法使出最大的感知力,从而导致唤醒异能失败。 想到这儿,宋群青紧锁的眉心缓缓松懈。 当务之急还是多吃饭多锻炼。有异能药剂到手,唤醒异能是迟早的事,并不需要操之过急。 他又喊了宋若愉和宋若晴进来一人喝了一小碗的药剂。 这药剂药性太烈,小孩儿相比成人来说身体更难承受住这药力,只能按宋群青所需要的一半分给两人。 宋若晴和宋若愉入口苦到差点没呕出来,但想到这碗苦玩意儿是大哥用了许多药材才熬制出来的,金贵得很,这才面露苦色将药一点点咽下去。 药一吞下肚,两个孩子本来在院外受冬日的风吹而寒冷的身体顿时火热了起来。 宋群青见两孩子的脸蛋红扑扑,就知道药效开始发作了,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以后这几罐药记得每日三餐后两刻钟内喝下,药量就按我今天给你们的来。” 宋若晴和宋若愉欣喜地对视了一眼,本来他们看大哥不要钱地把药材全部扔进锅里,以为这是大哥给自己身体熬的药,没想到这药他们两也有份。 大哥,果然是和之前不同了。 * 冬季的天总是黑的格外早,窗外的残阳似血,映照在宋群青的脸上如同蒙上的一匹红纱,惨白的脸色都好看了不少。 宋群青从橱柜中拿出之前在刘氏医馆购买的十几味香料放至厨房的小桌上,又把徐婶送的菜篮子和之前买的肉和骨头拿了出来。 见状,宋若晴有些好奇:“大哥,你是要做晚饭了吗?” 弄明白了大哥并不是想要卖了他们姐弟二人,再加之这几日的相处下来大哥从未对他们发过火,宋若晴面对宋群青时已不再像之前那般畏惧。 宋群青拿着碗挑选着他所需要的香料:“我打算做些吃食,明日带去县里的集市卖。” “吃食?大哥你要做什么吃食啊?”一听到这类话题,宋若愉总是格外兴奋,他有些兴奋小跑到宋群青旁,一时竟忘了自己对大哥的畏惧。 “一些新鲜玩意儿。”宋群青向两人解释了麻辣烫和关东煮分别是什么,连做法也没有隐藏。 宋若愉本就对美食十分感兴趣,听到宋群青的介绍已经在幻想这两样做出来是什么味道了,他忍不住地咽了咽口水。 他这副模样对宋群青来说很是陌生,甚至在原主的记忆里都没见他有过这样的神情。 宋群青拍了拍他的脑袋,对着眼睛发光的两姐弟说:“那你们来帮我吧。” 宋若愉自是忙不迭地答应,宋若晴则是犹豫了会儿才开口:“听大哥的说法,这两样吃食都是热的才好吃,现如今是冬天,等我们赶到县上怕不是已经冷了,那还怎么让人来吃呢?” “不必担心,我已经有主意了。”宋群青将堆放在厨房角落的炉子提了出来,“有这玩意儿,明日带些木炭,就能在摊位上加热了。” 第21章 准备工作 “家中不是还有几个铜制的茶壶吗?将茶壶放进木桶当中,再围几圈棉花,应当能保温。且我从李大夫那儿借了一个月的牛车,借牛车到县里路途也不过半个时辰,就算再冷,到县里这汤也能保持温度。”宋群青继续道。 “到时候到了我们的摊位,就可以将这个炉子点了,再把铜壶放上去加热,热了再放进木桶里换另一壶。如此下来也就能保证客人喝到的就是热腾腾的汤啦!” 宋若愉不等宋群青开口,迅速地接上了想法。 宋群青眼里闪过些许笑意,赞许地朝宋若愉点了点头:“不错,若愉想得很周到。” 听到宋群青的夸奖,宋若愉忍不住红了脸。 他性格软糯,又胆小怕事,因而从未在爹娘和大哥那儿得到什么赞扬,如今这句夸赞可谓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了。 宋若晴见两人的互动也低着头偷偷笑了。 这样的大哥她真的很喜欢,希望大哥能够一直如此,可千万别回到原来的样子。 宋群青并非是那种孩子询问缘由便随意敷衍的人. 孩子虽然年纪小但该懂的道理都明白,就算有不懂的地方,作为长辈也可以心平气和地跟他们解释。 跟宋家姐弟解释清楚如何保温之后,宋群青也已将麻辣烫和关东煮的所需要的香料各自捡好。 正准备起锅开始熬汤汁,余光扫见宋若晴已经自觉过去拿着桌上的菜去清洗了,而宋若愉则是坐在灶台前的板凳上生火. 宋群青的心像是被某种东西所击中一般,柔软的不像话。 末世到来前,他是家中的独生子,虽然有堂弟堂妹之类的存在,但彼此都不太熟悉。 年龄相近的顶多是一起打打游戏的关系,至于那些七八岁的小孩,更是狗嫌人厌,导致宋群青对小孩子不感冒甚至有些厌烦。 可如今穿越到这儿,平白无故多了两个弟妹,他虽然打算承担起哥哥的责任,但他一开始其实是有些烦躁的。 但随着和这两个孩子的不断交流,他们懂事得让人心疼,也让宋群青烦躁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真正地把这两姐弟当作是自己的亲弟弟和亲妹妹。 宋群青先熬的是麻辣烫的汤底,在等待沸腾的过程中,他将已经准备好的猪肉切成了薄片,并且均匀地分成了两份。 虽说正版的关东煮没有猪肉作为原料,但是在古代又没人吃过,自然是他说有就有。 他现在穷得可怜,自然是物尽其用了。 猪肉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会有人嫌弃呢? 他接过宋若晴洗好的萝卜和白菜,将萝卜切成厚两三厘米的厚块,又将白菜一片片撕了下来。 再将从市集上买来的一些玉米、红薯、土豆等蔬菜切块切片一顿操作之后,锅中的汤里也差不多滚了一会儿了。 将切好的蔬菜分门别类地用盆子装好,宋群青按食材的难煮程度先后下入食材。 加入了许多香料的麻辣烫汤底在熬煮的过程当中香味被激发了出来,飘往了宋群青家院子的各个方向。 隔壁在煮晚饭的王氏顺着这股香气走出厨房,感受这味道是从宋群青家厨房飘过来的。 她眼中露出渴望,嘴上却唾了一声:“个败家玩意儿!看你以后怎么过日子!” 这么香的吃食想必是加了不少值钱的好东西,宋群青那个混小子赚了点钱就开始挥霍,也不知道能挥霍多久。 看他那大手大脚的样子恐怕没过几日又要开始穷得吃野菜了! 王氏冷哼一声,正想拿着锅铲走回厨房。 她儿子宋耀宗猛地窜了出来,往宋群青家厨房的方向疯狂嗅着鼻子,边嗅这股香味边命令王氏道. “娘,你快去做一道跟这个味道一样的菜!宋群青那群穷鬼都能吃得起,咱家肯定也能做!” 宋耀宗不过八岁,跟宋若晴双胞胎是差不多的岁数. 但相比起宋若晴两人来说,这家伙可谓是被王氏和她男人宠坏了,就算他是天上的星星王氏两口子也会想办法从天上摘一颗下来。 宋耀宗被送去学堂,也是王氏和她男人羡慕嫉妒宋群青的神童之名。 觉得宋群青他爹娘那样的人都能养出神童,那她和她家男人自然更可以,于是宋耀宗不到三岁便请了夫子来开蒙。 可惜宋耀宗确实没这根筋,现如今八岁了连《三字经》都没办法完整背下来,要知道原主八岁时就已经在准备下场了。 这样的差距也被村里不少人拿来嚼舌根耻笑王氏和她男人,他们俩虽然嘴上说着宋耀宗还小,还得看以后,但心里更是恨死了宋群青。 王氏收回记忆,脸上也挂上了和蔼可亲的笑,她蹲下给宋耀宗整理好他跑出来时弄乱的长衫:“好~娘这就去做。” 她肉疼地将家中最后一块肉拿出来当作今晚的最后一道菜,至于做出来的菜有没有让她家耀宗满意就不知晓了. 只知道宋群青家直到睡前都能听到宋耀宗大吵大闹摔盘子的声音。 * 李天宝还没踏入宋群青家院子,就感到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 他闭着眼狠狠深吸了一口,才睁开眼朝着给他开门的宋若晴问道:“小鱼儿今天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呢?这么香!” 被他问话的宋若晴先是一愣,然后笑着说:“天宝哥你还记得小鱼儿的手艺呀!不过今晚是大哥下厨。” 宋群青爹娘还在时,他们爹娘忙于找各种活挣钱给大哥交束修费和学杂费。 小鱼儿自懂事起就负责家中每日的吃食,那时小鱼儿不到六岁就需要踩在板凳上为家中几口人煮饭做菜。 虽说他年龄小,但手艺确实不赖,天生厨艺技能满点。 随手放一勺盐就能将咸度把控得刚刚好,因此娘也放心将这项十分重要的活儿交给他来干。 宋群青他爹娘去世之后,宋若愉就再也没机会下厨了,毕竟家中根本没什么食材可以让他发挥的,每日顶多熬熬粥——或者说是米汤。 “你……你大哥?下厨?群青哥还有这一手呢?”李天宝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 第22章 辣度超标 李天宝见宋若晴只是笑而不语,内心的好奇被完全激发了出来,他快步走到宋群青所在的厨房。 此时厨房内宋群青正拿着汤勺从锅内将其中的麻辣烫捞起来,连汤汁也没有放过,毕竟麻辣烫的灵魂就在于它的汤汁。 将麻辣烫全部捞出之后,宋群青洗净锅,又开始倒油下香料,倒水放另一些食材,这次他要做的是关东煮。 宋若愉紧紧盯着宋群青的每一步动作,他本就喜欢美食,也喜欢制作美食,享受原料从它手中变得更美味的过程,也享受他人品尝自己所做美食的快感。 如今大哥所做的是他闻所未闻的美食,还允许下次由他来制作,他当然得好好看着大哥的做法,避免遗漏了哪一步。 李天宝一跨进厨房门,比院内浓郁好几倍的香味直冲他的脑门,他一眼就看见宋群青手中端着的盆子。 那盆子里便是香气的源头,盛着满满的红色汤汁,其间隐约可见玉米、土豆、萝卜等菜,若是他没看错的话,好像有些些许猪肉混在里面。 宋群青将装着麻辣烫的盆子放在厨房的小饭桌上,这才看向被麻辣烫吸引视线的李天宝。 察觉到宋群青眼中的疑惑,李天宝连忙举起手中的几团纸包:“群青哥,今日我过来是我娘喊我拿这些药材过来给你们。” “可我们并没有从李大夫那儿购买药材呀。”后面跟进来的宋若晴听到李天宝的话,询问道。 宋群青并未开口,但是心中已经隐约知道李天宝过来的缘由,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李天宝的解释。 “还不是群青哥太过客气,给了我好几两,我一回家将这事给我爹娘一说,结果就挨骂了。” 李天宝摸着脑袋,颇有些委屈:“我跟他们解释说这里头还有群青哥雇我驾驶牛车的费用,他们才接下了这些钱,还让我带着这些药材过来。” 宋若晴和宋若愉看着李天宝瘪着嘴,暗自对视一眼而后偷偷笑了,连宋群青也有些忍俊不禁。 他知晓这是李大夫夫妻俩的好意,于是接下李天宝手中的药材包。 李天宝见宋群青收下才放下心,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那盆红通通的玩意儿:“群青哥,这是什么菜呀?怎么这么香?” “这是麻辣烫,大哥研究出来的新食谱呢!” 宋若愉将宋群青解释给他们俩的话重新给李天宝复述了一遍,当然人小鬼大的他自然忽视了大哥所提到的做法。 “原来如此……不愧是群青哥,新主意就是多!”李天宝有些崇拜。 宋群青将药材包放至橱柜,顺手从其中拿出了几副碗筷摆在小饭桌上,打断了李天宝和宋若愉你来我往的问答。 “好了,先来帮我尝尝这味道如何。” 三人早就迫不及待了,宋群青的话音刚落,三人便拿起了筷子迅速地往盆里夹去,连一向慢悠悠的宋若愉也不例外。 第一口入喉,宋若晴和李天宝便被辣意刺激到不行,你一声我一声似接龙一般咳个不停。 连忙倒了杯茶往嘴里灌,两人嘴里的辣意才被压了下去。 宋若晴有些震惊地看着一口接一口完全停不下来的宋若愉,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双胞胎弟弟居然这么能吃辣,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之前家中好像没做过这么辣的菜,就算是放了些茱萸也不过是起了点提味的作用,她不知道宋若愉能吃辣也很正常。 见宋若晴和李天宝被辣得通红的脸,宋群青也拾起筷子夹了片土豆往嘴里送。尝到口中的辣味确实浓厚了些,他的眉心跳了跳。 “……” 这是他第一次用茱萸做菜,本以为茱萸辣度不够想多放些,却没想到放的有些过量了,对于不能吃辣的人来说确实有些受不住。 不过好在今晚他只是先试试手,只做了几人份的量,不然这样的辣度拿出去怕不是要被客人骂个狗血喷头。 “确实有些辣了,不过真的很好吃!”宋若愉察觉宋群青此时有些懊悔,连忙开口称赞。 宋群青感受到他的安慰,用没有使用过的筷子往他碗里夹了几块烫好的猪肉,随后道:“看来明日得少用些茱萸。” 宋若晴和李天宝压下口中的辣意之后才感受到这麻辣烫的滋味所在,对视了一眼又各自夹了块食材放进嘴中。 这次有了先前的刺激打底,他们终于明白了宋若愉能够一口接一口疯狂往嘴里塞了。 麻辣烫确实香!也确实好吃! 见李天宝和宋若晴也加入了争抢食材的战场,宋群青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了灶台旁边,将熬煮了快一刻钟的关东煮也盛出来放在了小饭桌上。 李天宝眼疾手快地从关东煮的盆子里夹了块萝卜,急得没吹几口就上嘴咬,被烫的猛地一缩。 宋若晴鄙夷地扫了他一眼,对着凑在唇边的萝卜块吹了又吹,才享受地放进嘴里。 宋若愉则又是兴致大发地给旁边急冲冲想尝味道的李天宝解释何为关东煮后,用筷子夹起放在碗中晾着的关东煮食材尝了一口。 跟麻辣烫完全是两种味道! 他有些惊奇地看向宋群青,原本他以为关东煮不过是清汤版的麻辣烫。 毕竟都是用香料熬过的水来煮同样的食材,却没想到相似的做法,味道却如此不同。 明日他想试试亲自动手来做这两样美食,宋若愉眼中饱含着期待盯着宋群青。 宋群青见一向垂着头的宋若愉难得抬头直直盯着人看,眼里满是“让我来让我来”的渴望,他轻柔地揉了揉宋若愉的头。 “那明日你来做,我来给你打下手。” 宋若愉的期待成真,脸上也挂上了久违的笑容,两个梨涡都笑了出来。 两兄弟在这儿做约定,那一边李天宝和宋若晴却面色激动地争论哪种味道更胜一筹。 “自然是麻辣烫更好,又鲜又辣,让人欲罢不能!我不信有人能拒绝得了这味道。”李天宝朝着宋若晴做了个鬼脸。 “关东煮味道醇厚,不管男女老少都能吃,我猜关东煮才更受欢迎!”宋若晴双手抱胸,目光鄙视。 李天宝这么大的人了还爱做鬼脸,真幼稚! 第23章 开摊首日 翌日一早,天色还蒙蒙黑。 宋群青家院落已经点上了蜡烛,蜡烛的光亮在漆黑的夜色中格外显眼。 昨天宋群青答应今天让宋若愉亲自上手来做麻辣烫和关东煮,今日便站在灶台旁边,打算边纠正宋若愉的失误边给他递东西。 宋若晴打着哈欠往灶台里塞木柴,昨晚上他们并没有熄灭灶台里的火,如今续上火就能直接使用灶台上的锅。 宋若愉按照昨日他观察的做法按部就班地一步步进行,等待天色有了些许的白光,麻辣烫和关东煮也已经做好被倒进了铜壶当中。 只能说宋若愉不愧是厨艺技能满点,宋群青虽说有制作的经验,但是对于香料用量的把控却显然没有宋若愉的好。 分别尝了这两种的味道,宋群青也只能叹一声天赋啊! 听到院落外有着牛蹄落地和车轮滚动的声响,宋群青便知是李天宝驾驶着牛车过来了。 将准备好的炉子炭火、铜壶木桶、锅碗瓢盆什么等搬上牛车,又让宋若愉和宋若晴坐在自己身边抓着自己的衣裳,宋群青才让李天宝驾驶牛车往清河县赶去。 去往清河县的路上隔几步便能见人挑着箩筐快步向前走,估计是和他们一样,也是想赶到集市卖东西的农户。 只是他们更加幸运一些,有牛车作为运输工具,不需要依靠人力一步一步搬运售卖之物。 等赶到集市,给负责收租摊位费用的人缴纳了费用,集市里已经来了不少摊主,正手脚麻利地在收拾自己的摊位。 宋若晴和宋若愉有些新奇,他们从未接触过这样的场景,但见宋群青从牛车搬上搬下也纷纷搭把手,将牛车上的东西全部整理好放在了摊位之上。 搭上炉子点上了火,宋群青摸了摸其中一个铜壶的温度,心中的担忧才缓解了不少。 本来担心天气太冷,铜的保温效果又不好,怕到了市集铜壶里的汤汁便会冷,却没想到自己的法子如此有效,摸着铜壶还有些烫手。 宋群青盛了好几碗麻辣烫和关东煮,带着宋若愉和宋若晴一起送到了旁边几家摊位之上。 这几家摊位的摊主早就在暗暗观察宋群青一群人,见是自己没见过的新摊主更是十分的警惕,怕又是什么竞争对手出现了。 宋群青选的摊位附近只有一家豆腐摊子是吃食相关的,其他的都是些卖菜和卖日用品的摊子。 因而豆腐摊主最为警惕,收拾好自家的摊位便一直偷偷看宋群青的动作。 见宋群青端着几碗吃食朝自己走来,豆腐摊的摊主收敛了面上的神色,正要开口解释。 “这是我们研究出的新吃食,大姐你见多识广,还请帮我尝尝味道如何。”宋群青笑着说,装作并未注意到这位豆腐摊主眼里的紧张。 豆腐摊主推搡了一下她男人,两个人分别接了一副碗筷。 又见宋群青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宋群青本就长得清俊,笑起来更是给容貌增添了几分少年气,他们心中的紧张和警惕也消散了不少。 得到了豆腐摊主和她男人的夸赞,宋群青笑着道谢,又带着宋若晴两人将麻辣烫和关东煮送到了另外几家。 送完一圈摊位邻居之后,这一块儿的氛围明显轻松了不少。 在市集摆摊儿的摊主哪个不是人精,自然是知道宋群青这个做法是在讨他们的欢心,想让他们帮自家摊位给客人美言几句。 但宋群青给的吃食也确实又新奇又美味,有机会的话他们也自然愿意帮上一手。 天色大亮,市集中开始慢慢涌现除摊主以外的其他人。 大多是中年妇女夫郎还有富贵人家的仆妇赶来早集挑选新鲜的菜,因而大多数人都未用过早饭。 赵夫郎是县主簿老爷府上专门负责采买的仆人,这日他照常起了个早前来县门口的集市挑菜。 只是还没走到他往常常常光顾的菜摊子,就闻见一股勾人的香味似有若无地在他鼻尖打转,这股味道是他往常从未闻到过的。 难道说是集市上又开了什么新的吃食摊子? 赵夫郎稍稍犹豫了下便转身向着香气飘来的方向走去,远远地就见那香气源头的摊子上围了一圈人,把那些吃食挡得一干二净。 他厚着脸皮,依仗着自己瘦小的身躯从人群缝隙中挤了进去。 就见这摊子上摆放着许多装菜的盆子,什么玉米、萝卜、土豆、白菜等等都分门别类用木签子串好,旁边还有两个铜壶,香味便是从这里冒出来的。 难道是卤菜? 赵夫郎颇有些好奇地看向旁边端着碗一边喝汤一边用筷子夹里头食材的妇人,见她吃的香极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摇了摇头,赵夫郎否定了之前的想法。这汤能直接喝,估计不是卤菜,应当是什么新鲜吃食吧。 站在摊位后边的宋群青见新来的几个夫郎夫人都一脸好奇地看向旁边人,再次向新来的客人介绍了一遍自己卖的吃食,指了指桌上的几个碗。 “这些是新研究出来的吃食,这边是麻辣烫,那边是关东煮。” 他顿了顿,继续道:“今日是小摊首次开张,就请前十位一人一碗。麻辣烫鲜香爽辣,关东煮浓郁醇厚,各位客人可选择自己喜欢的口味,如今就剩下三碗了。” 听到还有免费的吃食可以拿,赵夫郎眼疾手快地从摊位上选了碗红色汤底的,嗯,麻辣烫。 刚一入口,赵夫郎只觉得舌头麻麻辣辣的,让他在寒冬的冬季都冒了些许的汗出来。 等这股辣意压下,再咀嚼麻辣烫的食材只觉得这些食材吸饱了汤汁,格外鲜香! 赵夫郎平日里负责在市集上采买,少说也干了十几年采买的活儿,市集里的新鲜玩意儿都被他品尝了个遍,可如今还是被这新鲜吃食给抓住了胃。 他将碗里剩余的吃食一股脑儿地灌进肚子,用帕子抹了抹嘴角询问道:“这麻辣烫和那啥玩意儿,哦!关东煮怎么卖?” “素菜一文一串,肉菜两文一串,满十五文再送一串肉菜。”宋群青报出了价格。 素菜包子两文一个,肉包子三文一个,十五文都可以买六七个包子,够两人吃一顿了。 第24章 一些生意 这价格乍一听有些不能接受,但仔细看盆中的素菜串和肉串,每一串的分量确实不少。 这摊主倒也没有耍什么花招卖高价。 赵夫郎略一犹豫就被旁人抢了个先,那人一边指菜一边点着自己想要的食材。 “两串萝卜、两串土豆、一串白菜,再来两串肉串,老板,这满十五文了,急得多给我一串肉啊!” “要麻辣烫还是关东煮?” “麻辣烫!”那人大声喊道。 刚刚他免费试吃的就是麻辣烫,此时也不犹豫,直接选自己尝试过的。 至于那关东煮,他又没吃过,又怕花钱尝了个鲜,却还没有免费的好吃。 宋群青根据那人报的菜动作迅速地从相应的盆里取了菜放进碗里,又拿起旁边正在加热的麻辣烫汤底往碗里一倒,鲜香气味更加浓郁。 旁边几个摊的摊主已然发力,每逢在他们摊位上的人询问这家新摊和新吃食的人时,他们都赞不绝口,让自己的客人去旁边那摊位尝尝鲜。 客人们见摊主如此热情推荐,自然会对这家吃食摊子产生好奇。 这不是,随着早集上的人越来越多,宋群青的摊子前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人,大家都在往前挤着。 赵夫郎一时不察,竟被后面来的人向前推搡了一下,他扶着旁人才稳稳站住。 正眼含怒火想要质询后边的人时,却发现自己的后面满满当当挤满了想要买这新吃食的顾客。 赵夫郎不再犹豫了:“素菜各来六串,肉菜各来十串,一半麻辣烫一半关东煮,我要带回家去。” 大主顾啊!宋若愉眼前一亮,迅速从摊位后面掏了两个盆出来。 还好大哥想的周到,盆和碗都带了不少过来,就怕客人有带回家去吃的需求。 赵夫郎怕麻辣烫和关东煮不一会儿就冷了,连忙叫后面跟着的采买丫鬟过来将这新鲜吃食送回宅邸里,让马上起床的老爷夫人和少爷小姐们能吃上热乎的。 县主簿所在的周家宅邸离市集并不远,丫鬟们用衣裳裹着装满吃食的盆到宅邸里时,吃食还是温热的。 此时已到了周家平日时吃早饭的时候,几个丫鬟也有些慌了,快速地将盆里的吃食分开装入好几个盘子中便端着朝周家正堂走去。 正在正堂饭桌上等着上早饭的县主簿周主簿见这几个丫头急匆匆赶来,不由得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什么事让这几人如此慌慌张张。 丫鬟们察言观色的能力极强,进门见自家老爷神色不愉,放慢了自己的动作,一一将装满菜的盘子放至饭桌之上。 “这又是什么新鲜吃食?” 县主簿家少爷周家恒素来爱美食,也是他吩咐赵夫郎给他搜寻县里头的新吃食。 上一次赵夫郎带回来的所谓新糕点在周家恒看来也就是一般水平,让他失望了许久。但这次他闻着这两股截然不同又勾人的味道,内心却涌起了几分期待。 “是赵夫郎在市集购买的,好像叫什么麻辣烫和关东煮。”丫鬟仔细回忆了一番,指着桌上的盘子将吃食名字一一告知。 麻辣烫和关东煮?周家恒在心底默念这两个名称,麻辣烫还好理解,听名字就能知道是什么,可是关东煮又是什么玩意? 他催促道:“爹,娘,那咱们赶紧试试味道如何。” 周主簿瞪了他一眼,暗道这小子还是这么不知礼数,不过他也确实有几分好奇地拾起筷子。 见自家爹娘都动筷之后,周家恒才迫不及待地夹了块麻辣烫里土豆往嘴里送。 一入口他便挑了挑眉,显然是被这味道惊艳了,又夹了块关东煮里的萝卜,周家恒不由地笑了几声。 “家恒,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吃着饭还能傻笑。”周夫人瞟了眼周家恒,嗔怪道。 “娘,我是觉得,这家吃食的老板真舍得放料,这么好的味道必然加了不少香料,但除了茱萸我却一点儿也吃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周家恒自己也有些惊讶。 可以说他已经尝遍了府城里所有吃食种类,舌头也被养到了能够尝出吃食原料的程度,可这一回着实新奇。 其实这也很正常,宋群青所用的香料基本都是从医馆购入,八角桂皮之类的在这时候还被当作是药材,并没有人使用这些现代人看来习以为常的香料做菜。 如果宋群青不说自己所用的原料的话,那周家恒也许一辈子都参不透。 周夫人也知道自己儿子的本事,但却不以为然地笑道:“那必然是老板的独家秘方,世间美食千千万,哪是你一个及冠小子就能尝遍的。” 见周家恒仍有些不甘心地仔细品尝着,周夫人又道:“你若是想知道,就去问那老板要方子,左不过几十两银子,买下来就是了。” 旁边的周主簿显然有些不乐意把银子花在这上面,正要开口否定却被周夫人扫来带有警告的目光定在原地,想说的话卡在喉咙又收了回去。 周主簿撇了撇嘴,个败家娘们! 周家恒笑着看自家爹娘的互动,心中却陡然生出个想法。 那边周家正喜乐融融地吃着早饭,这边宋群青几人却是忙疯了,连李天宝也加入进来帮忙。 宋群青和李天宝负责给客人装菜,宋若晴负责收钱,宋若愉则负责将碗筷洗净。 等日头已经往中偏斜之时,市集中的人走了个七七八八,宋群青一伙人才得空休息。 扫了眼摊前的空地,李天宝一屁股坐在板凳上:“终于能歇会儿了。” 自从摊位开张之后,几人就没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一波接一波的人群涌来购买。 虽说客人多是好事,但是确实有些累。 宋若晴点了点头,拉着宋若愉也在板凳上坐下。 宋若愉的肚子也咕咕叫了几声,扫见众人看向他的目光脸红地低下了头。 早上他们几兄妹只吃了些加山茯粉的白粥,忙到现在早就被消耗了。 宋群青倒成了几人中唯一还站着的人,他将摊位上剩余的菜分成两份,让他们吃其中的一份。 而另一份他则打算带去刘氏医馆,顺带看看那双儿醒了没。 若是醒了,正好让他还银子。 第25章 初次相见 “他来了吗?” 刘夫人端着药的动作一顿,不由地叹了口气。这已经是这个双儿醒来重复最多的一句话了。 “还没有呢,不过他肯定会来的。来,你先把这碗药喝了。” 刘夫人小心翼翼地将药碗递给他,见他皱着小脸极度抗拒的模样提醒道:“药是苦了些,但是总归是对你的身子是有好处的,你可别再吐出来了。” 谢淮安眼里闪过几分失望,他安静地垂下眸子注视着药碗,慢慢搅动着黑漆漆的药。 刘夫人在床边的板凳上坐下,边整理换下来的纱布边看着谢淮安喝药,怕一个不留神这孩子又苦得把药吐了出来。 到底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孩子,就是吃不了苦,一看这孩子的模样就知道他被家里养的很好,刘夫人忍不住盯着谢淮安看了好几眼。 昏迷时闭着眼睛就能看出来容貌不俗,此时他睁着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更是好看得叫人心都软了。 谢淮安用余光瞅了眼盯着他看的刘夫人一眼,算是明白了自己若是不把这碗药灌下去她是不会走的。 他拿走勺子,一闭眼皱着脸将碗里的药一股脑儿地灌了下去。 好苦! 谢淮安强压着反胃感,皱着眉忍耐口中的苦味慢慢消散。 刘夫人见谢淮安终于将药喝下去了便收回了视线,站起身打算将换洗下来的纱布清洗干净。 谢淮安踌躇了几下,叫住了刘夫人,问出了这几日他一直想问的问题:“那人……是什么样子的人?” 当日那人送他来医馆时他曾醒过一次,昏昏沉沉中感受到自己正处于一人的怀抱当中。 他本想看清楚自己的救命恩人长什么模样,眼前却蒙了层纱似的看不清楚,现如今只能隐约记起来那一双漆黑如星的眼睛还有……他温暖的胸膛。 谢淮安想到这儿耳朵瞬间被火烧似的红了起来,他可从来没跟哪个男子这么亲近的接触,更何况这人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刘夫人察觉到谢淮安的羞涩,忍不住抿唇笑了笑,故意调笑:“瘦瘦弱弱的书生模样,相貌平平,挺普通的一个穷书生吧。” “穷书生?”谢淮安内心有些失望,但却抓住了关键之处。 ”是啊,听洛嘉说给你付的医药费都是先赊账的呢,不过后来他当天就补上了,也不知道是哪来的钱。”刘夫人也有些奇怪。 谢淮安越听眉头越是紧锁:“那……那医药费需要多少银子?” 他刚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处在陌生环境吓了一大跳,还是刘夫人为他介绍情况他才平静下来。 清河县只是府城里不起眼的小县城,地方贫瘠,这里的人估计也没有什么钱,如果那人为了救他花费自己的大半积蓄,那他真是拖累人家了,无论如何都要回家还上的。 “这个月大约是二十两吧。”刘夫人仔细回想,告诉了他。 “二十两?”谢淮安不清楚这对寻常人家来说究竟是多还是少,“二十两在这儿能买些什么?” 刘夫人将粮价告诉了他,谢淮安一换算被震撼得不轻。那二十两对普通人来说已是很大一笔钱了,可刘夫人却说那人是个穷书生。 谢淮安垂下眸子,眼中满是悔意。原来那人辛苦赚来的钱竟全换了这些东西。 盯着手中被自己喝个精光的药,谢淮安心中才安定了些。幸好这碗药他并没有浪费,以后还是别想着如何躲药了。 刘夫人把放着空碗的托盘放进厨房,正要去前堂柜台处坐着,抬头就看见正踏进医馆的宋群青。 她有些惊讶,刚刚才和那双儿聊到这人,没想到还真的来了。 让宋群青在原地等待一会儿,刘夫人转身往院子里走去想把刘洛嘉叫出来。 “洛嘉,宋家小子来了,你快过来!” 宋群青本想将装满菜的盆递给刘夫人,又见刘夫人急匆匆地离去,只好选了处地方坐着等刘洛嘉过来。 里间的谢淮安喝了药正要迷迷糊糊睡过去,听见这声却猛然惊坐起,这一动作扯地伤口阵阵发痛。 他左手捂着胸口,用右手曲肘费力地将自己撑坐了起来。 听到外间传来阵阵对话的声音,谢淮安也顾不上自己伤口的疼痛,连忙竖起耳朵想要听清楚他们在讨论什么。 会不会在说他? 如果在说他,他们会聊什么呢? 那人会不会进来看他? 谢淮安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整个人都不好了。 头发散乱就算了,怎么连衣衫都有这么多褶皱。 连镜子都不用照,自己现在这副模样肯定狼狈极了。虽说那人早就看过他浑身不堪的模样,但…… 谢淮安闭了闭眼,有些绝望。 不行,总要做点什么挽回形象。 他睁眼先是将自己身上的衣衫一一整理好,又将细长的手指当梳子用,把睡乱的头发一丝一丝地捋顺,用发绳重新束了起来。 看着散乱的被褥,谢淮安又咬着牙伸长胳膊去整理,力求看起来整洁一些。 等将这些都弄好,他已经气喘吁吁,连身上的绷带都散开了不少,谢淮安低头看了看胸前,发现没有血迹才放了心。 听着两人讨论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谢淮安紧张到心脏似是装了只小兔一直砰砰乱跳。 宋群青一进门便对上了一双饱含紧张和期待的桃花眼,他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这就是他花费二十两银子救回来的那个双儿。 皮肤白皙胜雪,眉眼精致的不像话,唇色因重伤无色却平添了几分病弱之美。 谢淮安察觉到宋群青毫不遮掩的扫视,先是红了耳垂低下了头,而后又像是想清楚了什么,直直地打量着宋群青。 确实是刘夫人所说的瘦弱书生模样,可相貌嘛,可不只是平平。 难道是他有了救命恩人的滤镜,越看这人越觉得人俊俏? 谢淮安使劲摇了摇头,把胡思乱想甩出脑海。 宋群青看着谢淮安这一套动作,不免有些失笑,看来他救的这人内心世界格外丰富啊。 第26章 正式相识 谢淮安瞥见他嘴角似有若无的一丝笑意,瞬间意识到自己这一连串动作真是蠢爆了,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见人似是被自己气到,宋群青挑了挑眉,有些无辜地实话实说:“我只是觉得你的内心世界很丰富,看着有意思,并不是在嘲笑你。” 他身后的刘洛嘉眼睛一闭。 这大哥,真是完全不会跟双儿说话啊!什么叫看着有意思,这不就是在拿那双儿取乐吗? 谢淮安本就是在气自己的愚蠢,根本没跟自己的救命恩人生气,又看着宋群青写满无辜的眼神,心一软开口道:“我没生气,你……你不必解释。” 宋群青点了点头,转身就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正色道:“我是在村里的后山见到的你,那时候你浑身都是泥,像是从高处滚落下来的,胸膛上还被刺了一刀,看你伤势严重就把你送到这个医馆来了。” 谢淮安抿着唇听宋群青的描述,脑海中却不自觉又回忆起了如同地狱般的夜晚。 那天爹说想要将家中生意搬至上阳府,让管家谢翰带着自己先行赶来上阳府府城衢州购置院落,而他后脚带着姨娘们举家搬迁过来。 可却没想到在抵达上阳府之后,管家一行人并没有停下马车,而是带着他往深山老林里去。 管家是爹的爱将,谢淮安也是在他的照顾下长大成人,因此谢淮安和他爹谢运达都对管家十分信任。 却没想到管家是想把他带到人迹罕见之处将他杀害,并谎称是盗匪劫掠,他们抵挡不过让小少爷失了性命。 谢淮安不敢置信地看着管家往他胸膛上捅了一刀,下一秒却痛晕了过去。 在他晕过去之后,管家以为自己杀了人也慌张得很,不加以确认就以为谢淮安是死了,便把他扔在了山林连忙带着人走了,准备让野兽撕咬他到死无全尸。 只是没想到他命够硬,那一刀捅偏了,还幸运地遇到了宋群青一伙人。 谢淮安是家中唯一的嫡出,虽说娘在他出生没多久便已去世,但是爹却十分疼爱他,想着培养他把家中的产业全部交至他手上。 他这次遇害估计也是那群庶出为了争权夺利给他下的圈套,只是没想到连管家都被谢子璇收买了。 难道就因为他是双儿,谢子璇是男子,管家就抛弃了他选择了谢子璇吗? 谢淮安有些恨恨地咬着唇内的软肉。 “若不介意,我能问问你是怎么打算的吗?” 谢淮安回过神来,注视着定定地看着他的宋群青:“我家……我恐怕暂时是回不家了。” 他爹要收拾家中的所有行当,还要打理好那边的生意,少说也要好几个月才能搞定。 就算是听闻他的死讯想要赶来,也肯定会被谢子璇他娘拦下来,毕竟他已经“死无全尸”了。 谢淮安移开了视线,黑亮的眸子黯淡了下来:“你付的医药费我恐怕暂时是还不清了。” 他什么时候能回家都不知道,且身上一穷二白的,根本还不起这些银子,只是这些银子对这人来说肯定很重要吧。 他弯起嘴角虚弱地笑了笑,语气却格外坚定:“但是若不是你救我,我恐怕早就死在深山老林无人知晓了,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在我身上花的这些银钱我肯定会加倍奉还给你的。” 宋群青被眼前这人的笑闪了一下,顿了顿才说道:“那你打算怎么还我?” 没办法,宋家贫穷的很,二十两银子对他来说极为重要。 更何况宋群青选择救治这人的原因之一就是以为他能还得起医药费,如今这个想法算是泡汤了。 “我……”谢淮安嘟囔了半天,仔细回想着自己的技能,却悲哀地发现自己好像只能卖苦力。 琴棋书画他虽懂一些但也没办法赚钱呀? 至于刺绣……他的女工烂的惊为天人,女工课都是让侍女帮他混过去的。 宋群青见谢淮安“我”了半天,也没说出自己能怎么报答,便直截了当开口。 “那等你能下床了就来我家干苦力吧,你每日的薪水就按苦力的最高水准算,什么时候干满了二十两我就放你走。” 今天早上第一天开张有了李天宝帮忙还有些忙不过来,他现在极度缺人帮忙干活,而眼前的人恰好能够顶上。 谢淮安被宋群青的话噎了一下,但转念一想这也是个还债的路子,便没有拒绝宋群青的提议。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他顿了顿,“对了,我是谢淮安,淮扬的淮,平安的安。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宋群青。” “是哪两个字呀?”谢淮安有些疑惑。 “‘如分雁荡群青过’的群青。”宋群青将名字由来告诉了他,只不过这是在现代时他爸妈给的出处。 至于原主,他确实不知晓。 宋群青。 谢淮安在心中默念了几遍,抬头就见宋群青站起身准备离去内心有些慌张,于是伸手去牵他的衣角。 “你是要走了吗?那我……我怎么办?不是说让我去你家干苦力吗?” “等你伤势稳定了再说,现在你先好好养伤吧,到时候再想着报答我。” 宋群青避开他的手,又见他眼里的慌乱,低声说了一句:“应该用不了几天” 谢淮安心中安定不少,目送着宋群青和刘洛嘉离开房间。 刚一踏出门,旁观了两人互动的刘洛嘉忍不住了。 他用手肘碰了碰宋群青:“不是吧,那么个大美人,你居然喊人家当苦力。” 宋群青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回他的话。 “哥们你跟我说实话,你不会是想借着带人回家干苦力,在日常接触中拿下他吧。” 刘洛嘉见他不说话,又戳了他两下。 宋群青一把甩开刘洛嘉的手,语气淡淡:“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真缺干苦力的。” “我带来的东西记得趁热吃,如果还想吃欢迎来我的摊子上买。” 宋群青打断刘洛嘉想要继续缠问的想法,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刘洛嘉无奈地瘪了瘪嘴,知道宋群青不想跟他废话,只好顺着人的话:“行行行,肯定会去支持你家生意。” 宋群青点了点头,跟刘洛嘉道别后便离开了刘氏医馆。 第27章 清点家产 宋群青等人收拾好摊子回家之时已经是未时了。 冬季的天都黑得早,此时正处黄昏之时,火烧似的云连绵一片。 今天大家都累得很,宋群青并没有留李天宝吃饭,而是让他明日早些时候来宋家吃早饭。 “也免得李夫人早起来为你做饭。”宋群青站在牛车旁边边将上边的东西往下搬边说道。 李天宝本来不好意思白吃宋家的饭,听了他的解释,再仔细一想自己这么早起确实让母亲受罪,只好答应了下来。 宋群青和宋若晴正收拾杂七杂八的东西之时,宋若愉已经跑进了厨房准备再次大展身手。 “大哥,今日吃些什么呀?” 今天他亲手做的麻辣烫和关东煮居然那么受欢迎,这可真是让他信心倍增,对厨艺也越发感兴趣了。 宋若愉身为双儿又不受爹娘宠爱,从小并未得到什么正向的反馈。 即使是平日里饭做得再好也只是自己的双胞胎姐姐会私下里给他几句夸赞。 如今那么多人都抢着来买他做的东西,他属实是有些受宠若惊。 虽说方子是宋群青给的,但是宋若愉还是十分兴奋,一整天都洋溢着笑容。 他表现的如此明显,宋群青知道这是他意识到了自己的价值所在,因而自身也自信了起来,为他的改变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破坏他的蜕变。 于是他只是笑了笑,提高音量回应道:“你自己决定,家中的食材你随便用。” 等宋若晴和宋群青收拾好东西进厨房准备帮忙时,宋若愉如同采蜜的小蜜蜂一样,勤勤恳恳地在厨房忙上忙下。 见到这幕,宋若晴眼眶有着些许湿润,她从未看到过如此快乐的宋若愉。 虽说他们基本是同时出生,但宋若愉内敛容易受欺负,她一向把自己当作姐姐和长辈,一直在照顾着宋若愉。 她偷偷抬头看了眼旁边瘦弱的身影,此刻又觉得他格外高大。 * 晚饭是萝卜汤和炒白菜,以及宋群青强制宋若愉用精米煮的米饭。 等宋群青洗完碗后回到正堂,宋若愉和宋若晴正坐在桌旁,有些期待地看着宋群青……怀里的荷包。 无奈地摇头笑了笑,宋群青将鼓鼓囊囊的荷包拿了出来,又转身将放在箩筐最底部的小盒子抱了出来。 打开这盒子,肉眼可见铺了好几层的铜钱,宋群青将荷包和盒子的钱倒在桌子上,开始一枚一枚地数着。 他身旁的两个小孩更是紧张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自己一眨眼就眼前的铜钱都消失了。 之前都是爹娘管钱,赚到的钱也是在房间里偷偷数,因而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铜钱。 将最后一枚铜钱放进盒子,宋群青在心中算了一下今日的收益,不由得有些惊叹麻辣烫这类食物的暴利。 半天的收益便让他把成本的一半给赚了回来,要知道这些成本可是包括香料费用、锅碗瓢盆以及食物原材料的费用,这样的收益不可不谓高了。 宋若晴两人听到这儿,脸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眼中也满是憧憬。 “也就是说,明日咱们就能回本了吗?”宋若晴低头看了眼盒子的铜钱,又抬头盯着宋群青问道。 宋群青心里清楚宋若晴两人恐怕是饿怕了,生怕又回到之前没钱只能吃野菜草根的日子。 语气平淡却笃定:“不错,估计还能赚回来一些。” 今天卖的货在正午之前就已经卖的差不多了,还是他特意留了一些当作午饭的情况下。 听李天宝提起,他去刘氏医馆的那段时间也有不少人过来想尝尝味道,兴许是听到了街坊邻居的夸赞。 经过一天的酝酿,明日他出摊客人必定不会少,可以适当多加点量了。 宋群青心思盘旋,又察觉到宋若晴两人有些疲累,催促着他们去洗漱睡觉。 毕竟是小朋友,正处于长身体的年纪,还是需要早点睡的。 在等待孩子们洗漱入睡的过程中,宋群青将铜钱一串一串地串了起来,又拿出了之前还剩余的银子一起放进了宋群青爹娘留下来的装银钱的带锁小盒当中。 再把床底下的一块砖拿了出来,将盒子塞进墙后再把砖归回原位。 现如今加上他之前剩余的钱,家中已经有了三两多银子,尽管赶不上寻常农户积蓄的十分之一,但至少宋若晴担心的食物危机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发生了。 扫了眼姐弟俩的房间,见里边没什么动静了,就知道他们估计一躺下就睡着了。 虽说摆摊卖吃食赚的多,但是累也是真的累,只能暂且先委屈他们了,等谢淮安身体养的差不多了,他们也可以轻松一些。 谢淮安身体弱是弱了点,但洗菜洗碗什么活儿也能干,只是不知道小少爷能不能受得住,宋群青脑海中猛然回想起那双似削葱根的手。 微微摇了摇头将不相干的想法驱逐出脑海,宋群青放轻动作,转身进了厨房。 他打算将明日所需要用的食材全部洗干净切好,明日下锅一煮便可以出发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宋若愉两人看见厨房里切好的各类食材,如何不知道是昨夜他们睡下后,自家大哥独自一人加班加点处理好的。 按部就班地将摆摊所用的东西搬上李天宝的牛车,几人也赶往了市集。 与昨日的紧张不同的是,今天几人眼中都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几人按昨日的时间到达市集,却发现自己昨日的摊位已经有两三个人在等待,见他们的牛车驾驶过来,连忙催促。 “老板,你们动作也太慢了,可让我们好等!” “就是啊,听隔壁老刘一直在夸这有多好吃。昨日午饭过后就过来了,没想到你们居然卖完了,让我白跑了一趟,只好心心念念一直等到现在。” “嘿!你们还别说,这家味道是真的好,昨日我来吃过一回,就是没点多少东西,等我再挤进去的时候老板已经不卖了。今天应该能多点货吧老板?” “今天已经加了量,必定能让各位吃个尽兴!”宋群青从牛车上一跃而下,迅速稳当地将东西摆放至摊位去,又拿出几枚铜钱让李天宝去缴纳摊位费用。 第28章 引来虎狼 连续三日起早贪黑地出摊,宋群青不仅将成本全部赚了回来,还额外赚了不少利润。 现在每日出摊所用的量和第二日大体一致,经过客人们口口相传的好名声,宋群青的摊子可谓是出尽了风头,有不少富贵人家都派丫鬟过来购买。 只是风头太过,难免会引来一些觊觎的虎狼。 宋群青帮客人装着他们所需要的菜,余光往旁边的杂货摊一扫,果然,那群人又在偷偷看他们了。 他摆摊的第三日就发现了这一群二流子,假装在市集上闲逛却时不时经过他家的摊子,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已经是他们盯着自家的第二日了,若他没有猜错的话,他们观察了一天已经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畏惧之处,估计今日就要动手了。 宋群青笑了一声,称自己想要如厕,将摊位暂且交至李天宝的手上,决定主动出击。 正左顾右怕假装挑选货物的二流子头子看着宋群青离开摊位往市集外走去,连忙给身旁的几人一个眼神,五六个人一路跟着宋群青来到了市集之外。 宋群青微微侧头,察觉那些人鬼鬼祟祟地跟在他后面,嘴角勾起一抹笑,拐进了一处漆黑的小巷。 这可是意外之喜啊!混混头子眼睛一亮,跟其余几个人相互对视了几眼,一起冲了进去。 宋群青就等这一刻呢!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紧握着拳头快准狠地朝着最先进来的一个混混脸上挥去,速度快得那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便头昏脑胀地倒了地。 其余的人被他的动作惊到,也不管倒地的同伴了,五个人动作娴熟地将宋群青围在墙根处。 混混头子没想到宋群青还敢反击,语气狠辣:“小子,身手不错啊,都把我兄弟干倒了。” 宋群青双手抱胸,挑了挑眉:“一般般水平吧。” 似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淡定,混混头子有些诧异地上下打量着宋群青,这小子瘦弱成这样,是哪来的勇气这么狂。 他直截了当开口道:“我就直说了吧,你家生意确实不错,只不过市集那块儿是我们的地,你在那儿摆摊,是不是得交些保护费啊?” “摊位费每日都按时交,只是这保护费我倒是没听说过还有这项规定。”宋群青语气淡淡,对渐渐向他靠近的几人毫无反应。 混混头子怒从心起,他虎哥虽说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也是有些打出了些名声的。 往日里他堵别人,那人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如今这人在他面前还这么嚣张,他也懒得再废口舌之争了,直接挥挥手,示意众人一起上。 先把这家伙打一顿估计就老实了,虎哥学着宋群双手抱胸,准备看这家伙的好戏。 只是没想到宋群青三拳两脚就把围着他的几人全部打趴下了,这几天宋群青卡着时间喝准备好的药剂,身体素质已不可同日而语。 他现在看着是瘦弱,但是体质却强悍了不少,对付面前这几个歪瓜裂枣更是信手拈来的事。 宋群青出招快速且狠辣,虎哥的手臂刚架起来,一眨眼就见自己的小弟们全躺在地上抱着腹部滚来滚去地哀嚎。 虎哥被眼前这一幕吓得愣在原地,不敢相信五六个人居然被自己以为的弱鸡几招给打退了,看着朝他走来的瘦弱人影,他腿一软居然坐到了地上。 宋群青蹲下身,眼神毫无波澜地注视着虎哥,抓住他的头发把整个人扯到面前:“这只是一次警告,如果还有下次,我就把你们打晕扔进河里,被淹死了可别怪我没留情。” 一边说着,他一边手拍了拍虎哥的脸,示意他说话。 虎哥的脸一抖,目光呆滞地瞅着宋群青的眼睛微微点了点头,显然是震撼到有些精神恍惚了。 这小子,看着跟个弱鸡似的,据他观察脾气也不错,怎么还有这一面? 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他使尽力气挣扎着想要摆脱宋群青抓住他头发的手,却又被宋群青压着头按在了满是泥土的地上。 这条路少有人走,因而并未铺上石板,且昨夜下了一场雨,此时泥土路还没干。 虎哥的脸被压在地上,湿润的泥土糊住了他的半张脸,他也意识到越挣扎只会让自己越狼狈。 他低声嘶吼道:“够了!绝对没有下一次了!快放开我!” 宋群青听到这话,像是相信了一般松开了强压他的手,虎哥一喜正要起身却又被一只手更深地按进了土中。 “我有说这次就放你们一马?”宋群青语气冷了下来,“是谁派你们过来的?” 他的吃食摊子火是火,照常来说混混们只会再多观望他们的摊位能不能继续火热下去,等见老板赚得差不多了再来看看能不能从他的摊子上捞一笔。 他也偷偷问过隔壁豆腐摊的摊主,说是他们确实是在这一块儿混的,但是大多只去店铺里要保护费,摊子再火热赚的也没有店里的多,因而他们瞧不上摊子的那些保护费。 真正让宋群青怀疑他们受人指使的一点,就是这群混混在他开摊第三天就过来只盯着他家摊子,旁的火热的摊子看都不看一眼。 若不是有人指使,怎么会一来就盯着新开张的摊子,怎么会就只收一家的保护费? 见虎哥喘着粗气,咬紧后牙就是不肯吐露的样子,宋群青眯了眯眼,压着他头的手慢慢移至了他的脖颈之处,随后狠狠地掐了上去。 旁边终于缓过气来的一小弟想伸手阻止宋群青的动作,却被他带着凶意的眼神吓退了回去,只好蹲在原处担忧地看着他家大哥。 被掐住致命处的虎哥憋红了一张脸,喉结也不停地上下滚动,直视着那双泛着冷意的眸子,心中猛然一颤,朝着宋群青的方向疯狂点头。 宋群青收回了手,冷眼看着虎哥捂着脖颈咳了好一阵儿才听到他说出指使者的名字。 “是曾玉翰曾少爷,就是县丞老爷的小儿子。” 果不其然,又是他! 第29章 万群书院 宋群青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起身拍了拍衣摆后转身朝着自家摊子的方向走去。 自己离开了大约一刻钟,如今正是客人多的时候,他也没时间跟这群混混继续闲扯。 等回到摊位上,李天宝几个人果然忙得飞起,宋群青有些歉意拍了拍李天宝的肩,让他先休息一会儿,自己来顶上。 “没事群青哥,人有三急嘛!”李天宝十分善解人意,也没有真的去休息,而是在他身后帮他递递碗和盆子。 宋群青一心二用,一边给客人装着他们想要的菜一边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 原主在爹娘去世之前在万群书院上学,万群书院是清河县联合周围几个邻近的县一起开办的书院。 因为清河县处于这些县偏中心的地带,所以将书院的选址选在了清河县。 万群书院是这一片区域里师资最为强大的书院,负责授课的老师们基本都是名列前茅的秀才,甚至还有几个举人。 因而几个县的读书人都想尽办法想要挤进万群书院读书。 原主十二岁第一次下场就成功拿下童生试第一名案首的身份,这样的人在这贫瘠地区自然是万人瞩目的存在,万群书院也因此给了宋群青进学的机会。 可是这书院毕竟是区域顶级书院,宋群青他爹娘拼劲全力才能勉强为他缴纳齐每年的束修费和学杂费,除此之外宋群青身上并没有可以拿来娱乐的费用。 除了原主这种天赋异禀的穷孩子,万群书院里的学生大多都非富即贵,原主也因此被不少嫉妒他的人排挤。 在原主十六岁的时候,曾玉翰也进入了万群书院,他作为县丞家的儿子却没有一点架子,主动和原主交好,还带着原主到处吃喝玩乐,让他体会到了另一个世界。 两人由此成为了形影不离的同伴,原主可谓是对曾玉翰百分百的信任,曾玉翰说什么就是什么。 在原主自己眼中,他和曾玉翰是妥妥的知己;可在曾玉翰和其他人看来,他就是曾玉翰的狗腿子。 当时赌坊一事也是曾玉翰有心陷害,想让失去父母的他彻底被踩进泥里,永远都爬不起来。 在原主被设圈套被拉上赌坊二楼之时,他瞥见了那张充满快意的脸正得意地朝着他笑。 而那张脸正是自己一直引为知己的曾玉翰,他顿时了然这场圈套的幕后黑手就是曾玉翰,只是他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陷害自己。 直到他狼狈不堪被丢在赌坊后巷时,曾玉翰才笑嘻嘻地看着他,告诉了他真相。 原来当年原主和曾玉翰同时下童生考场,曾玉翰身为清河县丞之子,拥有的资源是他的百倍。 他从小被夸赞着长大,也坚信地认为自己的学识应当是考试的首位。 可曾玉翰却没想到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个野小子抢了他的案首之位,让他被嘲笑了整整四年。 他打听到原主想要在今年下场,于是便假意好心接近他,带他见识他从没妄想过的世界,想让他沉迷于这些。 结果也正如曾玉翰所料想的那般,原主个穷小子哪儿见过这些玩法,自然沉迷其中。 不仅把家里给的钱财花了个精光,还因为沉迷于此没有好好复习导致考场失利,连秀才都没考上。 原主在下场两个月前曾担忧自己太过荒废学业,却在曾玉翰和他的一群狗腿子的夸赞下飘然自得,觉得凭自己的水平拿下秀才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结果却是万劫不复,被众人嘲笑。 曾玉翰犹不解恨,誓要把原主打压到爬都爬不起来,一辈子生活在阴影当中。 如今宋群青一摆摊开张就被曾玉翰盯上,见他心气又起自是想再一次打压他。 只是宋群青并非是原主,自然也不会被曾玉翰耍的团团转。 至于原主的死,曾玉翰无疑是主要责任人,而宋群青借用了原主的身体复活,为了报答给予这副身体的恩也要想办法帮原主报仇。 只是曾玉翰的身份并不简单,他爹虽然只是一个清河县的小小县丞,但他的姐姐却嫁给了京城的四品官员当小妾,还颇受那官员的宠爱,生下了一个儿子。 宋群青想要帮原主报仇,就可能得承受来自四品官员的报复。 看来还需要从长谋划,宋群青强压住原主残留的愤慨,默念自己定会帮其报仇才消散下去。 等到了正午,宋群青照常带了份麻辣烫和关东煮踏进了刘氏医馆的门,想要再买些香料回去。 “来啦?”刘洛嘉正在柜台上收拾药材,听见动静就知道是他来了。 宋群青“嗯”了一声,轻车熟路地往后院走去。 正打算将碗放在后院吃饭的桌子上,一偏头就看着桌上放着个装满白粥的碗,看样子放了大半天了,估计是凉透了。 刘洛嘉察觉了他的视线,开口道:“这是小谢的,说一来好几天都吃白粥吃得嘴巴都没滋没味的,吃不下去。” 小谢?宋群青眉心一跳,直直地看着他。 “害,那双儿不是叫谢淮安吗?我又不好叫他全名或者就叫人家淮安,所以只好喊他‘小谢’咯。”刘洛嘉看了他一眼,“这称呼他是同意了的。” 宋群青了然地点了点头:“那他是到现在都还没吃?” 刘洛嘉促狭地笑了笑:“哥们,上次走得这么干脆,怎么现在这么关心这双儿了?” 宋群青斜睨了刘洛嘉一眼,懒得回他的调侃。 刘洛嘉当作没看见他写满了拒绝回答意思的眼神,继续说道:“话本上常说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你这一出不就是妥妥的话本剧情嘛!小谢看着也是个大美人,你还花了这么多钱救人家,随便调侃你们两句都这么抗拒,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能怎么想,我根本不喜欢男的。”宋群青挥开他正要搭自己肩膀的手,语气淡淡。 刘洛嘉随意点点头,算是相信了他的说辞。 双儿的身体构造和男人差不太多,许多人都不爱双儿爱女子。 当今天子就是一个典型,后宫里的三千佳丽全是女儿家,连选秀都不许双儿参与。 第30章 麦芽糖甜 “我根本不喜欢男的。” 谢淮安听见这话,心中隐约有些堵得慌,但他也说不清道不明什么,只好收回了贴在墙上的耳朵,气鼓鼓地躺了下去,却没想到—— “嘶。” 他痛哼一声,伸手捂住了伤口处,觉得自己不仅伤口在疼,连靠近伤口的心脏也不太舒服。 许是刚刚躺下的动作太重,又不小心牵扯到伤口了吧,只是为什么心也这么难受? 谢淮安已没有心情再听他们谈话,但刘洛嘉依旧喋喋不休,似有若无的声音更是吵得他心中烦躁更甚。 他在床上捂着耳朵翻来覆去忍耐着这些杂声,直到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才放下手。 谢淮安直愣愣地盯着他与宋群青相隔的那堵墙,眼神慢慢黯淡了下去。 那人就走了吗? 房间的门打开,正午时候的阳光顿时洒了一地,宋群青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身上像是披了一层金色外衣,谢淮安甚至能看见他脸上的细小绒毛。 他有些呆滞地看着宋群青将托盘放至床边的桌子上,之后拿出了一碗白粥和一碗名叫关东煮的菜——听刘大夫说这是宋群青摆摊卖的东西。 他本就一直想吃,但因为伤口尚未愈合只能吃些清淡的,便一直没机会吃一吃,如今怎么…… “我刚刚问了,你可以吃一点。”宋群青瞥了一眼捂着伤口观察他动作的谢淮安,“现在过来吃饭!” 谢淮安抿了抿苍白的唇,压抑住心中的雀跃。 原来他没走。 他看着宋群青,嘴角一点点翘起,灰褐色的眸子也愈发亮了起来。 算了,他确实压抑不住了,宋群青关心他他高兴点怎么了?! 想到这儿,谢淮安也放弃了克制,眼神越发不加收敛地盯着宋群青,最后笑出声来。 “原来你没走啊!” 宋群青将他的变化尽收眼底,心中对他不吃饭的微妙怒气也消散了些许,将桌上的关东煮连带着筷子递给了他。 “嗯,先吃这碗。” 谢淮安用胳膊支撑着自己慢慢地坐了起来,他刚才那一下所带来的刺痛依旧存在,不得不放缓动作。 宋群青静静地看着他挪动,最后实在是看不过眼了,伸手将枕头直立起来放至谢淮安的身后。 而后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将他扶了起来靠在了枕头上,又将散乱的被褥理了理,向上拉盖住了谢淮安的腰腹。 谢淮安感受着贴过来的温热躯体,以及宋群青动作间洒在他头顶带有热气的呼吸,脸不禁红了起来,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明显。 他红着脸接过了宋群青手里的碗筷,低着头躲开他的视线夹起一块萝卜咬了一小口,谢淮安一顿,随后快速吃了起来。 谢淮安作为富商之子又极其受自家爹的疼爱,从小就被娇惯着,对吃穿住用都格外讲究,哪里受得了一连吃好几日白粥的日子。 于是便宁愿饿着也不想再吃白粥,现如今带点滋味的东西他都能尝出美味佳肴的感觉,更何况宋群青带来的这碗关东煮味道原本就不错。 关东煮的菜已经被煮的软烂,只需要咀嚼几下便可吞咽。 谢淮安连吃了好几口将其吃完,淡出鸟的嘴巴总归是好受了一些,喝下去的汤也让身体暖和了起来。 宋群青见他吃完那一小碗关东煮,又将白粥递给了他。 谢淮安则有些嫌弃地动了动鼻子,眼神飘忽,不太想接。 这么明显的拒绝之意宋群青自然能看懂,但他却并没有如谢淮安所愿,而是犹豫了一下,拿起勺子将碗里白粥舀了一勺递到离谢淮安嘴唇不到两公分距离的地方。 谢淮安垂眸看了眼白粥,连耳根也烧了起来。 见宋群青的手稳稳不动,才红着耳朵将这一勺白粥抿进嘴里。 一勺接着一勺,碗里的白粥很快就见了底,谢淮安饿了快一天的肚子总算有了些饱腹感。 他舔了舔唇,搭在腹部的手忍不住摸了摸鼓起来的肚子。 托盘上有准备好的帕子,宋群青见谢淮安唇边的一抹白,手指摩挲了几下,最终还是看不过眼地拿起帕子擦了一下他的嘴角。 谢淮安感受到帕子轻轻擦过他的嘴角,隐约还透着那人的体温,身体僵在了原地,直到宋群青将手收了回去。 他偷偷看了眼宋群青,却发现这人面色如常将帕子折叠了几下放回托盘,好像做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一样平静。 房间内没有了喝粥的声音更显得安静,宋群青忙着收拾碗没开口,谢淮安却受不了这般令人局促不安的安静。 正想开口找个什么话题,却看到刘洛嘉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他看了看如往常没什么两样的宋群青,又看了看脸上和耳朵上还带着些许潮红的谢淮安,眼珠子一滴溜,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我见房里没动静就知道是吃完了,小谢往日里都是饭后喝药。这不是,我给端来了。”他把手上的药碗塞进宋群青手里,假装没看到他眼中的警告。 宋群青单手端着药碗,扫了一眼汤匙后转移视线至谢淮安身上:“要我喂,还是自己喝?” 谢淮安用牙磨了磨唇内的肉,他倒是想让宋群青喂,但是大庭广众之下孤男寡双,旁边还有个不怀好意的盯着,他怎么开得了口啊! 他一把抢过宋群青手中的药碗,摸了摸碗沿的温度,还好是温的,深吸一口气,闭眼猛灌。 宋群青看他毫不犹豫地把这么苦的药一口闷,倒是对这小少爷改观了不少,他还以为因为喝白粥觉得没滋味就不吃饭的小少爷连喝药都要劝着呢,没想到这么果断。 却没想到是少爷觉得药太贵不好意思浪费他的钱才硬着头皮喝的。 谢淮安皱着脸,同往日一般硬压着反胃上来的苦味,眼前却出现了一只手,手上放着块麦芽糖。 市集里新开了家卖麦芽糖的摊子,这糖是今日他去买原料时在新开的摊位上买的,本来打算回家后给宋若晴两姐弟一个惊喜,却没想到先被谢淮安享受到了。 麦芽糖塞进嘴里,嘴里的苦涩顿时被驱散,谢淮安含着麦芽糖抬眸定定地看着宋群青。 好甜。 第31章 纠结称呼 宋群青察觉他的视线,低头就见谢淮安将麦芽糖含在嘴里,右边的脸颊鼓了起来,灿若繁星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身影。 刘洛嘉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这似有若无的暧昧感,能不能考虑一下房间里的其他人啊! 两人都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刘洛嘉这才开口:“小谢,之前你问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医馆,我当时没有回答你。” 他侧目看了眼宋群青:“如今他来了,我倒是可以给你答案了。最多七天,你身上的伤口就能愈合,也能下床走动了。” 刘洛嘉心里门儿清,这双儿落难无法回家,身上又没有银子,他也不好意思主动提及让这双儿流浪在外。 而且他之前听说这双儿为报恩要去宋群青家里做苦力,就想着等宋群青过来再仔细说说这件事,此刻就是最好的时机。 谢淮安听到他给出的期限,内心一喜,躺在医馆属实是太无聊了。 刘洛嘉碍于男双之别基本不会踏足这个房间,每天只有饭点的时候能和刘夫人聊聊天,其余时间就是躺在床上发愣和神游。 更何况……其实他也想多见见宋群青——自己的救命恩人。 只是为什么宋群青不说话? 难道是不愿意带自己回家了吗? 想到这儿,他偏了偏头看向了宋群青,同时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眼中的期待满的快要溢出来了,宋群青突发奇想,故意不作声,看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慢慢被一层水光覆盖,才彷佛降贵纡尊般微微颔首。 真是可爱,宋群青晦涩的眸光加深。 “行,那你看好日子来接他回去。”刘洛嘉实在受不了这两人动不动就忽视它,收拾好桌上的几个碗,将其放到托盘后往外走去。 “你们慢慢聊,我先收拾一下。”甩下这句话,他正好出了房门,还顺带将房门关上。 霎时间,房间失去了光源,瞬间黑了不少。 “那个……宋……”谢淮安扯住衣袖的手收了回来,似有些紧张想要发问,却不知道如何称呼眼前之人。 他犹豫了片刻,脑子一热开口道:“恩公,你……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恩公?宋群青有些不自在地抽了抽嘴角,他上一世异能强大,每次丧尸潮中都能救下不少的普通群众,但是从来没有人像他一样喊自己“恩公”。 宋群青实在受不了这个称呼:“等我收拾好家中的事务,等你能下床了就接你回去。还有……别喊我‘恩公’。” “好,那我尽快养好身子等你。”谢淮安轻轻点了点头,顿了顿又道,“我今年十五,你……你呢?” “十六。” “那我叫你……”这称呼似有些难以启齿,谢淮安犹豫片刻才鼓起勇气道,“叫你群青哥可以吗?” 他是家中嫡长子,父母两边虽有比他大的同辈人,但也基本是“表哥”“堂哥”的喊,从没有喊过一个非自家亲戚的男人“哥哥”,这还是第一次。 谢淮安的脸不由得有些燥热,眼神飘忽,不敢看眼前之人。 宋群青倒没觉得有什么不适,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他。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这样喊他的人多到数不清,如今多一人喊这个称谓,他也不是太在意。 他将枕头放平,扶着谢淮安平躺了下来,又给他掖了掖被子。 “那你先好好休息,我需要回摊位上了。”顿了顿,看着谢淮安有些不舍的眼神补充道,“有机会再来看你。” 谢淮安听到这话,心中的不安被压了下去,在宋群青的视线下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宋群青垂眸看了一会儿,见床上这人眼皮下不断挪动便知道自己站在这儿他紧张到睡不着,于是便转身离开。 他有些感叹这人的好骗,而且这双儿的情绪和一举一动都被自己的态度所影响,宋群青紧了紧手指,他居然享受这样的感觉。 谢淮安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闭上的眼睛又睁了开来看了眼寂静的房间,又回归这样安静的状态了,他叹了口气复又闭上了眼,内心不断期待着宋群青下次过来的画面。 宋群青带着在刘氏医馆购买的香料回到了摊位上,今日带来的吃食果不其然又被买光了,李天宝几人正坐着等待他回来。 几人收拾好东西便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路旁的景色随着牛车的移动被甩在身后,宋群青侧着头,眼神却并未聚焦在景色之上。 那双儿伤好的这么慢,也许下次过去可以带点异能药剂过去,这样一来他也能早点接人回家。 只是谢淮安就算了,他如今孤苦无依急需要地方落脚所以急着想要去他家。 可他为什么也这么急迫?难道是因为他太想要苦力来帮他分担活计? “群青哥,明日我得去玉灵姐的婚事上帮忙,可能没办法去摊上了。”李天宝手里牵着缰绳,回头朝着宋群青说道。 宋群青的神游被打断,他才反应过来明天就是宋玉灵结婚的日子,他想起之前的种种诡异之处,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已经提醒了要去送嫁的徐婶要小心宋玉灵待嫁的刘氏米行一家子,也不知道事情会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如果真是那样就麻烦了。 李天宝见他皱眉是不满意自己要去宋大伯家帮忙,连忙解释道:“明日我只是去吃一顿饭,我爹娘也会去,群青哥你别误会,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他这几日和宋家姐弟相处,闲暇之时宋家姐弟告诉了他不少事,他也知道了宋群青和宋大伯、宋奶奶两家的恩怨,对宋大伯一家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周雪茹一心想着让全村人都看看自家女儿嫁了个什么好人家,基本上把能请的人都请了过来,特别是像李夫人这样相看两厌的,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去邀人。 村里的大家伙儿都知道周雪茹这是明晃晃的炫耀,但能吃一顿喜宴也是好的,便只是私下里暗自觉得周雪茹这副模样实在叫人厌烦。 李夫人碍于脸面便也答应了下来,决定带着自家男人和儿子在喜宴上使劲吃,叫那装作大方嚷嚷着‘大家放开来我家吃’的周雪茹肉痛死。 第32章 婚事准备 听到李天宝着急忙慌的解释,宋群青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李天宝这是在站队吗? 可是他从未把宋大伯和宋老太婆一群人放在心上,自然也不在意李天宝到底去不去宋玉灵的喜宴。 “这几日你如此辛苦,趁明天吃宴席的时间好好休息也好。” 宋群青从荷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钱,将其放在了李天宝身旁。 “这是这几日你的工钱。” 李天宝闻言大惊,一只手稳稳拉着缰绳,空出另一只手转身将那几吊铜钱推到宋群青身前。 “之前的三两银子已经够了!” 他送宋群青去医馆回来以后宋群青便给了他三两银子,说是给家里的医药费和租他一个月车的费用。 可是家中给开的药基本是一些廉价草药,不值得什么钱。 而且一个月的租车费用顶多也是几百文,他家牛车只有一块板子,连下雨都无法遮挡,哪里值得那么多钱呢? 宋群青第一天开摊时他跟去帮忙,回家后就跟爹娘说了这件事,娘也觉得自己帮着宋群青干点活儿,也不白收别人那么多银钱。 可是如今,宋群青居然每天都计算了工钱,还把费用给他,李天宝的脸涨得通红。 宋群青知他脸皮薄,将面前这几吊银钱提起来塞进他的衣襟当中,同时用手摁着李天宝想要推拒的手,语气强硬。 “那三两是说好的医药费和租车费,这些钱是我按县上大家伙儿干苦力的工资给的,一天五十文,总共是二百五十文。” 二百五十文?李天宝瞪大了双眼,这可是县里每日扛一天大包才能赚来的钱啊。 他只不过就是每天在摊位上装装菜、洗洗碗就能拿到这么高的工钱? 他把视线转向已经十分熟悉的宋若晴,用眼神暗示她赶紧劝一劝他哥。 谁知道这小丫头竟然当作没看懂他的意思,避开了他的视线。 宋若晴双手交叉放至脑后,两眼一闭,身体后仰,潇洒地躺在了铺了一层布的牛车上。 李天宝这家伙,大哥给他钱就收着呗,天天跟着他们忙上忙下的,每天都辛苦极了,却连工钱都不愿意收,真是蠢蛋! 李天宝见兄妹三个都面色坚定,只好后退一步。 “那按县里头的规矩,群青哥你按每日三十文给我算就好,我的活儿实在不值得五十文。” “是我雇的你,当然是按我的标准来,每日五十文。” 宋群青双手抱胸依靠在牛车上,姿势闲散却充满气势:“以后摊子越开越大,你的工钱也会跟着变的。” 那这意思是宋群青想拉着他一同做生意? 现在摊子生意已经很不错了,做大做强那是迟早的事,能跟着宋群青自然是好的。 李天宝嘴角上扬,拍了拍胸前的银钱。 “好,那就按群青哥的规矩来,我以后就跟着群青哥一起把这摊子做起来,让全县,不,全府城的人都知道咱们的麻辣烫和关东煮。” 宋群青眼中含着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旁边看热闹的宋若晴和宋若愉也因为他的这一番话笑了起来,他们也对这项事业抱有了极大的期望。 往日里这个时候村门口总有些许妇人带着孩子在树下闲聊,然而今天在村里的一路上都安静得很,直到靠近了宋大伯家的院子。 宋群青回家的路必须要经过宋大伯家,牛车载着几人靠近宋大伯家院子之时,嬉闹嘈杂的声音瞬间灌入了耳朵。 此时宋大伯家张灯结彩,从打开的院门粗略一扫,就能看到此时屋内屋外到处是囍字,还有许多的红布挂在屋檐上。 院子里村里的各家妇人都在忙碌着准备明天的菜肴,有的负责洗菜切菜、洗碗洗筷,有的则负责摆放以及擦拭桌凳,约莫是大半个村的夫郎妇人都来帮忙了。 周雪茹穿着一身新衣跟一旁切菜的几个妇人聊得火热,肉眼可见脸上满是喜悦和兴奋,全程挂着笑。 正在洗萝卜的王氏正对着门口,她一抬眼就看见了宋群青几人的牛车从宋大伯家院门口慢吞吞走过,她用手肘碰了碰周雪茹的腰。 周雪茹察觉到她的动作,颇有疑惑地转身看向她,余光便扫见了宋群青那臭小子。 想到之前自家婆婆去宋群青家蹭饭却被打发出来后在家里发了好大一通火,她也被骂的狗血淋头。 再想到之前和宋群青早死的爹娘之间的种种破事,她忍不住朝门口的方向唾了一口。 “个灾星,心肠被狗吃了,害死了自己爹娘,孝期还在外边晃荡,也不怕冲撞了谁。” 王氏见她发火,忙附和奉承道:“可不是,幸好嫂子你男人早跟那灾星家分家了,不然玉灵也没办法嫁那么好的人家了。” 周雪茹斜睨她一眼,听到这话舒坦得很,可依旧装出一副不满模样。 “我家玉灵在村里这群姑娘双儿中可是拔尖儿的,刘公子能看上不是很正常的事?” “是是是,主要还是嫂子你养得好!” 王氏察言观色能力极强,自然知道周雪茹这是暗自秀自家,也不戳破,而是顺着她的话继续讨好。 他家男人在县里的一家小酒楼当算账先生,对县上的各种消息也有些了解,因而对这门亲事也比旁人多知道点内幕。 要娶宋玉灵的是县里大米行刘氏米行家的独子刘子翁,但刘子翁其实已经有了妻子,只是因为体弱多病不常出来见人。 许多人也没什么门路打听消息,就以为刘子翁还未结亲。 村里估计除了她和她男人,其他人都不知晓这门亲事有多可笑。 不过能做粮食生意的各个家底都丰厚,更别提刘氏米行还是县里最大的米行,宋玉灵嫁过去宋家能拿到多少银子不得而知。 虽说…… 罢了罢了,反正只是个闺女,宋家可还有个儿子呢! 想来周雪茹一家子拿了彩礼高兴还来不及,估计也不会后悔,就是可怜那闺女咯! 王氏将各种想法驱逐出脑海,继续与周雪茹虚与委蛇。 她可得把握好这次机会打好和周雪茹的关系,毕竟刘家的彩礼可是整整十两黄金! 之后自家儿子的束修费能不能从周雪茹那儿借一些就看这次了。 第33章 空间开启 周雪茹和王氏两人的背后蛐蛐宋群青自然是没有听到,不过就算他听到也只会当过眼云烟,并不会在意。 他根本看不上这种只会在背后嚼舌根的长舌妇。 家中照常还是宋群青和宋若晴打下手,宋若愉负责掌勺,这五天都是这样过来的,三人也已渐渐习惯这样的分工。 吃完晚饭后宋群青拿出了一罐异能药剂,按之前的量一人给倒了一些。 端起碗一饮而尽,宋群青感到一股熟悉的力量涌进身体里而后慢慢溶于身体当中。 这几日宋群青每天早晚饭都会给家里人来上一点异能药剂。 几天下来原本的五罐药剂到现在只剩了两罐,但是宋群青三人的身体素质明显好上了不少。 宋群青虽然依旧是以前那副瘦弱的模样,但是身体素质已不可同日而语,只需要他再多吃点和加强锻炼就能恢复正常体型。 宋若晴和宋若愉也不复从前那面黄肌瘦的可怜样子。 吃了十几天的饱饭和异能药剂的加成总算是养回来一些肉,面色也红润了不少,估计再养些日子就又是白白胖胖的了。 宋群青收回看向两个孩子的视线,十分满意他所带来的成果。 一边催促着他们赶紧洗漱睡觉,宋群青一边整理着这几日麻辣烫和关东煮带来的收益。 如今购买原料以及锅碗瓢盆之类的成本早就赚了回来,他的摊子名气也已经打出去了。 虽说麻辣烫和关东煮是吃个新鲜的玩意儿,但现在摊子人流量十分稳定,并未出现客人下降的趋势,因而每日所赚的银两数量也差不太多。 宋群青数了数桌上堆放的铜钱,除去之前存放好的三两银子,现在他手上又多出五千多文铜钱。 他打算等存到十两银子以后,再去钱庄把这些零散的铜钱换成银两存在那个存钱盒子当中。 等院子里和对面的屋子里都没什么动静了,宋群青就知道这两个孩子已经睡下。 他留了一两银子和几百文备用,将其塞进自己的荷包当中,剩余的钱则是存好又塞回了石砖后头。 用宋若晴姐弟俩洗漱剩下的水快速地清理好自己,宋群青以打坐姿态坐在床上,意图调动着自己身体内的力量去激活空间异能。 他基本每天晚上都会尝试去激活,但是次次都未曾有过回应,他也怀疑过是不是自己太过自信,其实空间异能并没有跟着他的灵魂过来。 但是宋群青却隐隐能感受到一丝与空间的联系,这联系若有若无,有时候真的像是错觉一般。 宋群青闭着眼驱逐杂念,心无旁骛地调动身体里所有的能量去感受空间的存在。 忽然,他的呼吸猛地加重,他感受到了,空间真的存在,并不是他的臆想! 意识到这一点后,宋群青调整了呼吸专心致志地一点一点接近空间异能所在的地方,但是却如同有一道屏障一般一直阻挡着他向内探索。 他并没有焦急,而是让所有能量朝着一个屏障上的小点猛烈撞击。 终于—— 一个四亩地大小的空间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个空间长宽合计四亩,但高度却并没有限制。 空间的中间存在一口灵泉和已经开垦好的四亩地,在这四亩地的角落中则是高高堆积的箱子。 原来他并非重新开始! 宋群青睁开眼睛,努力抑制着内心的欣喜。 原本的一级空间异能只有空间和灵泉,而里面那些堆放地密密麻麻的东西是他前世放在空间当中的。 看样子随着他提升异能等级,他所能打开的异能空间也会越来越大,他存在里面的东西也能慢慢取出来了。 宋群青再次将眼睛闭上,用意识去探索那些箱子里存放的东西,想要找到现在自己急缺的种子。 有了空间的存在,他可以在空间中种植他所想要的食材,特别是一些在这个朝代还并未出现的植物,比如说辣椒。 这样一来,他也可以凭借着空间扩大提供的食材种类。 甚至是利用灵泉改善植株,让其蕴含灵气,吃起来滋味不仅更好,日积月累下来也能够强身健体。 宋群青快速翻找出了自己所需要的植物种子,又用意识控制着挖坑、填土、浇水等等活。 等他在空间将四亩地种的密密麻麻,月亮已挂上中天。 空间内的植物生长可以无视气候等在外部世界必要考虑的因素,因而只需要把它们种下即可。 一级空间的流速只是外部世界的一倍,宋群青刚刚种下的辣椒在外部世界需要三个月才能成熟,但是在空间当中一个半月就可以收获。 但是使用灵泉可以使生长速度加倍,只是一级灵泉是一滴一滴涌出来的,一个时辰才能接满一杯,数量稀少且珍贵。 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宋群青是不会浪费灵泉只为催植株生长,毕竟灵泉的作用大着呢。 不加稀释的一滴灵泉可以让人瞬间恢复精力,长期饮用更可以让人身体素质不断加强,有着延年益寿的功效。 而对于异能者来说却可以提升异能等级,巩固自身的异能。 第二天一大早,宋群青趁孩子们不注意将一滴灵泉滴入菜粥当中,借助灵泉滋养全家的身体。 路过宋大伯家院子,宋群青忽视掉院内对他指指点点的宋家和周家亲戚,带着宋若晴和宋若愉驾驶着牛车往县城里赶去。 他赚钱还来不及,没时间和这群人争口舌之辩。 无非就是一些“狼心狗肺,连自己家堂姐结亲都不关心”或者是“天天带着弟妹去县里,也不知道又干些什么肮脏事”的话。 宋群青是稳如老狗,可两个小的听到一声比一声大的嘲讽声,气的小脸通红。 经过这十几天的相处,宋若晴和宋若愉基本对宋群青完全改观了。 在他们眼中,大哥现在变得十分有主意,还对他们那样好,这群所谓的亲戚怎么有资格骂自家大哥? 宋群青听到宋若晴拉着宋若愉在自己背后低声嘀咕着维护自己,嘴角缓缓勾起。 他拍了拍身后气鼓鼓的两个小孩,安慰道:“要说什么就由着他们说吧,我们自个儿过好日子就行。” 两小孩见他神色淡淡,似乎那群人的话根本伤害不了他一点,气也慢慢消了下去。 也是,大哥现在这么厉害,在意那群人的酸话做什么! 第34章 心泛波澜 今天售卖的速度比往日里快了不少,刚过正午,摊子上的吃食就被卖光了,宋群青和姐弟俩也能够早些收摊回家休息了。 只不过宋群青惦记着空间里的田,想要再买一些这个朝代的种子。 这样就不必日日从他人那儿购买,还能省一笔原料的开销。 宋群青将摆摊的东西搬上牛车,轻车熟路地带着宋若晴和宋若愉姐弟俩来到了刘氏医馆。 听见门口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刘洛嘉以为又是重病或者重伤的客人上了门,连忙赶来门口,却发现原来是宋群青带着两个模样相似的孩子站在医馆门口。 “你这是?”刘洛嘉仔细端详着双胞胎的脸庞,只把两个小孩看红了脸,语气带着调侃,声音也大了起来,“他俩不会是你的孩子吧?” 宋群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六岁就能生孩子了?” “说不定啊,可能你比较早熟呢?”刘洛嘉耸了耸肩,笑嘻嘻蹲下来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你们是他的弟弟妹妹吧?” 宋若晴见宋群青和这个少年的互动如此自然娴熟,就知道自家大哥和这少年关系不错,笑着点了点头:“我是宋若晴,是他的妹妹。” 她又指了指旁边因为陌生人搭话而垂着头腼腆笑着的双儿道:“他是宋若愉,我和大哥的弟弟!” 刘洛嘉听闻她的话,被她可爱到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俩孩子一看就是双胞胎,宋若晴这副以姐姐自居的模样真是又搞笑又可爱。 看着几人的互动,宋群青面上也染上了几分笑意。 刘洛嘉逗够了小孩,站起身来接过宋群青手里的碗,凑在他耳边道:“你可算是来了,那双儿可是日盼夜盼,活像个望夫石呢!” 宋群青斜睨了他一眼,冷声道:“别瞎说。” 这朝代对女人双儿苛刻的很,若是刘洛嘉这番话传到外头,对那个双儿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还在待嫁闺中就心心念念情郎可是会被一些被封建礼教裹了小脑的人唾骂的。 就算这是他人口中所谣传的,也会被当作是真实发生的事。 更何况他与这双儿之间清清白白,刘洛嘉属实是有点多话了,也不怕被人听到。 “装就吧你!” 刘洛嘉翻了个白眼,他明白宋群青的意思。 但是这话也就小声偷摸地跟宋群青一人说过,连他娘都没告诉。 这么担心人家还说对双儿不感兴趣,这死装样! 他带着几人来到正堂,从关东煮的大碗里分了一些出来装到一个小碗当中,再放入装着白粥和药的托盘当中,朝着宋群青灿烂笑道。 “他今日的午饭和药都在这儿了,我娘留了午饭就出门去山里采药了,我又刚刚给一个病人开完方子,忙到现在才吃饭,就劳烦你把这些送过去吧。” 宋群青无视他的调侃,只是微微颔首,告诉姐弟两人不必拘束,又让刘洛嘉好好照顾两个孩子之后,便举着托盘朝谢淮安所在的房间走去。 听到脚步声,一直凑在墙边偷听的谢淮安连忙将被子拉了拉盖住自己的胸膛,又将手摆放在胸腹的位置,呼吸也放和缓,假装自己已经熟睡。 宋群青轻轻敲了敲门,见门内无人应答才伸手将房门推开。 一进门就看见如玉似的人裹在棉被当中,门外的阳光跃过宋群青的身体洒在谢淮安的脸上。 黑且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撒下一片阴影,此时还时不时微微颤抖着。 如此明显的装睡,宋群青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他将托盘放在床边的桌子之上,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谢淮安拙劣地表演睡觉。 谢淮安感受到自己脸上的阳光似是被什么东西给遮挡了,瞬间意识到应该是宋群青来到了他面前,呼吸不由得急促了几声。 随后强行调整呼吸至平稳,只是他并未想到自己下意识的抿嘴动作和如鸦羽般的轻轻颤动的睫毛早就暴露了他在装睡。 宋群青强压住嘴角的笑意,轻叹了口气:“看来已经睡了,算了,我还是先回家吧。” 见床上那双儿睫毛抖动得越来越厉害,宋群青眼里难得闪过几丝戏谑,转身抬脚作出想要往外走的态势。 察觉到那团阴影正在远离他,谢淮安顿时装不住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做出一副刚睡醒的模样,还用手揉了揉眼睛,假装惊喜地看向宋群青所在的方向:“群青哥,你来啦!” 等对上宋群青满含笑意的眼睛,谢淮安顿时意识到自己被这人骗了。 他早就察觉到了自己在装睡,还故意装作不知道来逗他。 想到这儿,谢淮安鼓了鼓脸,他还以为自己伪装得好呢。 本来是想装睡,再让宋群青温柔叫他起床,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蔫坏。 宋群青见他反应过来,再也压制不住了,语气中带着笑意:“我还以为你可以忍到我出门,没想到我一转身你就装不住了,看来还需要多练练。” “这是……这是我第一次装睡,后面肯定能骗到你,让你一点破绽都找不出来!”谢淮安摇头晃脑,伸出一只手指朝宋群青比划。 宋群青挑了挑眉,随后敷衍地点了点头,将关东煮递给了他:“那就等着你下次发挥了。” 谢淮安自然看出了他的敷衍,皱了皱鼻子想去接那只碗,却在不经意间碰到了那人温热的指节。 接触的瞬间,两人的手皆是一颤。 谢淮安快速将碗接过,低着头假装认真地吃着里边儿的菜,但被乌黑发丝遮挡不住的耳根却红了起来。 宋群青则是呼吸一滞,在他接过碗后将手垂了下去,偷偷用拇指轻轻蹭了蹭刚刚接触的地方,似乎上面还留着柔软细腻的触感。 等两人都平复泛起波澜的心后,谢淮安已经在自己都没注意的情况下将一小碗关东煮吃了个精光。 他将碗搁置在桌子上,也不用宋群青动手,直接端起了另一碗白粥。 只是在偷偷看宋群青的时候却发现那人也在看着他,两人对视一瞬后齐齐地转移开了视线。 室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谢淮安喝粥的声音。 第35章 婚事真相 从市集的种子店出来,宋群青凭借着之前逛清河县的记忆,拐进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子。 他见种子的价格并不昂贵,下手买了不少,每一种的数量不是很多,但是种类却十分丰富。 虽然他的空间高高堆放着几十个箱子,但是大多是一些衣服和一些日用品。 从里面他也只翻出来一些辣椒、青菜等等的蔬菜种子,像水稻这样的粮食种子,以及水果种子和药材种子根本没见影子。 前世他刚觉醒空间就直奔种子店,基本搜遍了店里的种子种类,因而他的空间里肯定有着这些种类,但是他昨晚进入空间后却没有找到。 也许是他如今等级太低,空间只放出了它觉得一级空间可以存放的物资。 等空间等级高了以后便能扩大空间,由此找到更多他存放在空间的东西。 只是空间是怎么给他存放的物资划分等级? 宋群青心中暗自思索,用意识将背篓里的几十只种子包存放在空间,只留下了他要小二额外装开的几包白菜和萝卜种子。 想着家中的肉被吃了个精光,宋群青正要调转方向朝着赵屠户的肉摊走去。 离上次肉摊开张已经过去了五六日,今天又是个大集,赵屠户必定会趁此机会在集市里卖肉。 巷口却传来几个姑娘嬉笑打闹的声响,宋群青有些意外,这巷子的位置偏僻,平日里基本上没什么人过来,更别提年轻小姑娘了。 “诶,你们说,刘家那病秧子是真要娶那个村姑啊?”其中一黄衣姑娘突然将话题转移到今日的新鲜事上,“我看刘家已经把花轿给迎进门了。” “刘家的门是进了,但娶亲的人是谁可就不一定咯。”黄衣姑娘身旁穿的女子笑着道,语气略带嘲讽。 宋群青听闻这话,目光闪烁几下,随后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阴影当中。 他打算听听这几人的谈话,看那接话女子的样子似是对这桩婚事十分不屑,其中也许有什么蹊跷,或许能解开他的疑惑也说不定。 黄衣姑娘也是县里富商的晚辈,曾听起过长辈提起有关刘家的事,但是他们每次聊到快要揭晓真相之时就十分默契地对视着停下了讨论。 搞得她对这事好奇异常,跟有根羽毛在她心里挠痒痒似的。 其实她隐约猜到了点什么,但见自家姐妹嘲讽的笑还是忍不住发问:“娶亲的人不是刘子翁,那是……他哥哥?” 听到这儿,宋群青眼中闪过几分诧异,村里一直说刘子翁是刘氏米行的独子,宋玉灵嫁过去就能做刘家主母,也没听说刘子翁有什么大哥。 “可不是嘛!就是那个三岁早逝的刘子恒。”那女子说着说着,语气放低了下来。 她往四周一扫后凑近黄衣姑娘的耳朵:“刘子翁他娘跟疯了一样,不仅把刘子恒的灵牌摆在家中每日供奉,如今还想给他娶个媳妇。” 果然如此!黄衣姑娘杏眼猛然瞪大,有些震撼地和那女子对视:“那不往外放刘子翁已娶妻的消息,也是因为早就想借用刘子翁骗亲。” 女子重重叹了口气:“可不是嘛,就是可怜那个村姑了。活生生钉进棺材里送去活葬,也就那群疯子能干得出来。” 话音刚落,她察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连忙捂住嘴,眼神警觉地左右扫视,见只有她和黄衣姑娘二人才放下心来。 “好了好了,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刚刚你说想吃一品居的糕点,还说这是通往一品居的捷径,怎么走了那么久还是看不到头啊?”那女子放下心后面色轻松打趣道。 黄衣姑娘嘀咕了几句,似是在抱怨自家姐妹的没耐心,随后拉着女子快步通过巷道到达另一方。 宋群青见他们出了巷子,从毫不起眼的角落当中走了出来。 刚才那两姑娘的对话声音虽小,但是凭借宋群青的耳力依旧将他们所说的内容听得清清楚楚,知晓了真相,宋群青的脸也沉了下来。 虽说他已经猜到会是配冥婚,可是却没想到刘家居然如此丧心病狂、无视朝廷律令,居然想把一个女子活生生憋死。 这女子还是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姑娘,正处于人生最风华正茂的年纪,然而却被刘家当做物件一般被随意处置,听信谣传迷信,只为自家儿子能有个伴儿。 宋大伯家与他家积怨已久,宋玉灵也被养成了个娇纵性子,对他们家的人从来都是不假辞色,但她在这件事中毕竟是无辜的。 宋群青收起种种思绪,快步走去了刘氏医馆,委托刘洛嘉照顾宋若愉和宋若晴一晚,等事情了解了他再来接他们。 “是村里发生了什么事吗?”刘洛嘉有些疑惑。 宋群青让他看好两个孩子自己独自回村里怎么想都没道理,唯一的可能就是村里出事了,他只能把孩子放在医馆避免孩子被波及。 宋群青点了点头,随后挨个揉了揉姐弟俩的脑袋:“我现在赶回去,你们好好听话,等我忙完我就来接你们。” “放心吧哥们,我保证你来时还你完整的若晴和若愉。”刘洛嘉伸手拍了拍略带担忧的宋群青,。 “那就拜托了。” 宋群青一路驰骋,赶到上河村之时宋大伯家的宴席还未散去,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聊天。 李天宝听着这些叔叔伯伯聊天聊地,颇有些无聊地戳着碗里的饭,无意中抬头就看见宋大伯家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 他站起身火速跑出了院门,旁人都以为他是想如厕只是淡淡看一他一眼,随后接着聊。 “群青哥,你不是说不来这儿吃喜宴吗?”他惊喜地问道,看了眼宋群青的周围,“怎么若晴和若愉没有来?” “我们正处于孝期,是不能吃喜宴的。”宋群青抱着双臂,依靠在宋家门前的大树树干上,语气淡淡,并不在意。 “怎么说宋志远也是你大伯,我是真没想到他们这么不给你家面子。”李天宝义愤填膺道。 一般来说,村里头对于孝期的规矩并没有朝廷规定的严格,不少人没出孝期也能去参加村里人的喜宴。 而且宋大伯家办了酒,虽说按规定可以不用邀请宋群青三兄妹,但就算是同村人办喜宴怎么说都也得给几道菜,示意着大家同喜同乐。 更别提宋大伯和宋群青他爹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兄弟。 “我这次过来是有要紧事跟你说。”宋群青打断他的未尽之语,语速飞快地将宋玉灵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李天宝。 这事是道听途说的不假,但看刘家自定亲以来的种种诡异操作,真相估计八九不离十。 第36章 揭露真相 李天宝听完宋群青的讲述大吃一惊,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自私恶毒的人。 他们上河村穷是穷了点,但却并未出现过卖女儿的前例,因此宋群青当时被赌坊的人说,他签下欠条抵押弟弟妹妹,才如此让村里人震惊。 而且宋志远和周雪茹素来宠爱宋玉灵,完全没这个可能会为了富贵钱财将女儿活生生推入火坑。 定是宋家一家子都被骗了! 李天宝想到这儿,有些焦急地抬头询问:“群青哥,那我们该怎么办?得赶快去救宋玉灵呀!” “她暂时不会有事。”宋群青用眼神示意他冷静下来,将自己的想法一并告知。 李天宝看宋群青面色冷静,下意识听从了宋群青的安排,他快步走了进去,迅速锁定了正笑呵呵和宋家亲戚拼酒的宋志远。 “宋伯,我有事想跟您说。”李天宝凑到那一桌面前,对着有些醉意的宋志远小声道。 宋志远眯了眯略带着浑浊的眼睛,对李天宝这一举动有些不满:“天宝啊,你有事就在这儿说吧,都是宋家亲戚,没什么听不得的。” 听到这话,李天宝犹豫了片刻,但又实在怕自己一耽搁宋玉灵的小命就没了,这才开口将宋群青告诉他的事转述给了这一桌人。 宋志远等人一开始还有些不在意地边喝酒边听李天宝的话,后面听到“宋玉灵恐怕此时就被钉在棺材里”的话才勃然大怒。 他狠狠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惊得在宋家吃喜宴的所有人霎时间安静了下来,将目光转移到了宋志远身上。 “胡说八道!刘家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你是不是在咒我家玉灵?”宋志远双眼通红,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盯着李天宝。 李天宝到底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年,面对成年汉子自然有些许畏惧,他咽了咽口水接着道:“宋伯,我说的都是真的,玉灵还等着我们去救她!” 在场的众人被这话一惊,两两对视心中暗自猜测李天宝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志远环视了四周,强行压制住外泄的愤怒,随后定定地看着李天宝:“你说这话有什么证据吗?” “我能有什么证据,宋伯你到刘家看看就知道了!而且之前刘家来提亲到处是古怪,难道宋伯你就没有怀疑过吗?”李天宝紧皱着眉头,语气焦急。 宋志远急促地呼吸了几声,刘家的古怪之处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如今玉灵都已经嫁过去了,说不定只是他们多想了。 可是若不是李天宝多想,那玉灵此时岂不是十分绝望?是不是该真如李天宝所说的,去刘家看看? 可是若是他过去了,事情却是他们多想了,那他女儿可就要被瞧不起了。毕竟这是失了礼数的事,大户人家可是最看重礼数的。 他有些犹豫地走来走去,内心煎熬不已。 李夫人挤到了李天宝身边,有些担忧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蹙眉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李天宝看了自家娘亲一眼,又见宋志远犹犹豫豫就是不下决定,一咬牙直接大声把事情又给复述了一遍。 村里人听到李天宝的话,各个脸上带着震惊之色。 他们私底下其实讨论过刘家向宋玉灵提亲一事的古怪,比如刘家公子家产丰厚怎会年到二十余岁还没有娶亲,他见多识广又怎么会看上一个村姑。 这些也就罢了,他们还听说送给宋玉灵的定亲之物居然是一把长命锁,往往常人定亲都是些发簪首饰,再不济便是香囊手帕。 要送银锁也应当是送同心锁,送个孩子戴的长命锁又算是怎么回事? 刘家那边却说是希望宋玉灵能够生个大胖小子,好继承刘家的家产。 这理由听起来还算有点道理,宋志远和宋老太婆虽有疑惑但也接受了。 如今看来…… “刘家和宋志远两家结亲这么多蹊跷事,恐怕天宝这孩子说的都是真的。” “可不是嘛,哪有定亲送长命锁的道理,但是如果新郎官是小孩子就说不准了。” “哎呀真是造孽啊,这么水灵的姑娘就被宋志远一家活生生送进了火坑。” “这下可怎么好,也不知道宋志远要怎么做。” 旁观的村中众人找了熟悉的人凑在一起,一边观察着宋志远的神色一边小声嘀咕。 “好啊,我看你小子就是故意来我家喜宴上捣乱的吧!”宋老太婆在厨房听完了李天宝的话,怒气冲冲地撸起袖子冲到李天宝面前。 李夫人伸手拦住了宋老太婆想要往李天宝脸上扇的巴掌,抓着她的手狠狠地往旁边一甩,把李天宝护至身后。 “我家天宝只是说了他知道的事,信不信由你们,你们也可以当做没听到大家继续喝酒吃饭。” 宋老太婆听闻这话,指着周边交头接耳的村里人冷笑道:“你看看,经过你儿子这一出,谁还有心情吃?” 随后她将视线紧紧黏在李天宝身上:“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些胡言乱语?” 李天宝犹豫了一下,被李夫人狠狠掐了一把手臂才开口说道:“是群青哥说的。” 宋老太婆瞬间变脸,走到宋志远面前边往他身上胡乱敲打边哭诉。 “我就知道是这灾星!你看看你的好侄子,祸害了他爹娘就算了,如今又要来乱传话祸害我们家了!” “群青哥才不是灾星!也没有乱传话!是不是真的你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李天宝不顾他娘的拉扯,冲着装模作样的宋老太婆吼道。 “若是刘家真打着这主意,宋玉灵真的被他们活葬,我看你们后不后悔!” “你和那灾星倒是张口一说的事,要是信了你们的话去刘家,我家玉灵可是要被刘家人一辈子看不起!” 宋老太婆抹着眼泪,余光暗自观察着众人的反应,见大家都面露难色,心中也不免得高兴了起来。 李天宝学着宋群青的摸样抱起了双臂,目光冷冽:“你怕不是担心宋玉灵,而是舍不得刘家给的十两黄金吧?” “你个小兔崽子胡说什么!”宋老太婆被他的话一激,急得跳脚,指着李天宝破口大骂。 李天宝和周围人见她的反应便知道是戳中了她的心思,面上也露出鄙夷之色。 自家孙女可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身为亲奶奶却完全不在乎,反而是担心加害者买她孙女命的十两黄金不翼而飞,真是令人作呕! 只是看不出来宋老太婆平日里那般宠爱宋玉灵,如今却如此狠心。 第37章 场景再现 察觉到村里人看向她时异样的目光,宋老太婆连牙都要咬碎了。 她平日里宠爱宋玉灵的目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为了让她能嫁给好人家! 攀上高枝让自己一家子过上好日子,让她儿子和孙子也能享福。 如今宋玉灵能嫁进刘家,那可就是天大的福分! 十两黄金的聘礼也就是刘家指头缝里漏出来的一点小钱,要是他们这次帮了刘家的大忙,刘家指不定还得怎么感谢他们呢。 她面露凶光,冲过去将挡在李天宝面前的李夫人一把推开。 李天宝被她的动作一惊,连忙伸出手扶住就要向旁边扑倒的李夫人,而后瞪向宋老太婆。 “你这是做什么!要对付我就冲着我来,推我娘干什么?哦,难不成是你心虚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周雪茹,面上嘲讽之意尽显。 宋老太婆紧紧握着拳头,忍住想要扑上去撕烂这兔崽子嘴的冲动。 不行,周围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她越是愤怒旁人就越会觉得她心虚,如今只能死咬着这条不放了。 “刘家都说了,长命锁给我家玉灵,是想她为刘家生个健康的儿子去继承家产,真不知道你们就是抓着不放。我是宋玉灵的亲奶奶,我会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宋老太婆气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边捶地边抹着眼角的眼泪。 是啊,宋老太婆怎么着都是宋玉灵的亲奶奶,应当是不会这么狠心的。 旁观的村人如同墙头草一般,见谁开口就倒向谁,毫无立场可言。 李天宝无语地翻了大白眼,在他看来宋老太婆这副表现不就是赤裸裸地完全不在意宋玉灵嘛。 如果真的在意和宠爱早就想冲进刘家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了。 宋志远犹豫这儿犹豫那儿,归根结底就是在权衡利弊,还打着为女儿好的旗号,真是令人作呕。 “你还知道你是玉灵的亲奶奶!”徐婶一进入院子听到这话差点想吐出来,大声反驳道。 围成一圈的人群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齐齐转过头往后看。 宋群青跟着徐婶和周雪茹的后面,他刚刚就是驾驶着牛车想要去县里将他们接回来。 他们作为送亲的娘家人,肯定比他这个外人更知道具体情况如何。 却不想行驶到半路,就看见徐婶和周雪茹带着一群人着急忙慌地往上河村的方向赶。 宋群青心中明了,但是因为牛车的局限,只能先带着周雪茹和徐婶先行回来。 徐婶跟着周雪茹一起为宋玉灵送嫁。 在送嫁过程当中,刘家府邸内外装点得喜气洋洋,大片大片的红色绸缎挂在宅院屋檐上,喜庆极了。 来接亲的刘家人也十分和蔼可亲,一点架子都没有,面带笑容地将带着红帕子的宋玉灵送进喜房。 同时对他们异常热情,客客气气地让他们入上席吃饭,美其名曰都是一家人。 一切看起来都再正常不过了。 徐婶也在怀疑宋群青是不是想多了,但是转念一想刘家人今天似乎热情过了头。 于是就悄摸着离席,按照宋群青的提示去看看宋玉灵此时的状况。 等她还没到达宋玉灵所在的院子,就听见一阵瓶瓶罐罐被扫在地方破碎的声音,还有一声喊了一半就消了音的尖叫声。 徐婶顿时大惊,躲藏在门后暗自观察着院内的状况,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原本一身红色嫁妆的宋玉灵被扒下了嫁衣,换上了一身素白的孝衣,嘴里还塞着一团布让其无法发出声音。 此时她正被几个壮婆子拖着往院外走,如何使劲挣扎都没办法挣脱开,只能被拖着拽着往前方走。 宋玉灵哭的肝肠寸断,眼泪止不住的流。 她原本以为嫁进刘家就是像奶奶所说的那样,享受荣华富贵,还能让娘家富裕起来。 可是现实却是被强迫换上孝衣,被几个婆子拽着不知道前途何方。 徐婶远远地尾随其后,跟着他们来到了刘家内部的一处法场。 法场内有一名白眉长须、身着黄袍的道士,正绕着法场正中央的棺材跳来跳去,脚步诡异,似是在作法。 宋玉灵被几个婆子按在一边,她看着眼前打开的棺椁,瞬间明白了这群人要做什么。 于是挣扎得更加厉害,边撕咬婆子的手边尝试着挣脱束缚。 可惜一切都是无用之功。 徐婶捂着嘴躲在树后看着那道士下令让几人把宋玉灵塞进棺材当中,又用九枚长长的钉子封住了棺材。 徐婶被这一幕吓得神魂俱裂,全身都冒出了一层汗。 不行,她得赶紧把这个消息传回村里! 脑海中冒出的念头让徐婶立马冷静了下来,跑回宴席将这一幕告诉了同来送嫁的队伍,周雪茹更是当场就半晕了过去。 好在刘家也并不是真心想招待他们,在他们提出想要离席回村的提议后很快就同意了,徐婶一群人才能这么快赶到上河村。 在场的众人听完徐婶的描述也被吓得不轻,他们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此时都你看我我看你,慌乱了起来。 宋志远沉默不语,但这几日一直挺直的脊梁却又弯了下去,周雪茹本就知道这些,但再听一遍描述还是哭得快要晕过去。 他们不过是普通的老百姓,刘家可是县里最大的米行,更何况宋玉灵已经在刘家手里了,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宋志远扫了一眼四周都面露不忍的村民,又看了看很恨盯着徐婶的宋老太婆。 他像是没了力气一般瘫软在地方,疲惫地闭了闭眼,才用嘶哑的声音道:“玉灵恐怕是……是,是我们对不起,对不起她呀!” 话音刚落,一行泪也顺着他的眼眶流了下来。 虽说他也想要把女儿嫁给刘家去攀附富贵,可是他并没有想要自己的女儿死啊! 本来他还心存侥幸,觉得刘家不至于如此狠毒。 但徐婶的话无疑是说冥婚之事板上钉钉,他女儿就要因为他们的贪财而死了。 徐婶看着流泪的宋家两夫妻,也长叹一口气。 之前村里人劝了多少次要当心,这一家子就是不放在心上,还觉得其他人就是嫉妒他们的好运气。 如今好了,这是哪门子好运气,居然要赔上一个闺女的性命! 第38章 对峙刘家 “别忙着哭了,当务之急是先去把宋玉灵救出来。”一直站在徐婶背后的宋群青淡淡开口提醒道。 现在可不是他们哭的时候,宋玉灵现在还在棺椁里困着呢。 若是村里人都不去出面帮她讨公道,那这人只有死这一条路了。 宋老太婆跳了出来,双手叉腰吼道:“救什么救,玉灵都已经嫁进刘家了,生是刘家的人,死是刘家的鬼!” 回来后一直默默不语只一味抹眼泪的周雪茹回头直勾勾地盯着宋老太婆:“难道就要看着玉灵被活活憋死吗?” “如果不是你和他——”她用手指隔空点了点宋老太婆和宋志远,语气满是怨恨,“我女儿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周雪茹一向对宋老太婆毕恭毕敬,宋老太皮哪见过她这样顶嘴,老眼一瞪正要斥责,就被一直孝敬她的儿子打断。 “够了!”他将视线转向宋群青,眼含期待,“你说去救玉灵,可有什么好法子?” 宋群青冷眼看他求人都一副居高临下的命令姿态,冷冷道:“大伯,我就是个灾星,救人的法子倒是没有,但我倒是确是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周雪茹闻言眼前一亮,连忙追问道。 “现在大多数村里人都在这儿,大伯不如请他们帮忙一起去刘家要回人来。”宋群青向着人群扬了扬头,“毕竟,人多力量大嘛。” “这……万一我们去刘家被他们家家仆拦了下来怎么办?我们可打不过他们呀!”围观的一个汉子有些为难地道。 周雪茹有些失望地垂下了头,一向神采飞扬的脸也黯淡了下来。 徐婶和李天宝都有些祈求地看向宋群青,希望他能找出个法子来救救宋玉灵。 宋群青向两人投去安慰的眼神,接着道:“谁说一定要和他们抢人?只要闹的声响够大,县里的百姓们都知道这回事,那县衙也不得不出面阻止刘家杀人了。” 宋志远听罢,支撑着身子缓缓站了起来,下定了决心,面带哀求地看向了围成一圈的村民:“还请各位帮忙和我一起去救玉灵!” 话音落下,他朝着众人跪下狠狠磕了好几个响头,周雪茹见状也跟着磕头。 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犹豫,周雪茹见没人愿意一起,内心已濒临崩溃。 哪知之时—— “我们两兄弟和宋伯一起去。”宋大壮和宋二力肩并肩站在了宋志远面前,“宋玉灵好歹是咱们村的姑娘,哪能让人这么折腾。” 宋志远抬头看着两兄弟,满是感激地重重点了点头。 有了第一个人发声,后续也越来越多人站了出来。 “那大家就各回各家拿一些锄头,我们一起去刘家。” 村长发号施令,他刚刚一直在围观事态的发展,如今有这么多人都愿意跟着去刘家闹一场,他也站了出来充当带头人。 “不能带利器。”宋群青朝着村长开口。 “带这些东西进城,恐怕县衙觉得我们要造反。” “只有我们赤手空拳地在刘家门口闹,那我们就是弱势一方,百姓们自然也会更偏向我们,县衙有时候做的决定和百姓的态度息息相关。” 村长摸着胡子暗自思忖,觉得宋群青的想法确实有理,便开口道:“那就按宋童生所说的,咱们什么都不带!我们人这么多,刘家不敢动手的!” 参与其中的汉子们纷纷响应,直接跟着宋志远往县城刘家的方向快速赶去。 走在最前方的宋志远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策划整个过程的宋群青,眼中闪过几分悔意。 宋群青自然察觉到了宋志远的眼神,却并未当回事。 当初宋家姐弟快要饿死之时宋志远一家袖手旁观,他们两家之间便再也不存在所谓的亲情。 他如今出主意,只不过是他不忍看到无辜的女孩因封建迷信而失去性命,尽管宋玉灵是宋志远的女儿。 * 日暮之时。 宋志远带着几十号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刘家宅邸门口。 此时刘家还挂着红布和几盏红灯笼,刘家的仆人见快要天黑,已经点燃了红灯笼里的烛芯。 明明是一幅极为喜庆的场景,但想到宋玉灵此时躺在棺材当中,有些人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宋志远站定在刘家宅邸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朝着刘家方向喊道:“刘子翁,你个不要脸的王八蛋,快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旁边的人见宋志远已经开口,在村长的示意之下也大声叫喊。 “刘子翁,快把宋玉灵还给我们!” “刘家真是一家子没有心肝的东西,好好的闺女嫁进你们刘家不是享福的,倒是直接送进棺材里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刘子翁,你若是还有点良心,就把宋玉灵从棺材里放出来。” “刘家骗取我们村的姑娘给自己儿子配冥婚!太无耻了,赶紧把宋玉灵放出来!” …… 几十号人在刘家门口嚷嚷,刘家人又没有聋,自然是能听到的。 正在用晚膳的刘老夫人听见外边的吵闹,斜睨了刘子翁一眼:“这就是你说‘办妥当了’?” 刘子翁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刘老夫人的眼睛。 他原本以为宋家一伙儿人不过就是些乡野村夫,以为他们看不出什么异常,便把这冥婚的事办得十分潦草,漏洞也多。 只是刘子翁没想到,他看不起的宋志远竟然敢闹到刘家门口来,还带了几十号人来威胁他们。 “娘,我出去应对他们,你先吃饭吧。”刘子翁站起身来,恭敬地朝刘老夫人鞠了一躬。 刘老夫人冷哼一声,并未出声阻止。 刘子翁便知道她是默许自己一人去处理这事,他朝刘管家挥了挥手。 旁边一直察言观色的刘管家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立马叫人去把家中的家仆聚集起来,一起去门口与那群泥腿子对峙。 因为门口来的人数量多,刘管家担心自家落于下风,从法场那儿也调了一波人出来。 “嗡——” 刘家大门打开的声音让门口聚集的众人集体沉默下来,眼含怒火地看着走出来的刘子翁和一群家仆。 刘管家接到刘子翁的示意,让家仆分散开来将刘志远一群人围住,两边都气势汹汹地盯着对方。 刘子翁扫视了一周,暗自咬牙。 这群人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刘家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第39章 闯入救人 宋志远带着几十号人在刘家宅邸门口对峙之时,宋群青悄悄来到了刘家的一侧围墙。 他调动力气猛然一跃,如同一只矫健的猎豹,灵活敏捷地越过了这堵高墙,稳稳地落在了另一侧。 脚尖轻轻点地,没发出一丝声响,宋群青按照徐婶所告知他的方位,在刘家宅邸中穿行。 刘子翁让刘管家召集了大多数家仆前往刘家大门,避免宋志远带人直接进来抢人。 如此一来,刘家宅院内部基本没有几个家仆,宋群青顺利异常地到达了徐婶所说的法场所在之处。 此时法场上只有一名黄袍白眉的道士右手拿着桃木剑,左手拿着三清铃围绕着装着宋玉灵的棺椁不断绕圈作法。 在法场的周边还分散着四五个家仆,但他们估计是没想到有人会来劫棺椁,神态姿势并不戒备,只是沉默走来走去着看道士做法事。 这刚好给了宋群青机会,等人一到树旁就给人一闷棍,再将人拖进树丛当中,如此重复几次,法场上就剩了两个家仆。 他们似乎也反应过来了自己的同伴消失不见,背靠背不断警戒地扫视着法场的周围,可除了冬天冷风的“呼—呼—”声外,并没有其他动静。 “赵哥,这不会是棺材里那个变鬼回来报复了吧?”其中一家仆有点颤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害怕,“老早就听见里边没声响了,估计……” “别瞎说,老人都说是头七才能变鬼,里边那人死没死我们都不知道,别自己吓自己。”另一人狠狠给了他一肘击,示意他冷静下来。 听到这话,那人才慢慢停下了颤抖,与另一人一起巡视着周边。 两人忙于查找异常,却没发现一副高人模样、备受刘老夫人器重的道士此时正紧张地东张西望,毫无半点风姿可言。 这道士现在内心慌乱得很,因为他并没有读牒,并不是真正的道士,而是一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 也许是他天生一副和蔼慈爱的模样,刘老夫人对他胡编乱造的身份深信不疑,还出了大价钱请他办冥婚一事,同时镇压宋玉灵以免变成厉鬼。 可是他哪懂这些?只是根据自己所听闻的一些方法,用长钉子牢牢封住棺材以免里面的人跑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干这种事,看着那水灵灵的姑娘哭着被封进里面,还不停拳打脚踢使得这棺椁不停震动,直到半个时辰前才安静了下来。 他实在是有些害怕,毕竟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可是事情都进展到这一步了,后面也不是他想不干就不干的,再害怕也得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只是他刚刚虽装作沉迷法事不知外界发生何事,但是他又并非真的不知道。 意识到法场上的人越来越少,他心里的恐惧也越甚。 再次睁开眼时,前一秒还存在的两个家仆瞬间就消失了,道士顿时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跑离那个吓人的棺椁。 却在接近法场门口之时被重击后颈处,晕厥了过去。 还以为是什么高人,原来就是一骗子。宋群青仔细打量着这人,随后得出结论。 又狠狠给了他脑袋几下,意图让他睡得更深后,宋群青将人和棺椁丢进了空间。 依稀还能听到远处门口传来的对峙之声,宋群青没有丝毫犹豫,快速原路返回,而后拐进角落处闪身进了空间。 幸好种下去的种子如今还没有发芽,不然这人和棺椁还真不一定有地方放。 宋群青将那道士踹到一边,仔细观察着这具被封的严严实实的棺椁。 不仅用了长铁钉加固,还用铁链围了棺椁好几周。 他不由得嗤笑出声,既然如此害怕人家变厉鬼回来报复自己,就不要干亏心事啊,如今这般真叫人可笑。 他的一级空间当中存在着大型工具箱,宋群青从工具箱中拿出锯子将这些铁链子割断——幸好古代铁的硬度比这锯子的硬度小了不少,不然还真不一定能弄断。 随后宋群青运用工具将九个大钉子和十六个小钉子一一取出,用力将棺椁的盖推开。 此时棺椁里的人已呼吸微弱,但胸膛轻微起伏证明她还活着,被掀开的棺材盖和棺材内部都布满了血印子。 宋群青将视线转移到宋玉玲的手上,就见她十只手指上的指甲都已断裂,手浸在一片血色之中,可见她有多绝望。 轻轻叹了一口气,宋群青出了空间朝着刘氏医馆跑去。 * “这……这是怎么回事?”刘洛嘉一脸震惊地看着宋群青背上的女人。 宋群青尝试平静急促的呼吸,将人放在问诊的椅子才道:“你先看看她的手。” 刚刚在空间里他已经给宋玉灵灌了一滴灵泉水,她缺氧状态明显好上不少,如今最要紧的还是治疗她的手伤。 刘洛嘉闻言往那女人的手上看去,她的手血肉模糊,十分骇人。 也不知是经历了什么,他收回视线,让宋群青将人背进后堂的病床,他则是去准备处理伤口所需的工具。 后堂这间病室里这十几日来,只有谢淮安在这里养伤,其余的几张病床都是空的。 谢淮安怔怔地看着宋群青将一个女人背了进来,还动作轻柔地将人放至病床之上,心中听闻他到来的喜悦也慢慢消散。 原来……他对别人也这么温柔吗? 他也不是宋群青唯一救过的人了,能喊宋群青恩公的人又多了一个。 宋群青也会让她喊他‘哥‘’吗? 也会亲自送饭送药让她吃吗? 估计会的吧,毕竟他对不喜欢的双儿都能做到这地步,更别提他喜欢的女人了。 谢淮安将头埋进棉被当中,眼中聚起泪花。 宋群青将宋玉灵放下后,侧头正想跟谢淮安打个招呼,却不曾想这人埋在被窝当中一动不动,看样子是已经睡了。 不过刘氏医馆不是还没吃晚饭吗? 没吃晚饭就睡,万一半夜醒了饿了怎么办? 宋群青脑海中瞬间冒出好几个想法,各个都与谢淮安息息相关。 这样的感觉让他颇有些不适应,只好转身出了病室,打算找点活儿干驱散自己心中的异样感。 听着轻轻合上门的声音,谢淮安眼眶中的泪再也憋不住了,直直地流了下来。 第40章 普通的粥 等端着饭菜和药再次踏入病室之时,刘洛嘉已经差不多处理好了宋玉灵手上的伤。 听见他开门的声音,刘洛嘉一脸好奇问道:“你这儿又是从哪儿救的人?” 宋群青将手上的托盘放置在谢淮安床边的小桌子上,放低声音道:“刘家。” “刘家?” 刘洛嘉惊呼,随后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过大连忙捂住了嘴,歉意地朝冷冷看着他的宋群青笑了笑。 “是今日办婚事的那家?那这人……不会就是刘家要娶的那个人吧……” 宋群青“嗯”了一声,三言两语将宋玉灵的事讲述给他。 “居然还有这种事!”刘洛嘉怜悯地看一眼躺在床上的宋玉灵,随后有些担忧。 “你就这么把刘家要娶的人偷了出来,那刘家可要气疯了,找到你头上你就完蛋了。” 见宋群青气淡神闲,一点儿也不害怕,他恨铁不成钢:“你知不知道刘老夫人有多记仇啊,上次有个人在刘氏米行闹事,她可把人折磨的不成样子。” “更别说如今你可是抢了她的儿媳,坏了她的好事,估计要恨死你了。” 埋在被窝里的谢淮安呼吸一窒,蹙着眉不停在内心思索。 据他所知,宋群青只是个村里头出生的书生,又没钱没势的,根本和刘洛嘉嘴里所说的刘老夫人没法斗。 如今他冒着得罪刘家的风险去救那个女人…… 想到这儿,谢淮安的理智阻止他立马停止了继续深入的念头,转而去思索如何保住宋群青。 他心底的这些弯弯绕绕宋群青毫无察觉,他在床边的凳子上落座:“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心里有数?刘洛嘉盯着宋群青看了好几眼,意识到他没有继续说的意思后无奈地耸了耸肩。 “好吧,既然你已经有了主意,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 他将视线转向宋玉灵:“那姑娘的手我已经包扎好了,估计要养一段日子。” 顿了顿,他接着道:“你是想让人在这里住着?” 谢淮安听到这个问题屏住了呼吸,期待着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家就在上河村,等会儿有人过来接她回去。”宋群青抬头看向他,“今晚麻烦你了。” 临出发前他跟李天宝说了,这次去刘家的目的是把这件事闹大,吸引越多人围观看见越好。 而不是跟刘家动手去抢人,看刘家要打人就赶紧叫村长带着人回去,避免村民因为这件事受伤。 之后再带着宋志远来刘氏医馆汇合。 刘洛嘉了然地点点头,用眼神示意宋群青看床上隆起来的一团,痞笑道:“没什么,你还是好好安慰安慰心碎的小美人吧。看你带别的女人回来,心里指不定多难过呢。” 刚刚他也以为谢淮安窝在被子是睡了,却没想到给宋玉灵上药之时耳尖地听到了几声啜泣声,眼珠一转就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他抛下这句话便离开了后堂。 宋群青似有些诧异地挑挑眉,右手稍微使劲将谢淮安抓住的被子掀了开来。 就见谢淮安脸色一切如常,唯有眼眶和鼻尖有着一抹淡淡的红色。 他眼睛滴溜溜转着,假若无事发生:“你看,这次我骗到你了!” 像一只调皮撒谎的小狐狸,宋群青垂下眼眸盯着谢淮安泛红的眼眶,也没揭露他:“嗯,是我大意了,居然没看出你装睡。” “哼哼~”谢淮安骄傲地扬了扬眉,脸上重新焕发生采。 见他神采飞扬、眉飞色舞,宋群青又按耐不住想去逗他:“不过那时候背着她……” 宋群青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谢淮安的反应。 果不其然,眼眶又开始慢慢湿润了起来,得到了自己满意的反应,他才接着说下半句。 “实在是太累了,所以才一时不察你在装睡,下次肯定能发现。” 谢淮安听到后半句才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是因为那人受伤了宋群青太关注她而忽视了自己,原来是太累了。 不过也是,刘家宅邸作为大户人家肯定住在县城靠中的地段,刘氏医馆可在城门口呢,这么远的距离,他又那么消瘦,肯定很累。 “那……你为什么要救她?”刚一出口,谢淮安就察觉自己的话有问题,连忙改口道,“我不是说你不能救她,我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是因为喜欢他才救她的吗?不然非亲非故的,为什么是你闯进刘家去救人?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没把这句疑问问出口。 “算了,肯定是你很重要的人所以你才救她吧。”他垂下了眼眸,勉强笑了笑,“是我犯傻了,你就当我没问。” “不是。” “嗯?”谢淮安有些讶异地抬头看向宋群青。 “她是我堂姐,这件事里她最无辜,而且我有能力救她,就这样。”宋群青将内心想法摆在谢淮安面前。 谢淮安和认真看着他的宋群青对上视线,下一秒便转移了开来,轻轻回了一声:“哦。” 心里自动补齐了宋群青未说出口的后半句:所以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欣喜,嘴角上扬,脸颊两边的梨涡清晰可见。 宋群青见他总算是笑了,眼里划过一丝笑意,将桌上的青菜肉丝粥递给了他:“快吃晚饭吧。” 谢淮安眉眼弯弯地接过了粥,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就听到他带有些紧张的问道:“味道如何?” 很普通啊,谢淮安正要把这句话说出口,突然想到在他躲在被窝里难过那段时间宋群青并不在,茅塞顿开。 该不会是他亲手做的吧? “很好吃。”他笑着道,不留痕迹地观察着宋群青的神色。 见他轻轻勾了勾嘴角,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明明是很普通的青菜肉丝粥,他以前在家时厨子做的比这碗粥的手艺好多了。 可是他为什么会觉得这碗普通的粥比那些精致的吃食好吃上十倍百倍,甚至在想如果一辈子都能吃到就好了。 他将碗里的粥喝了个一干二净,拿着空碗向宋群青展示,有些得意道:“我把它都喝完了。” 顿了顿,他又笑开了花:“群青哥你的手艺不错~” 宋群青有些诧异地微微瞪大了眼,见他笑靥如花也忍不住笑了。 “那下次再给你做。” 第41章 各表一枝 夜幕降临,宋群青三兄妹和刘洛嘉刚吃完晚饭不久,李天宝便带着宋志远匆匆赶来。 “群青哥,我把宋伯带过来了。” 李天宝松开了搀扶着宋志远的手,让他在医馆正堂的椅子坐下。 宋志远带着几十号人在刘家门口喊了大半天,基本半个城的人都知道了这新鲜事。 这些人纷纷赶过来看热闹,一圈一圈地围在宋志远等上河村的几十个村民后边。 宋志远见围着他们的人群越来越多,鸡贼地趁人多把宋玉灵和刘子翁之间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围观的群众果然如宋群青所料,对刘家干的这混账事十分生气,帮着宋志远问刘家要人。 还有不少人劝宋志远赶紧去县衙告状,让县令老爷还他们公正。 可刘子翁却坚定地指责宋志远,说他明明没有确切的人证物证,却在这儿血口喷人。 认为宋志远不仅想要吞掉他给宋家的十两黄金聘礼,还想把宋家女要回去。 同时又说宋玉灵已经踏进了刘家的门,又拜堂成了亲,那就是他们刘家的夫人了,哪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见的。 随后又补充,说是可以宋志远一个人进去看他女儿。 宋志远本想跟着刘子翁进刘家看望宋玉灵,却被村长和李天宝拦了下来,告诉他这可能是个陷阱, 他才忍住没有答应,继续和刘家人对峙。 围观的百姓见双方说的都有理,又不知道哪方是真、哪方是假,也慢慢不再开口,而是看着事态继续发展。 刘子翁见自己的话语奏效,百姓的话风也不再一味倒向宋志远,才满意地叫人关门,打算带着人回去接着陪刘老夫人吃饭。 却没想到李天宝此时冒了出来,大声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的无比清晰,连长命锁、道士长相之类的都细节都描绘得栩栩如生,彷佛这件事是他亲身经历。 他将村里人一直讨论的古怪之处说了出来,又让刘子翁发誓自己没有早夭的哥哥。 可刘家都能请道士了,对玄学方面颇为迷信,刘子翁哪敢随随便便起誓。 这样的表现在众人看来无疑是心虚的,刘子翁看着围观的人朝着他指指点点,愤怒一点点侵蚀了他的理智,觉得这群乡下人欺人太甚。 于是在刘管家的催促之下,他一挥手,让旁边蠢蠢欲动的家仆上去教训他们。 李天宝的目的达到,连忙扯着村长让他喊大家赶紧跑回村,以免被家仆们的棍棒伤到。 而他则是带着宋志远东躲西躲,凭借着他对县城道路的熟悉甩开了身后追着的家仆,来到了刘氏医馆。 听完李天宝绘声绘色的描述,宋群青也对目前的情况有了进一步了解,可以说事态的发展无疑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们本来都要走了,还好我学着群青哥说的,去故意激怒他们,不然大家肯定不会帮我们。”李天宝摸着头,有些敬佩地看着宋群青。 刘子翁冲动的行为让他在百姓们心中的印象更差了一层,觉得是他们心虚恼怒才想打人。 又见过来的上河村民空着手只能到处跑来躲避刘家家仆的追打,心中更觉得这是刘家在仗势欺人,心软一点的还护着村民们跑。 估计这时候大家伙儿都已经出了县城,在去上河村的路上了。 “是你聪明,要不是你抓住时机,估计也没这么好的效果。”宋群青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 李天宝听到他的夸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也觉得自己可厉害了。 宋群青走到坐在椅子上垂着头面如死灰的宋志远身前,语气冷了下来:“你女儿在医馆后堂,记得把她带回去。” 宋志远看着是可怜,可是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若不是他贪图刘家的钱财,意图攀附富贵人家,又不听他人的劝告。才最终输给了贪婪,害了他的女儿。 宋群青对他是半点同情都没有,更何况之前宋志远一家是怎么对待他们家的,他可还记得一清二楚。 两家的关系并不会因为宋玉灵一事而冰释前嫌,尽管最后宋志远想,宋群青也不想。 宋志远听到他的话,猛地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随后才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地往后堂病室的方向跑去。 不一会儿,就听到宋志远嚎啕大哭的声音。 宋群青毫不理会,转头朝着还在吸收这些信息的刘洛嘉问道:“你家还有额外的房间吗?” “啊,”刘洛嘉反应过来,回答道,“有啊,就是上次你睡的那间。” 宋群青从怀中掏出荷包:“那能让谢淮安进去住几天吗?我可以出钱。” 估计今晚宋玉灵是醒不来了,宋志远肯定也要陪着她。 他想谢淮安一人在后堂和他们父女俩一定很不自在,不如趁这个机会让人单独住一间。 “直接让他住就行。”刘洛嘉没收宋群青递过来的钱,不怀好意地笑道,“反正过几天你就要接人回家咯~” 宋群青倒是没什么反应,也没将手中的钱收回去;他身旁的两个小孩却被刘洛嘉的话给惊到了。 他们知道大哥救的那个人就在刘氏医馆养伤,下午的时候刘洛嘉也带他们去看望过那人,可是他们没想到大哥居然想要把人带回家? 还出钱让他住单间,大哥对他这么好,难道那人是要成自己的嫂子了吗? 宋若晴摸着下巴思索,决定以后多观察观察她哥和那人的情况。 毕竟那人长得确实好看,性格也很好相处,有这么一个人陪着大哥也很不错! 她和宋若愉对了个眼神,只一眼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们是双胞胎,又一直生活在一起,对彼此十分了解,自然明白自家姐姐\/弟弟想要撮合大哥和那个漂亮双儿。 刚刚对视便是在寻求合作,转移视线代表着合作达成,这下子大哥的姻缘就靠她们姐弟两了。 两个孩子之间的暗潮涌动并未被宋群青注意到,而是把手里的银子递给刘洛嘉,想要购买一些药材种子。 “有是有,但你需要的许多药材没有丰富经验是很难养活的。”刘洛嘉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 随后他又松开了紧缩的眉头,接过了宋群青手里的银钱:“不过,既然你开口了,肯定是有信心能养活的。那我现在给你去库房里去拿。” 第42章 清醒的抱 在等待刘洛嘉拿药之时,宋群青也没有闲着,他带着宋若晴和宋若愉两人进了后堂。 坐在宋玉灵病床旁的宋志远见自家弟弟的三个儿女走进来,一时间有些恍惚。 宋群青三人看见他时如出一辙的冷淡神情也让他有些羞愧地转移开了视线。 之前他家那么对宋群青一家子,宋群青居然还愿意出主意救他女儿,甚至自己身犯险境去把他女儿带出来。 他刚刚仔细看过了玉灵的手,知道这些伤口肯定是疯狂用指甲划棺材所带来,很容易联想到宋玉灵当时的绝望。 宋志远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定定地看着宋群青喊道:“群青,这次真的要谢谢你把玉灵救出来。” 宋群青没有接话,而是冷冷提醒他:“宋玉灵人是救出来了,但是后续的事多着呢,大伯还是去想如何应对县衙那群人吧。” 随后,他将视线投射至正坐起来倚靠在床头看戏的谢淮安,语气温柔了下来。 “我刚刚问了刘大夫,他说可以让你去住后院的屋子,之后几天你就在那儿住,可以吗?” 判若两人的语气不仅让宋若晴和宋若愉惊到瞪大双眼,也让谢淮安有些害羞地抿了抿唇。 “好,好啊。”谢淮安小声应道。 “嗯。” 宋群青走到他床边,将他拉到腰腹部的被子掀开,露出只着一身白色单衣的躯体。 他弯腰将自己的手放在谢若愉的背部和膝盖底下,稍一用力就将谢淮安抱在了怀里。 谢淮安今日并没有束发,几缕发丝柔顺地垂在谢淮安脑袋两侧,根本遮不住泛着热气的粉红脸颊。 他感受着这人温热的身体、瘦弱但却有力的臂膀,还有走动间时不时喷洒在他头顶的火热呼吸,心砰砰直跳,让他无所适从。 从后堂到后院的屋子之间的距离并不长,可谢淮安却觉得这段路是那么漫长,长到他以为可以在宋群青怀中一直走下去。 等被宋群青动作轻柔地放在床榻之上,谢淮安才从踩在云端上的感觉中清醒过来,红着脸跟宋群青道谢。 “谢谢你帮我换房间,不然我和那两个人共处一室肯定很不适。” 宋群青摩挲着手指,似是在回味柔软的触感,听到谢淮安的道谢才回了神:“只是小事。” “对你来说是小事,对我来说,就是大事了!”谢淮安黑而亮的眼珠直勾勾看着他,“毕竟我可不适应和别人在一个房间里睡。” 宋群青微微阖首,抬手将被子提拉至谢淮安胸前,又把被子角给压了压,以免有风透过被子的缝隙灌进来。 随后转身走出屋子,从厨房里倒了碗水出来,还趁四处无人往里面加了几滴灵泉水。 灵泉水无色无味,加进水中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被水稀释过后的灵泉水功效虽然会减弱,但对重伤之人来说是不亚于顶级药材的补品。 希望谢淮安喝了这些水能够尽快好起来,不用再受伤口撕裂之苦。 谢淮安接过装满温水的碗,有些犹豫不知道到底喝不喝。 喝的话,他明日肯定又要麻烦刘夫人了,可是不喝,岂不是对不起宋群青的一片心意? 看穿宋群青眼底的期待,谢淮安一咬牙,将水灌进了肚子。 水刚一入喉,谢淮安便感到一阵暖意在身体里扩散开来,转了一圈后又慢慢汇聚在了他的伤口处。 以往都会隐隐作痛的伤口居然没那么疼了! 谢淮安有些惊讶这碗温水的功效,但仔细回味,还是觉得这只是一碗平平无奇、和之前味道完全一样的水。 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吧。 谢淮安轻轻摇了摇头,将不切实际的想法赶出了脑海。 刚一躺下就觉得自己的眼皮像是被胶水黏住一般,睁都睁不开,人也慢慢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际还说了句:“群青哥,我先睡了。” 宋群青看着他明明快睡着还嘀咕着让他赶紧休息,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柔软异常。 他注视着睡着的谢淮安,眼底是他从未有的温柔。 躲在门外的宋若晴和宋若愉姐弟俩看到这一幕,对视一眼,皆是捂嘴偷笑。 原来大哥还有这么温柔似水的一面。 * 翌日一早。 宋群青按照往日的时辰醒了过来,但今日并不用出摊,他也本不用起那么早,但是起都起了,就很难再睡过去了。 看了一眼睡得四仰八仰的两人,宋群青无奈叹了口气。 这俩孩子睡姿实在是豪放,昨夜他睡觉时隔三差五能感到一只脚或者一只手搭在他身上。 根本不习惯和旁人一起睡的他总是被动作吵醒,睡的确实不算太好。 没办法,怎么说也是亲弟和亲妹。 宋群青收回视线,拿着东西准备去洗漱。 一夜没睡的宋志远双眼通红、面容看着又苍老了几分,此刻正坐在后院里的凳子上抽土烟。 与宋群青对上视线,他吐出了口中的烟雾,有些尴尬地问候:“你也起这么早?” 话音刚落,他瞬间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脸上的尴尬之意更甚。 宋群青微不可察地点头当作回应,动作随意地接着洗漱,院子里又重新恢复了寂静。 时不时投射到他身上的视线在他看过去时又转移开,这样来回几次,宋群青总算是受不了了。 洗漱完他把洗脸盆重重地放至桌上,在宋志远身旁落座。 “要说什么?”宋群青把手肘搭在桌上,身体有些疲懒地用这只手支撑着自己。 “道谢的话就不用重复了。”打断宋志远想用道谢开启的话题,意思是让他有事直说,别弯弯绕绕。 宋志远跟个人精似的,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再犹豫而是直截了发问。 “其实我是想问你,县衙的人来了我应当怎么应对,到时候呈堂证供时玉灵肯定要上去,到时候这事恐怕会牵连你。” 听到宋志远的担忧,宋群青颇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宋志远是来请他帮忙上堂一起当人证呢,没想到居然是说担心牵连到他。 尽管说宋志远这话的言下之意还是期待宋群青同意成为人证。 第43章 刘老夫人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宋群青突然察觉还存放在空间内的人呼吸变重,似是要清醒过来。 他连忙用意识进入空间,拿起工具箱中的木槌狠狠地往那黄袍道士,不,江湖骗子身上一砸,即将清醒过的那人又再次昏迷过去。 将意识收回,宋群青对上宋志远略带恳求的眼神,沉默不语,想要看看宋志远接下来的态度。 宋志远见宋群青装作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恨我和你奶奶在你爹娘去了的时候不帮着你们办丧礼,也记着若晴和若愉快要饿死的时候,我们不给他们一口饭吃。” “这些是我们对不起你们家,只要你愿意帮我和玉灵逃过这一劫,我愿意带着全家人跪在你和若晴和若愉的面前向你们道歉。” 宋志远抹了把脸,把脸上的郁郁之色全部抹去,随后提着心等待着宋群青的回复。 宋群青搭在石桌上的手指以某种奇妙的旋律敲打着,宋志远的心也随着敲打声上上下下,他紧握着拳头,抑制住自己内心的紧张。 终于—— 宋群青将手指收了回去,朝着宋志远淡淡道:“不用跪我们,但是你需要带着宋老太婆和你全家在我爹娘面前好好跪着磕三个响头,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以后你家——” 他指了指宋志远,又将手指尖对准自己。 “和我家之间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希望你以后能管好宋老太婆和周雪茹,别让他们在我和若晴若愉面前蹦跶。” “能做到吗?” “好,我答应你。” “希望你能遵守约定。”宋群青甩下这句话,端着洗脸盆离开了后院。 宋志远看着他的背影,神情晦涩不明。 等宋群青几人差不多吃完早饭,宋玉灵也清醒了过来。 她有些呆楞地看着木质的屋顶,又伸展双手和双脚感受了一下,而后两行清泪顺着她苍白的脸流了下来。 等整个人从失神中清醒后,宋玉灵才感受到自己手指的疼痛,十指连心,这样的痛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想象的,可是她却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等宋志远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之后如何处理这件事的相关细节都跟宋玉灵交代清楚后,他有些担忧地看着宋玉灵,却发现她神色淡淡,一点波动也没有。 听到宋志远担忧的疑问,才温声道:“爹,我现在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想要看着买我命的人受到惩罚。” 昨日困在棺椁里的绝望是旁人所不能体会的,她走进喜房时有多么兴奋、有多么喜悦,那她被封在棺材里时就有比那些兴奋和喜悦强烈十倍百倍的绝望。 是她被财富蒙蔽了双眼,居然忽视了那么多诡异的地方。 长命锁,呵!什么希望她生个大胖小子,分明就是想让她和一个早就死了的三岁小孩成亲。 跟刘子翁拜堂成亲时,她透过红色的盖头隐隐约约看见他手上握着一块小木牌,本以为是他的什么重要之物,如今想来应当是刘子恒的灵位。 还有刘老夫人塞进她手中的木质盒子,里边装的是她和刘子恒牢牢捆绑在一起的发丝。 …… 种种往事浮上宋玉灵的心头,激得她脸色涨红,胸膛也不停地猛烈起伏。 她深深吐了口气,将自己的愤怒和怨恨硬生生憋了回去,转头看向宋志远:“爹,准备好了我们就去县衙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宋志远看着她强忍的模样心痛不已,长叹一口气。 “好,我们现在就去。” * 此时,刘家宅邸正堂。 刘老夫人闭着眼坐在上座,不停地拨动着手中捏着的佛珠,嘴里还喃喃着佛经 而刘子翁却不像他娘那般平静,在偌大的室内不停地走来走去,十分焦躁不安。 “够了,像什么样子,给我坐下!”刘老夫人听着刘子翁走动发出的声响,闭着眼冷声道。 刘子翁实在憋不住了,开口道:“娘,现在那女人和道士都不见踪影,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上河村那些泥腿子给带走了,如果真的是,那我们……” “好了。”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刘老夫人打断,她缓缓睁开了那双闪着精光的眼睛,侧头问刘管家,“你再讲一遍昨日发现法场无人的情形。” 一直垂着头的刘管家此时抬起了头,将昨日里那仆人发现法场棺椁和人全部消失的场景又复述了一遍。 当时那名家仆经过法场,却发现棺椁消失连忙冲过去寻找,却在法场出口处的几处树丛中发现了晕过去的几个分配在法场的家仆,而道士和那棺椁却毫无踪迹。 据五六个家仆醒来后所说,他们本来看守的好好的,但是走动巡视到那片树丛就失去意识,直到他人叫喊才醒过来。 最后一名晕过去的家仆也说他还未出事时棺椁和道士都好端端的在法场之上。 由他们的话可知,带走棺椁和道士的那人或者说那群人是等把他们解决以后再一趟带走的。 刘老夫人听完转述,锐利的目光射向刘子翁:“你说说你的想法。” 又来了,刘子翁闭了闭眼,将自己的想法一一吐露出来。 刘老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她已经让刘管家复述了三次,让刘子翁去发现其中的疑点,可是刘子翁跟个没开窍的棒追一样,怎么提示都没用。 要不是她的恒儿早亡,现又只剩下刘子翁这么一个儿子,她根本不会将刘家的产业交到这么个蠢货的手上。 她长叹了一口气,她的恒儿不到一岁就能开口说话,不到三岁便能背诗,是何等的聪慧,可惜却没有那个福气长大成人。 如今她想给自己的恒儿找个媳妇,希望恒儿在底下也能有人照顾。 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老天爷都不愿意满足她和她的恒儿。 随后她狠狠地瞪向刘子翁,都怪这个没用的玩意儿。 连给他哥哥办场喜事这样的小事都办得漏洞百出,如今还可能搭上刘家全家的前途。 第44章 公堂之上 刘子翁低着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嘴唇蠕动了几下到底是没有开口。 冷冷瞥了他一眼,刘老夫人复又坐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棺椁至少要六个人才能抬动,那这些人是怎么进来的?”刘老夫人摸着茶杯边缘,朝着刘管家问道。 “老妇人,刚刚去问过了,能够过棺材的门只有四扇,看守的都说并未看到有嫌疑的人,而且在那段时间并未换岗。” 刘管家向前站了一步,微微弯着腰恭敬回道。 “那棺椁是怎么被偷出去的?”刘老夫人自言自语,室内又重新恢复寂静。 难不成还能凭空消失?刘老夫人嗤鼻。 “老夫人——老夫人——” 一名家仆边喊边往正堂方向赶来,等到了刘老夫人的面前急切开口道:“上河村那群人去县衙击鼓了。” 刘老夫人捏着茶杯的手猛然一紧,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带着人跟我一起过去。” 她侧头看向刘子翁,语气冰冷:“你也去。” 刘子翁垂着头,乖顺地点了点头,双手却暗自握了拳。 * “砰砰砰——” 向来安静的县衙门口响起了击鼓声,鼓声沉闷而悠长,回荡在空旷的县衙前。 守门的衙役嘟囔了几声,边往身上挂衙刀边打开县衙大门。 门口站着一男一女,男的四五十岁、此时面容憔悴,他身旁的女人十五六岁,长得还算清秀,看起来是一对父女。 “何事击鼓鸣冤?”为首的衙役放下推开门的手,带着人踏出了县衙大门的门槛。 宋志远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颤抖却坚定:“小人宋志远,是上河村的一户农户,今日是要状告刘氏米行刘子翁欺骗小女,意图谋杀小女去配冥婚。” 他顿了顿,清了清有些哽塞的喉咙继续道:“小女得好心人相救才逃了出来,还望县令大人明察秋毫,让谋害她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几个衙役们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示意父女俩入内等待。 为首的衙役冲几人使了个眼色,转身往县衙后院跑去。 衙役之一的涂增峰见这父女俩都有些焦躁不安,安抚道:“林哥去喊县令大人了,等上片刻即可开堂。你们先随我来公堂之上。” 而另一边,林奇则是一路狂奔进了县衙后院,来到了县令于世昌的房门外。 他将耳朵贴住房间门,见里面没什么大动静后才轻轻敲了敲门,小声道:“于大人,今日有人击鼓鸣冤,需要您判案。” 房内窸窸窣窣了几声,女子的娇笑声响了起来:“大人,留下来陪陪我嘛,案子明日再判好了。” 听县令不回应似是默认,门外的林奇翻了个白眼,提高音量道:“于大人,击鼓的人是昨日在刘家门口讨要女儿的那人,现如今整个县都在等着看您怎么判案呢。” 躺在床上的于世昌瞬间从美色之中清醒,他推开依靠在他身上的美貌小妾,着急忙慌地往身上套着官服。 “林奇,你去公堂之上说我马上就到,再让人把石师爷喊过来。”于世昌语气急促。 昨天那事闹得太大了,刘氏米行本就是县里最大的米行,县里的家家户户都购买过他家的粮食。 如今被人说出刘氏意图谋害无辜女子,只为给子配冥婚这样的荒唐之事,县里头不管是老少爷们还是普通人家,无一例外都在看这件事是真实发生还是被诬陷。 昨日他才刚收了刘家的银票,今日可要把这事儿办好了。 县衙大堂内,于世昌戴着官帽正襟危坐,两旁站满了拿着庭杖、面色冷酷的衙役。 宋志远和宋玉灵被衙役带到堂前,跪在地上等待县令开口。 于世昌见人已经进来了,拿起惊堂木轻轻一拍,声音洪亮:“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宋志远连忙抬头,将刘子翁假意接近宋玉灵到宋玉灵被封进棺椁等等这一连串事细细道来。 他身边的宋玉灵紧握着双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咬了咬牙关,将涌上来的泪意硬生生压了下去。 大堂外的百姓们聚集了一圈又一圈,一直从县衙正堂到县衙门口都挤满了人。 听到宋志远的描述,众人纷纷义愤填膺地叫骂刘家的众人,特别是刘子翁。 于世昌扫了眼人山人海的县衙,内心不知道怎么有些慌乱,他拍了拍惊堂木,整个县衙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他朝着下手首位的衙役道:“你去把刘家人带过来。” “是。”衙役领命,不一会儿就带着刘子翁、刘老夫人以及刘管家从县衙后绕了进来。 见到凶手,宋玉灵猛地直起身子,双眼满含恨意地盯着刘子翁。 刘子翁则是避开了她的视线,垂着头地站在刘老夫人身侧,一副事事都凭老夫人决断的乖顺模样。 老妇人手中握着龙首拐杖,将自己的上身直直撑起:“于大人叫我们母子过来是有何事?” 于世昌接收到她的眼神,开口道:“有人击鼓鸣冤说你刘家意图谋害他女儿的性命,去给你的儿子配冥婚,可确有此事?” “大人说笑了,我刘家就一个儿子,正好好站在堂上,什么冥婚不冥婚的。该不会是误会吧?”刘老夫人摩挲着拐杖上的龙首,语气平静。 “胡说八道,你怎么会只有一个儿子,那给我的长命锁是谁?”宋玉灵没想到这老太婆居然如此不讲理,直接就否认了刘子恒的存在。 “自然是子翁儿时佩戴的首饰,给你就是想让你给子翁生个像他一样乖巧懂事的孩子。”刘老夫人平静道,看着激动的宋玉灵眼中闪过几分嘲讽。 “那拜堂时候刘子翁手中的灵牌又算怎么回事?”宋玉灵紧握着双拳,充满恨意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刘老夫人。 刘老夫人闭了闭眼,无奈笑道:“你是误会了,那只是一块木牌,是子翁十分珍爱之物,他才想带着一起拜堂成亲。” “好了,玉灵,别闹了。”刘老夫人继续道,保养较好的脸上挂上了和蔼的笑容。 ”我答应你不给子翁纳妾了,快跟我们回去,别再继续打扰于大人他们了。” 第45章 证据俱全 宋玉灵不可置信,这老太婆在说什么啊,她根本就没有提过这件事,刘老夫人就是在胡说八道! 她猛地举起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手指,身体不停颤抖。 “这十根指头就是我被封在棺材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时活生生掰断的,你现在居然说是我在闹?” “什么叫闹,什么纳妾不纳妾的!你们这是在杀人!” 宋玉灵朝着刘家人所在的方向大吼道,随后双目含泪看向于世昌。 “大人,你可千万要相信我呀!” 于世昌看了眼老神在在的刘老夫人,将视线转移至宋玉灵身上:“你可还有什么证据?” “这一双手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宋玉灵向着于世昌、刘家人以及堂外的百姓举起了被纱布缠绕的双手,其间还有些晕出来的血迹。 刘管家此时站了出来,朝着宋玉灵低了低头:“夫人,这双手是你自己弄伤的呀,您说您被困在棺椁里,那棺椁呢?” 宋玉灵被他问的一怔,她昨日醒来就躺在了刘氏医馆的床上,哪知道困住自己的棺材去哪儿了。 “您看您自己都说不出来,其实是您昨日在喜房兴奋过头发了疯,觉得自己被封在棺材里,又抓又撕把手给弄伤了。”徐管家语气温和且恭敬地道。 “你胡说!”宋玉灵觉得荒唐极了。 可是当她察觉县令以及堂外百姓的怀疑之色之时,便知道这样的荒唐话已经说服了有些人,其中就包括了决定这件案件走向的县令。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听到县令的声音。 “宋氏,你可还有其他的证据,人证和物证都可。” “还有,还有徐婶,对,是徐婶看到了我被带去了法场,亲眼看到我被封进棺材里。” 宋玉灵脑中迅速回想起关键人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吼道。 她身旁的宋志远则焦急地不停地往堂外看。 宋群青说他会来带着人来作证,现在人呢?如今怎么还不来。 “好,那就传上河村徐氏上堂对证。” 于世昌用余光瞥了刘老夫人一眼,犹豫了片刻,开口命令道。 虽然刘家给了他银票,但是在这么多百姓的见证之下他也不能不传人证,这样做的太过明显,万一到时候他声誉受损就得不偿失了。 “棺材,棺材来了!” 在县衙外突然传出一声惊叫,众人纷纷回头往县衙外看去,县衙大堂内的这些人也将目光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县衙的人群如同潮水般向两侧退去,中间留下了一条可容纳棺材前行的道路。 宋群青指挥着几个村民将棺材放至县衙正堂之上,他的身边还跟着一身破败黄袍的道士和徐婶。 棺材此时是打开的状态,棺材盖以及棺材内部的血手印和指甲划痕肉眼可见。 旁观的人都惊呼不已,胆小者甚至不敢直视棺材内部。 见到棺材和那道士的出现,一直冷静自若的刘老夫人此刻才轻微抖了抖睫毛,于世昌也暗道不好,跟被针扎似的在座位上挪来挪去。 来到于世昌面前,宋群青朝着他拱手道:“大人,人证物证现已全在公堂之上了。” 他说话铿锵有力,语速不急不缓,完全看不出是第一次进入县衙大堂之人。 “你是何人?”于世昌看着这书生模样的瘦弱少年,皱了皱眉问道。 “在下上河村宋群青,宋玉灵正是晚生的堂姐。这位是徐婶,这位就是堂姐所说的道士。”宋群青微微鞠躬,又直起身来向于世昌一一介绍在场的人证。 “你就是徐氏?”于世昌将视线从宋群青身上转走,“你把昨天看到的一概说出,不许撒谎!” 徐婶虽说性格豪爽,但是终归是第一次在县衙里说话,见于世昌喊她,被吓得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她咽了咽口水,将昨日亲眼所见的事复又重述了一遍。 这次是按宋群青改过的版本所说的,比昨日更为清晰,描述也更为生动。 说着说着,徐婶忍不住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大人,玉灵当时的模样连我这个外人看了都觉得心疼啊,更别提她的亲爹娘了。” 刘老夫人越听脸越黑,听到最后如冰刺般的目光直射刘子翁。 刘子翁个废物东西,连这么个柔弱妇人都看不住,居然还让她进了内院看了拉宋玉灵去法场的整个过程。 要不是徐婶主动说出,估计刘家上下就没人知道有个妇人目睹了全程。 刘子翁感受到她冰冷的目光,垂下的眼眸中有几分晦涩。 等徐婶说完,县衙外的众人早已议论纷纷,边摇头边感叹刘氏一家子的狠毒。 刘老夫人紧了紧手中拐杖的龙头,环视了一周道:“徐婶是你们村的人,自然是帮着你们说话。” “刘老夫人这话未免有些强词夺理,徐氏虽同为上河村人,但所见所说皆为实话,还请大人明鉴。”宋群青并未自证,而是交由于世昌来决定。 于世昌阴沉地瞅了他一眼,心中暗骂:这贼小子! 但嘴上却道:“不是还有个人证吗,让他也说说,本官弄清事情原委才好定夺。” 黄袍江湖骗子接收到宋群青的眼神,连忙跪下:“大人,这件事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他把刘老夫人找到他询问配冥婚相关事宜,到她拿来宋玉灵的生辰八字让他算和刘子恒是否是良配,再到让他将宋玉灵封棺入土的一系列事都说了出来。 一时间,众人喧哗。 刘老夫人闭了闭眼,身体不稳当地晃了一晃,旁边的刘管家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那骗子说完后抬头看了看宋群青的神色,见他并未有任何不满,才放下了提着的心。 他宁愿进入监狱受罚,也不想再经历那样的疼痛了。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大人,”宋群青转身朝着于世昌笑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全,还请大人给大家一个公正的结果。” 于世昌瞧了一眼面色惨白的刘老夫人,心中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声誉。 他再次拍响惊堂木,宣布:“经本官调查,此事为刘家为行冥婚之事所造成,宋玉灵属实无辜。” “大人果然明察秋毫。”宋群青及时夸赞道,而又话锋一转,“只是能否请大人告知,宋玉灵如今是属于刘家人,还是宋家人?” 第46章 正义之士 这臭小子,真是让他得罪全了刘家人。 于世昌瞥见宋群青嘴角的笑,额头青筋直跳:“婚约自是作废。” 甩下一句话,于世昌无暇再管别的事,脚步匆匆地回了县衙后堂。 剩下的量刑全都交给了一直旁观的师爷,他会根据当朝律令来实施。 最后刘老夫人因年事已高免了刑罚,财产半数充公,同时赔偿宋家三百两白银。 那江湖骗子则是被关进牢狱,需要受三年牢狱之苦。 而刘子翁则是作为帮凶,杖责三十后徒刑三年。 刘老夫人听见这些惩罚,身体晃荡了几下终于晕了过去。 刘子翁却只是看着她倒在刘管家身上,露出了个冷冷的笑。 他是刘老夫人失去刘子恒一年后又怀上的孩子,自他出生之后,就一直活在刘子恒的阴影之下。 刘老夫人的母爱全部灌注在了刘子恒身上,每日里都要去专门给刘子恒布置的灵堂中为他诵经祈福,而对刘子翁却是不理不睬、冷淡异常。 与自己的母亲共处一间宅邸,可是却无法天天见面,只有在刘老夫人喊他去检验功课时才能见上一面。 他真的不明白,明明都是她的儿子,为什么娘对一个早就死去的三岁幼童和对他完全判若两人。 刘子翁心中对刘子恒已心生怨怼,明明已经死了,还要一直让刘老夫人和刘家为他折腾来折腾去。 于是,在刘老夫人吩咐他去办冥婚一事时,他才表现得如此愚蠢易怒,就是想让刘老夫人的愿望落空。 在有下人汇报给他徐婶进入内院一事之时也并未阻止,而是告诉他们自己和母亲自有计划。 结果就是徐婶成功看完了全程,同时还喊来了上河村的人,让刘老夫人的主意竹篮打水一场空。 虽说他当时不认为上河村这群人能够成功救出人,但他想着能给刘老夫人添堵也是好的。 却没想到这群人居然这么有能耐,不仅将刘老夫人气了个半死,还让刘家身败名裂。 刘子翁将双手伸出,自觉地戴上镣铐跟着衙役离去,自始至终都没在看倒在刘管家怀里的刘老夫人一眼。 他对那个女人的亲情早在一次次对比、一次次打骂中被她消磨殆尽了。 见县令大人和师爷都离开了,衙役们也不再停留,勾肩搭背地也从此处离去。 宋玉灵扶起还跪在地上的宋志远,朝着宋群青感激地笑了笑:“真的谢谢你救了我,不然我可能早就死了。” 宋群青扫了她一眼:“举手之劳而已。” “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但是若是没有你带来人证物证,估计我们说什么县令大人都不会信的。” 宋玉灵在堂下清楚地察觉到了刘老夫人和于世昌的眼波流转,在于世昌一再说出要证据之时就知道于世昌哪里是公正判案,怕不是早就被刘老夫人收买了。 宋群青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宋玉灵的道谢,他转头看向宋志远:“记得你的承诺。” “等我回去立马就做。”宋志远站直了身体,诚恳道。 见宋群青面色冷淡,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宋志远心中酸酸涩涩,知道自家和宋群青家以后就再无瓜葛了。 旁观的徐婶忍不住叹了口气。 人啊,总是在事情发生了之后才觉得后悔。之前那般对待宋群青姐弟俩,如今宋群青的态度是太正常不过了。 本来她还以为宋群青会因为怨恨宋志远一家,根本不会管这事,结果这事事了他却是最大的功臣。 “老宋,以后还是好好待群青那孩子吧。”徐婶走了过去,将手搭在宋志远肩上轻轻拍了拍。 宋志远则是苦笑一声:“哪有什么以后啊,这事结束后我和群青家估计没什么关系了。” 徐婶闻言有些惊讶:“那你们是要断亲?” “听群青的意思,似乎就是这样。”宋志远疲惫地叹道。 他回忆起当时宋群青说出断亲这话时冷酷的表情,就知道这事根本无法挽回。 可这样的结局是他们宋家亲手造成的,怨不得旁人。 徐婶点了点头,心中却觉得宋群青有些做过头了,要知道上河村中基本都是宋家人,宋群青和宋志远两家断亲必然会惹得宋家族亲不满。 虽说是由宋志远提出,宋群青是占理的一方。 但宋群青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又并未及冠,没有他大伯这层亲缘关系,在旁人眼里看来就是没有长辈护着,指不定被怎么欺负。 不过这也是宋群青自己的选择,大不了以后自家多关照着些。 这么好的孩子,徐婶属实是不忍看他被人欺负。 一切事了,虽然可能被刘老夫人和于县令记恨上,但宋群青却并未太在意,只觉得觉得一身轻松。 就算这些人有什么花招冲着他来,他见招拆招即可。 现如今他身体素质也不停在提高,又激活了空间异能。 实在在清河县待不下去了,就把几人塞进空间,直接跑路到另一个地方生活就好。 宋群青边跟路人打招呼边快步走向刘氏医馆,经过了县衙那一遭,大半个清河县的人基本都能认出他来,觉得他是正义之士想来认识的人不要太多。 特地避开了人多的地方,宋群青终于赶在午时前回到了刘氏医馆。 刘洛嘉一行人早就坐在饭桌上等待他回来,刘夫人此时也采药归来正坐在上座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宋群青朝刘夫人行了一礼,却被刘夫人躲开:“你和洛嘉关系好,以后叫我刘姨就好,不用这么客气。” “是啊是啊,都是朋友了怎么还这么客气,快来吧正义之士,就等你回来开饭呢。”刘洛嘉嬉皮笑脸道。 他身旁的宋若晴和宋若愉听见这个称呼,也忍不住暗自捂着嘴偷笑。 宋志远状告刘家一事在县里闹得沸沸扬扬,刚刚有人看完大堂内的全程后来拿药,听刘洛嘉问起,把这件事说得绘声绘色,画面感十足。 连宋群青“正义之士”的名讳也毫不隐瞒地透露了出来,说虽然宋群青在堂上没说几句话,但却总在关键之时如天神般站出来扭转局面。 最后让刘家得到惩罚,宋家洗清冤屈。 第47章 互相牵挂 看着饭桌上都在偷笑的几人,连刘夫人也用手遮着嘴偷偷笑,宋群青无奈地摇了摇头。 笑吧笑吧,反正只是个名讳而已,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被人念起会觉得羞耻罢了。 但是宋群青脸皮厚的很,根本不在意别人这么喊他。 刘洛嘉见自己自己的调笑对宋群青一点用没有,有些无趣地撇了撇嘴。 “大哥,大家都在说是你救了玉灵堂姐,还把那些想要害他的人送进了牢里。”宋若晴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星星眼里满是宋群青。 宋若愉也重重地点了点头,大哥真是太厉害了! 宋群青揉了揉两人的头,总算不再冷着脸:“其实还是多亏了徐婶愿意站出来当人证,还有那道士不也是大家一起抓住的吗?” 他当时教训完那江湖骗子之后,便让他假装被宋群青和上河村的村民发现后逃跑,在一群人的追逐之下才把人抓到手,随后带去了县衙正堂。 “对了哥们,其实我最想知道你是怎么把人连同棺材一起带出来的。”刘洛嘉摩挲着下巴,这件事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宋群青只有一个人。 “秘密。”宋群青冲着他挑眉神秘一笑。 “好吧。”刘洛嘉见他不想说并没有勉强,而是摇头笑了笑。 宋群青刚把碗拿起来突然想起了什么,侧头问道:“谢淮安吃了吗?” 刘夫人显然有些诧异,她没想到宋群青居然还关心这个,连忙开口道:“已经把饭和药送进去了,小谢说他自己吃就好。” 宋群青“嗯”了一声,拾起筷子夹了块菜递到嘴里。 他吃饭向来是不说话的,刘洛嘉和他已经一起吃过好几顿饭,从未听到他在吃饭期间开口。 明明一切都很正常,可他莫名其妙觉得宋群青的情绪低落了不少。 可能是他的错觉吧。 刘洛嘉收回视线,往宋若晴和宋若愉碗里夹菜:“若晴,若愉你们两个还在长身体,多吃点肉。” “谢谢洛嘉哥哥。” “谢谢。”宋若愉羞涩地笑了笑,腼腆道。 刘夫人也夹了块肉放进宋群青碗中,见宋群青有些惊讶,朝他温柔笑了笑。 宋群青被这动作怔住了,自从末世发生之后,再也没人这样给他夹过菜。 如今这样,也不错。 他也朝刘夫人扬了扬嘴角,随后便小心翼翼地夹起那块肉塞进嘴中。 一桌人吃得其乐融融,后院一间屋中的受伤双儿却是有些坐立难安。 刚才刘夫人给他送来饭菜之时,怕他无聊,把宋群青在公堂之上发生的事都转述给了他。 他虽然觉得宋群青实在是厉害,不到短短一天时间就把这件事解决的如此完美;但又同时担忧他如此可能会引来敌人的憎恨。 毕竟宋群青再怎么厉害,他也只是个小小的童生,又怎么和刘家这样的家族甚至是县令为敌呢? 谢淮安有些烦闷地一勺一勺把粥灌进嘴里,明明也是青菜瘦肉粥,为什么这碗这么没滋没味。 正一脸菜色地喝着粥,谢淮安听到门口传来几声轻轻的敲门声,他以为是刘夫人来收碗,开口喊人进来,随后连忙几口将碗里的粥灌进肚子。 等再一抬头,就看着自己刚刚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就站在面前。 谢淮安被惊了一下,刚灌进嘴里的粥就卡住了嗓子眼,让他不停咳嗽。 他着急忙慌地摸索着自己放在枕头旁边的帕子,却因为太过着急怎么找都找不到。 正尴尬地捂着嘴边咳边找,眼前却出现了一条月白色的手帕,他急忙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这才勇气抬头见宋群青。 宋群青倒是一点也不尴尬,见他擦完嘴角,又将手中一直端着的一碗水递给了他:“小心喝,别又被呛到了。” 谢淮安抽了抽嘴角,接过水小口小口地喝着,喉咙里的异样也在灵泉水的滋润之下变得好受了许多。 将空碗放在床边的小桌上,谢淮安抬头笑着道:“谢谢你的水。” 谢淮安刚刚咳得很猛,连眼泪也忍不住落了几滴。 此时宋群青肉眼可见他浓密纤长的睫毛之上挂着一滴泪珠,眼眶也微微泛红,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丝血色的白皙小脸上格外明显。 宋群青清了清嗓子,转移开视线:“你今日胃口不错,我见粥都被你喝干净了。” “也还行吧,至少青菜肉丝粥比纯白粥好喝多了。”谢淮安将身体依靠在枕头之上,藏在被子下的双手紧紧握着,“是你加钱叫刘大夫以后都换成青菜肉丝粥的吧。” 见宋群青不言,谢淮安明白这是默认了。 “你帮我这么多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谢淮安有些挫败。 他受伤之后,医药费、每日的药费以及种种杂七杂八的费用都在不断消耗宋群青的积蓄,而他也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完全好起来,给宋群青帮忙赚钱。 “不是说了吗?过几日就接你回家给我干苦力,到时候努力工作就是在谢我了。”宋群青含着笑意的话在谢淮安耳边响起。 “可是……” “没有可是,”宋群青打断他的话,“现在最要紧的是你养好身体,你赚钱的事之后再说,你放心,现在你欠我的,我以后肯定是要拿回来的。” “好吧……” 谢淮安顿了顿,话锋一转:“我听刘夫人说你在公堂上大展神威,虽说你救下了你堂姐,但是你这样可能会得罪刘家和清河县县令,万一他们针对你怎么办?” 宋群青闻言讶异:“你这是在担心我?” “就……就是我觉得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担心你很正常啊。”他蹙着眉,有些伤心,“难道你觉得我们不是朋友吗?” 宋群青无奈道:“我没这个意思。” “给别人端饭端水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干。”他双手抱胸,歪着头浅笑道,“如果说这样做都不是朋友,那什么才是朋友?” 谢淮安有些呆滞地盯着宋群青扬起的嘴角,他也不是没见宋群青笑过,可是笑的这么灿烂确实是头一次见。 自己的救命恩人这样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嘛。 他回过神来,眨巴了几下眼:“所以我担心你不是很正常吗?” “也是,”宋群青将笑收了回去,认真道,“刘家的话,刘子翁已经进了牢狱,刘家只剩下个刘老夫人,那老太婆平日念佛却有一副蛇蝎心肠,确实是需要多注意他。” “至于于县令,我觉得他暂时并没有对我不满到要对我动手的地步。毕竟这次判案也让他多了许多好名声,毕竟他可是冒着得罪县城最大米行的代价来维护公正。” 谢淮安看着宋群青嘴角消失的弧度,不免的有些遗憾。 明明笑的这么好看,可惜存在时间却那么短暂。 “看来来你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了,那我是白担心你了。”谢淮安将目光移至桌边的药碗上,不再与宋群青对视。 “不,应该说谢谢你的担心。”宋群青紧紧盯着谢淮安泛红的耳根,“毕竟我已经好久没体会过这样被关心的感觉了。” 第48章 求卖方子 自从宋群青在公堂之上与刘家公然对峙之后,他的姓名也传遍了大半个清河县城。 这样的出名带来最大的好处,是他每日卖的麻辣烫和关东煮的数量急速上升——大家都想来看看这样传闻中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知道这人还在卖新鲜吃食之后,就更为热情了,想要尝尝“正义之士”亲手所做的吃食。 宋群青三人可谓是又痛苦又快乐,苦是因为工作量急剧上升,每日起早贪黑忙得跟狗一样,根本闲不下来;乐当然就是赚的也多了。 现在宋群青的摊位一日的纯收入可以抵以往三日,虽然说这波火热很快就会退却,但是至少让全县城的人知道了这么一家铺子。 名气都已经打出去了,还怕以后没生意吗? 这日,宋群青照常在原来的摊位上给客人装菜。 一名大腹便便、身着华贵绸缎的中年男人又在他的摊位四周转悠。 还时不时凑到站在摊前端起碗就吃的顾客身旁,问他味道如何,或者观察他吃东西的反应。 李天宝觉得要不是这中年男穿的都是名贵料子,那些被他打扰的汉子肯定要狠狠给他几拳。 见宋群青的目光看向了那名中年男,李天宝凑了过去:“群青哥,这家伙在我们摊子上转悠了好几天了,每天都在打扰咱们的客人。” “我看这几日站在摊前吃的人越来越少了,估计都是这家伙惹出来的。”李天宝朝着那人翻了个白眼,语气带着浓浓的不满。 他侧头看宋群青只是上下打量着那人,却不发一言,脑袋瓜转到飞起:“难道说这人有什么古怪?” “可能是哪家酒楼的主人,想要看看我们这吃食值不值得花银子买吧。”宋群青收回打量那人的视线,淡淡吐出一句话,手中的动作却不停。 “啊?”李天宝转头将正朝他们走来的那人浑身上下看了遍,除了那身衣裳能看出来是个富贵人家,除此之外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正经人。 “哈哈哈哈,宋公子果然是料事如神啊。”那人站定在摊位前,朝着宋群青笑道,“不愧是英年才俊!” 宋群青礼貌一笑:“哪里哪里,不知这位老板觉得我家吃食如何?” 他刚刚的声音大了些许,正好能让眼前之人听到。 说实话他也实在受不了这人一直在他摊位前转悠了,只好开口叫穿他的身份。 “自是十分美味,不然也不能吸引如此多客人前来。”那人朝着宋群青拱了拱手,“鄙人绝味楼老板狄文德 。” “原来是绝味楼的狄老板,是宋某失敬了。”宋群青也朝着狄文德拱了拱手,“狄老板身为酒楼主人,居然亲自前来探查,真是叫宋某自愧不如。” 狄文德听出宋群青暗藏的不满,又见自己身后的人群还在排队等着买吃食,连忙开口道:“宋公子不如借一步说话?” 宋群青应了一声,狄文德便将人带到了市集不远处的一处茶楼中。 “宋公子尝尝这家的茶点,味道很是不错。”狄文德将小二刚端上的茶点盘子往宋群青的方向推了推。 宋群青十分给面子地从盘中拾起一块花瓣形状的糕点,轻轻咬了一口,将其咽下后道:“确实不错。” “这可是使这间茶楼生意重又复燃的糕点,自然是不一般。”狄文德笑了笑,“我依稀还记得就是在三年前,这间茶楼还因为久久推不出新品而被顾客厌弃。” “但茶楼老板运气很不错,在这间茶楼即将倒闭之时,不知道从谁手上买了个糕点方子。” “这道桃花酥与清河县其他的糕点的口感完全不同,客人们也觉得这道茶点十分新奇,又纷纷回到了茶楼来吃茶点、品香茗。” “要我说啊,做吃食生意的就是这样。你不推出新鲜玩意儿,那些旧的、早就被吃腻了的迟早都会被厌弃,毕竟喜新厌旧就是人的本性。” 狄文德说完这一长串话,举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用余光偷偷观察宋群青。 却见这小子神色自若,只是姿态优雅地将手中的糕点一点点吃完。 真是沉得住气,狄文德不由得暗叹一声。 宋群青将最后一口桃花酥咽了下去,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残渣,右手拾起茶杯凑至嘴边饮了一口,这才看向狄文德。 “狄老板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恐不能如你所愿了,这方子我不卖。”宋群青放下茶杯,朝着狄文德有些歉意地道。 狄文德也不意外:“如果我说我出一百两买你这两道吃食的方子呢?” “狄老板,你这几日日日来我摊上,相信凭你的经验,不难看出这一百两对我而言只是几个月的事吧。”宋群青将身体后倚,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这是他一贯的谈判姿势。 狄文德有些勉强地笑了笑,他当然看得出来这两道吃食有多挣钱,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来找宋群青买方子了。 他咬了咬牙,觉得宋群青是嫌自己诚意不够,又报出了一个他最高能接受的价格。 “狄老板,你可能没明白我的意思。”宋群青用指节敲了敲桌子,“方子我是不可能卖的。” “大家伙儿都知道吃食方子就是下金蛋的母鸡,你不卖我也可以理解。”狄文德有些气馁地点了点头。 “不过——” 狄文德听到这句,不由得抬头看向宋群青。 “我有个主意,不知道狄老板能否接受?”宋群青问道。 狄文德转了转眼珠:“你说来听听。” “狄老板应该也能看出来,其实这吃食的精华之处就在于它的料汁。”宋群青顿了顿,“方子我不直卖,但是我可以每日给绝味楼送两大铁桶的料汁。” “后续只需要狄老板利用料汁熬煮原料即可,味道和摊子上的如出一辙。” 狄文德眼前一亮。 绝味楼确实许久都没有推出新吃食了,上一次推新还是在一年前。 如今新品都吃成旧品了,来绝味楼吃饭的客人也因此少了许多。 所以他才想来宋群青这边试试水,看自己是否能跟茶楼老板一样捡个漏。 “狄老板觉得如何?”宋群青继续追问。 狄文德自是点头,犹豫了片刻才问出疑惑:“那宋公子需要我这边付什么代价。” “这道吃食在绝味楼每月盈利的三分即可。”宋群青报出价。 三分?也不是不能接受。狄文德假装思索,内心却欣喜异常,他还以为宋群青会报五分利。 狄文德下了决定:“可以,那我们签字画押?” “自然是要的。” 将各自的手印摁在约定书上,再一人一份塞入怀中,宋群青和狄文德都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狄文德这次求方子对他来说可是及时雨。 据他估计,不久之后自家的摊子估计会被人故意针对。 就是不知道会是刘家老夫人先下手,还是曾玉翰先下手了。 狄老板主动提出将双方约定签字画押,对他来说也是好事。 毕竟这样双方都无法违背约定,他也不怕狄老板到时候背刺他。 第49章 另有请求 将摁了两人手印的纸质约定塞进衣襟内,狄文德提起桌面上的紫陶茶壶,给宋群青斟了杯茶。 “宋公子请喝茶,这茶楼的茶虽说不是名品,但味道也值得一尝。” 宋群青与狄文德对视一眼,了然一笑,捏起斟了半满的茶杯轻轻酌了一口:“果然是好茶。” 明明两人都已经商讨确认好了具体的合作细节,比如宋群青每日送来的汤料量、每日送达的时间以及每月他去绝味楼收利润的日子等种种。 本来商量好、也签字画押好了,两人就可以客气推脱一番就散了,却没想到狄文德又将他留了下来。 他们两个此刻正处于茶楼二楼,每一桌之间都用了些帘子绸缎之类的隔了开来,从他们的位置往下看,刚好能看到一楼正中间的台子。 台子上正有一名说书先生坐于矮桌之后,他声音清亮,连二楼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两人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故事依旧是老一套的品行高洁的穷书生高中状元后抛弃糟糠之妻,另娶官家小姐的臆想故事,此时正说到穷书生几番拒绝诱惑彰显其定性的情节。 宋群青百无聊赖地收回了视线,又捻了块茶点。 据他吃早饭已经过去整整两个时辰,若不是要和狄文德谈生意,他早就带着宋若晴和宋若愉去刘氏医馆蹭饭了,毕竟他可是花了银子的。 狄文德见他垂着眸吃着茶点,这才开口问道:“宋公子觉得那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如何?” “狄老板明知故问了。”宋群青朝着楼下环视了一周,客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各自说着闲话家常,认真听说书的也就寥寥几人。 狄文德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眼楼下,笑道:“虽说这故事是新本子,但是听起来还是觉得老套,新瓶装旧酒,没有一点新意。” 见宋群青只笑不言,狄文德继续道:“若是宋公子亲自出手,那肯定能吸引众多客人。” “狄老板这话是什么意思?”宋群青送茶点到嘴边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他。 “宋公子,你给兰姑出的主意,可让她赚了好大一笔呢。”狄文德提示道。 “兰姑?”宋群青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就是天香坊的老鸨啊!”狄文德摇头苦笑,以为宋群青装模作样,“她弄的那什么选秀,吸引了不少富贵老少爷们。” “为了支持自己喜欢的姑娘们,那群人真是舍得下银子,几十几百两地砸,估计兰姑都乐疯了。” 宋群青这才了然,不过却并没被这个消息惊到。 现代的选秀割了一波又一波的韭菜,每一届爱豆选秀虽然人变了,但模式却未有太大的变化,操纵一个人在舞台上的生死和成长是任何人都拒绝不了的。 现代人是这样,古代人也亦然。 “我从兰姑那儿明里暗里打探了许久,这知道这主意是宋公子你卖给她的。”狄文德继续道,“又是新点子、新曲谱又是新吃食的,宋公子可谓是颇具创新之人呐。” 宋群青将最后一块桃花酥送进口中,心中已预料到狄文德接下的话,果不其然就听到他发问。 “不知道宋公子可愿意前往绝味楼,帮着看看有什么可改进的地方?”狄文德终于揭露了他的意图。 有钱不赚是傻子! 宋群青拿帕子擦了擦手,站起身来:“还请狄老板带路。” 狄文德自是喜不胜收,连忙起身抬手,带着宋群青往绝味楼的方向走去。 绝味楼坐落于清河县中心地段的几条街之一,地理位置可谓是绝好,这也是宋群青开店的理想位置。 只是越靠近县中心地段的位置,价格也越昂贵,特别是绝味楼这样三层的大酒楼,没有一千两银子是拿不下来的。 一千两银子,在清河县中可以买下一座四进的大宅邸了。 宋群青收回看向绝味楼外观的视线,跟着狄文德来到了绝味楼里边。 此时正处于午时,正是县里头人家吃饭的点,但绝味楼一楼只将将坐满了一半的桌,抬头看一眼二楼,人影绰绰,只有几桌坐着人。 将人带到三楼包间,狄文德叫了小二上了几道招牌菜。 等人出去后,狄文德才有些苦涩道:“现在客人们觉得我这酒楼毫无新意,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我和兰姑之间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万花楼压过她家一头后她便也有了和我一样的苦恼。” “可是就在半个月前,天香坊改头换面,兰姑每日收银子收到手软,我就去她那儿打听,最终从她口里撬出了你的名字。” “宋公子将我绝味楼上上下下逛了一遍,我想问问可有什么新主意让我这酒楼多吸引点客人?” 见宋群青捏着茶杯思索,狄文德有些着急地补充道:“当然了,银子方面必不会叫宋公子吃亏的。” 宋群青刚刚跟着狄文德把整座酒楼都逛了一遍,心中也对绝味楼有了大致了解。 绝味楼一楼摆满了桌子,中间有个木制的台子,倒是和那间茶楼没什么两样。 从一楼往上看,二楼的装修更为精致,不仅用纱布珠串隔开了每桌,还有些画幅题字挂在墙上。 三楼是独立的包间,每间有着一扇小窗,打开窗便可看到一楼的景象。 宋群青收回思绪,朝着狄文德安抚地笑笑:“其实我对酒楼装饰方面不甚了解,所以只提些自己的想法。” 狄文德眼睛亮了亮,将斟好的茶推至宋群青面前,连忙道:“还请宋公子解惑。” “我见一楼大堂当中摆放的基本是同一类的桌子,摆的也有些过密,也许可以根据就餐人数定制不同的桌子,之后再划分区域摆放,看着也更规整一些。” “每桌之间不再用垂帘薄布,而是用一些绿植和屏风、书架之类的将每桌区隔开来,这样既不俗套,也能保证客人们的隐私。” “……” 宋群青根据绝味楼现有的格局和装饰一一提出了自己的改进意见,他对座的狄文德听得眼前一亮又一亮,显然是对宋群青的主意极为满意。 听宋群青落下话音,狄文德才不由得称赞:“不愧是宋公子,这些主意确实新奇,至少在我去过的几个地方都未有过这样的装饰格局。” 第50章 我相信他 “只是一些小巧思,上不得台面。”宋群青客气地应道。 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伴随而来的是小二询问能否上菜的声音。 狄文德见宋群青并无反对之意,便让小二将菜全部上齐,同时一一介绍摆上桌的菜。 他点的菜都是绝味楼的招牌菜,也是绝味楼屹立不倒几十年的根源,味道自是不俗。 吃惯了现代各式菜肴的宋群青也忍不住称赞其味道。 狄文德看他这么给面子,自然是十分高兴,但笑过之后声音却低落了下去。 “这是狄家世代相传的方子,要不是有它们,恐怕我这绝味楼是开不下去了。”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失态,狄文德连忙调整:“今日有了宋公子给的主意,还有那两种汤料,我这绝味楼估计能改变不少。” “但酒楼归根结底就是靠吃食,所以还想再厚着脸皮问问宋公子是否有新的吃食方子?”狄文德紧紧握着茶杯,眼中满是期待。 听到否认的答案,他也并未气馁。 毕竟吃食方子极为珍贵,有一张已是不容易。 更何况这类方子常常是祖传的,更不会轻易外传,宋群青没有才是正常的。 “刚刚所提出的种种调整,能否请宋公子以图示之。”狄文德见宋群青放下筷子,连忙问道。 宋群青举起茶杯喝口水:“那我这几日回去画好,到时候连同汤料一起给狄老板送来。” “那就再好不过了!” 狄文德欣喜,他现在急需改变现状,宋群青给的图示越早到他手上越好。 等吃饱喝足,宋群青怀中揣着三十两银子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自家摊位。 这是狄老板给的半数定金,明日他拿到图纸后才给剩下的银钱。 此时已经午时过了,摊位上的李天宝还有宋若晴和宋若愉姐弟俩正一边嬉戏打闹,一边时不时看市集中唯一一条大路。 看见宋群青的身影,宋若晴惊喜地站起身来,旁边两人也跟着笑着看着宋群青走近。 “你们吃饭了吗?”宋群青轻轻拍了拍宋若晴的头,问道。 李天宝揉着肚子,示意宋群青看桌子上摆放的几个空碗,有些低落:“今日还剩下不少,我们直接就在摊子上吃了。” 宋群青有些意外地挑眉,这几日里不到午时摊子上的关东煮和麻辣烫都卖了个七七八八,现在又过了一个时辰,居然还剩了不少? 看来他的名气所带来的效应正在慢慢消退,麻辣烫和关东煮带来的新鲜感也散去了不少,看来是时候得推出点新鲜的东西了。 “没事,我们再等等,总会有人来买的。”宋群青安慰道。 随后他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空碗,心底有些自责。 本以为狄文德带他过去是为了商量这道吃食方子的事,用不了太久就能回来带这几个孩子去吃饭。 没想那人还拉着他在绝味楼要主意,结果就是这些孩子又只能吃摊子。 麻辣烫和关东煮再好吃,吃久了也会腻。 更何况他们几人天天闻着这个味道,连宋群青都有些想吐了,更别提其他几个孩子了。 早知道就把银钱给李天宝,让他带着两个孩子吃点东西。 现在说这些也晚了,不过今晚倒是可以好好补偿补偿他们。 宋群青扫了眼早上买的各种肉类。 * 天上的太阳一点一点往西垂,谢淮安坐在桌边,双手支撑着两颊朝门外看去,心则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在刘洛嘉判断他的伤口已经浅浅愈合了后,他就被允许在屋子里走动。 昨日中午宋群青带着人来刘氏医馆吃饭,见到走动的谢淮安,又再三跟刘洛嘉确定了他如今的身体状况,便对他说明日收摊后带他回清河村。 可是现在都快申时了,还没见着宋群青的人影。 以往午时刚过,他就会带着另外几个孩子来刘氏医馆吃午饭,今天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午饭也没来吃。 谢淮安有些难过地垂下了眸子,下意识不去相信心中暗自涌出来的想法。 刘夫人此时正坐在院落里整理药材,从房门内看进去,谢淮安已经半趴在桌子上了,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小谢这孩子从早上就收拾好自己,就等着宋群青过来接他走。 可是都这个时辰了,刘夫人抬头看一眼天色,也不禁跟着有些着急。 小谢是有多在乎宋群青她是看在眼里的,宋群青也对小谢十分照顾,应当不至于抛下他不来见他吧。 她放下了手中装满药材的簸箕,走过去敲了敲谢淮安打开的房门。 见谢淮安双眼亮亮地抬头,发现是她时又黯淡下去的目光,刘夫人安慰道:“小谢你别着急,说不定群青是被什么事困住了。” “我知道的,刘姨。”谢淮安把脸埋进了手臂,小声应答,“他一定会来接我的。” 后半句声音太小,刘夫人根本没听清,但她能猜测出估计是小谢安慰自己的一些话语。 她在谢淮安身旁坐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谢淮安随着她的动作,慢慢地支起身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小谢,刘姨多嘴一句。”刘夫人目光里满是担忧。 “你是双儿,他是男人,你有没有想过你跟着他去他家,村里头的人会怎么说你。” 看着谢淮安蹙眉,刘夫人补充道:“我并不是阻止你跟他回去的意思,我是觉得你需要考虑好跟着他回去以后会面对什么。” “我知道你以前家境富裕,但是现在你身无一文又无处可去,万一和群青闹翻了,你之后又怎么办呢?” 刘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她虽和谢淮安无亲无故,但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他。 谢淮安如今孤苦无依的、但偏偏长了一副好相貌,如今又一心都在宋群青身上。 若宋群青是个好的,那自然再好不过;但若是不是个好的呢,小谢又何去何从? 谢淮安知道刘姨是在关心他,他提了提嘴角。 “刘姨所说的我都明白,只是跟着他是我如今最好的选择,我也愿意去他家。” “因为我相信一个愿意为我付医药费,还给我付改善伙食费用的人,并不会是刘姨所担心的那类人。” 第51章 带你回家 “刘姨,谢谢你愿意跟我说这些。” 谢淮安直起身子正视着刘夫人,眼中满是诚恳和谢意。 刘夫人知道他心意已决,只是笑着握住他的手拍了拍。 “虽然我只和群青认识了不到半月,但是从他所做的种种能看得出来他确实值得托付,刚刚是刘姨杞人忧天了。” 宋群青与谢淮安一开始只是陌生人,但却愿意为其付对他来说十分高昂的医药费用。 之后熟络起来以后,每次过来都会询问小谢是否有好好吃饭,是否休息的好。 她还依稀记得,宋群青第一次听闻小谢没胃口吃饭后瞬间黑下来的脸,还有亲手为小谢熬制青菜肉丝粥。 要知道宋群青可是一介书生,从小就被教育着“君子远庖厨”,但却愿意为小谢洗手作羹汤。 “哥们,你可终于来了,小谢都等你好久了!” 刘氏医馆的前堂传来刘洛嘉兴奋的声音,还混杂着几丝调侃意味。 他一向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如今见谢淮安终于要被宋群青带回家了,可不得再为两人之间的情感添一把火吗? 谢淮安闻罢,身体瞬间僵硬了起来。 他手忙脚乱地扶起桌上的铜镜照了照自己,见自己发丝整齐服帖地被绑至脑后,身上的衣衫也毫无褶皱,这才放下心来。 一转身看见刘夫人似笑非笑的表情,谢淮安热气升腾,熏得脸都红了。 宋群青甩开刘洛嘉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试图忽视他在耳边叽叽喳喳着谢淮安早起以来就干的事,但似乎并没有效果。 他还是知道了原来谢淮安从大早上就收拾好了开始等他来,心中也升起了一丝隐秘的欢喜。 一踏入后院,宋群青便见谢淮安背着一个包裹走了出来。 他乌黑柔顺的长发被一根发带系在脑后,只有几丝调皮的发丝不听使唤地垂在脸颊两侧,露出一张大病初愈后微微泛白的脸庞。 穿着一身淡紫色的对襟长袍,劲瘦的腰间系着一根同色的腰带。 紫色滚白边的衣摆流水般自然垂落,随着主人走动的步伐轻轻摇曳。 这身衣衫的布料虽然再普通不过,但是穿在谢淮安身上却显得贵气十足。 这还是宋群青第一次见谢淮安站立起来的样子,以往见到他要么是躺着要么是坐着。 救他那时如小动物般蜷缩在他怀里,他还以为这人应当是娇小玲珑的模样,没想到看他这身高,竟和十四岁的刘洛嘉差不了多少。 感受到宋群青打量他的目光,谢淮安有些不自在地蜷了蜷手指,等他的目光转移到刘夫人身上后才放松下来。 “刘姨,这些日子麻烦你们照顾他了。” 宋群青收回视线走向两人,在刘夫人面前站定。 “都叫我刘姨了还这么客气。” 刘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从院内的桌子上提起捆在一起的几包药,将其递给宋群青。 “外敷和内服的药我让洛嘉在药包之上标记好了,你根据他写的给小谢用就是了,之后没药了就来医馆拿,我会备好的。” 宋群青点了点头,从刘夫人手中接过药材,转眸看向谢淮安:“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好了好了,早上就收拾好了。” 一旁的刘洛嘉插话,朝着两人挤眉弄眼。 谢淮安无语地斜了他一眼,将身上背着的包袱展示给人看:“本来也没什么东西,基本都在里面了。” 宋群青不管他的推拒,强硬地将他身上的包袱卸下来挂至自己肩膀上,将手伸至谢淮安身前:“走,带你回家。” 谢淮安红着脸正想将手心放至他的手掌当中,却不想宋群青一把扶住了他的胳膊,带着他往医馆外走去。 谢淮安:“……” 哦,原来不是要牵他,只是怕他摔着了才伸手扶他。 被宋群青扶上牛车后,谢淮安内心才逐渐平静下来。 朝盯着他看的李天宝和宋若晴姐弟俩友善的笑了笑,谢淮安难得有些安静地不想说话。 他之前因为躺在病床上,因为没有人跟他说话都快要被逼疯了。 如今见到那么多人了,本应该跟他们滔滔不绝才对,但此刻却有些低落地不想开口。 跟刘家母子告别之后,宋群青转头便敏锐地察觉了此时谢淮安的情绪不高。 以为是他舍不得刘夫人和刘洛嘉,便低声安慰道:“以后有的是机会见。” “嗯?” 谢淮安没懂宋群青在说什么,下一秒他的头便被按在了宋群青的肩膀上。 “回去要一个时辰,你今日辰时起床,中午也没睡觉,晚上还需整理房间,现在先好好休息。” 少年人微哑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温热的呼吸微微拂过耳朵,似有一阵微妙的痒意。 谢淮安慌乱地点了点头,心中的些许不快也随之消散了。 他将脑袋埋在了宋群青的肩颈处,同时拨了拨头发将红透了的耳朵遮掩住。 宋群青侧头垂眸,看了眼乖乖闭着眼靠在他身上睡觉的谢淮安,聆听着他逐渐变得平缓的呼吸,也不由得阖上了眼。 正在与宋若愉讨论着什么的宋若晴不小心用余光瞥见相拥而眠的两人,示意宋若愉看过后放低了声音,与他笑作一团。 李天宝则是放缓了前进的速度,让牛车平稳地行驶在泥土路上,以免打扰了好眠的两人。 等宋群青再次睁开眼,黑暗也笼罩了整片天地,只剩下村落间点点的微弱烛光。 谢淮安被他的动作惊醒,单手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将头从宋群青的肩膀上抬了起来。 他正看着眼前陌生的景象发懵,便听到宋群青为他解释:“现在已经经过上河村的村口了,再往里走一些就是我家。” 谢淮安了然地点了点头,更加仔细地观察着路途的景象,似要把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记了下来,以免之后出现迷路的状况。 牛车离家越来越近,宋群青用他极好的视线在大老远处就看见自己家门口站着个人。 那人手中还举着个火把,但他却因天黑看不清具体样貌和形态。 直到那人开口,他才发现是徐婶。 “宋小子,你们可终于回来了!” 第52章 辣椒植株 “我过来给你们送今日的菜,黄昏时就来一趟,发现你们不在就回家了。” “这不是,我刚吃完晚饭,以为你们应当回来了,就又过来了一趟。” 徐婶一手提着菜篮子,另一只举着火把,对正在下车的宋群青笑道。 自宋群青跟她提过想要买她家的菜后,她每日都在黄昏时刻给宋家送菜,却没想到今天来了两趟都才见着人影。 “今日有事耽搁了一会儿,我们刚从清河县上赶回来。” 宋群青将谢淮安扶下牛车,等他站稳之后才松了手,转而接过徐婶手中的菜篮。 听到这话,徐婶了然,却发现宋群青身边站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 将左手中的火把换至右手,她借着火光仔细端详了一下宋群青右手边的谢淮安,这才想起了什么。 “哎呀,这就是你救的那双儿吧,生的确实好看。”徐婶夸赞道。 “之前你闭着眼躺在病床上都能看得出是副美人坯子,如今睁了眼才知道你有多水灵。” 称赞他美貌的这种话,谢淮安在出事前天天听,早就听得免疫了。 他并未羞涩,而是落落大方地接受了徐婶的赞扬:“谢谢婶子夸赞。” “这是徐婶,就住我家隔壁。”宋群青指了指隔壁徐婶家的屋子。 谢淮安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朝着徐婶笑道:“徐婶好,我是谢淮安,您叫我小谢就好。” “哎,好,是个好孩子。”徐婶露出了满意的笑,又伸手拉住了宋群青的胳膊往一旁走去,“宋小子,我有话想跟你说。” 宋群青心中大致明白她想说什么,让谢淮安跟着宋若晴和宋若愉进去后,便跟着她走到了一旁。 见一群人都进了宋家院子,徐婶才松开了拉住宋群青的手,火光映照在她脸上,清晰地照出了她脸上的担忧。 “宋小子,你救的这双儿是什么身份,我总觉得他不是一般人。” 不管是谢淮安身上的高贵气质,还是他那张漂亮到极致的精致面孔,都彰显着他出身并不普通。 她虽是没什么见识的村妇,却也知道这样的人是他们招惹不起的。 “是富贵人家的少爷,但现在因为一些事回不了家,如今只能来我这儿。” 宋群青半真半假地将谢淮安的底细透露给徐婶。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这样的双儿必定是银子堆里养出来的。”徐婶叹了一声,话锋一转,“不过你把他带回家,可是想娶人家?” 宋群青一愣,随后笑道:“徐婶你想多了,我给他垫付的医药费他没钱还我,只能来我家做苦力来偿还了。” 徐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打心底里不信宋群青这话:“那你们孤男寡双的住在一块儿,旁人会怎么说你们。” “也不算孤男寡双,若晴和若愉不也在吗?”宋群青说,“我已经想好了,就说他是我娘那边的亲戚,家中出现变故来投靠我。“ 宋群青他娘是逃难过来一户人家的孤女,亲戚们流落四方,说是她的亲戚也不会惹起大家的猜疑。 徐婶了然地点点头:“既然你已经想好了,我也不多说了,以后旁人问起他的身份,我就按你说的来。” * 宋家院落。 李天宝和宋家姐弟正勤勤恳恳地把牛车上的东西往院子里搬,谢淮安则有些局促地看着他们。 刚刚他准备帮忙之时,却被宋若晴以他身体还尚未痊愈、不能搬重物为由给拒绝了。 如今看着两个小孩干活,自己一个十六岁的人了只能在旁边看着,心中隐隐觉得自己不要脸。 似是察觉出了他此时的心理活动,宋若晴将一摞空盆子递给了他。 这是她特地选出来的,既能让谢淮安动起来不胡思乱想,又不会给他的伤口造成负担。 谢淮安接过那摞空盆子,心中的郁闷消失不见,脸上也挂起了笑,跟着宋若晴一起把东西放进厨房。 等到宋群青和徐婶谈话回来,牛车上摆摊所用的东西已全部被搬了下来,牛也拉进了院子。 宋群青刚一踏入厨房,就听到谢淮安几个人正围着厨房里挂满红果的植株边观察边小声讨论着什么。 察觉到他的脚步声,谢淮安回头与他对视,之后笑着指着那株植物道:“若晴说这是你从山里带回来的,我能问问这是什么吗?” 宋群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他前几日从空间中移栽出来的辣椒,如今在灵泉水的灌溉之下,青色的辣椒大半都已转红。 茱萸的味道相比起辣椒还是稍逊一筹,想要提升自己摊子吃食的美味程度,辣椒极为关键。 因而他当时在激活空间时发现辣椒种子,便迫不及待地种下了,还挑选出了其中最有活性的一颗,每日用灵泉水灌溉,于是才在短短几日就成熟。 “是辣椒,一种……类似于葱姜蒜的调味品。” 宋群青前世是南方人,对南方某些地方来说,辣椒确实可以与这三大王牌调味相提并论。 “那就是可以吃咯?” 这辣椒颜色鲜艳饱满,红得几乎要滴出汁来,谢淮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有些期待地等待宋群青的回复。 和他挤作一团的宋若晴两姐弟和李天宝也如同好奇宝宝一般,直直地盯着宋群青。 宋群青憋住笑意:“确实可以吃。” “那……我们可以试试吗?” 见宋群青点头,几人一人摘了一颗辣椒下来。 谢淮安先是仔细闻了闻手中红果的味道,并无闻出有何异常后,便将辣椒送至嘴边,张口轻轻咬了一小截下来。 咬下的瞬间,辣椒的汁液四溢,一股独特的刺激味道在嘴中炸开,随后如同火焰般迅速蔓延开来。 谢淮安的脸霎时间红了一片,他不停地吐气,还疯狂地给自己的嘴扇着风,意图想让这股辣味尽快散去。 他一把抢过宋群青递过来的茶杯,猛往嘴中灌了一整杯水,口中的刺激才被压了下去。 喝完一抬头,看见宋群里眼里含着的笑意,谢淮安那叫一个气,声音拔高责怪。 “你不是说可以吃吗?这么难以入口怎么吃呀!” 第53章 水煮肉片 谢淮安眼含怒火,脸被辣得通红,却冲着他低吼的样子让他幻视前世在短视频上刷到的炸毛小狗,宋群青忍不住笑出声了。 “你还笑!” 听到他抑制不住的笑,谢淮安将咬剩下的辣椒放在桌子上,作势要上去给他几拳,却在抬头看向他时怔了片刻。 自他认识宋群青以后,宋群青在他面前笑的次数虽然不少,但大多只是嘴角轻轻扬起的浅笑,像这样笑到憋不住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 宋群青比他们俩第一次相见时壮了不少,不再是那副瘦瘦弱弱能被人一巴掌撂倒的样子。 虽然还是有些偏瘦,但却能隐约感受到他肌理当中蕴含的力量。 以往跟纸一样白的脸和唇如今也有了些许健康的血色,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许多。 这样大笑起来的他这时候才让人意识到宋群青也还才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呀! 看着盯着他一动也不动的谢淮安,宋群青收回了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幼稚!”谢淮安回过神来,轻轻拍开挡住他视线的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所以这就是你说的能吃?” 宋群青点头,将谢淮安吃剩的那颗辣椒用手掰开,从中挖出了里面的辣椒籽,将其放在了另一个空碗当中。 “生吃没事,不过这辣椒一般都是充当其他菜的调味。” 他转头举起手上被挖得一干二净的辣椒,语气温柔下来:“今晚就用这些辣椒给你们做几道菜。” 宋群青之前熬过青菜瘦肉粥给他,谢淮安知道他能下厨房。 但是用这连他也未听说过的东西做菜?谢淮安表示怀疑。 但一看李天宝三人,尤其是宋若愉眼睛冒光盯着宋群青疯狂点头,他摸了摸下巴,心里忍不住生出了一丝期待。 “今晚就做水煮肉片和剁椒鱼头。” 宋群青背对着他们,从今天早上买的一堆东西当中快速准确地将原材料找了出来。 “你吃鱼片粥吗?”突然想到了什么,宋群青侧过头问道。 谢淮安见他的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连忙点了点头:“吃,不过为什么?” 为什么给他单独做一碗粥? 宋群青明白他的未尽之言,耐心解释:“你重伤未愈,不能吃过多刺激的吃食,我刚刚说的那两道菜,等会儿你少动筷子。” 谢淮安了然地点了点头,转眸就对上了李天宝打量他的视线。 李天宝眼里满是疑惑,谢淮安不是群青哥带回家来做苦力的吗? 鱼片粥这么好的东西,群青哥都给他单独做了? 他又看了看宋若晴和宋若愉两人的反应,见他们习以为常的样子,心里更是不解。 正想要拉住宋若晴好好问问情况,却听到宋群青吩咐他们各自的活计。 李天宝被分到了杀鱼去鳞的任务,而宋若晴则是去清洗配菜,两人刚好都要去院子里的水缸旁。 刚一到水缸旁,李天宝就忍不住凑近了宋若晴:“群青哥单独给那双儿做鱼片粥,你们都没意见的吗?” 宋若晴将装菜的盆子放在地上,从水缸里用水瓢舀了几勺到盆中,蹲下身仔细地一根一根洗着萝卜。 听到李天宝的发问,宋若晴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没有意见呀。” 李天宝也蹲了下来,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为什么?” “我和若愉都觉得,过不了多久,他就是我们嫂子了。”宋若晴用手搓着萝卜,语气带着些许兴奋。 “啊?” 李天宝有些震撼,转念想到那双儿的脸,又想到宋群青挥霍家产为他治病,心中的惊讶也散去了不少。 那一边的厨房当中,宋若愉边帮着宋群青打下手边观察他的做菜流程。 而谢淮安就是个从未下过厨的富家少爷,只能干干剥蒜之类的活计。 忙活了大半个时辰,宋家的厨房终于停歇了下来。 众人聚在正堂的饭桌前,视线都不由的被眼前那几抹红色吸引。 宋群青将鱼片粥放在宋淮安身前的桌上,又察觉众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辣椒做出来的这两道菜,有些好笑地开口:“大家吃饭吧。” 话音刚落,几双筷子就朝着那两道菜而去,不过这次李天宝学聪明了。 他先是将肉片凑在嘴角吹了吹,等感受到肉片温度适宜后才入嘴,辛香麻辣的滋味一入口便让他有些欲罢不能,一块接着一块地夹菜。 谢淮安见几人都埋头苦吃,用汤匙搅了搅面前的鱼片粥,也慢慢喝了起来。 鱼片粥好吃是好吃,可是与不断传来的香气相比拟,谢淮安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眼睛盯着那几盘红通通的菜。 但他始终牢记着宋群青告诉他的,想要伤口早点愈合就得少吃刺激性的食物,于是只能看着他们大快朵颐,自己在心中默默流泪。 忽然间,一双筷子夹着一片肉出现在他的面前,耳边也响起宋群青的声音。 “筷子是干净的,这肉我刚刚过了水,应当是没那么辣了,你可以吃一点。” 谢淮安眼前一亮,“嗷呜”一口将肉吞进口中,咽下后露出了惬意的表情。 终于!他还是吃到了! 难怪大家都吃得那么香,这菜是真的香啊! 见这少爷心安理得地吃他涮好的肉,又见他跟唱戏一般的做作表情。 宋群青哼笑了一声,又涮了几块肉放在干净的碟子上推到他身前。 等大家都吃饱喝足,李天宝也驾驶着牛车离开了,宋群青才想起来还没有带谢淮安去收拾整理他的房间。 宋群青的屋子宋若晴姐弟俩的屋子分别在屋子的两侧,而宋家父母的屋子则在正堂旁,自去世后就空了下来。 如今谢淮安要住在自己家,宋群青就在前几日就将宋家父母的屋子打扫了一遍,又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搬了过去。 他打算让谢淮安住自己的屋子,而他则是搬到宋家父母的房间,也就是主屋去住。 听闻宋群青要让自己住他以前睡了十几年的屋子,谢淮安握着包裹的手不由地紧了紧。 他从未进过陌生男子的卧房,不知道宋群青的卧房是什么样的。 他抬眸用余光看了眼带着他进屋的宋群青,心也提了起来。 第54章 竞争对手 踏进门的那一刻,谢淮安闭了闭眼,心中那些暧昧的小心思消失的一干二净。 宋群青的房间里靠墙摆着一张只薄薄铺了一层茅草的床,床边立着个柜子,朝向院子里的窗户前摆着一张书桌,除了这些一片空荡荡。 宋群青面无表情,这房间里的衣服、书籍和杂物基本被他搬走了,空荡荡跟没人住过一样再正常不过。 他径直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从里面抱出褥子被子什么的床上用品,将其铺在茅草上,用手平整后才转头问道。 “这样可以睡吗?” 谢淮安在他眼里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也不知道他家这样的生活条件能不能受得了。 谢淮安走上前来,摸了摸褥子的厚度,又用力按了按床面。 感受到茅草穿过布料密密麻麻刺着他手心,他侧头笑道:“你们都可以睡,我当然也行。” 宋群青扫了眼他白嫩的手,犹豫了片刻转身出了房门。 谢淮安不知所以,只好将包裹里的东西一一摆放好 ——其实除了他受伤时穿在身上的衣服和装饰基本就没什么东西了。 等他再转头,就看到宋群青又抱着一堆东西和端着只碗走了进来,谢淮安一眼就看出那是折叠了好几层的褥子。 “诶,你不用——”谢淮安试图阻止。 他还没有这么娇弱好不好! 宋群青没理他,将碗递给了谢淮安,又把带来的褥子铺好,用手感受了一下床,才道:“你睡得踏实,白日里才能给我干更多活。” 谢淮安不再说话,捧着为温热的药碗在床上坐下,垂下头一口一口喝着碗中的药。 等再抬起头来时,眼圈已然红了,里边蓄着不少晶莹的泪水。 “我还没有跟你说过我家的情况是不是?”谢淮安心里的防线已被宋群青一次又一次的默默关照所打开。 “其实我爹是上杭府苏州谢家的人,前几个月想要举家搬迁到你们上阳府的府城衢州,就让我先来探探路。” “哪知道管家和我庶弟勾搭上了来谋害我,这么久过去了,我的死讯估计已经传回家里了,恐怕我爹至今都不知道我还活着。” 谢淮安说着说着,情绪也低沉了下去,将碗中的药一口饮尽。 如今他也不是什么富贵少爷了,而是一个要给宋群青打工的苦力,又有什么资格再娇气呢。 只是没想到,宋群青居然这么好,会在意他每次的小情绪,也会纵容他的娇气。 宋群青是个极好的倾听者,他沉默地听着谢淮安诉说着他的过往。 看着他的眼泪从眼眶中溢出,宋群青顿了顿,还是伸手轻轻拂去了他眼角的泪。 “你以后就是我娘那边的亲戚,是家中避难把你送过来的。” “毕竟在村里除了李大夫一家和徐婶他们,没有人会知道我从山中救了你。” “更何况都过了这么久了,那人还没有过来确认你的尸首,估计是相信你已经死透了。” “那你先放心在这住下,静候时机重返谢家,给自己报仇。” 谢淮安抬眸与他对视,见他眼中满是坚定,不断上涌的不安感如烟般消逝。 * 一连过了几天,谢淮安也已经适应了在宋群青家的生活。 在灵泉水的滋养之下,他的伤口愈合速度好的惊人,现如今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伤口基本是不会有疼痛感的。 幸好谢淮安本身对这方面没什么认识,不然宋群青也不敢轻易做的如此明显。 此时几人正一边守着摊子,一边解决着从隔壁摊位买来的馄饨,而李天宝却是不见了踪影。 见第一天跟着他们来摊上的谢淮安探头探脑地去找李天宝,宋若晴扯扯他的衣角。 “淮安哥,你别找了,天宝他每次吃饭时都会去打探市集里的消息。” “问他就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听来。”宋若晴摇了摇头。 谢淮安抿嘴笑了笑,收回了视线继续吃着馄饨,他身旁的宋群青却轻轻皱了皱眉。 李天宝所谓的打探消息,其实就是和他在市集上认识的几个摊主趁午饭放松之时闲聊几句。 以往都不会离开太长时间,如今都快过了午时了。 他将手中的碗放在桌上,站起身想要去寻找李天宝,就瞧见李天宝的身影从远方奔驰而来。 “不好了,群青哥!”李天宝满脸惊慌地冲了过来,边气喘吁吁边叫道。 察觉旁边几个摊位的摊主视线都被他的惊呼吸引过来,他拉着宋群青在桌边坐下,身体凑近他。 “我刚刚和老余他们聊天,说是市集另一侧也开了家摊子,就卖咱家的麻辣烫和关东煮,所有的菜都比我们家便宜一文钱!” “什么?”宋若晴和宋若晴闻言有些惊住了。 大哥的这两道菜所用的香料,基本是被人们认为是药材的香叶、八角等等,怎么可能被旁人研制出来。 “不过,听吃过了那家的人说,味道和我们家的也只有五六分相像,根本没有我们的好吃。” 李天宝喘着气补充道:“但是没吃过我们家的人多的是,他们也打着麻辣烫和关东煮的幌子,万一大家见他家更便宜都去他家了怎么办。” “今日可不就是这样吗?”他将视线投射在摊子上,“还有大半没卖出去呢。” 谢淮安担忧地看向宋群青,生怕他生气,却没想到他神色淡淡,像是没听到李天宝说什么一样。 “群青哥,你可得想想办法呀,再这样下去,咱们的生意都被他们抢了。”见宋群青无动于衷,李天宝焦急道。 “你还记不记得周雪茹娘家的事?”宋群青将激动的快要蹦起来的李天宝压了下去。 宋群青继续道:“他们看别人做豆腐生意红火,也跟着去做豆腐,最后赔了个底朝天,他们赔本归根结底就在于他家豆腐不如别人。” “你刚刚也说了,那家摊子的味道不如咱们,如今还卖的那般便宜,我们等着他赔本就好。” “只是……”宋群青顿了顿,眼中闪过狠色。 第55章 有人闹事 谢淮安被宋群青接回家后的隔天,就提出要跟着宋群青一起去县里干活。 哪晓得宋群青以他的伤口还需要再养养才好干活为由,又强压着他休养了几天。 他一人在家,只有一只鸡与他作伴。 中午饿了就把早上宋群青准备好的粥热一热,才艰难度过了这一段比在刘氏医馆还无聊的日子。 今天早上一来,他被安排去和宋若晴一起给正在装菜的两人递碗递盆。 但因今日生意并不是很好,他时不时就用余光扫一眼宋群青。 李天宝带来的消息让众人肉眼可见地没了好心情,虽然宋群青已经安抚过一次,但各个脸上都带着担忧之色。 唯独宋群青神色如常,还能挂着礼貌的笑跟客人们交谈。 “宋老板,你可能不知道,市集另一头开了家跟你一样的吃食摊子,每串都比你家便宜一文钱呢!” 赵夫郎把刚刚从小姐妹那里听来的消息告知了宋群青。 自开业第一天起他带了些宋群青摊位上的吃食回家,他家少爷就跟吃上瘾了一般了,隔三差五就要吃上一顿。 因而赵夫郎和宋群青也熟悉起来了,不免有些担忧宋家吃食摊的情况,见他似乎不知晓这件事的模样,他才提醒宋群青要小心。 却发现宋群青并不诧异,而是将手中装好的菜推到赵夫郎身前,笑着问道:“赵夫郎可去过那家尝尝味道?比起我家的吃食如何?” “哎哟,天天吃你家的都够了,我们还哪有那么多胃口吃他家的呀。”赵夫郎朝后挥了挥手,两个丫鬟上前来将菜端了起来。 “不过听我那姐妹说,味道是不如你家的好。” “那不就是了,还有赵夫郎你们这些客人一直支持我,再加之我家比他们家好吃,那就不需要担忧什么了。” 宋群青眸光一深,故意提高声量。 站在不远处东张西望的两个人听见这话,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便离去了,只剩一人走过来排上了宋群青家吃食摊的队伍。 但他们却没有发现,谢淮安一直冷眼看着他们的互动。 剩余那人毫无察觉地排在队伍后面,眼神不断往四周乱瞟。 谢淮安见状,勾了勾嘴角冷笑了一声,倾身贴近了宋群青的后背悄悄道:“可能有人想搞事了。” 宋群青手下的动作一顿,他没想到谢淮安居然如此警觉:“怎么说?” 谢淮安便把方才他一直观察着的那两人的神态动作都给描述了一遍。 宋群青有些好笑,听出来他语气中暗藏的邀宠意味,故意沉吟了片刻,才慢吞吞地开口:“原来如此,还是你机敏。” “哼哼,还用你说。”谢淮安满足地扬了扬嘴角,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那就麻烦你盯着他了,估计他是想上门找茬,你多注意他手上的动作。”宋群青看了眼那人,扭头对着谢淮安开口道。 谢淮安点头:“好,你放心,我肯定眼也都不眨地盯着他!” 宋群青转过身将铜壶中的汤汁倒入盆中,嘴上却浅浅勾出一个弧度。 谢淮安在旁边看了许久宋群青和李天宝装菜,心中一动,主动要求自己也上手试试。 宋群青刚好要去热铜壶中的汤汁,他扫了一眼还在排队的那人,知道他应当不会这么快就闹事,这才后退几步把位置让了出来。 谢淮安有些兴奋地将他挤开,脸上挂上灿烂的笑容:“客人,您需要什么?” 等宋群青将铜壶换下,他身旁的宋若愉又拉着他说了些话,队伍已经排到了那个鬼鬼祟祟的男人。 “您需要什么?”谢淮安见到他,脸上笑容的幅度一动不动,眼中温度却下降不少。 那男人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眼中带着些许异样。 谢淮安被他看猎物一般的眼神看的一阵恶心,但还是强忍着反感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一串萝卜,一串土豆,一串瘦肉……这些吗?” 那个男人却没有回答,反而脸上挂上了令人恶心的笑容,嘴里不干不净。 “小美人,你家夫君居然舍得让你出来抛头露面?要是换了我,我肯定把你关在家里,只能让我一个人看,呵呵……” 谢淮安嘴上的笑意散去,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冷笑一声道:“你爹娘都舍得让你这种垃圾货色出来抛头露面,我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那男人被骂的愣住了,没想到在他眼里一向柔弱的双儿居然敢这么跟汉子说话。 他看了看周围正捂嘴着看他笑话的一群妇女夫郎,脸被气成了猪肝色,深觉自己被一个双儿这样骂,是那双儿不给自己面子。 他狠狠一拍摊子上的木板,摆放的整齐的各种菜被他的动作弄得四散了开来,把周围正在排队的人都给吓了一跳。 只见他恼羞成怒吼道:“这就是你对客人说话的态度?果然是乡下来的,就是没有教养。” 谢淮安丝毫不怵,淡声回道:“对你这种垃圾需要什么态度?能说出那样不要脸的话,没教养的是谁大家都看在眼里。” 他双手抱胸:“你要是想吃,就乖乖拿着菜去吃,你要是不想吃,请你立马滚出去,我们家只是个小摊子,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谢淮安在家里可是被娇宠着长大的,脾气又跟个小辣椒一样,只是如今落魄了才收敛了一些,现如今总算是有机会释放了。 那男人被他骂了个狗血喷头,看着众人紧盯着他的眼神,又不好出手对一个双儿动手,只好无能狂怒地紧紧握着拳头。 他粗喘着气,想到今天自己来这儿的目的,这才冷静了下来,端起放在他面前的盆子,离开前还脸色扭曲、愤愤地瞪了一眼谢淮安。 先忍忍,等会儿就让这胆大包天的双儿好看! 谢淮安翻了个白眼,耳边却传来一声低笑:“没想到,你嘴还挺厉害。” 他转头看向笑声传来的方向,脸上的冷意还没褪去:“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意见。”宋群青伸手将谢淮安拉至身后,侧头笑道,“毕竟相处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你大发神威,有些意外而已。” 第56章 你吃不吃 谢淮安的耳根红了红,显然是被那句“大发神威”安抚到了。 也不再计较宋群青那笑到底是嘲笑他还是什么别的意思,他转而接着关注那男人的动作。 果不其然,那男人端着碗并没有走远,而是寻找一处周围基本无人的地方,背对着摊子蹲了下来。 从背后看去,他头一点一点的,手上的筷子也在动,似乎正在吃着碗里的食物。 视线一直紧跟着他的其他客人见没热闹可看,也纷纷收回了视线,跟着自己同队的人讨论着刚刚的事。 那人似乎是觉得自己等来了个好时机,将筷子放在碗上,右手快速地从衣襟里捏出来个什么东西,丢进了碗里。 他可能是为了做戏做全套,又拿着筷子在碗里戳了半天,才猛地站起身来,故作怒气冲冲地来到宋群青他们面前。 “你家摊子怎么回事?我本来吃的好好,刚刚才发现你家这汤里居然有蟑螂!”他将碗狠狠地往摊子上一放。 这话一出,周围正在排队的人都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连已经吃上了的也连忙吐出了口中的食物,还干呕了几声。 谢淮安在宋群青身后翻了个白眼,站上前来:“你说我们汤里有蟑螂,有证据吗?” 那男人指了指碗中浮出汤面的黑色物体:“这么大一只蟑螂你看不见?你瞎啊?” 谢淮安正要发火,被宋群青将手挡在身后。 他将铜壶放在一旁,面色如常问那男人:“你确定这蟑螂是我们熬汤时不注意掉进去的?” “那当然了,是在你家吃食里出现的,不是你们的问题还能是谁的问题?”那男人理直气壮道。 宋群青轻轻笑了一声,但任凭谁来了都不会觉得他是开心:“那如果这虫并不是我们的问题怎么办?” 男人被他眼中的冷意一惊,像是给自己壮胆一般提高声量:“不是你们还有谁?这蟑螂在汤里,大家都看到了!” “如果不是,你就把它吃下去。”宋群青笑意散去,脸上一片冰冷。 “你……”那男人心中一慌,但还是强撑道:“好啊,吃就吃!不过你凭什么说这蟑螂不是你们的问题?” 宋群青没搭理他的话,而是从摊子后移至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只蟑螂夹了起来递到了那男人面前。 “你说这是我们在熬汤时不小心掉进去的,可是这虫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被煮熟了的模样。” 他将蟑螂甩在了地上,又用脚底碾了碾,众人都能看到这蟑螂的模样。 “怕不是你受人之托,故意来闹事的吧?” 那男人脸色一变,有些心虚地咽了咽口水。 围观的众人见状,便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都忍不住对着他指指点点。 原本好好吃着自己一直喜欢吃的吃食的一汉子忍不住唾了他一口。 “自己不嫌恶心,能不能想想别人?宋老板老实本分地做生意,你再眼红人家也不至于使出这么恶心的招数来吧?”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人从调戏谢淮安闹事,再到如今栽赃嫁祸宋家吃食摊,都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想要毁掉宋家吃食摊的生意。 只是这似曾相识的招数……宋群青心中一动,已经明白了这人背后之人是谁。 他看了眼地上的蟑螂,与那男人对视,语气冷淡却颇有气势:“吃吧。” 周围人听闻这话,都忍不住愣了一愣。 这蟑螂被扔在地上,还被宋老板用脚踩过,裹满了灰尘不说,那蟑螂透明的粘液都流了出来,看着十分令人恶心。 “这……宋老板真的要让人吃啊?这也太狠了吧。”旁边的一个姑娘忍不住在自己的同伴耳边嘀咕道。 宋老板面容清俊,身姿挺拔,还救了被配了冥婚的女子,吸引了众多姑娘双儿们来买吃食,就是为来见他一面。 她的同伴双儿点了点头:“宋老板确实有些狠了,只是那不是那人活该吗?谁叫他要故意陷害宋家的吃食摊子,我看啊!就该让他吃!” 那姑娘斜了他一眼:“我看你是被宋老板迷得鬼迷心窍了,觉得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哪有~”双儿轻轻垂了垂自己的同伙,娇嗔道。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姑娘冷哼。 “……” 周围不断响起针对这事的讨论,有的支持宋群青,有的却觉得宋群青太过。只是再怎么讨论,都不会影响宋群青已下的决定。 “你吃,还是不吃?”宋群青盯着那人,语气沉了下来,“如果你自己不主动,那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那人被宋群青惊人的气势吓得浑身冒冷汗,生怕下一秒他就掰开自己的嘴巴,把那只地上的蟑螂塞进他的嘴里。 他的喉结不断滚动,故作镇定的姿态霎时间烟消云散。 “不是我自己主动来闹事的,是市集另一家和你们卖同样吃食的,他给了我五百文银子,要我来给你们好看。” “是谁我不管,但眼下闹事的是你没错吧?我最后问一次,你吃不吃?”宋群青没理那人爆出的真相,语气再度冷了下来。 周围的人却是被他的话惊到,但仔细一想却觉得再正常不过。 毕竟那摊子是后来的,若是想要包揽所有麻辣烫和关东煮的生意,必得先将前任搞垮。 那男人颤抖着身子,缓缓蹲了下去,似还是不死心般抬头问道:“一定…一定要吃吗?” “你说呢?来闹事的人是你,答应了说吃下蟑螂的也是你,也不知道你哪来的脸现在想说不吃。” “你自己不想吃的话,我可以亲自喂你,不过到时候场面估计不太好看,不过就当给大家添个乐子,你觉得如何?” 谢淮安冷笑着,撸起袖子正要动手。 那男人看了眼浑身散发着冷气的宋群青,又看了看正冷笑着要动手的谢淮安,咬了咬牙:”吃!我吃!” 话音刚落,就把地上沾满灰尘和粘液的蟑螂举起来往嘴巴的方向递过去,周围的人都有些嫌恶地移开了视线,不想看到这么恶心的一幕。 那男人身体僵直,看着已经来到面前的蟑螂,闭着眼,心一狠,张嘴正准备将其吞进口中。 第57章 卷土重来 宋群青看着那男人颤抖着手正要把蟑螂扔进嘴里,突然开口道:“好了,你滚吧。” 男人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动作一顿,猛然睁开眼,不可思议地看向宋群青,却见他身旁的谢淮安笑了一声。 “没听见吗?难道你还真想把蟑螂吃下去啊?”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宋群青是打算放过自己了,他连忙站起身来不停向两人鞠躬点头,十分感恩戴德。 “多谢……多谢宋老板宽宏大量,我下次一定不会……不,没有下次了,没有下次了。” 上瞄的目光察觉宋群青冷着脸,似是懒得跟他开口的模样,那男人也意识到了自己在这儿就是碍他的眼。 他连忙止住了自己的废话,给宋群青鞠了一个深深的躬:“宋老板,实在不好意思,今日是我给您添麻烦了……我现在就滚……” 话音刚落,他就抬脚往市集外跑去,连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目送着那男人麻溜地滚了,一直看热闹的一个夫郎忍不住跟宋群青搭话:“宋老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那家摊子派的人,你们就这样忍气吞声吗?” “就是啊,这般下作的手段,要我我是忍不了。”另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拱火道。 谢淮安双手抱胸,笑着用肩膀碰了碰了宋群青:“宋老板,你能忍的了吗?” 宋群青闻言挑了挑眉,学着他的模样,用肩膀碰了碰他:“你说呢?” 不管谢淮安被他这副幼稚样子震惊到的模样,他朝着已经围了他们一圈的客人们笑言道:“多谢各位客人的支持,不然我这摊子,恐怕还真的要被隔壁打败了。” “宋老板哪里的话,你家摊子比那家好吃多了。”刚刚为宋群青说话的那双儿又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维护道。 旁边的人纷纷附和,其实他们中的挺大一部分人都去吃过了那家摊子,价格是比宋老板家的低,可是味道嘛…… 只要是吃过了宋老板家的,那还能看得上那家摊子啊! “其实,这几日我把这两道的吃食又改进了一番,味道应当会更好,大家如果感兴趣,明日可以过来尝尝。” 宋群青对向着他说话的那双儿笑了笑,算是感谢他为自己说话,随后环视了一周,才放出自己新方子的消息。 那双儿像是被这笑容闪了一下,害羞地低下了头,连忙躲到自己同伴姑娘的身后去了。 宋群青倒是没想这么多,他身旁的谢淮安则是注意到那双儿的娇羞模样,心脏顿时是像被谁捏住了一般,酸酸涩涩的,透不过气来。 周围的客人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欣喜异常,纷纷放言表示明日一定来支持宋老板。 那男人离开了市集之后,连忙连滚带爬地朝着曾县丞府邸跑去,将找茬失败的消息告诉曾玉翰。 曾玉翰听闻自己的计划失败,在房间里生了好大一通气,桌上的茶壶和茶杯全被他愤怒地扫至地上。 旁观站着的丫鬟小厮各个低着头,不敢去触他的霉头。 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然后猛地转过身,将那男人一脚踹翻:“废物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那男人面色平静地倒在地上,不敢暴露自己的怒气,但心里却在暗骂:明明是曾玉翰自己出的主意不好,现在失败了还全部怪在自己身上。 见男人乖乖呆在原地任自己发泄怒火,曾玉翰的火气也消散了不少,他冷静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朝着刚回来的一个小厮发问。 “你说,你听到了明日宋群青要推新方子出来?” “是的少爷,我刚刚一直在盯着宋群青的动静,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就回来跟您说了。”那小厮鄙夷地瞥了眼还在地上的男人,回复自家少爷的问题。 他刚刚一直在摊子周边围观,对于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那男人找茬失败的狼狈不堪的模样也被他看在眼里。 男人察觉到他扫过来的鄙夷视线,指甲掐进了手心,但面上却不敢显现。 小厮见状,心中更是不屑,他收回视线朝着曾玉翰提醒道:“少爷,您想要弄垮宋群青家的生意,也不一定要从他的摊子上下手。” “哦?”曾玉翰闻言斜了他一眼,被他的话吊起了胃口。 “那摊位上除了他的弟弟妹妹,不是还有个双儿和少年吗?咱们可以从他们下手呀。”那小厮垂眉顺眼提议道。 曾玉翰拉了张椅子坐下,朝着小厮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你说说要如何下手?” 那小厮勾出一抹恶意的笑,凑到曾玉翰耳边,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听罢,曾玉翰嗤笑了一声,给小厮一个赞许的眼神:“那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办好了,银子少不了你的。” “是,少爷!” 小厮兴奋地接下了活,与恨恨看着他的男人对上视线,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 宋家院落。 今日有了那男人闹事一出,吸引了市集中不少人过来看热闹,上午还剩下的那些吃食不到半个时辰就全部卖了出去。 宋群青将摆放在院子晾晒的辣椒全部收了起来,这些辣椒是他去籽之后利用灶台的火烘烤了一夜,又放在冬日里的太阳下暴晒了几天,如今其中的水分都已脱干净了。 他拿出了磨杵和擂钵,将这些辣椒研磨成粉后倒进一个瓦罐当中。 这些辣椒是他之前拿出来的那一棵辣椒树上的果子,尽管辣椒树结的密密麻麻,但是采集下来并没有多少。 如果要利用辣椒粉制作麻辣烫,那估计是用不了几天的量。 如今空间里的辣椒种下已经过了快半个月,离他们成熟还需要再等待一个月,但现如今还是得利用灵泉水将能支撑一个月的辣椒催熟。 宋群青下定决心,将意识沉入空间当中,取出了这些天一滴一滴收集的灵泉水,将其洒在种着辣椒的土中。 这一洒,积蓄的灵泉水消失了大半,连宋群青都心痛得呼吸加重了几分。 希望用灌溉了灵泉水的辣椒所制成的麻辣烫能吸引更多客人吧,不然真是亏大了! 第58章 配方升级 谢淮安出身富贵又见多识广,吃过的美食不知凡几,因而家中人一致同意让他来试菜。 看着围了他一圈的人,谢淮安神情严肃地吃了一口运用了新配方的麻辣烫,咽下去的同时朝着宋群青点了点头。 虽然基本上天天都在闻麻辣烫的味道,家中也时不时吃卖剩下的,可是经过改进后的麻辣烫依旧让他有些惊艳。 这次的麻辣烫没有了茱萸怎么去都去不了的酸涩味道,辣椒的存在让整个汤底都提升了一个品质。 他又将筷子伸进装着关东煮的碗中,先是将夹起来的萝卜放在鼻尖旁闻了闻,随后才放进口中。 刚一入口,谢淮安的眉毛就挑了挑。若说麻辣烫是在改进,那关东煮基本上是大变样了。 也不知道宋群青加了什么东西,整个汤底比之前鲜了许多,相比起来之前的关东煮就略显寡淡了。 察觉谢淮安明显兴奋的表现,李天宝和宋若晴两姐弟自然明白调整过后的这两道吃食有多惊喜。 他们也不再犹豫,各自拿着碗筷从装着两道吃食的盆中舀出来亲自品尝。 谢淮安抬起头看向宋群青,眼眸中溢满了笑意:“恭喜你呀,客人们肯定很满意改进后的麻辣烫和关东煮。” “借你吉言。”宋群青弯了弯嘴角,灵泉水消耗大半带来的心痛也消散了不少,“连谢少爷都说可以的美食,那肯定能俘获不少人。” 连一直埋头苦吃的李天宝此时也激动起来:“明天大家肯定很惊喜!” 自从得到有家抄袭他们的摊子开业的消息之后,他连吃都没有心情,此时吃到改进后的吃食,心中才好受一些。 “这下我看那摊子的老板估计要心急如焚了。”宋若愉附和道。 下午收摊之时,李天宝从那家摊子里买了一份回来让大家尝尝味道。 他精通厨艺,自然能尝出那摊子所用的方子是用了其他的香料代替,才能勉强有个五六分相似。 如今自家的吃食经过改进,味道更是不知道甩他家几条街。 宋若愉可谓是十分自信。 * 熬了好几个夜,宋群青才将答应狄文德的图纸给画好。 其实也不是因为画图纸有多难,而是这几日每日都在黄昏之时收摊,回家后还要整理收拾以及准备明日的食材,一通下来就临近半夜了。 宋群青只能趁这段时间,点着灯加班加点将图纸画好。 按照往常送汤底的时间到达绝味楼,门口的小二早已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在绝味楼的后院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还时不时看一眼路面尽头。 “宋老板,我们家老板等您好久了,您快跟我来吧。”见宋群青几人出现,小二急急忙忙地冲上来,还不等宋群青下车,便开口请人。 宋群青将两大桶汤底一同拎下了车,再将其递给小二,才开口让李天宝看好东西,他去去就回。 “我跟你一起。”谢淮安扶着边缘下了车,他本就是耐不住寂寞的性子,哪愿意乖乖在原地等人回来。 顶不住他水汪汪的小狗眼,宋群青轻叹了一声,也没阻止他,转身跟小二道:“还请带路。” “宋老板请跟我来。”小二扫了眼谢淮安,脸上的惊艳之色藏都藏不住。 他在清河县里这么久,像这位一样出挑的长相还是头一次。 跟着小二来到绝味楼后院之中,早就站在院子当中的狄文德见到他来,脸上的焦急之色也缓解了些许。 “宋老板,今日是有急事想要耽误您一会儿,还望不要介意。”狄文德走上前来,有些歉意道。 宋群青自然知道狄文德想要说的事是什么,他了然地点了点:“是市集那家摊子之事吧?” 狄文德苦笑:“宋老板料事如神,只是恐怕不止我一人受了影响,你们两家的摊子离得如此近,恐怕宋老板比我难受。” 他的视线不经意扫过旁边亭亭而立的谢淮安,不由得在心中暗叹他的貌美,猜测这双儿的身份:“这位是?” “我娘那边的亲戚,算是我的远房表弟。”宋群青察觉他不停打量谢淮安的视线,转移话题道:“狄老板,对于那家摊子,我已有主意了。” 狄文德的注意力果然被他的话吸引了,他连忙拉住宋群青的手,有些焦急地问道:“是何主意?” 宋群青笑而不言,只是示意他看向小二身旁的两桶汤底。 那小二也是机敏的很,见两人的视线都移至汤底之上,毫不犹豫地冲去了厨房,拿了一套碗筷和两把汤勺出来。 狄文德依次尝了尝这两样汤底,这才忍不住笑道:“还是宋老板有法子,这改进后的汤底比起之前美味了太多。” “狄老板这下放心了吧。”宋群青见他露出满意的笑容,就知道他心中已经有底了,随后从衣襟当中取出几张纸来。 “好事成双,狄老板所要的图纸我也已经画好了。” 狄文德闻言果然欣喜,也不顾几人还站在后院当中受着冬日寒风,接过图纸便仔细看了起来。 谢淮安见状有些好奇,想凑近狄文德看上一看这几份图纸,却被旁边的宋群青一把拉住,他向宋群青投去了一个疑问的目光,就见宋群青用嘴型回他道:“回去说。” 谢淮安泄气地撇了撇嘴,听从了宋群青的话,乖乖站在原处等待狄文德看完。宋群青见他乖巧,赞许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毛茸茸的,手感真不错~ 两人之间的种种互动,沉迷于研究图纸的狄文德并未察觉,等将手上的几份图纸都看了一遍,意识到自己此举忽视了两人,才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狄老板不必在意,不知道这份图纸可还满意?”宋群青察觉他的不好意思,主动搭话道。 狄文德将图纸折好,小心地塞进了自己的衣襟当中:“宋老板出手,哪还有不满意的道理,我已经打算从今日开始就按照这份图纸好好改造我的绝味楼了。” 言罢,他从腰间的荷包取下递给了宋群青:“图纸已经到我手上了,那剩下的三十两还请宋老板收下。” 宋群青无视狄文德的惊讶,将荷包推回:“不必着急,宋某这儿还需狄老板帮个忙。” 第59章 想开铺子 狄文德犹豫一下,但还是顺着宋群青的力气将手收了回来,荷包也不挂回腰间,而是攥在手中。 谢淮安也有些疑惑地看向宋群青,那荷包鼓鼓囊囊的估计有几十两银子呢,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要花费这么多银子? 顶着两人的视线,宋群青才终于开口:“我是第一次做生意,不比狄老板经验丰富,所以特地来请教,在清河县要开铺子大抵需要多少银子。” 听闻宋群青是想询问开铺子的事,狄文德紧绷的心才放了下来,他还以为宋群青是要他干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这个。 不过想想,现在宋群青的摊子行情好的那十几天里,估计每日都有五两银子的收入。 现在虽然生意下滑了些许,但每日也至少有个三两,想在县里租个铺子也很正常。 毕竟大冬天的,在寒风中受冻总是受不住的。 更何况跟着他一起摆摊的不仅有他年幼的弟妹,还有个如此貌美的双儿,宋群青心疼他们也是自然。 别提现在宋群青改良了他的配方,能吸引多少客人过来就不得而知了,能赚这么多,租个铺子也好维持生意。 狄文德心思一转,问道:“这铺子在不同的地段、不同的大小都是不同的租金,宋老板大致想要什么样的?” “预想是两家隔壁布行的大小,带个后院,小一点也没关系,有个落脚的地儿就行,铺子的地段最好是在码头附近。”宋群青将自己的要求一一罗列出来。 清河县所处的上阳府和前世的川省位置差不多,地处盆地、寒气湿气较重,在这边居住的人大多嗜辣,因而宋群青的摊子上麻辣烫的生意比关东煮要好得多。 而在码头停靠的商船上的船员、以及常在码头边搬运的苦力,他们长年累月在河上、河边待着,身上的湿气重,更是想要来一口辣的。 所以在码头边上开麻辣烫店的生意绝对有的赚,而且肯定赚得不少,等后期资金充裕了,还可以开始卖火锅。 狄文德听到他的要求,在心里思量了几番,给出了答案:“码头旁向来是吃食生意争抢之地,租金并不便宜。按照你说的大小,不带院子的月租估计得七八两银子,带院子的可能就得上十两银子了。” 十两银子,是宋群青如今店铺的三四天的收入,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现在正处冬天,是吃麻辣烫和火锅的最佳季节,有铺子的话就没有露天摆摊导致食材变冷的麻烦了。 最重要的是,不用再让自己一行人那么辛苦了。 每日只需要早点过来店里煮好食材和摆好桌椅,而中午、晚上可以安逸地坐在店里吃饭,甚至营业时间可以加长。 “如果宋老板需要的话,这事就放心交给我,我带着这三十两银子看能不能帮你找个合适的铺子。” 狄文德见宋群青似已有了决策,主动提出要帮这个忙。 他对宋群青极为看重,虽然隐隐约约有从那些来自己店中吃饭的书生们口中得知了他的一些过往。 但狄文德和宋群青亲自接触了那么多次,对他们口中的宋群青可谓是嗤之以鼻。 毕竟想要认清楚一个人,不能看他在旁人的口中如何,而是亲自接触才能得出结论。 宋群青有些惊讶地微微瞪大了眼,随后笑道:“若是狄老板愿意帮这个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那我这边找到了合适的就立马告知你,都这个时辰了,宋老弟你就放心去市集吧。”狄文德看了眼天色,提醒道。 宋群青拉着谢淮安向狄文德告退后,便上了牛车马不停蹄前往市集。 哪知道刚来市集原先摆摊的位置,就见那地方站了好几十个人,见他们的牛车过来不停催促。 “宋老板,你说今日有新配方的麻辣烫,怎么这个时候才过来呀?我们都等了许久了。”说话的是昨日为宋群青出头的双儿。 “就是啊,宋老板可叫我们好等,若是这味道没让我们满意,我们可就不干啊!”他旁边的一汉子附和道。 “诶~宋老板这个时辰过来,想必是对自家的新配方十分有自信,我现在想想都有点流口水了。” “馋货…” “……” 等周围等待的客人聊完一轮之后,宋群青一行人手脚麻利地将摊子支了起来开始营业。 “今日还是跟我们刚开摊一样的规矩,请前十位一人一碗,买够十五文再送一串肉串,新配方首次给各位亮相,我们就图个吉利,送完为止,先到者先得。” 宋群青站定在摊子后头,故意提高音量,想让旁边旁观的人都听个清楚。 因为人多凑过来看热闹的过路人闻言也都眼前一亮,本来闻着这味儿就想尝尝,如今还有便宜可以占,那更是蠢蠢欲动的。 改良之后的汤底比之前的更加辛香,大早上来市集的都没怎么吃早饭,一闻这香味,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了出来。 连往日里常来的客人也不由得舔了舔嘴唇,光闻这味道就知道改良过后的麻辣烫肯定不一般,急急忙忙地挤到摊子面前排队去了。 第一个品尝新配方的客人是位老客,他本来以为宋群青所说的新配方就是增加些许香料,却没想到味道改进的如此之大。 原先仔细品尝能吃出来的酸、涩荡然无存,咸辣的滋味在口舌中发散,辣椒所带来的刺激感瞬间俘获味蕾,让人不禁胃口大开。 他迅速将最后一口吞进肚中,再次排进了麻辣烫的队伍。 “老张,你怎么回事啊?怎么吃了免费的还不够,还要接着吃啊?”后来的老客似是和这位客人十分熟悉,见他又排进了队调侃道。 老张拍了拍鼓起来的肚子,笑道:“嘿!还说呢,我看你呀还是多点些吧,省得到时候又回来排队,浪费时间!” 那人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改进后的麻辣烫真有那么好吃?你该不会是被宋老板雇来专门捧场的吧。” “瞧你说的什么话,宋老板这次是真的……这个!”老张竖起了拇指,有些夸张地夸赞道。 第60章 饥饿营销 来市集买卖东西的基本上不是傻子,见他这副模样就知道这滋味肯定不一般,都一股脑地涌了过去,在摊子前边儿排了两条老长的队伍。 见状,在后头负责递碗和数串的谢淮安忍不住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更加卖力地干着手中的活计。 有不能吃辣的就在李天宝那条队伍中排,关东煮散发出来的香味虽然被麻辣烫压了一头。 但是加了海带和研磨成粉的扇贝,还有各种现代调味料的关东煮鲜浓无比,不断散发出勾人的香气。 这样的汤底,与各类蔬菜的结合简直让人停不下筷子,一片普通的白菜叶子也能吃出几分鲜甜来。 “这不辣的汤底怎么也这么好吃,真是绝了!” “这不辣的,叫什么来着,关东煮是吧?再给我来个十五文的,对,全部要素串!” “……” 人都有凑热闹的天性,见这家摊子周围都是人,手中还捧着个碗往嘴中疯狂塞食物,好奇凑过去一问就被勾起了兴趣,也纷纷过去排队想看看到底有多好吃。 等摊子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摊子上的菜越卖越少,已经尝过味道但没过瘾的人就坐不住了。 轮到自己的时候一个劲儿点菜,各个都得用盆装,生怕自己再排队的时候就没有了。 看着比开张那日还多上几倍的客人,李天宝和宋若晴几人笑得春风满面,充满干劲地装菜、数串、递碗、洗碗,可谓是干劲十足。 宋群青的摊子生意火爆,连带着周围几个卖豆腐、卖菜的摊子生意也都给带动起来了。 本来宋群青今日比前几日多准备了些原材料,按理说卖到午时是不成问题的,谁知生意火爆程度已经超出了本人的预料,于是只能早早地就收了摊。 宋若晴有些遗憾:“还以为能卖到下午呢,谁知道没到午时就卖了个精光,早知道就多准备些了。” 宋群青见几人都面露遗憾,挨个拍了拍脑袋,等轮到谢淮安时转拍为揉:“我倒是觉得刚刚好。” 谢淮安捂着自己被揉乱了些许的头发,嗔怪地瞅了他一眼:“什么刚好,要是多做点,今日我们就能赚的更多了。” “你确定你是被你爹培养起来继承家业的人选?”宋群青忍不住想逗他,语气满是调侃。 果不其然,谢淮安瞬间变脸,掐着腰仰头道:“怎么,你瞧不起我啊?” “没有瞧不起你,只是疑惑而已,毕竟这算是做生意的一个小技巧,也许是你爹还没教你。”宋群青顺毛。 随后,他环视了正眼巴巴等着他揭晓答案的几个小孩,开口道:“吃食生意其实很靠客人们的新鲜感,若是我今日将所有人的好奇心都满足了,那明日我们的生意就要大跌特跌了。” “只有让他们一直惦念着我们家的吃食,我们家的生意才能长久。” “所以你是想每天固定就卖那些量,后来的客人吃不到就会一直惦记等改日再来,如此一来就能保证每日都有客人前来。”谢淮安一点就通,接话道。 “不错,这在书上还有个专业名称。”宋群青吊起众人的胃口。 “是什么?是什么?”李天宝双眼瞪大盯着宋群青。 “饥饿营销。” 饥饿营销。 谢淮安在心中默念了一遍,似是要把这几个字刻入心中。 “对了,群青哥。”李天宝见宋群青已经开始收拾起摊子来,摸了摸头不好意思道:“我中午没办法和你们一起吃了。” 宋群青点了点头,也没多问,只是跟他约定未时在县城门口见。 谢淮安则是有些疑惑地看了他好几眼,宋若愉像是看出了他的不解,扯了扯他的袖子,悄声道:“天宝哥好像是要和一个姑娘去吃饭。” “这样啊……” 想和姑娘过二人世界,倒也很正常。 * 昨夜里下了宋群青穿越过来后的第一场大雨,经久未修的屋顶似乎到处都是漏洞,连主屋都在不停漏水,扰得宋家四人一夜没睡好觉。 还是宋若晴拿出了碗盆放在每个漏水的地方,才阻挡了家中变得泥泞一片。但不幸的是由于雨势过大,宋家后院的院墙倒了一片。 今日回家的时辰还早,宋群青就想着找徐婶问问有没有人可以帮忙修修屋顶和院墙。 “你如今忙着那吃食生意,起早贪黑的,又没个休息的日子,没注意到也很正常,谁知道冬日里还会下这么大的雨。”徐婶拍了拍宋群青的手臂,安慰道。 “修屋顶和院墙,也不用找专门的师傅,村里头大把汉子手熟的很。” “不知道大壮哥和二力哥是否有时间帮我这个忙?”宋群青问道,“工钱就按县里做苦力的薪水算,午饭我也包了。” 冬季是村民们的农闲时期,再加上码头现在货船来的并不多,宋家两兄弟如今正闲在家中。 徐婶一家帮自己良多,有这个赚钱的机会他肯定首选徐婶他们。 徐婶听他说想找自家儿子高兴了一会儿,但是听闻这工钱则是一脸不赞同。 “哪用得着这么多,乡里乡亲的,帮忙是举手之劳的事,你还包了午饭呢。” “徐婶这是跟我客气了?”宋群青笑道,“大壮哥两人之前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本就该请他们吃一顿的。” 徐婶见他执着不肯放弃,只好摇着头同意了。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出声提醒道:“人手你是找好了,就是你可别忘了买些瓦片和土砖回来。我记得离市集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家卖这个的,你选个日子去挑挑。” “我看你家屋顶和院墙的模样,少说也得三天才能修好,以防这几日又下大雨,你还是早些把瓦片和土砖运回来才好。” 徐婶的好意提醒,宋群青自然不会反驳,而是笑着全部接纳:“那我明日收摊就过去看看。” 其实他内心不太想用土砖来垒墙,毕竟土砖实在是脆弱,被风吹雨打不到一两年就会面临坍塌的危险。 想想现代乡下的房子,基本都是红砖垒墙,外面再抹一层水泥,即使是再大的风雨都奈何不了家里的院墙。 对呀,虽然大扬朝此时没有红砖,但是据他所知青砖已经出现了,可以直接用青砖垒墙,再抹水泥不就好了。 宋群青心思一动。 第61章 青砖红砖 翌日午时,砖瓦店。 柜台后的小二正打着哈欠,手里百无聊赖地拨动算盘上的算珠,丝毫没有搭理宋群青的意思。 宋群青看了一圈堆放的各种土砖瓦片,就是没有自己想要的青砖,便主动走至柜台,敲了敲柜台的桌面。 “小二,怎么没在这儿看见青砖?” 店小二斜了他一眼,随后皱着眉满脸不悦地解释:“青砖整个上阳赋也就衢州的几家会烧,你知道从衢州把青砖运到这儿得花费多少精力吗?” “那些盖青砖屋子的,哪个不是好几百两银子才能盖起来。” “在清河县这破地儿,盖上青砖的屋子数来数去也就那么一点儿。” “客官你要是带够了银子,可以去衢州瞧瞧。” 小二摆弄着算珠,语气中满是赶客的意味,瞧那人身上穿的,连件新衣都穿不起,还妄想用上青砖。 在原主的记忆当中,万群书院整座书院都是由青砖盖成的,他自然而然以为青砖在清河县就能买到。 却忽视了万群书院本就是几个县的名流富商之辈聚集之地,区区青砖算得了什么。 听小二的意思,似乎青砖的烧制方法被衢州的几家窑厂给垄断了。 如此一来他倒是想要青砖的话就得去衢州取,还得考虑将他们运回来的问题,他们家的屋子可等不了那么久。 宋群青转念一想,青砖被垄断了,那他烧红砖不就得了。 这样既不用担心那几家窑厂诬陷他偷配方,又可以让自己多一门生意。 大好事啊! “那劳烦把你家老板叫出来,就说我有笔大生意想要跟他谈。”宋群青道。 大生意? 小二放下算盘,总算用正眼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人。 发现眼前之人虽穿着朴素,但身上的气势并不凡,给他的感觉好像是和老板去谈生意时,在府城见到的那些大人物的气势。 小二犹豫了几番,又见他如此自信,不敢轻易做主赶他出去,便让他在柜台前等他,自己转身进了店铺连带的院子。 宋群青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家店的格局,是很常见的前店后院的布局。 且刚刚借小二开后院门的那一霎,他快速地扫了一眼后院,发现后院的大小是前面店铺的两倍,与隔壁瓷器铺子的后院是同一个。 这老板还真是会做生意,一座窑厂又是烧砖又是烧瓷的。 不过这样更好,他的生意估计能推销出去了。 宋群青正思索着什么,就见一个浑身富态的中年男人在小二的搀扶之下从后院走来。 由于他体型肥胖,过来的时候又有些焦急,此时到了宋群青面前还不停地喘着粗气。 这老板抚了抚胸口顺气,抬起头打量眼前之人。 见他一身青衣布衫,袖口之处还有磨损迹象,老板顿时转过脸横了小二一眼,这就是你说的大生意? 小二有些心虚地垂下眼,不敢与自己家老板对视。 那老板则是用力甩开小二搀扶着他的手,在柜台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向宋群青的眼中暗藏着轻慢。 小二就是没见过世面,什么样的人都能称为大主顾了? 亏他还以为是从府城里来的人呢,结果就穿成这样? 能和自己谈什么大生意? 宋群青把这老板的态度瞧得一清二楚,但却并不在意。 毕竟他是来做生意的,又不是过来故意来找茬的。这生意成了最好,不成就算了,找别的愿意合作的就是了。 “不知道老板可听过红砖?”宋群青直截了当发问。 吴老板后摊在椅子之上,过了好半天才懒洋洋地回了一句“没有”。 “红砖,顾名思义就是红色的砖,比青砖更耐久……” 宋群青列了一大堆红砖的特点出来,却见吴老板只是撑着脸看他,脸上写着“你接着编”几个大字。 “……” 沉默了一会,宋群青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问道:“我知衢州几大窑厂垄断了青砖生意,那吴老板手握一座窑厂,就甘心看着旁人做这生意?” 吴老板听到这话,颇有趣味地瞧了他一眼:“你怎知我有一座窑厂?” 宋群青:“我见砖瓦店和瓷器行两家铺子连在一起,又共用老板你这一家院子,想必你手中肯定至少有自己烧窑的场地,不然也不可能同时开这两样铺子了。” 吴老板扶着桌子边缘站了起来,也没有反驳他的话,而是接着问道:“那你说要和我谈的大生意,就是那——红砖?” “不错。”宋群青注视他。 “毕竟青砖已被人垄断,而红砖可是个新鲜玩意儿。且烧制红砖难度比青砖小了不少,成本也更低,我想估计清河县城甚至整个府城有不少人期待它的出现。” 店小二听得热血沸腾,一转眼就发现自家老板神情冷静,在柜台之下的手却轻轻颤抖着。 宋群青说的话太有吸引力,尤其是对他这种想要扩张生意的人来说更是诱人。 只是这小子说了半天,给他的感觉像是在自己面前画了一块大饼,具体的滋味还未尝可知。 宋群青察觉吴老板心中的犹豫,直接从柜台旁抽出纸笔,将烧制红砖的方法和注意事项详细写下。 吴老板似是意识到他要干什么,他猛地直起身子,从柜台后绕到前方,看着宋群青一条条写下自己想要的内容。 他边看边在心中预设成功的几率,随着宋群青纸上的内容越来越丰富,他的呼吸也越来越重。 吴老板开着清河县唯一一家窑厂,烧制砖瓦和瓷器的手艺都是祖传下来的,因而对于如何烧制还是有自己的见解的。 宋群青所写下来的烧制方法他仔仔细细思量过,发现成功的概率基本上有八九成,失败的原因只可能是因为烧制的人手艺不行。 若是真能烧制出红砖,那他就能将生意扩张到府城,甚至整个大扬朝! 到时候衢州那几个窑厂算什么,他老吴家可是要富可敌国了。 吴老板抬头望向捏着那张纸的宋群青,目光如炬,像是在看一尊送财童子。 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太过火热,吴老板连忙收回视线,脸上挂上笑容问道:“敢问先生尊名贵姓啊?” 第62章 收购风声 \"……\" “尊名不敢当,免贵姓宋,宋群青。这纸上所写的烧制方法并非我本人所想,而是另有人相告。” “但我却没想到清河县居然没有青砖的存在,想买都无法买,又想到自己手上还有红砖的烧制法子,因而才想着跟老板做这红砖的生意。” “哦,原来如此,那宋先生您是打算怎么做这笔生意呢?害,您也看到了,我呢就只有清河县这里一个小窑厂……” 吴老板脸上笑容不变,余光瞥见傻站在一旁懂也不懂的小二,大圆脸一拉,发火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给贵客上茶啊!” 小二被他吼得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眼前之人对老板的生意极为重要,快速转身跑去了后院准备茶水点心。 “宋先生您看啊,我们厂子小,店也小的,就是说想要扩大生意还是全得仰仗您这张纸呢,咱们啊就坐下来,诶,吃着点心喝着茶,慢慢商量,慢慢商量。” 吴老板笑容满面,试图和宋群青扯皮。 却没想到宋群青直截了当报出价格:“你出力我出技术,红砖的收益你六我四,如何?” 他六,宋群青四? 吴老板满脸震惊地看向宋群青。 难道是古代技术入股并不值钱?不至于吧? 宋群青端起小二刚送上来的茶,心中犹豫着是否再让一分利,但又实在不想,只好等待吴老板主动开口。 却见吴老板激动地一拍柜台,把柜台上茶杯的茶盖都震了起来。 他强压着自己脸上的兴奋之意,但又克制不住地笑,导致此时脸上的表情十分扭曲。 “好!那我们现在就立字据吧。”吴老板双手握住宋群青端着茶的手,眼光亮的惊人。 看来是自己吃亏了。 宋群青暗自拂开那双手,将手上的茶杯放下,又从柜台处抽了两张纸和笔出来。 将两人的条件一一罗列,给吴老板看过后,两人分别画押,这桩生意就算是成了! 吴老板一脸笑意地恭送宋群青出门,随后关上了店门狂笑。 宋群青所给的这个烧制方法对他老吴家来说可谓是至关重要,他甚至都在想宋群青占七分利,自己也要把这法子拿下,却没想到他只要了四分。 宋先生真是个好人呐!也是老天保佑他们老吴家! * 随着谢淮安逐渐上手了宋若晴和宋若愉的工作,宋群青决定让两个小孩待在家中。 毕竟出摊日每天寅时就要起床,两个孩子如今才九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睡眠对成长期的孩子来说极为重要。 因而今日只有宋群青、谢淮安和李天宝三人去摆摊了。 改良后的新配方看起来十分成功,在昨日尝过他家摊子吃食的人回去之后基本都跟亲朋好友赞美了一圈。 更别提宋群青摆了快一个月的摊,所积累的老客人更是各个都对新配方十分满足,他们鼓足了劲向旁人推荐。 托他们的福,今日的生意比起昨日有过之而无不及,且其中大部分都是被亲朋好友的极力推荐给吸引过来的。 在古代,口口相传出来的好名声可谓是十分重要的广告方式之一。 宋群青对于这样火爆的场景早有预料,但他已决定搞细水长流的生意,每日就卖固定的量,这样也不怕卖不完的食材浪费了。 他的摊子开在市集,上河村也有几户人家在这儿摆摊,他的吃食生意开摊没几天就被同村的给发现了。 如今看着他家生意越来越红火,嘴里更是憋不住话。 村里头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他在市集上摆摊,还有不少同村的故意去摊子前头看过,那人山人海的场面让不少人都眼红起来。 村里人也不再说什么宋家爹娘生了个灾星,改口说宋童生不愧是读书人,随随便便做个生意每日都能进账好几十两呢! 虽说大家伙儿心里头门清儿几十两银子都是骗鬼的,只有傻子才信! 不过看他家每天都挤满人的样子,又不到午时就收摊,都估摸着除去那些肉啊菜啊杂七杂八的成本,每日也能挣个几百文。 村里人在市集上做买卖的基本都在卖菜,也就周家一家摆过个豆腐摊,最后还赔了个底朝天,猜测一天能有几百文也是他们眼界所限。 但就是一天好几百文的收入已经让村里的大部分人眼红,在家辛辛苦苦种了一年的地到头来还不如人家几个月开摊的收入多,这如何能叫人不眼红呢? 但眼红归眼红,基本没什么人敢在宋群青面前说道。 上次县城赌坊那群打手来宋群青家闹事时候,他一人把上十号人给打趴下了,在他面前说些酸话岂不是也要挨打? 他们知晓徐婶和宋群青关系亲近,而且人也好说话,便都凑去了徐婶面前打探消息。 徐婶虽然人好,但也不是傻子,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只说自己只是为宋群青提供点萝卜白菜,其余的话任凭旁人怎么撬都不张嘴。 但有些人听说宋群青那边还缺蔬菜,顿时就坐不住了,纷纷来徐婶这儿询问价格和需求。 徐婶听宋群青提过一嘴他要开店的打算,知道开店必定要比开摊子消耗的快,所要的数量也大,因而也不把话说死,只是让他们再等等。 宋群青从徐婶那儿得知村里人明里暗里打听他收购徐婶蔬菜的事,想了想发现自家如今摊子上的蔬菜种类确实是少了些。 于是便放出风声说收各种蔬菜和干菜,同时给各类菜明码标价好。 虽说收购价格比拿去市集上卖少了些,但看宋家这样子是要发展长期生意,可以源源不断地给自家增收。 要知道大家去市集上卖菜,不仅要花摊位费,还得花力气把菜运到县里,这些就算了。 卖菜还极其看运气,若是卖菜哪天运气不好,卖不出去就算了还可能要倒贴着送出去,根本赚不了几个钱。 如果这次能够搭上宋群青的路子,那以后自家菜也不愁卖不出去,还能有个稳定收入,这么好的事谁能坐得住? 于是一波一波人往宋群青家的院子赶去,生怕自己去晚了这好事就落到别人身上去了。 还有贼精的带上了自家儿女或者弟弟妹妹的,让他们多进去找宋若晴和宋若愉玩,期待着这两孩子能在宋群青身边吹吹风,帮自家说话。 第63章 村里风波 在宋家爹娘还未去世之前,宋若晴和宋若愉其实是有几个玩的要好的朋友的。 只是几个月前的大变故让他们无法像村里其他孩子一般无忧无虑,而是需要考虑自己的生存问题。 他们每日里忙着找食物填饱肚子,哪来的时间和之前的伙伴玩儿,随着接触越来越少,和其他孩子们的联系也越来越淡。 如今这些孩子们被催着主动找姐弟俩玩,姐弟两个每日在家也不会无聊了。 而且这些小孩哪懂得他们家大人的心思,只是觉得宋家姐弟家里有吃不完的零嘴,跟他们在一起玩的小孩基本上都能分上一些。 这些零嘴是宋群青特地买来给孩子们解馋的,毕竟现在条件好了,也不能亏待孩子不是? 只是这些大人的主意算是打了水漂了。 每日晚饭时宋群青都会和宋若晴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了解自己出去一天孩子们在家干了些什么。 因而那些大人喊孩子们来拉近两家的关系之事,他都看在眼里。 只是到底选哪几家来供货这件差事,宋群青拜托了徐婶帮忙,他只做最后的决策。 由于是第一次做类似于“中介”的生意,徐婶可谓是十分谨慎,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宋群青的生意给弄黄了,于是选人都选自己深交的、人品也不错的人家。 选来选去选到最后又另选了五户出来,基本上选的都是在村里名声不错,家里的婆婆媳妇也不是长舌妇的人家。 又拿着这份名单和宋群青商量过后,才确定下来两户。 一户是带着个双儿的孙寡妇,另一户是王婆婆一家,家中唯一的儿子几十年前去了参军,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村里人猜测估计是已经死在战场上了,但大家都知道这话戳老两口的心,绝口不提这事,只是平日里对他们家是多有关照。 选人合作的事情暂告一段落,徐婶犹豫了半天,支支吾吾问起宋群青和他大伯的事来。 “其实事在村里都传开了,前几日你大……宋志远带着一家四口在你爹娘坟前跪了好一阵子呢,不过没见着玉灵他奶奶。” “结果昨日不知道怎的,她上门来让我把她也加进名单里去,你是怎么想的?” 宋群青听闻这话十分平静,他早就知道宋老太婆的德性,整个家就属她最不要脸,如今还能求上门来足见她脸皮之厚。 “不必理她,等找好日子,我打算和他们一家断亲,宋志远已经同意了。” 没想到宋群青居然这么狠,徐婶有些惊讶:“哦……这样也好。” 宋群青和徐婶商量着选好了暂时合作的对象,也不忘跟尽量另外几户说好之后宋群青的生意做大以后再合作,货源的问题就解决的差不多了。 虽说宋群青空间内有地可以种,但是基本上都种着一些在大长朝没有的作物,这些东西才是他在这个时代立足的根本。 而且空间升级看起来遥遥无期,现如今唯一的方法就是提升宋群青本人的异能等级,提升异能等级除了靠异能增强剂以外就是靠灵泉水。 而灵泉水的产出又和空间的等级息息相关,如此一来便陷入循环,宋群青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既已确定了要合作的人家,宋群青也不再拖延,吃完晚饭就上门和两家谈清楚了收购的种类、数量以及收购价。 这两家在村里都算得上是贫困人家,家中只能靠种种菜养活自己,宋群青也是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于是便在五户人家当中选定了他们。 孙寡妇和王婆婆知道自己被选中了有多高兴不得而知,毕竟这是村里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好事。 而且这两户人家能被选中,为人老实本分自不用说,每日凌晨送过来的都是看着都十分新鲜的菜,也从不在里头掺杂品相差的来蒙骗人。 这就算了,送过来的菜还择好、洗净了,这让宋家每日要干的活也少了洗菜这一环节,宋群青对此是满意非常。 宋家以及被选中的几家是满意了,没被选中的村里其他人家心里可不是难受了,只能看着别人发财眼热。 其实最羡慕的还是宋群青一家,没看到人家靠着这生意挣了多少钱,原先宋家姐弟都饿成什么样了,如今两个脸都圆润了起来,还能天天吃肉吃零嘴。 其中最难受还属是宋家宗亲,明明宋群青是自己的族亲,却选了几个外姓人来合作。 虽说之前宋家落魄的时候,他们身为宋群青的亲戚并未施以援手,甚至还在冷眼看他家的笑话,毕竟连宋群青的亲大伯和亲奶奶都不动声色,他们还帮什么? 如今见宋群青发达起来了,这些人的心思又动了,纷纷上门拜访宋群青,要求他将自己家的菜也给收了。可宋群青向来记仇,把这些人全部赶出了门。 本来事情到这儿,大家都知道宋群青是不可能收他们家的菜的,偏偏有没脑子看不清形势的,把宋群青告去了宋家族长那儿。 说宋群青没把宋家人看在眼里,宁愿帮外姓人也不愿意扶持自家人。 宋群青远房叔叔的媳妇王氏就是其中之一。 王氏家住宋群青隔壁,之前和周雪茹交好,两个人天天聚在一起说村里头的闲话。 但自从周雪茹的女儿宋玉灵的那件事事了之后,她跟自己一向关系和睦的宋老太婆大吵了一架,天天待在家中陪自己被吓坏的女儿,基本上也不出来跟人聊天扯地了,和王氏也没什么来往。 王氏又是闲不住嘴的性格,又拉了几个爱嚼舌根的一起话家常,这几家都没被宋群青选中,可不就又在背后里说宋群青的坏话。 而且几个人还联合起来怂恿王氏去请宋家族长做主,说她就住在宋群青隔壁,还是他的婶婶,宋群青按理说就该选她家。 王氏本就不是什么聪明人,心里还对宋群青不选他家心怀怨恨,如今被这几个婆娘一激,一气之下便跑到宋家祠堂门口叫骂宋群青不孝不义。 这一举措惹了不少人看宋家宗族的笑话,宋家族长见状也无法继续旁观,只好现身拉了宋群青和王氏进祠堂,想要劝和二人。 第64章 宋家族长 “族长,你来给我们评评理,宋群青明明就是个宋家人,现在发达了就想把我们宋家一脚踢开了,连自己的亲叔叔亲婶婶都不愿意帮衬,反倒选了几个外人!” “我还记得小时候宋群青上学堂还是靠着宋家祠堂公出的银子呢,如今竟翻脸不认这份情了!你可得给我们家评评理。” 王氏一路上都在重复嚷嚷着类似的话,直到进了祠堂瞥见宋群青扫过来的冰冷一眼才消停下来,躲在了她男人的背后。 宋家族长宋永齐是个快六十岁的老头,头发胡子都已花白,据说年轻时候闯南闯北,十分有见识。 村里人有什么大事或者难以决定的事都会去请教他,因而在村里十分德高望重。 但宋群青却觉得他双标十分有一套,从不照拂失孤的宋家三兄妹也就算了,现在还帮着王氏拉偏架。 “宋群青,王氏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你身为宋家人,帮扶一下自己的族亲也没人会说三道四。”族长宋永齐叹了口气,温声细语地道。 王氏嫁进的人家其实是宋永齐的侄子,两家来往还算密切,因而王氏才有胆子上宋家祠堂让他出面来维持“公道”。 宋群青看的门儿清,听到宋永齐的话嘴皮掀了掀,似是在嘲讽,而后他用手指了指听闻消息围过来的宋家族亲们。 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族长这话说的不错,可是我爹娘去世之时可没什么宋家人来帮扶,难道是因为我的族亲怕旁人说三道四吗?” 宋永齐听闻这话,知道宋群青心中对宋家族亲怀有怨怼,他斜了一眼因为这话而低下脑袋的宋志远,下一秒脸上又挂起了笑。 “当时你爹娘的事确实是宋志远他们做的不地道,我们这些族长族老也没有好好尽到责任,不过如今你家发达起来了,也是你爹娘和宋家列祖列宗在天保佑。” “你看,上河村宋家人这么多,家家户户都种着菜呢,你又何必去找外姓人。宋家是血亲,不可能害你,可旁的人……” 宋永齐适当止住了话头,但任凭谁来了都能理解他的未尽之语。 围了一圈的宋家宗亲也附和着他的话,明里暗里都是想宋群青把合作的人家换成是自家。 混迹在其中的宋志远则是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假装自己并不存在,他心中已经隐隐有感觉宋群青要做什么了。 “就是啊,我可是你婶子,你不信任我还能信任别的人吗?”王氏躲在自家男人后面,听到宋永齐的话才探出头来大声嚷嚷。 “哦,是吗?”跟在宋群青身旁的谢淮安冷笑一声,面上的嘲讽之色显而易见,“可是群青哥他们都是靠着你们嘴中的外姓人才能有今日啊。” 他掰着手指一一数道:“比如说徐婶、李大夫、李天宝、刘洛嘉……哦,他是县里刘氏医馆的大夫。” 这种被人维护的感觉不错嘛!宋群青听着他的话嘴角含笑,心中原本属于原主的戾气也散去不少。 “你又是什么人?”宋永齐皱着眉打量着谢淮安,试图在记忆中搜寻这人,却发现自己对他毫无印象。 谢淮安双手抱胸:“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谢淮安是也。” 谢淮安? 没听说过。 宋永齐的儿子凑了上来,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宋永齐这才知晓这人身份。 原本还以为这人气势汹汹,看脸和气质都不凡,应该是什么大人物,没想到只是来投奔宋群青的娘家亲戚。 宋永齐心中有底,声音也大了起来:“这里是宋家祠堂,你又不姓宋,没有资格在这里待着。” 话音刚落,就对着他儿子使了个眼色,他儿子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带着几兄弟想要抓谢淮安出去,却被挡在谢淮安身前的一只手给拦住了。 “宋群青,你这是干什么?”宋永齐面色冰冷。 \"族长,他是不是宋家人并不重要,关于你和王氏话里话外都在劝我把合作的人换成宋家宗亲这事,我也直说了,绝对不可能!\" 宋群青一字一句着重强调,力求在场的人都能听个清楚,生怕宋永齐装聋作哑,又拉偏架。 “不过我倒是好奇,我记得族长你家中也有生意吧,怎么不把宋家人都带上,大家一起发财呀?” “如今倒是盯着我这小摊子不放,族长就这么喜欢慨他人之慷?” 宋群青笑容幅度不变,但眼中的冷意却快要凝结成冰。 宋永齐被他这话气得不轻,嘴巴上的两撇胡子也不停抖动着。 这些年来他被村里的人捧着惯着,谁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偏生宋群青这个混头小子敢顶撞他,还居然这么不给他面子。 他本来十分看好宋群青,毕竟宋群青自小就有神童之名,如今还自己做生意赚了大钱,怎么看都是宋氏未来的支柱之一。 可他没想宋群青对宋家宗亲如此抵制,心中想要培养他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 他心里的种种想法,宋群青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自然是不清楚。 只是看着宋永齐那张被他气到扭曲的脸,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他就是看不惯这种倚老卖老还表里不一的老不休! 宋永齐极力克制着自己心中的不满和怒气,语气里充满了怪罪。 “宋群青,宋家培养你出来,你就是这么对族长说话的吗?你眼里还有没有宋家宗族,还有没有我这个族长了!” “培养我?”宋群青轻笑一声,“怎么培养?我幼时上私塾的钱究竟是谁的,族长心中没点数吗?” 看着宋永齐有些心虚的神色,宋群青继续道:“族长不会以为我年幼就记不清事了吧?” “当年的钱是我爹一笔一笔存下来的,怕被宋老太婆全部搜刮走,于是便求到你头上把钱给了你,宣称是用公出的费用让我上学。” “那些钱明明够我去县里夫子开设的私塾,可你谎称钱不够,只把我送到了隔壁村的私塾,秀才夫子的私塾和童生私塾的差距有多大,您不会不知道吧?” “我爹心里也清楚,可是为了我有学上便忍了下来,对村里头说我上私塾是公出费用这件事也默认。” “可你作为知情人,如今竟说出是宋家培养我这样的话,真是让人觉得可笑!” 第65章 祠堂断亲 “居然是这样,我就说这些年来宋家为什么就单单给宋群青一人公出去私塾。” “还说呢!我以为他们觉得宋群青确实是个神童,才舍得花银子,原来钱不是宋家公出的,是他爹的呀。” “那宋家这么多年都嚷嚷着自己培养了宋群青,结果居然是这样。” \"……\" “好了,别说了,你们看宋族长的脸,都黑成什么样了。” 这话一出,围观的上河村村民顿时闭紧了嘴巴,眼珠却滴溜溜地转,和自己身旁的人互换眼色。 宋永齐在村里当了几十年的智囊,大家对他总归是尊敬的,如今看他脸色不好,也不敢嘲笑的太过明目张胆。 只是没想到宋族长居然还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帮人做事从中抽点钱大家都能理解。 可是县里秀才夫子的束修费算下来需得三两银子,隔壁村那夫子也只需一两。 宋永齐实在贪得太过,也就是宋群青他爹能一直忍着,难怪能给宋家老太婆当了几十年的老黄牛。 村民们避开宋永齐的视线,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小声嘀咕着。 外姓村民看热闹是看得开心,宋家族亲们却有些无措。 原本还能用族里公出费用让宋群青上学这事逼一逼他,让他另选送菜的人选。 可没想到却把当年的真相捅了出来,还让他们宋家一大宗族的人被人指指点点。 上河村一共才五十几户人家,宋家宗族的就占了快三十户,因而上河村基本是宋家宗族的人说了算的。 如今闹出大笑话,指不定其他姓氏的人如何在背后嘲笑宋家。 见宋永齐一张老脸被气到通红,宋群青乘胜追击:“根本就没有培养我这一说,我家落魄也没扶持过一把,如今见我能赚钱了,就想来用宗族压我,真不知道您哪来的脸。” “你是族长,我尊称你是因为我懂得尊老,但你身为族长,就能随便欺压族人强买强卖吗?你这算哪门子的族长,又怎么配做族长?” 宋群青本来看他年纪大了还想客气点,别把人气死了,如今他明摆着偏向王氏和宋家其他人,还想拿着族长身份压他,那他就不能忍了。 族长又怎么样?不过就是活得久一点罢了,不明事理还是不明事理。 本来凡事都要讲道理,如今他宋群青又没错,凭什么要听一个糟老头的话。 “你……宋群青,你身为一个读书人,居然如此目无尊长、不孝不悌!” 宋永齐被他的话气的直喘粗气,指着他的手也颤抖着。 “有人为老不修,仗着族长身份欺负小辈,错在谁明眼人都清楚,你要是看我不顺眼,可以把我告上官府。” “到时候就在公堂上把所有事都掰扯清楚,让大家看看你这宋家族长做的有多不地道,反正丢的又不是我的脸。” 宋群青轻蔑一笑,之后从怀中掏出两份断亲书,转眼看向在人群中一直沉默的宋志远。 宋志远察觉到他的视线,又看了眼他手中密密麻麻写满字的两张纸,知道这一刻是终于来了。 他闭了闭眼长叹一声,从人群中径直走到了宋永齐和宋群青的身侧。 宋永齐正捂着胸口靠在自家儿子身上喘气,余光瞥见走上前的宋志远。 他又想到之前宋志远和宋群青一家子的矛盾,以为他是来帮自己教训宋群青的。 却见宋志远双膝一折,跪在了祠堂列祖列宗牌位前的跪垫之上。 宋永齐稍微站直了身子,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的动作,正想要询问却被宋志远的声音打断。 “各位列祖列宗在上,宋家兄弟之间本应相互扶持,但我宋志远亏欠弟弟宋志勇一家良多,实在不配为宋群青兄妹三人的大伯。” “如今宋家族人皆聚于此,就请各位列祖列宗和族亲见证,我宋志远和宋群青两家于今日隔断血脉联系,以求两家从此再无关联。” 宋志远的话让在场的众人震惊不已,从开口到话音落下的几秒内整座祠堂一片寂静,大家都有些不敢相信宋永齐的话。 断亲对于一家来说是最为坚决的隔断联系的做法,一般人都不会做到这个地步,甚至主动提出断亲的一方还要被其他人暗骂冷血无情。 之前宋群青救了宋玉灵一事在村中闹得沸沸扬扬,且前几日宋志远还带着全家去宋志勇的墓前跪了许久。 大家本以为经过这些事,宋志远和宋群青两家之间的关系必定会更加密切,没想到如今宋志远却提出了断亲? 观察宋群青的神情,却发现他面色淡淡并无半分惊讶,估计是早就商量好了要断亲,如今只是补足个仪式罢了。 众人如何讨论猜测与宋群青都无关,他拿着两份断亲书走上前来,将其递给了还跪着的宋志远。 宋永齐却猛地意识过来这两人要干的事,连忙开口道:“不可!” 他身为宋家族长,处理好宋氏每家之间的矛盾是他的义务,如今居然有人闹到想要断亲的地步,对他来说是赤裸裸打他的脸。 毕竟断亲这种事,在任何宗族都算是不光彩的。 宋群青像是完全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在两份断亲书上都印上了自己的手印,只等着宋志远的动作。 宋志远则是有些畏惧地暗自瞧了一眼宋永齐铁青的脸色,犹豫了片刻,想到自己已经答应了宋群青,才慢慢将自己的手印按上去。 拿到属于自己那份断亲书,宋群青才转过身冷笑道:“我们两家断亲关族长你什么事?更何况这是双方都同意了的事,你就更管不着了吧?” 宋永齐被他的话噎住,就算他是族长,现在两家都同意了断亲,也没资格强制要求他们不签断亲书。 宋群青见他语塞,收回视线往祠堂外走去,突然又想起什么了似的转头道。 “族长,我做好的决定是不会改的,你若是这么想扶持宋家族亲,你县里头的铺子就能帮上忙,毕竟这才是正儿八经用公出费用开起来的。” 说完后,宋群青便拉着一直看戏的谢淮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祠堂。 而听闻这话的宋家族亲像是炸开了锅一样,纷纷上前围住了宋永齐想问个清楚。 宋永齐那个铺子不少人都知道,但都以为是他自己出钱开的,毕竟宋永齐走南闯北那么多年,手里头有些银子也很正常。 但宋群青却说着这铺子是公出费用开的,这下宋家人就不能忍了。 公出费用一般都是用来修祠堂之类的家族共同拥有的财产,而铺子赚的钱全进了宋永齐口袋,他们一文钱都没见着。 听着出了祠堂都还能听见的大声质询声,宋群青笑了笑,满意地走了。 第66章 城东城西 宋永齐如何解释和处理他家铺子都和宋群青没有关系了,反正也逃不过他需花费大笔时间精力安抚族亲的结果。 毕竟宋永齐还是要维护他的名声,以及坐稳他的族长位置。 一次性解决了断亲的事和菜源合作的闹剧,宋群青的神色都轻松了不少。 他侧头看向谢淮安,却见谢淮安嘴唇蠕动,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你有话要说?” 谢淮安点了点头:“群青哥,你今日这一出把宋族长气得不轻,估计把族长给完全得罪了,他以后肯定要处处为难你。” 得罪族长的后果谢淮安再了解不过,毕竟他家当年就深受其害。 谢淮安出身上杭府的谢家,以丝绸生意为生。 但少有人知他家和京城谢家其实同出一脉,只是他爷爷当年不知怎的得罪了族长那一脉,便被赶出了京城。 原本谢爷爷想着寻求已经立足其他府的谢家支脉帮忙,结果却没有一家愿意伸出援手。 他们正疑惑不解之时,有家心善的悄摸地把真相告诉了他们。 原来是京城里的那家已经放出消息,说谁帮了谢爷爷一家,就是和他们主脉作对。 其他支脉哪敢得罪自己的金大腿,只好选择袖手旁观。 最后还是靠着谢爷爷和谢奶奶在上杭府从丝绸生意入手白手起家,谢淮安如今才能有如此富贵的生活。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你怕我被他为难?”宋群青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停住了脚步,笑着侧头问道。 看着他溢满笑意的眸子,谢淮安有些无语地轻轻推了他一把。 “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关注这些,还不如想想以后怎么面对他的为难吧。” 说完,他又抬起头和宋群青对视,见他只是笑着看自己不发一言,好像自己不承认就不开口一样。 谢淮安被他盯得脸颊发烫,连忙移开了视线,随后又觉得自己这样太不争气,也抬眸盯着他认真道:“对,我担心你。这样行了吧?” 宋群青看出他已经害羞到极点,也不逗他了,而是把之后的计划告知给他。 “我知道你的担忧,但宋永齐只是能在上河村作威作福而已,我想着等多赚点钱,就把家搬到县里,到时候他想为难我也没处为难。” “刚刚我又把他干的那些破事都给捅了出来,宋家族亲心里会怎么想显而易见,他在村中的威信应当是大打折扣了。” “他现在更应当担心如何保住自己的名声,如何保住自己族长的位置,毕竟那些族老想上位的多的是。” “短时间内,他是没办法来找我的麻烦了,等他把一切都解决以后,我早带着你们去了县里。” 宋群青认真解释完,偏过头看向他,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还有,听到你说担心我,我很高兴。” “那就好。”谢淮安的心安定了不少,没理宋群青最后一句,但脸上未消散的红晕又加重了几分。 宋群青把人都逗得脸红心跳,但自己面上冷静异常,其实心也跳到飞起。 等心跳趋于平静之时,宋群青才想起来今日要干的事。 无债一身轻,他赶在承诺的一个月时间将银子还给了赌坊。 现如今又累积了一些银子,就想着今日休息一天去清河县里逛逛,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铺子。 结果还没出门,就被王氏告状那件事给拉去了祠堂,折腾了快一个时辰,现如今得赶紧抓紧时间进县里。 其实这件事他是请了绝味楼的老板狄文德去办,本以为能够十拿九稳找个合适的铺子。 却不曾想昨日狄老板亲自过来他家摊子上,把坏消息告知给他。 “你说你去码头那些空着的铺子上都问过了,就是没人愿意租给我?”宋群青皱着眉问道。 狄老板:“是啊,我本来看好了好几家,本来还谈的好好的,正想要让你找个合适的时间去亲自瞧瞧,没想到我再过去的时候都说不租了。” “你说一家两家也就算了,可能真这么凑巧都集中这几日租了出去,可是要说挑中的全部都说租满了,这就没有道理了呀。” “后来我就拉着牙行的人打听了半天,才知道是有人放出风声说是不许把码头上的铺子租给我。” “也是奇了怪了,就是不知道我是得罪谁了。”狄老板摇了摇头,一脸凝重。 随后他歉意道:“哎,这事儿闹的!我可能是没法帮你办妥当了,这些银子你就收回去吧。” 宋群青听到狄文德的话,顿时就明白了原委,那人要针对的估计不是狄老板,应当是自己。 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打探来的消息,居然知道自己委托狄老板帮忙。 他接过狄文德递过来的银两,实话实说:“狄老板,你不必如此,这事儿……估计就是冲我来的。” “冲你?”狄文德凝重的神色放松了不少,“怎么说?” “曾县丞的儿子曾玉翰和我有些过节,估计你口中的那人就是他。”宋群青道。 狄老板思索了片刻,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那这么说就没错,我记得曾家和城东那片联系颇深,要是这样的话,你估计在码头是找不到铺子了。” 见宋群青紧锁的眉头不放,他补充道:“你可以在城西那片找找,只不过城西……” 宋群青知道狄文德的意思,曾家和城东关系不浅,说明他在城东的区域是不可能找到铺子的,只有去曾家管不到的城西地区才有可能。 只是城西相比城东,人流量更少不说,还因为城西是各户富贵人家集聚之地,铺子的租金绝对不会少。 而且现如今宋群青摊子上的客人大多都是县城里的普通人家,等铺子真要开到城西,这些客人可不会专门去城西,就为了吃他家的吃食。 城西里的大多数富贵人家,也瞧不上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吃,因而选择城西开铺子,可谓是地狱开局。 但是开铺子是宋群青计划里的一环,他不可能因为这些就改变自己的计划。 地狱开局就地狱开局吧,总不会比刚来异世时那般艰难了。 更何况他有空间和灵泉水在手,还怕征服不了那些老爷太太们的味蕾吗? 不过,报复曾玉翰之事应当尽早提上议程了,也免得他在自己面前蹦跶的如此活跃。 宋群青垂下头,漆黑的眼瞳闪过几道幽光。 第67章 选定铺子 听到他说想去县里看铺子,谢淮安立马表示自己也要去。 昨日宋群青和狄文德讨论之时,他就隐隐约约有听到“铺子”“不租”“城西”之类的词,大概猜测出宋群青是想在城西找间合适的铺子做生意。 “毕竟我家也是做生意的,家里开了不少铺子,而且我又是我爹家产的继承人,从小就学这些!我跟你一起去,也可以帮你一起参考参考嘛!”谢淮安如是说。 他天天跟着宋群青起早贪黑卖吃食,每天睁眼就是干,一天能休息的时间也就是晚饭后的一段时间。村里头的娱乐也少的可怜,谢小少爷早就被逼疯了。 要不是还记得自己身上欠下的债,和想及自己身无分文,他早就去清河县里头撒欢了。 如今就有个能够排解无聊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怎么可能放过? 宋群青见他神采飞扬地自卖自夸,不禁失笑道:“行,那下午我们一起去。” 清河县虽说只是个县城,没法跟衢州这样的府城相比拟,但却紧邻着一条大河——清河,同时还有着闻名于上阳府的万群书院坐落于此。 因而清河县相比于周围其他县来说人口更为密集,也更加宽阔。 宋群青两人又多在城东处活动,对城西了解不多,所以对于城西哪条街上有适合的铺子,铺面的租金行情什么的一概不知。 凭借着之前走街串巷溜达的记忆,宋群青带着谢淮安用一下午的时间,把各个巷子和街道上符合他们要求的铺子给看了个遍。 宋群青猜测的果然没错,城西的铺面租金价格整体上都比城东高。 他所要求的条件若是不考虑地段,最少也要六七两,且那家铺子开在个犄角旮旯的巷子里头,一天也没能见着几个人影。 地段差的都尚且如此,地段好的更不用提。 城西中央处的几条街道不仅宽阔,人流量也大,几乎各个都符合宋群青的条件,但在这儿的租金一个月至少得十五两以上,比城东高了好几分。 十五两租一个月的铺子对宋群青来说还是过于奢侈了,因而这些地方并不被他考虑其中。 其实他最心动的地段是毗邻这几条街的一条街道,相对来说没那么宽阔,人流量也适中,但铺面租金价格在十二两左右。 更重要的是他看中的那间铺子位于拐角处,届时一开锅,再来一阵风一吹,这香味便能弥漫到好几条街道上去,不愁没有客人。 这间铺子是做胭脂生意的,本来想走平价路线和几条主道上的贵价胭脂碰一碰,但却因为质量不高生意惨淡,如今铺子老板正着急着出手,开了十二两银子的价。 宋群青和谢淮安跟着老板把铺面的里里外外的都看一遍,铺子前店后院,后院相对来说较为狭窄,只有店的一半大小,但院子中的井却弥补了不足。 做吃食生意的用水量消耗巨大,宋群青在家几乎每隔一天就要去村里的河边打水,而这家铺子的井对他们的帮助不是一般的大,毕竟洗菜熬汤、洗碗刷锅都离不开水不是? 两人看完之后对这间铺子更是心动,只是面上都并未显现。 在与老板讲价之时,宋群青才发现原来谢淮安居然还有砍价的技能,虽说效果并不显着。 “每月十二两已经是良心价了,要不是我急着出手,这价格你是拿不下我这铺子的。”老板分毫不让。 “老板,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嘛,都能体谅对方的苦处。要不这样,我们每月出个十两,这样你也能早点拿到钱,我们也能尽快把生意做起来,这岂不是皆大欢喜?” “十两不可能,每月十一两五的租金,不能再少了!”老板疯狂摇头。 “十两五!” “十一两,这是最低价了!若是再不妥,你们就去找别的铺子吧!要不是我实在着急,我是真不想租。”老板重重叹了口气。 见状,宋群青拉住一脸兴奋已经砍价上瘾的谢淮安,一锤定音:“好,那就十一两,我们先租三个月,一起三十三两。” 谢淮安皱了皱鼻子,顺着宋群青的力道被拉至他的身后。 其实他也知道老板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但是他就是想试试能不能再砍一些,毕竟五百文也是钱啊! 不过看宋群青这么满意这间铺子,他也不好意思再开口了,万一惹怒老板,导致宋群青租不到心仪的铺子就不好了。 双方都同意了这个价格,又分别在字据上摁了手印签了字,从下个月初起,这间铺子就属于宋群青了。 如今是二十九,离下个月只剩三天,时间紧任务重。 宋群青将开铺子所用的桌椅碗筷等等物料的购置事宜记在心里,马不停蹄地去往各大铺子订购。 等两人忙完,家中只剩下院落里的一盏灯还淡淡的发着光,而屋子里一片漆黑,估计宋家姐弟已经上床睡觉了。 “累了一天,你先坐着休息一会儿,我给你下碗面。” 宋群青点燃厨房中的几盏灯,手脚麻利地往灶台里塞了几根柴火,又从橱柜之中取出了中午发好的面。 虽说家里的灶台会用小火一直温着明日洗漱的热水,但水开还要好一会儿,等到水开,宋群青也将两人量的面条拉好了。 谢淮安坐在厨房的凳子上,单手撑着脸盯着宋群青,看起来专心致志,实则已经神游天外了。 不管是爹还是奶奶,都说他娘的手艺绝佳,隔三差五就亲自下厨给他爹做饭。光是听着描述,谢淮安都能想到那副郎情妾意的画面。 可他娘给他爹下厨是出于爱情,那宋群青自己也累成这样还给他下厨是出于什么呢? 是友情还是爱情呢? 还没等谢淮安想明白,他的眼前就出现了一碗卧着鸡蛋的面,其间还有些许葱花点缀,可谓是色香俱全。 早就饿到没有知觉的肚子此时被香味一激,咕咕地叫了起来,饥饿催使他也不再去想那些想不明白的事了,拿起筷子快速吃起面条来。 谢淮安白皙的脸在灯下仿佛罩了一层莹白的柔光,鸦羽般的睫毛随着他看向碗中的视线微微下垂,吃面条时脸颊鼓起,就像只小仓鼠一样。 宋群青心里不由得升起了几分成就感,眼神也越发柔软。 若是能一直这样和谢淮安过日子也不错,岁月静好、平平淡淡的模样,正是他梦寐以求之事。 等等—— 为什么自己幻想未来之时,第一反应会是和谢淮安一起? 宋群青轻轻拧起了眉头。 第68章 不想回家 感受到那股火热目光,谢淮安感觉自己的耳根都要烧起来了。 他埋着头假装认真吃着面条,想等宋群青将视线转移开再抬头,却没想到这人紧盯着他出了神似的半天不动。 谢淮安忍无可忍,抬起水润的眸子直直看向盯着他不放的宋群青,故作镇定道:“是我脸上有东西吗,你一直盯着我看?” 他的突然出声打断了宋群青的思绪,他回过神来与那双水眸对视,而后快速反应过来:“对啊,来,我帮你擦掉。” 话音还未落下,宋群青朝着谢淮安的脸伸出了手,用弯曲的食指在他的脸颊下轻轻蹭了蹭。 “现在没了。” 温热的触感在脸颊上残留,激得那块皮肤好像更红了些。 谢淮安明知宋群青是故意逗他,但还是下意识用肩膀擦了擦右半张脸,无语地斜他一眼后继续吃面条。 刚刚宋群青一直盯着他,他都没怎么好好吃,光想着他去了,现在肚子还饿着呢。 谢淮安忙着填饱肚子,宋群青却暗自琢磨着什么,这次他的目光放在了自己的面碗中。 于是厨房内又恢复了寂静,只余筷子触碰面碗的声音。 一片寂静之中,宋群青刚被打断的思绪又浮现在脑海,他犹豫了片刻,打破了沉默。 “你的身体如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要平时多注意就基本上没什么大碍。” 谢淮安停下了动作,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垂着眸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果不其然—— “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离开?” “我还欠着你这么多钱,你就愿意放我走?”谢淮安将筷子搭在面碗上,抬起头笑着道。 见宋群青沉默,似是默认了的模样,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退去:“你要赶我走?” “不是赶你。”宋群青正色道,“只是距离你被管家陷害都过去一个半月,你的‘死讯’估计这会儿已经传回你家了。” “所以我想知道你如今是怎么想的,比如大概什么时候离开,什么时候回去报仇,要如何报之类的。” “如果你觉得我这些问题太过冒犯,你也可以不回答。再重复一遍,你愿意在家里待多久都行。” “所以你只是担心我?”谢淮安有些欣喜。 宋群青无奈地点了点头,他确实是有些过分关注谢淮安家的事了。 但谢淮安性格天真烂漫,他是真的害怕他又出什么意外,所以才想跨过边界,去深入了解谢淮安的想法。 谢淮安心中的担忧随着他点头的动作荡然无存,只是提及家中的各种破事时脸色却沉了下来。 “我爹一心只想着扩大谢家的生意,但顾及我年幼且爷爷奶奶的岁数,他便在我娘去世之后纳了个姨娘进来照顾内宅。” “本来家中是由我奶奶管的,但随着我奶奶的岁数大了,那人又装了十几年的贤良淑德,奶奶便把管家的权分了大半给她。” “如今她和管家勾搭上了,估计整个谢家内宅都被她掌控着。” “我若是往家里递了什么消息回去,恐怕她第一时间就会知晓我还活着,这样一来她不仅会隐瞒这消息,还可能会再次派人来杀害我。” “那你和你爹有没有单独的联络方式?你出远门,他肯定也不会放心的。”宋群青问道。 谢淮安无奈摇头:“有是有,但是管家深受我爹信任,估计知道联络信物的用处,慌乱逃走的时候还不忘连带着我的荷包一起顺走了。” 这还真是…… “不过清河县和苏州的距离一来一回路上只需耗费二十多天,想来我爹派来搜寻我‘尸体’的人已经在路上。”谢淮安解释道。 “那下个月中旬前后你差不多就能回家了。”宋群青听到这儿,有些勉强地开口,“不过你还得注意那些人中有没有你姨娘的人。” “……” 谢淮安没有接他的话,其实说实话家中虽然有爷爷奶奶和他爹,还有用不完的银子。 但是不知怎的,他心里对这里……还有这里的人都很不舍。 他轻声嘀咕道:“我不想回去。” 回去又要与谢子璇和姨娘斗,又要有数不清的课程要上,还要处理那些他看着就头痛的账本,真不如在这里来的快乐。 他望向宋群青,悄声把自己幼稚的想法一一告知给他。 宋群青则是有些讶异,他还以为谢淮安恨不得立马逃离这里去过他的少爷生活,没想到他心里居然是这么想的。 不过,想及谢淮安如今才将将十六岁,他的想法倒也能够理解。 毕竟少年人嘛,自由大于一切,想脱离爹和爷爷奶奶的管教过自己的生活也很正常。 “最重要的是,我很舍不得你……”谢淮安涨红着脸,不敢看他,“还有若愉若晴,徐婶天宝他们。” 宋群青一怔,谢淮安不想回家,居然因为是舍不得自己? 他下意识忽略了他的后半句话,黝黑的眸子盯着那侧半张脸,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 这一夜月光如水,两颗情窦初开的心不经意触碰,仿佛激起了千层涟漪,宋家院落内时不时传出有人翻动身子窸窸窣窣的声音。 等第二日两人看着对方眼眶下的一片青黑,都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昨天夜里谢淮安躺在床上,身体疲累但意识却十分清醒,思绪如潮水般涌来。 回想睡前那似有若无的暧昧气氛,眼前又浮现起宋群青眸中含笑看着他的模样。 以及自从遇到宋群青以来,他对自己的种种照顾。 谢淮安的心也不禁快速而猛烈地跳动了起来,声音大到他连忙捂住,生怕被人听到。 他心中隐隐约约知道自己为什么总对着宋群青脸红心跳,然而真相像是与他隔了一道纱。 他想要仔细看清楚,却始终朦朦胧胧,无法得见真章。 睡在主屋的宋群青亦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他前世只活了二十二年,自从激发异能后便每日想着如何提升等级,如何提高与丧尸的战斗力,根本没有闲情逸致去考虑自身的情感问题。 昨晚是他第一次幻想有旁人陪伴的未来,使得他鬼使神差地踏出普通朋友的边界。 这意味着自己下意识不想只当谢淮安的普通朋友,而是想着更进一步。 可是普通朋友的下一步是挚友,还是……恋人? 第69章 更进一步 “群青哥,你和小谢哥这是吵架了?”李天宝驾驶着牛车,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自己身后的两人,奇怪不已。 明明平日里都肩并着肩坐,谢淮安太困或者太累的时候,还会靠着宋群青的肩膀小憩一会儿。 今日倒好,一个在牛车的最左边,另一个在最右边,两人之间的距离都能塞下若晴和若愉两个孩子了。 他虽坐在前面,但每次回头时都能发现这两人都在用余光暗自观察对方,对上视线后又会立马转开。 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今天这么奇奇怪怪的。 “没有吵架。”宋群青从昨晚的思绪中回过神来,闻言回答不停偷看的李天宝。 只是想跟谢淮安再进一步,但却有些不知所措而已。毕竟他也没有和暗恋对象相处的经历。 准确来说,他就没有暗恋过谁,这还是第一次喜欢别人。 宋群青智商正常甚至高于一般人,只是他并无情感经验,但经过一个晚上的思考,也能大致理清楚自己对谢淮安的感情。 若是自己并不喜欢,又怎么会担心他回家是否会受欺负呢?又怎么会希望他能和自己一直在一起呢? 如果说想要和人共度一生,并且幻想的未来种种都有对方的身影,那不是喜欢又是什么? 所以,他想和谢淮安的关系再进一步,不是成为挚友,而是让对方心甘情愿地成为自己的男朋友。 换成这个时代的专有词来说,就是想把对方娶回家当夫郎。 不过宋群青也知道说什么嫁娶之类的事情暂时不太现实,毕竟谢淮安他爹应该不会同意谢淮安嫁给一个穷书生。 即使他现在的资产已经上百两银子,但在谢家这种富贵人家看来还是个破落户。 最关键的是,他还不知道谢淮安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 若是对方也喜欢自己,那便是皆大欢喜;万一还把自己当朋友,那他就努努力把朋友变成男朋友。 想清楚这些,宋群青挪动到谢淮安身旁,主动开口道:“你昨日说你不想回家……是因为我,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谢淮安被这番直球惊到,微微瞪大了眼:“没有为什么,而且我说的是舍不得你们!你们!” “哦,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宋群青故作难受状,语气低沉。 “哎呀,不是!”谢淮安有些焦急,连忙解释道,“就是……你对我那么好,平日里还很照顾我,舍不得你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几乎微不可察,但宋群青就坐在他身旁,把他所说的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虽然没有听到他想要的答案,但是这句话也足以让他的心情愉悦起来。 “虽然我也很想你留下来,但你的亲人应当很担心你,你就算再舍不得我,也得回家看看他们吧?”宋群青继续问道。 昨夜厨房的氛围十分暧昧,使得两人都有些不自在,吃完面后便迅速道别晚安。 关于谢淮安到底回不回家这个问题,宋群青并没有得到答案,所以打算今天问个清楚。 谢淮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当然了,我肯定会回去。” “只是我是想着先让我爹派来的人把我平安的消息带回去,等爹把家搬到上阳府后再回去。” ”这样……既能让我爹和爷爷奶奶知道我平安,心里更踏实,也省得我跟着来回奔波。” 谢淮安抬眸偷偷看了他一眼,随后很快移开视线。 剩下的半句话堵在喉咙处,被他硬生生给咽回去了,他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在旁边听了半天的李天宝终于找到插嘴的机会:“那小谢哥你回家了还会回来吗?” 谢淮安抿着嘴,没有回答李天宝的话。 他也不太清楚回家之后爹还愿不愿意让他还留在清河县。但凭借爹的性子,再加之自己这回差一点被陷害致死,估计是不大可能。 意识到谢淮安的沉默代表着什么,宋群青的眼眸暗了一瞬,但随后转移话题问李天宝:“今日不开摊,怎么不留在家中休息?” 今天早上去李天宝家借牛车之时,本想像昨日一般借来自己驾驶,却没想到李天宝说也要去县里。 李天宝则有些害羞地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挠了挠头:“是秀儿今日让我去县里找她。” 闻罢,宋群青和谢淮安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察觉到两人似乎在笑他,李天宝麦色的脸色浮起一层红晕,但随后表情低落下来。 谢淮安看他表情不对,连忙追问原因。 李天宝把两人当作自己的好朋友,也不藏着掖着,而是把自己和秀儿的事情一股脑地说了出去。 他和秀儿是在半个月前在县里头认识的,那天他那时正跟市集认识的朋友聊天。 一转头便发现一个梳着双发髻、五官清秀灵动的少女盯着他瞧。 见他过来,少女便告诉他自己是宋家吃食摊的常客,很喜欢麻辣烫和关东煮的味道,刚刚盯着他是在观察他到底是不是吃食摊上的人。 他得知秀儿喜欢他们的吃食,心中又是自得又是高兴,两人也由此为话题聊了半个多时辰。 秀儿言语风趣,就算知道他是乡下来的小子还是如常对待,而不像其他一些县城里的女儿家,看他的眼睛里都带着鄙夷。 两人一拍即合,又觉得半个时辰聊的有些不尽兴,相约着明日这个时候再来。 这样一来二去,他和秀儿的关系更加亲近,两人也不只是在固定时间和固定地点见面了,而是约好时间地点聚在一起。 两人之间的话题也不再局限于宋家摊子,而是什么话题都聊上一些。 他也由此知道了秀儿的身份,原来她是县里头某个官老爷家厨房的侍女,平日里就爱捣鼓一些吃食。 因而见宋家的吃食如此新奇,秀儿也忍不住尝试去研究做法,还把成品给他尝过。 虽然两者之间差别巨大,但是看着秀儿一脸期待地等待自己的评价,他还是会赞美鼓励她。 这两日也不知道秀儿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知道了宋群青打算开铺子做新吃食,便不停地追问自己能不能让她先见见世面。 可他确实不知道宋群青的想法,但就算是知道他也不会说出去的,因而在面对秀儿时只能沉默。 秀儿却因为他的沉默生气了,在气冲冲离开之前甩下一句话。让他问问宋群青再来告诉她,不然两人就不再是朋友了。 第70章 将计就计 说完了自己和秀儿的故事,李天宝长叹了一口气:“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执着,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宋群青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和蹙着眉的谢淮安对视一眼,便知道对方和他有一样的感觉。 宋群青昨日才租下铺子,只来得及把这个消息告知自己亲近的人,比如宋家姐弟和李天宝。 但李天宝昨日上午和秀儿见面的时侯,自己还并未去城西看铺子,那秀儿又是从谁哪里听到他要开铺子的消息? 他拜托狄文德帮他去码头附近挑铺面,自己也并未去码头实地看过铺子,就算是要开新铺的消息传开,主角也应当是狄老板才对。 而且,秀儿再喜欢钻研吃食,也不至于这般没有分寸感,总是明里暗里地从李天宝那儿打探具体做法。 结合李天宝所说的秀儿身份,宋群青已然差不多能猜测出真相了。 但想到李天宝话里话外藏都藏不住的喜爱之意,宋群青有些为难,不知道是否要把他猜测的事告知李天宝。 李天宝性格聪明伶俐,他在叙说过程中就察觉到两人的表情正在慢慢变得冷淡,等听完后更是双双皱着眉。 知道两人不可能是对自己不满,那他们表情变化针对的对象就只有秀儿了。 看来明眼人都知道秀儿有很大的问题,只有他他还装瞎,不愿意面对事实。 见宋群青欲言又止,李天宝转回了身体,背对着他语气平静:“群青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于是宋群青便把自己的猜测全盘托出,边说边观察李天宝的神情。 本来还担心李天宝会接受不了,却没想到他神色如常,回头朝两人笑了笑。 “其实,我心里也隐约觉得她不对劲,但是她是我在县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我不想把她想成那样的人。” 李天宝弯了弯嘴角:“不过,估计她也没把我当成朋友吧,不然也不会不考虑我难处,而是拿我们的友情来威胁我。” 谢淮安从背后拍了拍李天宝的右肩,试图安慰他道:“也许,只是我们多心了。” 李天宝的背弯了下去,无奈地摇头:“群青哥所说的估计就是真相,她接近我估计是为了从我这儿打探配方,毕竟表现的挺明显的。” 每次他试吃之后给出评价时,秀儿都会表露出十分明显的失望,还用盈满泪水的眼眶祈求地看向他,希望他主动说出做法的欲望一览无余。 他握住缰绳的手越来越紧,任凭粗糙的茅草绳把自己的掌心摩擦出一道道勒痕 少年真诚的心被肆意践踏,怎么可能甘心呢? 正用缰绳摩擦带来的痛来发泄自己心中的火气,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按住了他的动作,把缰绳从他的手中夺了过去。 李天宝顺着手往上看,才发现是宋群青,他有些别扭地侧过头。 随后仰起头朝向天空,意图让眼眶里的泪水倒流回去,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狼狈。 宋群青接过了赶车的活,见状也不戳破他,而是让他慢慢消化情绪。 等几人快临近县城之时,李天宝已经恢复平静,只是眼眶还略微发红。 “群青哥,你刚刚说的那个县丞的儿子,之前在市集开摊抢我们生意的是不是也是他?”李天宝看向宋群青。 “是他。”宋群青回答,有些讶异李天宝的机敏。 “真是无耻,尽使一些下流的招数。”李天宝愤愤道,这股怒火不知道是对着秀儿还是对着曾玉翰。 他接着道:“那群青哥你有没有想好怎么对付他们。” “本来我是想找人将计就计的。”宋群青顿了顿,“但如今有更好的人选。” 李天宝知道宋群青在指自己,他犹豫了片刻,毕竟他是真心对待秀儿的。 但转念一想秀儿对他的欺骗和耍弄,心也硬了起来,朝着宋群青点头道:“那就我来吧,群青哥你直说要我怎么做。” 宋群青将手伸进衣襟当中,实际是将空间中早就准备好的配方用意念取了出来,当作是自己从衣襟中拿出来的。 他旁边的谢淮安则是疑惑地看了一眼他的衣襟,这里之前有放东西吗?而后他摇了摇头,也许是自己记错了吧。 宋群青将配方递给李天宝,同时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 “放心吧,我一定办妥。让那什么曾付出代价,知道我们是不好惹的。”李天宝哼哼道。 * 等到月末,胭脂铺的老板将行当都搬走了,只余下一室空荡,宋群青这才开始装修自己的新铺子。 上午摆摊,下午装修,一天安排的满满当当。 他在摆摊的时候放出消息,告知自己的铺子要在中旬左右开张,到时候还会推出新吃食,希望客人们能去新铺子支持他。 等有人问起铺子的位置之时,除了宋群青摊子上的那些不差钱又爱吃的忠实顾客,直言自己开张那日肯定过去试试味道。 其余的大多数得知消息的客人都态度模糊,只是客气笑着道有机会一定过去。 毕竟客人们基本都住在城东,而宋群青的铺子开在城西,城东和城西之间的距离可不近。 走半个时辰就为了吃上一口新吃食,怎么看怎么划不来。 更何况宋群青这麻辣烫和关东煮味道确实好,但铺子新推出的吃食是不是符合他们的口味还不知道呢。 也不知道宋老板怎么想的,居然去城西开铺子,那里的铺子价高人也不如城东多,图什么呀? 众人都在心里头暗自嘀咕,也有直接把这些疑问问出来的。 听到他们的不理解之类的言语,宋群青只是凄惨地笑了笑,语气低落:“是我自己的问题。” 一看这神态,再一听这语气,就算是聋子瞎子也都晓得这里头有门道。 但再仔细追问,宋老板便无奈摇头,怎么劝都不吭声,众人也只好作罢,但私底下都在猜测他估计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随着开张的日子越来越近,宋群青终于等来了他想要的结果。 第71章 侍女秀儿 曾玉翰迫不及待地抢过秀儿手中的配方,扫了一眼发现是宋群青的字迹才放下心,将其递给了早就在一旁候着的厨子。 王厨子是曾家高价从衢州聘请过来的,厨艺造诣颇高,甚至在整个清河县都是顶尖的存在。 自宋群青的吃食摊子开摊之后,他便被曾玉翰要求尽快研究出两款吃食的配方。 于是在那些日子里他几乎每天都要尝试个上百次,才最后得出了有五六分相似的成品。 曾玉翰虽然并不满意,但是为了尽快打压宋群青,还是利用王厨子仿造出来的方子在市集开摊子,欲利用低价和宋群青打擂台。 但王厨子仿造出来的成品和宋群青家吃食口味相差巨大,且后来宋群青又不知道怎么改进了配方,让两者之间的口味差距越拉越大。 看着曾家摊子上尝了一口就忍不住皱起眉的人,基本上就知道这人先前吃过了宋群青家的,自然是看不上这更为劣质的仿造品。 本想图便宜结果却吃了味道相差如此之大的吃食,众人无一愿意当曾家摊子的回头客,每次嘴馋了都直奔宋群青家。 但哪晓得宋家每日出售的量十分有限,想吃的都得提前在摊子前头排队,不然晚到人家已经卖完收摊了,这足以见宋家吃食摊子的生意火爆。 即使曾玉翰选择了低价出卖,最终还是输给了宋群青,摊子的生意惨淡不已。 又一次被宋群青比了下去,曾玉翰哪儿咽下这口气。 他便在自家小厮的挑唆之下,让贴身侍女秀儿去接近李天宝,看能否从他身上入手偷来宋家配方。 没想到宋群青居然对李天宝如此看重,连配方都愿意交给他,只可惜宋群青识人不清,这配方还是到他手上了。 曾玉翰幻想着自己利用配方将宋群青再次打入尘埃之中,心情颇好地朝跪在地上的秀儿伸出一只手,将人拉了起来坐在自己身旁。 见曾玉翰脸上怎么藏都藏不住的洋洋得意,王厨子犹豫了片刻才道:“这方子我大致看了一下,应当是没什么问题的,就是……” “就是什么?”曾玉翰抚摸着秀儿柔软的腰肢,斜了他一眼。 “就是这上面所写的’辣椒‘是何物,我并不清楚。若是没有这项,估计口味无法和宋家一样。”王厨子实话实说。 依靠着曾玉翰的秀儿则是笑了起来:“我看到方子时和师傅是一样的反应,那李天宝对我有求必应,我就直接开口问了。” “说是宋群青在山里头发现的品种,口感辛辣刺激,可以替代茱萸做提辣的配料。” 茱萸是大扬朝做辣味吃食必不可少的食材,王厨子在仿造之时基本用的都是茱萸来提升辣度,力求和宋家一模一样,但却始终差上一点。 听到秀儿的解释才反应过来,为何宋群青改进配方之后,他家的吃食便没有了茱萸自带的酸苦,原来是发现了可替代的新品种。 这运气,他可太羡慕了,王厨子有些无奈地在心中暗叹。 “那岂不是只有宋群青有这东西?”曾玉翰抓住关键,将软弱无骨的秀儿从他身上扒拉下来,将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直直地看着她。 “哎呀少爷!您别着急,秀儿在您眼里是那样不中用的人吗?”秀儿握住他的另一只手摔了摔,娇嗔道,“李天宝说每十日就能给我们送来三百斤。” 她是王厨子的徒弟,对吃食确实有些研究,不然曾玉翰也不会让她去接近李天宝。 在拿到方子后快速扫了几眼,她便发现上面的许多调味居然用的都是药材,其中还包括一项见都没见过的材料。 难怪师傅怎么尝试都与宋家的吃食有差距,原来是原料上便有这么多不同。 见李天宝如今对自己百依百顺,连方子都为她偷过来了,秀儿也不再隐藏自己,而是直接告诉了他自己的身份。 还给自己编造了一套被主子压迫才迫不得已欺骗李天宝的戏码,边说还边哭得梨花带雨。 李天宝果然心软原谅了她,还在她开出的种种承诺之下答应她,从明日起每十日就给曾家送三百斤的辣椒。 “数量不多,但我估计也只能悄摸地昧下这些,群青哥已经答应我了分给我几百株辣椒,到时候我种出来便会有更多的。” 李天宝信誓旦旦地看着她,秀儿才抹干了眼泪朝着他展开笑颜。 知道秀儿给自己解决了辣椒的问题,曾玉翰抬起搭在她肩膀的手,轻轻爱抚着她的小脸笑道:“秀儿不愧是小美人儿,都能把一个混头小子迷晕了头。” 秀儿作娇羞状,钻进了他的怀中,依靠着他轻声细语地把李天宝告诉她的事娓娓道来。 “连锁铺?” “是啊,李天宝说宋群青见生意如此之好,便想着多开几个不同地段的铺子,到时候形成连锁铺。” “一上午一个摊子便能卖五两,那一天下来一个铺子至少也能赚个十几两,再多开些岂不是能赚的更多。” “只是宋群青现在手头上没这么多钱,才想着先盘一个铺子,后续的等赚了钱再慢慢来。而且他连店铺位置都挑好了呢。” 宋群青所挑选的剩余三个铺子稀稀疏疏地分布在清河县四处,但无一不是人流量巨大、价格又高昂的地段。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曾玉翰了然,随后露出一抹冷笑,但宋群青注定要失望了。 他买了宋群青预想中的铺子,又卖的是同款吃食,他看宋群青还能怎么扑腾。 自家铺子开业的前几日,宋群青便得知了曾玉翰已经买下了四家铺子,所定的开业时间就在他公布的开业时间前一天。 临近铺子开张,宋群青跟客人们说了一声要去忙开业的事,便不再摆摊,专心致志折腾自己家的铺子去了。 已经吃惯了麻辣烫和关东煮的客人们,从没有断过这么久的粮。 正嘴馋着呢,就得知县里头要开四家麻辣烫铺子的消息,而且这几家铺子还用和宋家摊子一样的配方。 既然是和宋家摊子上一样的配方,那估计口味上没什么差别,上哪吃都一样,还不用天天早起来宋家摊子上和绝味楼那头排队。 除了些宋群青的忠实客人,其他人各个是满眼放光,期待着新铺子的开张。 第72章 移入田地 “群青哥,我都按你说的照办了,看样子秀儿应当是相信了我的话。”李天宝从门外狂奔进来。 他今日和秀儿一见面,便见她板着脸双手抱胸,一副等待他来哄的模样。 直到自己把方子交给了她,怎么哄都神色不变的秀儿才放下那副姿态,对着她笑了起来。 以往看着秀儿的笑颜,他也会跟着开心;可这一回…… 知道了真相的李天宝看着秀儿在他面前做戏,随着她不断展露自己的贪婪且虚伪的真实模样,心中残留的几分不忍也慢慢地消散了,只剩下了被人欺骗的恨意和怒火。 配合着秀儿演完整局戏码,他便假借准备辣椒为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他实在是不想和秀儿待在一块儿。 那个善良无害的秀儿估计也只是他想象中的模样,在现实中并不存在,那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宋群青和谢淮安两人正在院落中清点开店所需要用的食材和器具,听到李天宝活力满满的声音齐齐抬起了头。 宋群青仔细打量了一番焦急跑过来的李天宝,见他面色红润、双眼明亮,便知道他已经看开了这段孽缘。 他笑着道:“那为了奖励你,我中午亲自下厨给你做新菜品。” “好呀。”李天宝双眼放光,但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收起了笑容,“不过群青哥你让我明日就送三百斤辣椒过去,可是我们这儿哪有这么多辣椒啊。” “天宝哥,你就别担心这个了。前几日家里的辣椒不够了,群青哥就上山去原先发现辣椒的地方找,说是这么大一片山,不可能只有这些这些。” 宋若晴端着一盆菜走了出来,听见他的发问连忙回答,语气中的兴奋昭然若揭。 “结果还真被他找到了好大一片辣椒,我们决定下午就去把那些辣椒全部移到自己的田里去。” 李天宝连忙凑到了她的面前,帮着她一起蹲在水缸旁边洗菜,想要宋若晴多说一些。 宋若晴也不瞒着,而是将那日宋群青发现的事讲得绘声绘色,好像自己亲身经历一般,她旁边的李天宝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见他们如此夸张,宋群青无奈地耸了耸肩。 其实山上那片辣椒树,是他从空间中移植出来的。 幸好野生植株是杂乱生长的,他才能在一天时间内把一亩地的辣椒全部移到现实当中。 而且有了灵泉水灌溉的植物不仅生长速度加快、口感品质提升,连耐造能力能力都是一等一的。 他再如何摆弄它们的根茎,也不会让这些辣椒植株失去活力,也方便他们把这些辣椒全部移植到自家田地当中。 谢淮安眨了眨眼,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你答应送三百斤辣椒过去,你就不怕他们留种吗?” “那些辣椒是留不了种的。”他特意选的杂交品种,这类品种的种植品质不稳定,就算想留种来自己种,估计也种不出什么东西。 “那些?”谢淮安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连忙追问,“意思是我们我们留下来的这些是可以留种的?” 宋群青点了点头,他空间中存着不少辣椒品种的种子,其中杂交品种居多,可以留种的辣椒种子数量相对较少。 不过有这么多能种的田地,还害怕辣椒会灭绝吗? 只要他们做好留种工作,必不会像末世一样面临着各类植物濒临灭绝的危机。 毕竟末世的大多数土壤都没法种活植物,而这里的田地可是纯天然无污染的。 谢淮安则是有些奇怪地盯着他瞧,宋群青发现辣椒并不稀奇,毕竟世界这么大总有扬朝人没见过的东西。 可是他居然知道哪些辣椒能留种,哪些辣椒不能留种,这就奇了怪了。 他记得宋群青第一次发现辣椒时才不过短短一个半月,他又没有种过留下来的种子,又怎么分辨出两者是否能留种的呢? 宋群青知道自己露了破绽,但很大程度上是他故意为之,为了让谢淮安有个心理准备。 谢淮安是他希望携手一生的人,空间的秘密迟早都要告诉他,只是早晚的事。 见宋群青移开视线,谢淮安并未追问,而是这件事的怪异之处藏在了心底。 拉了徐婶和她两个儿子一起来帮忙,花了一下午和晚上的时间,点着灯才把山上的那片辣椒整齐地种在了宋家田地之上。 说来也好笑,本来是不需要花费那么长时间的,但哪儿知道宋家田地野草杂生。 自秋收完之后,宋家三兄妹基本没来过田里,宋群青是忘了自家还有地在,而宋若晴和宋若愉是觉得他对田地有其他安排就没提这回事。 这几亩地快三个月没人照料打理,如今在再次种上作物之前,还需要把田地耕耘一遍,再把杂草拔了。 这一番工夫下来,自是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离曾家铺子开业还有两天,李天宝准时将辣椒送了过去,而宋群青则是带着谢淮安去了天香坊。 * 天香坊内。 老鸨混在各家富贵公子当中左右逢源,自从用了宋群青提出来选秀的主意之后,她这青楼受欢迎的程度连她都不敢相信。 她是没想到这些老爷们,甚至读书人们会如此疯狂,简直跟没了理智一般。 为了支持自己喜欢的姑娘,跟撒钱似的抢购能为姑娘们加分的梅花。 如今正值梅花盛开的季节,几乎处处都有梅花,因而梅花的价格十分低廉,外头一支只需要几个铜钱。 而在天香坊中,这花可不便宜,一支便要一两银子。 天香坊又不允许外人带梅花进来,只认自家出售的梅花,因而老鸨可是凭借着这个花样揽了不少银子。 送走了那些在这儿过夜的老爷少爷们,老鸨笑容满面地关上了天香坊的门,转头看见姑娘们各个睡眼朦胧,连忙催促。 “哎哟,都什么时辰了,姑娘们你们还要不要自己漂亮的脸蛋了,还不赶快去休息睡上一觉,今儿晚上还有一场组队赛呢。” “剩下的人赶紧把大堂和房间全部打扫干净,手脚麻利些,赶紧做完就能赶快休息。” 老鸨揉了揉额角,她跟客人们阿谀奉了一晚上,现在也累的很。 “老妈妈,后门有人敲门,说是找您的。”一个龟公跑了过来叫喊道。 第73章 再临天香 老鸨满脸不耐烦:“管他是谁,就说老娘现在要休息,赶紧把他打发走。” 龟公踌躇地挪了挪脚步,似是在犹豫是否要照办, 老鸨见他磨磨蹭蹭,气不打一处来:“没听到吗?把人给我赶走,就说我不见!” “他说他是宋群青。”龟公缩了缩肩膀,把名字说了出去。 老鸨揉额角的动作一滞,直直看着他:“你说谁?” “宋群青。”龟公低着头,又重复了一遍。 也是,自宋群青和她做交易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 她还以为这小子忙着开店铺做吃食,早把自己还欠着他债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没想到居然现在过来了。 老鸨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开口:“行,你让他进来吧,带到上次那间房去。” 龟公应了一声,小跑去后门处开门去了。 清河县虽处于南方,但冬日里风大,吹的人脸蛋生疼。 宋群青带着谢淮安在后门处等了许久,他有些无奈地看了眼被冻的不停揉搓手指的谢淮安,伸手将白嫩的手握紧手心,意图用自己的体温帮他暖手。 他本来是不打算带着谢淮安来的,毕竟好不容易休息几天,之后开业又要忙碌起来,谢淮安完全可以舒舒服服地待在家中。 却没想到谢淮安知道他打算来天香坊后,便吵闹着非要一起跟来,宋群青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 “瞧你这熟练模样,估计没少来这种地方吧。”谢淮安抿了抿嘴,脸色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其他原因一片苍白。 宋群青察觉他语气中的不满,捏了捏握着的手,好笑道:“我就是叫个龟公开后门,就叫熟练?” 谢淮安不说话,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眼中写满了“少给我装”。 “之前确实经常和同伴来这儿,不过只是喝喝酒而已。”宋群青不想骗他,只好硬着头皮担下原主给他留下的破摊子。 “只是?”谢淮安抬起头,恼怒道,“不然你还想干嘛?” 他爹做生意时也需常常陪人来青楼喝酒吃饭,不过从来不在青楼过夜,每次醉个半死都要叫小厮把他送回府。 生意人如此,读书人亦是。 在青楼喝酒、办诗集、聚会不要太常见,还被称为“文人雅兴”呢。 他知道宋群青之前在万群书院读书,想要合群就得和其他读书人喝酒吟诗,可道理他都明白,只是心里就是不舒服。 宋群青借着握手,用力一拉,将满脸写着不高兴的谢淮安半抱进怀中:“好了,以后没有你准许,我肯定不来了。” 耳垂感受到他吐出的温热气息,不争气地又红了起来,谢淮安也伸手圈住了他劲瘦的腰,:“那你得记住今日的话。” 宋群青因为他的亲密动作,心脏忍不住疯狂跳动起来,一下又一下,紧贴着他的谢淮安都仿佛能听到他心脏跳动的声响。 龟公一打开门便见到抱在一起的两人,脸上的神色动都不动一下。 他在青楼待了这么久,更加露骨亲密的动作都见过,一个小小的拥抱算什么。 “宋公子,请随我来吧。”龟公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出声打断了两人此时的温存。 谢淮安听到他的声音脸色爆红,反应过来自己和宋群青现在的姿势有多亲密,连忙把圈住腰的手收了回来,灵活地从宋群青怀中钻了出来。 宋群青则是顺着他的力道松开搂住他肩膀的手,转而隔着衣袖抓住了他的小臂:“里面挺大的,你跟着我走,别走散了。” “嗯。”谢淮安脑子宕机,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等龟公将两人带到了上次的房间,宋群青才松开了手,让谢淮安在桌旁坐下。 抬起茶壶斟了一杯茶,他摸了摸茶杯的温度,感受到并不烫手,才把它递给了谢淮安:“握着它先暖暖手。” 谢淮安朝着他甜甜一笑,将茶杯接了过来,心里美滋滋的,跟吃了蜜一般。 两人等了片刻,便闻见门外传来一阵脂粉香,随后就见老鸨踏进门来。 “宋公子,真是好久不见啊哈哈哈,我正想着若是你再不来,我就直接去你摊上找你呢。” 她先是下意识打量了宋群青好几眼,见他穿着新做的青衫,布料看着并不便宜。 且整个人也比之前壮了许多,不再是之前那副瘦瘦弱弱的模样,再配上那张清隽的脸庞,跟是变了个人似的。 她将视线转移到坐着的那人身上,本来以为跟过来的还是上次那个小子,就想着随意瞧了一眼,但却被眼前之人完全吸引了。 她眼中是藏都藏不住的惊艳之色,宋群青察觉她的视线,皱了皱眉挡在了谢淮安面前。 老鸨这才回过神来,娇笑道:“宋公子真是艳福不浅呢,这才过了多久不见,身旁就多了个这么标志的美人,老妈妈我什么人没见过,但长成这模样的还是第一次见。” 谢淮安从小长到大没一刻是不好看的,夸他长得好之类的话听了几百上千次,早就习惯了,便大方回应道:“过誉了。” 老鸨收回视线笑容满面,拉着宋群青坐在椅子上,抬手给他斟茶:“宋公子啊,不知道你今天过来是为了何事啊?” 宋群青懒得跟她绕圈子,直言道:“过来取剩下的钱。” 他扫一眼顿时拉下脸来的老鸨:“不过这些钱我也可以不要,只需要老妈妈你帮我做件事。” 老鸨眯了眯眼,提高了警惕,不敢随意答应这狡猾的小子:“什么事?” “老妈妈应当知道我的新铺子就要开业了,就想让你连续一个月每晚比赛中途,都提一嘴我家开业的消息。”宋群青道。 据他所知,天香坊如今的青楼选秀已臻白热化,每晚的客流量大的惊人。 所吸引来的客人基本上不是是读书人,就是各家富贵老爷、公子们,而这些人大多都住在城西。 “就这么简单?”老鸨不敢置信。 “就这么简单,要说的话我也已经写在纸上,你只要每日安排人在比赛中途上去念便可。”宋群青将写满字的白纸递给了老鸨。 老鸨带着狐疑仔细看纸上的内容,生怕是什么念不出口的东西,随后像是看到了什么,一脸惊讶道:“你要把你家配方公布出去?” 第74章 开业当日 纸上所写的内容概括起来,大概是宋群青家铺子就要开业了,前三日都能享受到八折优惠,来消费的人可以凭借的消费记录来柜台领麻辣烫的方子之类的。 只是作为广告词,肯定不能如此直白地表达出来。 宋群青就根据前世的经验将表达改得更加吸引人,保证听完这则广告的人能被这段词给洗脑,提升广告的效果。 老鸨紧盯着宋群青的动作,生怕这上面写的是玩笑话,却见他淡定地点了点头。 “那你这铺子估计要红火起来了。” 老鸨收回视线,拿手点了点摊在桌面上的纸:“毕竟有这么大的诱惑,连我都想去了。” “只是狄老板恐怕接受不了吧。” 老鸨想到狄文德来喝酒时,把他和宋群青合作的事说给了她听。 还告诉他每日卖麻辣烫和关东煮就赚了不少银子,更别提所带来的客流效益了。 如今宋群青要是把配方公开了,那他和狄老板还怎么赚钱? 老鸨实在不懂宋群青到底要干什么,不过要干什么也跟她没什么关系,毕竟她又不靠吃食挣银两。 关于和绝味楼的交易,宋群青早就提前和狄文德沟通好了。 狄文德虽然有些不太乐意,但是宋群青为了补偿他,另给了一张凉拌菜的新方子给狄老板。 试吃过凉拌菜之后,知道这道菜和麻辣烫的美味程度大差不差,且宋群青并未要求自己分这道菜的收益,狄文德也就笑着接纳了。 只是凉拌菜的方子也离不开辣椒的存在,宋群青便顺手把辣椒油和辣椒酱合作的事宜也跟狄文德提了一嘴。 狄文德从事酒楼已久,知道辣椒油才是凉拌菜的精髓,和宋群青互相推诿了许久,才以七分价拿下了辣椒油和辣椒酱的收购。 两人都知道这是宋群青为表歉意让步的结果,因而狄文德心中的气也消了下去。 毕竟宋群青如此真诚,而且好不容易找到报复的机会,好歹两人都是朋友,就没必要这么斤斤计较了。 和狄文德的种种协商不便和外人多说,面对老鸨的疑惑,宋群青并未回答,只是礼貌微笑。 老鸨见他不愿意开口,也不追问,拿起桌上的纸看了又看才开口答应。 “那好,这几句话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不过说好了啊,就干一个月。” “老妈妈可别敷衍我,不然银两我可是要拿回来的。”宋群青用指节敲了敲桌面。 “老妈妈我向来信守承诺,答应人的事肯定会做到。” “希望如此。” 宋群青拉着看热闹的谢淮安道了别,带着人去铺子里收拾了。 * 在得知宋群青的计划之后,曾玉翰便马不停蹄地把宋群青想要的四个铺子全部买了下来,准备开麻辣烫店让宋群青的计划无处实施。 这些铺子的位置地段好、铺面也宽敞,价格不容小觑,再加上采购的种种原料,还没开业曾玉翰便投了几千两银子进去。 曾玉翰可谓是肉疼不已,这可是他全部的积蓄! 他爹虽然只是个小小县丞,但耐不住他曾家命好,出了个在京城里当官的亲戚,大把人捧着银子送上门来。 不过清河县只不过是一个小地方,这里的富贵人家再富能富到哪去,一年能收五六十两黄金都顶天了。 曾玉翰他爹又是个奢侈淫靡的性子,家中纳了十几房姨娘不说。 这些姨娘和他们生的少爷小姐各个花钱如流水,曾家所存下来的钱并不多。 曾玉翰手中的几千两银子还是从他爹从小到大给他的零用钱中省出来的,这一下全花出去了不肉痛才怪。 但一想到之后宋群青痛哭流涕输给他的模样,他便能释然片刻,安慰自己这都是必要的付出。 之后等铺子开起来了,这些银子又能重新回到他的口袋不说,还能把宋群青踩在脚下。 今儿是初八,曾玉翰特地抢先宋群青开业。 他极为看重这笔生意,四家铺子同时开业,每家铺子门口都请了舞狮队。 噼里啪啦的爆竹响声在清河县的四处纷纷响起。 大家反应过来,原来今日便是曾家铺子开业的日子。 此时曾玉翰正处四家铺子中地段最好的一家,他站在铺子顶层,笑着看被舞狮队和鞭炮声吸引过来的众多百姓。 接待客人的事当然是由他手下人去干了,他只需要等着每日数银子就好。 看着早就迫不及待地往店铺里冲的一批又一批人,曾玉翰满脸得瑟。 他翘着二郎腿边听楼底下的动静,边享受着别人敬献给他爹的名茶。 曾家吃食铺门口。 “兄弟,这是哪家铺子开业呢?怎么这么大动静。” 一个喝得半醉半醒的汉子被声响吸引了,努力睁开眼想看清楚牌匾上的字,却因为脑子不清醒,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 这汉子一身酒味,熏得人实在受不了。 被他搭住肩膀的人用劲把这人甩开,没好气道:“瞎呀,这么大的‘曾家吃食铺’几个字都看不见?” 那汉子被他的动作弄的左右摇晃了几下才站稳:“曾家吃食铺?哦,我想起来了,那个要卖宋家麻辣烫的铺子啊。” 那人见汉子直勾勾地盯着他,敷衍地点了点头,懒得再搭理他,跟着人群一起往铺子门口挤。 他可是隔了好几天没吃麻辣烫了,嘴巴都快馋死了,这次曾家开业打折,他定要趁这个机会狠狠吃上一回。 却不曾想被那汉子拦下了,正想伸手推开那汉子拉住自己的手,就听到那汉子不屑道。 “哎,明天起就不值钱的玩意儿,你干嘛还要花几十文去吃啊?” 那人一怔,周边的人也被他的话惊到,纷纷围了过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明日起就不值钱了?” “怕不是醉糊涂了吧,什么浑话都能说出口。” “可不是嘛,这方子多少人在研究,可就是没宋家方子来的好吃。现在曾家说自己研究出了和宋家一模一样的方子,加上曾家整个清河县也就两家人知晓,这还不值钱?” “……” 那汉子见周围的人都在驳斥他,也恼了起来,大嚷道。 “昨夜我亲耳在天香坊听到的,说是明日宋家开业,但凡去宋家消费的,不管花了多少钱,都给一份麻辣烫的方子呢!” 第75章 是真消息 “你说的可是真的?” “该不是喝醉了胡乱编造的吧。” “……” 围观的人面面相觑,满脸都是怀疑之色,根本不相信有这样的大好事。 宋老板又不是头脑不清醒,麻辣烫方子就是个下金蛋的母鸡,只要宋老板紧紧抱着,就有大笔的银子纳入怀中。 要是换了他们,紧紧抱着不撒手不说,怎么可能把方子公之于众? 那汉子醉眼朦胧,扶着旁边的人站稳后打了个酒嗝,才慢悠悠道。 “昨儿夜里天香坊的老妈妈亲口说的,你们随便找个在场的人问问就知道了。” 他昨夜在天香坊听到老鸨开口说这件事一开始也不相信,后来见天香坊的人神情认真、不似作假地反复跟人确定后,在场的大家才信了。 再说了,编这种谎话对宋家和对天香坊都没好处,若不是真的那才有问题呢。 有机灵的人听到那汉子说的如此信誓旦旦,便也去天香坊必经的路上找那些喝个半醉半醒的人问,结果无一不证实那汉子说的是真话。 等人回来把消息一传,曾家吃食铺外头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这道消息。 原本都已经排到门口的人也纷纷往回走,铺子外头空出去好大一片地。 站在门口迎宾的小二自然也听到了外头此起彼伏的谈论,但他觉得那不过是以讹传讹。 自家少爷花了好大心思才把方子复刻出来,便知这方子定是十分复杂且注重细节,这样的方子打死他也不相信宋群青愿意卖。 可是即使他不信,也架不住外头越来越多的人从排队的队伍中走了出来,现如今他跟前根本没几个人。 楼下的嘈杂声越来越小,坐在二楼的曾玉翰终于察觉了不对劲。 他连忙起身站在窗前往下看,发现原本还熙熙攘攘的人,如今却只有几十个人在犹豫徘徊。 “这铺子今日开业,往后能来吃的日子多的是,万一那消息是假的,明日再来吃也是一样的。” 站在远处的一个汉子冲着他几个还在犹豫的同伙大声喊道。 他们平日里就酷爱麻辣烫这样辛辣鲜香的菜,几乎日日都要去宋群青摊子上排队。 如今隔了好几天没吃上,心中馋的很! 可是自家兄弟的话也有道理,都熬了这么久了,再忍一天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若是消息是真的,他们便可以尝试着自己做,也不用担心吃不上了。 想清楚这些,那汉子的几个同伙互相对视了几眼,从曾家吃食铺子前勾肩搭背地离去了。 这一幕刚好被在楼上的曾玉翰看得清清楚楚,他用手砸了砸窗台,心中对着那汉子说提到的“消息”起了疑心。 听他们的语气,若不是那“消息”的缘故,估计也不会离去,而是已经踏进自家铺子了。 看样子,其他人亦然。 难怪楼下的吵闹声越来越小。 门口的小二见铺子前头的人都没剩几个了,才连滚带爬到曾玉翰的包间,连忙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事。 “不可能!” 曾玉翰听完小二听到的所谓“消息”,下意识地否定了其真实性。 “少爷,您不信,可是那些庸民却没您这般清醒,他们离去估计就是受了流言蛊惑。”贴身小厮曾云凑近他道。 “你就那么确信那是流言?”曾玉翰冰冷地瞥了他一眼,随后狠狠将茶杯甩了出去,很恨道。 “我看就是宋群青那个土包子就是拿我们做噱头,引这些客人们去他的铺子。他怎么可能拿配方出来?” “这般下三流的手段,真不愧是下三滥的玩意儿!” 可咱们使得手段也不怎么上的了台面啊,曾云在心中暗道,表面却是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或许少爷您说的就是真相。” 曾玉翰冷哼一声,细长的眼睛里满是讥讽:“宋群青也就得意明天一天,我看到时候他怎么收场!” 他把视线转向曾云:“明天怎么做,你心里有数吧?” 见曾云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曾玉翰长舒了一口气,半靠在了包间的软榻之上,视线却转向城西处。 * 明天就要正式开业了,店铺里的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宋群青经狄文德介绍,招了三个伙计在店里负责打杂,服务客人,洗碗洗菜等杂活;而他们一家和李天宝只需负责厨房里头的活计即可。 有了这么多人分担了其他杂活,宋群青一群人都轻松了不少。 临近开业的这几日,宋群青带着这三个伙计将铺子里里外外都大幅度改动了一遍,现在的铺子完全看不出来以前是个胭脂铺。 宋群青还照搬了前世某火锅店的服务模式,让三个伙计训练话术和服务态度等等,力求让客人吃的满意舒心。 如此一来,这几个伙计便会比其他吃食铺子和酒楼辛苦,因而宋群青给每人开了二两银子的月银。 要知道宋群青隔壁家王氏他男人在酒楼当账房,也不过三两银子一月;就算是在清河县较为知名的绝味楼,伙计的月银也不过一两多些。 他与此同时还承诺他们,在店里干活时间越长,月银也会越来越多,现定三个月一涨。 若是做的好了,以后宋群青有机会开分铺时会优先选他们过去当铺子的掌柜。 高薪诱惑加画大饼这一套操作下来,三个伙计的态度明显认真了不少。 今日宋群青带着谢淮安、若晴若愉以及天宝来看改造后的店铺。 一行人还没踏进门,就看见一个鬼精的伙计笑着走了过来,态度恭敬道:“欢迎光临宋家火锅,请问您是几人用餐?” 宋群青挑了挑眉,这伙计是他这几日观察下来,觉得最适合做掌柜的人选。 性格开朗活泼,待人处世也十分妥当,更值得注意的是这人的察言观色、随机应变的能力。 谢淮安略微有些讶异地打量了他几眼,明明每家酒楼几乎都有迎接客人的小二,但宋群青家的却显得格外突出。 其他酒楼的迎宾小二几乎都是弯着腰,脸上满是客气讨好的模样,而这小二完全不同。 他挺直着背,脸上的笑容友善和煦,像是欢迎友人作客一般。 不愧是群青哥,连调\/教人都如此厉害! 第76章 宋家铺子 冬月初九,宋家火锅终于在万众期待中开张营业了。 由于请了如今最为火热的天香坊帮着打广告,又有昨日曾家吃食铺前众客人纷纷离去的话题甚嚣尘上,宋群青觉得自家的热度已经足够了。 不曾想谢淮安却说还需要杀猪宰羊做祭祀,再放鞭炮迎财神,这一套套程序光听着就让宋群青头大。 谢淮安不愧是生意人的后代,随了他父亲,也十分信奉这一套说法。 看着他不断叙说开业的繁琐程序,兴致看起来比宋家火锅真正的主人还更高。 宋群青也不忍心破坏心上人的好心情,便答应了他按着这套程序走一遍。 顶着谢淮安兴致勃勃的眼神,宋群青认命地大清早起来祭祀。 等到祭祀完成后,宋家铺子扯了牌匾上的红布,露出“宋家火锅”几个大字来后,鞭炮便噼里啪啦响了两刻钟。 宋家店铺今日开业本就许多人知晓,如今炮仗在清河县响了这么久,就算不知道开业消息的人也都过来凑热闹了。 不光是客人,连宋群青在县城里难得的朋友也过来庆祝他开业。 刘洛嘉带来的是一幅紫气东来的山水画,上头还写了几句寓意财运亨通的诗句,狄文德则是带了一株迎客松。 “恭喜啊兄弟,你也是铺子的人了,我在这儿先祝你财源滚滚!” “宋老弟,这株迎客松摆放在门口,定能保佑门客盈门、生意兴隆。” 宋群青伸手收下两人的礼物,笑着道谢。 “不是说今日我请大家吃一次新鲜玩意儿吗?怎么不见刘夫人?” 他扫了一眼两人的后方,除了狄文德带的小厮外空无一人。 “还有狄老板,也不见你带家人过来。” 狄文德和刘洛嘉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狄老板调侃道:“现在谁还不知道宋家铺子今日开业,想来你的客人定是多到数不清,我们俩就商量着今日就我和他两人过来庆祝,等改日铺子空闲下来了我们再好好吃上一顿就行。” 刘洛嘉用肩膀碰了碰他:“怎么样,我们够体贴吧,感不感动?” 宋群青斜了他一眼,眼中却溢满了笑意:“这次的新吃食跟往日都不太一样,客人们自己动手即可,不必担心我店里人手不够。” 狄文德和刘洛嘉听闻这话,满脸都写着不解,还没等两人问出口,宋群青就把他们带到了后院。 后院里早已摆好了两桌,桌上是跟老北京铜火锅样式相差无二的厨具。 如今铜锅内水气蒸腾,咕噜咕噜冒着水泡。 这东西是宋群青专门请人按照他所画的图纸制作出来的。 铜锅分为两部分,一边是麻辣牛油锅底,另一头是用鸡肉和骨头熬制出的高汤锅底,其中加了不少现代调味料。 至于备受前世喜爱的番茄汤底,宋群青自然没有忘,而是打算等空间中的番茄快要成熟后,再找个机会拿出来制成汤底。 桌上的四周摆放满了各种蔬菜、菌菇和肉类,宋群青还贴心地给这两桌都配好了自己调好的蘸料。 邀请着两人入座,宋群青先为他们一一介绍着桌上摆放的吃食,又给他们演示了一遍吃法。 两人学着他的动作,将肉或者蔬菜加进铜锅当中,等上一会儿,再伸出筷子将铜锅内的食物在蘸料碟中滚了滚放入口中。 快速把食物吞咽进肚,刘洛嘉双眼放光:“我感觉这比麻辣烫还好吃,吃法还这么新鲜好玩!” “宋老弟真是新意百出啊。”狄文德虽不似他那般激动,但心中的震惊却是一点不少。 他做了几十年的酒楼生意,见识了许多新鲜吃食,可是像这种自己掌控食材的吃法却是头一回见。 到底还得是宋群青啊!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下一秒便抬目见到刘洛嘉如同饿狼吞食一般,都快把下进去的食材都扫荡光了。 他也顾不上伤春悲秋了,而是加入了抢肉的行列。 在等第二波熟的期间,狄文德这才空出嘴来吩咐小厮去把自己家人和刘夫人请过来。 毕竟宋群青都已经摆好了两桌,那他们也不能辜负他的心意啊。 更何况,这东西确实新鲜又好吃,自己夫人\/刘夫人肯定会喜欢的! 宋群青进了后院陪两人用餐,账房的活儿便交给了宋家火锅唯二的另一个读书人——谢淮安。 而小方,也就是昨日被宋群青在心中夸赞过的小二,如今正站在铺子门口,将手中的竹签一一发给在后头排队的客人。 这竹签是宋群青一家花费了几个时辰弄出来的玩意儿,上头写着大中小三个等级以及数字。 拿到竹签的人便不用继续排队了,而是可以去店铺前头摆好的十几张板凳上坐着休息。 等门口的小二喊出“大\/中\/小+数字”,拿小二说出相符合的竹签便可以进去用餐。 这种方法,免了众人要一直站着排队的疲累,也避免了某些人插队的状况,众人对其皆是啧啧称奇。 “小零叁,小零叁可以进来用餐了!”小方在门口大声吆喝,重复喊道。 一对老夫妻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手中的竹签,还是看不太清,只好请旁边的一个小伙儿帮忙。 “年轻人,这上头写着的是小零叁吗?刚刚那孩子把竹签给我的时候告诉我是什么了,但我俩老了,都不怎么能记得事。” 那小伙一身紫色绸缎,腰间还挂着一块翡翠玉佩,上头隐隐约约雕刻着“谢”字。 他笑着应了一声,看向竹签道:“是小零叁,已经到你们进去了!” “谢谢你啊年轻人。”那老头子扶着拐杖起身,又搀扶起自己年迈的妻子,朝着他道谢,“你是什么号呀?” “我是小零肆,我扶你们过去吧。”那小伙见他们着急却行动迟缓,连忙站起身来扶着两个老人到了铺子门口。 小方一看,手脚麻利也接过了两人,朝着那人道谢:“多谢公子,接下来我把他们扶进去就好。” 关于对小二的培训,宋群青也没忘记了要如何对待老弱病残孕的客人。 小方学的认真,如今做起这种事来更是信手拈来。 谢念蕴脸上带笑打量了他几眼,这才将老人的手放下,后退几步也不离开,而是站在门口看着小方的动作。 等小方回来之后,他朝着谢念蕴点了点头:“公子是小零肆吧?刚刚的小零壹的客人已经吃完了,您可以进去了,进去后有人会指引您到座位上。” 谢念蕴身着富贵、气质也不似常人,小方对他的印象深刻,自然记得他的竹签号。 第77章 神秘客人 谢念蕴跟着小二来到了两人桌,点好了小二推荐的菜之后,便暗自观察着四周的客人们。 “嘿,你还别说,这种吃食还挺新奇的,想要什么菜便可以自己点。” “可不是嘛,连调味都可以自己弄,你可别忘了去弄点那什么辣椒油,也不知道宋老板从哪儿来的新鲜玩意儿,配这烫菜格外好吃。” “门口那竹签排号也十分有新意,想出这主意的人怕不是长着颗七窍玲珑心,换我是想也想不到的。” 除了夸赞,也有不少人在暗暗叫贵。 “这一盘地瓜片便要十几文钱,看这量也不过是一颗地瓜切出来,若是在集市买,一颗最多也就五文钱,还是最大号的那种。” “可惜了,要是能自己带食材进来就好了。” “可别想了,人家宋老板就靠这个挣点钱呢,不然白给你吃啊?” “……” 小二上菜的速度十分之快,几乎是铜壶中的锅底沸腾起来的同时,谢念蕴所点的十几道菜就已经上齐了。 谢念蕴也不再观察,而是被眼前从未见过的花样所吸引。 小二面带微笑,语速恰当且清晰地给他介绍了一遍菜品,随后为他演示起火锅的吃法。 谢念蕴在门口等待时听了几耳朵旁人对这火锅的评价,如今自己切身体会过后,才知道他们所说的并非夸张之词。 惊叹之余,还不免对这家店铺的老板产生了些许好奇。 毕竟能想出这般有趣且新奇的吃食,想来老板也非俗物。 铺内气氛火热,众人皆皆埋头享受美食,门口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惊的客人们纷纷抬头看了过去。 “喂,外头放出的消息,说来你们这儿吃饭就送麻辣烫的方子,真的假的啊?” 一个二流子模样的人狠狠一拍门口放竹签的桌子,随后抬起下巴一脸倨傲地看着小方。 拍桌子的声响巨大,他的声音也十分洪亮,不管是铺内吃饭的客人还是铺外等待的人都将视线投射了过去。 关于这个问题,他们心里也好奇着呢! 小方并未被这突如其来的发难吓到,嘴角依旧保持着微笑的幅度:“确实如此,但凡来我们店消费的客人,都能去柜台处领方子。” 二流子双手抱胸,用鼻孔看人:“那就快给我安排一桌,之后再把方子送过来。” 如同指使自家下人的语气让周围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小方却抬起头正视他道:“麻烦先请领竹签号,等喊到号后再给您安排座位。” 小方将手中的竹签双手递给了那人,却不料那人轻嗤了一声,狠狠拍开了小方的手就往里闯。 谢淮安注意了许久门口的情况,见他擅闯连忙喊人拦下他。 为防有人闹事,宋群青特地去镖局请了几个汉子给宋家火锅当开业前几天的保镖。 在没人闹事之时,那些汉子可以坐在靠近柜台的一桌中吃火锅或者喝茶,一旦发现有闹事者,便可以请他们帮忙镇压。 这不是,这会儿便是这几人发挥作用的时刻。 旁人只见那二流子一只脚刚踏进门,就被几个肌肉强健、身高体长的壮汉拦了下来,丢出了宋家火锅铺的地盘。 周围原本蠢蠢欲动闹事的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又缩回到了人群当中乖乖排队。 本来他们还打算趁那二流子耍泼之际,顺势煽风点火,在这铺子狠狠闹上一出,让宋群青丢大脸。 可惜没想到宋群青居然早有准备,找了几个镖头来帮忙。 看那几个一拳就能打死自己的壮汉稳稳站在铺门口,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不停扫视着铺子前面的人群。 那几人按照步骤,一步一步排队取号、叫号入座,自以为自己掩饰得十分完美,却不曾想柜台前有双眼睛一直盯着他们。 宋家铺子开业,肯定会有不死心的人来破坏他们的生意,其中最有可能的便是曾玉翰。 真不知道曾玉翰是对曾云太过信任还是其他原因,居然让曾云亲自带着人过来。 曾云是曾玉翰的从小到大的贴身侍从,去书院读书之时也常在他身侧伺候。 几个月前曾玉翰和原主故作亲近,常常一起饮酒作诗,因而宋群青对曾云也有些印象。 在曾云和他的同伙在宋家门口出现之时,当时还在祭祀的宋群青一眼便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他在去陪友人吃饭之前,还特意叮嘱了谢淮安要小心那几人,于是谢淮安在结账之余便时不时观察那几人的动静。 曾云几人吃完火锅,拿着竹签到柜台找账房结账。 谢淮安扫了眼竹签,抬眸看向他们:“诚惠五百六十文。” 听到价格的曾云顿时一惊,有些愕然:“怎么会要这么多?” “一共五位,六人桌两个铜炉四份汤底便已百文,再加上你们点了……,合计起来便是五百六十三文,给你抹零了。”谢淮安报了一遍竹签号所对应的点菜单。 曾云吞了吞口水,他没想到自己五个人居然吃了这么多。 他们原本是打算简单吃一顿后,赶紧拿到方子回去禀告少爷。 却没想到宋家确实有点东西,他们的火锅实在太好吃了,一开吃便停不下来。 空了一盘又一盘,距离曾云几人入座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 曾云含泪付了钱,从谢淮安手中接过麻辣烫方子看了起来。 他是少爷的书童,自然是识字儿的,且少爷手中的方子也让他看过。 看着和自家少爷方子的配料做法、甚至上头的字迹都相差无二的这张纸,他的手颤抖起来,捏着纸的力度似是要把它揉碎。 谢淮安冷眼看着他,淡淡提醒道:“吃一次只提供一张方子。” 听罢,曾云这才冷静了些许,将已经揉皱了一些的方子小心折叠好后,带着人快速离去了。 谢淮安一直看着他,直到那群人离开了宋家火锅铺子才收回视线,转而为下一位客人结账。 幸好今日早有准备,不然也不知道那家伙带着人又要闹出什么事来。 今日是开业第一天,首日便有人闹事,不仅对铺子的口碑不好,而且还是不详预兆,能避免还是尽量避免吧。 谢淮安暗自庆幸,也不打算和宋群青说自己心中的想法。 毕竟若是他知道自己又搞这一套,肯定又要劝他相信科学了。 ——但是科学是什么? 谢淮安一直疑惑着。 第78章 又败一次 曾家府邸。 冬日的暖阳透过雕花的窗棂,在屋内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明明是被光亮和温暖笼罩着的屋子,此时气氛压抑到几乎令人窒息。 “他怎么能把方子公之于众!”曾玉翰的声音突然在寂静的屋内响起,质问声尖锐且刺耳,如同被撕裂的锦帛。 他脸色铁青,双眼怒瞪如同铜铃一般,狠狠地将手中的纸攥在手心:“宋群青,是我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还给我玩釜底抽薪这一套!” 旁边的曾云和其他小厮侍女各个低眉顺眼,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触了正怒极的曾玉翰的霉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伴随而来的是一道苍老的声音:“少爷,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是管家!曾玉翰猛地抬起头,面上也带着一丝恐惧。 管家是父亲的心腹,这时候叫他来喊自己过去,定是知道了自己干的这些事。 宋群青这一手不仅让曾玉翰的家底全部投进了那四家铺子当中,还让曾玉翰又一次败在他的手上。 之前童生考场上败过一次,如今被他摆了一道又败了一次。 父亲虽耽于享乐,但他对他的嫡子,也就是曾玉翰寄以厚望,因而也十分严厉。 曾玉翰虽长在清河县,但不管是他的开蒙夫子还是童生试夫子,都是上阳府鼎鼎有名的秀才或是举人,可见曾县丞的望子成龙之心。 除此之外,曾县丞在童生试前还花费了不少银子为曾玉翰铺路。 这桩桩件件下来,曾县丞和曾玉翰也认为他们能够稳稳夺下案首之位,但哪知道半路杀出个宋群青。 曾县丞由此对曾玉翰大为失望,认为自己付出了如此之多,曾玉翰这废物却败给了一个出身清贫的乡下人。 曾县丞本就对曾玉翰输给宋群青耿耿于怀,如今又得知自家儿子的败笔,早就在书房大发脾气了。 曾玉翰心知肚明此刻若是被叫去,父亲肯定是要狠狠训斥自己一顿。 说不定还会对自己更加失望,甚至夺取他继承人的身份。 但是,他又能如何拒绝呢? 曾玉翰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仿佛在他脚下摇晃。 他意图扶着桌子站稳身形,但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突然袭来。 下一刻,他便不由控制地向前倒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曾云几人见状,连忙上前将人翻转过来,却见自己少爷无力地躺倒在地上,双眼紧闭着,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快来人啊,少爷晕过去了!” 侍女的尖叫声响了起来,她夺门而去,想要去找大夫过来。 整个屋子乱成了一锅粥。 * 谢念蕴悠闲悠哉地享受完火锅,便拿着竹签去找柜台处的账房结账和拿麻辣烫方子。 他吃火锅时听到了不少人都在说拿到方子后想天天在家中做这道吃食,以及这方子的价值。 他也是做吃食生意的,自然知道美食方子的重要程度,对于这家店铺老板愿意分享方子的魄力颇为敬佩。 正想着麻辣烫到底是什么滋味,谢念蕴不经意看向柜台处,一眼便看见到了站在那儿的谢淮安,心中不禁一颤。 他快步走上前去,直直地盯着谢淮安的面容仔细打量。 直到见他蹙眉,谢念蕴才察觉到自己的失礼,连忙收回了火热的目光。 谢念蕴有些歉意地笑道:“抱歉,刚刚恍惚间我把你错认成了故人,想要确认再三才如此失礼。” 听到这个解释,谢淮安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怪罪的话,而是接过了他的竹签开口道:“诚惠四百二十文。” 谢念蕴点的都是些肉菜和菌菇,价格相对其它桌更为昂贵。 但在他自己看来,这样的价格简直是低到离谱了。 四百二十文在京城的酒楼也就是一道八宝鸭的价格,这么好吃又新鲜的吃食居然如此便宜。 谢念蕴动了动眉头,正欲开口说些什么。 他对面的谢淮安以为他要质疑价格连忙将点菜单报了一遍:“……我们从不坑骗客人。” 谢念蕴一怔,他还从来没有被人怀疑过付不起饭钱,随后笑了起来,将一两银子递给了谢淮安,顺便与他攀谈起来。 两人相谈甚欢的一幕恰好被出来拿菜的宋群青看见,他心中一紧,快步走向了柜台处。 谢淮安原本在礼貌微笑,看见他笑容的幅度才大了起来,甚至出现了两个小梨涡,语气轻快道:“群青哥,你出来啦!” 宋群青原本绷紧的心也放松下来,他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应了一声,转头看向谢念蕴:“鄙人宋群青,宋家火锅的老板。” 谢念蕴的目光在他和谢淮安之间来回打量一番,听到宋群青的话才反应过来这男子便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铺子老板。 他微微一笑,朝着宋群青抱了抱拳:“在下谢念蕴,也是做吃食生意的。宋老板的火锅可谓是十分新奇,味道也让人惊艳!” 他顿了顿又道:“不知道宋老板可曾到过京城?” “我不过就是个县城的铺子老板,自是没机会去京城的。”宋群青回道。 他前世倒是一直待在京城,只有出任务时才会前往其他地区。 但原主却是土生土长的清河县人,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隔壁县城。 谢念蕴并不吃惊,而是接着道:“京城的冬日比清河县更为寒冷,若是京城人士能在大冬天里吃上这么一口热腾腾的吃食,那可真是十分舒适。” 宋群青听闻这话,挑了挑眉,心中隐约知道眼前之人这话暗藏的意思。 果不其然,谢念蕴接着道:“不知道宋老板是否有想过去京城开火锅铺子,我敢笃定这吃食在京城肯定大受欢迎。” 说完后他便仔细观察宋群青的神色,见他不为所动才暴露出自己的想法。 “若是宋老板不想离开家乡,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能和您合作在京城开一家火锅铺子,至于收益的话,我们对半分如何?” 第79章 火锅底料 话落,谢念蕴紧了紧心弦,眼含期待地看向因他的话陷入思考的宋群青。 宋群青察觉到他的视线:“谢公子打算如何合作?” “你出方子,其他的事全部我来做,铺子内租金、小二的雇佣费用等其他的钱由我出,之后收益五五分成。”谢念蕴将合作方式清晰告知。 宋群青也明白了他的想法,他只需要出方子便能拿到酒楼收益的一半,酒楼的各种杂事则是能完全抛给谢念蕴。 这样的条件确实很诱人,只是火锅底料当中的麻辣牛油锅底需要用辣椒制成。 如今大扬朝只有两个人手上有辣椒,一个是宋群青,另一个则是曾玉翰。 曾玉翰那儿的三百斤辣椒是宋群青为引他入局,特意让李天宝送过去的。 但那些辣椒留下的籽无法发芽,消耗完了那三百斤便没有了。 而辣椒是宋群青打算用来发家致富的重要原材,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给人,只有他信任的人才能从他手上拿到。 比如宋群青已经答应了徐婶和李天宝两人,各给两人三百斤可以留种的辣椒。 若是能找到值得信任和合作的人,宋群青也愿意将能留种的辣椒给卖出去。 毕竟两三个人种出来的辣椒量还不足以满足庞大的辣椒需求,想要靠辣椒赚钱就必然得扩大种植规模。 辣椒在大扬朝发扬光大是无法阻止的,但宋群青只想让这个进程更缓慢一些。 且卖加工产品的钱向来比卖原料赚的多,他已经规划好利用辣椒制作辣椒酱、辣椒油还有各种辣椒制品进行售卖。 宋群青收回乱飞的心绪,缓缓开口:“谢公子的主意我十分心动,只是火锅的原材现如今只有我家才有,若是谢公子想要在京城现做会格外麻烦。” 听到这话,谢念蕴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便消散下去,若不是宋群青一直看着他,恐怕无人能察觉到。 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宋群青的话,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好奇问道:“宋老板说现做会格外麻烦,那意思是还有不现做的法子?” “不错,就是火锅底料。谢公子也应该明白,这火锅最为精华的部分便是它的汤底,而火锅底料便是制作汤底的关键所在。” 宋群青耐心解释,同时详细介绍了用火锅底料做火锅的方法。 谢念蕴越听眼睛越亮,听到最后激动地一拍手:“那如此,岂不是人人都能自己制作火锅了?” 宋群青点了点头,他开火锅店只是为了宣传火锅这一样吃食,其实真正的目的是卖火锅底料。 毕竟开火锅店招揽的生意是有限的,但是火锅底料就不一样了。 他可以和各地的商人合作,将它卖到大扬朝的十三个府去,这样赚到的钱可不是区区一家火锅店能比拟的。 “我明白了,宋老板是打算卖给我火锅底料?”谢念蕴笑道。 他原本以为宋群青是不打算和他合作,但听他如此细致地介绍火锅底料,谢念蕴便意识到了他的言外之意。 更何况自己应当是最早和宋老板提合作之人,他完全可以利用火锅底料抢占先机,先一步在京城开火锅铺子。 即便是京城其他人能从宋老板那儿拿到火锅底料的货,想在京城开火锅铺子,便也只能跟在他身后喝汤。 这一次,他必定能抓住机会让父亲和母亲刮目相看! 宋群青不懂他心里的弯弯绕绕,沉声道:“是,我打算卖火锅底料,但若是谢公子需要的话,还需等上一段时间。” 他顿了顿,继续解释:“火锅底料的制作有些复杂,我可以先做一些出来,让你带到京城试试效果。” “等到年后,我计划在清河县建一个专门的作坊,届时便可以大批量生产了,若是你对它在京城的效果满意,可以再派人来这儿订。” 谢念蕴闻言,在心中暗叹这人的细腻心思,随后才颔首道:“宋老板说的也是,那我就在清河县等上一等,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 “五天左右,五天后谢公子来宋家火锅铺取货便好。”宋群青给定了具体日期。 谢念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我定会准时过来。” 五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但对于谢念蕴来说,不管等不等这五天,他都赶不上回京城过年了。 如今等上五天便可能拥有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他也不愿错过! 送走了谢念蕴,宋群青转头便对上了谢淮安充满质询的目光,他挑了挑眉表示疑惑。 “我怎么从来没听起你提起过这些?”谢淮安双手抱胸,白皙的小脸上满脸不乐意,“原来我不是第一个知道你计划的人啊。” 宋群青一愣,之后笑了起来:“本来打算开作坊的时候跟你说的,毕竟这个计划还并不完善,只是谢公子提起,我才简单说了说。” 谢淮安轻轻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不再跟他计较。 他将目光投射到谢念蕴坐上马车的背影上,心中不知怎么的也暗涌出了些许好奇。 那人笑起来的样子倒是和自家爷爷有几分相似,他们又同姓谢,而且那人还来自京城,难不成是京城谢家的人? 宋群青察觉到他的视线,微微俯身伸手捧住他的脸,强制将他的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盯着人家的背影想什么呢?” 谢淮安鼓了鼓腮帮子,欲用脸把他温热的掌心推开,没想到这手却跟粘在了他脸上一样一动不动。 见自己在做无用功,谢淮安卸了力气,懒得理他不老实的手,而是将自己对那人的猜测一一说出。 若是谢家主脉的人知道了他的身份,进而察觉到自家即将搬来上阳府,不知道会不会又故技重施,将他们从上阳府赶走。 毕竟,他们明面上说是为了扩大丝绸生意想搬至上阳府,实际却是因为在苏州处处碰壁,自己家的绸缎根本无处售卖。 谢家二老心里头门儿清,这事估计又是谢家主脉所做,所以才决定换地盘求生存。 见谢淮安脸上若有若无的担忧,宋群青捏了捏他的脸,语气低沉而温柔:“别担心,我看他的样子,并没有猜出你是谁,你不必杞人忧天。” “就算真是你说的那样,那离他回京城还有好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你估计已经和家人团聚了,到时候你把那人的消息告诉你的长辈,他们定会有主意的。” 谢淮安抬眸看向他,宋群青的眼睛似是一湖清泉,温柔的快要自己溺毙了。 不知怎的,他心里的不安刹那间荡然无存。 第80章 红砖建厂 这几日,火锅铺子的事他暂时交到了谢淮安的手上,不管是安排人手还是采购原料都由谢淮安一手负责。 而宋群青则是除了吃饭睡觉外,基本上都待在厨房当中,和李天宝一起赶制要卖给谢念蕴的火锅底料。 火锅底料包括两种,一种是麻辣牛油,另一种是鸡肉骨汤,两种锅底的制作都十分麻烦。 但如今火锅铺正火热着,谢淮安和三个伙计需从早到晚接待客人用餐,因而抽不出人手来帮忙。 他带着李天宝还有两个孩子忙活了四五天,才将所需要的量给做了出来。 宋群青心中已经暗暗决定要尽快把建工坊的事提上日程,不然就这样做下去,自己几人肯定要过劳而死。 等到了约定之日,谢念蕴已经安排了好些马车在外头等待,打算一拿到火锅底料便马不停蹄赶往京城。 就算不能在过年前赶回去,但他想在元宵前把火锅铺子开起来。 在和宋群青交易完成的当天,谢念蕴便给京城写了一封信,要求自己在京城的兄弟帮他找间宽敞的吃食铺子。 同时连带着宋群青给他的铜壶图纸一同给寄了回去,让兄弟帮他去铁器铺先预定好铜壶。 这样一来,他一赶到京城将铺子收拾一下便能开业,也正巧能在元宵之时让火锅名扬京城。 谢念蕴信誓旦旦,心中满是激情澎拜,已经在畅想自己被父母亲夸赞的场面。 “谢公子,我们人手有限,这些底料恐怕只够你们一个月的用量。”宋群青边看仆人搬运火锅底料边朝神游的谢念蕴说。 谢念蕴被他的话打断了思绪,从幻想中清醒了过来,指了指自己身侧的人。 “我明白,他是我的贴身小厮,叫墨竹,我已经安排了他留在清河县,与宋老板商讨后续合作的事宜。” 墨竹听闻他的话,主动朝着宋群青拱了拱手:“宋老板,公子已经将这事儿交给我了,之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宋群青直视着他,礼貌颔首:“客气了。” 等火锅底料全部搬上了谢念蕴的马车队伍上,他便迫不及待地向众人告别,带着车队一路往北。 马蹄用力踏在地上,激起了一阵阵飞灰。 * 火锅铺子过了开业前几日的火热,如今的客人数量也不再似之前一般,从早到晚都是满座。 再加上小方三人已渐渐上手铺子内的活儿,整个火锅铺子愈发井井有条。 当然这一切也离不开一直在背后调度的谢淮安。 本来谢淮安一边忙管账的事,一边又要干掌柜的活儿,根本忙不过来。 但是火锅铺子开业第二天便有个书生求上门来,问铺子里还需不需要账房。 宋群青心疼谢淮安,不想他太过劳累。便用三两银子请了那书生来当账房,谢淮安也因此从繁杂的算账中脱身,专心当铺子的掌柜。 火锅底料的事暂时告一段落,铺子里的事也似乎不用他搭理,宋群青闲了下来,便决定去解决底料作坊的相关事宜。 刚一踏进砖瓦铺的门,原本还百无聊赖拨弄着算盘的店小二立马迎了上来:“宋公子,您先请坐,我这儿就把老板请来。” 在后院唉声叹气的吴源听到小二的传话,快速走到了店铺当中。 吴源在宋群青身旁重重一坐,之后顺了顺胸口,他的体格能在短时间内赶来十分不易,如今还气喘吁吁。 店小二见几人都一落座,便机灵地跑去了后院厨房端了几杯茶水和点心出来。 “吴老板近日可好?”宋群青等他把气顺过来才开口问道。 吴源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接话,而是话锋一转反问他。 “宋老板的铺子最近在清河县红火的很,你不去照看着铺子反而过来我这儿,不知是有何事?” “自然是红砖的事。”宋群青顿了顿,“我现在需要一批红砖修补我家后院的墙。” “红砖早就烧制出来了,宋公子想要自然是有的。”吴源站起身来,从柜台后的一堆红砖中拿起一块,递到了宋群青面前。 “这砖是宋公子想要的吗?窑厂的工匠师傅琢磨了好几天,才把纸上所说的红砖给做了出来。” 宋群青接过红砖,仔细端详了片刻。 这砖色泽鲜艳、质地坚硬,和前世的砖相差无几。 他朝着吴源点头道:“这砖跟书上所描述的几乎一致,想来就是如此。” 吴源勉强地笑了笑,转头看向店小二,“你去窑厂叫人拉几车红砖去,去……” “上河村往里走,宋群青家。”宋群青意识到自己并未告知吴源自家的地址,接上了他的话。 店小二见吴源点头,才转身驾驶着马车往窑厂传消息去了。 察觉到吴源此时才露出来的一丝疲惫,宋群青开口问道:“吴老板这砖烧得如此好,为何还这般忧愁?” 吴源叹了口气:“宋老板有所不知,红砖处处都好,只是毕竟是新玩意儿,旁人都怕有什么差错,所以都不怎么看得上红砖。” “这些日子来,宋老板倒是第一单生意。”吴源苦中作乐。 宋群青闻言了然,红砖还没实际用在建房之上,旁人看不到效果,自然是不相信红砖。 就算红砖比青砖便宜了几倍,但还是没人愿意当吃螃蟹的第一人。 “吴老板莫急,我这儿正好有个打算,或许能够解决出售的问题。”宋群青端起茶杯,浅浅饮了一口润润喉咙。 吴源听到这儿,哪儿坐的住:“宋老板有何妙计?” 宋群青道:“我想在上河村和其他几个村子的交汇处,用这红砖建一座作坊。” “那地方是几个村子去清河县的必经之路,每日经过的人十分多。若是有着一座结实又亮眼的屋子在那儿,自然能够引得大家的好奇。” “有了第一座打个样儿,那之后人们心中也有个数,也愿意选择红砖来建房。” “等到建房之时,我再请那些瓦匠给围观的村民宣扬这红砖的好处,如此一来,红砖的名声便能传开,生意自然也就来了。” 吴源听罢,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连声道:“宋老板的主意相当精妙,不知道我们何时开工?” 他真的等不及了,原本以为红砖烧制出来,自己肯定能大揽一笔银子,可却倒贴了不少进去,他现在急需要生意进账。 “若是可以,越早动工越好。” 宋群青同样等不及想要把火锅底料作坊建好,等年后正式开工。 第81章 突发状况 宋群青和吴源都同意尽快动工,两人都是效率极高的人,昨日定下来的事情,今日便已付诸行动。 第二日一大早,宋群青所选好的地方已经人来人往。 不少人好奇地看着一车一车载满红砖的马车从自己身旁经过,最终稳稳停在上河村和其他两个村落的交叉路口的一侧。 那块地已经有八九个工匠在忙碌,等到宋群青到达之时,原本空旷的土地已渐渐被被一堵红砖砌成的墙所包围。 这个时刻正是人多的时候,来自上河村、下河村和河坝村的村民们正去往清河县赶早集。 经过这块儿时纷纷被忙碌的工匠和那一抹亮眼的红墙所吸引,不由自主地慢下脚步,驻足围观。 他们好奇地打量着眼前从未见过的红色砖块,还时不时和旁边的伙伴交头接耳,讨论着这新奇的东西。 “这怎么有人在这建屋子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家子岂不是孤零零,真是搞不懂这主人在想什么。” “我倒是知道有富贵人家会用青砖砌墙起屋子,红砖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红砖砌墙看着是比青砖好看些,看看这颜色,多喜庆啊。” “好看是好看,也不知道耐不耐用,可别一场雨就被吹倒了。” “……” 路过的百姓们一边指着红墙,一边和自己的同伴嘀嘀咕咕,吴源就算不凑近也能知道这些人在说着什么。 他给旁边的店小二一个眼神,小二便挂起笑脸往人群聚集的方向而去。 他则混在工匠当中,指挥着工匠干这儿干那儿,一抬头发现宋群青已经到达,连忙将口头上的事快速交代完,朝着宋群青快步走来。 两人互相打了招呼,吴源站在宋群青身侧,和他一起看着工匠砌砖。 “宋老板,你看这些工匠的手艺如何?”吴源侧头看了一眼正看的专注的宋群青,有些自得地问道。 宋群青语气中露出赞许:“我虽是行外人,但能看得出这些师傅手艺娴熟,不知道年前是否能把作坊给建起来。” 吴源摸了摸自己短短的胡茬,笑了起来:“你不必担心,我特意请了在县里头也经验丰富的工匠,他们打算日夜赶工,想来半个月便能完工。” 不仅宋群青对这座作坊极为看重,吴源也相当重视。 毕竟是用红砖建起来的第一座建筑,必须要建好,才能让很多人得知红砖的好处,进而来从自己这儿进货建屋子。 宋群青听到竣工日期,在心里估算半个左右大概就到除夕了,对于过年前能建好作坊这件事是极为满意。 他可以趁过年前后这段时间中找好作坊的工人,以及准备好相对应的工具,等到元宵之后便能正式开工。 不过在这儿之前,可以先找一找合作伙伴,也不知道狄老板是否感兴趣。 宋群青的心思在心中盘旋了一周,将作坊的相关事宜做好规划,却听到一阵吵闹之声从人群之中传来。 原本围观建屋子的百姓一边口中抱怨着,一边如潮水般朝两侧退开,中间余下一块空地,一队腰间挂着刀的黑衣衙役气势汹汹地往施工地走来。 工匠们见衙役们站在自己跟前,有些疑惑地互相对视着,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此处不得建房,速速停工,再把已经建好的墙给拆了!”为首的县衙手持着令牌,大声喝道,引得旁观之人一片哗然。 宋群青眉头一皱,走上前去,从空间中拿出了地契递到衙役头子的面前:“我已从县衙处办理好了这块地的地契。为何不能建房?本朝似乎没有这个规定吧?” 大扬朝建朝不过四十余年,建朝前四分五裂、诸侯割据、战争不断,经历了几十年的战争,民间早已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家中壮丁十不存一。 直至扬武帝结束分割局面,实现大一统后便颁布了休养生息的政策。 鼓励百姓开垦荒地,对地契的发放也极为宽松,因而宋群青才能在短短几天内把这块地给买下来。 而且有地契的存在,不管宋群青在这块地上是建房还是干别的用途,县衙是管不了的。 见到宋群青给自己展示的地契,衙役头子轻蔑一笑,眼中满是狡诈。 “地契?谁给你发的地契?我们是县衙的人,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谁知道你这地契是真是假?总之,这块地你们不许动!” 宋群青眯了眯眼,心中一凛,知道这些衙役定是受人指使前来故意刁难自己。 至于是受谁指使显而易见,能驱使一整队衙役办事的除了县衙里的那几位还能有谁? “那你们要我如何证明这地契是真的?”宋群青索性随了那人的愿,想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衙役头子见他如此识趣,语气也放缓了一点:“那你便随我们去县衙一趟,到时候于县令自有定夺。” 宋群青听到这名字,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他面色如常,先低声安抚了已被衙役吓得一脸菜色的吴源,让他先把队伍带回去,这件事他会解决。 吴源见他气定神闲,知道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悬起来的心安定了不少,最后看了眼已经走到衙役之中的宋群青后才带着工匠们离开了。 宋群青收回视线,朝着衙役们颔首道:“还请各位带路。” 衙役们并没有把宋群青带到公堂之上,而是转进了县衙后院的正堂当中。 宋群青见状,明白于县令并非要以公权压自己,心中隐隐约约有了猜想。 一踏进正堂,就见一身常服的于县令坐在正对着大门的椅子之上喝着茶,一派怡然自得的模样。 宋群青上前行了书生礼节,将刚刚发生的事娓娓道来,将手中的地契拿了出来展示给他看,进而问道:“不知于县令如何看待我这地契?” 于县令并未作答,反而仔细打量起宋群青来。 刚刚这人进来之时,他居然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眼前之人便是二十几天前和自己在公堂对峙的瘦弱书生。 “你可知,我为何要叫你过来?”于县令收回打量他的目光,突然发问道。 第82章 不当白狼 “晚生不知,还请于大人明示。”于县令并没有让他坐下,宋群青站在原地行了一礼。 “你上次在公堂之上是大出风头,而本官倒是做了那昏头的县令。”于县令微微一笑,眼中却没什么温度。 “如今若是让你顺利在本官的地段上建房,岂不是让旁人觉得本官能够任人欺凌?” 宋群青早已知道他要发难,也不惊慌,而是镇定道:“宋玉灵能够从歹人手中逃脱,多亏了大人明察秋毫。” “若大人并非清正廉洁之人,想来宋玉灵早被困死在刘家了,何来宋某大出风头之说呢?” “若是之前宋某在公堂之上得罪过大人,我愿向大人道歉。”宋群青挺直着背,丝毫不畏惧沉着脸的于县令。 于世昌见他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又不卑不亢,眼中闪过了一丝赞赏之色,但随后便收敛了起来。 清河县地小人才少,宋群青作为童生试的案首,于世昌自然知道这号人物,本想等他年纪大些后考上秀才便与之交好。 但他却没想到宋群青作为案首,居然连秀才都考不上,这不禁让他大为失望,心底里对他也没什么好印象。 直到上次宋玉灵闹上公堂,于世昌才与这个闻名已久之人第一次相见。 宋群青在公堂一番操作,不仅让他失去了刘老夫人的银两,还让不少人在暗中笑话他被一个少年逼得下不来台。 于世昌也因此真正了解了宋群青,他虽给了自己一番没脸,但不得不说于县令此人还是很欣赏这样的人才。 不仅有才学有勇气,关键是赚银两还很有一套。 “道歉就不必了。不过,你若想在那处建房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于世昌故意停顿了一下,举起桌上的茶杯浅饮了一口便不再说话,似乎在等待宋群青的反应。 宋群青了然,知道于县令这是要开始空手套白狼了,但他却早有准备,便接话道:“只是什么?宋某愚笨,还请大人清晰告知。” 于县令放下茶杯,抬起手示意宋群青坐在他左手下侧,等他落座后才开口:“只是你需答应本官一件事,本官便允了让你在那处建房。” “何事?”宋群青问道。 于县令轻咳了一声:“本官听闻你最近卖了一批什么火锅底料给京城来的商队,不知道可有此事?” 宋群青眉心一动,自己和谢念蕴的交易并不隐蔽,且自己需要扩大交易的对象,因而也未曾特意抹去消息。 有心之人打听一下便可知晓,于县令知道此事再正常不过。 见宋群青点了点头,于世昌才接着道:“你这生意做得不错,居然都能和京城之人搭上线,本官也颇为欣赏。不过嘛,你这生意想要做大,还得有官府的帮衬才行。” “我的要求也并不多,只要你愿意将这门生意分一杯羹给县衙,我便不再阻止你建房。” 宋群青心中冷笑,但面上并未表现出来,反而笑着道:“于大人的消息果然灵通,只是这生意是宋某花费了大力气才略有所得,哪能轻易舍得和旁人共享?” 于世昌脸色沉了下来,心中涌起了对宋群青的不满:“那你就是不愿意答应了?” 宋群青摇头道:“我并非不愿,而是不能。不过,我倒是有另一个提议。” 于县令疑惑道:“什么提议?” “不知县令可知道火锅底料究竟是何物?”宋群青端起刚刚下仆上的一杯滚茶,用杯盖拂了拂水面的茶叶。 “自然是知道。” 这不是废话吗?于世昌皱了皱眉。 他早就把宋群青和那位京城商人之间的交易打探的一清二楚,自然知道他们所交易的货物是什么。 不仅如此,他还知道宋群青准备在山村交汇处建的屋子便是他拿来做火锅底料的作坊。 县衙中人人知晓自家县令老爷和宋群青有过节,又怎么会轻易将地契批给宋群青呢? 还不是因为于世昌默许了宋群青拿下那块地,到时候打算以此作为威胁,让自己能从中分一杯羹。 毕竟他只是个穷苦出身的举人,一无家世二无钱财,如今当上县令自然是能捞点是一点。 他又不是曾县丞,不知道哪来的狗屎运多了个在京城当官的亲戚,现如今根本不愁银两,大把人捧着银两往他面前送。 他就苦咯,想捞点钱还要自己主动动手,一不小心还会被一些没眼力见的小子给破坏了。 “那于大人可知我这火锅底料的具体盈利方式?”宋群青顿了顿,见于县令满脸不解才接着道。 “卖火锅底料跟卖铁石类似,只能挣一些小利。铁石被打造成铁器后,价格成倍上涨,火锅底料亦然。” 于县令似懂非懂地开口:“那你的意思是,你想让我和京城商人一样,从你这儿拿底料去开火锅铺子?” 宋群青笑着摇了摇头:“从火锅底料到火锅,商人可以从中赚取十几倍的利润,这样的暴利我相信不少商人都会心动。” 他继续道:“而我想要的则是拉取更多的商人与我进行合作,从我这儿进货,进而去大扬朝其他府售卖火锅,如此一来,火锅底料虽然利润小,但可靠数量取胜。” “清河县码头每年都会来不少外地的商人,我想于大人若是能把他们引荐给我,我愿让三分利给于大人。”宋群青终于说出自己的终极目的。 若他一个火锅铺子老板直接上门外地商人,恐怕没等他敲门就被赶了出来。 如今恰好可以借用县令的名头,外地商人看在于县令的面子之上好歹会愿意和他商量几句。 于世昌听闻这话,早被宋群青画的大饼弄得心动不已,只是他向来小心翼翼,要衡量衡量利弊之后才敢做决定。 宋群青见状继续加码:“火锅底料需求量越大,我的作坊也就越需要人,这样到可以让不少闲置在家之人有挣银两的机会。” “能挣银两的人多了,那便能拉动清河县各类生意,如此一来,县衙所收的商税恐怕也会上涨不少。” “最重要的是众人都会知道,火锅底料作坊受于县令支持才有今日,到时候于县令的名声……想必对于县令升迁也颇有帮助。” 于世昌这才决然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却各有成算。 第83章 送菜之人 与于世昌协商好,隔天三村交汇处的那片地又开始重新施工。 亲眼见到宋群青被县衙的人带走,王氏原本在心里好一阵狂喜。 却没想到宋群青这家伙不仅完好无损地从县衙里出来,那块地还重新批准给了他建屋子。 这些日子上河村的人谁不知道宋群青在清河县开了一家火锅铺子,有些好奇心旺一些的还凑近过去看了几眼。 回来就一脸震撼嚷嚷宋群青家铺子从早到晚那儿位置就没空下来过。 还说去铺子里的人比去摊位上的多了许多,而且火锅的价格也比麻辣烫贵多了,也不知道宋群青一天能挣多少银子。 不过看这样子,估计是少不了。 宋群青原先开摊子之时,村中的人也有开摊子的,因而宋群青的生意再好,大家也不过是猜测一天能有个几百文,心里对这几百文羡慕嫉妒不已。 可当宋群青开了铺子以后,生意看起来比县里其他的大酒楼都要红火许多。 村里的人猜测他估计每日收入的银子都要比那些大老爷们开的铺子还要多。 和宋群青差距变大之后,村民们也不再羡慕嫉妒了,毕竟他们认识到自己和宋群青已经不再是同一层次的人,他们也只有仰慕的份儿。 如今宋群青的火锅铺子开了起来,对蔬菜之类的需求也大了起来。 为了保证火锅铺子每日都有新鲜蔬菜供应,宋群青经过徐婶的介绍,又增加了六七户合作的人家。 宋群青也做到了上次在祠堂跟宋族长所说的话,他挑选的人家基本都不是宋家宗族之人,除了一户求上门来的远房表哥宋飞扬。 他家和宋群青家有些类似的经历,都是因为母亲偏心导致三兄弟分家,他家只分得了一个在村尾的烂房子和两亩贫瘠土地,比宋群青他爹宋志勇还更惨一些。 毕竟宋群青他爷爷能干,攒了不少家底,在上河村来说相对较为富裕。 而宋飞扬他们家本就贫困,还要养三个儿子,因而穷得很。 宋志勇再不受重视,分家所得也比宋飞扬好上一些。 宋飞扬在他家行二,既不占长又不是幼,不像长子一般受父母器重,又不似幼子受父母宠爱。 在家中常常被人忽视,连娶妻给的聘礼基本都是自己出的,根本没有父母帮衬。 和妻子结婚之后宋飞扬他爹娘都主张三兄弟分家,让宋飞扬和他妻子出去单独过日子,还美其名曰家中房间不够,可以将老屋子分给他们。 宋飞扬拗不过爹娘和两兄弟的软磨硬泡,一狠心同意了他们,带着妻子去了村尾的破屋子。 花了一年时间将家里的房子修缮,好不容易生活质量能够提升之际,他妻子肚子里刚好怀上了。 宋飞扬压力大增,就跟着宋大壮他们一起去县里扛大包。 可是冬季码头停靠的商船少,基本没什么活。 宋飞扬早就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听到宋群青要收购蔬菜之后便主动上门,可惜第一次宋群青见他是宋家人没有同意。 直到宋群青第二次放出消息说要选提供菜源的人家,宋飞扬灵光一闪,再次上门时跟他解释自己也并未受过宋家宗族的帮衬。 这一次宋群青便答应了与他合作。 “若是你会驾驶牛车,每日帮我把村中收集的蔬菜送到铺子当中,每月可再给你发一两的月例。” 宋群青见他仍是一脸郁郁,又想及徐婶谈及他时的唉声叹气,主动提及道。 宋飞扬闻言自是连忙点头,只需每日清晨花费两个时辰收收菜、送送菜即可,便能每月拿到一两银子,而下午和晚上都可以陪伴自家怀孕的婆娘。 这可是件再好不过的差事了! “你放心,我一定每日准时送到!” 宋飞扬眼中盈起泪花,察觉自己这模样太过丢人才狠狠转过头深呼吸了几下,将泪意压了下去才坚定道。 宋家火锅铺的掌柜交给了谢淮安,厨房中有李天宝把关,客堂内有三个小二服务。 还有个账房管收钱,送菜之事也交给了宋飞扬,宋群青一家可算是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不需要干活之后,宋若晴和宋若愉便每日和村里其他小孩打打闹闹、上树下河,不复原先故作成熟之姿,恢复了小孩儿该有的天真模样。 宋群青看在眼里,心中也欣慰不少。 但想到这两个孩子已经九岁却还不识字,便去书铺买了些笔墨纸砚,拉着他们每日学十个大字和一些简单的数字加减。 他并不强求自己的弟弟妹妹们要成为多博学多识之人,只是想让他们多识些字以便能看懂书中事理,不至于到时候被人骗的找不着北。 所教的算学除了大扬朝通用的那套算数,宋群青还教了他们用阿拉伯数字相加减,打算以后将乘除都教个遍。 这样一来,宋若晴和宋若瑜以后若是离了自己也不至于饿死,至少能凭算学当个账房先生养活自己。 这日宋家火锅铺内,正值一天当中客人最少的申时,宋若晴姐弟俩正趴在桌子上完成宋群青布置给他们的算数作业。 明明是大冬天,这两人就跟凳子烫屁股一般坐不住,边掰着手指头口中念叨着,边不停地挪来挪去。 正在一旁对账的账房先生见这两人挠头抓耳的模样,也有些奇怪地凑了过来。 他看着纸上的鬼画符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若晴,你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我怎么看不太懂?” “纵云哥,这是我哥教我们的什么阿伯数字,让我们做算学试题呢。” 宋若晴将毛笔搭在砚台上,双手撑着小脸一脸怨怼地看着眼前这张快要把她折磨死的纸。 “什么阿伯数字,是阿拉伯数字好不好!”刚从厨房转悠一圈回来的谢淮安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宋群青教宋若晴姐弟俩时,也把他拉上了一起教。 他本来十分不乐意,还觉得自己年纪这么大了,算学也学了好些年,实在没必要和小孩儿一起从基础开始。 但他没想到宋群青拿出来的这一套算法连他闻所未闻,不仅简单易学而且清晰明了。 第84章 账房先生 谢淮安从小被当做谢家未来的家主培养,家中也请了算学夫子来专门教导算学。 因而他的算数水平还算不错,自然能明白用这一套算法对算账有多便利。 他有基础又十分聪慧,短短几天便能够灵活掌握阿拉伯数字之间的加减乘除。 宋若晴和宋若瑜姐弟俩年纪小又没基础,自然学的更慢。 杨纵云听到这奇怪的名称,有些好奇:“阿拉伯数字?这是什么?” 谢淮安侧头看了眼一直沉默的宋群青,用眼神询问他自己能否把这东西教给杨纵云。 见宋群青轻轻点头后,他将十个数字写在纸上为杨纵云解释了一遍,并且把简单的运算说了一点。 杨纵云越听眼神中的光越亮,明显是对这种运算方式感兴趣。 在大扬朝的科举考试中,虽然诗书策论占了大头,但其中也会有两三道算学题,随着考试的成绩越来越高,难度也会越来越大。 比如童生试中考简单的鸡兔同笼问题,等到了院试之时便考盈不足等更难的内容。 书生们若要在次次考试中拿的好名次,必然得掌握算学,除非他选择不要算学的分数。 但这种做法往往是那些对自己的诗书和策论极为自信之人才敢一试,普通的书生们只能硬着头皮多学一门算学。 杨纵云如今二十余三,已经考了两次院试都名落孙山,和秀才只差着那几道算学题的分数。 可放眼整个大扬朝,精通算学的人本少的可怜,富家公子们倒是有钱请人来教算学知识。 可是寒门子弟又哪来的钱请人呢?只能自己抱着《九章算术》读了又读、背了又背。 若是悟性够那还好说,但若是悟性不够者如杨纵云就惨了,在院试中只能靠乱蒙乱猜,结果自然不理想。 八月院试再次落榜,杨纵云也实在不忍看父母如此辛劳,自己却埋头苦读还未有成绩,于是便从村里来县中寻求工作。 宋群青在招他当账房后,请人帮忙打探了一下他的身份,那人带回来的消息确实如杨纵云本人所说一致,因此宋群青才愿意留下这个人。 再加之经过了十几天的相处,宋家火锅众人对他的评价都不错。 一致觉得杨纵云虽是书生,但身上不曾有什么酸腐气,每次菜品上新都愿意当第一个试吃之人,也从不拽文嚼字。 宋群青捞起柜台上的账本,快速地扫了一遍,发现杨纵云刚刚正在对昨日的账,上头涂画了好几次,可见他算错了好几次账。 杨纵云则是有些紧张地看向他,拳头也不自觉握紧了。 他知道宋群青虽然年纪小,但论算账可比他厉害多了,账目出了什么问题一眼就能看出来。 如今他盯着账本看,难道是自己的账算错了? 或是自己算的太慢让他失望了,想要辞退自己? 杨纵云越想越害怕,他的喉咙上下滚动着,脸上是藏不住的担忧之色。 “别担心,你昨日算账的思路是对的,只是你这效率实在有点低。”宋群青合起账本,抬头看向杨纵云。 “若是可以,你想不想和若晴他们一样,学一学这阿拉伯数字?”他接着道。 杨纵云闻言,紧绷的心弦松动,随后便是一阵欣喜:“我可以吗?” 他和秀才的距离就差在算学题上,若是可以学会这什么阿拉伯数字,他的算数水平是否也能和宋群青一般优秀? 如此一来,那他考秀才岂不是信手拈来了吗? “那我来教你好了,其实很简单的!”谢淮安见宋群青点头,连忙抢声说道。 他现在对自己的算学水平颇为自信,正是想跟人展示的时候。 可却被宋群青阻止:“我来,你若是好为人师,不如先去教若晴和若愉。” 开玩笑,让谢淮安教杨纵云,恐怕还没等两人开始上课,自己便忍不住想要冲过去拉开他们俩了。 为了自己和杨纵云,宋群青还是决定亲自上阵。 谢淮安不知道他的想法,而是觉得他是在看不起自己,只好气嘟嘟地往若晴旁边一坐。 旁边的若晴是个鬼灵精,他看了看正在为杨纵云讲算学知识的宋群青,又看了看一脸不满的谢淮安,和对面的若愉对视了一眼,都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正死死盯着宋群青两人动作的谢淮安听到他们两人憋不住的笑声,有些疑惑道:“你们笑什么?” “小谢哥你真笨!”若愉小声嘀咕了一句,实在是被这木头给气笑了。 “啊?” “我哥呢,是吃醋了哦。”若愉直起身子往谢淮安身侧靠,将嘴贴近他的耳朵轻声道。 “啊?” 谢淮安先是疑惑不解,但想到按宋群青平日里能不揽活就不揽活的性子,刚才却一反常态主动的模样。 他心中也慢慢回味过来,红晕从脸颊两侧悄然蔓延。 原来他吃醋了…… 那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也对我有至少一点点的好感? 谢淮安抿住笑意,亮晶晶的眼珠子转来转去,似乎是暗自谋划着什么。 * 腊月二十三日,正值大扬朝小年。 清河县每年小年夜都会举办一次灯会,今年也不例外。 宋群青来异世已快四个月,这四个月期间他忙着赚钱养家,根本没有旁的心思去游玩娱乐。 现如今铺子的生意稳定了,火锅底料的作坊也在建造当中,宋群青总算能够享乐一把了。 考虑到员工们对于小年灯会的期盼,宋群青还特意中午便打烊关铺子。 让铺子里的人先行离开去准备参加晚上的灯会,还许诺今天的银钱照常发放。 小方他们的感激自不用说,心中更是对宋家火锅有了更深的归属感。 毕竟这样善解人意的老板,在世上终归是少见的。 宋群青送走了小方他们,又瞧见谢淮安拉着李天宝和宋家姐弟,在院子里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什么。 这几人见他过来了就连忙止住了嘴,一脸警惕地看向他。 宋群青好笑地摇了摇头,也没有追问什么,而是转身回房好好睡了一个久违的午觉。 第85章 小年灯会 宋群青一觉睡醒之后,外头的天已经黑了下来,往日里这个时间谢淮安便会在院落里点起灯,以防有人不小心摔着。 他坐起身透过窗子往外看去,院子里此时漆黑一片,没有一点光亮,甚至除了风吹动木门的声音外,没有别的声响。 快速穿戴好衣物,他点起屋子内的灯,莹莹灯火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宋群青这才发现桌子上平铺着一张纸。 拿起它扫了一遍,宋群青得知原来在他午睡之时,谢淮安和李天宝已经带着两个孩子去外头闲逛了,还跟他约定好酉时在码头入口处相见。 宋群青看了眼天色,快速将自己收拾干净后便疾步朝着码头处赶去。 等到了码头入口处,谢淮安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他今日身着淡黄色,腰间绑着一条白色腰带,衬得他的腰肢更加纤细,如乌云般的长发被整整齐齐地用一根同色发带高高扎起,尽显少年意气。 正焦躁不安到四处打量的少年瞧见宋群青出现在自己面前,漆黑如星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颊两侧的小梨涡更加明显。 “你来啦!” 见宋群青眯了眯眼,盯着他看却不发一言,谢淮安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衣服:“怎么了?” “很少见你这样穿。” 除了跟他回家那日穿了如此靓丽的颜色以外,谢淮安平日里都穿些白色褐色,宋群青看不过眼,给他买几套别的颜色的衣服让他换着穿。 但谢淮安却认为平日里干活不方便,因而宋群青给他买的一些靓丽却不耐脏的衣服都被他压了箱底。 “嗯。” 听闻宋群青的话,谢淮安低头看了看自己今日的服饰。 他偏爱靓丽但却不显俗气的颜色,宋群青给他挑选了好几套符合他偏爱的衣物,在那些衣物中他最喜欢的就是紫色和黄色这两套。 那套紫色衣服已经穿过一次了,他才想着今日换成淡黄色来穿,难道宋群青不喜欢这颜色? “很好看。”宋群青低头对上他的视线。 “什……什么?” “你穿这个颜色很好看。”宋群青看向他的眼睛,低声道,“都已经是掌柜了,不用怕弄脏。” 温热的气息拂在面上,谢淮安如同被什么烫了一下,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不敢与他对视,喏喏道:“好……” 见他耳根红了一大片,宋群青也不再逼近,退开一步往他身侧看了看:“若晴若瑜他们呢?” “他们等不及先进去逛了。”谢淮安立马来了精神,脸上也带着些许兴奋之色,“我下午打探好了今晚好玩的地方,你跟着我一起逛就行。” 回想起中午这几人神神秘秘地躲着他暗自谋划,又看谢淮安着急忙慌地拉着他走,完全不管不顾若晴他们的样子,宋群青自然能猜到这群人估计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 他卸下力气,任凭谢淮安握着他的手,带着他往前走。 今日的清河县比往日里要热闹的多,码头一直到城中地带一路灯火通明。 各种杂耍班子戏班子都汇聚了过来,又是喷火又是念唱作打的,格外热闹。 宋群青没有逛灯会的经历,但谢淮安经验丰富,带着他左窜窜右遛遛,一会儿看看戏班子川剧变脸,一会儿就去看胸口碎大石。 谢淮安今夜格外兴奋,也许是太久没有玩乐的机会,如今一有机会便跟刚放出来的孙悟空一样,压都压不住。 宋群青的手向上一抓,和他的手掌贴在一起,慢慢将自己的手指扣进了他的指间。 正眉开眼笑,和他讲刚才的胸口碎大石有多精彩的谢淮安猛地一顿,目光呆滞地看向了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心。 宋群青孩子气般晃荡了几下,便牵着他继续逛还没逛过的其他地方。 一路上到处都挂着彩灯,街边更是摆满了各种手工制品或是吃食的小摊子,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见谢淮安还有些呆愣,宋群青将人拉到了一个卖糖人的摊子旁转移他的关注点。 谢淮安果然被糖人吸引了视线,糖人摊子上插着好些个形态各异、神情生动的小人儿。 摊主的手艺十分精巧,做出来的小糖人也灵动喜人。 “哎哟喂,看您二人这亲热模样,怕不是才刚刚成婚吧,要不要来我这摊子上做一对糖人呀?好多小夫妻都愿意按自己的模样捏一个带回家呢。”糖人摊子的摊主语气带着调侃。 夫妻?成婚?他们? 听到摊主的调侃,谢淮安有些慌乱,想连忙挣脱宋群青,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中抽离出来。 但宋群青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反而把他的手扣得更紧了。 谢淮安知道自己的力气不敌宋群青,只好半带抱怨半带羞涩地睨了他一眼。 又想到自己这一番拉拉扯扯的动作被摊主看在眼里,也只好红着脸任凭他继续牵着自己。 宋群青心满意足,对正眉目含笑看着他俩打闹的摊主道:“那麻烦按我们的样子捏一对吧。” 摊主是过来人,看他们两个的神态和表情,心中已经猜到这两人都喜欢着对方,就是没戳破最后一层窗户纸呢。 不然一个双儿怎么愿意让男子一直牵着,直到被人发现才想松开呢? 摊主的技术娴熟,短短时间内就捏出了两个和两人有些相似的小糖人。 宋群青负责掏钱,谢淮安则是从摊主手中接过了糖人,一手一根拿在手上,正喜不胜收地观察着这两个小糖人的神态模样。 “你看,这个小人和你确实有点像,尤其是眼睛!”谢淮安越看越心怡,将两个小人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 “还有我的梨涡,摊主也做出来了!” 谢淮安兴奋地抬头,就一头扎进了宋群青温柔的眼眸当中,只见他笑弯了眼睛。 “嗯,很像。”宋群青握住他的两只手,将小人互相凑近贴了贴,“而且还很般配。” 被握着的两只手有些颤抖,谢淮安咬了咬唇内的肉,鼓起勇气紧盯着他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86章 花灯许愿 夜幕低垂,灯会正酣。 谢淮安一手握着两只小糖人,一手牵着宋群青往人群之外走去。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周围的精心布置的小彩灯越来越少,只有些两两一对的人散落在各个阴影之中。 谢淮安将人牵到了清河支流的一座桥下,周围一片寂静,只偶尔能听到从远处传来的欢呼之声,以及潺潺河流碰撞石头发出的声响。 河面上时不时漂浮下来几盏莲花灯,小桥之上也挂着好几个灯笼,微风轻轻拂过,河面带起水波,莲花灯也轻轻摇曳了起来。 谢淮安松开牵着宋群青的手,将手中的糖人塞给他,而后从靠近桥边的草丛中拿出了两盏莲花灯。 他捧着莲花灯走到宋群青面前,微弱的灯火映照着他的脸庞,显得格外虔诚。 “我听说,清河县的人都认为将写了愿望的纸放至莲花灯内,再把莲花灯放入河流,让它随着河流流逝。” “而河流尽头有神明,他们能够看到你的愿望并帮你实现。” 他将其中一盏花灯递给了宋群青,又从怀中掏出了他常用来写字的炭笔,面含期待:“既然来都来了,我们也许个愿呗。” 居然准备的这么齐全…… 宋群青挑了挑眉,伸手接过花灯和炭笔,毫不犹豫地取出灯内的纸条,并在其中快速地写下了他的愿望,随后便又将纸片放回灯中。 他的动作迅速流畅,让谢淮安都没反应过他到底在纸条上写了些什么,只好悻悻地掏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纸条放了进去。 “那下一步就是把这灯放进河中?”宋群青侧头看向他,晃了晃手中的莲花灯。 谢淮安的眼睛紧紧盯着那灯中的纸条,目光火热像是要灼烧莲花灯,把纸条取出来好好看上一看。 听到宋群青的发问,才有些不甘心地点了点头。 他提前准备好了纸条,就是想趁着宋群青写愿望时偷偷看一眼呢,没想到这人动作居然这么快,他几乎什么字都没看清。 两人一个绞尽脑汁去想着怎么把纸条拿到手,另一个则是若有所思地看向不远方缓缓流动下来的无数莲花灯。 明明刚刚还才只有几盏莲花灯,怎么现如今倒是铺遍了整条河流? 宋群青和谢淮安俯下身,在一河花灯之中寻了处空位将自己的放了进去。 谢淮安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问出了自己在心中盘旋许久的话:“你刚刚……许了什么愿啊?”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一些健康平安的话。” 宋群青在河边找了处石头坐下,声音中带着几分玩味,又似乎藏着些许期盼:“那你许了什么愿,不妨说来听听?” 谢淮安有些失望,但想及之前若晴他们劝说自己的话,这些失望很快便消散。 都说旁观者清,不可能连刘洛嘉和刘夫人那些旁观者都会看错吧。 他的心定了定,跟着在宋群青的身旁坐下。 侧头看着他轻轻笑了起来,谢淮安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希冀:“那你不妨猜猜看?” 他用手指了指河面之上的成百上千盏花灯,仿佛答案就藏在其中。 而宋群青却是摇了摇头,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刚刚我是骗你的,我的愿望并不是那些,如果你想知道,那就自己看吧。” 话罢,他从河中捞起先前放下去的花灯,将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取了出来,缓缓展开递给谢淮安。 顶着宋群青如水般的温柔目光,谢淮安紧了紧接过纸条的手指,将视线转向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愿与小安共度此生,携手白老。” 他的心猛然一跳,不可置信地抬头与一直看着他的宋群青对视,眼中满是惊讶与羞涩:“你纸上所写的小安,是姓谢吗?” “不然呢?我还认识别的小安?”宋群青有些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脸颊。 “这谁知道。”谢淮安鼓了鼓脸。 宋群青轻笑一声,将他拉了起来,又将他的双手握住,眼里满是真挚:“宋群青愿与谢淮安共度此生,不知道谢淮安可愿意?” 就在这时,一阵轻风吹过,河面上的莲花灯随风摇曳舞动着。 宋群青想起刚刚谢淮安那一指,又见谢淮安笑而不言,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捞了一盏莲花灯上来。 只见灯上写着两人的姓名,紧紧相依在一起。 他很确信这并不是谢淮安之前放下去的那盏,于是便又从河中捞了几盏出来,无一例外,全部都写着两人的名字。 宋群青的心一跳,顿时想清楚了惊喜之处,嘴角也不禁扬起了笑容,看向谢淮安的眼中满是惊讶和欣喜。 “谢淮安愿意。”被他注视着的人这才坚定笑道。 两人的目光紧紧交织在一起,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止,只剩下彼此的心还在不停地跳动,诉说着彼此之间的心绪起伏。 宋群青轻轻地将谢淮安拥入怀中,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他们的心在此刻紧密连接,仿佛成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好了,我们接着回去逛灯会吧,你不是还要带我去看蛇舞吗?”宋群青松开谢淮安,手掌顺着他的手臂朝下,随后与他五指相扣。 谢淮安紧了紧被扣住的手指,拉着他往灯会的方向走去,脸上笑容灿烂:“那我们快点过去吧,不然真的要赶不上了。” 定情的喜悦让本就兴奋不已的谢淮安更加活泼,拉着宋群青在拥挤的人群中钻来钻去,宋群青含着笑随他去。 正在灯会中搜寻自家少爷的谢屏面前闪过一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庞,但很快便又淹没在了人群当中。 谢屏猛然一惊,想要追赶过去却被一旁的伙伴拉住:“屏哥,你干嘛呢?这儿人这么多,你可别跟我们走散了。” “我刚刚,好像看到了小少爷的身影。”谢屏低声道,将拉住他的手退了下去,朝着那人消失的方向挤去,“我去看看,到时候客栈汇合就行。” 目送着谢屏离去,其中一人冷笑了一声:“谢屏这是出现幻觉了吧,小少爷早就死透了,怎么可能还能在这儿看见他?” “你别这么说,说不定是人谢小少爷福大命大,死而复生重返人间了。”另一人语带嘲讽。 “算了,别管谢屏了,整个队伍也就是他还不相信小少爷已经死了,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让他找去吧,走走走,我们喝酒去。” 第87章 告知秘密 谢淮安牵着宋群青把整个灯会都逛了一遍,兴致勃勃的模样让宋群青都暗道他的精力旺盛。 感受到他牵着自己又要往别处走去,宋群青使了些力气让人硬生生停在半途,顶着他疑惑的视线将手中还拿着的小糖人递给他。 “我们要不还是先把这个糖人吃完?” “不吃,我还打算收藏起来呢!”谢淮安一把抢过小糖人藏在身后,“这可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 宋群青嘴角抽了抽,旁人的定情信物都是些扇子手帕,到了他们这儿居然是几天就会融化的小糖人,谢淮安的脑回路实在有些神奇。 但,如果他认为是就是吧。 “那莲花灯不算吗?每一盏上都写满了我们两个人的名字,不是更有意义吗?”宋群青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刚刚一河床莲花灯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的摇曳姿态。 谢淮安摇头:“那只是我送给你的惊喜,如果说是定情信物的话,我还是更喜欢你送我的小糖人。” 他翻来覆去地看,越看心中越是欢喜,也就越舍不得吃掉它。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你都已经知道啦?” “这么明显我还看不出来,那我也太傻了吧?”宋群青揉了揉他的脑袋,将他拉进自己的怀中,“谢谢你的惊喜,我很喜欢。” 那条河之前明明没几盏灯,偏偏等他们到了之后就涌来了一大波,如果说这都是碰巧,那他拿了几盏灯,上头都写着他和谢淮安的名字,这些也都是巧合吗? 如果再不知道这是谢淮安给他的礼物,那他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傻子。 谢淮安依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心脏跳动的声音笑道:“你喜欢就好,我和天宝他们弄了一下午呢。买花灯的银子都是从小方和天宝他们几人那儿凑的,如果你不喜欢我才真的要哭了。” 毕竟他现在一清二白,还倒欠宋群青几十两银子,现如今身上的债务又更重了些。 幸好宋群青看起来极为高兴,那他花这些银子也值当了! 宋群青的心被他的话击中,心中已经暗自做下了决定,他用手圈着谢淮安的腰,将人到带到树后。 “我有一个秘密想要告诉你。”宋群青微微垂下头,黑亮的眼瞳被斜斜打过来的灯光中照亮,倒映着谢淮安的身影。 察觉到他语气中的认真,谢淮安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紧紧盯着他道:“什么秘密?” 宋群青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用意识调动空间,将其中一株西红柿树的早已熟透的西红柿给摘了下来,随后将它取出空间。 看着凭空出现的红色果实,谢淮安有些不敢相信了闭了闭眼再睁开,发现并不是自己的幻觉,一脸震撼地看向面不改色的宋群青。 “这……这是怎么出现的?”谢淮安伸出手颤颤巍巍地用指尖戳了戳西红柿,触感太过真实,而且碰他也没有消失,说明这并不是幻影,而是真真实实存在着的。 难道是宋群青给他变的术法? 再次调动意识将西红柿收了进去,宋群青握住他僵在原地的手,低头看向他:“这就是我的秘密。” 谢淮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那你是神仙?你懂隔空取物?” “你想什么呢?“宋群青好笑地摇了摇头,用手指轻轻点他的额头,调动空间异能,“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感受到一股热流从额头涌进身体当中,谢淮安突然发现眼前出现了一片从未见过的地方。 这块地大概有四亩地大小,而土地之外的地方全是浓雾,根本看不清有什么,四周高高堆着好些个木箱子。 农田之上许种了多他从未见过的植物,其中一小块上挂满了他刚才见到的红色果子,而在这片植物的旁边他还看到了辣椒。 等感受到谢淮安将他的空间看了个遍,宋群青才松开了点在他额心的手,却被他一把抓住:“这一片神奇的地就是你所说的秘密?” 他有些焦急地摇了摇他的手,眼神往四处扫去,语速明显加快:“你有没有跟旁人说过这些?下次展示你这个能力的时候可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啊,你知道这里多危险吗!万一你这能力被发现了你要遭受什么你知不知道……” “好了好了。”宋群青按住他的手,安抚道,“我只对你一人说过,而且这儿我观察过了并没有人在附近,没人会看到的。” 谢淮安将周围都观察了一遍,发现确实如宋群青所说才安下心来,瞥了眼笑得眉目弯弯的某人,没好气道:“我这是为了谁啊!” “是我不好,下次一定选好地方再拉你进空间。”宋群青及时顺毛。 “空间?”谢淮安被关键字眼吸引了。 “对,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一片地,就是我的空间,之后我的能力增强,空间也会变大的。”宋群青解释道。 一片还会变大的土地,上头还种着许多他闻所未闻的植物。 若不是宋群青一直否认他是神仙,谢淮安差点怀疑自己的恋人是不是神仙下凡渡劫来了,毕竟这样神奇的手段,就算在话本中也是神仙才独有。 这么重要的秘密,宋群青居然就这么告诉自己了…… 自己一定不能辜负他的信任! 谢淮安在心中暗暗发誓。 “剩下的,回去跟你细说。”宋群青拉着他从树后离开。 刚刚他被谢淮安精心给他准备的礼物所触动,一时冲动才临时找了个地方将自己的秘密告诉对方。 那一刻他已经完全被情绪所控制,而这样的感觉他已经许久没感受过了。 偶尔一两次,似乎也很不错。 “现在也不早了,我们该带若晴他们回家了,你们约好在哪儿见面了吗?” “天宝他们应该已经差不多逛完了,应该已经在清河县门口等着了。”谢淮安道。 两人朝着县门口的方向走去,而一直在人群中苦苦搜寻的谢屏一转身,才再一次发现了那张熟悉的面容。 无数着急着回家的人群都朝着县门口涌去,那道身影又一次淹没在了人群之中,谢屏狠狠地捶了捶路边的树。 他再一次跟丢了,难道这就是天意吗? 老天都不让他找到小少爷? 第88章 谢家来人 又跟丢了人,谢屏一脸泄气地回到客栈。 此时客栈当中已经没什么人,大多数都去了楼上的客房休息,一楼当中只剩下了一群谢家护卫在喝酒划拳。 见到谢屏踏进客栈大门,眼尖的一护卫大声招呼道:“屏哥,快过来一起喝酒啊。” 谢屏有气无力地朝他们挥了挥手,失魂落魄地上楼去了。 目送着谢屏进了房间,其中一个护卫道:“看他的样子,估计是没找到吧,不过找到了才奇怪呢。” “夫人都说了,小少爷的尸体都被野兽啃了个一干二净,也就老爷和谢屏那群人不相信,非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一个护卫搭腔道。 “他们不相信,倒是为难我们了,我们从哪儿变具尸体出来啊。”一护卫夹起花生米塞到嘴里,郁闷道。 谢家护卫在楼下讨论着什么,在楼上房间里的谢屏根本没听见。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断回想起刚刚灯会上瞥到的那抹身影。 那人露出的半个侧脸也与小少爷十分相似,极有可能就是小少爷本人。 虽说管家信誓旦旦地说他亲眼所见少爷被歹徒杀害,等他再回去寻找少爷的尸体时,尸体已经无影无踪,只剩下几道血色痕迹。 管家猜测说尸体是被野兽给叼走了,所以他才没有带回少爷的尸体。 但谢屏却在不经意中发现了管家手上,有着少爷和老爷单独联系的信物。 而这信物少爷经常贴身带着,或是挂在自己的腰间。 若是真如管家所说是歹徒带走了少爷进行杀害,而后尸体又被野兽吃了,那信物又怎么会在管家手上呢? 自家老爷悲痛欲绝,自己也不好拿这些毫无实证的理由去告知老爷,万一给了老爷希望最终又再次破灭,那对老爷来说更是一次沉重打击。 于是在谢家选护卫去搜寻少爷尸体时,自己才主动请差,亲自到少爷被害的地方看看。 因为少爷死的太过蹊跷,而管家手中的信物更是疑点重重,谢屏才始终抱着自家少爷还活着的希望。 如今在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时,他的第一感觉那就是自己找了许久的少爷,只可惜两次都与他擦肩而过。 混混沌沌之中,谢屏不由得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早上,谢家护卫吵闹着,要去清河县现如今最有名的宋家火锅尝个新鲜。 谢屏向来爱护护卫们,听到他们的要求也只能应允。 腾腾热气之间,他居然又一次看到了那张熟悉的侧脸。 他不管谢家护卫们的震惊,起身追了过去,生怕自己又错过。 今日宋家火锅的人跟往常一样多,杨纵云忙着打算盘记账,谢淮安便想着去柜台处拿账本算昨日的账,这样也能让杨纵云轻松些。 哪知道他刚拿到账本转身进后院,就被人狠狠拉住。 他皱着眉想用力甩开身后人的手,却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喊他。 “少爷!”谢屏看着自己从小看到大的熟悉脸庞,嘴唇不停颤抖着,终于确定了自家少爷还活着。 谢淮安猛然转身,满脸震惊:“屏叔,你怎么在这儿?” 还没等谢屏开口说话,刚从厨房出来的宋群青见状,快步走了过来将谢屏的手狠狠甩了下去。 谢屏捂着被抓痛的右手臂,此时也来不及发火,而是连忙朝着谢淮安道:“是老爷安排了人来找您,老爷他们都以为您……如果知道您还活着,他们肯定高兴!” 谢淮安垂下眼睛,他如何不知道自己的家人会有多想自己回去,可惜家中有姨娘和管家,他根本无法传消息回去。 也不知道爹和爷奶如何了,希望他们一切都好!千万别出什么意外,不然他肯定会愧疚一辈子。 宋群青从两人的神态动作中意识到两人的熟稔,放下了自己的戒备,又见谢淮安表情落寞,伸手抚了抚他的后背。 谢淮安感受到他沉默的安慰,抬起头朝着他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谢屏则是来不及震惊这两人的亲昵,又一次拉住谢淮安的手想把他带出门,却发现谢淮安将他的手轻轻挥开,站在原地拒绝跟着他离开。 “少爷,外面就是谢家的护卫,让他们也看看少爷您,到时候我们保护您回家。”谢屏焦急道。 他知道谢家护卫一直都觉得少爷已经死了,在县里搜寻找人的时候一点也不积极,甚至还会抱怨谢屏让他们去小村落寻人。 但如今少爷正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若是把少爷带到他们面前,他们就会知道自己是正确的,才会认真对待送少爷回家的任务。 听闻这话,谢淮安和宋群青对视一眼,侧头问道:“那些护卫,都是我爹的人?”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谢屏有些不解,“他们都是谢家护卫,自然是老爷的人。” 宋群青见那群高壮汉子中的一个朝着这个方向走来,似是在找刚刚离去的谢屏。 他让站在门口的两人往后院走去,转身将后院和前边连接的门关了起来,隔绝了护卫探寻的视线。 谢淮安则是叹了口气,将自己的遭遇完整地讲述了一遍给谢屏,随后才道:“估计选来的那群人里基本上都是姨娘和管家的人。” 谢屏被真相吓得呆愣在原地,他没想到少爷遇害居然是姨娘联合管家下的手。 姨娘一向温柔贤惠,很得府内下人们的心,甚至连老太太都对她颇为满意。 管家更不用说了,他是陪伴老爷长大的,说是老爷最为信任的人也不为过。 少爷却说是这两人害了他——老爷唯一的嫡出。 看着没反应过来的谢屏,谢淮安也有些无奈,当时他意识到凶手之时也是无比震惊。 他们实在是隐藏的太好了! 狠狠深吸了几口气,谢屏放开了紧紧攥住的手,沉声道:“是我们没及时发现,才害的少爷受如此大的苦!” “这不怪你们,谁叫他们伪装得如此好,府内上上下下上百号人都没看出端倪。”谢淮安顿了顿,“若不是这次遇害,我也想不到原来是他们。” 谢屏点了点头,想到自己的任务连忙问道:“那少爷您如何打算?” 既然那群护卫极有可能是姨娘的人,那就肯定不能让他们发现少爷还活着。 不如先让他们在清河县搜寻,自己再找个借口离开,从而把少爷顺利带回谢家。 第89章 代传消息 谢屏看着自家少爷偷偷瞧了一眼那青衣男子,神情明显有些犹豫,又想到之前这两人拉拉扯扯的模样,心中暗道不好。 自己少爷该不会是喜欢上这青衣男子了吧? 可老爷已经在帮他挑选夫婿了,无一不是门当户对的人家。 这时候喜欢上一个穷乡僻壤里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好事呀! “屏叔,我是想让你先把我的消息带回去,这样爹和爷爷奶奶就能知道我还活着。” 谢淮安拉着宋群青在院子中的桌旁坐下,并用眼神示意谢屏一起来坐。 谢屏的眼神似刀,恶狠狠地斜了一眼两人身体接触的部分,随后才大马金刀地坐在了宋群青的旁边。 听完谢淮安的话,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问道:“我带消息回去,那少爷你呢?” 谢淮安避开他的视线,握着宋群青的手指把玩着。 “回去要半个多月,之后还要跟爹他们一起来衢州,一来一回的实在麻烦,还不如让我在这儿等着,等爹他们到衢州后,我直接去衢州见他们。” “少爷……”谢屏的话还没说完整,却又被打断。 “而且你那队伍当中,估计大部分都是姨娘他们的人,你要带我一起走肯定要费好大一番力气,还不如你一人将消息带回去。” 谢淮安语速很快,根本没有给谢屏反应的时间。 听闻这话,谢屏转念一想,少爷说的不无道理,他一人骑马驰骋回去只需一半的时间,便可将少爷还活着的消息带给老爷他们。 只是…… 谢屏扫了一眼被谢淮安玩着手指的宋群青,他怎么隐隐约约感觉自家少爷不想跟自己离开很大原因是这人呢? 除了一张脸能看以外,他也没看出来有什么值得少爷喜欢的地方。 他嫌弃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谢淮安忙开口为宋群青说话。 “屏叔,这是我的救命恩人宋群青,如果没有他,我估计真的就如管家他们所说的一样,死在荒郊野岭了。” 谢屏是个老实人,知道宋群青救了自家少爷,心中的嫌弃也消散了个七七八八,他站起身来朝着宋群青深深鞠躬抱拳。 “多谢这位公子救我家少爷。” “屏叔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也是我爹十分信任的护卫。”谢淮安推了推他身旁正打量着谢屏的宋群青。 宋群青这才抬手将人扶了起来,笑着道:“屏叔客气了,是小安命不该绝。” 小安? 谢屏顺着他的力气直起身来,但眉头却紧锁着,他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变换,才轻叹了一声。 “少爷,您可知老爷已经在给你挑夫婿了,还是因为管家带回的消息才停了,如今您还活着,那……” 他的未尽之言两人都明白,谢淮安一拍石桌,气的直接站起身来:“我才十六岁!爹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我把嫁出去吗?” 明明之前还和爹说好的,他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才不要随随便便找个人成亲。 没想到爹居然是这样说一套做一套的人,表面上说让他自己去找,结果背地里却一直在挑他满意的人选。 谢淮安心中对自家爹的做法颇为不满,连带着语气也不好了起来:“屏叔,你回去告诉我爹,我已经有喜欢的人,我谁都不嫁,我就要嫁给他!” 一边是自己忠心耿耿的对象,一边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辈,谢屏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不吭一声。 宋群青见状,碍于长辈在场,只站起身来轻拍了几下他的后背,语气放轻:“小安。” 谢淮安轻哼几声,将头歪至一边不再说话。 谢屏对眼前这幕讶异非常,自家少爷的臭脾气自己再知道不过了。 虽然亲娘早逝,但他从小就被三个长辈娇惯着长大,自然而然养成了一副骄纵性子,一言不合便爱发脾气,还常常把老爷气的头疼。 如今倒是奇了怪,宋群青只是喊了他的名字,人便乖乖安静下来了。 还真是一物克一物啊! 不过看这样子,他倒是和自家少爷颇为般配。 定定看了几眼歪过头拒绝交流的谢淮安,谢屏摇了摇头,朝着不断用动作安抚谢淮安的那人道:“宋公子,劳烦您跟我过来一下。” 宋群青动作一顿,用力往下按了按正要开口的谢淮安,示意自己来解决这事。 谢淮安乖巧地点点头,见宋群青和谢屏走到了院落的一个角落低声交流,还时不时看他一眼,心中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和宋群青私下交流了一番,谢屏也不再抗拒让自家少爷留在这儿。 而是将身上所带的五百两银票全部塞给了谢淮安,生怕自家少爷在这儿受什么委屈。 “少爷保重!我一定将消息带到。”谢屏站在后院门处,回头坚定道。 “屏叔,谢谢你。”谢淮安感激不已,只是怕被谢家护卫发现,只能站在院落深处。 他知道自己能够顺利传回消息,还能选择不跟人回家,多亏了有谢屏的存在。 屏叔自小就疼爱他,对于自己提出的愿望都会尽量满足,若是换爹的另一个亲信过来,恐怕是绑也要把自己绑回去了。 谢屏无言点点头,朝着身后挥挥手后,打开了后院门走出去。 从送走了谢屏一直到晚上打烊回家,谢淮安都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宋群青一直担忧地注意他的情况,但却有些无可奈何。 原谅他自私,他也想把谢淮安留下来,自然说不出让谢淮安跟着谢屏走的话。 念及下午谢屏跟他所说的话,宋群青一回家便进了主屋,将装着科举书籍的箱子全部打了开来。 凭借着原主对于院试的了解,宋群青打算把院试必考的书一本一本找出来,房门口却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 “进吧。” 宋群青没有抬头,而是专心致志搜寻着自己需要的书。 门口的人轻轻推开门,走进来时几乎没有脚步声,直到走到宋群青面前才停了下来,但却并未说话。 宋群青感受到黑影的存在,才将视线从书上转移开,抬眸便对上了盈满泪水的一双眼睛。 第90章 准备院试 月色如水,透过老旧的木窗洒了满屋。 宋群青被站在他面前的身影所遮挡,抬头看去时,谢淮安的脸笼罩在黑暗当中,看不清楚神情,但眼眶中却被灯光映照,显出点点泪花。 他倏然站起身,将正在默默流泪的谢淮安拢在怀中,语气温柔得不像话:“怎么了?” 谢淮安轻轻摇头,将脸完全埋在了他的脖颈处不说话。 “如果你想回家,那我带你去找谢屏。”宋群青紧紧搂住他的腰,将人严丝合缝地锲进自己的怀中。 他还是第一次见谢淮安如此低落的模样,又想到这情形发生在谢屏到来之后。 他自然而然觉得谢淮安应当是想家了,但是因为自己的存在才选择留在了这儿。 宋群青虽也想把人留在自己的身边,但比起让喜欢的人如此难过,还不如让他回家,思以解家之情。 “不,不是因为这个。”谢淮安闷闷道。 宋群青伸手将他鬓边散乱的头发别在耳后,低声问道:“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难过吗?从下午开始就见你一直心情不好。” 谢淮安没有回答他,而是在他脖颈处蹭了蹭后才说道:“你为什么要把书给翻出来?” “……” “你不是说想过闲云野鹤的生活吗?”谢淮安滚烫的泪水流了下来,却被他装作无事发生地在宋群青肩颈处抹去。 “小安,你听我说。”宋群青扶住他的肩膀,将人轻轻拉了起来,随后直视着他的眼睛,“这是我的选择。” “是屏叔跟你说的对不对?”谢淮安抬眸对上他的眼睛,“不用亲耳听,我都知道我爹会选什么样的人当他的夫婿。” 他掰着指头一一数道:“要么是大富大贵之家,要么就是要潜力无限的秀才举人……” 见宋群青没有反驳,他才苦笑道:“我说的没错吧?他做梦都想带着爷爷奶奶重回京城。” 被谢家主脉赶出京城这件事已经深深扎进了谢爷爷和谢奶奶的心底,成为他们心中拔不出的一根尖刺。 他爹从小被爷爷奶奶催着去念书考科举,可惜他爹读书天赋不行,连童生都考了好几次才成功,倒是在行商方面继承了他爷爷的天赋。 谢爷爷两人坚持了十几年,最终还是放弃让儿子考科举,同意了让他继承自己的家业做着丝绸生意。 他爹唯一的嫡出又是个双儿,根本没办法参加科举,而想要实现谢爷爷他们的多年苦想,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夫婿身上。 谢淮安知道他爹和爷爷奶奶都疼爱自己,最后一步必定会经过他同意才会成亲。 可是他夫婿的人选若要得到三个长辈的同意,必然不能是平凡之辈。 而宋群青如今再度捡起科举的书,肯定是跟在他爹多年的谢屏对他说了些什么。 “小安,不管是平静日子还是别的什么日子。”宋群青捧住他的脸,“最重要的是和你一起,你明白吗?” “为了你,我愿意改变自己的想法。”宋群青语气虽轻,但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将谢淮安眼角的泪水轻柔抹去:“往后的日子,我只想与你共度。” 谢淮安吸了吸鼻子,努力将再次溢出眼眶的泪水强行压了下去。 他嘴角上扬,笑出了梨涡:“那好,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从宋群青的怀中滑溜地钻了出来,谢淮安蹲下身将宋群青刚刚随后放在地上的书拿了起来,拍了拍上头的灰才重新放在书桌之上。 看着他的动作,宋群青也半蹲了下来,边整理书箱边将自己的科举计划告诉他。 “科举三年一办,下一次科举应当是后年的八月,而那时你已经十八了,想来你爹只能给我这一次机会。” 听闻这话,谢淮安一惊:“那你……” “还有两年时间,足够了。\" 宋群青语气坚定,他决定要做的事就必定会做到最好。 更何况他还有长达两年多的时间来做准备,再加上宋群青超群的记忆能力,考上秀才并不是件难事。 真的艰难之处在于想要获得谢爹的肯定,就必不能是泯然于秀才当中的普通之辈,最低都得拿下秀才红榜上的前三名。 在心中确定了努力的目标,宋群青也开始行动起来,每日晨起带着一家子赶到火锅店后,便开始在后院认真看书背书。 大扬朝的科举考试分为六场,分别为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 县试和府试是童生试的两部分,只有通过这两场考试才能得到童生的功名,童生当中的头名被称为“案首”,原主已考取。 院试一般在府城举办,由各府学政亲自主持,通过院试者被称为“秀才”,其第一名也被称作“案首”; 乡试也被规定在府城举办,通过乡试者被称为“举人”,其头名被称作“解元”; 会试则被规定在京城贡院举办,通过者被称作“贡士”,其中头名为“会元”; 而殿试则由皇帝亲自主持,考中者被称作“进士”,一甲前三名分别为“状元”、“榜眼”和“探花”。 如今原主通过了县试和府试成为了童生,却在考院试之时考秀才失败了,因而宋群青想要考取秀才,只需要参加院试即可。 院试的考试内容分为经义、诗赋和策论三个主要部分,除了这三个必考内容之外,还有算学、史书之类的附加内容需要学习。 经义通常从四书五经中抽取内容进行考试,需要对抽取出来的经文进行默写、解释和评论。 诗赋则是需要按照格律作诗。 策论类似于前世高考时的议论文,要求对社会问题提出见解和建议。 原主从小开始背四书五经,说不上背的滚瓜烂熟但也颇为熟悉。 只需要宋群青再多巩固记忆便不用担心经义默写;而算学是宋群青的强项,也不用担心。 因而,宋群青觉得经义一项的重心应当放在对经义的解释和评论之上。 他虽接受过义务教育,可是义务教育并不足以让他能够理解四书五经的所有内容,还是需要更加深入地了解四书五经的内容。 且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作诗也是他的鸡肋之处。 至于策论,他虽学过议论文的写法,但策论所谈及之事无一不是国之重事。 若是对大扬朝如今的国事民生不加深了解,所写出的策论也必定精彩不到哪儿去。 而他的目标,可是院试前三名! 策论占了考试的大比分,如果在这一项上拉胯,他就注定和前三名无望。 将自己的强项和弱点总结下来,宋群青长叹一口气,心中突然涌现出一个想法。 第91章 学习打算 “你要去万群书院求学?”宋若晴被他的话吓了一跳,饭桌上的众人亦然。 万群书院便是原主以前所在的书院,自八月院试失败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去过。 众人怕提起他的伤心事,纷纷闭嘴都不提让他去上学一事。 如今宋群青自己主动提出,众人都十分讶异,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又萌生了重回书院的想法。 谢淮安倒是十分清楚,他将口中的肉咽下才道:“群青哥想参加下一次的院试。” 院试? 宋若瑜和宋若晴对视一眼,脸上的震惊藏都藏不住。 自家大哥近些天才又重新读书,这就已经让他们不可置信了,现在居然还提出要去万群书院读书? 大哥考秀才落榜之后再也没有去过书院,爹娘问起时总是冲着他们大发脾气,话里话外都是书院之人瞧不起他之类的话。 爹娘私下都猜测是大哥落榜后在书院备受嘲笑,连他之前的同伴也纷纷叛变来讥讽他,大哥心气又如此之高,自然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但爹娘还是努力为大哥赚取书院的束修费用,结果却…… “想要考取秀才,光靠自学肯定远远不够。”宋群青放下筷子,接着道。 “万群书院是清河县几县最为出名的书院,师资力量并非其他书院能比拟,它就是我目前最好的选择。” “可是大哥你已经几个月没去书院了,书院那边可能……”宋若晴担忧道,小脸皱着。 她虽然不懂万群书院里头的行行道道,但是大哥这么久不去书院,一点面子都不给书院,书院还会收大哥进去吗? 宋若瑜也转头看向了自己大哥,姐姐问的问题也是他心中所想。 万群书院里头求学的都是些非富即贵家里的公子哥们,宋群青能够进书院还是因为他童生案首的身份。 书院的不少先生都认为他能够一举考中秀才,从而为书院争光,才让宋群青以在他们看来十分低廉的束修费来求学。 如今本备受看好的宋群青却落榜了,而且再也没有去过书院,书院又怎么会继续让他来求学呢? “你们担忧之事我清楚。”宋群青向后靠着椅背,缓缓道,“但书院并没有明文开除我,我的身份还是书院一员。” “明年开春书院开学之时,我打算过去试试看。如果能顺利入学自然是好,若是不能我再看看别的书院也未尝不可。” “群青哥说的有道理,不管行不行总需要先尝试一下嘛。”谢淮安连声附和,心中对宋群青倒是十分自信。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宋群青便能凭借着他的奇思妙想快速崛起,成为清河县中有些名气的商人。 谢淮安相信凭他的能力,说服书院先生们自是不在话下。 见自家大哥和未来嫂子都赞同重回万群书院求学,宋若晴和宋若瑜心中虽还是担忧不已,但也只能点点头表示对自家大哥的支持。 跟家里人说明白自己的科举计划,宋群青每日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四书五经的背诵任务。 随着过年的脚步越来越近,包括宋群青铺子在内的不少商铺都挂起了红灯笼和彩带,整个清河县都洋溢着过年的喜庆氛围。 清河县的商铺基本上都定于大年二十八这日开始关铺子过年,等到大年初六开市日才重新开业,宋群青的铺子也不例外。 大年二十八日晚上。 小方他们正收拾着宋家火锅铺子内的桌椅板凳,杨纵云和谢淮安则在核对着之前一月的账,而李天宝则是负责厨房内的相关事务。 \"各位,辛苦了。”宋群青从后院走了出来,提高音量朝着众人说道。 在铺子内忙活的众人听到他的声音,停下了手中的活转头看向他,房里的李天宝也走了出来。 “今日打烊过后,大家就可以休息到初六,我在这儿提前先祝各位新春快乐。”宋群青朗声道。 小方向来机敏,连忙回应:“也提前祝宋东家过年好啊,新的一年生意红红火火!” 其他几个小二也紧随着他说了一些吉祥话。 宋群青笑着点点头,接着道:“这一个月大家的用心我都看在眼里,所以我除了这个月的月例,还准备了些过年的红包,算是给大家的小小心意。” 他从袖中取出了一个个红彤彤的封包,一一发至众人的手上。 杨纵云他们摸着这厚实的红包,脸上的笑意不禁更加灿烂,这重量可比三两银子重了不少,宋群青至少多给了他们一两银子当做“小心意”。 更何况他们才来一个月,就能收到这么大的红包,心中也不禁感慨自家东家的大方,对这间铺子更加有归属感。 送走了杨纵云他们,宋群青也打算带着几人回家。 李天宝他们已经先行上了牛车,宋群青正要带人过去,却没想到谢淮安一把拉住了他,将发给他的红包重新塞进了自己怀中。 感受到宋群青的疑惑不解,谢淮安眼珠子转了转:“我不是还欠着你二十多两银子吗?这些月例和红包就当是我还债的钱。” 他身上有谢屏给的五百两银子,平日的吃穿用度又基本上由宋群青负责,本就不需要考虑花销的问题。 他和宋群青互通心意之后,便知道自己欠下的银子估计是不用还。 可是谢淮安想,在外人看来他和宋群青现在唯一的联系就是债主和欠债人的关系,如果没有这层关系,他们两人就没别的联系了。 他私心里还是想保留这层关系,然后心安理得地继续在宋家火锅当他的掌柜。 谢淮安将自己的想法悄摸地告知了宋群青,却换来了几声轻笑。 “你笑什么呀?”谢淮安挑起秀眉。 “没什么,我们先回家。”宋群青赶忙收敛了笑意,拉着人往后走去。 这双儿的脑回路实在太过惊奇,宋群青虽然理解但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但却不敢把他的想法直接说出,不然多少就要挨几拳。 没想到谢淮安如此在意两人的关系,宋群青暗道自己疏忽,决定是时候将自己和谢淮安如今的情况告知亲朋好友了。 第92章 购入马匹 休息的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便到了大年三十。 宋大壮和宋二力拉着村里头的兄弟花费了几天时间,将宋群青家后院的那堵墙用红砖重新砌了一遍。 这堵红墙在一片土砖瓦房中别提有多显眼了,宋群青隔壁家的王氏嫉妒到眼睛都有些红了。 不少人还求上门来问这红砖的事情,一律被宋群青介绍到了县里砖瓦铺吴老板那儿。 看到上河村不少人家院中都堆放着些许的红砖,宋群青便知道吴源的生意必定兴旺了不少。 他这一堵红墙都能引得如此多人去购入红砖,更别提三村交汇处的作坊了。 那可是一整栋红砖砌的房子,来来往往多少人能看见。 关于作坊的建造进度一事,吴源也已经传话给他。 说是已经差不多完工了,只要年后再来精修几天便可。 想来招聘火锅底料作坊的工人一事也可提上日程了,但也不急于一时,年后有的是时间。 宋群青干脆把红砖和作坊的事放在一边,带着一家子一道儿去城中采买年货,准备年夜饭。 一进清河县就能感受到过年的气氛,连城墙之上都已经挂上了红灯笼,瞧着十分喜庆。 等进了城气氛就更加浓烈了,各条街上的铺子如今都贴上了招财进宝或是财源广进的对联,屋檐上和街道的树上也挂着彩色灯笼。 年关一到,县里的不少铺子都关了门准备过年。 而这便给路边的摊贩不少机会,过年期间摊贩比寻常日子多得多。 不少卖对联的摊子涌现在街市上,其摊主多是些年纪大的老先生。 所定的价格也都较为低廉,只需十五文一副,全然讨个喜气,因而基本上都排了好长一条队伍。 集市中人头攒动,穿着红棉袄的小孩子在县里头的巷子间、街道上嬉戏打闹,爆竹之声也从各个角落传来。 宋群青一家子挤在人堆里,宋群青和谢淮安将两个小孩各自牵着,两人的手也紧紧握在一起,生怕被人潮挤散。 宋群青上次经历这么热闹的年节场景还是在十几年前,此时也不禁有些恍惚。 “我们要不要也去求副对联?”谢淮安伸长了脖子瞧着人手一幅的手写对联,不免有些心动。 他的声音让神游的宋群青回过神来,见不远处排着长龙的对联摊子,低声道:“要不还是我来写吧。” 谢淮安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心中也不免生了退缩之意,正犹豫着便听到若晴开口。 “好呀,往日里的对联都是爹娘买来的,还没见过大哥写对联呢!”若晴晃了晃宋群青的手,颇为期待。 谢淮安惊讶挑眉:“你没写过对联?” 他看过不少话本里,一些生活窘困的书生都会卖字卖画卖对联,自然而然觉得宋群青会写对联。 “大哥之前说让他写对联是大材小用,只让爹他们去摊子上买呢。”若愉笑着揭宋群青的底。 察觉到谢淮安眼中的震惊更甚,宋群青急忙开口挽回形象:“那是我年少轻狂不懂事,如今想来对联其实并不简单。” 他在心底暗骂了几声原主,指着不远处的马贩子连忙转移话题:“你们不是正想着买匹马吗?没想到还真有马贩子在这儿。” 几人的注意力瞬间被骏马摊子所吸引,谢淮安迫不及待地扯着他朝那处疾步走去。 宋群青卸了力气,跟着他的脚步。 心底里是松了口气,但暗自希望谢淮安千万别因为这事儿对他的印象变差,毕竟干这事的人又不是他! 马贩子自称他的马都是西北带回来的良驹,本是想趁着年节去江南一带出售。 但去江南的路上出了些意外,只能转道来了西南。 在他的吹嘘之下,似乎每匹马都是千里挑一的良种。 但谢淮安出身富贵,家中的好马数不胜数,自是知道真正的良驹究竟是何样。 马贩子说得唾沫纷飞,谢淮安有些嫌弃地拉着人后退了几步。 等马贩子落下话音,他抱胸道:“既然都是些好马,想来价格也不便宜吧?” “诶~便宜的很!”马贩子嘿嘿一笑,伸出了五个手指,“只需要这个价!” “五两?那确实很便宜啊。”宋若晴瞥了一眼那几根短小的手指。 马贩子啧了一声:“小姑娘不懂可不要乱说,谁家卖马是几两银子就能到手的啊?我说的这个价,是五十两!” 听闻这个价格,谢淮安和宋群青齐齐冷笑了一声。 这贩子莫不是把他们当傻子了吧? 还是真相信了自己的马真是千里马? “五十两若是真能买一匹西北来的宝马,那我们也就认了,不过……”谢淮安顿了顿,“不过你这马的品种看着不像是西北的,倒是隔壁府草场上养的,且不少马蹄上都有磨损。” “五十两,亏你说的出来!”谢淮安冷哼道。 那马贩子一听,知道面前这个小公子是个懂行的,也不再夸大其词,只是悻悻道。 “马蹄上的磨损是旅途奔波所致,是不可避免的,只是这马确实是西北……” “西北的马种都是高脚马,且四肢坚实有力……你自己看看这群马,像是西北马吗?” 谢淮安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他是没想到这马贩子脸皮如此之厚,非要他直接点出来。 周围同时来看马的百姓听闻这话,不免都躁动起来,跟身边的人小声嘀咕起来。 那马贩子见状,知道这小子比他想象中还更懂马,再拖下去恐怕影响的是他自己的生意。 于是他将人拉至一边,低声问道:“那公子直说您能出什么价?” “二十两!”谢淮安举起两根细长的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 “这个价太低了。”马贩子摇头拒绝道。 这马他从小养到大本就花了不少银子,如今带来西南贩卖也费了不少工夫,二十两连成本的一倍都赚不回来。 谢淮安根本不惯着他,上杭府内马种颇多,马贩子这种马在他们那儿平均价格就在二十两左右。 任凭马贩子如何哭诉养马和卖马的不易,他都完全不动摇,只说二十两就买了。 第93章 大年三十 两人僵持在原地,周围的人越聚越多,马贩子见状只好咬咬牙同意了他的价格。 “那公子您可别说只花了二十两买了我的马,一年到头来我就指望这时候能赚回本呢!” 谢淮安扫一眼四周,点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心中却道这马贩子今年就算再能花言巧语,这马价格估计也上不了四十两。 毕竟百姓们也不傻,听到谢淮安刚刚那番话,自然明白这马的价格有水分。 再花个五十两去买的人,不是冤大头就是傻子! 宋群青见谢淮安朝他使了个眼色,拉着两个孩子走了过去。 “付钱吧,二十两!”谢淮安凑到他耳边悄声说道,神采飞扬的模样惹的不少人盯着他瞧。 宋群青将人拉到自己身后,遮挡掉那些火热的视线,多加点了钱将马车厢配备齐全。 有了马车的存在,宋群青一家在市集上扫荡起年货来也是丝毫不担心。 一天下来战果累累,满车厢都塞满了东西。 连若晴和若愉都只能坐在谢淮安腿上,还是一人占据一条腿。 回了家已是午时过了,几人随便吃了一点便开始抓紧时间干活,把屋里屋外都打扫了一遍,紧接着就是剪窗花、挂灯笼、贴对联。 对联是宋群青买了红纸自己写的,上头写着“五湖四海皆春色,万水千山尽得辉”,寓意着万象更新。 等将家中收拾好,是时候准备年夜饭,一家子在院内屋内进进出出,宰鸡宰鸭、杀鱼择菜,根本停不下来。 其间还有不少人家已经放起了鞭炮,远远地传进了宋家院子里。 宋若瑜是年夜饭的主厨,其余几人都在给他打下手。 谢淮安跟着人在厨房里忙活着,而宋群青也没有闲着,买来的鸡鸭鱼的宰杀一律交给了他。 等肉菜基本出锅,宋群青便端着鸡鸭鱼之类的肉菜去祠堂祭祖,此时祠堂内已经人满为患,他等了好一会儿才将碗放在供桌之上。 忽视旁人艳羡的目光,宋群青放下碗便转身离开,回家去了。 菜肴全部上桌后,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 十几道菜将饭桌摆了个满满当当,这算是宋群青来到这里后第一次见如此丰盛的一餐。 连装菜的盆子和盘子都是选了家中最大号的,份量十分之大,求的就是年年有余的好意头。 开饭前,宋群青拉着谢淮安在院子里点了两圈爆竹,噼里啪啦地响了好一阵才停歇,爆炸开的红纸如同红花一般撒在地上,别提有多喜庆。 见烟雾逐渐散去,宋群青挥了挥手,朗声道:“可以开饭了!” 宋若瑜的厨艺在宋家火锅后院帮忙时就精进了不少,更何况还有宋群青提供的各种菜肴的做法,以及各种伪装的现代调味料加以点缀,这一桌子菜的美味程度自不用说。 介于一家子都是未成年,宋群青也并未买平常人家过年都会买的酒,而是搬出了空间内开出的橙汁,给它换了个包装后放上了饭桌。 谢淮安几人尝了一口便停不下来,也幸亏宋群青拿了好几大瓶出来,不然还真有可能不够喝。 “喝多了橙汁涨肚,还是先吃菜吧。”宋群青制止了谢淮安续杯的动作,将剥好的虾放到他的碗中。 “唔,好吧。”谢淮安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也不再继续喝,转而夹了一筷子鱼肉给他。 宋若晴和宋若瑜就看着这两人像是自己没有手一般,你夹菜给我我夹菜给你。 似是察觉到了姐弟俩炽热的眼神,宋群青给俩孩子夹了一筷子,谢淮安也紧随其后,只是这怎么看怎么像是遮掩什么。 “大哥,小谢哥,你们这也太假了吧。”宋若晴不满地嘟嘟嘴。 宋若瑜也撇嘴:“就是呀,尽想着给对方夹菜,都把我们两个小孩给忽视了!” 被孩子们控诉的两人有些尴尬地对视了一眼,随后便转移了视线,一人负责给一个小孩夹菜。 小孩儿的饭量都小,两人夹了一些便停下了筷子。 想及之前谢淮安对两人关系的担忧,宋群青心念一动:“若晴若瑜,我想告诉你们一个消息。” 他抬眸扫了一眼谢淮安,他应当是意识到了自己接下来的话,双手交叉握着观察两个孩子的反应,明显是紧张的表现。 “我和小安在一起了。” 但姐弟俩并未吃惊,而是平淡“哦”了一声。 宋若晴脑瓜子转到飞起,立即改口:“小谢哥,那你以后就是我嫂子了?” 这话一出,紧张完全消退,谢淮安的脸瞬间爆红,他根本没想到姐弟俩会是这个反应,改口速度还如此之快。 见状,宋群青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抚:“还是等我把你们小谢哥娶进门再改口吧,省的叫人听了误会,对小安的名声也不好。” 姐弟俩纷纷点头,自家大哥说的有道理,村里头的一些长舌妇知道小谢哥的假身份后,还在背后说他不知羞耻。 若是知道自家大哥还未娶他进门,自己几人便换了称呼,估计要骂的更厉害了。 家中没有长辈,宋群青便要担起守夜的责任,谢淮安怕他无聊也跟着他一起守着。 见若晴若瑜都进房睡下了,宋群青从灶台里拨弄了点炭出来,端着炭盆进了正堂旁的主屋。 冬夜里气温低,宋群青见人手脚都已冻得僵直,喊他直接上床裹着被子取暖,自己将炭盆放在了床边不远处。 炭盆带来了些许温度,但不知道是不是今夜落了点雪的缘故,被窝比往日都要冷上许多,谢淮安钻进被窝时被冻得打了个冷颤。 “你也快上来,外头也太冷了。”谢淮安急忙招呼道。 宋群青挑了挑眉:“男双有别,你这么邀请我不太好吧?”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谢淮安咬了咬唇,在心中暗骂了几百遍自己不过脑子的话。 自己这话该不会让宋群青觉得他太过浪荡吧? 听说男子都不怎么喜欢这样的双儿,那他…… 见谢淮安用力揉着手中的枕头,宋群青轻笑一声,落座在床榻边缘,将人抱进怀中:“不用上床,这样也能互相取暖。” 第94章 作坊招人 谢淮安声若蝇蚊地应了一声,乖乖趴在他怀中听着他的心跳。 男子和双儿果然有很大差别,宋群青身体不似他那般冰凉,全身上下都热乎乎的,连轻抚他后背的手也带着温度。 静静趴了一会儿,身上的寒冷已被驱散了不少,谢淮安也在一片暖洋洋中睡了过去。 宋群青察觉到怀中之人呼吸放缓,垂眸一看,人已经熟睡了。 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还说陪他守岁呢,也不过半刻钟人就睡了过去。 不过今日忙上忙下的,估计是把人累着了。 将谢淮安轻柔地抱至床榻里侧,宋群青也脱了鞋上床,支撑起身子在他眉心轻轻一吻:“新年快乐。” 睡梦中的人此时嘴角微扬,似是做了个不错的梦。 * 过了年本应该去亲戚家拜年,但宋群青与宋家宗族之间闹得如此僵硬,自然不会去走亲戚。 别的亲戚碍于宋族长的面子,见他不主动上门,自己也就当没有他这号亲戚,只有宋志远带着他婆娘和一对儿女过来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只和徐婶、李大夫和刘洛嘉三家互相道了个新年好,宋群青便将之前搁置在一边的种种杂事提上日程。 他拜托徐婶去到处走动游说村里人,作坊招聘工人的消息也随着众人走亲戚闲聊的时机传遍了周边的好几个村落。 等到大年初三,已经有陆陆续续的人上门来询问作坊招聘的事宜。 谢淮安便在家门口搬了张桌子和几张板凳,和宋群青一起挑选作坊的工人。 宋群青负责了解来人的相关情况,合适的便可以招进工坊,再去谢淮安那头登记自己的信息。 这日刚开门,两人就见徐婶牵着一个瘦弱双儿站在门口。 那双儿看着都快瘦成秸秆了,脸上挂不住肉,身上也只穿着件单衣。 外头裹着一件比他的身形看起大了许多的袄子,仔细一看便能发现他的头发和手脚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桂哥儿是个命苦的双儿,他娘死后他爹又另娶了个婆娘,后娘进门一年后就生下了儿子,这样大的功绩让她一跃成为了家里说一不二的存在。 后娘性格泼辣,连她婆婆都敢打,他爹又是欺软怕硬的货色,一家子全被后娘掌控在手中。 桂哥儿在家当牛做马,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洗衣做饭,在家中也没个安稳睡觉的地方,只能在厨房角落随便铺点茅草就睡。 下河村的人都知道这孩子在他后娘手底下备受磋磨,但一来这是家事,二来他们和桂哥儿非亲非故,也就是嘴上劝她后娘积点德。 桂哥儿被如此折磨了到了十七岁,这些日子他后娘正琢磨着把他卖给同村比他大几十岁的瘸腿老汉。 村里人无一不觉得这婆娘心黑的很,但却又没办法出手帮他,桂哥儿心中绝望更甚。 他又不敢在后娘一家子面前哭,只能趁着去河边洗衣之时偷偷垂泪,这正巧被回娘家探亲的徐婶给看了个正着。 在徐婶的追问之下,桂哥儿便把后娘要他嫁给瘸腿老汉的事告诉了他,徐婶当即就决定带着桂哥儿去作坊当工人。 宋群青的作坊修了工人宿舍,到时候桂哥儿可以选择去宿舍住,虽然是大通铺,但怎么着也比睡厨房角落里舒服。 听了徐婶对那作坊的种种介绍,桂哥儿也心动不已,但他被人欺负惯了,性格懦弱无主见,久久都不能下决定。 直到他昨儿半夜听到后娘已经收了那瘸腿老汉的钱,不日就要把他送进那老汉家中。 桂哥儿见过瘸腿老汉的模样,那人成日里在村中拄着拐杖晃荡,细长狭小的眼睛总盯着村里头的姑娘双儿瞧,眼中满是淫邪之色。 他茅草铺上翻来覆去想了一夜,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连夜赶到了上河村敲响了徐婶家的门。 徐婶见他就着单衣站在门口,便连忙给他裹了一件宋大壮的袄子,带着人吃了早饭后便来了宋群青家等着报名。 说完了桂哥儿的经历,徐婶忍不住叹了口气:“桂哥儿是个手脚麻利的好孩子,若是可以的话,让他去作坊躲过一劫也好。” 谢淮安心中对同为双儿的桂哥儿同情不已,不禁眼含期盼地看向了沉默的宋群青。 “徐婶推荐的人我自是相信的。”宋群青转头看向桂哥儿,“不过躲在作坊是治本不治根的法子,你能躲得了一时,还能躲得了一世吗?” 桂哥儿闻言,满是希冀的脸上瞬间黯淡了下去,他垂下眼眸,无力地摇了摇头。 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只能逃避一时,等后娘知道自己失踪后必定会会到处找自己。 自己在作坊的消息也隐瞒不了多久,到时候还是得被抓回去与那瘸腿老头成亲。 谢淮安咬着唇内的肉,紧张地看向宋群青,知道他问出这句话肯定是有了帮助那双儿的主意。 果不其然,宋群青接着道:“要从根上解决,最关键的还是得靠你自己。” “我自己?”桂哥儿苍白的嘴唇颤抖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指向自己。 “你后娘敢搓磨你,就是看中你没有靠山。”宋群青顿了顿,“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你自己成为靠山。” “那我,我应当怎么成为自己的靠山呢?”桂哥儿圆眼紧紧盯着他,期盼他能给自己一个具体的方法。 宋群青:“首先就是要改变你的性格,一味的退让只会让逼迫者更进一步,你要学会反抗和果断。” “其二便是自己有收入来源,在作坊一个月便有二两银子的工钱,甚至等你升上主管后,工钱会更高,把这些银子紧紧握在手中,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不怕会饿死自己。” 这些话总结下来,就是桂哥儿这样的双儿或女人若是想要争取独立,必然要从物质和精神两方面改变自己。 物质方面宋群青已经给他提供了一条路,桂哥儿要转变真正困难的点在于他的精神方面。 长达十几年的压迫欺凌,已经让他养成了胆怯怕事的性格,要想转变还得看他的决心有多大,是否已经大到让他敢于直起反抗。 第95章 背后辱骂 桂哥儿听完他的话,眼睛亮了起来,其实他自己心里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应当反抗自己的后娘,只是没有人告诉他他所想的是正确的。 如今听完了宋群青的一番话,桂哥儿的心中明朗起来,顿时觉得自己找到了一条逃离家中的正确道路。 一旁的谢淮安也是一脸若有所思。 桂哥儿家中情况和他家颇有相似之处,只是他比桂哥儿更加幸运一些。 家中富裕不愁吃穿就算了,虽然娘亲去世,但爹和爷爷奶奶都十分宠爱他。 可是就算谢淮安再不食人间烟火,也知道像他这般幸运的人终究还是少数,而桂哥儿才是大多数双儿姑娘们命运的缩影。 他们从小就被教育三从四德,似乎生来就是为别人家儿子培养出来的媳妇。 不仅家中财产田地与他们无关,甚至连爹娘之类的亲人的关心和爱护都远远不如儿子们。 更有甚者如桂哥儿家,简直不把双儿姑娘们当人看。 桂哥儿在登记名字之时竟然连一个正名都没有,还是他鼓起勇气请谢淮安帮他取了一个,那张登记信息的白纸才有了姓名。 虽然此事发生在短短几刻钟内,但当他却永远记得他问桂哥儿正名之时桂哥儿尴尬羞红的神情。 而且在前来报名的人当中,像桂哥儿一样没有正名的村妇不在少数。 可是如此便是对的吗?凭什么双儿姑娘们要平白比男子们更低一等?凭什么他们就要遭受这般对待? 谢淮安一边完成手中的任务,一边脑海中思绪万千,心中莫名涌出想要为他们做些什么的想法。 过年期间大家除了拜年外便是在家休息,如今得知宋家此时正招作坊的人手,不少人都走出了家门,前来宋家门口看热闹。 也多亏了村民们走亲戚时的口口相传,来宋家报名的人络绎不绝,但能通过宋群青的筛选前去登记信息的人当中夫郎妇人占了绝大多数。 这惹的不少汉子在背地里说宋群青这人就是不怀好意,不然怎么不要力气大干活麻利的汉子,光要瘦小的夫郎妇人呢? 宋群青并未理会那群空口白牙造谣生事的人,吃食作坊招收的人手必定要爱干净。 不然哪天顾客从吃食中吃出些不该有的东西,不仅膈应客人,还会有损作坊的名声。 为了防患于未然,还不如一开始选人就严格一些。 一直忙碌到傍晚,宋群青还被一圈人包围着。 幸好他身高足够高,不然谢淮安根本没办法从一堆人中发现他的身影。 刚收回视线,眼前便站了个身影,谢淮安正要照例问问题,抬头一看,把已经噎在嗓子眼里的话吞了回去。 “我……我也要报名。”那夫郎支支吾吾地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安,眼神也飘忽不定不敢跟他对视。 谢淮安没有说话,只是双手抱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那夫郎见他拒绝,脸色一僵,但下一秒却双手叉腰指着谢淮安。 “你凭什么不要我?我可是通过了宋老板的测试!”那夫郎提高了音量,语气里满是质问。 “没有凭什么,问就是我不乐意。”谢淮安冷冷回应道,转移开了视线,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周围围观的群众见状窃窃私语起来,不时有人投来审视和怀疑的目光。 谢淮安感受到这些目光中的含义,不由得紧皱眉心,心中有些不悦。 “你知道了是不是?难道就因为我之前……”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声问道,但却被谢淮安迅速打断。 “不错,就因为你曾经在背后辱骂过我。”谢淮安往后依靠在椅背之上,抬着头直视他的眼睛,虽处于低处但气势却明显高了许多。 那夫郎神色一紧,没想到谢淮安会如此直接说出这件事。 围观之人见情况发生逆转,都安静了下来,等待事态接下来的发展。 “我知道你们中不少人对我有偏见,在背后嚼舌根说我不知廉耻,单独和汉子共处一屋,还说一些我根本说不出口的肮脏话语。” 谢淮安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其实我并不在意,因为你们所造谣出来的话语是真是假,你们自己心里也清楚。” “只是希望某些人明白,既然选择在背后辱骂别人,也就别怕被人听见。”谢淮安冷冷地扫了那夫郎一眼。 那夫郎惯爱背地里嚼人舌根,在王氏将宋群青告上祠堂要求宋家族长主持公道一事中,他也出了不少力。 “至于我现在不收他,不仅是因为他曾经辱骂过我,更是因为这样一个心怀怨恨、喜欢背地里嚼舌根的人,又怎么能做好事情呢,任凭谁都不会要这样的人手吧?”谢淮安淡声道。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已迫不及待地响起了一片议论声。 有人点头称是,赞同着他的说法,有人却觉得这是谢淮安公报私仇的说辞。 但无论如何,谢淮安已经决定不收这样的人,人群中的议论他根本不在意。 就在这时,宋群青走到了他的身侧,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还请大家听我说。”宋群青的声音不算大,但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 “他居住在我家,是因为家中遭遇变故实在无处可去。若不是如此,一个双儿何苦要离开父母,来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呢?还请诸位能够积口德,不无端猜测莫须有之事。” 他转头注视着谢淮安,声音低沉而有力:“淮安于我来说,是同家人一般的存在。” “若是有人辱骂他也就是辱骂我们宋家,我们是绝对不会招收这样的人,甚至以后都不会与这人有任何来往,我说到做到。”宋群青坚定道。 听闻他这番话,在场的人如何不知道他这是在维护谢淮安。 但如今上河村不少人都依靠着与宋家火锅铺子提供菜赚了不少银子,更别说如今这作坊招人还得看宋群青的意思。 任凭众人在心中如何嘀咕,至少在表面上不会有人在背后说谢淮安的坏话。 不然一不小心被人听到告去宋群青那儿,那他们还怎么搭上他的路子赚银子呢? 第96章 番茄出场 作坊第一批招的人手并不算多,短短三四天时间便招满了几十号人。 宋群青请吴源建的火锅底料作坊也并不大,主要还是考虑到他如今的单量不多,若是以后单量提升他可以选择在原地进行扩建。 关于地皮的事也不用担心,毕竟都已经搭上了于世昌于县令的路子,不用岂不是可惜了。 作坊的人招的差不多了,宋群青计划着和宋家火锅铺一样都定于大年初六开业。 至于作坊内的管理层,他则是拜托徐婶和她几个要好的姐妹担任,让她们负责作坊内的管理事宜。 徐婶已经好几次为宋群青处理生意上货源的相关事宜,次次完成得虽说算不上完美,但连宋群青都没办法说不好。 她所展现出来的能力已经让众人信服,因而选她担任作坊管事之时,大家都一致同意。 但是在众人的赞同中,徐婶本人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只见她连忙摆手,声音都有些颤抖:“这可不行,我只是个普通的村妇,要我联系村里人卖卖菜还行,要是让我管理作坊,我实在是担不起这个重任啊!” 宋群青见徐婶连声拒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徐婶,你也太谦虚了。之前你帮我处理菜源之事做得有多好,大家都看在眼里,也清楚你有这个能力。” “管事的位置,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宋群青语气坚定,看向徐婶的眼中满是信任。 徐婶抬头看了眼他,知道这小子一直记得自家之前帮忙和救济过他们兄妹三人的恩情。 不管是当时让她提供白菜之类的蔬菜做摆摊的原材也好,还是让她去联系村里人处理火锅铺子菜源的问题也好,宋群青都给了不少银子。 徐婶又不是傻的,自是知道宋群青在暗戳戳地报恩,不然这么些能挣银子的好事根本落不到她头上。 如今他又让自己当作坊的管事,徐婶不免又在怀疑是不是宋群青想报恩的缘故。 但她确实还是有些不太自信,担心自己无法胜任管事,更担心辜负宋小子的信任。 宋群青像是看清楚了她心中所想,又开口道:“让徐婶你担任管事固然有报答的成分,但更多的是我相信徐婶你的能力。” “徐婶到时候有什么不懂之处,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或者小安。”宋群青见她有些犹豫,继续补充。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徐婶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那好,既然宋小子你如此信任我,那我就试试,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管理好作坊。” 宋群青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她在已经建好的作坊内提前先逛了一圈,并一一介绍作坊内的各个流程和管理规则。 徐婶听得十分认真,恨不得想拿支笔将他所说的话记录下来。 但奈何她根本不识字,只好更加全神贯注地听,力求将这些东西都记到心中。 看徐婶如此专心,宋群青不免在心底里对徐婶暗暗点头,觉得自己所选之人果真没错。 * 大年初六一大早,宋群青便赶去了宋家火锅铺开业。 打开铺子门,又在门口噼里啪啦放了好一会儿的爆竹,向客人们宣告这铺子今日开业。 等爆竹全部放完,铺子门口还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味之时,已经有不少客人等在门口了。 小方接收到宋群青给他使的眼色,站在铺子门口朝着门外的方向鞠躬拱手。 他声音洪亮道:“各位贵客,逢此新春佳节之际,我们东家特备厚礼感谢各位去年对小店的支持。初六开业三日内,凡是踏入火锅铺的贵客都享七折优惠,还给诸位一人送上一碗番茄蛋汤。” 早就在门口等待着的客人们听到这话,不免都躁动了起来。 宋家火锅好吃是好吃,只是里面的价格属实是不太便宜,他们也是想着趁过年吃上一顿。 如今听到七折优惠的消息,哪里还能按耐得住,直直地往里冲去了。 至于那番茄蛋汤,除了有心之人留意一二,其他人皆觉得就是个普通的蔬菜汤。 “诶,你说那番茄是什么东西啊?我怎么从来没听过呢?” “管他是什么,免费的只管吃就是了,估计是宋老板从哪儿弄来的野菜之类的吧?” “或许是咱们熟悉的也说不定啊,就是换了个称谓而已,比如咱们天天吃的青瓜,北边都是喊它吊瓜。” “说得有道理,但是出自宋老板之手的东西,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呐。” “不管是什么,进去后试试就知道了。” “……” 宋家火锅铺的番茄蛋汤所用的原材,是宋群青和谢淮安在年节空余之时从空间中采摘下来的。 有了谢淮安打掩护,宋群青便假装自己认识了一个来自异域的客商,从他的手中将这些番茄和一些番茄苗收了过来。 幸好他周围的人都不是什么见多识广的人物,不然这种谎言必定一戳就破。 毕竟异域客商来西南地区做交易的少之又少,更何况此时番茄在西域地区种植面积也小的很,哪里会有番茄苗往外出售。 但李天宝、若晴若愉等人却对他的话自信不疑,还觉得群青哥\/自己大哥实在厉害。 居然都能和异域客商做上交易,还从他手上买到了他们听都没听过的番茄。 这番茄的滋味酸酸甜甜,连空口吃都如此美味,大哥真是捡到宝了! 顶着几人崇拜的眼神,宋群青不免有些心虚,急忙转移了他们的话题,让人帮忙去种植番茄苗。 谢淮安见他这模样,忍不住在旁边偷笑,却换来了他似有若无的委屈神色。 他实在抵抗不住素来冷淡的宋群青如此撒娇,急忙开口打了圆场,成功让几个孩子将注意力转移在番茄能制作的美食之上。 看到宋群青向他投来了一个赞许的眼神,谢淮安抬眸看他挑挑眉,眉眼间满是笑意。 宋群青从回忆中缓缓抽离,才发现自己的嘴角微微弯起,不知道何时带上了笑意,但下一秒便僵持在脸上。 “宋老板,不好了,作坊出事了!您快去作坊看看吧!” 一汉子突然冲进了火锅铺子,四处打量了一周便朝着柜台的方向而来,边跑边大声嚷嚷道。 第97章 作坊受阻 宋家火锅底料作坊门口。 作坊的大门口如今有一群汉子围着,正人挨着人堵着作坊的入口,死死拦住今日正式来上工的夫郎妇人们,不让他们进去。 宋群青所选的几十号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妇人夫郎。 一来是很多年轻的双儿姑娘们顾及自己的名声,根本没过来报名,因而所挑中的人当中除了桂哥儿赵金桂,只有家中穷到揭不开锅不得不来报名的双儿姑娘们。 二来就是来报名的人当中,把自己拾掇得干净的大多都是妇人夫郎们,在同样的条件下宋群青肯定愿意先选择他们。 几十号被挑中的人当中只有不到十个汉子,作坊的一个房间通铺便能睡下。 这相差极大的比例在那些村里汉子看来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不明白为什么宋群青不按常理出牌。 一般的作坊都是要汉子多于妇人夫郎,偏偏他家作坊却是反着来,明明他们的力气和经验明显比那群在家待着的婆娘强多了。 宋群青家作坊每月休八天,每日只需做工八小时,一个月便可以有一两银子拿。 要知道他们去码头扛包每日无休,累死累活才能拿下这一两银子,而且这活计还极其看季节,一旦入了冬就基本没什么活。 过年时候,亲戚家上门拜年闲聊之时提起这作坊,这么好的待遇不少人都觉得这是在诓人,直到听说是村里到清河县必经路上那家作坊在招人才相信了七八分。 毕竟一座建造的如此漂亮的作坊,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建来骗他们这群泥腿子的。 奔着有总比没有强的心理,上河村附近几个村得到消息的人大半都来了报名。 一些身强体壮的汉子信誓旦旦放下话,说自己定能被选中,但结果却完全不如他们所愿。 ——他们没有入选,但他们的婆娘\/夫郎倒是入选了。 他们根本不愿意相信自己是卫生问题被刷掉,反而去相信不知道从而传来的谣言,说是宋群青家作坊招女子双儿们说不定要干些什么肮脏龌龊的事。 有了这理由当做自己落选的蒙羞布,不少汉子为了让自己脸上好看都说是宋家作坊不怀好意,这样的言论在几个村大肆宣扬开来。 于是在作坊开业的首日,一群妇人夫郎说服了丈夫婆婆们前来上工,却又遇到了一群汉子成群结队地阻拦着他们,话里话外都是说为了她们好才不让她们进去。 更多的人则是被他们的行为所吸引前来围观,于是看起来便像是一群人聚集在作坊门口闹事,实际上也不过二十来号人。 宋群青驾驶着马车到达作坊之时,徐婶等管事正指挥着作坊内招的男人去拦着那群闹事者,以免他们拉扯之间伤到了来上工的妇人夫郎。 “宋小子,你可算来了!”站在人群后的徐婶眼尖地发现了他的马车,连忙从人群之中挤着小跑过去。 宋群青快步上前,伸手扶住被脚惯了一跤正直直往前倒的徐婶:“徐婶,慢一些,不用着急。” “诶,好。”徐婶有些尴尬地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她管事的第一天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她怎么能不慌张。 但看着宋群青平静的神情,她深深呼吸了几次,努力调整自己内心的慌乱,才慢慢将这件事讲述给宋群青, 听着徐婶不加任何修辞夸张的描述,宋群青不由得皱起了眉。 在他看来这件事简直奇怪的很,他已经放出消息说自己挑选人手的第一标准便是要干净整洁,不知道为什么传开的消息却是他不怀好意,特意招揽女性和双儿。 更奇怪的是,明明大家伙儿都知道他不好惹,想要来作坊惹是非分也会考虑再三。 因而定是有人故意召集那些心里不服的汉子们,让他们聚众在作坊门口闹事。 每日菜肉不缺的饮食让还在青春期的宋群青身量在短短几个月内又拔高了不少,出群的身高让他一眼就看到人群之间熟悉的身影。 那人猛然和他对上视线,下一秒便着急忙乱地避开了他的视线,转身又朝着那群人中挤去,意图想躲在人群中避免被认出。 宋群青眯了眯眼,心中对幕后之人了然于胸。 等徐婶将话说完,他和宋群青两人绕过了人群,来到了闹事众人面前。 “你们快回去吧,别在这儿做工了,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可别被姓宋的给骗了!”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伸开双臂,挡在来上工的妇人夫郎面前大声叫嚣道。 “就是啊,招这么多婆娘双儿,指不定要有什么歪心思。”他身旁的一汉子面相憨厚,看着她们的目光中满是指责,似乎他所说的确有其事。 不少驻足围观的人看着事态发展默默倒向了汉子们,觉得他们所说的不无道理,还有些好事者指着那些女人双儿小声嘀咕,添油加醋。 来上工的女工们听到这些话,都低着头默不作声,不也敢出声反驳,而是默默地躲在男工的背后。 宋群青面色平静地走到那群女工身旁,淡声道:“他们报了名,我也按正常规矩招的人手,又何来有歪心思一说?” 那为首的汉子被他的气势所迫,一时语塞,但他很快又找到了新的借口:“你说的倒是好听,按正常规矩招人手会招那么多女人双儿吗?分明就是你不怀好意,故意只招她们。” 宋群青冷笑一声:“那你觉得规矩是什么,只招男人就是正常的,我多招些女人双儿就是不怀好意?这是哪来的规矩?” “自古以来哪家不是男人在外,女人双儿主内,作坊招人手自然也是根据这个规矩来的!”为首的汉子搬出了当今世道奉为至理名言。 周围的人听到他这话也纷纷附和,认为他说的十分有道理,其中也包含着不少村妇低声辱骂这群女人双儿们不知检点。 宋群青听力灵敏,虽是小声嘀咕,但还是一字不落地传进了他的耳朵。 第98章 因为合适 “自古以来便是对的吗?”宋群青侧头看向那为首的汉子,缓缓开口:“古人也说‘唯变所适’,世事无常,昔日之规,未必适用于今日世道。” “作坊以往大多只招收男子,是因为许多作坊干的都是力气活,自然选择力气大的男子。”宋群青接着道,“但我这作坊并不靠力气,而是要靠心细和干净。” “试问众位,若是想去买吃食,是更愿意选择他们,还是她们呢?”宋群青用手分别指了指两拨人,话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围观的百姓们听了这话,看了看整洁干净的女子双儿们,又看了眼闹事者们沾满了灰尘的衣裳,心中都有了选择。 听着众人此起彼伏地说着要选择女子双儿们,宋群青笑道:“想必大家已经有了答案,我招人手来是为了做吃食,若连爱干净和心细都做不到,我又凭什么招你来?” 他侧过头,冷冷地扫了一眼为首的人。 那汉子见自己无法辩驳,便恼羞成怒地大喊道:“男子中也不乏有心细和爱干净之人,你偏偏选那些贱蹄子,你就是不怀好意!” 宋群青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冷冷道:“在我这做工每月可拿一两银子,怕不是你们这群人嫉妒女子双儿赚的银子比你多,才出口污蔑我和她们。” “我招她们,只是因为她们比你们这群人更加适合。” 他将目光看向了女工当中的桂哥儿:“更何况若我真有什么心思,也只是想让女子双儿们能够自食其力,而不用为了生存在家中苟延残喘,过着比猪狗还不如的生活。” 驻足看了许久热闹的一群妇人夫郎们听到他这话,谴责辱骂那些女工的话突然噎在嗓子眼,呆愣在了原地,心中也涌起了些许异样。 不少围观的女子双儿都想到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公婆欺凌、丈夫一声不吭甚至帮着公婆说话,更有甚者还要经历家人的暴打和言语羞辱。 若不是离开那个家便无处可去,连自己的吃穿都保证不了,他们又为何要苦苦忍受这样煎熬的生活。 如今宋群青这番话,倒是让她们的心里重新点燃了一簇小火苗,只需等待时机便能借风成就燎原之势。 为首男子一时间无言以对,下意识地转头去人群中搜寻那道熟悉的身影寻求帮助。 那人正是王军的头号小弟之一柴豹,上次王军带赌场打手们来宋家门口讨债之时这人也跟来了,他被宋群青击中手腕和太阳穴,而后整个人便无力瘫地。 宋群青抬步朝着那群汉子走去,为首男子正想挥手招呼人将他拿下,却被他瞥来的冷冷一眼吓得呆楞在原地。 那双眼睛如同一潭冰封的湖水,不带一丝温度,深邃的瞳孔盯着他时就像一根冰锥在用力搅动自己的心脏。 没管他的失态,宋群青直直走到躲在一壮汉身后的柴豹身侧,声音冷淡却足以让旁观者听清。 “原来又是你们,怎么?曾玉翰损失的银两如今赚回来了,又有钱雇你们了?” 柴豹见状,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早就被人发现了,他咽下因紧张而产生的口水,浑身都紧绷了起来,生怕下一刻宋群青就要动手。 “宋……宋公子,我就是,我就是来凑热闹的。”柴豹有些结巴地说。 宋群青闻言,不由得嗤笑出声,从空间中捞了几块小石子出来:“凑热闹?” 他把玩着石子的动作实在太过明显,柴豹根本无法忽视,被吓得后背一片湿润。 他咬了咬牙道:“是,是曾公子前几日听闻您要开作坊,花了点银子让我们召集人手来这儿闹事的。” “不过这件事与我们无关啊,我们只是拿钱办事而已!”柴豹连忙补充道。 “曾玉翰花了多少?”宋群青突然问道。 柴豹不敢宣扬,只是身体颤抖着地凑到他身侧低声报了个数字。 宋群青了然,这价格比之前可低了一倍不止。 王军见钱少不乐意办便交给了自己的小弟柴豹,看来上次给曾玉翰的教训倒是让他吃了不少的苦头。 “虽然我们都知道你是拿钱办事,但是大家还不知道呢。” 宋群青嘴角勾起弧度,顿了顿才接着道:“还不快跟大家解释清楚?” 柴豹察觉他笑容中的冷意,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随后提高音量大喊道:“诸位,此事是我们这群男人心中不满落选才来此闹事。” “如今听宋老板一席话深感自身不足,在这里先向宋老板和作坊的人道个歉,还望诸位可以原谅。” 柴豹向着作坊众人抱拳鞠躬,语气中满是诚恳,余光却暗自观察着宋群青的反应,见他神色淡淡便知道自己虽未说实话,但这话算是过关了。 那群汉子听他这话,各个都睁大了眼睛,粗犷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不知道为何柴豹突然变脸。 但有机灵的立马反应过来,定是柴豹这群赌坊的人在宋群青这里吃过什么亏,前后转变才如此之大。 他们紧随着柴豹之后向众人道歉,最后竟演变成了二十几号人同时鞠躬赔罪的场面。 周围的人都被这事的发展惊掉了下巴,不知道宋老板是有何魔力,只是对着那群汉子说了几句话。 那群人便像是被下了咒般,态度彻底反转。 柴豹赔罪完正想脚底抹油开溜,就被宋群青抓了个正着。 在刺骨寒冷的眼神威胁之下,他只能乖乖地跟着宋群青来到了作坊里的一间空房内。 作坊刚刚建好,屋内十分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木桌和几把凳子。 宋群青毫不在意,转身便落坐在了桌旁的凳子之上,同时示意柴豹也坐下。 “我喊你来,是想了解曾玉翰如今在做些什么。”宋群青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柴豹却被这话吓了一跳,刚挨上凳子的屁股猛地抬高,整个人都蹦了起来。 老天爷,宋群青怎么向他打听曾玉翰了呀!曾少爷这样的人物,根本不是他这个二流子能得罪得起的呀! 他悄悄看了一眼摩挲着几颗碎石的宋群青,心中不免暗叫夭寿,这凶神他也得罪不起呀! 第99章 其人之道 柴豹小心翼翼地坐下,用眼睛余光观察着宋群青的神色,见他因自己沉默越来越冷的眼神,才急忙开口:“我就是跟着军哥混的,日常也接触不到曾少爷,知道的也不多。” 他顿了顿:“但是既然宋公子都发话了,您想问些什么,如果我知道必定知无不言。” “你就说说你知道的。”宋群青曲起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了几下。 赌坊每日来往的人群鱼龙混杂,因而只要稍微用些心便能将清河县内一些有名有姓的人家都打探清楚。 柴豹是王军的头号小弟,王军又是赌坊颇有威望的打手头子,他们所知道所了解的比平常百姓都更加深入。 宋群青平日里住在上河村,除了对清河县内出了名的事件会有所了解以外,若不刻意打听,根本无法知晓那群权贵阶层的人的动向。 “哒哒——” 门口这时传来了几声敲门声,宋群青开口叫了人进来。 原来是徐婶见他带了客入房间,叫人送茶过来了。 目送着人将茶放下后离开房间,柴豹感受到宋群青再次投向自己的视线,犹豫了片刻道:“那我就说一些我知道的。” 曾玉翰信了李天宝故意透露给他的信息,花了几千两银子买下铺子卖麻辣烫,他本以为能够靠这个大赚一笔。 结果没想到宋群青居然釜底抽薪,将麻辣烫的方子公开出去,还顺带给火锅铺子拉了不少客人,将火锅铺也带火了起来。 大家手中有了麻辣烫的方子,可以自己购买齐全材料后进行制作,虽然过程繁琐了些,但却便宜了不少。 除了一些家中不差钱的如今还去铺子里吃麻辣烫,其他的人若是想吃了直接在家自己制作。 曾玉翰在清河县开的四个铺子一开张便十分萧条,铺子里的客人还没有小二人多。 他父亲知道他在这上面败了几千两银子,且又一次败给了宋群青,不顾曾玉翰爷爷奶奶的反对。 在全曾家人的眼皮子底下将人押进了祠堂打了十几鞭,还关了快一个月的禁闭。 这件事在西城区传的沸沸扬扬,只是宋群青埋头苦读没关注外界的传闻,才错过了这等令人愉悦的消息。 在禁闭期间,曾玉翰让小厮出门去收集宋群青的消息,一有动静就禀告给他。 因而他虽然不能出门,但是对于宋群青的动静可谓是了如指掌。 听到宋群青的火锅铺子生意红火,一跃成了清河县最为火热的铺子之一,他的牙都要咬碎了,恨不得下一秒就将宋群青的铺子砸个稀巴烂。 如果是这样就算了,他没想到宋群青还要开什么火锅底料作坊,还和京城来的贵人和于世昌达成合作。 这下曾玉翰有种极其不妙的感觉,脑海中不断有声音告诉他。 他已经无法彻底将人压进泥里,而宋群青起飞之势已不可阻挡。 这种想法驱使他一解除禁闭便去赌坊找了王军,可要王军这群老油子动手没有银两驱使是不可能的。 但曾玉翰的钱基本投入进了四家铺子当中,能拿出来让他们动手的钱并不多。 王军虽不满比以往少许多的雇佣金,但碍于他是曾家的少爷,也不好不帮忙干事。 但知道曾玉翰要对付的是宋群青后,王军想到之前宋群青一人暴打十几号人的辉煌战绩,也不敢轻易动手。 而是兄弟们商量出一个绝佳办法后,将这个任务交给了自己的头号小弟柴豹去办。 于是便有了柴豹带着自己的小弟在几个村落中疯狂散播谣言,聚集汉子在作坊门口闹事这一回事。 柴豹本以为宋群青应当不记得他,毕竟当时在宋家门口时他和十几号兄弟站在一起,身量又相仿。 说到这儿,柴豹憋不住自己内心的憋闷情绪,吐出来一句:“谁tm知道有人能这么厉害,只见过一面的人都能立马认出来。” 话刚说出口,柴豹便有些慌张地抿紧了嘴,用余光偷偷打量对面那人的神色,见他并无生气的迹象才放下绷紧的心弦。 宋群青却完全没有在意柴豹爆的粗口,而是在想曾玉翰都已经吃了那么大的教训了,居然还来招惹自己,无法理解他为何如此执着。 童生试案首之位全靠自身实力,自然是能者居上。 曾玉翰居然天真的以为案首是他的囊中之物,还觉得是宋群青抢了原本应当属于他的荣耀。 可他不也想想,就算宋群青不存在,他上头还有一个隔壁县的陆禾元,怎么轮也轮不上他。 想到这儿,宋群青无奈地轻轻摇头,他是真的想不通,不过按曾玉翰那人的脑回路自己想得通才有怪。 他将手伸进荷包当中,实际是从空间当中取了一锭银子出来推给了柴豹:“买你消息的钱。” 柴豹有些惊喜地从桌上拿起那锭银子放在嘴中咬了咬,随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将银子又推回宋群青身前。 “宋公子,我这消息恐怕值不得十两银子,都是些有心人刻意打探便能知道的消息。”柴豹抬头看向他。 “您就直说吧,我需如何做才能拿到这些银子。” “不难。”宋群青轻笑一声,将自己刚才想到的计划详细告诉了他。 等他把话说完,柴豹脸上的纠结之色十分明显,他的眉毛紧紧皱着,迟迟不敢轻易下决定。 “放心吧,曾玉翰只会觉得是我放出的消息,怪不到你头上的。” 宋群青察觉他的刻意为之也不惯着他,而是直接站起身,将银子留在桌子上后转身离去。 被他留在空屋子的柴豹撇了撇嘴,他还想着装模作样给自己加点砝码呢,没想到宋群青就这么走了。 他有些晦气地吐了口气,将桌上沉甸甸的银锭子塞到怀中,跟上了宋群青的脚步。 宋群青听到身后传来焦急的脚步声,便知道柴豹收下了银子,已下定决心帮他办事,脸上也不禁浮出几分笑意。 他要做的,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100章 初达书院 柴豹召集来的那群汉子道完歉,忙不迭地从人群中溜了出去。 徐婶见状,让被阻拦在门口许久的那群女人双儿们进门上工,等人全部进了作坊后把大门一关。 只余下看热闹的百姓不明所以,面面相觑看着事态发展。 进了门,来作坊工作的女工们这才松了口气,外头的种种视线压的她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只是宋群青的那一番话同样也触动了她们,她们来作坊工作就是为了赚钱贴补家用。 但却没想到自己这份工作竟能带来如此大的增益,若是她们真能凭借月俸自食其力,那他们在家中也更有了说话的底气。 毕竟她们和其他汉子一样,是家中赚银子的主力,都是带着银子回家的,谁又比谁高贵呢? 被这样的想法激励,女工们的干活热情被完全激发,火锅底料作坊由此正式开工。 宋群青放出火锅底料作坊的消息没多久,就有商人主动找上门来寻求合作。 宋群青的火锅铺子自从开业以后,几乎日日满座。 可见比起其他酒楼清一色的炒菜,百姓们明显更加愿意为新鲜吃食买单。 这样火热的生意早就惹的不少人眼红不已,宋群青这人的名字也入了不少清河县商贾之家的眼,心心念念都是宋家火锅和宋群青。 宋群青和京城商人合作火锅底料一事一传到他们耳朵中,不少酒楼老板便动了心思想要从宋群青那儿买些火锅底料试试鲜。 但宋群青却以人手不够为理由拒绝了他们,还叫他们等待作坊建立。 作坊建造了多久,那些老板便惦念了多久。 这不是,宋群青刚一宣布开工的消息,就有好几个酒楼老板上门来要火锅底料,其中还有狄文德的身影。 “宋老弟,你家铺子的出现可把我们给害惨咯!”狄文德笑着调侃道,但内心的苦涩却不便对外人诉说。 宋群青只笑不语,等着狄文德接下来的话。 果不其然,狄文德这个时候上门来也是为了火锅底料合作的事,不过他要的数量并不算多。 “我打算先在隔壁县城小试一把,若是生意好的话再扩大店铺。”狄文德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了宋群青。 宋群青有些讶异,他还以为狄文德买火锅底料是想在绝味楼加一些火锅售卖,却没想到他居然打算去隔壁县从头开始。 “狄老板是要在清远县开家火锅铺子?”宋群青直接发问。 狄文德苦笑一声:“不错,如今清河县已有了宋家火锅铺在,哪儿还会有旁人的机会,我只能去隔壁县试试。” “那绝味楼?”一旁的谢淮安好奇道,他可是知道狄文德为绝味楼花了不少心思。 “若是不与宋家铺子比,绝味楼在清河县的生意算是极好,我自是不会放弃。” 狄文德接着道:“只是我向来贪婪,如今有了这么好的机会摆在我面前,我定是想试试能不能在清远县也能站稳脚跟。” 宋群青了然地挑了挑眉,光看狄文德数次来请他帮忙改进绝味楼,就知道狄文德并非是个安于现状的人。 如今他作出如此选择,也并非太让人出乎意料。 只是他这份魄力,倒是让宋群青对他高看了几分。 后续上门来的一些酒楼老板却没有他这么大的魄力,毕竟火锅底料在别的地方能否像在清河县这般受欢迎还尚未可知。 火锅底料作坊有了订单,只需要按照订单完成相应的工作即可,于是宋群青把作坊这边的事交给了徐婶。 告诉徐婶若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可以来找他和谢淮安商量后,宋群青又一头扎进了四书五经当中。 他在过年这段时间已经将四书五经复习了一遍,成功唤醒了原主之前的记忆,背诵四书五经已不在话下。 现如今最关键的在于现如今书铺卖出的四书五经讲解并不全面,只有些许着名语句有标注,若是没有夫子讲解便很容易在某句话上钻牛角尖。 也不知道这样的书籍到底是技术所限,还是士大夫们想搞垄断,宋群青暂时搞不明白。 这具身体里又是异世来魂,哪里知道这些文绉绉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等待当中迎来开春,万群书院也结束了假期。 万群书院开学首日,门口富丽堂皇的马车挤做了一团,还算宽敞的道路被大而宽的马车堵的水泄不通。 谢淮安捞起布帘往外看,见前方的马车一动不动,有些泄气地瘪了瘪嘴:“看这样子,等他们走估计还得好长一段时间呢。” 宋群青应了一声,顶着谢淮安的疑惑,让车外的天宝将马车驱使到一旁的小巷当中。 等马车停稳,他背起书箱朝着谢淮安笑道:“山不就我,我来就山。既然马车进不去,那我直接走过去。” “那怎么能行?”谢淮安拉住了他的袖子,果断制止道。 他越说声音越小:“大家都是行驶到书院门口才下车,你如今走过去可不得更多人笑话你了。” 宋群青好笑地摇了摇头,伸手捏住谢淮安的一侧脸颊:“反正我过去必定要被人笑话,多一条被笑话的理由也没什么。” “更何况,若是连去书院的方式都非马车不可,那书院其他买不起马车的学生又如何去?” 宋群青松开手,朝着他笑了笑,转身下了马车。 跟李天宝和谢淮安挥了挥手,宋群青背着书箱往书院门口的方向走去。 去书院的一路上,马车被完全堵在路上,往前进的速度十分缓慢。 路面上除了一些华丽的马车旁还站着些许丫鬟和小厮,就只有宋群青和几个同样步行而至的书生。 同那几人相视一笑之后,宋群青加快了步伐来到书院门口。 万群书院不愧是清河县周围几县最为着名的书院,整座书院坐落在青山脚下,四周被郁郁葱葱的竹林所包围。 大门上悬挂着一块木质牌匾,上面刻着“万群书院”四个大字,字迹苍劲有力,听说是一任西南巡抚亲手所写。 第101章 书院夫子 “站住。” 宋群青刚踏入书院大门,前方就传来一声呵斥,他顺着声音来处望了过去,原来是负责书院学生报到的夫子,此时正横眉冷对着他。 张夫子见他止住了脚步,几步走到他的面前,用故作惊讶的夸张神色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 随后张夫子抬头看向他,眼神轻蔑,嘴角还挂着几分不屑的笑容,仿佛宋群青不过就是个无足轻重的蝼蚁。 “宋群青,你还来书院做什么?”张夫子一甩衣袖,将双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十足高傲的模样让路过的书生们都投来无语至极的眼神。 宋群青脸色不变,冷静道:“如今正是书院报道之时,身为书院学子,我自是来报道的。” 张夫子冷哼一声:“你还知道你自己是书院的学子,自去年八月科考之后就再没在书院见过你,你已经严重违背了书院的规矩。” “你这么久不来书院,根本没把我们书院放在眼里,夫子们都一致认为你已经不再有资格在万群书院求学。”张夫子摇头晃脑道。 宋群青和曾玉翰往日同处于万群书院的甲班,教授他们的夫子之一正是张夫子。 张夫子出身贫苦,但凭自身能力成功挤进了末流举人之列,末流举人再怎么说也是中了举,朝廷也承认。 他自认自己已无法再进一步,因而便利用举人身份进了万群书院做夫子。 自大扬朝建朝四十年来以来,举办过的近二十次科举中,清河县周围几县出过的举人也不过十余数,张夫子作为其中之一,也被挑中作为甲班的夫子。 也许是张夫子穷苦太久,如今就算做了夫子也未改之前的脾性。 原主还在书院之时,就经常见识他拜高踩低的模样。 这也惹得书院不少夫子学子对他十分有意见,认为他这是丢了读书人的脸。 可偏偏张夫子本人并未意识到,他还觉得自己在他人眼中是再正直不过之人。 原主之前常常跟曾玉翰之流来往,并未直面过他这副模样,如今宋群青倒是见识到了,果然是令人讨厌得紧。 “那张夫子的意思是?”宋群青顺着他的话问道。 张夫子斜了他一眼:“你被开除了,以后都不用过来。不过本来你也是进不了书院的,若不是山长惜才,你根本没机会在书院读书,甚至还把你分到了甲班。” 宋群青这小子往日里和曾玉翰同进同出的,他还以为两人关系有多好呢,原来是曾玉翰故意设套。 不过这也怪不了曾玉翰,谁叫宋群青如此无防备之心,还把仇敌当朋友。 想到之前曾玉翰承诺他的话,又见宋群青站在原地不动,张夫子眼神一凛:“没听到我的话吗?你被开除了,带着你的书箱离开这儿吧。” “夫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开除学生需要提供山长亲手写的开除文书。”宋群青顿了顿,“夫子手中并无这文书,恕我暂不听从。” 张夫子闻言,脸色一僵,他自然知道开除宋群青需要山长那边同意,只是他已经答应了曾玉翰阻拦宋群青入学,如今也不得不一条路走到黑。 察觉到宋群青平淡的神色,他心中倏然升起一股怒火,觉得宋群青是在嘲笑自己,于是更为坚定地将人拦在门外,企图用各种理由和贬低言语劝退他。 宋群青听着这些话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看着他耍猴戏,等察觉到因两人动静而前来的身影,才出声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话语。 “夫子,若是没有山长亲手所开的文书,我是不会离开的。” 闻言,张夫子心中也不免更加焦急,他甩了甩衣袖:“这是夫子们一致的意见,好了,你也别胡搅蛮缠了。” 正当他还要继续说着驱逐宋群青的话之时,远处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两人循声望去,原来是山长带着几个夫子缓缓走来。 山长漫步至两人跟前,目光在宋群青和张夫子两人之间来来回流转。 张夫子被他仿佛能看清一切的目光扫视,有些心虚地低下了一直昂着的头,宋群青则是双手举起,朝着山长等人行了个书生礼节,朝着几人问好。 山长点了点头,似是对他的懂礼表示赞许,随后沉声问道:“宋群青,你为何在此?” 宋群青再次行了一礼,语气恭敬:“山长,我欲重返书院继续求学,可张夫子却说我已被开除,但开除需要山长亲笔文书,我询问夫子要文书,但夫子却顾左右而言他。” 山长轻轻颔首,目光转向张夫子。 张夫子见状,心中一紧,连忙开口解释道:“山长,我只是觉得宋群青此人因一次失利便几月不来书院,实在不配为我万群书院学习,故而……” “好了。”山长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宋群青,你如何解释几月不来书院之事?据我所知,你并未向夫子告假。” 宋群青目光如炬,直直与他对视道:“科考失利,家中父母因我而双双逝世,我悲痛欲绝后失足落入水中重病不起,幸得弟妹照顾恢复。 他停顿了片刻,才接着道:“家中因我而家徒四壁,我只能选择先行承担养家之责,故未能来学院。” 山长闻言,眯着眼睛摸了摸花白的胡须,宋群青是他极为看好的学子之一,他科考失利之事让包括他在内的众多人唏嘘不已。 科考之后的事也隐约从学子口中得知了他那时的情况,山长知道宋群青所说并非假话。 “你确实不容易,书院就暂且宽恕你这次违矩,若下次再犯,便是开除。” 山长说完,将目光转向了还站在原地不动弹的张夫子。 接受到山长的视线,张夫子悻悻地退至一旁,让出路来,宋群青跟着山长和几个夫子背后迈步走进了书院当中。 远离了大门后,山长转过身来,目光如炬地注视着宋群青:“你能否告知我,下次院试你是否有决心通过?” 宋群青抬起头,目光坚定:“既然我再次来书院求学,我定会全力以赴。” 第102章 第一堂课 告别了山长和几位夫子,宋群青循着记忆找到原主之前在书院上课的课室。 刚一落座,他前座的人转了过来:“你之前不是说再也不上这破学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说话的这人是原主在书院内,除了曾玉翰外关系最为不错的一个,名叫孙韶华。 他家境在万群书院算中等以上水平,但却从不会看不起穷苦书生,在面对他们时也不会总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因而原主这种内心极度自卑敏感之人,才愿意与其交好。 宋群青转头看向他:“气话你也相信?” “好吧。”孙韶华泄气地趴在桌子上,手中不停用毛笔在白色宣纸上乱涂乱画,“还以为你真不学了呢,亏我还在水程兄面前夸你勇呢。” 他用手抓了抓脸接着道:“不过你家那种情况……”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身旁的人打断:“好了韶华,群青只不过是气话,偏偏就你当了真。” 打断孙韶华话的那人便是他口中的水程兄,全名李水程。 是甲班年龄最大的学子,过了年便已满二十八岁,因性格沉稳而成了班里班长一样的存在。 林水程朝着宋群青笑了笑:“去年你几个月没来听夫子讲课,怕不是漏了许多知识,来,这是我这几个月来的记录,你可以拿去看。” 他从书桌旁的书箱内拿出了几卷笔记一样的东西,将其递给了宋群青。 “那就多谢水程兄了。”宋群青并未客气,道谢着将其收下。 这份笔记对他来说十分重要,可以填补原主脑海中对于这部分知识的空缺。 关于他穿过来之前原主学的知识如今存在脑海当中,只需宋群青调动即可回忆起。 这也多亏了万群书院甲班的管理十分严格,不允许任何学子缺堂。 原主虽常跟着曾玉翰等人吃喝玩乐,但该学的倒是一点也没落下。 只是他闲暇之余不去复习巩固,才在科考之时发挥失常、名落孙山。 见宋群青坦坦荡荡的道谢收下,林水程讶异地张了张嘴。 没想到几个月过去,宋群青的性子倒是变了不少。 按照以往他的脾性,只会强撑着拒绝只为了维护他的颜面和自尊心。 如今却能如此坦率,看来孟老先生所说的还真是至理名言啊! “故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别说话了,赵夫子来了!” 将脸放在手臂之上的孙韶华一眼就看到了朝着他们课室走来的赵夫子,快速起身坐直,还不忘提醒他人。 课室内原本三三两两闲聊的书生们连忙坐回原位,随便扯了本书就开始摇头晃脑的读了起来。 宋群青也从书箱内将一本没读透的书给抽了出来,翻到之前看到一半的位置开始认真看。 等到赵夫子进来时,课室内一片书声朗朗。 赵夫子是之前跟在山长身后的夫子之一,他性情严肃正直,被万群书院的学子们戏称为“冷面夫子”。 但这称呼也就在背后叫叫,没人敢在他面前喊,学子们无一不怕他。 赵夫子站在课室前方,扫一眼以往空着的座位,见上面稳当当坐了一个人才收回视线。 “开春第一堂课,我打算先来检测各位在假期之余是否有认真复习功课。”赵夫子将手臂中夹着的一沓纸随意放在他身旁的书桌上。 他看向了宋群青所在的那片方向:“林水程,你上来把这些卷子一一发给他们。” 开学第一堂课就要考试,任谁都有点接受不了,课室里到处都是鬼哭狼嚎之声。 宋群青从林水程手中接过卷子,粗略地一扫整张卷子的题目。 发现大部分是经义背诵的题目,只需默写上去即可,剩下的便是一道算学和一道策论。 四书五经宋群青已经背的差不太多,刚刚粗略一眼便能将其中大半给回忆起来,只剩下一些实在偏僻的题想不起来。 算学更不用说,倒是策论让宋群青花费了大半时间,最后才草草写出一篇。 等放下笔,宋群青抬头发现林水程下笔如有神,一直书写根本不带停。 而他身旁的孙韶华却与他完全相反,抓耳挠腮咬笔头,脸上苦大仇深,一看就知道被卷子给难住了。 宋群青见自己的卷子实在没什么好补充的,拿着卷子提前交给了夫子,随后便出了门。 赵夫子皱着眉接过他的卷子,见这卷子写的满满当当倒也没开口阻拦他。 孙韶华用余光偷偷看了眼还奋笔疾书的林水程,一脸牙疼。 等他抬眸看到宋群青离开课室的背影,双眼陡然睁大,几个月没见宋群青,他居然变得这么猛了吗? 他的心中也生出了勇气,假装没看见赵夫子的死亡视线和冷面,大着胆子将卷子交了。 走出考场,宋群青长舒了一口气,这样完整写一张卷子还是七八年前读基地高中的时候,还真是有些怀念。 他一转头,就发现孙韶华也交了卷跑出来。 “你交卷这么早,你做完了没?”他问道。 “没有。” “嘿嘿,我就说嘛。”孙韶华笑了起来,“我和你一样,那些默写题考的也太生僻了。” “还有那策论搞得我头都大了,根本写不出来,我见你出来,我索性也不写了,直接交卷!” 见他沉默,孙韶华又道:“宋群青,你情况如何?” 他如此执着,宋群青只好叹了口气,伸出了两根指头:“我就差两道默写题没写。” 孙韶华大吃一惊,欲哭无泪道:“宋兄,你果真是个猛人啊,我果真是个傻的!干什么不好,非要跟着你学。” 宋群青有些于心不忍,正要开口安慰他几句,书院的一个陌生书生经过两人时眼前一亮。 他快步走到宋群青面前:“宋群青是吧?书院外有个双儿找你,说是在右侧竹林入口处等你。” 听闻这话,孙韶华朝着当事人挤眉弄眼,心里也暗叹他速度之快。 宋群青则是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跟人道谢后也顾不上孙韶华,迫不及待地往书院外走去。 第103章 前来送饭 目送着宋群青背着书箱一路步行到书院,等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野当中,谢淮安也没收回望过去的视线,心中的担忧只增不减。 他虽然未曾在书院读过书,但也听说过书院内的夫子向来看重规矩。 宋群青这几个月虽然被各种事缠身无法前往书院,但他确实没有尽到学子的责任,几个月的缺席肯定让书院夫子对他大失所望。 更何况万群书院这样在几县一等一的书院,更是对学子有着更高要求。 他直愣愣地远眺了许久,直到李天宝喊他才回过神来,跟着他一起回到了宋家火锅铺。 谢淮安在铺子里坐立不安到了书院下学之时,然后马不停蹄地拉着李天宝带着餐盒来到了书院门口。 万群书院和宋家火锅铺同处于清河县西城区,驾马车只需一刻钟,但谢淮安却觉得这一刻钟时间漫长到他差点以为过了好几个时辰。 等马车在书院门口停稳,他便跳下了马车跑到门口往里眺望,被门口的夫子给拦下来后才一脸失望地转到门口处远远看。 又拉了一个从书院走出来的学生,让他帮自己传话,谢淮安将餐盒放在地上,百无聊赖地揪着竹叶数数。 “小安。” 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谢淮安眼睛一亮,挎着的脸瞬间笑容满面,他迅速转身才发现宋群青已来到了他的身前。 “如何,那些老夫子有没有为难你?”谢淮安想起书院之事,小脸又皱了起来。 宋群青摇了摇头:“在门口处受了阻拦,但山长出现帮我解围让我重返书院,不再计较之前我缺席几月之事。” “那就好。”谢淮安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 又想起宋群青在书院待了一整个上午肯定饿了,谢淮安将地上的食盒提了起来递给了他。 “你是专门来给我送饭的?”宋群青接过食盒,眼中闪过几分促狭。 “你们学院中午就让人休息一个时辰,听说大部分人家都是让人送饭来书院里吃的。”谢淮安低着头,用脚尖踢了踢低声的小石子。 “我就想着我离书院那么近,给你送送饭也方便。” 宋群青没得到满意的答案,故作伤心道:“啊……我还以为是你担心我在书院被人欺负,又怕书院就剩我一人没饭吃才故意赶过来的,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不是。”谢淮安避开他的视线,小声道:“不是自作多情。” 丝毫不提他刚才是如何催促后厨准备饭菜,又是如何催赶李天宝将马车驾驶得更快一些。 见状,宋群青正要开口说自己是逗他玩。 却不曾想谢淮安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他猛地抬起头和宋群青对视:“我就是担心你才来的。” 宋群青一怔,就听到他红着脸继续道:“所以别难过了,我刚才就是不太好意思说这种话才……” “我知道。”宋群青打断他的话,伸手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我是在逗你玩呢,怎么被我逗弄了这么多回还不长记性,总傻傻入套。” 谢淮安闻言,脸上的红晕又更重了几分,这回不是害羞,反而是恼怒居多。 他斜睨了宋群青一眼,还不是因为自己太喜欢这人,总害怕自己的行为举动惹得他伤心难过才如此谨慎敏感。 “我带你去书院里逛逛,顺便找个地方吃午饭。” 宋群青敏锐察觉到他的些许不满,连忙转移开话题。一只手提食盒,一只手拉着他的手往书院门口的方向走去。等快到了门口时才将手分开。 毕竟他和谢淮安此时男未婚双未嫁,被人看到必定会惹出不少流言蜚语来,还都是对谢淮安不好的那种。 这回有了宋群青在身旁,谢淮安在门口夫子的注视之下被放了进去。 书院落座于山脚处,一路便是往上直行,谢淮安跟在宋群青的身侧。 两人的手虽并未牵着,但彼此肩挨着肩,手也在走路晃动中时不时接触,他甚至能感受到身侧那人的呼吸声。 “群青哥,隔了几个月再来上学,有没有不适应的地方?”谢淮安先他一步踏上了石阶,侧头往后看去。 宋群青摇了摇头:“和之前没什么不同,谈不上不适应一说,就是有几个夫子似乎对我不是很满意。” “那,那会给你使绊子吗?比如故意挑你的错,然后让你罚抄书本十遍这样的。”谢淮安瞪圆眼睛,颇为担忧。 “那倒不至于。”宋群青轻笑道。 谢淮安赞同地点了点头:“也是,书院里的夫子比单独请来的夫子肯定更讲究体面,就算要整学生,也不会用这么没水平的手段。” 他说的轻巧,但宋群青却从这番话中听出些谢淮安的过往。 单独请来的夫子?体面?罚抄?难道谢淮安之前被家中请来的夫子故意整过? 见到自己的目的地就在眼前,他收回思绪,他带着人在临水的一处亭台中坐下,一一取出食盒中的菜。 蒜香排骨、清炒菌菇、红烧肉和番茄蛋汤,菜品十分家常但色香味俱全,一看便知道出自宋若愉之手。 食盒中摆放着两碗白花花的米饭,宋群青将其中一碗米饭放置谢淮安面前,又抽了双筷子递给了他。 “怎么不在铺子里吃了再来。”宋群青放低声音,“我知你想和我一起吃饭,但冬日寒冷饭菜肯定不复温热,你不必如此。” 谢淮安当他的话是耳旁风,像是没听见一般,夹了一块排骨给他:“快试试,若愉的手艺进步不少呢!” 宋群青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知道自己的话根本改变不了他做下的决定,只能思索着其他办法,比如找个保温更好的容器什么的。 两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儿,彼此之间并未谈论但却互动频繁,不是我给你夹一块排骨就是你给我夹一筷子菌菇。 等吃完后,宋群青放下筷子,想起刚才起便一直想问的事来:“你刚刚提到单独请来的夫子,是你爹给你请过夫子?” 见他点头,宋群青接着问道:“那你说的罚抄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那个夫子故意惩罚你?” 谢淮安的手紧了又紧,最后还是控制不住“啪”地一声将筷子重重放在碗上,似是在发泄怒火:“一提到他我就来气。” 第104章 女学夫子 “那人在我爹面前一套,在我面前又一套。”谢淮安双手抱胸,斜倚在亭台的柱子上。 谢淮安他爹出身京城,自然知道儿女教育的重要性,因而谢淮安六岁时便请了专门负责女学的夫子来开蒙。 但那夫子教谢淮安到十二岁后请辞,谢父虽不舍这位颇有能力的夫子离开,但也不能强求。 等那夫子辞去后,姨娘见谢父几乎每日都在担忧此事,便给他推荐了个有些名气的女学夫子。 她声称自己是在与其他妇人交谈之时偶然听过那夫子的名字,不少人都赞不绝口,如今看谢父烦恼才将人推给他。 谢父自是不会完全相信她的话,但在他请人打探后,发现这女学夫子教导过好几家世家千金和双儿,能力值的保障。 于是便花了大价钱将人挖了过来,让他负责给谢淮安上课。 可谢父怎么也想不到,就是这样一位被不少人推崇的女学夫子,竟是一个迂腐保守之人。 他之前一口答应了谢父要教导谢淮安四书五经等,同男子上学相差无几的知识,但实际上却是在教一些女纲女戒之类的内容。 谢淮安之前学的都是《论语》《孟子》,如今换了个不讨喜的夫子不说,还学一些自己并不认同的《女戒》《内训》。 这小辣椒哪能容忍的了,直接跟夫子闹了开来。 那夫子实在顶不住他的火力,只好增加了四书五经的内容,还以他年龄还小不懂事为由安抚住了谢父。 在背地里却偷偷给谢淮安使绊子,时不时就让谢淮安罚抄书籍,还美其名曰为了他好。 谢淮安自是对他不服气,于是便开始了跟这夫子你来我往地争斗。 说罢,谢淮安气的将碗里的番茄蛋汤一饮而尽,心中的火也没被压制住,握着碗的力气大到似乎可以徒手掰断它。 宋群青却觉得这夫子有些古怪,能成为世家的家族虽然也会有蠢货的存在,但其中大部分人都是聪明人。 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那夫子自以为隐藏得极好的迂腐古板,除非他们是故意为之。 女学夫子要有名气,一是要自身实力硬,二便是抛下以往女子双儿只学女戒女讯的传统,转而去教导四书五经等书的内容。 能做到这两点的书生少之又少,而世家极其看重脸面,几乎都会请女学夫子来教导家族中的女孩和双儿,有能力的女学夫子由此重金难求。 其实世家中相当一部分人完全不支持女学夫子的存在,但既然潮流如此他们也只有跟上,方不显得自身腐朽。 而谢淮安家中请来的那位夫子正好合了他们的意,对外宣称是女学夫子实际上教授的都是些规训女人家和双儿的内容。 也不知道那姨娘是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明知道谢父对夫子的要求,居然推荐这样的人给谢父。 从神游中回身,宋群青将自己的猜测一一告知谢淮安,却见他轻嗤一声:“反正我不信她不知道。” 结合谢淮安告知他的所有事,宋群青越来越觉得那位姨娘不是个简单人物。 不久之后小安便要重返谢家,看来他还得更加小心才是,以防那姨娘又想出什么招数来对付小安。 两人所处的亭台本就是万群书院有些看头的景致,如今里边儿坐着的两个人,一人眉目清朗十分清俊,另一人眼波流转精致昳丽,更显得此情此景如同画卷一般。 路过的人都不由得朝那处投去视线,这一看可不得了,其中一人可不就是宋群青吗? “宋群青,他怎么回来了?” “张夫子不是说把他从书院开除了吗?怎么现在还在书院啊。” “听说是山长亲自开口说原谅他缺席这几月,还警告他下次再如此便直接开除他。” 听到这话的学子们都艳羡不已,要是换了他们几个月不来上学,山长早就一纸文书让他们卷铺盖走人,哪像宋群青这样还好端端地待在书院。 山长这行为证明了他对宋群青还抱有期许,不过毕竟是清河县难得的童生试案首,山长对他有期望也正常。 就是不知道下一次院试,宋群青能不能考上秀才一雪前耻了。 “诶,他旁边还有一个人,似乎是个双儿。” “双儿?” 这让他们提起了兴趣,探头探脑想要看清楚另一人的模样,却被那双儿的容貌吸引住。 下一秒,一道不带一丝温度的目光便向他们扫射而来,吓得他们下意识赶忙移开视线。 等到过来自己窝囊的举动,学子们面面相觑了片刻,想约着离去了。 双儿好看是好看,奈何护花使者外侧,他们根本不敢上前。 宋群青收回扫视他们的目光,转而就对上了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 谢淮安双手撑着脸笑的眉眼弯弯,皮肤在冬日煦阳的照耀下白的几乎透明,鸦羽般纤长浓密的睫毛投下淡淡阴影。 宋群青不禁暗叹谢淮安这脸长得确实勾人,难怪惹得学子驻足远观。 饭已经吃完,宋群青收拾好后又带着满脸好奇的谢淮安把整个书院都逛了一遍,才再次将人送上了马车。 “慢点上去。”宋群青支撑着他上了马车,又跟李天宝打了个招呼,之后便朝着已经掀开帘子的谢淮安笑道:“学院申时下课,到时候在铺子里见。” “嗯。”谢淮安甜声应道,跟来时的心情完全不一致。 目送着马车离去,宋群青回到了课室,此时已快要上课了,他回来时正与走向课室的张夫子相遇。 他不急不慌地朝人行了个面见夫子的礼节,便忽视了他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转身便在自己座位上坐下。 这一节课讲的全是古文,宋群青听得几乎昏昏欲睡,满脑子都是之乎者也,正要放下笔揉揉额角让自己清醒一些,就听到张夫子喊他的名字。 “宋群青,起来回答一下这道题。”张夫子本就一直观察些他的动向,如今更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上课时的细小动作,便赶紧利用这次机会将人叫了起来。 第105章 当官夫人 以往宋群青在课堂之上如何表现,张夫子从来没有注意过,甚至是将人忽视了个彻底。 如今倒是对人关注的很,时不时往宋群青方向看一眼,这就正好把人打瞌睡的举动找了个正着。 宋群青回忆了一下刚才所讲的内容,是一篇古文里的含义理解。 他恰好在过年之时复习过这一篇,于是顺理成章地将正确答案说了出来。 张夫子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不错,坐下吧。” “是,夫子。”宋群青拱了拱手,重新落坐于蒲团之上。 不仅张夫子诧异,课室内的其他人也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宋群青刚才明明在打瞌睡,撑着脑袋一副半梦半醒的模样,被夫子叫起来还能说出正确答案。 如果说要回答的问题是学过的知识那他们还可能不会惊讶,这可是他们从未学过的内容啊! 张夫子重重咳了一声,偷偷打量宋群青的视线瞬间消失。 宋群青拾起毛笔在书上和纸上专注记着笔记,经历刚才那一遭,睡意早已消失不见。 但脑子里却在想中午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休息,他或许可以回铺子里睡个二三十分钟再赶回书院。 这样下午晚上学习更有精神,也不用谢淮安每日送饭过来了。 反正有马车存在,来回只需要半个时辰。 也多亏了他开的铺子在西城区,不然哪儿有回家睡午觉的机会,只能和其他学子一起在书院宿舍内午睡。 古代书院的学习强度比之现代有过之而无不及,早上卯时起便要上第一堂课,一直到申时放学。 也幸好中午给了点休息时间,不然铁打的人也扛不住这样的强度。 下午第一堂课是张夫子的古文课,之后还有一节长达一个小时的策论课。 下学之前还得去夫子那儿背诵每日安排的背诵任务,直到顺利背出才允许你下学。 宋群青的记忆力自不用说,看了几遍便把今日要背的内容背好了。 在赵夫子那儿完整背了一遍,宋群青便顶着赵夫子充满欣慰的目光中离开了。 还在课室苦背的孙韶华哀怨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暗自责骂老天不公,怎么就没给他这么好的脑子呢。 等回到了铺子,宋群青便发现众人还未开饭,而是等他回来后才从后厨中端出了温着的菜。 宋群青看了眼两个弟弟妹妹和谢淮安,又看了看桌上还保持着温度的菜,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也没说什么下次别等他之类的扫兴话,宋群青连忙招呼几人坐下开饭。 饭桌上各人分享着自己这几日发生的趣事,宋群青默默听着,时不时笑着给出反应,一家子人其乐融融。 吃完饭后,宋群青便带着人赶回了家里,火锅铺子留杨纵云和小方两人带领着众小二看管。 家中的水还温着,宋群青等姐弟俩和谢淮安打完水洗漱后又重新烧了一锅,在等待热水烧开之时还不忘默背今日所学内容。 谢淮安洗漱回来便发现坐在灶台旁捧着书的宋群青,跳动的火光倒映在他漆黑的眼瞳处,为他整个人又增添了一抹橙红,他这一刻心变得柔软非常。 他当然知道宋群青本不用如此,他只需要去做做生意便能养活自己和家人,而不是一边要顾及生意一边还要努力苦读。 他都是为了自己,谢淮安在心中默念。 宋群青早就注意到了身旁的人影,但见他只盯着自己看又不说话便知道他不想打扰自己。 等待了许久都没等到那人开口,宋群青将手中的书本合上放置一边,将人拉到火光前坐下。 “怎么了,这样一副表情?”宋群青用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带动着他的嘴角一起往上扬。 “没什么。”谢淮安顿了顿,“就是觉得你们书生也太辛苦了些,那么早上学又那么晚下学,根本就没有休息的时间。” 宋群青拍了拍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笑道:“想要出人头地,不努力又怎么能行呢?” 谢淮安咬了咬唇,可是宋群青本不用这样的,虽然上次已对他说了为了自己他愿意放弃平淡日子,但谢淮安总觉得有些自责和愧疚。 虽然他已经在遏制这些情绪的扩散,但宋群青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双手握住谢淮安的肩膀,轻轻将其转至与自己面对面。 “难道你不相信我能考上?”宋群青拂了拂他鬓边散乱的头发,低声问道。 他的话音刚落,谢淮安立马抬眸否认:“我当然相信你啊,我就是觉得你这样太辛苦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本来可以不用这么辛苦的。” 宋群青的睫毛轻轻颤抖了几下,随后将自己的额头贴到对方额上,注视着他略显黯淡的眼睛:“考科举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努努力让你当官夫人,好不好?” “官夫人?”谢淮安抬眸直视他,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在指自己,耳根瞬间烧了起来。 他眼神飘忽:“那也要你能考上才行呀。” “难道你不相信我?”宋群青挑了挑眉。 谢淮安翻了个白眼:“你连秀才都没考上,现在就谈要当官了啊?” “秀才都准备考了,按你爹的要求,我估计没考个前二甲根本不会承认我这个女婿。”宋群青耸了耸肩,调侃道。 谢淮安瘪了瘪嘴:“那你努努力呗。” 虽然就算宋群青考不上秀才,他也一样会嫁给他,已经认定的人管他是不是秀才,他爹又凭什么将回京的希望寄托在自己夫婿身上, 这话也只会在心里说一说,谢淮安才不会说出来呢,避免宋群青听了又要得意许久。 安抚好了谢淮安,又哄着人去睡觉,宋群青转身回了房间。 将书箱内林水程给他的课堂笔记拿了出来摊开在书桌之上,宋群青把灯点燃,就着烛光慢慢翻看了起来。 早已回房间的谢淮安轻声打开了木窗,从窗台望了过去,发现宋群青果然没有睡下,而是点着灯继续学习,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第106章 赵钱之争 同样夜晚点灯不止宋群青,还有万群书院夫子宿舍的一间房。 赵夫子将已经批改批注好的卷子一一放好,今夜修改了一整个班将近二十来号人的卷子,只能说情况不好不坏。 甲班的人好歹是书院中最顶尖的一群学子,在假期时再怎么荒废学业不也不会完全不学习,因而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不过好也好不到哪儿去。 最让赵夫子意外的当属宋群青,没想到他明明缺席了好几个月,但是经义背诵理解的题目却大多都做了出来。 就是这策论……观点虽然新颖,论证的例子也十分贴切,但问题是用语太过口水,字也不够整齐,赵夫子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明明之前宋群青所写的都是苍蝇小楷,怎么如今变换了字体,赵夫子根本想不到是因为身体里的灵魂换了个人,所惯用的字也不一样。 宋群青在末世为了静心练过字,练的还是十分有名的颜体和柳体,这两种虽同为楷书,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颜体刚劲有力,结构严谨;柳体则柔美流畅,柔和优雅。 宋群青一开始写卷子时还刻意控制写原主写习惯的苍蝇小楷,后面越写字形也越接近他本来的字体。 最后呈现在夫子面前的,便是被他评价为“不够整齐”的一整张颜体写就的卷子。 但赵夫子也不得不承认宋群青这一手字还是有点东西的,虽然略有瑕疵,但一旦练成,未必不能成为流传后世的一代名体。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宋群青能不能练成还是个问题呢。 更重要的是,科举考试用这种字体简直是在自掘坟墓,考官们普遍偏爱整体观感舒适的字体比如苍蝇小楷,于是学子们各个都在练习此种字体。 就像末世还没来临之前的前世,不少高考生都练习衡水体去进行英语写作一样。 收回飘远了的思绪,赵夫子看着眼前这沓已修改好的卷子,又想到隔壁同为甲级的另一个班的钱夫子,心中不由得冒火起来。 宋群青是当年童生试的案首,而压了曾玉翰一头成为第二名的那学子便在这钱夫子班上。 这一次院试,宋群青和曾玉翰纷纷落榜,而第二名罗鼎元的名字却赫然在榜,还排在前列成为廪生中的一员。 廪生则是指在秀才中也名列前茅的生员,每月除了可以拿到秀才原本的待遇外,还可以额外获得廪饩银五两和廪米五斗。 写这可把钱夫子得意坏了,时不时就来赵夫子面前晃荡炫耀。 他们同为甲级班的负责夫子,钱夫子班里出了个廪生,而原本被看好的案首宋群青却连个秀才都没考上,这如何不让钱夫子惊喜。 这回钱夫子听闻了宋群青再次来书院上学的消息,又一次来他面前炫耀,这可把赵夫子气得不轻,心中也完全不服如今的局面。 宋群青的卷子让他的心安定了不少,但更多的还是遗憾,但这些并非是一时便能修改的东西,还需要他和宋群青一起循序渐进,将其打磨成最适合科考的模样。 透过开着的窗子往外看去,弯月已高挂天际,赵夫子察觉时间不早了,才抱着遗憾去入睡了。 * 次日一早。 宋群青背着书箱踩着点进入课室,此时课室内的大部分学子已经坐在蒲团上摇头晃脑地背书。 刚一入座,前座的孙韶华便迫不及待地转过身来,脸上挂着调侃的笑:“宋群青,昨天和那双儿在临水亭干什么呢?” 宋群青还没开口,一旁的一书生便调笑道:“一男一双单独处于一室,还能干什么,私会呗。” 闻言,宋群青抬头扫了刚刚说话的那人一眼:“我们光明正大地坐在亭子当中,干什么旁人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这也能算是私会?” 那人被噎了一下,知道这双儿在宋群青心里的重量不轻,连私会这种词都不让人沾上,于是便闭了嘴默默低头看书去了。 孙韶华见状,有些惊讶地凑到宋群青面前,小声问道:“能问问那双儿是你什么人吗?弟弟?堂弟?表弟?” “不是弟弟。”宋群青毫不避讳,“是我喜欢的人。” 周围的人皆是竖起了耳朵想要知道真相,他的声音虽不大,但那些人听得清清楚楚,通过眼神暗自交流着什么。 孙韶华一点也不震惊,这个答案在他意料之中:“我说呢,难怪你这么护着他。听说那双儿长得十分漂亮,下次有机会能不能带过来让我们也见见你的未来夫郎呀。” 他眨了眨眼睛,期待着宋群青的答案。 但此时有人高喊一声“夫子来了”,孙韶华连忙转了回去跟其他人一样摇头晃脑读起书来,生怕被赵夫子抓住小辫子。 宋群青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林水程的笔记接着看。 昨晚他看了一半便生了困意,以防今日上课没有精神,宋群青便直接睡了,如今还剩一半没看。 赵夫子拿着戒尺和卷子走进了课室,喊了林水程将卷子一一发给学子们。 见学子们看完卷子后面如菜色,赵夫子用戒尺敲了敲手,开始敲打因假期而有所松怠的学子们。 最后又表扬了此次测试表现不错的学子,而宋群青便在其列。 等说完总结的话语后,赵夫子便开始讲解卷子上的题目和内容。 经历了敲打的学子们此时各个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眼睛一刻也舍不得离开赵夫子,这让赵夫子十分欣慰地摸了摸胡须。 一堂一个时辰的课结束,赵夫子扬了扬下巴:“宋群青,你跟我来一趟。” 宋群青闻言起身,跟着赵夫子来到了夫子单独拥有的屋子当中。 屋子虽小但五脏俱全,书架书桌、茶壶茶杯应有尽有。 让宋群青坐在书桌的一侧,赵夫子转身在他对面落座,他抬起茶杯一饮而尽,缓解因上课而略微干燥的嗓子后才开口。 “你此次的卷子做的不错,看来你虽缺席将近四个月的课堂,但在家中却依旧十分刻苦努力,不然不可能连些偏僻的经义都能阐述清楚。” “不过……” 第107章 又见曾云 宋群青垂着眸子,专心致志地听着赵夫子将他卷子上的不足之处一一指了出来。 总结来说,一是策论观点新颖但措辞不够书面,二就是他写惯了的字体并不适用科举考场。 这两点意见宋群青都虚心接受,现在离下一次岁考还有两年时间足够宋群青练出一手适合考场的字体,比如前世古代科举十分流行的馆陶体。 只是策论措辞方面…… “还请赵夫子请教。”宋群青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见他如此直言不讳自己的不懂之处,赵夫子欣慰地摸了摸胡须,随后便站起身来从身后的书架中抽出厚厚一卷书来。 将书递给宋群青,赵夫子神情严肃:“这是我从各府收集来的,大多都是考场上十分优秀的策论。你现如今不知如何措辞,便可先模仿这些佳作。” 宋群青双眼微微放大,赵夫子给的这份资料可不是一般的贵重。 要知道考场策论只有学子本人能够复述,而愿意复述的无一不是精品中的精品,要得到他们手中的复述稿更是十分困难。 除非你是学子本人的亲朋好友,或是他们熟识之人,不然是无法拿到策论复述的。 赵夫子这份考场策论如此之厚,少说也有四五十篇,不敢想他是花费了多少精力和人情才收到手。 双手从赵夫子手中接过珍贵异常的策略合集,宋群青起身鞠躬,行礼道谢:“多谢赵夫子赠如此贵重之物。” 赵夫子闻言轻咳一声:“你暂且先带回去抄写一份,等抄写完后再将原件归还给我即可。” 言罢,他像是在掩饰什么一般端起桌上的茶轻酌一口,用嗓子润了润喉咙。 要不是见这小子的策论想法确实有点东西,他才不会把这合集轻易借给他呢。 结果这小子倒好,竟以为自己要把东西赠给他。 还好他反应快,及时将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不然真正来出去,他身为师长也不好意思重新要回来。 宋群青何等心思敏锐,自是猜测出了他的内心所想,但表面却未表现出来:“是,夫子。” 离开了赵夫子专属的屋子,宋群青正拿着策论合集想拐入右边的回廊,却被突然出现的一人猛然一撞。 宋群青倒是没什么事,只是后退了几步,可那撞人的就惨了,蹲在地上直捂着额角不停地痛呼。 将手中的策论集换了一只手拿,宋群青这才抬眸观察那人的情况。 这一看让他不禁挑了挑长眉,眼前之人赫然是曾玉翰最器重的小厮曾云。 应该说是曾经最为器重的小厮,曾云在曾玉翰耳边煽风点火出的主意全被宋群青说破解,还让他们自食恶果,曾云也因此被曾玉翰厌弃。 “怎么……怎么是你?”好不容易缓过被撞的疼痛之后,曾云抬头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学子撞了他,可却万万没想到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宋群青。 宋群青扫视了一圈四周,发现了一处谈话的好地方,便将人拖到了一座庞大的假山后面。 这假山位于回廊之中,此回廊是夫子从专属屋子去课室时必经的路线。 学子们为了避开夫子基本都更愿意选择绕路,因而这一片人影稀疏,基本上都看不到除了夫子以外的其他人。 “说吧,你来这儿干什么?”宋群青松开扯住曾云衣服的手,原本在不断挣扎的曾云立刻摔在了地上。 他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冷着脸的宋群青,被他眸光中闪过的冷意吓得不轻。 咽下因紧张而产生的口水,曾云才鼓起勇气摇头否认道:“不干什么,我就是少爷的书童,当然就是去伺候少爷了。” “是吗?”宋群青勾起一抹冷笑,“书院规定,一名学子只允许带一名书童入内,我怎么记得曾少爷这几日带在身边的都是另一个人啊。” 曾云听罢,想刀宋群青的眼神再也按耐不住。 他自己清楚自己已经在曾玉翰面前失去了所有,而这一切都拜宋群青所赐。 宋群青明明心知肚明,偏还要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见他此状,宋群青继续道:“让我猜猜,你这么焦急赶去夫子舍所在的方向,不会是曾玉翰要你去请赵夫子和张夫子为他作证吧?” 曾云闻言大惊失色,宋群青这家伙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说的没错,曾玉翰刚才交给了他一项任务,说是让他去请动赵夫子和张夫子等人为他作证澄清外头已经传疯了的谣言。 说是谣言也并不准确,因为这些流言都是些曾玉翰栽赃陷害包括宋群青在内的学子之类的事,而其中的大半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比如曾玉翰故意与赌坊联手,将宋群青兜里的钱全部卷了干净,还逼着人喝酒在迷糊中签下了欠条。 等签完欠条后又将人丢在后巷,这也间接造成了宋群青失足落水,险些丧命。 诸如此类的流言在清河县传了不到两天,便被人听到告诉了曾玉翰。 因为流言所传之事大多是学子与学子之间,曾玉翰便想着请甲级班的所有夫子来为他说话,帮他澄清。 但赵夫子还有他的几位好友各个都是硬骨头,根本不会因为一点小恩小惠而说一些不实的话。 曾玉翰束手无策之时,瞥到身旁一直垂着头默不作声的新书童,又想到之前一直给自己出主意的曾云,气不打一处来,将书童赶去叫曾云前来。 于是便发生了曾云急忙跑来夫子舍,想去说动几位师长帮忙一事,没想到却在回廊处和宋群青相撞。 曾云揉了揉摔疼的屁股,扶着假山壁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既然宋童生什么都知道了,怎么还来问我这小小书童。” 宋群青嗤笑了一声:“小小书童?难道不是你一直在曾玉翰身旁出些馊主意来对付我的吗?” 曾云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宋群青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等曾云开口驳斥,宋群青又道:“帮我给你少爷传个话。” “被流言重伤的感觉不好受吧,我这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曾少爷让我体会了一把这感觉,那我又怎能不回赠一份大礼呢?” 第108章 为他购衣 放下话后宋群青便转身离开,没有理会身后之人震惊的神色。 至于曾云回去禀告曾玉翰真相如何之时,曾玉翰会如何发疯不得而知。 宋群青回到课室之时,课堂与课堂之间的休息时间才堪堪过半。 为了不浪费这些空余时间,他将林水程的几卷笔记拿了出来,翻开笔记找到对应的书,在书本上头时不时图画一二。 一旁经过的人不经意间扫过他的桌面,眼睛不由得瞪大。 与密密麻麻的笔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它旁边只被勾圈点画了一小部分的书本,显得是如此简洁、稀稀疏疏。 那人在桌侧停了许久,看了看林水程的笔记,又看了看宋群青的书,才忍不住发问。 “宋兄,这笔记应当是水程兄的吧。他写了那么多内容,你就记这么一点东西,以后复习备考可怎么办?” 宋群青闻言笑了笑:“水程兄这笔记十分全面,我生性疲懒无法做到如此,于是便想了个简洁些的方法记录知识。” 简洁些,你确定是一些吗?人家笔记写了十几行,你就寥寥几个字! 那人腹诽,又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不知宋兄这法子能否和我们分享,其实我也不想每节课堂都做一大堆笔记,到时候复习起来也仍觉内容繁杂。” 这又不是什么机密,宋群青并没有拒绝回答,而是指着自己书上标注圈画的地方,将自己归纳总结的方法告知了他。 孙韶华凑了过来:“能不能再说一遍,刚刚我并未听的太懂。” 宋群青抬眸看一眼将自己环得严密不透风的学子们,指着书上的那些地方又重新讲解一遍自己的方式。 “如何,大家都听懂了吗?”宋群青环视了一周,见众人都避开了自己的视线,又将目光放在了孙韶华的身上。 孙韶华头顶问号,完全没听懂刚刚宋群青所说的话。 “宋兄,你的方法简洁是简洁了,可要实际花费的时间可一点也不比做更加全面的笔记少,我倒觉得还不如花这时间多做些笔记。”围观的一人温声劝道。 宋群青笑而不语,每个人都有更加适合自己的学习方式。 他刚刚只不过是分享了自己的方法,并不适用于任何人,他也不会强求所有人都用他的方法。 “宋兄,等你抄完水程兄的笔记能否也借给我抄上一二,去年请了好些天的假,有许多内容都未做笔记。” “那你们要先问水程兄的意见。”宋群青没有直接答应。 林水程就坐在宋群青的斜对方,闻言转过身来朝着他笑道:“你抄完了就借给他们吧,我没关系的。” 还没等宋群青作出反应,借笔记的一群人便已欢呼了起来。 “多谢水程兄。” “水程兄大气!” “……” 宋群青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但嘴角却在不自觉中勾了起来。 看来书院的生活也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无聊透顶,除了上课便是写卷子。 如今孙韶华等学子这番闹腾,让宋群青对未来的书院生活有了几分期待。 * 宋家火锅铺已经走上正轨,除了一些重大的事需要过问掌柜的以外。 其余的事有杨纵云和小方在都可以解决,于是谢淮安每日便多了许多空闲时间。 这日目送着宋群青前去书院的马车消失在眼帘,谢淮安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旁,手支撑着脸看着路边的行人来来往往。 眼睛余光看见一人身上穿着似是江南才有的颜色,心中不禁浮现出了宋群青穿这衣服的身影。 想到他每日一袭今年开春定做的黑白两色书生服饰,又想到他给自己定做了五颜六色的衣裳。 谢淮安便动了想要给他买衣服的心思。 谢屏临走之前给了自己五百两银子,如今他吃穿住用都花的是宋群青的钱,五百两银子是一个子儿都没少。 揣着五百两银票,又问了那过路人店铺的位置,谢淮安跟杨纵云和小方交代了一声便出门购物去了。 路人所说的布行离宋家火锅铺并不远,谢淮安走了半刻钟便到了。 还没进铺子的门,就能看到里面摩肩接踵挤满了来买衣服的百姓。 不过看到摆在店铺外面那些江南独有的布料和颜色,谢淮安便明白了为何这家布行如此受欢迎。 谢家以绸缎为生,谢淮安自然对于布料造诣不浅,只是在浅浅一看便知道哪些布料做衣服穿着舒适,哪些颜色做衣裳好看。 等把布行逛了一圈,谢淮安心中也已经有了数。 看了看正排队结账的长龙,谢淮安正打算等人少些再来购买布料,在离开之时发现布行旁有家半掩着门的铺面。 谢淮安心生好奇,忍不住走到铺面前想看看里面的模样,却不想正正巧与来开门的小二对上了视线。 小二哥见有客人光顾,脸上瞬间容光焕发,迅速打开门将谢淮安迎了进去。 看向店铺内利用隔壁布行各种布料和颜色制好的成衣,谢淮安已经明白了这是布行开的成衣铺。 但成衣相比布料价格贵了几倍不止,若不是家中较为富裕的人家,是不会直接购买成衣的,而是选购买布料自己做或者请旁人帮做。 店小二见他的视线在右侧卖男子成衣的方向徘徊,瞬间明白了这双儿心中所想。 他笑着开口问道:“这位夫郎是想给自家郎君挑几件衣服吗?” 夫郎?郎君? 谢淮安被小二的称呼弄的面红耳赤,但却鬼使神差般并未否认,而是点了点头。 “不知郎君的尺码是什么?”小二见他不否认,继续追问道。 回想到这段时间和宋群青的贴贴抱抱,又想到自己曾经用手一一圈住抱住的腰背、肩膀和胸怀。 谢淮安本就带着红晕的脸,此时更是红的跟番茄没两样。 丝绸之家作为家主培养出来的谢淮安,怎么可能不会用手去丈量身材。 他抿了抿唇,努力克制自己别去想不该想的东西,将宋群青的大概尺码报给了小二哥。 第109章 意外之喜 小二哥根据他给的尺码给了推荐,谢淮安从这些衣服中挑了几件,又给若晴和若瑜买了合适的春衣,付了银子正要满意离去。 余光不经意扫过了后院方向,小二刚打开店铺就来招待谢淮安,还没来得及关门,谢淮安眼尖地从中发现了几匹十分眼熟的丝绸布料。 他停下了脚步,侧头看向小二:“我刚刚看到你们后院有几匹丝绸,那些也是拿来做衣服的吗?” 店小二闻言,下意识朝着后院方向看了一眼,原来是装丝绸的箱子没有完全盖上,这才让谢淮安看到了那些丝绸。 “那些是我们东家买来的,留了一些想来制作成成衣再出售,今天早上才刚送过来,因而隔壁布行才没有摆放出来。”小二解释道。 这家成衣铺子内所用的布料在隔壁布行都有出售,不难猜出这两家的东家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谢淮安了然,随后追问:“我能过去仔细看看吗?” 店小二应了一声,带着人往后院走去。 一接近存放丝绸的木箱,谢淮安便知他刚刚果然没看错,这些丝绸的织造手法跟谢家丝绸一模一样。 他也能肯定这是谢家独有的织造手法,因而这些丝绸必然出自谢家。 但他们家的丝绸生意基本在江南一带,几个月前让他来上阳府之时才是谢家决定向西南扩张生意的开端。 那这些丝绸……难道是爹他们来了? 谢淮安想到这儿,整个人都愉悦了起来。 但是不是出自谢家还尚未可知,谢淮安抑制住心中的欣喜,继续问道:“这些丝绸看着像是江南一带来的,敢问是贵铺东家从江南那儿运来的?” 店小二见他从丝绸上移开了视线,一边将木箱的盖子重新合了上去一边回答:“这位夫郎好眼力,确实是江南一带来的丝绸。” “是我们东家在衢州遇到了来自江南的丝绸商人,见这丝绸的织造和质地都不错,又想着清河县少有丝绸出售,才想着购入一些回来在清河县卖着试试。” 在衢州遇到来自江南的丝绸商人,怎么听怎么像是自家爹。 谢淮安有些焦急地追问道:“大概是几日前遇见的?” 店小二心中奇怪,但这种事并非不能说之事,于是便告诉他大概是两三天前遇到,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将买来的丝绸送到清河县了。 谢淮安闻言咬了咬唇内的嫩肉,若是两三日前他们在衢州遇见,那他爹在至少在上阳府待了三天以上,那现如今极有可能正在来清河县或者已经在清河县了。 他的心思盘旋了一圈,带着已经装好的所有衣服匆匆回到了宋家火锅铺。 * 宋群青已经逐渐习惯了每日都要被赵夫子点名起来回答问题,今日果不其然又被赵夫子点了起来。 他不急不缓地说出了正确答案,同课室的学子都已经习惯了,若是有哪一天他回答错了,估计课室内才会掀起点点波澜。 宋群青本来就在万群书院颇有名气,经历了旷课几个月还能被山长允许重回书院上课这一件事后,他的名气更是大增。 书院内的学子都知道他和山长信誓旦旦地保证下次岁考必中秀才,不少人则是觉得宋群青是在大放厥词,等着看他的笑话。 但宋群青重返书院后在甲班的表现十分亮眼,也有一部分人觉得他还是很有希望,特别是他同科室的学子们,更是觉得他已经稳上秀才。 毕竟赵夫子提问他的问题不管从深度还是广度,都已经是秀才水准,而宋群青每次都能准确回答出来。 就算是一时被难住,但是给他一些时间思索便能将正确答案说出。 赵夫子的课一结束,孙韶华便迫不及待地转头询问道:“你刚刚回答夫子的那段答案太精彩了,真不知道你怎么懂这么多,连外交手段都有涉及。” 还没等宋群青回答,孙韶华便盯着了他记录在书本上的笔记:“还有宋兄,你这手字可真不错,赵夫子他们定十分喜欢。” 他就坐在宋群青的前座,早发现了宋群青从前段时间开始就一直写这个字体,这字体圆润流畅,结构和谐平衡,看着十分舒适,和他们所练习的苍蝇小楷明显不同。 宋群青闻言笑道:“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孙韶华连忙摇了摇头:“不了不了,我如今的字已经是练习了许久的成果,如今还是准备院试更重要,没必要再花时间去练新字了。” 他身旁的林水程拍了拍他的肩:“没想你居然这么有觉悟,不错啊韶华。” “水程兄,你可别打趣我了。”孙韶华无奈道,“还不是家里催得紧,若是两年后的岁考再没考中秀才,恐怕我爹要让我回去继承家业了。” 这话一出,立马换来周围一圈艳羡的眼神。 连林水程都忍不住瞥了他一眼,这家伙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孙家如今就孙韶华一个嫡子,偌大的家业早就被认定给他继承。 要不是孙韶华想要摆脱商籍,估计他早就接替他爹的担子,做生意去了。 林水程犹豫了片刻,还是凑近了他们两个,低声道:“我听家里人说,京城里的那位好像快不行了,现在是太子监国,朝堂政事都让太子做决断。” 他的话音刚落,宋群青和孙韶华相视一眼,心中都对林水程接下来的话有了些许猜测。 “若是他没能熬过上半年等太子上位,按常规必然会开恩科,若是如此,我们或是今年,或是明年就会再有一次院试。”林水程眼中闪过几分兴奋。 孙韶华的呼吸明显重了几分,他爹只给他三年时间再考一次,若是真能开恩科,他就有两次机会了。 宋群青也不例外,他的眼睛亮了亮。 若真是如此,他便可以通过恩科证明自己的能力,从而给自己增加自身的资本,让自己能够入得了谢父的眼。 如此一来,也不用让谢淮安再等他两年,他便能和谢淮安早日成婚。 不过那位今年会不会驾崩,谁都不敢保证。 第110章 正面对峙 不管是老皇帝驾崩,还是新帝上位开恩科都是还没影的事,宋群青和孙韶华只略微欣喜了一小会儿便平复了心情。 知道这些是妄自猜测的事,林水程更是谨慎,只浅浅提了一句便转移了话题,另两人都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这种事不宜大声宣扬。 若不是林水程信任他们,估计也不会愿意把这么重要的信息透露给他们。 说实话,宋群青都没想到林水程会如此信任自己。 他隐约记得原主和林水程之间的关系一般,两人只是单纯的同学情谊。 可如今林水程今日这番话,显然已经把他当作了与孙韶华同等重要的朋友。 要知道自入院起,两人便一直同进同出,关系远非常人能比。 正在神游的宋群青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晃悠的手,使得他瞬间从飘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叫了你好几声,想什么呢这么入迷。”孙韶华收回手。 “宋兄,你可知你与曾玉翰之间的种种过节最近在学院里传疯了,那些事到底是真还是假啊。” 宋群青在学院的名气非凡,最近一段日子与他相关的事都会引得学子争相关注。 更何况这些流言还涉及到当初他岁考名落孙山之事,更让学子们交头接耳四处疯传。 这些事已经流传到学院学子几乎人人皆知,但却久久没人敢问两位当事人。 还是天生慢半拍的孙韶华直言不讳,将众人的疑惑都问出了声。 扫了眼满脸好奇盯着他看的孙韶华,以及假装在背书实际上已经竖起耳朵偷听的一圈人。 宋群青颔首道:“与我相关的事,基本都是真的。” 周围一圈学子听闻这话,皆面面相觑,而后小声与旁边的人议论着,叽叽喳喳的声音一道接一道传入宋群青的耳朵。 “原来曾玉翰真是这种人啊,也太无耻了吧。” “简直枉为君子!竟作出如此下三滥的事来!” “我倒觉得不能全信他所说的,毕竟只是一面之词。” “那段时间宋群青的状态大家都看在眼里,和还未和曾玉翰交好之前完全是两个人,明眼人都知道这流言估计就是真的。” “不过他也得到了报应,宋群青没考上秀才,他自己整日做局不也一样没考上吗?甲贰班也就邱知远和其余几个考上了。” 邱知远便是钱夫子一直在赵夫子面前炫耀的学生,也是宋群青和曾玉翰同一场童生试的第二名,与曾玉翰同去了甲贰班。 但现在由于考上了秀才,他便转去了别的书院继续进修准备考取举人,自那之后也外没他的消息。 看着众学子义愤填膺的模样,正是他想要的效果,想必曾玉翰必定焦头烂额。 宋群青嘴角挂笑听着李水程和孙韶华谈话,不经意往窗外扫时,和正被议论纷纷的曾玉翰对上了视线。 见曾玉翰面色阴沉地盯着他,宋群青挑了挑眉,嘴角也微微上扬,勾起了充满嘲意的笑容。 跟在他身旁的曾玉察觉自家少爷被宋群青气到浑身都在颤抖,知道暴怒状态的少爷根本斗不过他。 他连忙伸出手拦住了想要冲进课室的曾玉翰:“少爷,书院规定不能打架啊,若是您要想教训他,也不必搭上自己呀!” 曾玉翰的脚步因他的话硬生生停在半道,他深呼吸了几下才将曾玉的手甩至一边,进了课室直直朝宋群青的方向走去。 课室内的众学子见自己谈论的当事人如今就在面前,眼神一刻不离地跟着曾玉翰移动的身体,屏着气看着他站定在宋群青的书桌侧面。 “你,很好。”曾玉翰咽下怒火,用手指点了点还坐在原地的宋群青。 “不如曾少爷手段高明,把我骗的团团转。” 宋群青坐定在蒲团之上,抬头看向双眼冒火的曾玉翰,身上的气势甚至比站着的对方更胜一筹。 “你是说那些空口无凭的谣言?”曾玉翰环视了四周正在看热闹的众学子,最后将目光放至宋群青身上。 “我告诉你们,那些谣言全是这个人放出的,是他故意捏造来污蔑我的!” 他用手指着神色自若的宋群青,提高音量,试图让整个课室的学子都能听个一清二楚。 宋群青嗤笑一声,缓缓站起身来:“曾少爷在说什么话,怎么就是我来污蔑你了,这里头的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你做的?” “自然没有一件是我做的,我曾玉翰要家世有家世,要钱财有钱财,至于因嫉妒你做出那些事吗?” 曾玉翰矢口否认,如今他还未请动甲壹班的赵夫子和他的几位好友帮忙,只能暂时先厚着脸皮否认。 “是啊,要家世有家世,要钱财有钱财,你什么都有了。怎么就因为没拿到案首,一直暗地里使劲想把宋兄踩进泥里呢?” 孙韶华也站起身来,双手抱胸上下打量着曾玉翰。 “我并未嫉妒……”曾玉翰一拍桌子,声音音量提到最高,似是像被戳中了痛点一般。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被孙韶华打断:“有没有嫉妒宋兄你自己心里清楚,还有你到底做没做那些下三滥的事大伙儿心里都门清。” 他说完,给课室内要好的几个学子一个眼神。 那些人接收到后立马低声应了起来,课室内的其他学子也被带动着点头应是。 看着曾玉翰气得满脸通红,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孙韶华偏着头轻哼了一声。 搞得谁没有在京城当官的亲戚一样,其他人怕他,自己可不怕。 察觉到众人似是在对着他指指点点,丢尽了面子的曾玉翰再也忍不住了,挥拳朝着孙韶华而去,却被宋群青生生拦在了半途。 顶着他的怒视,宋群青紧握着他手部的痛穴,惹得人发出阵阵痛呼。 宋群青将人的手折至曾玉翰的身后,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曾少爷,你又败了。输在我手上三次,一次没了唾手可得的案首之位,一次失了全部积蓄和你爹的信任。” “这一次你得想想如何应对你的父亲了,据我所知,你父亲不是最看重你家名声吗?” “若是知道你干的这些事都被传了开来,那这继承人的位置还能落到你头上吗?” 第111章 重逢之日 曾玉翰本就被抓着痛穴,如今又被他戳了痛处,呼吸加重了几分,他侧头对上宋群青满是冷意的眼眸,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他爹对他使的手段不会有任何意见,可若是知道自己一次又一次接二连三地败给宋群青,必定会一再降低对他的期望,如此一来,他的继承人位置就危险了。 更何况还有一群庶子等待着上位,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看他的笑话,甚至在他爹面前添油加醋阴阳怪气。 一想到这些,曾玉翰用力咬了咬后牙,想要使劲甩开宋群青紧抓着自己的手,这才发现眼前之人已不再是那个瘦瘦弱弱、一推就能推倒的人了。 曾玉翰将整个人上下打量了几遍,终于意识到了宋群青不仅这几个月拔高壮实了许多,而且也不再一心只读圣贤书还傻傻往他套里钻的穷书生。 可是,宋群青到底凭什么?凭什么轻而易举就能获得案首,为什么连做生意也如此顺畅,现在连大家都向着他。 曾玉翰只觉得老天不公,不甘心的炽热眼神连周围围观的人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宋群青在曾玉翰用力之时将紧抓的手指松了开来,正在发力的曾玉翰被这一手弄得往后倒去,直直摔在地上。 一直屏气看着两人的曾云见状,焦急地凑了过去将捂着屁股的曾玉翰扶了起来,连扶带抱地带着疼得嘶气的自家少爷赶忙离开。 见曾玉翰临走时还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一群人,孙韶华轻嗤了一声:“哎呀呀,吃鸡不成蚀把米这个词,还真是再形象不过了唔……” 他身旁的林水程伸手捂住了他的嘴,阻止他继续嘲讽曾玉翰,等目送曾玉翰和曾云走远后才松开。 感受到他的手放下,孙韶华便忙不迭开口道:“水程兄,你干嘛捂我嘴,我说的都是实话好吗?” “我知道你不怕他,但点到为止就好,没必要弄的太难看。”林水程摇头叹气。 孙韶华有些不赞同他的话,正要开口反驳他,却被一声“夫子来了”给打断了,又见宋群青投来的安抚眼神,这才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得知夫子前来,互相使眼色的众学子们也不再看热闹,转身回了座位上装作认真背书,生怕被赵夫子在课堂上抓起来背书。 万一背不出来,那可就要丢大脸了。 * 今日是书院半月一次的休沐日,宋群青特地起了个大早,打算趁着这空闲的日子将之前两个月的分红给取回来。 但还没等宋群青带着众人去县城,家中的门便被敲响。 宋群青在厨房准备早饭,宋若晴和宋若愉还未醒,谢淮安正在洗漱。 听见院门外一阵又一阵的急促敲门声,谢淮安用布擦了擦脸上的水,几步到了院门处,边开门边喊道:“谁啊,大早上的来敲门。” 打开门的刹那,谢淮安瞬间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几人。 此时时间仿佛凝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等宋群青察觉到院门处异样的安静后,快步走了出来观察情况。 就见谢淮安和院门外的几人相顾无言几刻后,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淮安我的乖孙,你可受了大苦了。” 几人中的老太太见他默默流泪,眼泪也克制不住了,第一个冲上前紧紧抱住了他。 “奶奶……” 泪水无声滑落,浸湿了彼此的肩头。 谢爷爷长叹一声,双手颤抖着轻拍着老妻的后背,看向谢淮安的眼中既有心疼也有欣慰。 谢父则站在一旁,眼眶皆泛红看着祖孙两人紧紧相拥。 “奶奶,爷爷,爹。” 谢淮安抑制住泪水,轻轻松开抱着谢奶奶的手,逐一望向眼前的家人,眼中满是重逢的喜悦。 听到这久违的称呼,三人皆是呼吸一滞。 谢奶奶更是用手帕抹了抹眼泪,心疼地拍拍谢淮安的手背:“诶,奶奶在呢。” 三人中显得格外冷静的谢父一早就察觉到了站立在院子中的宋群青,见他识相地把空间留给他们一家子,心中对这小子观感好了不少。 自从谢家从谢屏那儿得知了谢淮安还活着的消息,他们便加快了收拾家产的脚步。 谢屏已从谢淮安口中得知了是姨娘和管家勾结陷害他一事,他便转述给了谢父,惹得谢父一边听一边在书房大发雷霆。 直到谢屏说到谢淮安如今还活着,现正处于清河县,谢父才顾不上背叛他的管家和姨娘,连忙带着消息去了谢爷爷和谢奶奶处。 谢爷爷和谢奶奶得知谢淮安活着的消息之时,几乎都快要欣喜得晕厥过去。 谢父让侍女们扶着两位老人在椅子上坐下,又让他们沏了安定心神的热茶来。 等灌下热茶,又被侍女们顺了好久的胸口,这两位爱孙如命的老人才冷静了下来。 他们第一时间便要求谢父将姨娘和管家看管起来,再加快收拾的步伐尽快前往上阳府,他们率先一步先去看望乖孙。 这些事就算没有谢爷爷和谢奶奶吩咐,谢父也照做不误。 关押姨娘和管家后,又让几个信得过的管事负责后续的事,谢父和谢淮安的爷爷奶奶便心急如焚地赶往了清河县。 但谢爷爷和谢奶奶毕竟岁数大了,谢父要考虑他们的身体不得不放慢行程,这才晚了成衣铺东家一步才到清河。 稍微平复心情的谢淮安注意到谢父的视线,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站在院子中的宋群青,他忙朝着宋群青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 宋群青接收到他的眼神,抬步朝着几人走来。 “哎哟,这么俊的后生可少见呐!”谢奶奶显然也看到了走向他们的宋群青。 宋群青今日休沐,故并未穿那一身黑白色的书生服饰,反而穿了谢淮安前些日子才给他购入的一袭青衣。 谢淮安的眼光极为毒辣,他选出来的颜色和布料质地都极其显宋群青的气质,尤其是腰间一抹藏青色腰带,让少年人的宽肩窄腰一览无余。 谢奶奶出身京城,见过的惊艳少年郎不知凡几,可如今见到宋群青还是眼前一亮。 看着站定在他们面前的宋群青,谢淮安为家人们介绍,语气中藏不住的羞涩:“这是宋群青,我的……我的救命恩人。“ 第112章 见家人咯 在场的几人都是看着谢淮安长大的,还是头一次见一向大大咧咧的他露出这副表情。 谢奶奶和谢爷爷对视了一眼,心中也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看淮安这模样,该不会是对这农家少年心动了吧? 谢父倒是显得有些失望,他已从谢屏口中得知了谢淮安与宋群青的事,本以为还是谢屏夸大其词。 但此时见自家双儿如此表现,谢父便知谢屏口中所说句句属实。 看来淮安确实已经陷了进去,似乎还陷的不浅。 谢淮安陆续向宋群青介绍着自己的家人,宋群青便随着他的话朝一一朝几人行礼。 谢爷爷和谢奶奶见他行礼,都连忙推拒着让人起来,但宋群青却说:“几位都是长辈,宋某作为晚辈知自当行礼。” 几人也好半推半就受了这个礼。 宋群青扫了一眼三人身后的十几号奴仆和停靠在树下的五六辆马车,侧身将院门推了开来。 “几位长辈舟车劳顿,不如先行坐着,到时候也好和小安好好叙旧。” “对啊奶奶,爷爷,爹,走!我们快进去吧。” 谢淮安轻巧地点了点头,一手挽着奶奶,另一手牵着爷爷衣袖便带着人往里去了。 宋群青目送几人走进院子,才转头伸出手请人进门:“谢伯父,还请进来说话吧。” 谢伯父?这小子还真会套近乎。 谢父心中腹诽,但却没有阻止他如此称呼自己。 等几人都在正堂内落座,谢父才收回一直暗自打量两人的视线,胖胖的圆脸上露出一抹笑来。 “这位便是宋公子吧?谢屏曾经向我提起过你。要不是你救了淮安,恐怕他早已……” 谢父顿了顿,眼中一丝悔恨:“真的要多谢宋公子救我家淮安。” 谢父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等宋群青开口,他便朝着背后的仆从招了招手,那几个侍仆立马捧着个箱子上前来。 宋群青已经隐约察觉到了谢父的下一步动作,却没想到谢父又一招手,那些侍仆齐刷刷打开了木箱子。 每个银子都整整齐齐地码放好,打开箱子的瞬间像是冒了阵银光出来,把周围一圈人的脸都照亮了。 宋群青见状眉心一紧,便听到谢父朝他笑道:“这些银子就当做我们谢家的谢礼,还请宋公子收下。” “救小安是我举手之劳的事,实在当不了这么多谢礼,多谢伯父美意。”宋群青朝着谢父拱手,婉拒了他。 准备这么多银子前来,肯定不只是想来感谢自己,更要紧的还是想用银两还清人情债,从此让他和谢淮安再无瓜葛。 宋群青就算再缺钱,也不会因为钱财而放弃了两人的羁绊。更何况他开着工厂和铺子,还能每月从窑厂拿分红,这点钱他迟早都能赚到。 谢淮安并非不知世事的懵懂幼儿,看着他爹如今的架势,便能猜出他的用意 可他早已芳心暗许给宋群青,又怎么可能同意,刚才宋群青的果断拒绝也让他的心安定不少。 他看了看自家笑得十分灿烂的爹,又看了看表情略微尴尬的宋群青,连忙上前拉住了他爹的袖子摇了摇。 “爹。”他的语气中满是祈求。 谢父没想到他胳膊肘往外拐,恨铁不成钢地睨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宋群青时脸上也不再是溢满笑容的假面:“不知宋公子能否与我单独聊一会儿?” 谢淮安听到这话,立马开口拒绝:“爹,有什么话是连我和爷爷奶奶都不能听的吗?你就在这儿说吧。” 他一边说一边向宋群青投以安慰的目光,桃花眼中充满斗志,似乎在说‘看我的厉害‘。 他话中对于宋群青的维护一览无余,引得谢爷爷和谢奶奶更加好奇眼前这个宋群青究竟是什么人物,怎么把他们孙儿迷得神魂颠倒。 谢父则是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脑,语气中满是嫌弃:“你是觉得你爹我是什么豺狼虎豹吗?还怕我吃了他不成?” 被亲爹给了一下,谢淮安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您老可不就是豺狼虎豹吗?” “你……”谢父被他噎了一下,抬起手又要弹他的眉心,宋群青却突然出现挡在了自家双儿的前方,让他无从下手。 谢淮安从他背后探出颗头来,脸上满是洋洋得意,看得谢父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这臭小子从那人身后拽出来狠狠抽一顿。 “谢伯父,那我们去院子里谈吧。”宋群青回应道。 他心疼地揉了揉谢淮安刚刚被他爹拍的地方,而谢淮安则是垂着头十分乖顺的模样,惹得正堂内的其他人一阵侧目。 谢父只觉眼前这幕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率先一步去往院子当中。 宋群青正要紧随其后,却被谢淮安拉住衣袖。 “群青哥,到时候我爹要是冲你发脾气,你就大喊我的名字,我一定立马赶到!”谢淮安凑近他的耳边低声说道,一双桃花眼中闪过几分狡黠。 宋群青有些好笑道:“伯父哪有你说的这么吓人。好了,你先和爷爷奶奶叙旧吧,我去和伯父谈谈。” 又揉了揉谢淮安柔顺的长发,宋群青转身朝着谢父已站定的院子一侧走去。 见两人站在菜园旁聊了起来,又看两人脸上一分笑意都不带,谢淮安越来越担忧。 甚至连和自己爷爷奶奶讲述这些天在清河县的种种事情之时,都时不时看一眼院子内的二人。 谢奶奶是过来人,她用帕子捂着嘴调侃道:“淮安,我看你呀,真真是心不在焉,怎么前一刻还在说刘氏医馆,下一刻就在说宋群青的摊子了。” “可不是嘛,三句话不离宋群青那小子。” 谢爷爷端起桌上一碗早上宋群青刚烧开的水,咕嘟咕嘟一口气全灌下去,这如同喝酒般的豪迈喝法像是在驱散心中的郁结。 得知自家每日用琼浆仙露灌溉长大的白菜就要被乡下来的猪给拱了,任凭是谁也无法缓解这落差感。 听着爷爷奶奶的调侃,谢淮安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他是真的没办法专注讲往事,如今几乎在全神贯注爹和宋群青之间的谈话。 第113章 谢父谈话 谢奶奶见他的模样,心中的好奇更胜了几分,催促着她开口道:“淮安,我见你张口闭口都是宋群青,我们和他又是头一次见面,不如你跟我们好好讲讲他吧。” 闻言,谢淮安眼前一亮,奶奶这个要求明显是想了解宋群青,难道是奶奶是正在考虑接不接受受宋群青了吗? 他干脆也不再讲述旁人的事,反而将自他遇见宋群青后发生的一切,包括宋群青如何凭借麻辣烫和关东煮小摊子起家的事也一一告知出来。 看着谢淮安双眼放光、兴致勃勃地为他们老两口介绍自己的心上人,谢奶奶和谢爷爷也只能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认真地听他口中的宋群青,试图勾勒出宋群青的完整形象。 不过听着淮安的描述,这宋群青还真是有几分本事。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内便让连饭都吃不上的家庭,一跃成为了清河县中的富户。 正滔滔不绝的谢淮安看自家爷爷奶奶如此给面子,则讲得更加兴奋,连白皙的脸上都浮起了一层红晕。 宋群青和谢父谈话完之后,原本神情严肃的二人一踏进正堂的门,听着谢淮安抑扬顿挫说书一般讲宋群青的故事,都不由得相互对视一眼,随后齐齐挂上了笑意。 让谢家几人在正堂稍坐一会儿,宋群青打算利用昨晚揉好的面团下一些面条。 宋群青的观察力不用多说,他刚才浅浅扫了一眼谢家车队,就知道这些人舟车劳顿了许久,甚至可能是连夜赶路,自昨晚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 谢奶奶见他进了厨房,也连忙喊了身边伺候的贴身姑姑,让她找了几个手脚麻利的侍女进去帮他干活。 有了有厨房经验的侍女帮助,宋群青很快便将给谢家人的面做了出来,又吩咐了其他侍女根据他的步骤下面煮面放调料做给其他下人吃。 谢家侍女被调教的十分贴合主子心意,宋群青的面做出来以后,她们便根据每个主子的食量给一人倒了一碗,还顺带着给宋群青倒了一份。 请其中一个侍女准备两个小孩的面条份量,宋群青便出了厨房。 “哎呀,爹,你们刚刚到底说什么了,你就告诉我嘛!”谢淮安摇晃着谢父的衣袖,见他无动于衷才怒道,“我还是不是你最疼爱的双儿了!” 谢父无奈地捏了捏额角,被他折磨的实在没办法,只好透露了一些:“就是关于你和他的事情。” 我和他? 谢淮安秀眉皱了一瞬便放了开来,想要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此时却被端上面条的侍女们打断了。 谢父见状,狠狠吐了一口气。幸好侍女们来得及时,不然凭借谢淮安的性子,恐怕能将他们的每句对话都清楚地扒出来。 谢淮安坐在了他往常坐的位置上,宋群青则在他身旁的空位落座,还将手中的另一碗面递给了他:“来,你爱吃的。” 自从谢淮安知道宋群青的空间之后,宋群青在他面前就不再掩饰了,连番茄光明正大出现大扬朝都是在他俩的共同合作下完成的。 而谢淮安和番茄或许真的有缘,他自从吃了第一口番茄后,他便疯狂迷上了这股酸酸甜甜的滋味,甚至连面条的浇头都要是西红柿鸡蛋。 谢淮安接过他递过来的面,侍女们也纷纷将面条递给了谢家三人。 见是自己喜爱的西红柿鸡蛋面,谢淮安忙向亲人热情介绍起来:“这是番茄,是群青哥从西域那边买来的种子,估计整个大扬朝也没几个人吃过,你们快试试!” 谢父见多识广,听“番茄”二字便知道此物并不属于大扬朝,他好奇地看了眼碗中,又见谢淮安满是期待看着他们的眼神,也拾起筷子吃了起来。 酸酸甜甜的汁水裹挟着嫩滑的鸡蛋,又配合面条的味道,一入口便让谢父有些惊艳。 他不说吃遍了全大扬朝的美食,但江南一带和京城一带的美食也算吃了个遍,都没有吃过如此奇异却好吃的果子。 谢淮安观察着自家亲人的反应,等看他们吃下后脸色都一变,他忍不住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来,他就知道没人可以拒绝番茄! 谢家人出身世家大族,家教家风都极为优秀,秉持着“食不语”的原则,众人都在安静地品尝着这道从未在这个世界出现过的食物。 谢父一群人确实连夜赶路都没来得及吃饭,如今吃上热腾腾的食物,吃的根本停不下来。 很何况还是这样开胃的食物,连宋奶奶这样胃口小的人也将一碗面吃了个干净。 等到大家将番茄鸡蛋面吃了个干净,谢淮安眼睛亮闪闪,略带兴奋道:“爹,你觉得如何?” 谢父轻咳了一声,没有说话。 倒是谢爷爷开口称赞:“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吃这种口味的面,味道新颖不说,还十分能开胃,连我和你奶奶都吃了不少。” “那是当然了,毕竟是群青哥的方子,必然又新奇又好吃啊。”谢淮安扬了扬下巴,语气中的骄傲藏都藏不住。 在宋群青和谢父谈话之时,谢淮安就将宋群青的大致事情都告诉了谢爷爷和谢奶奶两人,谢父也从谢屏口中对他有所了解。 他们清楚谢淮安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毕竟宋群青就靠着这些新鲜吃食和新主意成功翻身,短短几个月时间便赚了一大笔。 谢爷爷和谢奶奶都低笑了一声,又一次见识了自家孙子如此维护一人的模样,而谢父的脸则是低沉着,看向宋群青的眼神也很不善。 宋群青见未来岳父如此直视自己,也不转移视线,而是盯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装作不理解他不善的眼神。 “好了宋公子,多谢热情款待,现如今时候不早了,我想带着人先行离去。”谢父看大家都放下了筷子,主动站起身来向着他道谢。 “谢伯父,您叫我群青就行。”宋群青连忙起身。 他继续道:“舟车劳顿,想必爷爷和奶奶身体应当承受不住,不如就让爷爷奶奶先在这儿住上一晚,等伯父您收拾好行当后再来接爷爷奶奶和小安也不迟啊。” 第114章 留宿宋家 原本听到谢父要求现在离开的话,谢淮安瞪大了眼睛,他可不想这么快就跟着他爹离开! 但宋群青的那番话一出,他顿时福临心至,朝宋群青投去个赞许的眼神之后。 他凑到了谢爷爷和谢奶奶的跟前,那双亮如黑珍珠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爷爷,奶奶。” 谢淮安水光潋滟的桃花眼中满是恳求:“群青哥说的对,你们连夜赶来看我,路上有没有休息,肯定已经十分疲惫了,不如就在这儿歇一晚吧。” 黏黏糊糊的撒娇语气让两位老人颇感无可奈何,他眼中的期盼也满到快要将他们给淹没。 明明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但他们还是抵抗不住心中对他的疼爱,点着头答应了他。 “好,那今晚就先歇在这儿吧。”谢爷爷无奈摇头,“那就要麻烦群青你了。” “爷爷说得哪里的话,这里是小安的家,你们是小安的亲人,这里自然也是你们的家,住自己家不用这么客气。”宋群青笑道。 这话说的颇有心机,不仅让谢淮安的亲人看到了他对自己的重要程度,更是明里暗里告诉他们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 谢家一家子都是聪明人,只是略一思索就知晓他话中含义。 “是啊,爷爷奶奶,你们把这儿当成自己家就行。”谢淮安察觉到自己亲人内心的汹涌澎湃,连忙开口接话。 意识到他维护宋群青心切,谢爷爷捋了捋胡子不欲与宋群青起争端。 自家爹娘都已经同意了,谢父也无法再提出要带他们离开的话。 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小双儿什么心思,他作为一个亲生父亲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他轻声叹了口气,无奈地扫了谢淮安一眼,随后侧头看向宋群青:“那就麻烦你了,等我安顿好家中,便来接他们回去。” 宋群青眉心一动,嘴角微微翘起:“您放心吧,我定会好好照顾他们。” “淮安,爷爷奶奶岁数大了,你也要多陪陪他们,知道吗?”谢父在离去之前最后叮嘱了一句。 见谢淮安似小鸡啄米的点头,谢父闭了闭眼,跟几人告别后便带着一些侍从离去了。 他本就是赶来见以为早就撒手人寰的小双儿,如今见到人安然无恙,甚至还胖了不少。 谢父从听到他活着以后便悬起来的心终于安稳地落了下去。 只是谢家举家从苏州搬迁至衢州,谢父作为谢家家主必须要承担起所有责任。 首先便是在要在衢州安排好住处,之后便是需要将以往的家业一点一点搬至衢州。 更何况他为了尽快见到谢淮安,还把不少杂事都扔给了亲信们。 等后头的所有人都到了衢州后,他还得将这些事都一一安排妥当。 桩桩件件的事情让谢父根本无法停歇,刚与亲子见过面便需马不停蹄前往府城安排一切。 宋群青提出的这个主意,对他来说算是件好事。 既能让谢淮安心安理得地陪着他的爷爷奶奶,让自家爹娘重享受天伦之乐,也能给他充足的时间去将其余问题处理好。 目送走了谢父,宋群青看了眼谢家庞大的队伍,先行收拾出了间空屋子,让赶路的两位老人暂时休息片刻。 而后,他带着谢淮安敲响了隔壁徐婶家的门。 哪知道刚敲了没几声,门就快速被打了开来,露出宋大力那张憨厚的脸庞来。 “宋兄弟,你是来找我娘的吧?我娘现在正在院子里头呢,你进来说话吧。”宋大力让开身子,示意门口的两人进来。 宋群青轻轻颔首,拉着谢淮安直直往院子里走去,徐婶正坐在水缸旁边撅着豆角。 见到他们俩过来,她将被水浸湿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随后凑近了两人。 “这一大清早的,我就听到村里路上一直有马车经过的声音,本还以为是什么商队来了我们村子,没想到最后倒是停在了你家门口。” “那些究竟是什么人呐?”徐婶边说还边忍不住踮起脚尖,去看停在宋家门口那几辆十分豪华的马车。 她虽然住离宋家只隔了一道墙壁,但平日里也不会特意去窥探宋家的动静。 今天还是被这些马车经过的声音所惊动,因而才站在院子里观察情况。 她并未看得太真切,只是远远看见宋群青和谢淮安两人站在门口,与那些看起来就十分富贵的一户人家相交谈。 听闻他的问题,宋群青并未回答,这事有关谢淮安的隐私,即使他是谢淮安所爱之人,也不能替他开这个口。 谢淮安见他沉默,明白他是想让自己做决定。 宋群青就是这样一个人,虽然强势但是对待他时总是极尽温柔。 他先是低头笑了声,随后才回答徐婶的问题:“那是我的家人。” “家人?”徐婶被他的话震撼地不轻,意识到他说的不是假话后才合上了微微张大的嘴。 “不过也是,我刚一见你,就知道这样的水灵的人我们普通人家是养不出的。”徐婶摇头笑道,“没想到你还是富贵人家的少爷。” 若是村里头那些爱嚼舌根的东西知道谢淮安的身份,恐怕要被吓个半死。 光是看那几辆豪华的马车,徐婶就算是再没见识,也知道这是非富即贵的人家才用得起的。 没看到连马车上的窗帘,都是用光滑柔软的绸缎做的吗? 这样的布料他们即使有一件也能够吹嘘上几年,可人家却扯来做窗帘,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徐婶这样的夸赞,让谢淮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衣角。 徐婶在他心里已经相当于是宋群青的亲戚,自己心上人的亲戚如此夸赞自己。 即使他听过旁人说过再多类似的话,也忍不住暗自窃喜起来。 见到他这副模样,徐婶这才反应过来眼前之人还是以前那个小谢,因为身份变换而导致的拘谨感也慢慢消退下去。 “既然是小谢的亲人,那可得好好招待。”徐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快步走进厨房,随后便抱着一个坛子过来。 第115章 心动之人 “这是大力他爹在我家那小双儿出生后埋在树下的酒,虽然不是什么名酒,但好在年份够长。” 徐婶低头瞅了眼那坛子,随后朝着宋群青道:“前些日子刚从地里头挖出来的,宋小子你就拿去招待小谢的家人吧。” 宋群青一惊,将她递过来的酒推了回去:“这也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这酒对于徐婶家来说意义非凡,不仅是一坛酒而已,更是去世多年的丈夫留下来的念想,他实在没这个脸收这坛酒。 更何况闻着这酒香,确实如徐婶所说并非是名酒,就是普通粮食所酿造出来的酒。 对宋群青如今的身家而言,买上百坛都不在话下。 但这毕竟是徐婶的一片心意,宋群青推脱不得只好将其收下。 自从宋群青从溺水中清醒过来,对徐婶他们家的帮助不可谓不大。 她现在在宋群青开的工坊中当管事,每月便可得好几两银子,这可是她之前从未想过的日子。 宋群青如此信任她,徐婶自是想把最好的东西给他,但思来想去家中最为值钱的也就是老头子埋下的那几坛子酒。 前几日刚从地下挖出来,正想带着酒送给宋群青,但这几日他都忙着上课,基本没在家的时候,没想到今日他便上自己家来了。 徐婶就想着正好趁这个机会,将酒送给宋群青,见他收下酒,她才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来。 旋即想到他来敲门必有事相求又开口问道:“宋小子,你今日上门,可是有什么事想要我帮忙?” “谢家如今来了十几号人,我家如今只空着一个屋子,也只能容得下小安的爷爷奶奶。” “至于其他人,我想请徐婶你帮忙在村中问问,看看谁愿意将空余的屋子给其余人住。” ”当然了,这是租借村人的屋子,每间屋子我都会付一晚五十文的租金。” “…” 谢家来人众多,谢父也只是带走了其中的一小部分,还剩下伺候和保护谢家两位老人的十几号人。 为了让大家都有地方住,宋群青不得不选择租借村人的屋子。 将他的要求都听过后,徐婶才点头道:“这样的话,还是得给你选临近几户人家,这样才能好及时照顾得到谢家老太爷和老夫人。” “那就麻烦徐婶你帮忙了。”宋群青见她点头,借着衣袖的遮挡从里头拿出一串铜钱来,“这是三日的租金,若是不够还可再问我要。” “我明白,刚好大家这个点都未出门,我抓紧时间赶紧去问问,到时候也好空出时间给他们整理屋子。”徐婶接过铜钱,风风火火地往外走去。 宋群青知道她十分靠谱,便将这事交给了他,拉着谢淮安回家去了。 解决了谢家人住宿的问题,两位老人都已歇息去了,宋群青和谢淮安两人总算找到独处的机会。 似乎是觉得院子里说话可能会打扰到觉浅的老人,宋群青拉着人出了院门,顺着村内流经的河流一路往上。 寒冬已过,初春即将到来,河流边早已被采光的野草此时也陆陆续续长出了绿色的新芽。 宋群青现如今才十六岁,还远远不到及冠的年纪,只需要用发带将头发束高即可。 但他本人并不擅长这些,也懒得摆弄,只是用发带扎了个高高的马尾。 谢淮安身为双儿,虽是和女子一样有及笄之说,但并不强制规定需要像女子那般要梳发髻。 且谢淮安本身也并不爱捣鼓这些,故而早已及笄的谢淮安也只用发带揽发。 带着些许寒意的风吹拂起两人的发丝,白色和紫色的发带在发丝间似有若无,甚至在风中交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谢淮安跟在宋群青的身侧,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 “小安,刚刚吃饭时候你就不断欲言又止。”宋群青停下了脚步,侧头望向谢淮安,“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谢淮安重重点了点头:“你刚才不是和我爹出去单聊了吗?我就是想知道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我问了我爹,他只说是谈了些我和你相关的事,其余细节怎么问都不愿意告诉我。” 谢淮安回忆起当时一直缠着谢父,却怎么也问不出来的情形,脸色不太好看。 宋群青了然颔首,他猜也是这个问题。如今谢淮安问出来也好,他就不用藏着掖着了。 * 当时跟着谢父离开正堂来到菜园旁,两人相顾无言了一会儿。 宋群青实在忍受不住这样沉闷的氛围,于是便主动开口发问道:“谢伯伯,您叫我出来是有何事?” “宋公子,你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我想说什么。”谢父此时的脸阴沉的不像话,“淮安他天真烂漫,基本上没怎么接触过男子,故而一时鬼迷心窍也是正常的,怕就怕是有些人故意为之。” 谢父扫了一眼宋群青,含义不言而喻。 “伯父说的是我吧?”宋群青轻笑一声,入鬓长眉也挑了起来。 宋群青:“那我就实话实说吧,当时救小安只是不忍让我的弟弟妹妹失望,而且当时他身上布料昂贵,我便以为他能够把我垫付的几十两医药费补上。” “只是没想到,这样一个富家公子身上没银子就算了,连家都不能回。”宋群青说着,朝着谢父投去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眼中的情绪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解读,但谢父很确定宋群青就是在埋怨自己太过疏忽谢淮安,甚至让人孤苦无依地在陌生小县城一待便是四五个月。 谢父斜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因而你说我故意为之,实在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宋群青想到了当初的种种情形,向来淡漠的脸居然显得有几分温柔:“我和小安彼此心动,可能就是在他在医馆等待痊愈之时。” “虽然我不确定他是何时喜欢上我的,但我敢肯定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心动,更别提是故意引诱他。”宋群青漆黑的眼瞳紧紧盯着谢父。 第116章 卖个关子 谢父也是经历过情爱之人,虽然只在他人口中听说过宋群青和谢淮安的经历。 但和宋群青相处仅不到几个时辰的时间,他便能察觉出宋群青对于自家双儿的珍重。 可是对于他来说,以及对于心心念念想要重返京城的谢家来说,只有珍重是远远不够的。 “你可知,我在苏州为淮安选的夫婿,无一不是人中龙凤的存在。”谢父扭头看向他,眼中还带着些许警惕。 “而你只是个童生,就算你是案首,但去年院试却连秀才都没考上,你觉得你配得上我家淮安吗?” 谢父的话十分尖锐,但宋群青自从在谢屏那儿得知消息后便已经想好了回答。 只见他垂眸和谢父对视:“伯父选婿的标准,我也从谢屏那儿了解一二,但伯父真的认为小安嫁给那些人就会幸福吗?” “伯父看着他长大,自然知道他是向往自由之人,若你真的给他指派夫婿,恐怕他也不会从的,他只愿意嫁给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宋群青信誓旦旦。 谢父闻言,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还是皱了皱眉:“心爱之人?你吗?” “伯父心中有数,为何还要问我呢?”宋群青笑了笑。 “我只能知道自己的心,我的心告诉我小安就是我今世唯一会迎娶的人,是今世我唯一心动之人。” 谢父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了宋群青许久,随后才缓慢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忍我疼爱了十几年的双儿嫁给一个他不喜欢的人。” 他顿了顿:“我能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但我也要为谢家找到重返京城的机会。” 宋群青垂眸静静等待他接下来的话,他之前已经从谢淮安口中得知了谢家往事,此时听到谢父说这话并未吃惊。 等将谢家如今的情况简单告知他后,谢父轻叹一声,圆润的胖脸满是惆怅。 “我知你也喜欢淮安,但你如今只是个小小童生,根本没办法改变什么。” 若抛开此事不谈,宋群青和谢淮安互相心悦。 且据他从谢屏口中和自己亲眼所见的种种都能看出,宋群青并非俗物,在商道之上颇有手段。 但谢父比宋群青家业大许多,即便如此都无法有重返京城的资本,更何况是才刚刚起步的宋群青呢?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谢家人或者谢家夫婿考取功名,名正言顺地将久违故土几十年的谢爷爷和谢奶奶接到京城去。 听完谢父的担忧,宋群青抬起眸子,声音沉稳而有力:“谢伯伯,请您听我一言。” 满面愁容的谢父闻言看向了他,眼中闪烁着不解。 “请您给我两年时间,我宋群青在此立誓,必当全力以赴考取秀才前三甲,以此作为求娶小安的投名状。” 谢父闻言,目光中闪烁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既有对宋群青决心的赞许,也有自己相信他与否的犹豫,更甚至于对于未来不确定性的忧虑。 他背着手缓缓踱步了十几圈,想到当时谢淮安和宋群青在一时从未在他面前展示出的幸福表情,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徐徐走到到宋群青面前,抬头看他,语重心长道:\"你对淮安的心我清楚,但院试前三可不是轻轻松松就能拿下的,更何况你上一次院试还失利了。\" “院试都如此,那乡试和会试,甚至于殿试你又当如何呢?科举之路荆棘遍地,非有大才大智者不能及。” 谢父所言不虚,科举竞争如此激烈,更何况土着身体里装着的芯子还是个没接触科举考试的现代人,难度更是加倍。 但是…… “伯父所言我皆思考过,但若我能够迎娶小安,那谢家也是我的家,谢爷爷和谢奶奶也是我的爷爷奶奶,为了家人,我也会尽我所能。”宋群青语气坚决。 谢父看着眼前这个有着坚毅目光的少年,竟觉得连清晨的曦光都不敌他眼中闪烁的坚定光芒。 * “然后呢然后呢?”谢淮安正听到关键处,将脸凑到宋群青的面前,忙不迭地追问道。 “然后就是……”宋群青见那双桃花眼中满是好奇,拉长声音故意卖了个关子。 谢淮安被气到拧了一把他的腰:“是什么,你快说!” 宋群青轻蹙眉头,倒吸了一口凉气,似乎是被他捏疼了,假装生气道:“不告诉你,你自个儿猜去吧。” 难道真的有那么疼?居然都生气了。宋群青还从未跟自己生过气呢,是不是自己做的太过了…… 仔细观察了他好一会儿,谢淮安发现他这回可能是真的被自己捏疼了。 毕竟自己虽然是双儿,但不少人都说自己的手劲跟男子一样大。 他踌躇片刻,凑上前去扯了扯宋群青的衣袖,见他毫无反应,只好又绕到他头朝向的方向。 没想到等他刚一过去,宋群青又把头偏向了另一侧。 如此来回几次,谢淮安也来了火,用手捧住他的脸不让他继续动,直视着他道:“刚刚是不是捏疼你了?” 宋群青并未回答他,而是轻垂眼眸。 “哎,是我不好,我不该……唔……” 唇上突如其来的温热触感让谢淮安不由得瞪圆了一双桃花眼,他呆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脸庞。 宋群青嘴角轻轻弯起,伸出手盖住了他的眼睛,加深了这个吻。 等到一吻罢了,宋群青用鼻子蹭了蹭他的鼻尖,笑道:“我没生气,刚刚是逗你的。” “哦……”他似乎还沉浸在刚刚那个吻中,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呆,但却很是可爱,看得宋群青心软不已。 谢淮安过了片刻,才想起来自己最开始的问题:“所以我爹最后到底说了什么?” “秘密。”宋群青摇了摇手指。 他轻啧一声,斜睨宋群青:“看你春风满面的,估计是答应你了呗,还想接着吊我?做梦!” 察觉他一副拿自己没办法的表情,他神气地挑了挑眉:“我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谢淮安了,岂是你三番两次都能作弄到的?” 宋群青莞尔,揉了揉眉飞色舞的某人脑袋,心中满足异常。 为了能和谢淮安共度余生,科举就算再难他也要走到最后。 第117章 娶亲彩礼 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宋群青便驾驶着马车去了清河县,将有自己参与的各家店铺中的分红取了回来,回家的路上还顺带买了些新鲜鸡鸭鱼肉回家。 家中有谢淮安的爷爷奶奶在,宋群青特地打算做几道适合老人的新菜招待他们。 考虑到谢家久居苏州,口味都偏甜,又考虑到这两位老人的年纪,菜的口味既不能太过刺激,还要能咬的动。 宋群青思来想去,最终决定了三道新菜:松鼠桂鱼、糖醋里脊以及蓝莓山药。 刚好他空间中的蓝莓已经成熟了,正好可以用来做蓝莓汁。 与若瑜合作将这几道菜出锅,新菜品的新鲜感以及若瑜的厨艺加成,让两位老人和宋家几人将这几道菜吃了个一干二净。 “这些菜都是你新创的?难怪你的铺子总比旁人的吃食铺子人多得多,这么多新奇玩意儿,就算是我也更愿意去你铺子里头吃。”谢老太爷放下筷子,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说道。 宋群青摇了摇手,并不打算认下自创:“爷爷您谬赞了,这些菜的做法是我从一本古书上看来的,并非我原创。” 闻言,谢老太爷顿时来了兴趣:“古书?现在还在你身上吗?” “不在,也是我在县里头一家书行偶然看到的,所幸我记性还行,将许多菜的做法都记了下来。” 见他摇头,他眼中的光顿时灭了下去,但是听到后半句重又复燃。 谢老太爷是个老饕,平日里不爱喝酒品茗,唯一的爱好便是美食。 自从来到清河县遇见宋群青后,谢老太爷仿佛自己是来了天堂一般,所吃的许多菜都是以往从未见过的,而且味道还是一顶一的好。 若不是被谢老太太拉着,他估计早就凑上去求取菜谱了。 但不可避免的是,他确实对宋群青是他未来孙婿这一可能的接受度更高了一些。 * 用新菜谱招待了在家留宿的两位老人,休沐日就这样过去了。 在谢父那儿下了承诺,宋群青上课便更加认真了,往日里忙里偷闲还能在课上偷偷神游,如今倒是专注异常。 连林水程和孙韶华都对他如今的刻苦努力大吃一惊,也暗自卷了起来。 专心致志做某一件事的时候,时间流逝会变得异常快,一眨眼的时间便到了书院午休的时候。 宋群青在休沐之前便和孙韶华两人相约,一起去书院附近的一家酒楼聚餐。 等上午最后一堂课的夫子走出课室,孙韶华便急不可待地拉着林水程站起来往外冲,还不忘让宋群青的速度快一些。 如今赶紧赶慢,到了酒楼之时才过去了一刻钟。 点好菜后,孙韶华和林水程动作一致地瘫在了椅子之上喘粗气,而宋群青则是气息平稳,甚至还有闲情为三人一人斟了一杯茶。 将茶推至气喘吁吁的两人面前,他们立刻拿起茶杯便豪饮一杯。 等解了因奔跑而散出来的热气,孙韶华便开启了八卦的话题。 “你们听说没有,这次甲贰班的第一名居然不是曾玉翰了,而是以往他们的第二名。” 林水程笑着道:“自从以前的头名考上举人离去后,这还是他第一次从首名跌落,看来是你那次给他的打击有些大了。” 听到这话,宋群青还没说话,孙韶华便急匆匆开口:“那是他活该,自作孽不可活,如今这样的成绩也算得上是他报应的一部分了。” 林水程点了点头,余光扫过宋群青才发现他正捏着茶杯,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正要叫他回神,就听到宋群青并未搭话,而是问了一个问题:“你们可知,娶亲需要给多少彩礼钱?” 孙韶华听到这个话题立刻就起劲了,他连忙直起身子:“娶亲主要还是看对方的家境吧,若是娶普通人家的姑娘双儿一般是给一两百银子,但若是富贵人家,可能得翻上十倍百倍的。” “我娶的是县城里一户书香门第家的姑娘,他爹是我们这片十分有名的举人,当时是花了近三千两银子。”林水程将自己的情况告知了宋群青二人。 “你这钱花的倒也正常,毕竟人家可是正宗的书香门第之家,代代都出秀才举人呢。” 孙韶华拍了拍林水程的肩膀:“水程兄,三千两能娶到嫂子那样温柔贤惠的人,你还不知足啊?” “我可没这么说。”林水程斜了他一眼,将他的手用肩膀甩了出去,转头道,“宋兄,你是有想娶亲的对象了吗?” “我猜是那天那个双儿吧?”孙韶华挑了挑眉,朝他坏笑道。 宋群青轻笑一声,并没有否认,而是点了点头道:“是他,只不过现在没办法娶。就想先问问娶亲的费用,这两年尽快赚齐,到时候便能把人迎娶进门了。” “看那双儿的样子,想必出身不低。”孙韶华朝着宋群青举了举茶杯,“群青兄,任重而道远啊!” 那天他和林水程赶着去吃午饭,远远瞧了一眼坐在临水亭的两人,那双儿正托着腮笑容灿烂地看着宋群青吃午饭。 两人一冷一热,容貌皆上佳,坐在景色如画的临水亭中别提有多般配了。 那双儿穿着并不富贵,但通身给人感觉就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公子,本来孙韶华也只是一猜,没想到还真被他猜中了。 宋群青的宋家火锅铺生意红火,名气也慢慢大了起来,不仅是清河县的百姓都知道了有这么一家铺子,连隔壁县都时常有人过来品尝一二。 孙韶华和林水程自然都知道他家火锅铺的事,但即便有这间铺子,宋群青家也只能算是比清河县一般商铺的东家更为富裕一些的人家,根本无法和其他权贵相提并论。 他们虽不知道宋群青想要迎娶的那个双儿到底出身哪家,但宋群青想要娶人家,所需要娶亲的花费肯定不会是小数,也是他现在完全承担不起的。 而且有些人家还不仅会看身家财富,同时还会看求取这人的功名,因而孙韶华才会说宋群青任重而道远。 宋群青抬手举了举茶杯作为回应,心中却在暗自估量是时候去扩大自己的生意了,至于在清河县买个屋子的事情也应当提上日程了。 第118章 规模扩大 前几日刚想着要扩大生意的事,墨竹便在他放学后找上门来。 墨竹是谢念蕴留在清河县和宋群青进行后续合作的贴身小厮,自从谢念蕴带着几马车的火锅底料去京城开铺之后,宋群青便只偶尔几次看见他来火锅铺子里吃火锅,其余时间根本没见到他的影子。 此次他找上门来,就是为了继续和宋群青商谈合作火锅底料的事。 原来是谢念蕴在京城里开的火锅铺子十分火爆,开业后每日都人满为患,这还没到半个月的时间带过去的火锅底料就告危了。 谢念蕴选的铺子足有三层楼,他仿照着宋群青的铺子将一楼布置成大堂的模样,而后将二三楼分隔成一个个小包间。 这样一来,消费不起包间的普通百姓可来一楼选张桌子吃饭,而格外讲究的贵族富人们则可以选择包间。 两者虽处于不同的楼层和环境,但是菜单却是一模一样,这也让不少百姓对其有了好感。 这火锅的吃法格外新鲜,想要什么菜都可以自己选择,要什么样的蘸料也可以自己调配,这不禁让人大呼新奇。 而且这火锅只需要付锅底的费用,剩下的菜则是自己任意点,想吃多少就点多少。 各种处理好的菜和肉虽比外头更贵一些,但相比起其他酒楼动不动就贵上好几倍的价格还是亲民许多,这也吸引了众多百姓前来。 谢念蕴原本以为这些火锅底料足以撑些日子,但哪知道火锅意外合乎京城人的胃口,竟惹得不少名流贵人都来尝试。 这一尝试可不得了了,原本百姓们就觉得火锅新奇的很,如今一看贵人们竟然也吃这火锅,而又这恰巧是自己能够消费得起的,便一股脑儿地想来见识见识贵人们都爱吃的东西。 于是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谢念蕴带过去的几马车火锅底料已经见底了,只好写了信让人快马加鞭地送到墨竹手上,让他跟宋群青商量下一批火锅底料之事。 听完墨竹的讲述,宋群青了然:“原来如此,没想到这火锅在京城这么受欢迎。” “正是,少爷在信中写许是京城如今还冷,这火锅又一直烧着,在大冬天大家都想吃口热乎的,这才纷纷去他那儿吃。”墨竹笑道。 谢念蕴说的不无道理,要不然老北京铜炉火锅是怎么来的呢? 收回脑内不合时宜的想法,宋群青转身吩咐小方给他们安排一桌新锅底的火锅,之后便邀着墨竹先在那桌落座。 而他则是借着柜台的掩护将一袋番茄锅底底料和菌菇锅底底料拿了出来,将其递给了好奇地盯着他动作的墨竹。 “这是?”墨竹接过这两袋,将其翻来覆去地查看一遍。 “这是我打算推出的新锅底,不妨猜一猜是什么味道。”宋群青伸了伸手,示意他可以拆开看看。 墨竹闻言也忍不住心中好奇,直接拆了包装,又拿起来凑在鼻尖旁闻了闻:“其中一袋有些像菇类,可另一袋……我确实猜不出来。” 两人说话之间,小二们已经将铜炉摆了上来,其中便有一半是红色汤汁的锅底,看着和他猜不出来的那袋底料颜色颇为相似。 宋群青也不直接回答他,而是让他先尝尝味道后再为他解惑。 此时还未到晚饭的点,墨竹原本并饥饿,但一闻到那道散发着浓浓酸甜香气的锅底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夹起那道锅底中烫好的牛肉卷,他略微吹了吹便放进了口中。 这是和麻辣牛油锅底完全不同的滋味,如果说前者是鲜香刺激,后者便是酸甜可口。 明明是同样的食材,但是在不同的锅底中烫过后便有了别样的风味。 “怎么样,墨竹先生可有吃出来是什么东西?”宋群青见他放下筷子才开口问道。 谢念蕴有着许多贴身小厮,独独留下墨竹正是因为他对吃食这一道颇有研究,正巧适合帮助自己做吃食生意。 “那我就斗胆猜一猜,想来是宋公子初六开业那日送的番茄鸡蛋汤中的番茄?”墨竹言语十分客气,但语气却坚定异常。 “墨竹先生猜的不错,正是番茄。”宋群青有些讶异地微微挑了挑眉,“难怪谢公子要将你留下来,你这舌头可不是一般的灵敏。” “宋公子谬赞了。”墨竹客气回话,随后将话题转至关键之上,“今日桌上的两道锅底,便是公子您给我的那两袋火锅底料熬煮出来的模样吧?” 见宋群青点头,墨竹继续道:“公子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我也摸不准京城人会不会接受这新口味……” “我今日只是向你介绍新品,若是你和你家公子有兴趣自可以选择订购,若是只想要麻辣牛油也可以。只是若是偌大的铺子迟迟不推出新鲜玩意儿,恐怕客人们吃腻了便再也不来了,墨竹先生你觉得呢?” 宋群青说完这句话也不再多言,将小二已经加好了番茄汤汁的一碗牛肉粒推至墨竹面前:“这碗番茄汤牛肉粒你一定要试试,吃过的无一都赞不绝口。” “多谢公子美意。”墨竹笑了一声,知道他这是趁这个机会让自己好好考虑清楚。 不过这番茄汤牛肉粒果然是连宋群青都夸赞的程度,墨竹一喝便停不下来。 “宋家火锅铺这番茄汤牛肉粒确实是一绝。”等到碗里见了底,他才从怀里掏出张帕子抹了抹嘴角,随后话锋一转。 “宋公子愿意卖这样的好东西给我们,我们自是再乐意不过,只是不知道宋公子多久能将我所需要的货备好?” “不知你们需要多少,若是时间紧急,我可多招些人手来帮忙。”宋群青见他松口便追问。 跟墨竹确认好各类火锅底料的数量,宋群青心中一阵欣喜,这一次的货单量可比之前一个月的还多。 他忙叫人去通知了徐婶,让她多招些人手尽量在规定时间内将所有的货备齐。 徐婶的动作也十分迅速,几乎是在宋群青传消息后的几天内就将作坊内的各个工位都塞满了人,整个作坊的人手和规模都大了不少。 第119章 作坊闹剧 自大年初六跟着徐婶来到火锅底料作坊之后,桂哥儿感觉自己每天都像是活在梦里。 每日卯时赶到工位之上,中午还给一个时辰休息,下午上到酉时就可下工。 有时候轮到了晚班,同样是四个时辰,居然可以拿两倍的工钱。 大家来这儿不就是为了银子吗?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没人会放过。 若不是徐婶他们严格控制每个人的晚班时间,恐怕大家都一股脑儿都想轮晚班。 平日里的一日三餐都可在作坊内开设的食堂吃,每月还给八天时间休假,在休假期间上工也能拿双倍工资。 桂哥儿家里那般情况,如今一心想要赚钱,这一个月来基本没休息过一天每次轮晚班也积极。 估计到了下个月结工钱的时候,他会是作坊里收入最多的那层人。 桂哥儿以往在家中天还没亮就要起来给家里人打水洗衣做饭,吃饭时还常常被赶出家去干别的活计。 每日睡不好吃不饱,活的连狗都不如。 而在作坊里,每日只需要干四个时辰的活儿,干这些活儿还有工钱拿。 桂哥儿只觉得这样的日子十分不真实,但如果是一场梦,他也希望若是能够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桂哥儿,发什么愣呢?是时候去上工了。”睡同一个屋子的双儿推了推捏着筷子出神的桂哥儿。 听到同伴的提醒,桂哥儿眼神迷茫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才回过神来,朝着那人笑道:“那你等我放好这碗筷,我们一起过去。” “成,你快去吧。”那双儿已经在他出神的时候将碗筷放了过去,“我在门口等你。” 桂哥儿应了一声,快步将吃得干干净净的碗放进专门存放脏碗的桶中,随后便跟着同伴一起从食堂走去上工的地方。 因要搬运底料的马车进进出出,作坊的大门一直打开,从食堂去工位要经过大门处。 桂哥儿跟往常一样快速路过大门,视线不经意扫过作坊门口处,整个人都呆愣在了原地,脸色也“刷——”地一下子变得惨白。 同伴双儿见他停了下脚步,呆呆侧着头看向远方。 他有些好奇地顺着桂哥儿的视线看过去,就发现门口处的空地上站着一男一女,也正在往这边瞧。 那两人看见了桂哥儿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只站在原地眯着眼看他。 这一个月来桂哥儿吃好睡好,整个人也丰腴了不少,不再像过去那副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的模样。 如此大的变化,就算是认识他的人过来了也要愣了好一会儿。 观察了许久,反应过来眼前之人就是桂哥儿,这两夫妻急冲冲地跑了过来。 桂哥儿看见他们跑动眼中满是惊惧,拉着同伴急忙快步离开门口。 这两个人,怎么又出现了? 明明自己还在期待一片光明的未来,为什么他们又要再次出现,为什么要打破他只做了二十几天的梦? 就算是梦,也至少让他做的更长一些吧。 走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处。 见那两人正被门口处看守的一个汉子给拦了下来,他的心顿时安定了不少。 “桂哥儿,那两人是你什么人呀?”同伴看了看门口那两人,又看了要正在抚着胸口的桂哥儿。 桂哥儿咬了咬唇,直到两人已经走到工位之上,他才小声道:“是我爹和我后娘。” 同伴正要开口继续追问些什么,后面便有人边跑过来边大声喊住了两人:“桂哥儿,你爹娘来了,王大哥喊你过去看看,他们一直说是来看你的,怎么都不愿意走。” 那人的语气中暗含的讥讽让桂哥儿的脸涨得通红,他的双拳紧紧握着,牙齿狠狠咬着唇内侧的嫩肉,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在同伴担忧的视线下,桂哥儿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闭了闭眼,握着拳头转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是了,梦都有清醒的那一刻,恐怕自己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 同伴察觉他情绪不对,想到之前桂哥儿的流言,他左右环顾一下,径直朝徐婶他们所在的办公屋子去了。 此时徐婶正和几个管事商量着作坊扩大的事,就听到门口传来几声敲门声。 “快进来吧。”徐婶提高音量,叫外头的人进来。 听到这话后,同伴才推开了门急步走了进去。 见人急急忙忙的,徐婶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连忙开口问道:“怎么了?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了?食堂?仓库?” “都不是!是桂哥儿!” 那人气喘吁吁,等喘了一口气才快速将刚刚发生的事完完整整地告知了眼前的几名管事。 原来是桂哥儿的吸血虫爹娘来了,徐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桂哥儿这孩子怎么这么倒霉,都已经躲到作坊来了,他爹和后娘还不愿意放过他! 旁边几名管事都知道桂哥儿家中的事,此时听到他爹娘过来了,都忍不住彼此对视了几眼。 这两口子可不是一般的无赖,想要解决这事恐怕是有些困难了。 * “桂哥儿,你个死没良心的,离家出走连我们都不说一声。” 桂哥儿后娘见他垂着头过来,挣脱了那汉子的控制,指着他就大骂了起来。 “要不是有个同村的说看见你了在这儿,我还真不相信,你倒是出息了,跟一群男人同吃同住!” 那后娘喋喋不休,甚至牵扯进了看守大门的汉子。 那人就站在不远处,听到这话不满地看向了桂哥儿一家子。 此时正是早上上工的时候,大堆人从门口经过,她的声音尖锐而刺耳,惹得不少人都好奇地望了过来。 见众人的视线聚集在自己一群人身上,那后娘的气势更足,连骂人的声音也更加尖利。 感受着每日相处的伙伴们投来异样的眼光,桂哥儿的手指狠狠掐进掌心。 他抬起眸子看向了自己的亲爹,眼中满是盼望和期待。 一直站在后娘身边的亲爹却移开了视线,依旧保持着沉默,但桂哥儿知道他是默许了后娘如今的行为。 以前是,现在也是。 第120章 继续闹剧 那后娘见自己骂了半天,被骂的桂哥儿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于是气焰更加嚣张,甚至小跑了几步到桂哥儿面前,一把扯住了他的衣服。 “桂哥儿,你给我装什么哑巴呢?好好的一个双儿,还学人家离家出走。” 后娘语气很凶,跟在家中呵斥自己没两样,她就是如此,完全不顾及桂哥儿的脸面。 围观的有人看不过眼,回了她一句:“桂哥儿以前的日子大家伙儿谁不知道,你现在紧巴巴凑上来安的什么心你自己心里清楚。” “可不是嘛,桂哥儿来这儿上工都一个月了,昨日才发的工钱,今天就紧赶着过来了。”另一个大娘有些不屑地嗤了她一声。 听闻这些话,后娘的脸色变都不变一下,反而是恶狠狠地扫了扫了他们一眼:“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们一群外人插什么嘴。” “嘿,自己不要脸面还不让人说了。”那大娘素来泼辣,就见不惯这女人这么欺负小双儿,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走过来将后娘扯住桂哥儿衣服的手给甩开,随后拉着桂哥儿的手拍了拍:“没事,大娘在这儿呢。” 桂哥儿这时才抬起头,朝着大娘勉强地笑了笑,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侧头看向折磨自己的多年的后娘。 “娘,我叫了你这么久的娘,可你却从来没把我当儿子看过,我也知道你们今日是来干什么的。”他顿了顿,“不过我的工钱,你们想都别想。” 他的声音虽然小,但是语气中的坚决显而易见。 后娘哪见过他如此,以往的桂哥儿都一副胆怯柔弱的模样,任人欺负也一声不吭,只是默默承受。 桂哥儿的眼神很亮,后娘从未注意原来他的眼睛和自己的儿子有着几分相似,她一时间呆愣了片刻。 他爹听闻这话,脸上却浮现了明显的躁怒之色,语气也低了下来。 “桂哥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养了你这么久,现在你赚了点钱就不把你爹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后娘也反映了过来:“家里供你吃穿还给你提供住的地方,现在攀上宋家了,就想把辛苦养你长大的爹娘抛弃了,桂哥儿,做人不能这么没有良心。” 没良心? 桂哥儿简直要笑出声来:“每日吃的是你们的剩饭,穿的是你们穿破的衣服,住的是厨房里的茅草堆,我还需要没日没夜的干活。” “现在我只不过是想把工钱放在自己手中,你们便说我没良心,可是你们又从未把我当人看过!” 这话一出,算是证实了之前在作坊里就广为流传的流言。 他爹感觉到围观众人的火热注视,脸皮到底没他婆娘厚,黝黑的脸庞顿时烧了起来,但该说的话也是一分也不少:“桂哥儿,以前的事爹知道你有委屈。” “可是你弟弟今年就要讨婆娘了,你就当这钱是借给我们的,以后你嫁人爹这边肯定部分不少地还给你。” “你觉得你自己这话可信吗?”一道清脆的男声从对峙的几人身后传来。 众人纷纷顺着声音传出的方向望去,原来是谢淮安到了。 宋群青今日去万群书院上学,原本答应今日就来接自家爹娘的谢父也没这么快到。 谢淮安就想着带着自家爷爷奶奶去宋群青的各个产业看看,最好能帮着拉拉爷爷奶奶对宋群青的好印象。 只是没想到他们刚一到作坊,就听到桂哥儿和他爹娘之间的争执。 他掀开帘子,和爷爷奶奶将这件事的全程都听了一遍。 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又听到桂哥儿他爹如此不要脸的话,也按捺不住自己直接开口怼了回去。 跟爷奶说了一声后,他便在两人的视线中下了马车。 “谢公子。” “谢公子,你过来了。” “……” 周围的人都是谢淮安亲自招的人手,自然都认得他。 徐婶这时也带着人赶到了,她喘着粗气跟谢淮安打了招呼,随后便跟周围的人打探起了情况。 不过大概发生了什么,徐婶心中清楚。 是她带着桂哥儿来作坊上工,对他家现如今的情况也了解一二,也从娘家人嘴里听起过他弟弟要讨媳妇的事情。 昨日又是发工钱的日子,这两夫妻如今赶来是什么个意图一览无余。 谢淮安朝着众人点了点头,来到了桂哥儿身前,眼神往身后一扫,秀眉一挑:“这就是你亲爹?” 桂哥儿双眼通红地点了点头。 “哦,我还以为你是收养的呢。”谢淮安语带嘲讽,“亲爹怎么还这样一副恨不得扒了你的皮,趴在你身上吸血的模样。” 众人闻言都忍不住偷笑了起来,这话说得十分狠毒,但只觉得异常舒心。 “你tm胡说什么!” 他爹环顾四周,本就涨红的黑脸怒目圆睁,想上手推谢淮安,却被赶来的几个谢家护院给阻拦住了。 “不得对我们少爷无礼。”为首的护院抽出腰间的刀,直直对着伸着手的那人。 普通百姓哪见过这个阵仗,见状都小声议论纷纷起来,桂哥儿他爹也悻悻地收回手。 谢淮安双手抱胸:“难道我说的有错吗?桂哥儿上工一个月了,要是真关心他早就赶来问了,还用等得到现在?” “怕不是知道来这儿上工一个月有不少钱,就想着让他来赚钱,好给你们儿子存彩礼费用吧?”谢淮安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现在需要他的钱了,就搬出亲爹的身份。”谢淮安继续道,“你也不想想,你这么对待他,你也配摆亲爹的架子?” 谢淮安的话很不客气,但是那对不要脸的夫妻是半句也不敢回。 明晃晃的刀子就在眼前,他们哪敢再次冒犯谢淮安呢?只能将话头再次指向躲在他身后的桂哥儿。 “桂哥儿,算爹求你了,你弟弟是真需要这笔钱,你也不忍心看你弟弟一直打光棍对不对?” 他爹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期盼,一如刚才自己期盼着他爹开口一般。 桂哥儿似是有些触动,紧握的拳头也松了下来。 第121章 十两银子 见桂哥儿似有松动的神色,他后娘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赶忙开口道:“桂哥儿,那老头子你不愿意嫁就算了,我们早就把彩礼钱还回去了。” 桂哥儿脸上闪过几分波澜,随后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这两夫妻见状对视一眼,都觉得这是有戏了。 “桂哥儿,你看……”他后娘凑到他眼前,脸上满是期待。 谢淮安轻轻蹙了蹙眉,他看不明白桂哥儿如今的神色,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但这两夫妻的贪婪神色外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桂哥儿也不至于看不出来。 他迟疑了片刻,打算劝道:“桂哥儿,你还是谨慎考虑吧。” 桂哥儿闻言,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 不仅仅是为了今日他为自己出头,更是感谢他和宋群青将自己招进了作坊,体会了一把从未体验过的“做人”的日子。 他将视线转向他曾经真心对待过的这两人,原本对于父母的孺慕之情也在他们日复一日对自己的作践中消耗殆尽。 “我刚才已经说了,我的工钱你们想都不要想。”桂哥儿语气平淡。 他看向后娘:“至于嫁人,你们选的我一个都都不会嫁,更何况你还想让我嫁给一个比我大二十几岁的瘸腿汉子。” 作坊的人手都是从附近几个村招来的,其中下河村的人只占了很小一部分,多的是人不知道桂哥儿他后娘干的缺德事。 如今乍一听,围观的众人跟炸了锅一般,指着这两夫妻小声嘀咕着。 他后娘脸皮是厚,面对这些指责面不改色心不跳:“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我给你相看人家是为了你好,难道你要熬成老哥儿吗?到时候连瘸腿的都看不上你。” “能挑的人家那么多,还特意给十几岁的双儿挑了个瘸腿老头,也亏得你做得出来。”谢淮安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桂哥儿已经习惯了他后娘的说话风格,倒也不生气:“熬成老哥儿又怎样,我现在能自己赚钱养活自己,没有汉子照样活得下去。” 谢淮安欣慰一笑。 周围的女人和双儿都忍不住点了点头,自从他们在这儿上工到现在,人手至少赚了二两银子,这在以往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把工钱拿回家后,他们也明显感受到了家里人对自己态度的变化,洗衣做饭的事情能不让自己做就不让自己做。 虽然不少人心中也明白自己汉子和公婆在打什么主意,但至少不再是被驱使来驱使去的存在了。 手上有银子,心中也自然有底气。 这是这些女人双人们这些天的心得体会,桂哥儿也不例外。 他后娘没有这些经历,根本不理解桂哥儿这话,她立马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但桂哥儿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问道:“他需要多少钱当彩礼?” 这两夫妻听闻后半句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后娘抢着说:“二十两!” 二十两这话一出,众人纷纷嗤鼻。 “二十两,你儿子是要娶哪家千金吗?” “这婆娘还真会狮子大开口,我们这几个村里除了那些个富贵人家,谁还要花二十两的彩礼讨老婆。” “谢公子说的还真是形象,就是趴人家身上吸血。” “桂哥儿这孩子真是可怜呐,摊上这么一双父母。” “……” 桂哥儿没被旁人的言论影响,他淡淡道:“二十两,我拿不出来,我可以给你十两。” 他后娘得意地扫了扫身后的众人,随后伸出手来:“那你拿来吧。” 没理会她的动作,桂哥儿接着道:“这十两银子不是白给你的,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十两银子,你跟我签个保证书,承诺以后我的事你们无法做主,只能我自己说了算。”桂哥儿徐徐讲出了自己思考了许久的方法。 他爹和他后娘同时变了脸色,异口同声道:“不可能!” “好啊,那银子你们一个铜板也别想拿到。” 桂哥儿知道没这么容易,就如谢公子所说,他们就是恨不得扒自己的皮、吸自己的血,要把他身上的所有价值都榨的一干二净。 本来桂哥儿是想签断亲书,奈何之前打听消息的时候,被人告知双儿的断亲书根本不被官府承认。 还不如明文写清楚后再按手印,这样才能有一定的效力。 “徐二虎不是马上就要下聘礼吗?没有我这笔钱,他根本娶不起吧。” 桂哥儿慢慢将真相揭露出来:“估计徐二虎也着急着成亲,所以才五两银子把我卖给那瘸腿汉子,还急着把我嫁过去。” “现在你们只需要按个手印,就能拿到十两银子。” “你们还是快点想吧,过了今天这个机会,你们便别想从我这儿拿银子。” “毕竟我待在作坊里,门口又有汉子守着,你们根本进不来。” 谢淮安跟着点头,为桂哥儿的话增加可信度:“他说的不错,作坊会保护我们招的人手,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 他爹明显还在犹豫,可他后娘却被桂哥儿的话说服,她语气果断:“那你现在给我十两,我立马按手印。” 他爹正要说话,就被后娘狠狠瞪了一眼:“你还想不想给儿子娶媳妇了。” 后娘不懂这些,觉得手印按就按了,到时候不承认就行了。 他爹是感觉这保证书不对劲,但是家中终归还是后娘做主,她都开口了,他爹也不得不同意了。 他刚刚只不过是在故作轻松给这两人看,现在见他们两个点头,桂哥儿紧绷的心弦才放松了下来。 他转头看向了一直站在他身边的谢淮安,祈求道:“谢公子,我不识字,能否请您帮忙写一份承诺书。” 谢淮安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让周围的小厮去马车上取来纸笔,让桂哥儿边口述,便将将这些给一一记录清楚。 一式两份,让三人都按了手印,桂哥儿才取出了贴身放着的荷包,将其连带着另一份保证书递给了后娘。 荷包里的十两银子是桂哥儿这个月一天未休赚来的辛苦钱,以及找徐婶和同伴们东拼西凑出来的,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第122章 打算买房 后娘忙不迭地从他手中抢走了刚掏出来的荷包,那张纸则是被她随意塞进了怀中。 她快速打开荷包袋子,将里面的零零碎碎的银子全部倒在手上。他爹也赶忙凑了过来,一一检查着这些银子是否足够十两。 谢淮安有些无语地移开视线,桂哥儿则是面无表情看着他们这副丢人模样。 等这两夫妻检查完成之后,这才心满意足揣着银子转身离去了,完全没理刚才还一口一个喊得亲热的桂哥儿。 目送着他们走远,桂哥儿转头朝着谢淮安深深鞠了一躬:“谢公子,刚才真是谢谢你了。” 谢淮安将他扶了起来,推拒道:“刚才你该谢你自己,若不是你自己下定决心,任凭外人如何帮你都无法从家中脱离。” “是啊,桂哥儿。”一直在默默旁观的徐婶笑着称赞,“本来还担心你会服软,结果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硬气,就是该这样才好!” 听着大家夸赞自己的话,桂哥儿害羞地脸都红了:“那还是得要谢谢大家的。” 自从桂哥儿递给他爹娘保证书和十两银子后,他原本时刻萦绕在身上的低沉情绪也随之消散。 就好像是打开了枷锁,让身体里的活力重新绽放,整个人变得明媚起来。 旁观的人都不是傻的,这样明显的变化让不少人在暗自咂舌的同时,心中也不免多了几分隐秘的想法。 “为了庆祝桂哥儿脱离苦海,今天的晚餐就由我包了。”谢淮安拍了拍桂哥儿的肩膀,转身提高音量对着围观的众人说。 众人皆惊喜欢呼,桂哥儿眼中也闪烁着几分泪光。 告别了徐婶和作坊内的人手,谢淮安才转身上了马车。 掀开帘子入内,就看见自家爷爷奶奶正笑眯眯地看向自己,谢淮安也随之绽开了笑容,溜到谢奶奶身边坐下。 “奶奶,这就是宋群青开的作坊,你们要不要进去逛一逛呀?”谢淮安搂着谢奶奶的手臂,笑着道。 谢奶奶和谢爷爷对视一眼:“不用了,刚才我们隔着老远把事情听了个清楚,也大致知道了这作坊的情况。” 大扬朝内遍布着作坊,特别是在江南一带隔上几条街便有一个绸缎作坊,连谢家名下也有着不少家。 谢奶奶两人白手起家,自然也清楚作坊的运作模式。 在他们看来即使是不同类型的作坊,但大体上应当差不多的,就是这建造作坊的砖块似乎有点意思。 谢爷爷观察了作坊的外观许久,本以为这些红色的砖块是外面用什么染料染就的,结果却发现这些砖块本身就是红色的。 青砖在江南地区很是常见,基本上住在城里县里的普通人家都能盖上一间,但这红砖……他确实没见过。 谢爷爷将自己的疑问问出了声,却得来谢淮安的几声嘲笑。 “爷爷,亏你还觉得自己见多识广,结果来了这儿,倒是这也不认得,哪儿也不认得。” “你也要允许爷爷有不知道的东西。”谢爷爷故作生气,随后转笑,“是不是又是宋群青那小子弄来的新鲜东西?” 从谢淮安那儿得来了肯定答案,谢爷爷暗道了一声果然如此。 听着谢淮安对于红砖的介绍,谢爷爷和谢奶奶有些隐晦地对视一眼,心中却浮现一些想法。 谢淮安则是一边兴致高昂地跟两位至亲介绍,一边喊车夫将三人拉到宋家火锅铺。 * 那日中午与孙韶华两人讨论了礼金的事之后,宋群青便在心中暗自计算着自己如今的财产。 宋家火锅铺子自营业以来生意就很好,他又限制了不少清河商人购入火锅底料的数量。 因而清河县虽也出现了几家火锅铺子,但大家一致认为宋家才是创始人,货比三家之后都更愿意来宋家吃。 火锅铺子的生意并未受什么大影响,每日纯利润能达十五两以上,一个月下来也有快四百两银子的收入。 火锅底料作坊在于世昌的引荐之下也与不少外地商人合作,光这一个月来就有了至少千两的利润,但要分不少给于世昌。 另一个收入的大头则是和吴源的红砖生意,在作坊建立起来之后有陆陆续续的人去砖瓦铺订购红砖,但数量并不算多,宋群青拿到的分红也不过三百两。 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收入,宋群青如今身上倒是已经有了快两千两银子。 虽然还没足够的身家娶谢淮安,但是在县里购置铺子和三进三出的宅子是不成问题了。 跟往日一样,宋群青第一个上去背诵完今日该完成的背诵任务后,便快步走去了牙行处。 上河村虽然离清河县只有半个多时辰的车程,但每日往返还是十分不便。 且宋家院子只有三间卧室,若是有客人前来,便需要委屈其他人共挤一个屋子。 现在自己手上有银子,干脆在县里买一套宅子,这样每日去书院也方便,也不用担心屋子不够的问题。 “客官,三进三出的宅子大约是一千两到一千二百两之间,两进两出则是六百两至一千两,具体多少还要看您选的地段。”牙行内的牙人积极介绍。 听到这些报价,宋群青在心中比较了一番,西城区的宅子普遍比东城区贵上一百两。 但为了方便,一百两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三进三出的宅子居然要一千多两,这有些超乎他的预算了。 在心中盘算一番,宋群青打算先去看看二进二出的宅子能不能满足自己的需求。 “现如今都有哪些二进二出的宅子?”宋群青问道。 牙人一拍大腿:“客官你问的可真是时候,现在西城区里头有好几套宅子要出售呢,您看您对宅子有什么要求吗?我也好帮您找合适的。” “靠近万群书院,家中有马厩和库房的最好。”宋群青将自己的要求一一说出。 要求有库房是宋群青想为自己的空间找一个理由,到时候从空间的东西可以存放在库房当中,从中那儿也可以减少怀疑。 牙人略一思索,就报出好几个地名来。 宋群青对清河县不算熟悉,因而和他商量明日一起去那几家宅子亲自看看。 第123章 谢老太太 跟牙人商量好了,宋群青便转身离去了,打算明天跟着牙人好好看一看屋子。 明日不是休沐日,他打算明日上午去夫子那儿请一下午假,最好可以带着若晴和若瑜,还有谢淮安一起去看。 到时候也可以根据他们的需求,再来从那几座宅子里挑选自己满意的。 等宋群青走到宋家火锅铺时,沿街的店铺都已在门口挂上了红灯笼,火锅铺也不例外。 推开店门往里走去,人声鼎沸顿时不绝于耳,宋群青一眼便看到了站在柜台处等待着什么人的谢淮安。 见他进来,谢淮安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也没说话,而是拉着他往后院里去。 后院此时也挂了好几个灯笼,把整个后院都照亮了。 院内正摆着一张桌子,上头摆满了蔬菜和肉类,还有一个不断冒着热气的铜锅。 宋群青定眼再看,桌旁已经坐着两位老人,赫然就是谢淮安的爷爷和奶奶。 察觉他视线中的疑惑,谢淮安解释道:“本来中午就想带爷爷和奶奶吃的,但他们觉得必须要和你一起吃一顿。” 宋群青了然点头,向他说明今天中午他并非故意缺席,而是在和孙韶华两人一起吃饭。 他常常与谢淮安分享书院内的趣事,孙韶华和林水程两人的名字出现得格外频繁。 谢淮安也清楚这两人已经在慢慢走进宋群青的心中,也对这两人更加关注一些。 他虽信任宋群青,相信他不会背着他去花天酒地。 但如今听到他的坦白,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羞涩且满足的的笑容来。 宋群青拍了拍他的脑袋,随后又走向了坐在那儿一直看着他们笑的两位老人,朝着他们拱手行了一礼后便被他们邀着入座。 谢淮安看他坐下了,也跟着在他身旁落座。 看得两位老人是眉心直跳,暗道自己家这小双儿真是见色忘亲,都不愿意坐在爷爷奶奶身边。 可小双儿根本没注意到他们的神色,而是朝着宋群青笑道:“爷爷奶奶特地等你一起来吃,你快给他们介绍吃法吧。” 说完还冲着他眨了眨眼睛,示意他一会儿好好表现。 察觉他的意图,宋群青嘴角轻轻勾起,这才侧过头向谢淮安的爷爷和奶奶介绍起火锅以及其吃法了。 谢奶奶两人很是客气,认真地听完了他的介绍,随后便跟着他所说的吃法动起了筷子。 火锅热气腾腾,所上的菜都十分适合老年食用,那些难咬的、太过辣的菜都被没出现在餐桌上的机会。 甚至连麻辣牛油锅底都比以往少炒制了半数以上的辣椒,就是尝一尝辣椒的鲜香味道。 两位老人明显十分满意火锅,在侍女的帮助之下一口接着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但老人家的胃口到底是小,不到两刻钟便吃饱了。 谢奶奶接过侍女早已准备的帕子,抹了抹嘴角,抬头冲着宋群青笑:“群青,你这火锅的味道属实不错,也是让我们两个行将就木的吃了顿新奇的。” “奶奶过誉了,若是您和爷爷想吃,想吃多少都可以,甚至在家都能做。”宋群青连忙打断了谢奶奶口中不吉利的话。 听到这话,谢爷爷顿时坐不住了。 他原本还可惜等自己二人跟着儿子离开清河县便没法吃这样的食物了,却没想到宋群青说他们在家也能做,这不由得让他升起几份好奇之心。 谢爷爷迫不及待地发问:“你是说在家就能做?” 宋群青有些疑惑地看了眼谢淮安。 ‘你不是带他们去看了作坊吗?怎么还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们只在外围看了看,根本没进去,自然不知道在做火锅底料。’ 接收到谢淮安眼中的意思,宋群青这才点了点头:“是,火锅的精髓就在于这锅汤料,我这儿已经开了个作坊,就是特地来做这底料的。” “你是说上午淮安带我们去的那个作坊?”谢奶奶恍然大悟。 见宋群青再次颔首,谢爷爷忍不住啧啧称奇:“吃食你有麻辣烫和火锅,你身上还有辣椒和番茄这等西域来物,同时还拿出了红砖这玩意儿。” “若非你只是个童生,不然我们还真是舍不得……” 还真是舍不得不让淮安嫁给你。 谢爷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身边的谢奶奶狠狠给了一肘击,谢爷爷也意识到了这话不能说出口,马上就停顿住了。 宋群青似是意识到了这句话的未尽之意,他识趣地没有接话,而是话锋一转:“不知道爷爷是否对红砖有些兴趣?” “你的意思是?”谢爷爷闻言摸了摸胡子,心中隐约有些猜测。 “若是爷爷有兴趣,可以试着跟我们合作。”宋群青将自己的想法慢慢说出,“江南一带喜爱青砖所盖的房子,想来他们也不会拒绝红砖。” 谢爷爷暗道果真如此,这小子做生意的主意都打到自己身上了,但不得不说他也有些心动。 毕竟谢家依靠丝绸起家,如今被迫转移到上阳府,原来在上杭府所打下的基础也只能被迫放弃。 但若是能和宋群青合作去江南卖红砖,说不定还可以利用以往的人脉来赚上一笔。 谢爷爷心中的心思暗涌,面上却一片平静地听着宋群青介绍红砖的特性。 越听是越心惊,他原本是看中了红砖这喜气的颜色,但没想到红砖比起青砖工艺更为简单不说,连成本也只是青砖的一半。 “爷爷觉得如何?红砖在江南一带是否有此机会?”宋群青将特性介绍完,见谢爷爷摸着胡须似是在思考的模样,开口问道。 当然有机会!谢爷爷扼制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只是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毕竟红砖是个新鲜玩意儿,能不能在江南售卖出去还是个问题。 更何况若是需要在江南卖红砖必然要在那儿买下窑厂,这样才能省下来回运输的成本。 可问题是谢家全家都已搬来了上阳府,若是要重回江南,那便要有一人承受住主家的压力,选谁也是个问题。 第124章 一起看房 见谢爷爷对这个主意表示赞同,但却迟迟不说确切的话,宋群青明白他可能需要回去和谢父商量一二,毕竟谢父才是谢家如今的当家人。 谢淮安察觉两人之间的默契,及时转移话题道:“爷爷奶奶,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家休息吧。” 大家顺着他的话,齐齐地看了眼天色,一顿饭下来月亮已高悬天际。 “那奶奶,我们现在先回宋家吧。”谢淮安搂住谢奶奶的手臂,搀扶着她往前门走去。 哪知道到了门口,谢奶奶却说今晚不回上河村,而是选择在客栈中住几晚。 谢淮安和宋群青对视了一眼,知道谢奶奶是觉得住在宋家太麻烦宋群青了。 宋群青挽留再三,但谢奶奶两人一再坚持,只好同意让他们住客栈。 他在上河村的屋子太小,只有三间可供睡觉的屋子,前一晚还是让若晴若瑜和谢淮安一起睡,空出的屋子让给谢爷爷两夫妻。 至于其他三三两两的侍女仆从都是宋群青从交好的街坊邻居那儿借了几间屋子还付了一些租金,这才安置妥当。 村里头的人哪里见过这样大的架势,十几号人围着两个人转悠,还有两三辆马车在旁候着。 两个老人的穿着自不用说,即使是再没见识的人,看见他们身上那身柔软的绸缎便知道是非富即贵的人家。 老妇人一整套的翡翠玉饰,和老太爷腰间挂着的几块玉佩,更是看得人眼热。 连服侍他们的丫鬟和仆从所穿所戴都不是寻常人家能轻易买得起的。 不少人都去悄悄问过这些人是什么来头,得知是谢淮安远方的家人后都震惊不已。 谢淮安周身气度不凡,村里人都猜测着他家应当很是富裕,只是家道中落不得不流落到依靠宋群青这个远房表哥的。 但却不曾想他家竟是如此富贵,也没想到事情真相并非他们所猜测那般。 人家家中如今还好好的呢,不然怎么可能还有如此大的排场。 村中百姓关上门来说悄悄话,都是些嫉妒羡慕宋群青的话,只是有些人可就胆战心惊了。 即使是宋群青曾明言声称,若是有人继续辱骂造谣谢淮安,就是和他宋群青作对。 但还是有人偷摸着干,比如王氏这一群长舌妇,平日里就爱暗地给谢淮安造黄谣,说他不知廉耻之类的话。 现如今谢淮安的亲人一来,王氏等一群人顿时闭上嘴不敢轻言一句,知道自己根本惹不起这样的富贵人家。 甚至还在担惊受怕谢家人会翻旧账,让他们这群人好看。 于是谢老夫人两人这两天待在宋家之时,王氏等人门都不敢出,生怕被想起来自己曾辱骂过谢淮安这件事。 谢淮安知道谢奶奶是非客栈不住,有些纠结地蹙了起眉头。 等他爹安置妥当,这几日就要来接他们去衢州了,宋群青平日里又要去书院,他们也只有晚上能够相见。 若是他也跟着爷爷奶奶住客栈,那岂不是这几日都见不着面了? 到底是自己从小带大大的亲孙子,谢奶奶一眼便看出了这小双儿的心思。 她知道他是舍不得宋群青,自己又忍不住心疼,只好开口让谢淮安继续住在宋家,让他白日里再来陪他们。 谢淮安果然眉开眼笑,将他们送至县里头最好的客栈,黏黏糊糊地道了句别后便跟着宋群青离开了。 谢爷爷站在客栈门口目送着他们的马车离去,责怪道:“淮安还是个双儿,你就这么放心让他跟着男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这话你刚才怎么不说?”谢奶奶斜睨了他一眼,“你不是也默许了让他住。” 谢爷爷轻咳一声:“我这不是不好开口嘛,你都已经同意了。” “谁信你这话。”谢奶奶挥了挥手,示意旁边的侍女扶着自己进房间。 侍女连忙上前扶住了她往里走去,谢奶奶临走前甩下一句话:“群青是个好小子,你和我不都是这么认为的吗?” 谢爷爷闻言愣了愣,随后才笑开了。 是啊,宋群青确实是不错,若是他们要发生什么早就发生了,根本等不到今天。 * “两位公子,这家就是最后一座二进二出的宅子了。”牙人抹了抹头上的汗珠,用钥匙打开了宅子的大门。 刚刚看了三家宅子,宋群青和谢淮安都不甚满意,要么是宅子太小,要么就是太过破旧,还有一家库房不满足他们的需求。 牙人推开大门,大门就是普通的朱漆大门,但里面却格外有情致。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块影壁,上头还写着一句这个朝代极为出名的诗句。 绕过影壁,便是一片破败的花园,其中的青石板小路上空隙间长满了漫过了脚踝的杂草。 院落的左侧还长着几棵树,看样子似乎是桃花树,树下还有着一套石桌,似是主人赏花饮酒时用的。 整座宅子最为出色之处便是这片,还有在地下挖出的库房,其余的地方平平无奇。 宅子是长期无人打理导致的破旧景象,不似之前那座连屋檐都需要自己修补,这座只需要打扫清理即可。 “小安,你觉得如何?”跟着牙人将宅子转悠了一圈,宋群青询问谢淮安的意见。 毕竟这宅子之后的另一个主人便是谢淮安,他自然要看对方喜不喜欢。 谢淮安环视了一圈,将视线投射在了那两棵正在冒绿芽的桃花树上:“我很喜欢,特别是这个院子,很是雅致,以后你就可以在那个石桌上写字作画。” 他眼含期待,脑海中已然浮现出此幅画面。 “公子,您可说对了,这座宅子是先前一个秀才所居住过的,后来考场情场皆失意,才卖了这宅子,躲回乡下去了。”牙人介绍道。 “那这宅子是什么价?”谢淮安问道。 牙人笑眯眯地比出了八根手指:“八百两。” 见这两位只是对视了一眼并未开口,牙人知道他们是觉得贵了,于是便又再开口道:“两位公子,这个价格可是公道价。” “这宅子只需要清洗打扫一遍就可搬进去住,且见您的样子便知道您是读书人,在这买宅子恐怕也是为了方便,这宅子离万群书院也不过一刻钟的路程呢。” 第125章 栀子花簪 “但我见其中屋檐墙壁都有些破损,到时候我们还得花银子修补和清扫。”谢淮安的视线扫过刚刚注意到的破损处。 “不如七百两卖给我们,我们可以马上画押过屋。” 牙人跟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那些破损处确实已经到了需要修补的地步,他开出八百两的价格也是因为前院和靠近书院的缘故。 读书人就偏爱这种格调,可惜他的价格对于穷书生来说过高,但那些能够买得起宅子的公子哥来说,他们却看不上这个宅子。 因而这宅子在这儿挂了快一年了始终没有售卖出去。 如今好不容易有客人对这宅子感兴趣,牙人犹豫了片刻,随后便咬咬牙答应了他。 跟着牙人去官府将地契转移的手续办理齐全后,宅子就彻底属于宋群青了。 房子买好了,接下来就是要请人将宅子内收拾打理好,正好牙人这边经验丰富,干脆就请了他帮忙去找专门负责这一块的人选,约定好从明日起开始收拾。 解决好了县里住宅的问题,宋群青和谢淮安相视一笑。 谢淮安眼中脸上溢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但下一刻想到今天早上到达客栈的谢父后,他的脸色便暗淡了下来。 谢父到了清河县,就意味着他已经在衢州处理好了相关的事,是时候过来将老太太两夫妻和谢淮安接到衢州去了。 这对谢家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但对于谢淮安来说,能够和家人团聚纵然是好,但他实在不想离开宋群青。 和宋群青一起生活了快半年,心中又爱慕着他,谢小少爷根本忍受不了相思之苦。 宋群青又何尝想和爱人分离呢,只是他向来沉稳,谢淮安已经表现出了明显的伤心,若是他也郁郁,那谢淮安肯定会更加难过。 谢淮安不情不愿地跟着他走到客栈,路上两人皆是沉默不语。 直到已经看到了客栈高悬的招牌,宋群青才拉着谢淮安停下了脚步,发现谢淮安抬头望向他时像小狗一样耷拉着眼角,他有些爱怜地拂了拂他的脸颊。 “怎么突然停下了?”谢淮安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来,“前面便是客栈了。” 宋群青轻叹一声,终于是忍不住了,将人拥进了怀中:“我很舍不得你。” “我也是。”谢淮安被他的话一激,眼中顿时涌起了泪花,嘴也不自觉地撇了下来。 “小安。”宋群青的喉结滚动了几下,空出一只手从怀中摸了只簪子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些难为情地偏过头去。 “我前段时间就在想,别人定情都是些手帕香囊,我们却是不好保存的糖人和莲花灯。” “所以就想着再送你一件礼物,也不是什么贵重的,就是……”宋群青顿了顿,“就是我亲手做的簪子,” 谢淮安呆愣愣地看着他,眼珠转动看向了他手中的簪子,心跳加快感觉像是要从胸膛里蹦弹出来,原本即将离别的悲伤也消散了不少,心中有些欢喜。 他握起宋群青的手来翻来覆去地看,借着红灯笼透出来的些许光亮去寻找每一处伤口,见他的手上的道道伤痕,谢淮安有些心疼:“疼吗?” “不疼,就是一开始没经验伤到的,后来上手后便没伤过自己了。”宋群青笑道,纤长的睫毛在灯光照耀下撒下一片影子,显得他更加似水柔情。 他没说的是为了做这只簪子,他已经雕刻坏了好几块上好的金丝楠木木料了,直到逐渐上手之后才停止这种令人肉痛的消耗。 自从得知谢父即将要到达清河县的消息之后,宋群青就在想着做一件簪子送给谢淮安。 不仅仅是作为他们的定情信物,更是饱含着宋群青对于谢淮安不要忘记自己的期望。 毕竟这一离去,也不知道两人多久能够再相见。 按照谢家如今的意思,恐怕只有等自己考上了秀才,才有迎娶谢淮安的希望。 而离下一次科考有着整整两年,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对于刚建立恋爱关系的少年们确实漫长的令人心悸。 这些日子,宋群青铆足了劲在吸收夫子教授的各种知识。 一天一天重复着背书、练字、看书、写策论等任务,纵然是宋群青也有些烦躁厌倦。 在这些烦躁的时候他便会拿出木料来进行雕刻,在给谢淮安做簪子的过程中心也会慢慢恢复平静。循环反复许多次,他终于将金丝楠木料雕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同时还从空间中薅了十几朵栀子花,利用蒸馏法提取栀子花精油,进而将已经雕刻好的簪子放进精油浸泡了好些日子,之后便在空间内让其干燥。 故而当宋群青取出这只簪子来时,一股淡淡的花香味便弥散在两人的周身。 谢淮安自然也闻到了,他将簪子凑在鼻尖嗅了嗅,确认花香后惊喜道:“是栀子花!” “是,你最喜欢的花。”见他高兴,宋群青也跟着轻轻笑了起来。 知道谢淮安喜欢栀子花后,他便在空间开辟了一小块地方特意种植了一片栀子花,为了催熟用了不少灵泉水。 但此刻看见心爱之人脸上的笑容,宋群青便觉得值的不能再值了。 宋群青从他手中取回簪子,又用手顺了顺他的头发,将这只簪子插在他的头上。 谢淮安什么样的簪子没用过,可他却觉得他头上这只手艺略显稚嫩的金丝楠木簪比任何簪子都要漂亮。 直到坐上了谢父带来的马车,谢淮安还在回味着刚才那一幕,摸着簪子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他掀开马车的帘子,朝着站在门口的宋家三兄妹挥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放心吧若晴若瑜,我还会回来的找你们的。” 随后他将视线投向温柔注视着他的宋群青,轻声道:“我等你来找我。” 他的音量不是很大,但对于耳力向来绝佳的宋群青来说却能听的一清二楚。 “等我。”宋群青指了指他头上佩戴的栀子花簪。 还没等谢淮安再次回应,马车便已启动,谢淮安只好趴在窗边往外看。 宋群青则是目送着马车慢慢走远,心中也不禁长叹一声。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谢淮安了。 第126章 给出钥匙 与谢淮安告别之后,宋若晴和宋若瑜难受了好些日子,但毕竟年纪小忘性大,除非是又提起他的名字,两个孩子平日里也不似刚分别时难受了。 过了快十天,牙人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宅子已经打理整顿好了,家具什么的也一应配备齐全,只等待宋群青一家人入住。 宋群青便特地选了中午午休的时间段,打算带着两个孩子去新家看一看。 门口本已略有褪色的朱漆大门被重新刷上了红漆,显得整个宅门都鲜艳如初。 踏进门后,见着的影壁也被重新填补了诗句的颜色,等绕过影壁便就是这座宅子最为亮眼的花园处。 花园内的野草杂草都被锄了个干净,牙人找来的修补队伍还特地用篱笆围了起了移植过来的花。 五颜六色的鲜花在花园内肆意绽放,青石小路蔓延其中,格外有情调。 一旁的桃花树此时也慢慢长出了花骨朵儿,想来再有一个月便能赏桃花了,树下的石桌和石凳也被擦拭干净,桌上还摆着一套酒器。 若晴两姐弟看见这幅景象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他们没想到自己还能住上这般的房子。 以往家中哪有什么花园,哪有什么桃花树,都是些菜园或者李子枣子树等能吃的东西。 现如今看见这一幕,只觉得自己像是闯入了什么梦境一般。 “大哥,以后我们就要住在这儿了吗?”若晴踩着青石小路,似是不敢置信地不停地观察着四周。 若瑜也有些兴奋地牵住了宋群青的衣角,抬头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向他,期待着他的答复。 见宋群青轻笑着点了点头,两个孩子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蹦跳了起来,这般激动的模样让一旁做介绍的牙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还只是第一进院落,还请劳烦带路让我们看看别的地方。”宋群青侧头,对着牙人说道。 花园修整得再不错但终究是拿来看的,最关键的还是得看看真正实用的卧室、厨房、书房和正堂等地方。 顺着青石小路将正堂、书房、厨房等地都参观过后,牙人带着人进了第二进院落一一查看。 这座宅子院落的格局即中间有着三间房,两侧分别又有着两间,因而宋家以往房间不够的情况也不会再出现了。 将整座宅子的装修布置都看了一遍,牙人朝着宋群青拱了拱手:“宋公子,不知你可还满意现如今的布置?” 宋群青没有回答,而是问了问若晴和若瑜的想法,得到他们的肯定答案后才笑道:“请见谅,毕竟是家中人一起居住,还得看他们两个的意思。他们都十分喜欢,那我也满意了。” 牙人收回了刚刚的惊诧:“宋公子太客气了,您满意就好。” 他是没想到宋群青居然如此在乎他的弟弟妹妹,连宅子装饰的问题都要迁就他们两个的意思,他带人看了这么多年的屋子,还没见过哪个男子是像他这般的。 顶多也就是带着父母和妻儿来走个过场,即使亲人们有些提议,但最终做决定的还是那些个男子。 宋群青自是不知道牙人内心的想法,而是开口询问了清扫装修花费的银两,得到具体的数目之后将怀中早已准备好的银子递给牙人。 牙人知道眼前这位是爽快的主儿,拿到银子数了数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那宋公子,我就先祝您乔迁之喜了。” “多谢。”宋群青礼貌回道,目送着牙人离去之后转头看向了若晴两人,“你们觉得什么时候搬进来比较合适。” “当然是越快越好!”宋若晴已经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了,语气里满是激动,宋若瑜也赞同地点点头。 宋群青知道这两孩子内心的急切,分别摸了摸小脑袋后做了决定:“那就明天收拾好家里的东西,后天搬进新家吧。” 若晴和若瑜闻言都克制不住欣喜,连忙抱住了宋群青在原地蹦蹦跳跳了起来。 宋群青只好伸手稳住两个人,以免他们摔倒。 * 一眨眼的时间便到了宋家三兄妹搬家的日子,这天一大早上宋群青便带着来帮忙的几个人将东西搬上马车。 其实要带走的东西并不是很多,锅碗瓢盆之类的都可以留在这个家中,主要还是带一些衣物和重要物件,总共也才五六个大木箱子要搬上马车。 来帮忙的都是宋群青在村里头交好的人家,徐婶和他的两个儿子,还有因提供菜源而有所交集的几户人家。 合力将最后一个木箱搬上车,宋群青朝着几个汉子点头致谢他们的帮忙。 徐婶连忙摆手:“宋小子你这么客气做什么,我们也就是顺手帮个忙。” “是啊,也就是顺手的事。”其余几人都纷纷附和道。 “我此次搬去县城,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我应当是不会回来了,若是你们有事找我,可以直接去宋家火锅铺寻我。”宋群青站在马车旁边,朝着众人道。 随后他将其中一把院门的钥匙递给了徐婶:“徐婶,我去了县城,还得劳烦你帮我看着院子,如果出现什么事,还请你立刻来告诉我。” “若是有亲戚前来,家中屋子不够,也可以让他们来住我家。”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宋群青对徐婶可谓是十分信任。 他也相信徐婶的人品,不至于会趁他不在家就将他家强占,反倒是要小心某些宋家族亲趁这个机会想要霸占他的房子。 据他所知,自从得知他们要搬去县里之后,王氏那几个族亲都很不安分,时不时就来他们家门口看一眼他们有没有离开。 估计就是想趁他一走,便立马鸠占鹊巢抢了他的屋子。 徐婶在村里待了这么久,什么事没见过,如今看宋群青做出如此选择,只是一想便明白了他的意图。 她笑着接过了钥匙:“我可不会客气,到时候有亲戚来就让他们住你家。” “房子全凭你支配。”宋群青听到她的话,知道她已经理解了自己的担忧,轻笑一声回答道。 第127章 一家四口 跟徐婶交代好家中的琐事之后,宋群青便向众人告别,带着若晴和若瑜上了马车。 看着坐在马车内还在朝自己挥手的两个孩子,徐婶不知怎么莫名红了眼眶,也许是意识到了这一分别,自己恐怕再难经常见到宋群青三人了。 他身旁的两个儿子见她他擦拭眼泪,连忙凑了过来安慰她。 其余几家人也唏嘘不已,他们知道宋群青的生意赚钱,但没想到也就是半年的时间,人家已经在县里买了宅子了。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他们给人家铺子提供菜都挣了不少,更何况是开铺子的宋群青呢? 除了他们目送着宋群青一行人离开外,还有好些人都在关注着他搬家这件事。 除了之前他们已经知道的王氏等一群虎视眈眈的人以外,还有宋志远一家子正站在离宋家不远处的一棵榕树之下,看着宋群青一行人驾驶着马车离去。 “爹,我们回去吧。”宋玉灵扯了扯他爹的袖子,“群青哥他们已经走了。” 自从知道自己是被宋群青救了命后,对他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一开始的暗自瞧不起,到被救后的感激,再到后来看着宋群青白手起家的敬佩。 其实不仅仅是宋玉灵,他爹和他娘也是如此。 但当他们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已经晚了,宋群青和他们已经完全断绝了关系,成为了他们高攀不起的存在了。 宋志远拍了拍女儿的手,又朝着马车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最后长叹一声,背着手往家里走去。 他的走路姿态明明和往常相差不大,但宋玉灵却从中看出了些许的疲态。 她知道这是父亲后悔了,后悔之前那么严苛对待宋群青一家子。 她正想跟着宋志远一起回,却发现他奶奶还呆呆地望着那个方向,嘴中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 想来也是一些宋群青命好他们命不好,或者责怪宋群青没良心,连自己的奶奶都不愿意供养之类的胡话。 但她说的这些话纵使重复再多次,却也始终传不到宋群青的耳朵中。 “老太婆,别吵了。”周雪茹甩了她一个白眼,拉着自己的女儿跟上了自家男人的步伐,“还不快跟着回家。” 自从宋玉灵那件事之后,周雪茹就与宋老太婆决裂了。 她从心底里觉得若不是宋老太婆贪财想攀高枝,她女儿也不用受那些苦难,以至于现在看见红色都害怕到抱头缩到角落当中。 宋老太婆本就是色厉内荏的一类人,周雪茹以前被她这副样子唬住,想方设法地想要讨婆婆的欢心,于是和宋老太婆成为了一对人人称赞的婆媳。 现如今周雪茹发了脾气,宋老太婆露了怯,可不就被周雪茹抓住机会直接压了自家婆婆一头。 自家汉子知道女儿受的委屈,平日里只要自己不做的过分,也就对是她们之间的纷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宋志远一家的纠纷纠葛,宋群青完全不知道,他也根本不想知道。 将带来的东西一一放置好,宋群青给若晴和若瑜两个人安排了挨着的两间房。 想到自己如今白天几乎都在学院当中,谢淮安也已经回家去了,若晴和若瑜两个孩子还需要人看顾,便想着去牙行挑几个仆人帮忙照看着。 于是便关了宅子的门,带着若晴和若瑜又去了牙行,来迎接他们的还是那个熟悉的牙人。 “大哥哥。”宋若晴见到是熟悉的人,忙开口打招呼,圆圆的小脸上满是笑意,她环视如今空荡荡的牙行一圈,又问道,“你们这牙行是只有你一个人吗?” 牙人看见她粉嘟嘟的脸颊上的两颗小梨涡,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今日是我当值,店里自然只有我一人,其他人都带客人出去看宅子和奴仆了。” 说完这话,他看向了宋群青:“宋公子今日过来是为了看奴仆吧?” 宋群青轻轻颔首:“不错,当时也是我疏忽,竟忘了顺带从你这儿挑几个人来帮忙照看。” “其实当时我有意提醒宋公子,但见宋公子完全不提此事,我就想着您家估计有人帮忙照看这么大一个宅子,就不必我多嘴了。”牙人弯腰鞠躬,徐徐解释道。 宋群青明白他的意思:“我并未有责怪之意。” “我就知宋公子是宽宏大量之人,必不会责怪我。”牙人这才起了身。 宋群青无意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现在牙行只有你一人,你又需要当值,不知可有其他人带我们去看看奴仆?” “公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您急着要人,我直接关了铺子带你去即可。” 牙人说完这话,便手脚麻利地将柜台里的东西收拾好,又把后院和前门都锁好,随后便带着三人往关押奴仆的地方去了。 关押奴隶的地方并不是太远,而是紧紧挨着县衙。 选这个地方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一来如果牙行的奴隶闹事,县衙可以及时赶过来镇压,二来是奴隶买卖需要在县衙签订文书,这地方离得近办手续也方便。 “公子,您看您需要什么样的奴仆,我们这儿肯定有你满意的!”那牙人带着宋群青绕过前院正忙碌的其他人,直直地来到了后院。 后院里不似寻常店铺有些水井或者桌子之类的玩意儿,而是整个空地上都摆满了笼子,笼子里装着许许多多的奴隶。 其中有些是身强体壮的壮汉,有些却是老幼妇孺,两拨人在看见他时表情神态完全相反。 壮汉们一脸自信,相信这位富贵少爷肯定会选择他们,而老幼妇孺则是萎靡不振地缩在笼子当中,觉得这位客人肯定看不上自己。 而在一群老幼妇孺当中,却有一个笼子里的四人与他们完全不同,他们的背挺得很直,眼神中也闪烁着光。 这四人是一个中年夫郎带着两个半大孩子,一男一女,看着像是十三四岁的模样。 还有个六七岁的孩子,看样子是个双儿,正扯着姐姐的衣角怯生生地看着笼子外的几人。 第128章 捆绑销售 察觉他的视线,牙人顺着看了一眼,开口介绍道:“公子,您别看他们四人精气神好,但其实心气也高,这样的奴仆是最不好调教的。” 他见宋群青还在打量着他们,又继续道:“您也看出来了,这四个人是一家子,本来有不少人想单独买那对小的,但他们死活不愿意和他娘他弟弟分开,您若是要买,估计得买下一家子。” 牙人将情况说得清清楚楚,但这也是无奈之举。 不管是这个中年妇女还是这对半大孩子都执意要一起卖走,还要求必须把他们六七岁的弟弟带上。 六七岁能干什么活呢?买了他还得花钱养着,哪个人愿意花这银子。 虽说这家人总能被第一眼看到,但知道必须要打包带走后都无一不放弃。 于是这一家子的生意,牙行也一直没做成。 宋群青闻言收回了目光,他又不是冤大头,自然在心里已经排除了这个选项。 “这位爷,您先等等,您别看我和妹妹小,但我们两个都略识得些字。”那个半大小子见他似是放弃,连忙开口挽留道。 他的语速很快,但却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我爹以前是府城大户人家的丫鬟,厨艺也特别好,肯定能给您和少爷小姐们做出满意的菜来……” 他爹也不是个傻的,发现宋群青在听到他儿子这番话后停顿了一下,也跟着道。 “我以前是府城小姐的贴身丫鬟,对大户人家的规矩都十分清楚。还有我儿子,跟着以前管家干了不少事,也算有几分管事的经验……我女儿也懂得些厨房手艺……” 到底是见过世面,中年夫郎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个少年是白手起家之人,如今发了家想来买奴仆,必定需要会管事的、懂规矩的人。 他将自己一家人的情况说的清清楚楚,宋群青果然被她的优势之处所吸引,转过身来再次看向他们。 这中年夫郎和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都低眉顺眼,任凭宋群青扫视过来的目光在自己的手上和身上来回打量。 这夫郎手上有茧子但是不多,确实符合大户人家贴身丫鬟的身份。 两个少年手上的茧子比夫郎还少,想来之前在主家也不是干苦力的。 不过这很正常,毕竟听那少年说他和妹妹两人都识字。 作为仆人能够学识字足以证明他们不是培养去做粗活,而是当做贴身仆从和贴身丫鬟来培养的,倒是很适合陪着若晴和若瑜。 而那六七岁的小双儿则是扎着两个牛角辫,脸色有些惨白,但一双眼睛乌黑有神,看着也像是个聪明的。 宋群青沉吟一会儿,看向了在旁边默默不语的牙人:“买下他们要多少银子?” 牙人并不震惊,宋群青愿意停下脚步再次观察那一家子,就能说明他已经动了心思。 况且他作为买卖人口的贩子,也指望着有人能够买下这几人,不然一直留着他们,也是浪费牙行的粮食。 于是便将原先定的价格往下压了一些:“公子想买的话我也不开高价,五十两您看如何?” 按照牙行定下的价格,这两个少年能识字,便以十八两银子算;经验丰富夫郎则按十两银子算,至于这孩子也是按六两银子算。 这样总共需要五十余两银子,牙人现在只要五十两,主动少了几两银子。 听到这个价格,若晴和若瑜都震惊地捂住了嘴巴。 他们知道买仆从丫鬟贵,但没想到贵到如此地步。 但若是买些寻常干粗活的奴仆,五十两都能买下五个壮年劳力了。 而牙人给这家子开的价格,实际上是因为其中有两个人识字。 识字在这个年代可是十分稀有的技能,因而会识字的奴仆价格高的吓人。 宋群青清楚这一点,并未对价格有意见,而是走近了两个少年,问了他们一些识字相关的问题。 比如识了多少字,会不会打算盘之类的问题。 从他们那儿得到肯定答案后,宋群青又问了若晴两人对于他们的看法。 得知他们也对这几人有好感后,他拿了五个银锭子出来:“那就五十两买下他们,劳烦带我们去办个手续吧。” 牙人从他手中接过银两,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赶紧带着人去前面的铺子去写卖身契,生怕宋群青开口反悔。 关押奴仆的地方和县衙也就不到半刻钟的路程,手续办理得十分迅速。 两刻钟之后,牙人便拿着已经盖了官印的卖身契回来了。 宋群青将卖身契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发现没问题后才放入空间,打算带着人离开。 正要踏出大门,他的余光扫过铺子的角落,突然发现那儿蹲着几个被五花大绑的威武汉子。 跟在他身旁的牙人见他再次停下脚步,也跟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角落。 “宋公子,您是对这些奴隶感兴趣?” 宋群青看了他一眼:“不错,我做的生意需要一些强壮汉子,我看这些奴隶的体格倒是很符合。” 奴隶和奴仆虽说只有一字之差,但其实在本质上有很大差别。 奴仆是本国百姓走投无路后无奈卖身的人,而奴隶则是打仗时被俘虏过来的他国人。 且奴隶的地位比奴仆还更低,甚至会在后脖颈处用滚烫的铁烙下“奴”字印记。 但这群被刻了字的奴隶往往会比奴仆更加忠诚,因为即使逃跑,也会因这些烙印被抓去给另外一人当奴隶,毫无自由可言。 不过奴隶往往是战争时抓来的,现在似乎没听说过大扬朝和别国打仗的消息。 那这些奴隶又是怎么来的呢? “自从四十年前将匈奴羌族等外族打退后,大扬朝已很久未开战,你这儿的奴隶是怎么来的?” 宋群青心里虽然对奴隶满意不已,但还需得问清楚奴隶的由来,以免自己一个不小心招惹了什么大事,连累全家人。 他的空间中存在许多这个朝代并未有的东西,每次从空间中拿些新鲜玩意出来都要考虑再三,生怕稍有不慎就被抓到空子。 所以他便想着找几个只对自己忠诚的奴仆,最好是强壮一些的奴仆帮他干活和保障家人的安全,而且这些异国的奴隶必要时还能打打掩护。 第129章 突厥奴隶 看宋群青盯着那群奴隶的神态,牙人便知道他对这群奴隶十分感兴趣。 在他手上已经赚了上千两银子的大客户,他可不会错过,于是十分积极地给宋群青介绍。 “谢公子你说的不错,现如今天下太平,确实没什么大战事,就是前不久大扬朝隔壁的番邦国互相打了起来,那些地方都穷困的很,于是便把奴隶卖给了我们。”牙人徐徐道来。 他看了看宋群青的眼色,见他神色平淡并无变化才安心接着道:“若是公子您感兴趣,可以以三十两一个的价格卖给您。您别见他们都是番邦人,但可以和咱们正常交流,您可以放心吩咐让他们干活……” 大扬朝经过几十年的休养生息,已然成为了国力强盛的大国。 周围的番邦国为了和大扬朝贸易往来,不少人都会学一些大扬朝的官话。 而且周围的番邦国家都是些游牧民族,平日里拉弓射箭,体格和身体素质都比普通人更加强健,更别提他们还是军队出来的,更是壮的跟人一样。 眼前这几个奴隶即使是蹲在角落也比普通人高出一大截,足以见他们的身高。 手臂上的肌肉隔着衣服都鼓了起来,由此也能看得出他们的体格之强健。 因而牙人报出的三十两银子,也是正常价格,并没有故意报高。 ”大哥,你不会是想买这些人回去吧?“ 若晴看着那群壮汉,心中有些害怕,而若瑜已经畏惧地躲到宋群青的身后去了。 刚买来的两个少年十分有眼色,立马来到了自己未来主子的身边,耐心安抚着他们。 见自家大哥点了点头,若晴将自己内心的担忧说了出来:”若是买下他们,他们各个都这么高大,我怕到时候管不住他们。“ 若晴的担忧其实也有一定的道理,这群人是番邦俘虏,又是军人出身,性格必定桀骜不驯,若是不能使他们服气,那肯定使唤不动他们。 且这群人体格如此强壮,每顿的饭量估计能抵普通人两三顿,这样的消耗可不是一般人能承担得起的。 这些忧虑宋群青自然思考过,但他确实需要这群人给未来做谋划,若不是奴隶数量有限,不然他是能买多就买多。 宋群青轻轻揉了揉若晴的小脑袋,对她能想到这些表示欣慰,随后便开口道:”没事,这些我有办法解决,等会儿回去之后就把我的打算告诉你们。” 示意两个孩子不必害怕,他才又将视线看向了那几个奴隶:”这些奴隶我确实想要,只不过光凭你刚刚说的那些,我确实还是不放心,能劳烦你跟我具体说一下情况吗?“ ”当然可以。“牙人很是爽快,他许久没遇见像宋群青这般大把大把在他们牙行花银子的顾客了。 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可不得抓紧机会多亲近亲近,让他以后有需要都联系自己,这样自己也能拿不少介绍费。 说是两个番邦国家,但实际上其实就是突厥人的不同部落,游牧民族本就富裕不到哪儿去,更别提还是两个部落。 于是便把两边俘虏来的奴隶都卖给了中原商人,换回一些茶叶和盐巴来。 此次开战便是其中一方更大的部落心生歹念,想要吞并另一个相对较小的部落。 但却不想小部落出了个善战的首领,即使人数和武器上都无任何优势,但凭借着计谋硬生生打成了平手。 还是因为双方粮草消耗得差不多了,才彼此商量着先停战。 一停战双方都觉得消耗太大,想着能挣一笔是一笔,便把从对方那儿俘虏来的奴隶给卖了。 那些奴隶便这样一路辗转,直到流落到了这牙行当中。 ”这些都是我们从西北亲自押送过来的,来历您可以放心。“ 牙人继续解释,又把自己牙行和这些奴隶夸了又夸,想要宋群青买下他们的渴望都写在了脸上。 那他们就站在奴隶不远处,那些奴隶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牙人夸自己,都齐齐地站起身来,任由宋群青等人打量自己。 游牧民族本就是慕强的民族,如今他们输了被俘虏,心中说没有怨恨是不可能的。 但这股怨气并非是对着旁人,而是对着自己。 在牙行每天都只有一碗饭能吃就算了,还只能被绑着丢在角落里。 他们可谓是无时无刻不在期待有人能够买下他们,让他们能够自由活动,甚至每顿一碗饭他们都能接受。 可每次有客人上门都是直奔中原奴仆,虽说进出门的人都会好奇打量他们,但却不会花如此多银子买他们回家。 如今好不容易有人开口问起他们,还是想把他们全买下来的大客户。 如果再不热情一点,估计最后还是会被放弃。 见宋群青迟迟不开口,那些奴隶中最为高大的汉子结结巴巴开口。 ”客人,我们……我们都很听话,只要……只要吃饱饭,我们……什么活儿都能干。“ 这句话一出,宋群青便知道这些奴隶确实可以听懂自己一群人说的话。 于是他便也不再犹豫,而是直接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来将人全部买下。 带着这些人购买了日常所需之后,宋群青便带着买来的十个人回家了。 幸好这次买的宅子足够大,给这十个人都安排好了房间,宅子还剩了不少空余的屋子。 让他们休整好后便来前院花园处集合一一介绍自己,这样彼此共事也更加方便。 那一家四口中的中年夫郎自称姓孔,让众人称呼他孔夫郎。而他的三个孩子分别叫做钟佩霖、钟佩茯和钟佩屿。 孔夫郎说全名太过难记,只需要叫他们的小名即可。 另外那六个突厥奴隶都是些突厥名字,大扬朝人说的很拗口。 宋群青干脆就分别用颜色命名,按照强壮程度分别为赤橙黄绿青蓝,再给他们冠个宋姓。 等众人都互相认识后,宋群青便给每个人都安排了职务。 孔夫郎等人的职务自不用说,主要还是让颜色六兄弟明白他们需要干些什么。 现在暂时用不上他们,于是宋群青便安排了两个人在家看院子,另外四个则是去作坊负责安全问题。 第130章 夫子的信 家中有了孔夫郎和他的两个孩子照顾着若晴和若瑜,宅子也有两个彪形大汉守卫着,宋群青也终于安下心去书院了。 由于短短一个月内就请了两次假,赵夫子就让他连上了一个月的课,连之后的半月一休沐都让他在自己的书房看策论和背书。 今日刚好轮上了三月的最后一次休沐日,赵夫子在昨日喊他明日去一趟他家,他想考核一下宋群青现如今的水平。 夫子如此关心自己,宋群青当然欣然接受。 他没有一大早就跑去,而是估摸着夫子一家吃完早饭的点后才敲响了赵家的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温柔娴静的夫人,见门口站着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又想到刚刚自家相公所说的话,瞬间意识到了眼前之人是谁,连忙招呼他进来。 “是群青吧?快进来!” “师母好。”宋群青行了个弟子礼节。 在书院时就听到孙韶华提起过这位师母,说不知道赵夫子这么烂脾气的人是怎么找到如此美丽大方的妻子,每次提起都一脸艳羡。 在孙韶华的喋喋不休之下,即使宋群青再两耳不闻窗外事,也知晓了师母的大致模样。 如今见到真人,才发现孙韶华所说一点也不假。 而赵师母终于见到自家相公时不时提起的宋群青,也不免有些惊艳。 无他,主要还是宋群青的脸和气质在她见过的学子中最为出众,难怪相公总在背地感慨是个探花郎的好苗子。 要知道赵夫子可是万群书院的黑面夫子,可从来没这么夸赞过一个人。 带着人往内院走去,赵师母侧头问道:“群青,可有吃早饭?若是没有,我现在给你做一份。” “不必了,师母。”宋群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已经在家中吃过了。” 赵师母心思一动,发觉了宋群青的小心思,不由得在心中暗叹一声他的心细。 “那好,你夫子已经在书房等着你,我现在带你过去。” 带着宋群青绕过院子后来到书房,师母便对着他笑了笑后离开了。 宋群青正要抬手敲书房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砚台落地的声响。 生怕夫子出了什么问题,他忙推门进去,结果发现夫子正站在书桌前,拿着书信的手还轻轻颤抖着。 察觉到有人进来,夫子这才放下手中的书信,朝着来人看去,发现是宋群青后眼睛一亮,让人在自己面前坐下,随后将书信递给了他。 “你快看看,这对你们来说可谓是天大的好消息。” 宋群青疑惑地接过书信,一目三行地快速阅读完整封信才明白了赵夫子为何会如此激动。 原来老皇帝并没有熬过这个冬天,在大年初二便撒手人寰,朝中臣子们选了最近的吉祥日子将老皇帝送进了皇陵。 之后便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理由,立马齐齐推了原本就代替老皇帝监国的太子上位。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登上皇位后雷厉风行,认为朝廷之中人才稀少,决定大开恩科吸纳流落在民间的人才,又颁布了今年院试于五月中旬进行的规定。 林水程之前的猜测居然成了真,看来不少人都提前预料到了如今的局面,今年科举的竞争远比自己想象的激烈啊。 将书信放在书桌之上,宋群青抬起头来跟赵夫子对视着,明白他为何给自己看这封信。 不得不说赵夫子对他真是用心良苦,连如此重要的消息都愿意第一时间和他分享。 但赵夫子能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也足以证明他的人脉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强大。 “你是如何想的?”知道眼前这位就是个不爱说话的主儿,赵夫子主动开口问道。 五月院试之时刚好是宋群青孝期结束的日子,这也就意味着他有机会参加这一次的院试。 等考上秀才之后便能参与今年的恩科,八月去府城考乡试,通过乡试后明年三月便可以参加会试。 这样的时间安排可谓是极为紧凑,但对宋群青来说却是意外之喜。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需要再等到后年才有机会迎娶谢淮安,没想到新皇上位开恩科给了他这样的好机会。 将自己的安排讲述给赵夫子,却换来了他无语诧异的目光,这样的神色宋群青还从未在他身上见过。 这小子远比自己想象的更狂啊! 赵夫子收回因惊讶而微微张大的嘴巴,苦口婆心:“宋群青,我知你志向高远,但科举之路并非你想象得如此轻松。” “今年可以先通过院试,乡试再试试水,若是乡试不行,两年后再来也是可以的,实在不必如此急切。” 想要短短一年时间,走一次科举之路就成为贡士,这样的梦哪个书生没做过? 可是真正做到的学子寥寥无几,这样的人从定下科举制度到今也是屈指可数。 “夫子,做比说难这样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只是我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宋群青清楚赵夫子是为了他好,但想迎娶谢淮安的心根本按耐不住。 “唉。”赵夫子长叹一声,不能理解他为何如此着急。宋群青如今的水平是他日日见证的,自然知道他通过院试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是乡试哪有这么容易?成功成为举人的大多都是经历过两三次乡试的书生。 乡试的难度和院试的难度差距如同天堑一般,并不是轻易就能跨过的,至少要经历多年的积累。 前世“范进中举”的故事耳熟能详,宋群青知道乡试并不容易,但他却不会因为这个退缩。 连乡试都不敢试试,那又怎么去参加后面的会试和殿试呢? 谢淮安和谢家还在等着他。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便去做吧,若是有什么需要,也可向我提。”赵夫子挥了挥手,将整个上身依靠在椅背之上,闭着眼揉了揉额角。 他掀起眼皮:“只是现如今你还是先好生准备院试,别到时候连院试都通过不了。” “夫子放心。” 宋群青自信一笑,还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秀才红榜的前三甲他一定要拿下,之后风风光光地迎娶谢淮安。 第131章 谢家来信 赵夫子知道他决心已定,也不再劝他,而是直起身来,从书桌上抽出一张纸来:“今日叫你来,就是想看看你如今策论的水平如何了?” “这是仿造院试出的题目,你就在那儿写一份给我看看。” 宋群青从他手中接过那张宣纸,应了一声,在书房的另一张书桌旁坐了下来。 自从重返书院后的第一场考试,赵夫子看出他的策论观点新颖,但用词太口水后,便给了他自己收集的策论合集。 宋群青便将这卷策论里的几十篇文章都抄了一遍,甚至把其中的十几篇都完整背了下来。 都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宋群青经过阅读、仿写再到原创,如今的策论水平已经非同日而语。 策论写作耗时很长,期间赵师母轻轻敲过书房的门,小声喊两人吃午饭,但赵夫子却说让宋群青写完策论再一起吃。 经过一个时辰的策论写作之后,宋群青将成品递给了赵夫子,安静等待着他给的评价和建议。 赵夫子则是有些期待地将卷子平铺在桌上,先是粗略看大致内容和观点,而后则是一字一句慢慢细读。 宋群青等待之时实在有些无事可干,瞥见被夫子放在一侧的另一张策论,但终归是夫子的东西,他也不好乱动。 没想到赵夫子余光看见他的动作:“在原地发什么愣呢,你想看就看,不必顾忌。” 闻言,宋群青也不客气,捞起卷子便读了起来,这篇策论和他写的应当是同一道题目。 遣词造句颇有灵气,但观点却太过保守,给的举措也太天马行空不切实际,不过也许考官就喜欢这样的也不一定。 毕竟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有些考官就爱这样文笔出色的考生,但有的则偏爱能给出实际建议的考生。 能遇到什么样的考官,也需要看运气。 要是考生和考官的要求相匹配那自然皆大欢喜,但若是不想匹配那就是倒了大霉,光是策论一项则有可能把人刷下去。 等放下卷子,赵夫子也已把他的卷子阅读批改完了,发现他的动作先行问道:“你觉得这份策论如何?” 宋群青以为只是班中其他学子的策论,便将自己读后的想法一一告知,哪知道赵夫子拂了拂美髯:“这份策论是去年衢州院试案首近期的作品。” 衢州院试案首?宋群青微微挑了挑眉。 见识了衢州院试案首的策论,宋群青原本因得知一个多月后即将院试有些紧张的心也安定了不少,至少他知道了第一名应当是什么水平。 赵夫子没有多说这份策论,而是开始分析宋群青的策论:“你现如今的策论水平比之前高了不少,但问题还有很多……” 闻言,宋群青顿时收敛了心神,专心听赵夫子所指出来的问题。 与此同时。根据他的建议试着在头脑中构思,若是下次重写这个题目,应当要从哪方面下手,以及如何遣词造句。 直到师母第二次过来敲门,赵夫子才停了下来,让宋群青跟着他们先去吃饭。 宋群青也没有推拒,而是跟赵夫子和他夫人一起吃了午饭,期间赵夫人怕他第一次来自己家,疯狂给他夹菜。 师母的心意宋群青又不好拒绝,只能她夹多少自己吃多少。 但师母观察能力极强,估摸着宋群青的饭量夹了一些菜后便停下了筷子。 “你也真是的,宋群青这小子自己会夹菜,哪用得着你这么客气。” 赵夫子给赵师母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也给自己夹菜,看样子是有些不满她对宋群青如此热情了。 惹得赵师母忍不住掩着嘴笑了起来,随后笑道:“群青不仅是客人,还是你最看好的学生,我不热情招待些,恐怕你又要怪我了。” 宋群青也轻轻勾起了嘴角,没想到一向严肃正直的赵夫子竟是如此爱吃飞醋的人。 “什么看好的学生,没有这回事!”赵夫子冷着脸拒绝承认。 他只是觉得宋群青资质如此好想用心栽培,说不定能教出个贡士来。 至于什么说他是探花郎的好苗子这类的话,也不过就是酒后的醉话,当不得真的。 闻言,赵师母和宋群青对视一眼,知道赵夫子的性格就是如此,便不再逗他了。 等吃完饭,赵夫子去了午睡,而宋群青则待在在书房,根据他上午给的建议将整篇策论重新写了一遍。 这一次提前构思过,他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将策论给写了出来。 之后便是背书、练字这样每日都要花上至少两个时辰的任务。 等一切都完成后,赵夫子才放了宋群青回家。 “少爷,您可终于回来了。” 宋群青刚从马车上下来,就看见阿霖站在宋家宅子门口东张西望,看见他的身影后连忙跑了过来。 吩咐宋红将马车驱使进马厩,宋群青才侧头问道:“怎么了?” “谢家的人来了。”阿霖催促道,“如今正在正堂里等您呢!” 谢家的人! 宋群青难得亮了亮眼睛,忙跟着阿霖绕过影壁和花园,直直朝着正堂的方向走去,边走还边让他将情况说清楚。 原来谢家的人是未时左右来的,来的时候匆匆忙忙的。 阿霖听到急促的敲门声时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没想到就是个人来送信。 他让人先在门口等待,自己先行一步去内院把消息告诉了正看顾两个孩子的孔夫郎。 没想到孔夫郎还没开口,两个孩子便已经兴奋地叫喊了起来,让阿霖连忙把人带进来。 得知来人不是谢淮安,宋群青的脸色暗淡一瞬但很快消逝,若不是阿霖一直盯着看他,恐怕还发现不了。 他的心思盘旋几圈,意识到谢家中有人对自家少爷来说很重要,阿霖默默把这件事记进心中。 一路交谈之间,宋群青已经快步抵达了正堂门口,就看见一个魁梧的身影正背对着门似乎在观察着堂内挂着的字画。 听见门口传来的声响,那人回过头来。 原来是谢屏! “谢屏兄,好久不见。”宋群青两步并三步快速走上前去,朝着谢屏打了个招呼。 谢屏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包袱来,一层一层打开后显然是一封信。 第132章 思念如潮 从谢屏手中接过那封厚厚的信,又见他转过身去观察着那幅画,宋群青便知他无意与自己叙旧,而是用动作示意自己先看信。 这正合他意,宋群青将信封拆开,里面有着薄薄厚厚的好几份叠在一起的信,他选了最薄的一份先看起来。 等到将这张纸上的内容快速浏览一遍,他才理解了为何谢屏如此急忙想让他看信。 原来是谢父传来有关科举的消息,内容和上午夫子所讲的相差不大。 都是在说新皇登基即将开恩科之事,信的内容还包括了鼓励他继续努力,争取五月一举考中秀才。 剩下的几份信他也一一取出,见落款都是谢淮安后又将信塞了回去。 他打算等安顿好谢屏之后,再去一字一句仔仔细细读。 “谢公子,我家老爷一接收到消息就立马写了信来通知你,就是希望能让你尽早得到消息,还望原谅我此次匆忙上门。” 谢屏虽站在一侧,但一直关注着他的动态,见他将信塞回信封,转身开口先行道歉。 “客气了,是我要多谢谢伯伯的好意。”宋群青将信封收入袖中,抬头看向他,“谢屏兄为送信想来一路奔波,不如先去休息,等明日再回谢家。” 阿霖听闻这话,十分机灵地快步走至谢屏身侧,伸出了右手,示意他跟着自己走:“还请跟我来。” 从衢州到清河县的路程并不算远,骑马过来也需要至少一天一夜的时间。 赵夫子的消息今日才到,想来谢父的消息也差不多就在这两天得知。 谢屏这么快就能从衢州将信送来,估计一路上并未长久休息。 现在看他神态有些疲倦,连眼下都是一片青黑的模样,便知道他已是强弩之末。 “好,多谢宋公子。”谢屏果然没有拒绝,而是选择跟着阿霖去休息。 目送着谢屏离去,宋群青也转身去了卧房。 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宋群青从袖中拿出了信,手指先是轻轻摩挲过信封的边缘,而后才将其中一封信拆了开来。 纸张轻展,一行行小巧端正的字映入眼帘,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 他一封一封信慢慢读了起来,边读嘴角的弧度也慢慢变大。 谢淮安一共送了四封过来,每一封信都有七八张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苍蝇小楷。 信的内容大多都是些谢淮安回家以后经历的一切,包括报复姨娘和他儿子以及管家之事。 他将这些都详细地写在了纸上,期待着情郎能够借此来了解他回家后的种种。 最后一张信纸从指间滑落,宋群青抬头望向窗外,仿佛能透过重重夜色见到自己久违的爱人。 还有一个月,他便可以前往衢州备考,到时候就可以见到小安了。 这一次他定要拿下前三甲,之后前去谢家提亲,这样两人便再也不用分开了。 他闭了闭眼,将心中如决堤般喷涌而出的情感抑制下去,从书桌上抽出书想专心读,但怎么都集中不了精力。 反复几次后,他终于放弃了,抽出几张白纸来。 就算还有一个月就能见面,但谢淮安都如此思念自己,自己再强忍着还有什么意思。 第二天一大早,宋群青便早起准备上学,却在院子中遇见了正在练剑的谢屏。 见到他来,谢屏收了剑跟他打了声招呼:“宋公子。” “昨夜休息的如何?”宋群青停下脚步。 从阿霖带他去休息之后,那间屋子里的灯便没再亮过,连晚饭时都暗着。 宋群青琢磨着他可能是困极了,便没让人把他叫醒前来吃晚饭,而是让他一觉睡到了今天早晨。 谢屏难得笑了起来:“许久没有睡得着这般好了,竟让我一夜无梦睡到寅时三刻,我往日里可是寅时就起。” “那正说明谢屏兄你昨日累得不轻。”宋群青接话道,“昨夜连晚饭都未吃,今日中午等我放学归来,定请你吃顿好的。” “这……”谢屏脸上的笑意退却,“老爷那边还需要我,估摸着吃了早饭便要出发了,宋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等来日有机会吧。” 今天早上就要走? 宋群青眉心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他还打算中午吃饭的时候把信交给谢屏呢。 他脸色闪过几分犹豫之色,还是借着袖子的遮掩把放在空间中的信拿了出来,将话问出了口:“既然谢屏兄去意已决,那可否能帮我一个忙?” 谢屏的眼力不错,在他拿出信封的那刻便察觉了他的动作,只是略一思考就知晓宋群青的意思:“宋公子的信我定会送到少爷手上。” 他顿了顿接着道:“少爷如今思念宋公子,连平日里最爱的玩乐也没了心思,成天都待在卧房给你写信,如今得了你的信必会十分惊喜。” 谢屏平日里是个闷葫芦,这种与正事无关的闲话一般都是能少说就少说。 此次向宋群青吐露这些,还是希望自家少爷的一片真心莫要被辜负。 但他摸着这信封的厚度,想来里面存着的厚厚思念并不比自家少爷少,他如同老父亲般操心的内心里也安定了不少。 “那就多谢了。” 随后他看了眼天色,卯时一刻赵夫子便会来课室点名,他需赶在之前抵达。 于是也不和谢屏多聊:“时候不早了,我需赶去书院,恐不能亲自招待谢屏兄,还望见谅。” “宋公子不必如此客气,我随便吃些便可。”谢屏豪爽地挥了挥手,哪里不知道他对自己这般是因为自家小少爷。 但他又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宋群青学业如此繁重,连老爷都十分看重他此次院试,怎么能因为自己让其耽误上学。 宋群青点了点头,低声吩咐孔夫郎好生招待谢屏后便赶往书院去了。 等中午再回来时,谢屏已经连人带马都离去,整个宋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孔夫郎告知他,在谢屏和宋家姐弟两吃饭之时,若晴和若瑜知道他是谢家来人,啰啰嗦嗦向他地问了有关谢淮安的许多问题,还拜托谢屏转达他们的思念。 宋群青听到这儿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不只是他,他的弟弟妹妹们也一样思念谢淮安。 五月,就近在眼前了。 第133章 抵达衢州 一连两个月的忙忙碌碌,宋群青在潜心苦读中,一晃眼便来到了四月底。 火锅铺和火锅底料作坊照常营业,宋群青忙于读书备考根本没有时间管理,就全权交给了李天宝和徐婶。 好在之前宋群青挑人帮忙管理时选了他们,在他无暇顾及的时候,这两人也能把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给宋群青减了不少压力。 院试的时间在宋群青得知开恩科的消息后后半月就放了出来,童生们需要在五月初九进考场。 上阳府的院试安排在衢州进行,其他县的学子们需前往府城赶考。 带着行李从清河县到衢州少说也需三四天的功夫,且到了那儿之后还需要提前熟悉一下当地的环境和气候。 宋群青打算听赵夫子的话,提前十天左右前往衢州。 赵夫子自身是举人,经历过多次科考,算得上是经验丰富。 更何况他还带了许多秀才出来,对院试的流程比宋群青知道的多得多。 因而听赵夫子的,提前十天左右出发这样的时间安排肯定不会出错,也就是说宋群青需要在四月底就要动身了。 看着自家大哥收拾着行李,若晴和若瑜晓得这是他要前去衢州参加院试了。 自从自家大哥落水醒来之后,他们三兄妹就再也没有分开过,这次大哥一去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回来。 若晴和若瑜两人想到这儿都不由得瘪了瘪嘴,眼泪珠子也在眼眶中打着转。 察觉到两人的情绪,宋群青放下了收拾到一半的活儿,将两个孩子拥进怀中。 “大哥此去院试,大约一个月时间就能回来,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把小安带回来。”宋群青一手抱着一个,语气轻柔,试图转移两人如今的关注点。 “真的吗?” 两个孩子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们已经快三个月没有见过小谢哥了。 而且周围的人怕惹他们伤心,也没怎么在他们面前提他。 此时听到自家大哥主动开口提及,还说能把人带回来,两人一时之间都有些激动。 “当然是真的。”宋群青轻轻搓揉着两人的头,“这些日子你们就乖乖待在家中,若是想出去玩一定要把宋黄和宋绿带上,等上一个月,大哥肯定把你们嫂夫郎给带回来。” 宋群青和两人相处了这么久,早就把他们当作了自己的亲弟妹,此次离去他心中也有着万分不舍。 可他们两个到底年纪太小,院试之时自己没法顾及他们,倒不如让他们在熟悉的环境中等待他归来。 “大哥会尽量早些回来,到时候给若晴和若瑜带府城里的新鲜吃食回来给你们尝尝好不好?” 若瑜心思敏感,见大哥脸上似有落寞,连忙将脸贴在了自家大哥的手掌当中:“大哥,你放心去吧,我们一定乖乖听话!” “大哥,你一定要好好考!我和若瑜吃不吃都无所谓,只想你能早点回来。”若晴紧接着话,“若是能把小谢哥带回来就再好不过了。” 宋群青听见这些童言童语,充满离绪的心也开朗许多,分别拍了拍两颗小脑袋:“好,就知道你们最乖了,大哥一定带着小安早些回来。” 四月二十九,宋群青带着宋红和阿霖,驾驶着装满行李的马车准备出发。 若晴和若瑜在门口送行,孙夫郎和他的两个孩子以及颜色兄弟当中的几个站至他们的一旁。 两人如葡萄般的大眼睛紧紧盯着自家大哥的身影,眼睫毛也时不时颤抖着,好像随时都能扇出几滴泪来。 两个孩子的眼神太令人揪心,孙夫郎都有些看不过眼,将他们紧紧搂在怀中。 宋群青心里也不太好受,但出发在即,时间耽误不得。 只能又对孙夫郎等人嘱咐了一遍,让他们这些日子好好照顾孩子们,等话说完才狠下心来转头上了马车。 前几日得知要跟着自家少爷前往衢州赶考之后,阿霖便已跟自家爹爹和弟弟妹妹们说了好些体己话。 如今临到分别,一家人只是互相交代一番,阿霖便含着眼泪跟着宋群青一同上车。 “大哥,你一定要早些回来呀!” 看着远去的马车,一直沉默的若晴忽然大喊了一声,随后一行泪便直直流了下来,旁边的若瑜也看着马车的方向默默流着泪。 坐在车中的宋群青顿时觉得心里像是被钝刀割一般十分不好受,只好伸出手朝着两个孩子的方向使劲挥了挥手。 * 四月底五月初的上阳府天气还算不错,这几日几乎没有下雨,宋群青在第三日傍晚时便已抵达了衢州。 此时正是院试的时候,上阳府下的七个县城的考生都纷纷前往衢州赶考,一路上看见的学子比以往一年看见的都多。 西南地区多山,有山便会滋生匪患。 但每回学子赶考之时是各州各县治安最好的时候,宋群青一路行驶来的官道上时不时就有来巡逻的官兵。 每个山路关卡也设有官兵守卫,为的就是能够保证学子们顺利进入衢州。 院试也算得是每个府城的大事,若是有学子被哪处的匪患所害,那这地的县令必定要遭受知府的问责。 因而各地巡查匪患之事都十分严格,就怕出现哪个不要命的匪徒害了学子,导致自己的官职不保。 宋群青带着两人十分顺利地到了衢州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寻找住处。 虽说如今谢家正在衢州,但宋群青自认自己的脸皮还没有厚到去寻求谢家借住。 即使他们已经提前十天左右出发,但抵达衢州时距离开考还有六天时间。 已经有不少学子已经早早就来到了衢州,一早就租下了好的客栈在温习。 宋群青带着两人找了好几家客栈,无一不说已经住满了,让他们找别的客栈。 好在遇上了好心的书生,这位书生也并非第一次前来赶考,相比初来乍到的宋群青显然对这块地熟悉的多。 他在来之前便写了信给以前租过屋子的房主,希望这次院试能够继续租他家的宅子。 因此他人还未到,住处就已经先行解决了。 第134章 再次相见 客栈里鱼龙混杂不说,木门的隔音又不好,对于备考的学子极为不便。 赵夫子在宋群青出发之前也曾跟他说过租民宅相比客栈会更好,民宅里一应俱全而且又安静,十分适合他们静下心来复习。 但奈何他到达衢州时已经傍晚了,联系可出租的民宅又需要时间。 因而他才想在客栈住上一晚,等明日再去寻合适的。 却没料想到院试临近,学子们纷纷涌入衢州已经把城中好一些的客栈全部挤满了,只剩下大通铺可以挤一挤。 那位邀请宋群青一起去民宅住的学子叫做杜朔云,清河县隔壁的安远县城人,已经参加过两次院试了。 这次邀请他同住还是因为他定的民宅十分大,租金也很昂贵,想要有人来共同承担。 以往都有同来的学子和他一起合租,但今年开恩科,以往的同伴都选择再沉淀两年后再考。 杜朔云迫于无奈,也只能咬着牙租下这民宅。 后来他见客栈客满,就想着能不能去客栈拉些人来与他同住,分担一下租金。 正巧他第一次邀请,就遇上了宋群青这样不差钱的主儿。 杜朔云租借的民宅在一条叫做清风巷的地方,周围所住的都是衢州的普通百姓们。 等到跟着他来到了这宅子,众人才发现这民宅在清风巷里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宅子里光小院子就有三四个。 杜朔云和他的书童率先选了一个住惯了的小院子,而宋群青等人则是选择居住他旁边的院子中。 这样一来,两个学子彼此之间也能有个照应,说不好还能一起探讨一些院试相关的知识。 将行李收拾好又洗了个澡,夜已经深了,宋群青却并未入睡,而是点燃了油灯。 他的身体素质被灵泉改善了许多,这几日乘坐马车不仅一点疲态也没有,反而十分精神奕奕。 正好夜里头安静,他也能静下心来将白天在马车上看的内容再温习一遍。 抵达衢州的第二日,宋群青便带着阿霖和宋红上门拜访谢家。 谢父在衢州所挑选的宅子处于中心地段,离宋群青如今所居住的清风巷有一定的距离,驾驶着马车行驶了半个时辰才来到谢宅门口。 等到了地方见到谢家如今居住的宅子,宋群青不由得挑了挑眉,暗叹谢家家底之丰厚。 阿霖则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乖乖,这么大的宅子,也不知道得多少银子呢。” 这宅子大到站在门口一眼望不到两边围墙的头,正门门口还有两座威武庄严的石狮子。 大门则是朱漆红门,上头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凤飞舞图。 光是在门口浅浅一看,便知道这谢家的金钱势力不容小觑。 几声敲门声后,厚重的朱漆大门缓缓打开,一名家仆走了出来,见到门口的两人开口问道:“二位是有什么事吗?” “劳烦通报谢家主一声,说是宋群青来访。”宋群青道。 那家仆先是皱了皱眉,似是在疑惑这号人物是谁,怎么一来就说要见自家老爷。 而后细细咀嚼了几下来人的名字后才恍然大悟,他脸上立马挂上了笑容:“原来是宋公子,您快请进。” 阿霖亲眼见了这家仆的表情变化,心中的疑惑又加重了几分。 少爷究竟是什么人物,怎么报上姓名后竟能让这家仆立刻换了面孔。 他心中的种种疑虑宋群青一概不知,他跟着家仆来到了侧厅等待谢父过来。 距离家仆去通报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宋群青正有些百无聊赖地观察侧厅的布置。 突然间,一室安静被一声清脆的呼喊声所打破。 “群青哥!” 话音还刚未落下,一道淡紫色的身影便已经冲进了厅中,直直地朝宋群青怀中钻。 已经两个多月未能听见谢淮安的声音,但宋群青还是在他出声的第一刻就认出了他,也猜测出了他的下一步动作。 他清隽的脸上不免带生了几分笑意,伸开双臂迎接小炮弹射进怀中。 谢淮安虽为双儿,但与旁的双儿相比他的身形更为高挑劲瘦,冲击过来的力度必然不小。 连宋群青都需倒退两步,才稳稳将人抱在怀中。 阿霖见到这一幕连表情都控制不住,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相拥。 谢家…… 联想到之前少爷听到谢家时露出少见的激动神色,又见到他和一名疑似谢家人的双儿的亲密举动,像是被蒙了一层纱的真相终于展示在他面前。 原来自家少爷与谢家一双儿两情相悦啊,但谢家家大业大,自家少爷又是农家子弟出身。 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这么大,也难怪少爷要如此努力,日日挑灯夜读。 “你是什么时候到的衢州,怎么来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拜托谢屏寄给你的信你是不是都看完了?你写给我的信我已经一字一句地慢慢读过了。” “你也真是的,我给你写了那么多,你就给我写了短短三张纸,你是不是快把我忘了。” “……” 还没等宋群青开口,紧紧依靠在他怀中的谢淮安抬起头来,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其语速之快、频率之高让宋群青根本插不进一句话。 宋群青并未出口打断他的絮絮叨叨,而是轻轻搂着他,等他将想说的话一应说了出来才开口:“昨日傍晚才到,到来的第二天便来拜访你家了。” “信我已经全部看完了,只写三张纸是‘我想亲自告诉你我所有的经历。 但又耐不住思念,只好寥寥写了几句以告知你‘我也想你’。” 后半段话宋群青压低了音量,在他耳边轻声道。 温热呼吸打在敏感的耳朵处,惹得少年白嫩的耳根顿时烧了起来。 他红着脸抬起头,正要继续和情郎互诉情衷,却被一声怒斥打断。 “你们这般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谢父正踏进侧厅,就看见从小疼到大的双儿正趴在男人的怀中撒娇卖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听闻这话,谢淮安像是只被揪住了尾巴的兔子,立马从宋群青的怀中跳了出来。 宋群青眼中却闪过几分失望,但还是顺着谢淮安的动作将手收了回来。 第135章 一月期限 谢父见两人收敛,横眉冷对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 他狠狠瞪了一眼垂着头乖巧站在宋群青身旁的谢淮安,心中对这个双儿是无奈的很。 他原本还要再看看宋群青够不够格做他谢家的夫婿,如今看自家小双儿这投怀送抱的劲头,就算是不够格估计也得将人嫁出去了。 “谢伯伯。”宋群青拱手弯腰,朝着谢父行礼,试图将谢父的注意力转移至自己身上。 “嗯,你来了。”谢父淡淡地应了一声,径直往上座的方向走去,“坐下说吧。” 谢淮安听自家父亲这语气,就知道他根本没生气,拉着直直站着的宋群青在紧邻着的座位上落座。 看见这一幕的谢父脑袋的青筋跳了一跳,但终究还是没理会他,而是问道:“我看了谢屏送回来的信,你说你月底出发,那估计是昨日就到了?” “是,昨日傍晚到的,想着天色太晚不便前来打扰,故而选今日前来拜访谢伯伯和爷爷奶奶他们。”宋群青回答道。 爷爷奶奶? 谢淮安听到关键词,转过头去凑近宋群青:“爷爷奶奶这几日去衢州其他县城游玩去了,暂时不在家里呢。” 宋群青了然,难怪只见谢父和谢淮安两人,他还暗自揣测是否惹了两位老人不高兴才不愿来见他,知道是出门后才放下心来。 知道宋群青将谢家放在心上,谢父心中暗暗点头,但想及谢家未来还是将自己的疑虑问出了口。 “如今陛下开恩科,怕是有不少院试经验丰富的学子想要抓住机会,听说此次报考的人就多达三千人之数……你,你可有把握?” “还请伯父放心,我此次一定竭尽全力,拿下您和谢家满意的名次。” 宋群青知道他内心的担忧,故也不再谦虚谨慎,而是坚定告知了他自己的信心。 这话其实从旁人听来,大多会觉得宋群青就是在说大话,但对于谢父来说这无疑是一颗定心丸。 谢父虽和宋群青接触不多,但已经清楚明白他并非是虚张声势之人,那他信他一回又何妨呢? 得到了自己最想知道的回答,谢父紧绷的心也松动不少,趁着两人聊天之际告知了宋群青不少院试时的注意事项。 上阳府和上杭府毕竟是两个不同的地方,其院试的相关规定也不一样。 谢父知道这些后便特意从衢州的合作商人口中打探许多来,如今一并告知了宋群青。 他在谈话过程中没有特意提及此事,但宋群青早就从赵夫子那得知了许多有关院试的知识,自是知道不同地方院试规定不同这个说法。 如今听到谢父口中吐露出的种种注意事项,宋群青不免生出了几分感激之情。 等跟宋群青聊完,谢父扫了眼早就按耐不住的谢淮安,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终究舍不得让自家双儿伤心,只好找借口离去,把空间留给这对分别已久的恋人。 阿霖和宋红互相对视了一眼,也跟着出了门。一旁等着伺候主子的丫鬟仆从们察言观色了一番,也退了出去。 整个偌大的侧厅如今便只剩下了宋群青和谢淮安两人。 两人见状对视了一眼,齐齐笑了起来。 笑意散去,宋群青将人轻轻扯到自己面前,从头到尾细致地打量了一番。 谢淮安则是被他火热的视线刺激到不敢直视他,而是垂着眸子抿着嘴不发一言。 “你瘦了。”宋群青语气低沉。 “啊?”谢淮安疑惑地抬起眼,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他的目光,反应过来他的话后眼睛闪烁了几下,“没有若瑜的好手艺,我在这儿吃什么都不香,当然瘦了。” 若是宋群青没有从谢屏那儿得知真相,乍一听这话还真要被谢淮安给骗了。 “难道不是因为整日给我写信,导致门也不怎么出,连饭也没吃多少?” 宋群青微微皱起眉头,心疼几乎要蔓延出来。 “唔。”谢淮安一时语塞,脸上的心虚之色十分明显,“是不是谢屏告诉你的!” 都直呼谢屏,不叫人家屏叔了,看来真是有些恼羞成怒了。 宋群青意识到这点,连忙将人拥进怀中哄道:“不管是谁告知,我都很感谢他让我知道了这些。” “我知道你很想我,但你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你若是病了瘦了我也会伤心,难道你愿意看到我难过?” 听到这儿,谢淮安埋在他肩窝的头用力地摇了摇。 “我就知道小安最疼我了。”毛茸茸的触感从肩膀处传来,宋群青轻笑一声,“那以后乖乖吃饭、多多出门,别再让我担心了。” “我会的!”谢淮安用头用力捶了捶他,随后抬起头直视着他,“你打算让我过多久这样的日子?你给我个准确时间,不然我真的……” “院试红榜一出,我便上门提亲,必不会让你等太久。”宋群青斩钉截铁道。 他又何尝愿意和谢淮安分离,但他想要对方风风光光地嫁给自己。 此次院试不仅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也是给谢家一个交代。 谢淮安闻言,眼中盈满希望:“好,那我再等你一个月。” * 拜访完谢家之后,宋群青便全身心投入了院试备考当中,完全没时间在衢州闲逛。 衢州足足有三四个清河县的大小,也比清河县繁华的多。 生怕自己被繁华世俗吸引了注意,宋群青和杜朔云除了去衢州贡院踩点之外,其余时间都在小院子中温习功课。 初九一大早上,两人便一同前往贡院。 五月的天已慢慢变暖,但此时天还未亮气温也未回升,宋群青便在阿霖的提醒之下在单衣外又批了件外衫。 看着队伍中被冻得一抖一抖的其他学子,杜朔云戳了戳宋群青的背,等他转过来后才说:“你家这书童倒是细心,若不是他提醒,恐怕我们也要跟他们一样了。” 他说着说着,还用手指了指脸色惨白的那人。 宋群青扫了一眼他手指的方向,又侧头看了眼他们所谈论之人,笑着道:“阿霖确实又心细又机灵,有他是我的福气。” 正竖起耳朵的阿霖听到这话,青涩的脸庞不由得红涨起来,他没想到能得到如此高的评价,心中也更加认同自己这位相识不久的主子。 第136章 舞弊之人 也许是太过紧张,杜朔云不停地跟宋群青搭话。 阿霖见他们聊得正酣,又不好参与插话。 他只好又翻看了昨夜已经检查过一遍的书箱,生怕自己出门急急忙忙把少爷考试必须用的东西也落下了。 笔墨纸砚都是宋群青用惯了的,里头还有着些被褥、枕头,还塞着几块干饼和一大包馒头。 院试与原主之前参加的县试和府试不同,需要考生在考场内待上两天一夜。 以往的童生试虽分了两场,每场需考三日,但都是每日考完后便可以回家休息,等到次日开考再进考场。 院试虽只需要考两日,但等考生进了考场之后便上锁,等到考试结束才能出来。 毕竟秀才和童生之间的差距巨大,一旦成了秀才就可以吃上国家给的俸禄,更有甚者能直接成为偏远地区的县令,因而院试更加严格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两天一夜,吃喝拉撒只能待在狭小的号房当中,干粮那是必备之物,而水则不用准备,只需要带上水壶。 每隔一段时间巡考的官兵便会来询问考生是否要水,若是需要递出壶子让官兵倒即可。 五月的天已经热了起来,只是夜晚温度会更低一些。 阿霖便准备了一床厚实的褥子和被子,以免宋群青考试时不幸着凉影响发挥。 检查完书箱,确认所需之物全部都已经带齐后,阿霖才满意地直起了身子。 他为了不打扰两人谈话,动作幅度其实并不大。 但凭宋群青的眼力,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举动,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几分赞许。 “宋兄,跟我结保的几人已经到了,考场要求结保的考生须得站在一块儿,我得先离开了。”杜朔云收回投向远方的视线,朝着宋群青拱手道,“先祝宋兄诸事皆宜,心想事成。” “好,也祝杜兄所愿即所得。”宋群青回礼道。 他和孙韶华、林水程还有几个万群书院的学子一同作保,相约寅时在贡院门口会见,只是现在还到点,因而宋群青并未发现几人身影。 原本他应当和孙、林一起出发,但两人家中都有亲戚在,已经提前半个月就到了衢州。 但宋群青现在无人可依靠,家中有若晴和若瑜需要照顾,只能卡在提前十天左右出发,故几人是分开行动。 刚送离杜朔云,正想去到处寻找孙林二人之时,宋群青就看见前方的队伍中一阵骚动。 随后便有官兵将一个哭闹的中年男人从队伍中拖了出来,在他身后还有四个书生被官兵拥着一起离开,边走还边满脸愤怒地指责那人,不停大声哭喊着冤枉。 “何来冤枉之说,你们结伴之人试图在院试中舞弊,本就是不可饶恕之事,如今将你们驱逐考场只能小惩大诫。至于舞弊之人,此生不得再科考!” 为首的官兵此时怒目圆睁,显然被这几人气得不轻,早知道万一他们没有抓住这人让其舞弊成功,要是被被发现那他们的小命还要不要了。 旁边的人议论纷纷,宋群青侧耳听了一会儿便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刚刚被抓住的那名考生已经考了六七次院试,但次次都只差一点,这一次不知怎的,鬼使神差藏了纸条在馒头当中,想要最后一搏。 但没想到检查的官兵们火眼金睛,一眼便看出了这馒头的不对劲。 这人本还想狡辩,但官兵强行掰开了馒头,证实了他的舞弊之嫌。 见到物证,那人才卸下力气任凭官兵将自己拖走,但依旧不甘心地大哭着吐露自己科举的不容易。 在场的众人无一人同情他,科举之路本就十分艰辛,他久考不中也是因他实力不足,若是人人都说自己辛苦想要作弊,那这科举还有公平可言吗? 更何况这种走邪门歪道的人就该终生禁考,不然对其他刻苦努力读书的学子们实在太不公平。 那人被拖出考场是理所当然之事,但就是和他互相结保的几个学子算是倒了大霉了,结保的规定便是一人违规,五人连坐。 不过好在其他学子只是不被允许参加此次院试,两年后的四月他们依旧可以参考,但是如此一来平白作废了一次机会,怕是这四人以后都会怨恨那作弊学子。 在场的考生们看着几人被拉离贡院,心中都不免揣测不安,真做了弊的人此时已满头大汗,而自认清白之人也是担忧与自己结保的人会害了自己。 宋群青摇了摇头,若是与陌生人结保,那被连累的概率会大不少,好在与自己结保的是熟知的孙林二人,还有他们信得过的伙伴。 “宋兄!” 说曹操曹操就到。 孙韶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宋群青顺势转过头,面前赫然站着好几个人:“你们来了。” 彼此之间打了招呼之后,几人也不再多话,而是等待着排队检查。 经历过那个中年男人之事,检查也越发严格,宋群青所带的干粮都被捏了个粉碎,所带的笔墨纸砚和被褥也一一检查。 看着被那群官兵不知道多脏的手捏到不成样子的干粮,宋群青默默将视线收回,反正这东西他是不会吃一口的。 等到终于抵达自己的号房之时,天色已经大亮,离卯时开考也不远了。 宋群青前世有看到过对于古代号房的介绍,但等真正见到实物时,还是被它的狭小吓了一跳。 整个号房高六尺、宽三尺,深四尺(一尺为33厘米),考生需要在其中待上两天一夜。 号房内有两块木板,一块靠在内侧的墙壁之上充作凳子,一块搭在前方更高处充作桌子。 等到过夜之时,便可把前方高处的板子取下和内侧板子拼凑在一起充作一张床。 但四尺也不过一米三左右,根本无法容下男性躺下,大部分考生都需蜷缩着睡觉。 等搭好板子,宋群青从书箱中拿出笔墨纸砚,将其一一摆在高处的木板之上。 其余的东西他还没来得及整理,就听到远处传来几声梆子声,这个声音一出现就意味着正式开考了。 第137章 新来学政 没过多久,一名监考手中举着题牌从宋群青的号房前缓缓行过。 旁边的两名巡考一双鹰眼紧紧盯着这一圈的考生,惹得不少考生在大早上就开始脑袋冒汗。 宋群青没在意巡考的眼神,而是快速研磨后将题目誊抄在发下来的白纸上。 一道接一道的题牌过去之后,又传来几声梆子声,这是告诉考生们所有题目都已告知,是时候开始答题了。 宋群青先是照例整体看了一遍题,安排好每道题的答题顺序和答题时间后才开始作答。 他打算先讲经义类型的题目先写完,用这些题目先行激活脑子,让脑子活络起来后再去作策论,最后才是算学和诗歌。 一个是手到擒来,而另一个则是他的弱点。 一个拿分轻松容易,一个最多拿个平平无奇的分数,属实是没必要费太多心思。 这次的策论题并未超出宋群青的准备范畴,是一道有关外交的话题。 院试中的题目并非是朝廷共同规定的,而是由指派到地方的学政大人来定。 学政并非是地方官,而是隶属于京官,大多数学政都是从翰林院调遣外派出去的。 虽然学政没有固定品级,且要远离京城前往地方,但不少官员都以做过学政为荣,甚至抢着要来当学政。 原因无他,参加学政主持过的考试的学子都需尊称其为师,哪个文人能拒绝得了“桃李满天下”的诱惑呢? 更别提若是其中出了个状元榜眼探花什么的,更是对学政本人也有不少的助力。 去年院试结束之后,原本衢州的学政被调回了京城,新来了一位钱学政。 今年是这位钱学政第一次主持院试,没想到一来便给衢州学子一个下马威。 以往的策论题已经连续七八年都在考农政相关,却没想到今年会是外交相关的题目。 不少书院甚至认为策论不会脱离农政的范畴,便让学子们疯狂练习农政相关的策论,其余话题也就偶尔练习一两次。 想来这些书院的学子们见到这样的题目,大多都会惊慌失措。 万群书院虽没这些书院这么极端,但也是注重农政策论而轻其他。 要不是宋群青生性谨慎,把农政、战争、外交等曾出过策论的题目都练习过,此时还真就要无从下手了。 且他在衢州民宅温习之时,想到突厥部落的战争发生不久,又着重复习了一遍外交部分的策论。 因而此时遇见这题只是略微思考几刻便确定了论旨,而后在心中构思好答案才谨慎落笔。 安静的考场上只有磨墨和笔划过纸张等细小琐碎的声音,时不时还传来几声咳嗽。 钱学政端坐在主位之上,深邃明亮的眼睛不停地扫视着贡院内的考生,观察着他们考试时的神态。 有的考生满头大汗地盯着试卷,拿着笔的手也轻微颤抖着。 有的考生则是扫了几眼题目后便趴在了桌子上一动不动,似乎是在睡觉。 还有的则是正襟危坐、表情冷静边思考边写着题。 钱学政因前两类人而变得冷淡的脸,在看见最后一类人时才重新暖了回来。 * 院试的第一天,谢淮安不到寅时便起了床,打算前去贡院送宋群青进考场,却被早就知他想法的谢父拦在门口。 “他此次院试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你自己也清楚你在他心中的份量,若是你贸然前去,打乱他早已整理好的心绪,等进了考场还需要再调整一二。” “到时候你去送他,不仅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助力,反而会阻碍他考试。你这举动是得不偿失!还不如等考完后,你再去见他。” 谢父的话虽然难听但是在理,谢淮安沉思后决定听从他爹的话,没有去贡院,而是去了自家在衢州的新店面查账。 此时他便坐在绸缎铺子内的柜台处,单手托着腮翘首以望看着贡院的方向,心里止不住的担忧。 听说贡院内的号房都十分狭小,也不知道宋群青在那儿能不能睡得好。 入了五月后虽然暖和了不少,但夜里头风大,号房又没有门遮挡,若是一时不察得了风寒可就难熬了。 正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店铺里进来了几个书生打扮的人,边挑绸缎还边讨论此次的院试。 “今年陛下刚登基便开了恩科,不少人都想要抓住机会,听说此次院试光报名者便有两千余人,真是叫人咂舌!” “可不是嘛,上阳府一年的秀才名额也不过六十余名,相当于五十取一,这可是往年都没有过的景象啊!” “也就是咱们考得早,若是遇上了这样的光景,恐怕是上不了红榜咯!” 神游的谢淮安听到“院试”立马回了神,听到他们的讨论忍不住凑上去问了一句:“以往都没有这么多人吗?” 听到是一个俊俏的小双儿提问,那些书生并没有不耐烦,而是耐心朝他解释。 “以往院试也不过就千人之数,今年新开恩科,不管是老童生还是刚考上童生的都想来试试水,因而才比以往多了快一倍的人数。” “这样的阵仗我还是在参加乡试时见过,不过看这模样,想来八月乡试人数也必定不会下两千之数,到时候我们恐怕也要体会一把五十取一了,这可真是残酷异常啊!” 谢淮安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听着几个书生的意思,怕是今年参与科举的人比以往多的多,那宋群青岂不是要跟更多的人争相同的名额? 报名的人多了,名额却不变,竞争肯定会更加激烈,也不知道宋群青要顶着多大的压力。 想到之前谢屏从宋家处回来后,便提及了宋群青每夜都点灯苦读之事。 谢淮安这才知晓原来宋群青表面装作云淡风轻,实则暗地里却如此刻苦努力。 他想及此事忍不住红了眼眶,明明宋群青才是压力最大的一个,却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担心装作一副自信模样。 等院试结束后,他定要好好质问一下宋群青为什么总是什么事都自己承担。 不过在这儿之前,他想好好抱一抱他。 第139章 爱心鸡汤 院试第二日从早到晚,谢家厨房里叮叮当当忙活个不停。 放弃以往在苏州打下的根基,谢家虽说有万贯家财在身,但是人脉之类的隐形资产一律需要从头开始。 谢父自从在衢州安家后,每日都忙活个不停,即使是众多人在意的院试也没什么时间去关注。 等到忙完今日事务后,谢父刚一到家,就闻到从厨房传出来的香味。 沿着香味徐徐走到厨房,他就看见自家小双儿在一群厨娘中像只小蝴蝶一样穿梭飞舞着。 “诶,你别加这个!”谢淮安没注意到自家父亲的到来,看见一个厨娘正要将蒜加加进排骨当中,立马开口阻止道。 那厨娘神色毫无变化,语气也十分平淡:“少爷,这是蒜香排骨,您说的做法就是要加蒜的。” 谢淮安有些悻悻地揉了揉后脑袋,不再说话,这不是忘记了要做的是蒜香排骨嘛。 不过谁能想到宋群青这样的人爱吃蒜香味的排骨,但就是接受不了有蒜的存在呢?就算是平日里炒菜放的蒜也会被他挑出来。 第一次发现这个细节时,他还有些不相信,直到和宋群青一起同桌吃饭后才确定,原来宋群青真的不爱吃蒜。 “那你做好后,把蒜全部挑出来吧。”谢淮安吩咐道,旋即提高了音量,欲让众人都听清,“不仅是这道菜,所有菜在出锅后都记得挑蒜。” “是,少爷。”厨房内的众人齐声应道。 “你这又是闹得哪一出?”谢父刚踏进厨房就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皱起眉头。 听见熟悉的声音,谢淮安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见到来人惊讶道:“爹,你怎么来了?” “刚一进门就闻到一阵香味,想着又不是饭点,怎么在这时候开火,于是便来看看情况。”谢父边回答边往厨房里面走。 厨房内的桌子上摆满了备好的蔬菜肉类,灶台上的厨具也没有一个空闲下来的,而谢淮安此时正站在一个汤煲面前。 汤煲里正散发着浓浓香味,勾的人止不住往那个方向看。 谢父刚忙碌完回家,肚子早就饿了,闻到这个香味,更是忍不住频频看向已经熬得差不多可以出锅的鸡汤。 他的眼神十分明显,但谢淮安暗自咽了口水,垂着眼睛看着侍女将已经熬好的鸡汤倒在碗中,当做没看见。 谢父轻咳一声:“这鸡汤已经差不多好了吧。” 这简直就是废话,谢淮安心中暗道。 但毕竟是自家亲爹,还是吩咐贴身侍女给谢父倒了一碗出来。 谢父哪里有过这样的待遇,再落魄的时候没人能用一碗鸡汤打发他。 正要发问为何不将整煲汤一起盛出来,却听到厨房门口传来一声高呼。 “少爷,已经快到申时了。”谢淮安的贴身侍女绮罗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申时?确实是该到谢家准备晚饭的点了。 没想到淮安这孩子如今这么懂事,竟然还懂得提前给自己辛勤劳作一天的父亲准备晚饭。 提前一点开饭倒也不是不行,正巧他也饿了。 谢父原本板着的面孔软了下来,也不计较刚刚只得一碗鸡汤之事,反而觉得是淮安有孝心,想着跟爷爷奶奶一起分享。 他的嘴角上扬起来。 “申时?这么快?”谢淮安忙提起已经装好的鸡汤,兴致冲冲地往外。 刚赶过来的绮罗朝老爷行了礼,而后提高音量喊道:“少爷准备的菜等上半个时辰再上桌。” 说完后便急忙跟上了自家少爷的脚步。 “……” 谢父见他的动作,笑容凝固在嘴角,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合着这些菜根本不是为他,而是给还在贡院里考试那小子准备的啊。 * 此时贡院外,不少人都围在外头翘首以盼,等着接自家考生回家,谢淮安带着绮罗在人群的不远处也焦急等待着。 随着几声梆子声响,贡院紧闭的大门缓缓打了开来,一个接一个考生从门中走出。 他们的神态各异,有的精神萎靡气压低沉,有的则是兴高采烈满面笑容,从中也能看出最后的结果究竟如何。 “爹,娘!”刚出来的一名考生看见自己父母的身影,连忙扑上前来,眼泪直直流了下来。 “是儿子对不住你们,这次院试恐怕……恐怕……” 那考生的父母被他状若癫狂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声安慰,搀扶着人慢慢离去了。 但那嚎啕之声也让在场的不少人蒙上一层阴影,担心自家考生也同是如此,谢淮安也不例外。 陆陆续续的考生从贡院走出,但始终不见宋群青的身影,这不禁让他更为心急,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门口的方向。 贡院里头的宋群青则是等待着第一波急着出去的考生先行出去后,才提起书箱往外走。 在号房内待了两天,猛然接收到夕阳,他没有得到好好休息的双眼被晃了一下。 眯了眯眼,再次睁开时就发现谢淮安已经站在了他的不远处。 谢淮安手里拎着汤桶,看向他的桃花眼水光潋滟,在夕阳下似乎在发光。 “群青哥。”他走上前来嗔怪道,但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我都等你好久了,怎么现在才出来。” “是我不知你会在外头等我,若我知道肯定抢着第一个出来。”宋群青的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说的不是假话,他写完诗歌之后还有半个钟的时间才停止考试,完全可以提前交卷,但是为了不引人瞩目,最终还是准点提交。 若是知道谢淮安在外头顶着太阳苦等自己,那就算再惹人注意他也会提前出来。 谢淮安听闻这话,被太阳晒到心烦意乱的心也被安抚下来。 他扯着宋群青的袖子,将人带到阴凉处后,才将手中的鸡汤递给他。 “这是?”宋群青挑了挑眉。 “特意给你煲的鸡汤,现在估计已经凉了一些,你快试试看!”谢淮安催促道。 这份鸡汤是他在厨娘的指导下亲手熬的,就是怕宋群青在狭小的号房吃不好睡不好亏了身体,加了许多药材熬煮出来给他补身体的。 等宋群青喝下第一口后,他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味道如何?” “特别好喝。”宋群青轻笑道,“谢谢你为我下厨。” 第140章 考后放松 由于带进去的干粮被官兵掰碎了,模样实在难以下嘴,宋群青待在号房的这两日根本没将那些大饼馒头拿出来。 而是选择趁巡考的官兵未注意时,吃空间中种的蔬菜水果果腹。 若是知道此次院试检查会严格成这样,他怎么着也得做些耐放的吃食放进空间中,不至于这两日一直吃蔬菜水果。 再好吃的蔬菜水果连吃两天也会让人受不了,如今喝上刚煲出来的药材鸡汤,他的味蕾才恢复了知觉。 和阿霖、宋红等人汇合之后,宋群青便在谢淮安的邀请之下一同前往了谢家吃晚饭。 * “爹,这是蒜香排骨,您快尝尝。” 谢淮安观察了一下自家父亲的黑脸,知道他是因失了面子才如此,连忙殷勤给他夹了一筷子排骨。 谢父冷哼一声,本想开口问罪,却被谢奶奶投过来的一个眼色给制止了。 自家母亲都发话了,自己又哪敢不从呢? 谢父只好点了点头,夹起那块排骨放进嘴中。 谢奶奶见他安静下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来,随后转头朝着宋群青温和道:“这次院试感觉如何?” 宋群青放下筷子,思索了片刻才答道:“我觉得和平时差不太多,就是策论出人意料,今年所考题目并非大家猜测的农政,而是外交。” 这次院试的题目中,经义、诗歌和算学都考得十分常规,也没有怪题难题。 至于为何出贡院时不少人脸上都带着忧色,其最大原因就在于此次策论。 策论又是在院试中占比最大的部分,若是在此偏题离题,那实际上就是与此次秀才红榜无缘了。 谢奶奶虽是女子,但毕竟出身名门,家族中弟子几乎都要参与科举,她对科举考题也有着一定的了解。 听罢他的话,谢奶奶才了然道:“若是考外交,那恐怕对寒门学子十分不利。” 农政相关的话题对寒门学子和农家学子来说更加接近他们的生活,越是贴近生活的话题就越是有自己的想法心得,在考场上也会更加有话可说。 可若是考外交策论,则需要站在国与国之间的角度去思考,要做到这一点,就要求学子对朝廷政事和外交局势有一定的了解。 对于贵族子弟来说这些消息轻而易举便能获得,但是对寒门甚至农家子弟,想要接触到这些并非易事。 听到这儿,谢淮安忍不住担忧地看向了宋群青,见他面不改色地同谢奶奶谈论此事,紧皱的眉头才松懈了几分。 “这次考外交,难不成是因为突厥部落之间的事?”谢爷爷听着两人的对话,突然想到了之前听说过的事。 “那场战争并非是传言所说大部落吞并小部落,而是前几个月突厥可汗突然死亡,两个部落为争可汗之位而发动了战争,想要吞并彼此,以此成为下一任可汗。” 突厥向来对大扬朝虎视眈眈,几十年前就想趁着前朝内乱前来分一杯羹。 但因其四分五裂、毫无齐心可言,导致突厥蚕食大扬朝的举动最终失败。 若是突厥真出了个有能力的首领,能够将突厥部落一一收复,说不定还真能成为大扬朝的心腹大患。 但是现在嘛,两个部落之间打了个两败俱伤,这也更加让官员们放松了对突厥的警惕。 不过这新学政倒是不一般,不仅没有跟其他官员一样对待这个消息,如同过眼云烟一般,而是将其作为考核学子的题目。 原来这场战是为了争夺可汗之位,宋群青默默将这个消息记在心中。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其中有些蹊跷,但具体是什么,还需等他将此事的具体细节了解清楚后才能知道。 谈论起战争的话题,谢父和谢爷爷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其中还不停询问宋群青的看法。 不仅如此,宋群青还在与他们的聊天中被不知不觉灌了许多酒,看得谢奶奶和谢淮安是直皱眉。 但其实宋群青知道这两父子是故意给自己灌酒,但自己作为他们的未来孙婿又不好驳他们的面子,只好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来。 等到月上中天,饭桌上已只剩下谢父、宋群青和谢淮安三人。 谢爷爷年岁大了,自然比不得年轻人能喝,只喝了一些便上了脸,被谢奶奶扶去休息了。 而谢父此时已喝得满面潮红、醉眼朦胧,还在不停地让仆从们给自己和宋群青满上酒。 宋群青单手支撑着面上带红的脸,另一只手则在不停摆手,拒绝着谢父又递给来的一只酒杯。 谢淮安终于看不过眼,伸手抢走酒杯,吩咐仆从们将老爷带下去休息。 同时将宋群青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把人给托了起来。 “宋群青,你个臭小子,也不知道给我的淮安下了什么迷魂药,竟然把你看得比他老子还重要……” 谢父被仆从从座位上扶了起来,身形不稳地摇晃了几下,而后眯眼指着宋群青,语气中满是不忿。 生怕自己父亲又说出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话来,谢淮安忙开口:“老爷喝醉都在说胡话了,还不快伺候老爷去休息。” 搀扶谢父的仆从齐齐应了一声,便半拖半抱地将他带离了餐桌,被带走时谢父嘴里还在嘟囔着对宋群青不满的话。 “呵。” 目送着谢父离去,谢淮安突然感受到肩膀处那人轻轻笑了一声,侧头看去时他还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 “你……你没喝醉?”他瞪大了眼睛,刚刚宋群青那副样子他还以为醉的不轻,却没想到他居然还清醒着。 那刚刚爹说的那些话,岂不是都被他听到了? 谢淮安闭了闭眼,虎牙不停磨着唇内的肉,他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更何况这回是他爹! 宋群青放下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脸上的潮红完全褪去,双目清亮有神,哪还有一丝醉意。 “刚刚谢伯伯实在太过热情,若我不装装醉态,恐怕这酒还不知道要喝到什么时候。”宋群青突然凑近了他轻声道。 谢淮安被他的动作吓得一激灵,抬头正对上了宋群青如潭水般深不可测的黑眸。 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谢淮安甚至都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浓重酒味,此时不由得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这酒味醺得晕晕沉沉。 第141章 考官批卷 宋群青今夜陪着未来岳父喝了不少酒,就算酒量再好,此时也不免有了些许醉意。 他的视线从谢淮安亮亮的眼眸扫至他略带薄红的唇,随后便停在此处久久没移开过视线。 他的呼吸慢慢加重,带着酒香味的温热气息扑在谢淮安的脸上,催出了脸上的一片红霞。 谢淮安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 这一动作惊醒了被那抹红色所吸引的宋群青,他轻轻抬起手,轻柔地拂过谢淮安散落在额前的碎发,动作中满是疼惜。 随后将唇凑了过去,吻上了觊觎已久的宝藏。 宋群青看着他在接吻中缓缓闭上眼睛,似是在邀请自己的模样,不由得加深这个难得的吻。 周围的仆从十分有眼色,看着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就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早早就退了出去,刚好给两人留了一个私密空间。 …… 一吻罢,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看着近在咫尺的对方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回想到之前谢屏告知他,说宋群青日日点灯熬夜温书,直到子时才入睡之事,谢淮安猛然拉开两人的距离。 他先是将这件事告知宋群青,随后才道:“我见你如此自信,还以为你真的不怕落榜,没想到居然每夜熬到那么晚,真是一点也不考虑自己的身体。” 宋群青一怔,没想到谢屏就在他家歇了一晚,竟然能注意到他子时才入睡。 他转念一想,说不定是小安担心自己,才特意喊谢屏多多关注之后再向他汇报。 宋群青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取了没人动过的一只杯子,将灵泉水灌进其中后递给谢淮安:“快试试看。”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包治百病的灵泉水?”盯着杯子里清澈得跟水没差别的液体,谢淮安不可置信。 “倒也没有包治百病这么神奇,不过消除疲倦十分好用。”宋群青笑着道,指了指杯子示意他尝尝看。 这杯灵泉水刚一下肚,谢淮安就感受到一股暖流经流全身,早起和下厨的疲惫感一扫而空,整个人又精神奕奕了起来。 他喃喃自语:“原来还真有这种神奇的东西……” 这种神奇东西即使是放在话本里,也是人人都想争抢的好东西,恐怕是皇帝都想占为己有,若是被人察觉的话,那他们可就有大麻烦了。 似是察觉了他内心的担忧,宋群青安抚道:“这东西如今只有你知我知,至于从空间中拿出来的那些东西,我已想好来处,力求不让自己受人怀疑。” 他买颜色兄弟的最大用处就是来替他遮掩空间的存在,等到院试之后,他便打算派出其中几人去附近几个府城寻找新作物种子。 一旦找到便立刻回来交给自己,即使他们寻到的种子是无人知晓的品种,宋群青也可将其替换成空间中的种子。 这样一来,旁人也只会觉得他宋群青运气好,以及有极高的种植天赋,才能做到培育如此多新品种,而不是怀疑他手中有什么非常人的手段。 谢淮安听着他将未来的打算全盘托出,知道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原本被担忧所压制过的兴奋重又复燃,不断缠着宋群青询问灵泉和空间的相关事宜。 自谢淮安回家之后,独处空间十分稀有,好不容易碰上一回,分离已久的两人都想好好珍惜此次机会,有了灵泉水的存在也能正好彻夜长谈。 * 院试是七天以后公布成绩,今年考生相比往日更多,批改卷子的考官要在短短七日内审完,估计得加班加点地干活。 等到了审批完最后一轮糊名的卷子,众考官集体松了口气,现在就等人把糊名撕去,顺着名次来填红榜名字了。 “以往衢州院试不过一千余人,如今增加到两千人,难的又何止是学子们,我们这群人也累的苦呀。”一考官整个人松懈下来背靠在椅背之上,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 “不过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这不是,今年的人才也比往年的多,还有几张卷子的策论观点更是让我都受益匪浅。” “胡大人这话也太过谦虚了,学子们的观点新颖是新颖,但也稚嫩的很,不过我倒是看了一篇颇为可行的,那篇确实是不错。” 他们在这边闲聊着,另一边则有专门的人负责撕开糊名和写红榜排名。 考官们批改完卷子并未离开,他们心里也好奇着榜单,在这儿等上一会儿便能第一时间将榜单看全。 若是有亲朋好友参与此次院试,等被放出门就可直接传达消息,不用他们挤去贴红榜的地方苦等。 等了一个多时辰,最终名单终于被呈了上来,钱学政作为负责衢州院试的总考官,自然是考官中第一个看名单之人。 他先是扫了一眼第一名,随后将整份名单看了一遍后开口道:“案首的卷子拿来我看看。” 接过那张卷子,钱学政迫不及待地翻至策论那面,看到正是自己最属意的那一篇后才捋了捋胡须。这篇策论确实精彩,也怪不得众考官齐齐都给了高分。 还有这通篇的字体之前倒是没见过,不过看着十分赏心悦目,难怪是案首! 考官这边正在写红榜,不少考生及其家人已经等候在贴红榜的地方,连贡院旁的酒楼都已经全被预定了。 幸好孙韶华在院试之前就定好了一个包间,不然宋群青等人也只能在烈阳下等着,而不是边喝茶聊天边悠闲等待。 放榜的时间就快要到了,众人也不再探讨此次院试的事,而是闲闲散散地聊着些无关紧要的事。 “宋兄,听说你喜欢的那个双儿在你院试结束时在门口等了你许久,还给你送了一壶爱心鸡汤。可确有其事啊?”孙韶华朝着宋群青挤眉弄眼道。 “看来你们两个是好事将近了,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有幸得到你们俩的喜帖。”林水程也忍不住开始调侃。 院试结束那晚,他们本想找宋群青一起喝酒放肆一回,毕竟紧绷了大半年时间终于考完了,也是时候去放松放松。 却没想到刚找到他的人影,就看见他和一个貌美双儿眉目传情,孙林二人对视一眼暗自偷笑,自觉地离去。 第142章 红榜公示 这两人真是的,明明都知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如今还拿这个来调侃他! 宋群青无奈摇了摇头:“水程兄,忘了谁也不会忘记你的那份。” “那就好,不过我旁边这位你就没必要给了。”林水程瞥了眼笑得十分嚣张的那人,“这么能闹腾,估计到时候能闹洞房闹到你身心俱疲。” 孙韶华闻言,狠狠白了他一眼:“你这是污蔑!” 随后两人又开始打闹起来,原先等待揭榜的焦灼也在这嬉戏打闹中慢慢消散。 宋群青看着他们闹,心中也不免浮出几分温情来。 孙韶华所选的包间位置极好,从二楼窗外探去便能远远地看到红榜,但具体的姓名和名次却看不太真切。 几人虽然喝着茶闲聊,但从他们频繁看向窗外的动作就可看出,他们并非表面这般不在意。 毕竟几年成败,皆在此一举。 若是此次院试再度失利,便要再等两年,可人生又有多少个两年? 楼底下的人群突然传里一阵骚乱,孙韶华一个跳步直接来到了窗户旁边,探出头去往贡院贴红榜的方向望了过去。 “是官府的人拿着红榜过来了!” 他眼尖地从人群之中发现了穿着官服、手中还抱着几卷红纸的两人,周围还有一队衙役守着他们。 原本激动不已正要涌上前去的人群,见到那一队凶神恶煞的带刀衙役,都纷纷安静了下来站在原地看着红榜被贴上墙壁。 抚平红榜的的褶皱,其中一人这才转身道:“甲戌年院试成绩放榜,诸位尽可一观,但不得损害红榜。” 说完这句话,他也知众人看榜心切,连忙带着衙役离去,只留了两个在原地守榜,防止有人恶意损害红榜。 见布榜人和衙役一走,看榜心切的众人瞬间围了上去,把红榜前的空地围得水泄不通。 “我中了!我中了!整整十年……爹,娘!我中了!” “怎么会……明明这次我感觉自己答得很好……为什么连尾名都没进!” 人群中不断传来或是喜极而泣,或是悲痛欲绝的高喊声,惹得后头什么都看不见的人群更加疯狂地往前挤。 孙韶华终于放弃了从远处看清榜单的想法,他猛地坐回软榻上,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骨头似的软绵绵地依靠在背枕上。 “我就说你根本看不清,非要去为难自己。”林水程双手抱胸,斜睨了他一眼。 明明自己已经喊了小厮帮忙看榜,让他天还没亮就在贡院红榜前等待,争取能够第一时间看清楚几人的排名,因而他们几个只需要等着小厮看完榜后过来汇报即可。 偏偏孙韶华心急如焚,想要直接在原地就看清最后的结果,但这么远的距离并非人的肉眼能看清。 “我这不是太着急了嘛。”他摊在软榻中,单手搭在自己的眼睛上,语气满是失望。 手臂上突然接触到一个坚硬的东西,他连忙睁开眼睛,发现宋群青正在用一个奇怪的东西戳他的手臂。 “你用这个试试看?”宋群青见他坐了起来,将望远镜丢进他怀里,“小的那面对准你自己的眼睛,大的那面就对准你想看清楚的事物。” 院试后的几天宋群青闲了下来,白天和谢淮安相约着逛衢州,晚上便利用空间内箱子里开出来的玻璃制作望远镜。 玻璃空间里有的是,但需要铜匠来打造镜筒,两个镜筒就要耗费铜匠四五天的时间。 宋群青昨天晚上才将镜片和铜铸的镜筒拼接在一起,第一次使用它便就是现在拿来看榜。 听到他的话,孙韶华似信非信地按照他所说操作,却发现红榜的内容近在眼前。 他忍不住拿掉眼前的望远镜,对比着肉眼和这个东西呈现出先来的景象,发现这东西居然还真有如此神奇的能力。 确定了这一点后,他再次将镜片凑近眼睛,心中犹豫了片刻,还是打算从末尾往前寻找他们三人的名字。 红榜一共有两张,前一张是排位靠前、获得廪生身份的秀才,而后一张便是名次靠后的秀才们。 越是寻找,孙韶华的心也就越凉,不是吧?难道他们三个居然一个都没上榜吗? 他屏住了呼吸,慢慢地移动着望远镜,打算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确认。 他身旁的林水程见他紧抿着双唇,心中也揣测不安了起来。 终于—— 孙韶华将望远镜取走,长呼了一口气:“我排四十五位,相当于是擦着边进了。” 察觉到屋内的气氛,他拍了拍林水程的肩膀,欲把望远镜递给他让他自己来看。 “你的水平一向比我高,我都进了,想必你必定排在我前头;至于宋兄你……” 他正要开口继续缓和气氛,便见宋群青从他手中取过望远镜,将整个红榜快速扫了一遍。 “水程兄不必担忧,你也进了红榜,排二十二。” “二十二?!”孙韶华惊讶地张大了嘴,随后笑道,“不愧是你啊,这次终于安心了吧。” 林水程紧绷的心弦松懈了下来,但颇有些不满足:“前二十才有廪生名额,我就差两位…… “好了,不是你自己说的能进红榜就行吗?怎么如今还挑剔起来了。”孙韶华用肩膀碰了碰他,朝他使了个眼色。 林水程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神色完全无任何变化的宋群青,心中忐忑了几下,难道宋群青没进红榜? 他踌躇片刻,正想问一问宋群青的院试结果,却被门口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孙韶华不满地“啧”了一声,但他们显然是错过了发问的好时机,只好让敲门那人进来。 那人气喘吁吁地快步走了进来,原来是看榜的小厮回来了,孙林二人眼前一亮。 “少爷,你排……你排四十五位,林少爷排二十二位,这位宋少爷……”小厮深吸了一口气,“宋少爷是案首!” 孙林二人在听前半句时表情毫无变化,毕竟这些他们刚刚就知道了,现在最关心的是宋群青到底有没有考中。 等到听到后半句时,两人已被惊得呆若木鸡。 原来真正该担心的还是自己,宋群青这家伙根本用不上他们操心啊! 第143章 多方反应 隔壁包间,曾玉瀚和他的一群书院小弟正焦灼地等待着小厮的消息。 开恩科这样的机会,曾玉瀚自然不会错过。知道宋群青也参加此次院试,他更是存了想要压他一头以此泄愤的心思。 上次虽然让宋群青名落孙山,但自己也不小心被拖累至落榜,而这一次,他就不信宋群青在顾着赚钱的同时还能好好读书。 此时的包间一片寂静,曾玉瀚依靠在软榻上用扇柄轻轻敲打着自己的手心,一下接一下,试图掩饰自己内心的着急。 门外响起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曾玉瀚立马直起了身:“进来。” 那传消息的小厮冲了进来,满脸喜悦道:“恭喜少爷上榜!您是第五名!” “果真?”曾玉瀚手上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 “千真万确,我还特意看了好几遍呢,少爷您确实是第五!”小厮兴高采烈回道,看样子竟比曾玉瀚本人还更激动。 不知道的还以为,参加院试的不是曾玉瀚,而是他自己。 其实是院试传消息,若是传了个好消息,不少人都会选择给一些银子给传消息的人,就是为了讨个好彩头。 自家少爷考了如此好的成绩,他看到的瞬间就赶急赶忙地回来禀告了,想来这次一定能够得到不少赏钱。 曾玉瀚闻言,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让小厮将包厢内其他人的名次都说说。 哪知那小厮却说除了曾玉瀚,其他人根本没上榜。 整个包厢一时间更加沉闷,原本还在偷偷对视看眼色的众人此时各个都低垂下着眼。 但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毕竟曾玉瀚考了个不错的成绩。 若是自己垂头丧气,那岂不是还要惹他不高兴,若惹了他,难保他们不会是下一个宋群青。 曾玉瀚是如何对待宋群青的,他们这群跟班一清二楚。 谁晓得曾玉瀚此时没时间理他们,而是话锋一转问起了他最关心的事:“那宋群青呢?上榜没有?” 小厮听到他提及的名字眼神闪躲,嘴巴蠕动了几下却不出声。 曾玉瀚见他这般神色,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他厉声问道:“你是聋了吗?” 小厮被他吓得立马趴在了地上,颤颤巍巍道:“宋群青……是……是第一名。” 曾玉瀚仿佛没听清他的话,他从软塌上下来慢慢半蹲下,轻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小厮感受到他的靠近,暗自咽了咽口水才鼓起勇气,提高音量说道:“宋群青……是第一名。” 包间内众人听到这话面面相觑,谁也没能想到宋群青能够拿到案首。 明明之前开学测试时其策论还被夫子提出了不少问题,怎么不到三个月,就能拿到一州案首了? 他们都尚且如此惊讶,更别提拿了第五的曾玉瀚。 他猛地站起身来,似是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随后大笑了起来,笑到最后甚至笑出了眼泪。 是了,宋群青三番两次在他最为惊喜之时给他沉重一击,如今又重蹈覆辙,难道是老天都觉得他命中注定会是宋群青的手下败将吗? 一时之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 见他如此,众人面上愕然一刹,旋即手忙脚乱上前接住了他倒下的身体。 * 绫罗刚踏进门,就见谢淮安正眼巴巴地盯着门口的方向,见是她进来眼前一亮。 “绫罗,快跟我说说,群青哥有没有上榜?”他快速站了起来,亲手给绫罗斟了一杯茶。 绫罗在贡院门口等了好几个时辰才等到揭榜,见了名次便往谢家跑,一刻也不敢歇,生怕自家少爷等急了。 她拂了拂强烈起伏的胸口,接过谢淮安递过来的茶一口饮尽:“少爷,宋公子他是第一名!” 谢淮安先是一怔,随后笑开了花:“第一名,居然是第一名,不愧是他!” 若是宋群青拿了案首,那他们的婚事岂不是十拿九稳了? 别看他爹总是对宋群青板着脸没有一分笑意,但谢淮安心里清楚得很他爹就是放不下面子,其实对宋群青十分满意。 如今宋群青考中了秀才案首,想来爹会更加满意他这个未来双婿了。 谢淮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想到宋群青即将要上门提亲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随后他像是想到什么了一般,猛地一拍手:“绫罗,从我那梳妆匣子里拿些银子分给我院子的人,说是今天大喜,给大家分分喜气。” 怎么说,宋群青也是他认定的夫婿,他考了案首,给屋里人赏钱再正常不过了。 这可是案首啊!谢淮安的桃花眼弯了弯,他已经想迫不及待地去见宋群青了。 谢淮安向来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立马带着绫罗往宋群青所在的酒楼赶去。 没想到刚一进酒楼,就恰巧遇上从包间中出来的宋群青几人。 这座酒楼靠近贡院,今日就是揭榜之时,故而这儿到处都是穿着书生服饰的读书人。 宋群青明明穿着款式差不多的衣服,混在他们中间却显得格外出挑,任凭谁来了都能一眼看见他。 双人的视线交汇片刻,谢淮安走了过去,双眸溢满笑意:“宋公子,听说你此次院试考了案首,特此赶来恭喜你。” 宋群青许久没听他这么称呼自己,乍一听倒是愣了几秒才勾起了嘴角:“多谢谢公子。” 旁边的孙韶华看着两人客气来客气去,朝着林水程挤眉弄眼,惹得人忍不住给他后背来了一巴掌,让他安分一些。 “宋兄,你先和谢公子好好聊聊,等会儿来青竹轩找我们,今晚我们一醉方休!”林水程拍了拍他的肩膀。 孙韶华被他拉着走,连忙提醒道:“宋兄,你可别忘了往家里和夫子那儿报个喜。” 在听到他的名次后,他便连忙让书童送了信回家。 “放心吧,宋兄是案首,案首的消息多的人去抢报。”林水程扯着他快速离去,好给两个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看着两人从视线中消失,宋群青和谢淮安相视一眼,十分默契地并肩沿着街道漫步。 第144章 一对大雁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床铺之上,宋群青被这光一照也醒了过来,宿醉后的额头隐隐作痛。 昨儿夜里孙韶华像是高兴过了头,疯狂给他和林水程灌酒,林水程不阻止他也就算了,还帮着他一起劝酒。 宋群青实在抵不住两人的轮番攻击,喝了不少酒下肚,连回落脚处都需要阿霖在旁搀扶着。 以他的酒量姑且如此,更别提孙林二人了,估计这会子还在睡梦中。 想到昨晚这两人信誓旦旦要把他灌醉,但之后一个接一个倒下的模样,宋群青忍不住轻笑一声。 取了一杯灵泉水喝下,宿醉后的负面状态随之而逝,宋群青也能好好完成他今日想要干的事——捉一对大雁。 昨晚在几人还未开始互相灌酒之前,宋群青曾经问过三人中唯一的已婚人士林水程,有关提亲的流程和细节。 林水程也并未隐瞒,而是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告知给他。 “大扬朝的提亲礼节是需要三书六礼的,三书就是包括聘书,礼书也叫做礼单,还有迎书,这东西是你迎娶夫郎时送给他的文书。” “六礼则是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 “纳采需要你请个媒人帮你去提亲,等双方都赞许之后便可以去询问名字合八字,之后便是纳吉、纳征,再去择定合婚的良辰吉日,最后迎娶夫郎。” 原主的知识储备中没有这些东西,宋群青还是头一回如此细致地了解古代婚配。 关系到自己和谢淮安的终身大事,他听得十分认真。 “宋兄,你现在问这些,难道是想去向那位谢公子提亲了?” 林水程分享完自己的经历,想到下午见到的那个貌美双儿,不由得发出疑问。 宋群青轻轻颔首:“我已答应过他,必不会让他久等,院试出了结果便上他家提亲。” “原来如此,我还正疑惑宋兄你为何突然问起我这些。”林水程笑着摇了摇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孙韶华在见到谢淮安起就不停在猜测他的身份,如今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 见两人谈论起谢淮安,忙插嘴问道:“那双儿姓谢,难道是刚搬来衢州那个谢家的人?” “不错,他家确实是刚搬来衢州。”宋群青没有否认。 孙韶华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眼带震撼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宋群青,最后比出个大拇指来:“宋兄,您可真是厉害,居然能迷的苏州巨富之家的小公子神魂颠倒、非你不嫁,哎哟……” 他转头怒视着林水程:“你打我做什么?” 林水程收回手没有理会他,而是有些担忧地看向宋群青:“他这样的身份,难怪你如此拼命地学,只是这提亲你有几成把握能成功?” “当然是十成。”宋群青自信一笑。 他已经拿到案首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谢家一家子又如此疼爱自家的独双,他们成亲可谓是板上钉钉的事。 现如今他来询问林水程具体的流程,是想让谢淮安能够风光正当地嫁给自己,给他一个难以忘怀的婚礼。 “少爷,您昨儿夜里半醉时候说今日要去猎雁让我去买弓箭,如今我已买好了,就放在正厅的桌上,您要是需要直接带上就好。” 阿霖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从门口传来,惊醒了陷在回忆之中的宋群青。 他提高音量应了一声,便快速将自己收拾好,一踏出门便见院子里头站着个高挑身影,正四处观察着院子内的格局。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阿霖也真是的,竟然也不提醒我早些起来。” 看见心心念念的人出现在自家院子里,宋群青虽说着责怪的话,但眼底里满是笑意。 “这不关阿霖的事,是我见你睡得太熟才叫他别去叫你,而且我也想给你个惊喜嘛!”谢淮安抬着下巴,双手抱胸,“难道你不惊喜吗?” 宋群青失笑:“那可再惊喜不过了了。” “对了,我听阿霖说你今日要去猎雁,那我能和你一起去吗?”谢淮安双眼放光。 自从被接回衢州,他爹便不允许他出城,生怕自己又再遇到危险。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爹这正是被咬怕了。 但对于谢淮安这样喜爱自由的双儿来说,这无疑是强迫压制他的天性。 如今听到有出城的好机会,还能和宋群青一起约会,谢淮安更是蠢蠢欲动。 宋群青放下整理好的衣袖,犹豫须臾后拒绝了他:“可能不行。” “为什么?”谢淮安听闻这话眉头紧锁,十分不解地问道,难道是宋群青不想和他一起? “大雁常在深山出没,深山里十分危险,且有极大可能需要在里头过夜……”宋群青将理由一一阐述清楚。 其实他何尝不想带着谢淮安一起去,但谢淮安如今有家人在侧,他需要多考虑谢家人的感受。 “我不管,难道你保护不了我吗?”谢淮安鼓了鼓腮帮子,“而且过夜就过夜,我又不是没和你一起单独过过夜。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啊。” 祖宗,他怕的是谢家人啊!还没把人娶进门呢,又怎么敢得罪他们呢?宋群青无奈。 见他沉默不语,谢淮安眼眸中的亮光黯淡下去,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那好,你自己去猎雁吧,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他便抬脚往门外走去。 宋群青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出声道:“小安,你等等。” 谢淮安有些意外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眼神熠熠地看着他:“你是同意带我一起去吗?” “对……”宋群青刚说出同意的话,就见谢淮安兴奋地在原地蹦跳了起来,原先的低沉心情一扫而空。 他无奈继续道:“不过你得先把这事告知谢家。” “没问题!”谢淮安语气雀跃,“绮罗,你现在去把这个消息传回家里,回去后便不用过来了,我明日自己回家。” 一旁的绮罗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自家少爷这举动十分大胆。听宋群青的意思,似乎两人还需孤男寡双在野外过夜,这更是让他担忧不已。 但感受到少爷投过来的催促视线,绮罗跺了跺脚还是快步跑回谢家送消息去了。 第145章 密林之危 答应了谢淮安要一起带他进山,两人又一起吃了早饭,宋群青看了眼他的穿着。 淡紫色的宽袍广袖好看是好看,只是进山后不便行动,于是吩咐阿霖从他房里拿一身劲装出来,让谢淮安换上。 谢淮安身材不似其他双儿一般娇小玲珑,反而和正常汉子差不多高,但即便如此,穿上宋群青的劲装袖子和裤子仍多出来一截。 “怎么样?”将多余的袖子和裤腿都用布绳绑好,谢淮安在宋群青面前转了一圈,青色的劲装穿在他身上显得他如同一根翠竹一般,挺拔出挑。 宋群青还从未见他穿这个颜色,但人长得好穿什么颜色什么款式都好看,直言道:“很衬你。” “那当然。”谢淮安对自己的容貌身材可自信得很,刚刚问他也只是想得到心爱之人的夸赞,他从桌上捞起弓箭正想兴致冲冲地往外。 但却被宋群青拦了下来,接借着袖子从空间中掏出来个小瓶子,从中倒了些粉末出来撒在两人的身上,之后又在谢淮安腰间挂了个香囊。 “这些是什么?”粉末的味道略微冲鼻,谢淮安有些嫌弃地抖了抖衣服,被他按住了动作。 “这些是驱虫用的,深山里毒虫蛇蚁多,戴上香囊之前能驱逐一些。”宋群青将香囊的绳子打了个结,让其稳稳当当地挂在腰间。 等弄完这些,阿霖已经将马牵了过来,宋群青翻身上马,一只手牢牢扯住缰绳,伸出另一只手将旁边的谢淮安拉至自己怀中。 谢淮安被他的动作一惊,感觉整个人飞了起来,下一刻便到了宋群青的身前,被他的双臂圈在其中。 两人坐稳后,宋群青朝着阿霖打了个招呼,便带着谢淮安一路朝着衢州城外的深山行去。 等到马蹄踏上山路时,太阳已经完全探出了头,清晨冒出的朝露只余下一道水痕,两个人并不赶时间,宋群青便驱使些马慢悠悠地行驶在山路上。 快要进入初夏,连绵起伏的山间一片郁郁葱葱。两人此时已经来到了一片密林当中,谢淮安伸手将遮挡两人的树枝移了开来,好让两人能正常通过。 但刚一接触那树枝,就被宋群青伸手拦了下来,他指了指树枝上一条青翠的小蛇。 谢淮安定睛看去直接被吓得打了个哆嗦,好在宋群青及时扶住了他,才不至于从马上摔了下去。 密林里的毒虫蛇蚁多的很,一不注意就会中招,好在两人身上之前都撒了药粉,阻拦了大部分,其余的只需小心留意着就行。 再行至深处,骑马难以通过,于是两人便选择下马步行过去。 密林内的这些树枝枝丫密不透风地将阳光挡在外头,只余缝隙中透出来的几抹光亮撒在谢淮安的脸上。 密林之中除了蛇虫,还有许多外头难以见到的兽类,谢淮安看见一只狍子在他们面前飞窜而过,他正想扯宋群青的袖子好让他去捉,一眨眼的时间那狍子便已消失在一片绿色当中。 见谢淮安被它所吸引,快步走去想要去寻它的身影,宋群青任由他玩的尽兴,但却紧紧跟随着他。 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狍子身上,却没注意在他不远处有条手腕粗细的毒蛇正盘旋着身子,上半截直直立了起来,不停吐着分叉的蛇信子,俨然一副正要攻击的形态。 谢淮安略微低着头去探寻近处的灌木丛,恰巧露出了后脖颈上一块白皙的皮肤来,那蛇看准时机飞射过来,正要咬上那脆弱的脖子。 一支箭凌然而至,擦过谢淮安脖颈处的一缕碎发,将这条几米长的毒蛇狠狠地钉在不远处的树上。 谢淮安顺着刚刚感受到的风势侧头看去,正巧对上了那一双竖瞳,他微微缩了缩瞳孔,喉结也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了几下。 “没事吧?”轻柔的低声在耳边响起,谢淮安这才回过神来,抬头与宋群青温柔的目光相对视,紧绷的身体松懈了下来。 但心脏却急促跳个不停,不知是因为那蛇,还是眼前这人,也许两者都有?谢淮安自己也说不清楚。 知道谢淮安被吓得不轻,宋群青也不再选择深入,而是一手牵着马,另一只手将谢淮安揽进怀中,凭借着野外生存的经验,将两人带至一片溪边。 让人乖乖坐在岸边的一块石头上,宋群青从箭筒里抽出几根箭来,再用藤蔓在箭尾绑了一道,站在岸边不湿脚地捉了好几条鱼上来。 看着还在地上活蹦乱跳的鱼,谢淮安已经想象到了它们烤熟的模样,不由得揉了揉饥肠辘辘的肚子。 宋群青侧眼察觉他的动作,只觉得可爱极了:“是饿了吗?” “嗯。”谢淮安笑着应了一声,对他时刻察觉自己动作的反应满意极了,他用宋群青给的刀子割了些干草出来,在岸边生起了火。 又在宋群青给鱼开膛破肚之时,用刀削了五六根光秃秃的树枝出来,将鱼穿进树枝中就能开烤了。 等待烤鱼熟透的时间并不难熬,两人在翻动烤鱼间诉说着分离之后双方发生的诸多事情,宋群青也由此也了解到,谢淮安在书信中并没有多提及的,陷害他那几人的下场。 原来在谢父知道是自己房里人和管家勾结陷害谢淮安以后,就两人绑了关在院子里不给吃喝,姨娘的亲生儿子也被拉进祠堂狠狠抽了二十鞭子,估计现在都爬不起来床。 等到全家都搬迁至衢州后,谢父便吩咐人将姨娘剃了光头送进了尼姑庵,而管家则是被送进了衢州牢狱当中,恐怕不久后就要问斩。 谢淮安在诉说这些时神情十分平淡,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仇人,谢父所作所为已经帮他报了仇,他心里的那些怨怼也消散了不少,只是心里还有个疙瘩。 毕竟谢父明明知道姨娘和管家是为谁做出杀害他的事,但还是心软地只给那人二十鞭子的惩罚。 谢淮安知他是不忍心对他亲生孩子下手,他也并不怪罪自己的父亲,只是难免会在心中有些不满。 第146章 三日之后 而且谢子璇和他一向不和,两人从小斗到大,如今爹为了自己把姨娘送进了尼姑庵,估计他心底里更是恨极了自己。 但谢淮安又何尝不恨他呢?如果没有被宋群青救下,那他可真真切切要丧失一条命。 谢子璇心机深沉,表面兄友弟恭、尊爱亲长,永远端着一副笑颜,谢家家仆甚至苏州城人人皆称他有君子之风。 但谢淮安心里清楚得紧,这一切都是谢子璇伪装的一张假皮,从他九岁时被谢子璇推下水后他便彻底认清楚了自己这所谓的弟弟。 七岁的他都尚且有如此狠毒的心思,谢淮安相信若是没有谢子璇的故意挑动,那姨娘估计也不会胆大包天到和管家合谋杀害他。 “其实我并不是想要他以命偿命,只是……”谢淮安垂头盯着跳动的火焰,“只是我总感觉他以后会毁了我爹,还有谢家。” “不过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了。”谢淮安长舒一口气,也不去多想这些事,未来都难以预料,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呢? 宋群青自从他谈及姨娘和谢子璇之事就落座在他身旁,当一个沉默的倾听者,但却给谢淮安一种无言的安全感。 见他自己想开,宋群青并未多言,而是将已经烤好的鱼递给了他,烤鱼上撒了空间中存着的众多调料,香味扑鼻。 接过来狠狠咬了一口,谢淮安才满足地眯了眯眼睛:“好好吃!” 宋群青见状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将已经烤好的鱼用清洗过后的大树叶包裹起来放在他身边,又从空间中拿了些小番茄之类的水果放在另一张大树叶上,之后才紧接着烤剩下的鱼。 看着他烤了一条又一条鱼,他自己却没吃上一口,谢淮安撕下一片鱼肉喂到他的嘴边。 鼻尖闻到烤鱼的焦香,宋群青轻扫一眼将鱼肉吞进嘴中。 见他吃下,谢淮安便你一口我一口地将剩下的几条鱼都吃了个精光,甚至还时不时给宋群青喂几颗小番茄。 “嘎——嘎——” 天空中飞过一群飞雁,惊醒了正蜜里调油的两人,宋群青抓起旁边的弓箭站起了身,谢淮安也紧随着站了起来。 雁群还没飞远,宋群青没有丝毫犹豫,从箭筒中取了两支箭,将其一起搭至弦上,只是略微一瞄准,双箭便齐齐飞了出去。 双箭齐发,明明是射向同一个方向,却分别射中了两只大雁的翅膀。 这一连串动作流畅无比,等到谢淮安反应过来时,才看见天空中有两个小黑点坠落。 两只大雁落下的地方就在不远处,谢淮安兴奋不已地跑去捡大雁,而宋群青则是紧随他身后,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让他陷入危险之中。 谢淮安今日穿了一身青色劲装,如今行动在溪流青草地上,活似一头跃然于山间的灵动小鹿。 宋群青搭在弓箭上的手轻轻摩挲,克制住了自己想要将小鹿抓回去圈养的冲动,小鹿应当是自由的。 谢淮安一只手提着一只大雁,还顺带着把宋群青射出的箭矢也带了回来。 他的一双桃花眼中满是崇拜:“群青哥,你这箭术也太厉害了吧。” 见宋群青挑了挑眉,知道他是想让自己解释清楚,谢淮安如了他的愿。 “双箭齐发把两只大雁都射了下来,这两只大雁还都只射中了翅膀,而且你还是特意挑的看着像一对的大雁,对不对?” 提亲所用的大雁必须是活的,宋群青是特意瞄准他们的翅膀射出箭矢。 大雁飞在半空之中,从地上往上看只能看清见一个黑点,根本无法分辨出他们的身体部位。 但宋群青不仅能够准确无误地射中它们的翅膀,而且还同时射中了一对看着像伴侣的大雁。 这样的箭术,即使是见识过许多能人的谢淮安也不禁惊讶异常。 他看着宋群青将大雁翅膀中的箭矢取出,又用红色绸缎将其紧紧捆绑在一起,心中突然冒出了个想法。 “群青哥,你这次进山就是为了猎雁吗?”谢淮安犹犹豫豫地问出了声。 宋群青手中的动作一顿,他垂眸对上谢淮安暗含期待的视线,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对。” 听到这再简单不过的回答,谢淮安紧了紧拳头,宋群青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他到底想问什么啊! “我听说,不少人都会带着一对大雁去提亲……”谢淮安觉得自己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没想到这句话刚说了一半,宋群青就接话道:“不错,我听说这是大扬朝的习俗,说是要去提亲就需带一对活着的大雁,若是没有大雁,带一对鹅也是可以的。” 谁要跟你探讨习俗不习俗的问题啊!谢淮安简直要崩溃了。 可是让他一个双儿主动问出“你是不是要上我家来提亲”这种话简直就是强人所难。 更何况宋群青专门猎雁也不一定就是为了向自己提亲,而是他朋友见他箭术超群,特意请他为自己猎雁也说不定。 毕竟他的朋友之一孙韶华就是早早到了结亲年纪但至今未娶,那他问出这种话岂不是让两个人都下不了台。 将他的纠结犹豫收入眼底,宋群青也不再吊他胃口,而是直言道:“这对大雁正是我提亲所用,怕就怕到时候会被原路退回。” “怎么可能?”谢淮安听到他的话先是欣喜,而后才信誓旦旦道。 “怎么不可能?毕竟你爹要想的夫婿无一不是人中龙凤,说不定还看不上我这个小小案首。”宋群青故意自贬道。 谢淮安立马上钩:“我爹他就是脸上严肃了点,心里不知道对你有多满意呢!还有我爷爷奶奶,当时在宋家住的时候就已经……” 像是意识到什么了一样,他连忙止住了话头,瞧了眼眼中满是笑意的宋群青,哪里还不知道他是在逗自己。 宋群青见他终于反应过来,忍不住笑出了声,等到笑完才认真道:“我说过不会让你久等的,三日之后我必定上门提亲。” 谢淮安闻言,抬起眸子将他眼中的坚定看得一清二楚,原本被逗弄的恼怒也消散而逝。 “三日之后,我在谢家等你来娶我。” 第147章 做好准备 今日运气还算不错,宋群青两人刚到深山便遇见了大雁,还成功将他们捕捉。 但两人都未提回家之事,而是选择心照不宣地在野外待了一晚。 难得的独处机会,谁也不愿意开这个口,于是谢淮安便跟着宋群青骑着马游荡于青山绿水之间。 艳阳高照时他们躲在树荫绿草、溪流泉水之中玩水嬉闹,等到太阳即将落山之时他们便勒马于高崖,共骑一乘赏连片的红紫晚霞。 看着眼前在城中难以见到的天色,谢淮安眼睛微微瞪大,随后感受到背后之人温热的胸膛,他眼神一闪,将自己完全倚靠在他身上。 宋群青紧紧揽住怀中之人柔软的腰,神情柔和下来,顺着他抬头的方向一起看向不远处的红紫色天空。 * 第二日一早,宋群青便将人送回了谢家,自己开始忙碌起提亲的相关事宜来。 他没有父母亲帮衬,只能靠自己摸索,不过好在有孙韶华和林水程在旁协助,才不至于摸不着头脑。 “宋兄,你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孙韶华带了个身着红衣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 “这位就是宋群青公子吧,长得还真是一表人才,不愧是咱们衢州的案首。”媒婆上下打量了一番宋群青,眼睛也不由得亮了起来。 她当媒婆这么多年,见过的男子数不胜数,还从未见过气质如此出众的。 脸就更不用提了,那叫一个俊俏,还是他们衢州案首,也不知道是哪家姑娘双儿这么有福气,能入这位的眼。 宋群青朝着媒婆点了点头,给孙韶华投去了疑惑的眼神。 “这是钟媒婆,是衢州城十分有名的媒婆,据说经过她手的婚事没有一桩是不成的。”孙韶华介绍道。 钟媒婆骄傲地挺了挺胸膛,孙公子说的是实话,她钟媒婆一出手,还没有没成的婚事呢! 而且凭这位宋群青公子的条件,想要什么样的姑娘双儿没有,她这次牵线肯定又能成一桩佳缘。 “宋公子,不知您是要求娶哪家千金?”钟媒婆收回打量他的视线,转而问起最重要的问题。 “谢家的双儿,谢淮安。” “谢淮安……姓谢啊……”钟媒婆快速在脑海中搜索这家的消息。 衢州城以前没有姓谢的大家族,还是前几个月刚搬过来一家,听说以前是苏州鼎鼎有名的富商,不知怎地来了西南这贫瘠地带。 钟媒婆再一次确认道:“可是做丝绸生意的那个谢家,前几月刚搬来的?” “不错,正是他们家。”宋群青答道,心中却暗自惊讶。 没想到谢家刚搬来衢州居然便有如此大的名气,可见谢父已然在衢州扎稳脚跟,宋群青也不由得有些佩服他的能力。 听到宋群青肯定的话语,钟媒婆试图在脑海中回忆谢家双儿的模样,却怎么都想不出来。 这双儿自从来到衢州之后就没怎么出过门,最多也就是出席各个大家族彼此之间的宴会。 可这种宴会哪是他们媒婆能进得去的,因而钟媒婆也只是在媒婆之间的闲话中听说过他,说是样貌顶好,就是性情有些不似平常双儿。 只是谢家刚搬来不久,她都还没怎么见过这位双儿,这位宋公子又是怎么认识的他? 罢了罢了,她想这么多做什么。 人家才子佳人天生一对,说不定是天注定的缘分。 “原来是谢家双儿,难怪宋公子主动求娶。”钟媒婆脸上挂着笑意,似是亲眼见过谢淮安一般夸赞道,随后话锋一转,“不知宋公子打算何时去提亲?” “就在明日,对雁也已经备好,就等钟媒婆您来助力了。”宋群青向她微微一笑。 明日也太赶了些,钟媒婆闻言不禁皱了皱眉,随后便松懈了下来,不过既然宋群青这么自信,想来这桩婚事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差。 又听到他提起对雁,她往宋群青的身后一扫,这对大雁虽然因翅膀受伤而有些萎靡不振,但即使是如此还紧紧将头贴在一起,显得十分亲昵,旁人一看就知晓这是一对儿。 钟媒婆有些震惊,没想到宋群青能够弄来成色这么好的对雁,不是说是从乡下考出来的案首吗?居然如此有实力。 要知道活着的对雁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更何况这还是一对伴侣,这不仅极其考验猎户的眼力和箭术,还需要有一定的运气。 孙韶华刚一进门就发现了这对大雁,此时见他主动提起,这才好奇问道:“宋兄,你这对雁估计不便宜吧,我记得水程兄提亲时用的对雁都没你的好。” “是我运气好,前几日在深山里发现的。”宋群青没有多说,但两人皆知想要拥有此物,运气和实力缺一不可。 孙韶华给他比了大拇指表示佩服。 “宋公子的对雁成色这般好,想来这姻缘定会如你所愿。”钟媒婆收回视线,转向宋群青笑道。 “那就借您吉言了。”宋群青礼貌应了一声,“不知明日我是否能跟着上门?” “规矩一般是只需媒婆上门即可,宋兄你跟去做什么?”孙韶华听闻这话,脸上写满不解,钟媒婆也跟着点了点头。 宋群青笑而不语,只是问道:“不知这样会不会坏了规矩?” “倒是没这个说法,宋公子你亲自上门也许能让谢老爷看到你的诚意也说不定。”钟媒婆也说不准,但是还没出现过提亲的人跟着媒婆一起上门的先例。 毕竟都已经请了媒婆了,一切交给经验丰富的他们去办就可,没必要多走一趟。 但也没有明文或者规矩规定不能跟着上门,因而宋群青想跟着也是可以的。 宋群青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既然并不会给谢淮安带来什么闲言碎语,那他就跟着上门好了。 他看了眼已经摆在正堂之中的六七个大箱子,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谢家家财万贯,估计他即使掏出全副身家都没办法凑齐迎娶谢淮安的彩礼。 本来他是想趁考院试的这两年积累礼金的,但没想到新帝登基大开恩科破坏他原本的计划。 现在彩礼钱是掏不出来,幸好他已经想到了另一个主意,这也是他必须同媒婆一起上门的原因之一。 第148章 竞争激烈 知道明日宋群青即将上门提亲,谢淮安早早就上床睡觉,好让明天能够精神奕奕地迎接媒婆。 但却因心中太过紧张和兴奋,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半夜才睡了过去。 拿着铜镜凑近自己的脸,看着眼眶下的淡淡青色,谢淮安唉声叹气,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不争气,人家还没来提亲能就已经激动到不行了。 “少爷,您别看了,等我给您束发完,我就给您弄点粉来遮遮。”给他梳头的绮罗无奈道。 从早上起来以后,自家少爷便和这铜镜没分开过,时不时都要看一看自己的脸是否哪里有不妥,还罕见地想要在脸上敷粉。 这不禁让绮罗在心里嘀咕,也不知道宋群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居然把她家少爷迷得五迷三道的,原本没见少爷多注重自己的脸啊。 等绮罗帮着遮了遮眼下黑青,谢淮安左看右看都没发现问题后才出了院门,来到正堂等待之时才发现谢父已经坐在上座边品茗边翻阅着手中的书。 “爹,你怎么起这么早啊。”谢淮安转身挑了一个座位落座,旁边伺候的仆人极有眼色地端上茶来。 谢父瞥了他一眼,神色淡淡:“听大夫说,早起对身体好,倒是你,平日里不到午饭时间根本见不到人影,怎么今日起这么早?” “爹不是说了吗?早起对身体有益,我现在特别看重身!体!健!康!”谢淮安在最后几个字加中,也不管谢父变黑的脸色,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这臭小子,还以为自己不知道他在等谁吗?宋群青那小子早在几天前就喊人给自己传了消息,说是今日要来提亲。 不过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这个问题谢淮安也在暗自疑惑,他看了眼天色,都已经巳时了,宋群青人呢! “老爷,少爷,门口来了个媒婆,说是来提亲的。”看门的小厮快步走了进来,大声说道。 谢淮安和谢父同时站起身,谢父看了他一眼,朝着那小厮道:“快请进来。” “谢老爷,我今日来是向令公子提亲的。”媒婆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抬着好几个大箱子的人。 谢淮安猜测是宋群青请来的媒婆,正跟在谢父后露出一个害羞的笑来,就听到媒婆的下一句话,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恭喜谢老爷,恭喜谢公子,韩家的韩沐阳公子特地请我来为他提亲呢。”那媒婆甩了甩帕子,招呼旁边的一个男子提了一对大雁上来。 谢淮安顿时收敛笑意,冷着脸道:“这又是哪位?我认识他吗?” “哎哟,谢公子你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呀!你们不是在知府夫人设的宴席上见过吗?韩公子说他可是对你一见钟情呢!”那媒婆面对他的冷脸,脸上的笑容无半分变化,“谢老爷,谢公子,还是先让我们进去说话吧。” 谢父扫了眼被堵在门口的十几号人,又看了看不停往这儿瞟的仆从们,还是让这些人进了正堂。 谢淮安双手抱胸,依靠在正堂外头的墙边,冷眼看着他们进进出出将东西全部搬了进去。 谢父作为谢家的当家人,自然不能像谢淮安那般任性,想什么都摆在脸上,而是客客气气地与人谈话。 谢淮安见状收回了视线,暗自希望自己的意中人尽快赶来。 他所期盼的人此时正在赶来的路上,宋群青掀起马车的窗帘往外看,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烦躁来。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通往谢家的道路上多了许多马车,直把宋群青一行人的马车堵得难以通行。 钟媒婆见他的手指敲动马车床沿的频率加快,知道他心中着急,连忙开口安抚道:“宋公子,你别急,我们赶在巳时前到即可。” 宋群青呼了一口气,看着朝着同一个方向行驶的马车有些疑惑道:“钟媒婆可知今日这块地方为何有这么多车?” “这么多车恐怕是因为知府夫人这几日设了赏花宴,这一块儿的人家基本上都被邀请了,他们应当是去参加宴会的。”钟媒婆消息灵通,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赏花宴?春天都快过去了还赏什么花,宋群青内心的想法一闪而过,耳边却传来旁边马车上几人的大声对话。 “你们刚刚都看到了吧,韩沐阳今日可带了好几箱金银珠宝上谢家提亲去了,估计马上就要把他心心念念的谢家双儿娶到手咯。” “谢家刚搬来衢州,现如今也才刚站稳脚跟,若是和韩家结成姻亲说不定还能更上一层楼,我可不信谢家会拒绝韩沐阳。” “知府夫人的宴会上我也见过那双儿,确实长得好看,韩沐阳今年院试也得了个靠前的排名,这两人家世相当又郎才女貌,确实是天作之合。” 宋群青听着这些话,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藏在袖中的手已暗自捏紧。 这群人在胡说八道什么,他和谢淮安才是天作之合,至于韩沐阳,那又是谁? 好不容易熬到谢家门口,车还没停稳宋群青便快速且敏捷地从马车上跳了下去,钟媒婆匆匆忙忙地紧随其后。 守门的小厮见是熟人前来,朝着他道了声好:“宋公子,您怎么过来了?” “还请帮忙通报一声,就说我来提亲。”宋群青直言道。 那小厮朝他身后看了看,直到瞧见了正焦急走来的赵媒婆,才收起了因诧异而张大的嘴:“宋公子,您刚才是说您来提亲?那这媒婆……” 赵媒婆用帕子遮掩住嘴,清了清嗓子道:“我是宋公子请来为他提亲的。” 她的话刚说完,后头便有八九个人抬着几个大箱子平稳地走了过来。 那小厮看这架势,知道宋群青并未开玩笑后才道:“那请您二位先等等,我进去通报一声。” 宋群青点了点头,轻轻合着眼在心中演练等会儿要说的话。 那小厮疾步从正门跑到了正堂,此时谢父还正和那媒婆搭着话,言语中满是拒绝的意思。 但媒婆就跟听不懂一般,疯狂讲着谢淮安若是嫁给韩沐阳以后能得到的种种好处。 “少爷,老爷,门口又有人来提亲了!”小厮飞奔而来,声音大到正堂里外都听了个清楚,“是宋群青宋公子来提亲了!” 第149章 楠木箱子 倚靠在墙上的谢淮安闻言眼睛一亮,立马直起了身子,他身旁的绮罗也兴奋道:“少爷,您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谢淮安重重点了点头,对着还没靠近他们的守门小厮道:“快请宋公子进来。” 那小厮明显愣了一下,将目光投向已经走到正堂门口的谢父,见他颔首这才抱拳说了声“是”,转身打算将人带进来。 媒婆见谢父听到此人过来毫不犹豫地行至门口,狭长的眼睛眯了眯。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子居然敢来破坏韩家公子的好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趁今日他们提亲的时候来,真是晦气! 她的反应被谢家两父子看在眼里,但都没有在意,谢父用手摩挲着腰带,而谢淮安则是又从绮罗那儿拿出了铜镜照了照脸,见没有任何问题才收起。 绮罗知道他的心思,又将他的衣服和挂饰都整理了一遍,谢淮安给他投去了一个赞许的眼神。 谢父瞥了眼这两人的做派,无语地闭了闭眼,不就是来提个亲吗,有必要这么这么慎重吗? 宋群青不急不慢地跟在守门小厮身后走了进来,钟媒婆和抬彩礼的队伍紧随其后。 宋群青进门后的第一眼,便看见身着红衣黑靴、高竖着马尾的谢淮安。 谢淮安平日里衣物颜色多是些浅黄淡紫,他还从未见过他穿如此鲜艳的颜色,他那一双水光潋潋的桃花眼在红衣的衬托之下,显得更为风情万种。 谢淮安察觉他眼中的惊艳,满意地勾起唇笑了起来,自己收拾打扮了这么久,不正是想看心上人被自己迷住的一面吗? 两人对视片刻后,宋群青收回视线,冲着谢父拱手行了个书生礼节:“谢伯伯。” “群青,快请坐。”谢父应了一声,瞄了眼身旁脸色不太好的媒婆,邀着宋群青先行落座,随后直截了当发问:“你说你今日是来提亲的?怎么自己也上门来了?” “媒婆我已经请了,至于为何我自己上门等会儿您就知道了。”宋群青退开一步,将身后的媒婆露了出来,之后才选了靠近谢父的一侧座位坐下。 钟媒婆知道自己的主场到了,她捏着帕子用兰花指指了指地上,又指了指身旁一个汉子手中拎着的对雁。 “谢老爷,今日我是为宋公子来提亲的,您瞧,宋公子的彩礼也已经备好了。” 她的话音刚落,在场的众人便齐齐将视线投向了彩礼,地上整整齐齐摆着四个大箱子,大箱子的盖子紧紧闭着,不知里头装了些什么。 但见这箱子所用的木料不过是楠木,和韩家抬来的几个黄花梨木做成的箱子形成了鲜明对比,仆从们你看我我看你心中都对这两家之间的财力有了数。 韩沐阳请来的钱媒婆见宋群青穿着普通,猜测他并非大户人家出身,想来里头装的这些彩礼也不值几个钱。 于是她冷嗤一声:“宋公子,你的这些彩礼未免也太寒碜了些吧。” 谢淮安在谢父让宋群青落座之时便坐在了他的旁边,听到钱媒婆这话斜了她一眼:“连里头有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寒碜上了?” 被他的话一堵,钱媒婆脸色变了变,一时冲动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谢公子,我这是在帮你呢,这么几个楠木箱子里头装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值钱货,他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又怎么配得上你?” 这话属实是不好听,谢父的脸顿时沉了下来:“钱媒婆,还请慎言。” 刚才那话说出口后钱媒婆便后悔了,虽说她是为韩公子来提亲,但到底不是韩家的人,实在没必要在谢家面前如此嚣张。 只是这小子要提亲的消息刚被传了进来,谢家这两父子同时变得激动起来,谢老爷还主动站到门口迎接。 她心中的危机感加重,直觉这小子肯定要破坏韩公子的好事,毁了她牵姻缘的好名声,于是才一时冲动说出那样不合时宜的话来。 宋群青却完全没被她所影响,而是就当没她这个人,面上神情不变,语气平和:“选了楠木箱子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但彩礼究竟是什么,谢伯伯不妨亲自一观。” 谢父虽在心底已经接受了宋群青,但见到他只带了几个楠木做的箱子还是有些怒气,觉得他不够重视自家双儿。 宋群青再怎么穷,也不至于买不起几个黄花梨木的箱子吧? 此时听到他这话,不禁好奇起来这几个箱子里头究竟装了什么,居然让他如此自信。 谢淮安则是蹙着眉有点担忧地看向宋群青,韩家在衢州城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韩沐阳拿出来的彩礼必不会是小数目,宋群青的全部身家加起来估计都抵不过人家的彩礼钱。 宋群青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正想起身说“无论贫富,非卿不嫁”的谢淮安乖乖坐了回去。 不管后续如何,反正他是嫁定宋群青了。 “钱媒婆,观彩礼是谢家和宋公子之间的事,能否麻烦你先行退至后边?”他将视线转向正看热闹的钱媒婆。 钱媒婆愣了愣,随即看向谢父,见他并没有否定的意思,这才悻悻地带着人退至一旁。 她倒是要看看,这小子到底能送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来。 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那几个箱子之上,钟媒婆跟宋群青对视一眼便径直上前将箱子一个一个打开。 前三个箱子里装的都是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之类的东西,在场的众人无一不是见多识广的人,这些东西虽然值钱,但对谢家韩家这种家族来说只是俗物。 也就是钱媒婆震惊了一瞬,她是没想到宋群青穿那么平凡的衣料,财力竟然意外雄厚,按她的眼力这三大箱子金银布料少说也有五千两之数。 直到最后一个大箱子打开,原本表情平淡的众人这才变了神色,一个个眼睛睁得老大。 谢父更是抑制不住心中的震惊,几步上前仔细观看着箱子里的物件。 第150章 晶莹剔透 “这是……这是琉璃?”谢父震撼地看着眼前这一大箱子,里面满满当当摆放着许多琉璃制品。 宋群青从中拿出一套玻璃茶壶和茶杯,将其递给已经迫不及待的谢父:“谢伯伯,这是我送给小安的彩礼,如今已经是谢家的东西了,您要如何使用他们都可以。” 接过这套茶具,谢父将其凑在眼前仔细观察,却发现这琉璃晶莹剔透、没有任何杂质,他甚至能透过茶具看到正堂外的景色。 让旁边奉茶的侍女往玻璃茶具中倒了些茶水,谢父等人能够清晰看见茶叶随着倒入的动作在茶水中翻腾的景象,见状他们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身后的钱媒婆则是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一箱子琉璃制品,要知道琉璃本就是稀罕物,这等纯净无瑕的琉璃更是有价无市的存在。 她都不敢想这一箱子的价值,那必定是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天价数目。 谢淮安也愣住了,他没想到宋群青居然取出了这么珍贵的东西来当聘礼。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获得的这些东西,难道是从他那个神奇的空间里拿出来的? 其实这些玻璃制品并非是空间中已有的,而是宋群青在院试之前借了砖瓦铺吴老板的窑厂来烧制的。 他本是想着等自己手上资金不够时救急所用,毕竟这些东西随意拿一件出来都能卖上好价钱。 但他的生意做的很顺利,这些玻璃制品烧制出来后一直无用武之地,于是他便将其存在空间当中,直到要提亲之时才取了出来。 谢淮安好奇地观察了许久这箱子琉璃,见自家父亲已经拿起一件赏玩后也走上前来,从里面挑出个镜子。 将其对准自己的脸照了照,连自己身后绮罗惊讶的神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谢淮安颇有兴致地挑了挑眉,让绮罗拿铜镜和这面镜子一对比。 “少爷你看,这枚琉璃镜子居然能把你照如此清晰,跟你本人一模一样!”绮罗兴奋地指了指镜子里的谢淮安。 宋群青见他玩镜子玩得开心,怕他玩的不够尽兴,还从箱子里拿出了一大块半身镜,对着谢淮安照了照。 谢淮安则是与镜中人对视几眼,随后便发现自己衣服上不知何时多了块茶渍。 明明是非常小的一块污渍,但却十分清晰被映照在镜子中。 他们玩弄镜子时,谢父也在观察这新鲜玩意儿,见到这幕不禁感慨:“没想到琉璃居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谢伯伯,我的彩礼不止这些,还有这个。”宋群青将几张纸递给了谢父,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谢父接过纸,先是随意一扫内容,却被开头几行字震得瞳孔微缩,态度变得十分郑重,阅读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他一字一句阅读纸上的内容,等到看完最后一个字再次抬起头时,眼中已满是凝重,他沉声道:“你可知,这东西的价值?” 周围的人被他如此严肃的脸色骇了一跳,也不知道宋群青是给他看了什么东西,竟能惹得谢老爷如此慎重对待。 谢淮安也有些疑惑地看向那两张纸。 “即使它是无价之宝,在我心里也抵不过小安。”宋群青掷地有声道。 宋群青除了给宋家姐弟留了足够他们生活的银子以外,其余的钱财基本都换成了金条装进箱,但即使是这样也无法达到这群富商大贾们对自己儿婿的要求。 因而他便取出了这个时代并不存在的玻璃制品,同时将玻璃的制作方法写在纸上当作聘礼。 谢父听完他这句话后沉默了半晌,捏住几张纸的手紧了紧又开口问道:“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淮安是你此生唯一会娶之人,这话可还算数?” “算数。”宋群青眼中满是坚定,“我此生只会娶他一人,若是他有朝一日想要离我而去,我会选择放他自由。” 说着说着,他看了一眼谢淮安:“但我会努力,让他一辈子都想和我在一起。” “那平妻、妾室你也保证不会有吗?”谢父紧紧盯着他。 他拱了拱手,声音并不响亮却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楚:“我保证!我已发誓我身边只能是他,也只能有他。” 这话宛若平地一声惊雷,炸得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看向宋群青的眼神中有着震惊、羡慕甚至有着崇拜。 不远处的钱媒婆也暗自感叹他这个承诺之重,不愧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年少气盛总以为能和所爱之人常相厮守,可又他们却不明白人心易变。 一生一世只爱一人听着美好,可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呢?也不知道谢老爷心中如何想。 而这段对话在谢淮安听来,无一不是对他诉说的情话。 他的心脏因为这些话骤然加速,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那一双桃花眼中已盈满泪水,仿佛时刻都要掉落下来。 他用力掐住指尖想让眼泪倒流回去,看向谢父时的眼神坚定而有力,仿佛一柄剑直直刺入他的内心深处:“爹!” 谢父定定地看了两人许久,最后还是笑着摇了摇头:“好,那我便应允了这门亲事。” 随后他将目光转向已默默不语许久的钱媒婆:“这些彩礼,还请带回韩家吧。” 钱媒婆这才反应过来,招呼着人赶紧将这些金银细软给抬走了,离开时余光扫过谢淮安。 见他双眸含情脉脉盯着那位宋公子看,经验丰富的钱媒婆就知道他已经沦陷至深,哪还有韩家公子的份儿。 罢了罢了,这么一对有情人,任凭谁也舍不得做那棒打鸳鸯之人。 目送着他们一群人离开,谢父转眼看向宋群青:“聘书可带了?” “带了带了。”看了许久热闹的钟媒婆连忙应道,从袖中取出了聘书递交给谢父。 谢父接过聘书浅浅看了几眼便知道是宋群青亲手所写,心中不禁点了点头,暗道感叹他的用心。 “你父母都离去了,这婚期我就直接和你商量即可,你是如何想的?”谢父收好聘书,提起了最为关键之事。 宋群青和谢淮安闻言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开口:“最近的好日子是什么时候?” 第151章 定下日子 谢父哪知道这些,一时之间也说不出来最近的好日子有哪些。 好在钟媒婆左看右看,极有眼色地解围,直接问两人的八字算了个时间:“按两个公子的八字来看,最近的好日子是六月十三,再就是七月七,再之后便是十月甘七了。” “六月十三也太快了些!这个不行。”谢父想也没想直接否了最近的时间,要知道如今已经五月下旬,离六月十三也不过十几天的时间。 十几天的时间来筹备一场婚礼,就算是谢淮安再恨嫁,谢父也绝对不会同意自家双儿如此潦草地出嫁,更何况他还没做好谢淮安嫁为人夫的准备。 当然宋群青也没想这么早,这样的人生大事可以说一生只有一回。 他不会为了想谢淮安尽快嫁给自己就让人受委屈,他承诺过要风风光光迎娶他,因而筹备时间越长自然越好。 只是他八月需要参加乡试,若是成功中举,明年三月则需要去京城参加会试,今明两年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 可下半年他需极力备战,所以只能选取个折中的日子。七月七倒是不错,既能多些时间筹备婚事,也可以赶在八月底乡试之前成婚。 宋群青如此想,谢父也不例外,只是…… “你八月就要乡试了,若是成婚恐对你有些影响,不如等你乡试过后再成婚?” 谢父犹犹豫豫,其实他心里有些心虚,大部分原因是想多留谢淮安些日子,剩下的才是为宋群青的乡试担忧。 但还没等本人开口,谢淮安连声拒绝:“不行!那也太迟了吧,要是乡试后才成婚岂不是又要等好几个月?” 这双儿还真是胳膊肘往外拐,谢父无奈叹了一口气,声音放柔:“淮安,你就要出嫁了,难道就不想和你爹一起多待一些日子吗?还有你爷爷奶奶,你就舍得这么快出嫁?” 谢淮安用牙轻轻磨了磨内侧的唇肉,半天没有说话,他虽然想尽早嫁给宋群青以免再受相思之苦,但也不想离开爹和爷爷奶奶。 “谢伯伯不必担心,成婚之前我会在衢州买宅子,这样小安看望您和爷爷奶奶也方便,到时候他想多久回一次谢家都可以。”宋群青不忍见他左右为难,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自从院试之后,在衢州买宅子的想法便一直浮现在他脑海中。 万群书院在清河县几县是最好的书院,但其中的夫子却少有举人,即使是甲班也只有寥寥几个。 宋群青想要继续乡试和会试,都需得去更高一级的学府学习。 而如今正巧有这个机会,在红榜出来的当日衢州府学的人便来邀他进学,府学作为上阳府的顶尖学府,能进去学习对宋群青未来的科举之路可谓十分有帮助。 将府学之事也一一告知谢家父子,谢淮安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若是如此那他便不用其二选其一了,而是可以两者兼得。 谢父捋了捋胡子,心中暗自思索一番,宋群青若是在衢州有宅子,那确实不用担心和淮安相隔太远无法见面,只是……这婚事筹备时间还是短了些。 “谢伯伯,您觉得如何?”宋群青看向一直沉默的谢父,想清楚他心中的想法。 谢淮安也觉得七月是最好的选择,眼含期待地看着谢父,希望他给出自己满意的定亲日子。 谢父扫过这两人饱含期待的眼神,抬起茶盏浅浅饮了一口,清了清嗓子才道:“既然如此,那便定七月份的日子,好歹还有四十多天可以准备,到时候你也可以专心科考了。” 宋群青和谢淮安对视一笑,而后拱手道:“多谢谢伯伯。” “不必谢我。”谢父放下茶盏,郑重其事看着他,“只要你记得今日许下的承诺,以后好好待淮安,我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你给我的那几张纸,我虽知其价值连城,但希望你知道我谢家所拥有的财产已足以让谢家人活得锦衣玉食。” “这几张纸的最佳价值就是让我看到了你的诚意,还有那份诺言,那才是我放心将淮安交给你的原因。” “我谢运达虽算不上什么人物,但我敢保证若你辜负淮安,不管你以后究竟能达到什么高度,我都会让你付出代价。”谢父的眼神十分凌厉,但眼角处却隐隐泛着泪花。 “请谢伯伯放心。” 谢淮安注意到他已经湿润的眼角,抿了抿唇:“爹……” “好了,日子已经定好了,两家尽快做准备就是。”谢父挥了挥手,再次睁眼时泪光已经消失,“群青今日留下吃个午饭,也算提前见爷爷奶奶了。” 得到宋群青的应声后,谢父也客气地邀请钟媒婆留饭,但钟媒婆好歹是衢州数得上名号的媒婆,哪是这么没有眼力见的人。 人家一家子开开心心聚餐,她个外人混进去算是什么事。 只需从谢父和宋群青双方都收了一些银子,钟媒婆便兴奋离去。 她这次可干了个大活儿,居然连钱媒婆都败在她手下,看来她的名气又要更上一层楼咯。 谢家外头三三两两聚满了看热闹的人,这一家双儿两家同一日求娶之事在衢州也算得上是稀罕事,不少人都专门来了一趟看到底谁能胜出。 “韩家和谢家家世相当,必然是韩家公子能赢得美人归。”一个年少双儿眼里满是艳羡。 “这可说不准,后进去的那个可是衢州此次的秀才案首,说不定谢老爷会更喜欢读书人。”一书生摇着扇子道。 “案首又如何,听说是清河县来的农家小子,估计谢老爷是看不上的。”另一个书生酸言酸语。 宋群青虽然是案首,但看好他的人远比看好韩沐阳的少,毕竟韩谢两家都是衢州大家,这种大家族很少会选择下嫁女儿或是双儿,至少他们是没怎么听说过。 但结果却让大家大失所望,率先出来的竟是垂头丧气的钱媒婆,和她刚进谢家时的眉飞色舞相差甚大。 第152章 回清河县 等确认了真的是钱媒婆带着韩家聘礼一起出来,外头的众人跟炸开锅一般议论纷纷。 “没想到谢老爷竟真选了案首做儿婿,这可真是……出人意料。” “这有什么可出人意料的,听他的同乡说,他之前三次科考都是第一,说是还有个称谓呢,叫什么……什么元来着。” “你说的是小三元吧。”之前那个摇扇子的书生解释道,“宋群青县试、府试和院试都得了案首,这样连考三场第一的便称为小三元,小三元十分罕见,但能拿到这个称谓无一不是举人以上。” 他摇头晃脑接着说:“我要是谢老爷我也选他,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有个当官的儿婿。” “原来这人这么厉害,也难怪谢老爷选他做儿婿。”周围听到他的解释,心中的疑惑消散了不少。 原以为就是个普通书生,却没想到人家前途无量,韩沐阳输给这人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纵然外头如何置喙这场婚事,谢家几人和宋群青全然不在意。 谢父十分用心良苦,留了宋群青吃饭后便离去了,给刚定下婚期的两人留下单独相处的机会。 又分离了三日,热恋中的谢淮安早已耐不住相思,此时得了机会立即将情郎带到自己的院子当中。 谢父给谢淮安准备的院子十分用心,独属他的院子里还专门弄了个小花园,在花影丛中还能看见秋千的影子。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阵阵微风将两人的发丝吹拂起,谢淮安坐在秋千上轻轻晃荡,宋群青则是在他身后轻轻推动着秋千。 “你的那些琉璃到底是哪里来的,每一个都如此精巧,看着就十分不凡,难道是你从‘那个地方’拿出来的吗?”谢淮安用脚轻轻止住摇晃的秋千,扭头看向身后之人。 他十分谨慎,没有直接说出将空间这两个字,而是用了别的代称,生怕被有心之人听到后怀疑,以至于给他们带来杀身之祸。 宋群青握了握他的肩:“不是,那些东西是我在吴老板的窑厂那儿烧制出来的。” “而且,不是琉璃,而是玻璃。” “玻璃?”谢淮安疑惑。 听着他将玻璃和琉璃的区别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谢淮安反握住他的手:“那你今日的那几张纸,难道就是这玻璃的制法?” “对。”宋群青低声道,“我现如今积累的钱财不够迎娶你,只好拿出玻璃制法让伯父看到我的诚意。” 宋群青所给出的玻璃制法不仅仅包括玻璃的制作,还包括镜子和茶具之类的玻璃制品的制作方法,可以说谢父只要根据他纸上的内容照本宣科即可生产出来。 听到这儿,谢淮安松开手,转身抱住宋群青的腰身:“那也太珍贵了……” “在我这儿,你才是最珍贵的。”宋群青将人紧紧拥在怀中,“其实这东西在伯父那儿的作用比在我手上更大。” 他现在只有和吴源合作的一个小窑厂,现如今清河县众多人都已知道了青砖的好处,他的价格又比红砖便宜许多,县里不少人家都能买得起,因而吴源的生意十分兴旺。 他的窑厂平日里烧制青砖都尚且不够,更别说再加个烧制玻璃的业务。 而谢家则不一样,他们虽然现在没有窑厂,但是凭他们的财力完全可以买下一个大型窑厂来专门生产玻璃制品。 且自从谢家打算从苏州搬来衢州,其在苏州的丝绸生意规模几乎只有原先的一半。 虽说可以在衢州重新开始,但生意必定不如从前 上阳府比起上杭府贫穷不少,且丝绸之风并不似江南一带盛行,谢家想在衢州发展丝绸生意可谓艰难异常。 现在宋群青将玻璃制法送给谢淮安和谢父,无疑是给谢家另一条路可走,而不用死磕丝绸。 谢淮安不是蠢笨之人,自然知道宋群青给的这份聘礼对他们谢家有多珍贵,虽然算不得是雪中送炭,但至少让谢家生意多一条生路。 “谢谢你。”谢淮安搂住他腰身的手紧了紧。 “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你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我说过的话你忘记了吗?”宋群青放在他脑后的手用力揉了揉。 他说的并非是假话,谢淮安在他眼中已经是自己的爱人和家人,他也把谢父和谢爷爷划进家人的范畴。 “既然你这么说……”谢淮安抬起眸子,灵动地眨了眨,“那你别在衢州买宅子了,我爹给我准备的嫁妆中就有一座衢州城的宅子,到时候我们就住在那儿。” 宋群青正要说话,就被谢淮安的手捂住:“不许说不行,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我们都要成婚了,没必要客气,这不是你说的吗?” 宋群青有些惊讶地挑挑眉,随后便笑了起来:“好,那就不买了。” 他这算是吃上老婆的软饭了吗?他微微眯了眯眼,觉得这种感觉倒也不错。 * 为了遵守和若晴若瑜两人的约定,和谢家一家子吃了顿晚饭后的第二天,宋群青便和孙韶华等人一同回了清河县。 “小姐,小少爷,您二位别站在门口等了,少爷估计还有几天才能回来呢。” 阿茯守在两个孩子的身侧,见他们一如既往地在门口往外探头探脑盯着路的尽头,暗叹了一声才道。 少爷刚一考完院试便给家中传了消息,说是因提亲估计要晚几天回来,阿茯和孔夫郎一致认为按照自己少爷的眼光,要去提亲的那一家必定不简单。 若是什么大家族,那提亲肯定要耗费些许时日,现在离少爷出发去衢州不过二十余天,肯定没这么快能回来。 若瑜坐在门槛上抬头看向阿茯,浓密的睫毛扑闪着:“可是大哥说过他会尽快回来的。” “但是……”阿茯正要解释,就被若晴突然站起的动作给打断了。 “是大哥的马车!”她指着从远处快速行驶而来的马车,激动地在原地跳了起来。 若瑜水汪汪的大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连忙转头看向若晴所指的方向,双手紧张地紧握在了一起。 等宋群青刚下马车,就感觉到两个小孩如炮弹一般冲进他的怀中。 “大哥!” 第153章 探望夫子 宋群青猝不及防被两个小炮弹砸的后退一步,他将包袱放在马车上,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抱了起来就往里走。 “少爷,您回来了。”阿茯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我娘正在里头做饭呢,我这就去叫她多做一些。” 宋群青停住脚步,转身喊阿霖陪着阿茯一起过去。 自己和弟弟妹妹分离这么多天心中早就思念异常,更别提从小相依为命的孔夫郎几人,还是让他们早点相见以解相思之苦吧。 阿霖果然兴奋地跳下了马车,连声道谢后跟着妹妹一起去厨房。 若晴和若瑜见自己被大哥抱起,一左一右搂着他的脖子,乖乖地待在自家大哥的怀中。 “我写给你们的信,可有让阿茯读给你们听?”宋群青抱着两个孩子走进正堂,边走边问道。 若晴重重点头:“信到的第一时间就让阿茯读了,大哥没想到你居然考了案首,真是太厉害了!” “大哥,你在信中说你要去小谢哥家提亲,他们家人是不是答应了?”若瑜则是在关注另一个问题。 他们和谢淮安已经好几个月没见了,若是不提起还好,一提起就想念的紧。 之前大哥在临走时说要把小谢哥带回来,又在信中说已经去提亲了,这也不禁让两个孩子饱含期待,希望着能尽快与谢淮安重逢。 已经走到了正堂,宋群青将两人分别放在座位上,一一回答他们的问题:“确实是考了案首,我也能借这个身份去给你们小谢哥提亲,至于结果嘛……”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惹得两个小孩扯住他的衣袖不停晃动。 宋群青顶不住这般撒娇只好说了出来:“当然成功了,你们小谢哥和我的婚期就定在七月七。” “七月!”若晴眼睛一亮,“那不就快了吗?” 若瑜也兴奋不已,若是七月婚期,那他们马上就能和小谢哥相见了。 “我这次回来就是为准备婚事,不过在这之前我还得先回书院一趟。”宋群青的话刚落,宋红已经把他们在衢州买的东西一应搬了进来。 “我给你们买了些衢州的吃食和糕点,还有那边如今时兴的料子,到时候让孔夫郎给你们做几身新衣裳出来。” 现在已经临近六月,上阳府这一道的气候也越来越高,两个小孩又没新做夏衣,太阳当空时穿春衫估计也热得很。 恰巧他在衢州看见一款新料子,说是穿起来十分舒适凉爽,十分适合制作成夏衣,他便拿了几卷布回来,不仅可以给自己用,也可给亲朋好友送上一些。 回来当天,他便和孙韶华等人约好了一起去书院寻赵夫子,如今刚好可带些衢州特产前去探望。 知道宋群青和阿霖几人回来了,孔夫郎显然十分高兴,今日的午饭皆是大鱼大肉,还有份宋群青最爱吃的蒜香排骨。 这样的细节让宋群青不由暗道自己真是选对了人,孔夫郎一家子都心细,性情也好,确实是他挑到宝了。 跟若晴若瑜两人一起吃了午饭,又分食了衢州的糕点,宋群青便拎着带回来的特产上了马车,一路朝着书院的方向而去。 * 赵夫子坐在书院安排给夫子们办公的屋子当中,又忍不住翻出前几日看的书信看了起来,他旁边一个夫子见状翻了个白眼。 又看又看!就这么一封信,老赵都翻来覆去看了几百遍,估计那信封都起皱了吧。 夫子酸溜溜地道:“赵夫子,你这回可算是得偿所愿了,居然带了个案首出来。” “好说好说。”赵夫子一向严肃的脸此刻更是板得紧绷,但是不管再努力抑制,他的语气还是控制不住上扬,“是群青足够努力,才拿了这么好的名次。” “钱夫子,你说是不是?”赵夫子扫了一眼一直默默无言的钱夫子。 赵夫子得知宋群青考了案首消息的后脚,便有书院专门去看榜的夫子一路从衢州飞奔回来,将记录的含有书院学子的榜单排名粘贴在了书院正门墙外。 他还没来得及将消息传出去,书院里人人皆知甲壹班宋群青考了案首,不少夫子虽然心中酸的很,但还是纷纷前来道喜。 唯独钱夫子一直当作不在意一般,直到现在跟他提起此次院试之事都会转移话题,摆明了一副不想深聊的样子。 其他夫子也只是笑笑,给台阶就下,但是赵夫子完全相反,每次见到钱夫子都要提一嘴院试之事。 谁叫钱夫子前段时间天天在他耳边念叨那位考上院试前三的罗鼎元,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他来炫耀了。 钱夫子面色一黑,这老匹夫还有完没完了!人家就上了几个月的课便能考上案首,是不是赵夫子的功劳还说不定呢。 本来曾玉翰考了第五,钱夫子觉得他是此次院试中书院最高的名次,但谁能想到收到消息的下一刻他便听到赵夫子看完书信后发出的哈哈大笑。 他的心里顿感不妙,想试探赵夫子却怎么都试探不出来,还是从书院其他看了榜的夫子那儿得来的消息。 是一想到自己寄以厚望的曾玉翰只考了第五,而自己老对手的学生竟然考了案首,钱夫子心中便气不打一处来,认为就是赵夫子运气好,找了个好学生。 赵夫子见他黑着脸不说话,在心里冷嗤一声,这家伙终于知道闭嘴了,可是没办法啊他学生就是争气! “嘟嘟嘟——” 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屋子里的尴尬氛围。 一夫子连忙开口道:“进来吧。” 打开门走进来的正是夫子们刚刚所聊的当事人,一时之间夫子们都面面相觑,毕竟背后议论他人并非君子所为,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也让他们更觉毫无颜面。 “各位夫子好,学生们是来找赵夫子的。”宋群青往前一步,朝着各位夫子行了个礼,孙林二人连忙跟上。 “好了,你们过来吧。”赵夫子端坐在书桌后边,面上一如以往的严肃,几份报喜的书信也早被他眼疾手快地收进了抽屉当中。 第154章 外交策论 等宋群青三人站在他书桌面前,赵夫子捋了捋胡须:“这次院试你们的成绩确实出人意料,不过这也是你们努力的成果,尤其是宋群青。” 他的视线投向宋群青:“能拿下衢州院试的案首,这可是万群书院一直以来的目标,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真的能实现。” 衢州下有好些个县,清河县在其中也只占个居中的位置,以往的院试案首基本都是衢州城内的人,偶尔的几个例外也出自更加富裕的县城,根本轮不上清河县的份儿。 如今宋群青得了案首,那可真是开天辟地来的头一回,估计于县令也要找他去问话。 “夫子,说实在的,我倒是觉得宋兄拿下案首是意料之中的事。”孙韶华轻轻拍了拍宋群青的肩膀,颇为自豪,“你都不知道当时他的策论写得有多精彩!” 考完院试之后三人便寻了个机会聚在一起,边喝酒边讨论试题,当提及到院试策论题时,孙韶华和林水程都无力扶额,似是回想起了当时在考场之上看见题目那一瞬的揣测不安。 好在几人都不是沉溺于过去感受之人,孙韶华便提议让大家将考场上写的策论重新默写一遍,之后再交换着看彼此的,好找出问题所在。 即使这一次考砸了,也能从中吸取教训和经验。 他的提议很快被宋群青和林水程两人接受,不到半个时辰,三人便一起将考场上写的策论完整地默写了下来。 策论从构思到草稿再到最后落笔在答卷之上,中间耗费了无数心血,可以说真正用心的考生是不可能忘记自己的策论内容的。 等几人互相交换策论看完,孙韶华和林水程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宋群青这份策论写得实在太过精彩,凭借这一篇至少也能拿到前五名。 孙韶华讲故事讲得正上劲,整间屋子的夫子如今都屏息听着。 听到这儿,终于有夫子忍不住发问了:“究竟是什么样的策论,竟让你们都如此钦佩。” 刚搭好戏台就有人点戏,孙韶华从怀中掏出几张纸来,在得到宋群青的默许之后便将其双手递给了赵夫子。 几个心急的夫子见状,忙凑去了赵夫子的身边,任凭他如何用眼神示意他们离开,这几人都嵬然不动。 赵夫子服了他们的厚脸皮,于是也放弃了驱逐他们。 而是让他们安静待在自己身后,让他们跟着自己的阅读节奏,一字一句将这篇策论慢慢读完。 其他的夫子们见这几人紧盯着卷子半晌没有说话,都不禁有些疑惑起来。 “你们这几人都是怎么了,难道这篇文章竟已经优秀到让你们说不出话来了?”一看热闹的夫子忍不住调笑道。 却发现那几人没一个被逗笑,反而都是一脸严肃,蹙着眉在思考些什么。 钱夫子见状也忍不住了,直接一个上前从赵夫子手中抢走了早就被看完的卷子,拿到卷子后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一开始还是草草浏览,之后的阅读速度也越来越慢。 等到全部看完,他长叹了一口气,看向宋群青的眼中满是欣赏:“不愧是衢州的案首,这策论确实是上上佳作啊……” “到底写了什么呀?”一夫子直截了当地问道。 “他从大扬朝如今和周围众小国之间的形势入手,分析了大扬朝和众国之间的实力差距,同时以西部地区为例,提出‘以夷治夷’,让众小国无法生出反抗之心。” 钱夫子将这篇策论的内容概括了出来。 大扬朝西部地区由于多是戈壁和荒原,那一片区域地广人稀,官府无法做到像在上阳府或者上杭府那样,建立州和县区有效控制每一寸土地。 再加之那片地区小国林立,民族更是多不胜数,若是强制给它们安排汉人首领说不定还会激起他们的抗拒。 因而宋群青就这个问题,提出了“以夷治夷”的方法,即在西部地区实行羁縻统治的方法。 所谓羁縻,就是挑选那个民族或者小国中的一人,将其扶持成为其首领,同时他们的首领册立需要经过大扬朝的同意,这样便能更好地控制这片地区。 大扬朝一直为无法控制这些小国和少数民族头痛,如今这篇策论倒是让夫子们一致认为此法说不定真的行得通。 难怪他能够成为案首,想来新到的学政大人必定对其十分满意。 “你说的倒是没错,只凭这一篇他便已经预定了案首之位。”赵夫子摇头感叹。 别人都还在纸上谈兵,唯独他已经跳出纸张转为现实。 他作为举人都尚且写不出来如此实用的策论,这样的策论水平放在秀才堆中都已经是乱杀的存在了。 钱夫子将纸递回给孙韶华,颇有些垂头丧气地落座。 赵夫子所言不虚,这篇策论确实令人刮目相看,曾玉翰输给他倒也很正常。 讨论完策论相关事宜,宋群青拱手回应了各位夫子们止不住口的赞扬,和孙林二人对视一眼才道:“夫子,我们此次前来一来是为了感谢夫子对我们的耐心栽培,二来则是来跟各位夫子告别。” “告别?”赵夫子严肃的脸庞裂开了一道缝隙,他刚到手没几个月的天才弟子如今就要离他而去了? 宋群青拱了拱手:“正是,衢州府学已邀请我们三人前往进学。” 院试红榜公布的当日,三人得知自己都已上榜,尤其是宋群青拿下案首的消息,相邀着一起去青竹轩喝酒庆祝。 在当时三人互相分享彼此经历之时,宋群青得知原来上榜之人都可以前往府学进学,去准备乡试。 赵夫子又何尝不知凭借万群书院的师资,根本无法满足他们参加乡试所需要的知识,之前考上秀才的学生大多都选择离开万群书院,去更高一级的学府求学,宋群青几人会提出离开也很正常。 衢州府学,确实是个好地方,府学内的夫子虽少但无一不是贡士或者名列前茅的举人,对准备乡试的秀才们来说正需要这样的夫子。 第155章 处理事务 知道和眼前几人的师徒情只能走到这儿,赵夫子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已是一片平静:“府学确实更适合你们,若是你们想离开去山长那儿拿文书即可。” 屋内的其他夫子见状都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要不是万群书院师资不行,何尝担忧留不下这些学子们呢? 林水程心思敏捷,连忙开口道:“赵夫子,我们虽离开书院,但定不会忘书院还有各位夫子对我们的教育之恩。” “是啊,若非各位夫子的悉心教导,我们恐怕也无法考到如此好的成绩。”孙韶华立刻跟上,还想再说些什么安慰赵夫子,却被他挥手阻止。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的心意。”赵夫子站起身来,转身从身后的书柜中抽了一本厚厚的书来,将其递给站在离自己最近的宋群青手上。 “这一本是我在乡试前积累的每个年份的试题,又在这些年丰富增加了许多其他府城的试题,你们可以拿回去看看,应该对你们有些帮助。” 宋群青的水平是他一步一步看着提高的,虽然没想到他能拿案首,但也认为他必定能中廪生。 林水程去年水平已经达到秀才水准,只是运气不好才落了榜,今年他的发奋图强赵夫子看在眼中,他能中秀才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就是孙韶华……属实是让他惊讶了好一会儿,毕竟这人吊儿郎当、平日里读书都没个正形,估计是被另外两人所激励,于是才能拼了一把考中秀才。 这几人如今考中秀才,想来下半年的乡试也想下下水,他将这些试题给他们,也好让他们先行了解乡试的试题难度。 乡试和院试相比起来,难度并非在同一水准,宋群青此次乡试有些盼头,至于其他两个估计就悬了。 但无论如何,既然几人都有这个勇气,那他便助他们一臂之力。 宋群青接过赵夫子手中那一沓厚重的书,心中的感激自不用说,他朝着夫子重重行了一礼:“多谢赵夫子。” 孙林二人也跟着行了一礼,赵夫子所给的正是如今他们最为缺乏的,再怎么感谢也不言过。 几人又跟赵夫子聊了会儿院试的事,留下带来的特产后便去了山长处拿文书。 山长在红榜出来后便知晓了院内学子中秀才的名单,此时见他们过来也不意外,而是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离院文书给他们。 “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山长拍了拍宋群青的肩膀,十分欣慰。 当时他顶着众夫子的压力,将旷课已久的宋群青重新收回书院,就是相信九岁就能中童生的宋群青不会只有去年院试的水平。 如今看来真是赌对了,宋群青不仅考中秀才还拿下了案首。 他们万群书院培养出了一名案首,不仅在整个上阳府大出风头,而且之后必定会有更多学子前来求学。 “多谢山长愿意再给学生一次机会。”宋群青面上闪过几分感激之色。 在万群书院这半年来不仅收获了知识,更是让他认识到了孙、林等人,而这还得多亏了山长当时出面为他作保。 跟万群书院的夫子以及熟知的人告别之后,三个人一同走出书院的大门,宋群青临上马车时再次回头看一眼,随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身放下了帘子。 万群书院和院试已经过去,下半年就要进入府学备战乡试。 而在这一切之前,他要开始筹备和心爱之人的婚礼,第一步便是举家先行搬到衢州。 但是问题在于他前往衢州定居,那在清河县的一切产业还需考虑清楚要如何安排。 砖瓦铺那边倒是好说,吴源本就打算扩大青砖的售卖范围,打算跟着他一起前往衢州,因而这门生意倒是不用担心。 而火锅铺也可全权交给李天宝,宋群青打算将他提拔为店长,同时分两分利给他,铺子内的小二账房们则共分一分利。 宋群青还承诺,他即将在衢州也开设火锅铺子,到时候将会从清河县的铺子内挑选人手,有能力者说不定能够成为衢州火锅铺的店长,和李天宝一样同享该铺子的两分利。 安排好火锅铺子的事,就剩下火锅底料作坊了,对于这个自开业后便没怎么管理的作坊,宋群青本想将其交给徐婶,徐婶却不识字,根本无法胜任全权管理的责任。 不识字确实是个大问题,账本之类的文字工作在谢淮安离开之前由他负责,之后则是宋群青边上学边处理。 如今他即将离开清河,无法及时跟徐婶沟通,因而必须选一个能值得信任且识字的来协助徐婶。 “宋东家,您这是要赶我走吗?”杨纵云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刚刚宋群青所说的话。 他杨纵云在火锅铺当账房半年来,虽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做的账也基本上没错过,他实在不清楚为何宋群青要说出“几日后便不用来铺子了”这种话。 宋群青扶额,心里头已经有些后悔让他来负责火锅底料作坊了,但话都说出去了,而且杨纵云这半年来的表现确实优秀。 他继续刚才的话:“刚刚我的话还没说完,之后你去作坊那边负责账房和管事的活儿,那边的管事徐婶会告诉你们具体情况。” “至于火锅铺子的账房我会让天宝再招个人手。” 李天宝闻言冲着杨纵云点了点头,这件事群青哥之前便跟自己提过,他打算趁这几日杨纵云还没走时先招揽看看,让他先带新人几日再去作坊那处。 杨纵云哪里不知道这是给自己升职的意思,他原本皱着的眉头也松开,整个人都开朗起来:“那意思是我和那位徐婶一起管理作坊事务?” “对,等我离开清河后,你需每月都写信给我汇报作坊情况。”宋群青扫了一眼有些惊讶的两人,接着道,“你若是接手后有任何疑问,都可以趁我还在清河时问我。” 他的话音刚落,还没等杨纵云开口,李天宝就焦急问道:“群青哥,你要离开清河县?” 第156章 报喜队伍 “我要准备下半年的乡试,需得去衢州府学进学才行,更何况……”宋群青似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勾了起来,“更何况小安还在衢州,不久后我们将在那儿成亲。” 李天宝一脸震惊,他从徐婶口中听说了谢淮安的出身,也知道他举家从苏州搬迁到了衢州。 可他没想到宋群青下手居然如此之快,院试出榜这还没几天吧,他就已经定好婚期了? 他满心满眼的崇拜让杨纵云无奈一瞬,只好主动开口问了自己最关注的事:“那东家可有决定离开的日子?” 这话一出,李天宝这才反应过来,紧盯着宋群青看,希望他能够迟些再走,但下一秒眼神便黯淡了下去。 “大概十日之后,我便要离开。” 他的神情变化被宋群青看在眼里,这也许是李天宝第一次经历分离,此刻才如此黯然神伤。 宋群青垂下眼,犹豫片刻后用力按了按他的肩膀:“你愿和我一起去衢州吗?” 听到这话,李天宝先是亮了亮眼睛,但随后皱着脸踌躇道:“我当然愿意,可是不知道我爹娘愿不愿意让我远走,而且我还得帮群青哥你看顾火锅铺子呢。” “火锅铺子的事你不用担心,小方顶上你也可行,就是你爹娘那边……”宋群青顿了顿,“若你愿同去衢州,可以和我一起再在那儿开个火锅铺子以及底料作坊。” 李天宝毕竟才不到十六岁,又从未离开父母身边,他思虑再三还是说:“群青哥,让我和我爹娘商量过后再和你说成吗?” 见宋群青颔首,李天宝这才眉开眼笑,放松了下来,想起了村里人一直在追问他的事:“那群青哥你十天后走,岂不是不办考中秀才的宴席了?” 当时县里来报喜的衙役并不知晓宋群青已经搬来县城居住,一路敲锣打鼓来到了上河村宋家院子门口,打算将这个消息亲自告知宋群青。 这样的架势惊得全村人都赶过来看热闹,还有胆大的直接拉住一个衙役问道:“官爷,你们这是……” 其他村民见他竟敢上前扯住衙役,都担忧他下一刻便会被狠狠甩开,连带着被狠狠打几板子,理由是妨碍公务。 却没想到被拉住的那个衙役不仅没生气,反而乐滋滋地道:“这不是宋群青宋秀才高中案首呢,县太爷特地命我们前来报喜。” 这话让上河村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是没什么见识,但宋群青之前已经考过两次案首,村民们基本都知道案首就是头名。 去年宋家那小子不是才落榜吗?怎么才不过半年多的时间就中了秀才,还是秀才当中的头名,这也太玄乎了吧。 王氏站在人群当中,看着那衙役兴高采烈地介绍着此次院试成绩,心底里不由得生出一股浓浓的酸意。 宋群青那小子还真是好运,现在考中了秀才,又是头名,那肯定会接着往上考,到时候若是又中了…… 他们家耀宗今年的县试又一次失败了,耀宗已经超过那小子当年考中案首的年纪,现在那人又中了案首,也不知道村里人又要如何嘲笑他们。 宋家那婆娘还真是好福气,儿子连中三次头名,估计在地底下都能笑开怀了吧,王氏恨恨咬了咬牙。 而另一侧的宋志远一家子过来,是因为听到宋群青家传来的动静,生怕是有人要强行进院,于是便喊了一家人往这边赶,却没想到来人是竟来报喜的。 宋玉灵挽着自家娘的手臂静静看着宋家门口的热闹景象,又看了看再次变得落寞的爹,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那些书生们都说“龙在浅滩被虾戏”,之前的宋群青可不就是困局之中的龙吗?现在这龙已经腾飞了,也不是他们能够高攀上的了。 旁边有知情的人见他们身为宋群青的大伯,却只愣愣站在后头,而不是前去迎接报喜队伍,都低声嘀咕着宋志远一家子的自作自受。 他们的声音虽然传不过来,但是瞟向他们的眼神里赤裸裸写满了嘲弄,让宋志远几人如同浑身上下爬满了蚂蚁一般十分不适。 等将消息传给了村里众人,那衙役看了一眼依旧紧闭的宋家大院,忍不住皱起了眉。 自己在外头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里面就跟没听到似的? 旁边有十分有眼色的一村民上前来道:“官爷,这宋群青如今已不住在这儿了。” 没想到自己搭台演了半天的戏,观众还不是自己想要的人,那衙役的脸黑了黑:“那宋秀才如今住在哪儿?” “这……”那人左看看右看看,见没人出声这才继续道,“他现在的住处估计也只有徐婶知道。” “徐婶又是哪位?”衙役抬了抬手,示意后头的锣鼓队伍停下。 “我在这儿!”高昂的声音从众人后头传了过来,将宋家院门围得毫无缝隙的人群让了一条路出来,让徐婶快步走到了衙役面前。 徐婶欠身道:“见过大人。” “你就是徐婶?那你知道宋秀才如今在何处吗?”终于有人能给他答复,衙役的脸色也好了起来。 “现在群青在衢州还没有回来,大人若是要报喜可去……”她观察了一下四周,降低音量将一个地址报给了衙役。 紧接着,她从怀中去取出个荷包塞到衙役手中:“大人们前来报喜定十分辛苦,这些银子就当给各位大人的酒水钱,也好让这样的喜事与各位同乐。” 那衙役接过荷包不着痕迹地捏了捏,感受到它的鼓鼓囊囊后,这才笑了开来:“那改日我再去宋公子家再次道喜。” 他们如此积极前来报喜一来是县太爷的命令,二来则是能从新任案首这儿拿到喜银,三来则是看有没有机会搭上这根线,毕竟宋群青一看便是前途无量之人。 现如今银子到了手,倒也不是白来一趟。 衙役跟徐婶点了点头,又客气了几句便带着队伍离去了,只余下目送着他们离去的上河村村民们。 第157章 李家态度 等到已经看不见报喜队伍的影子,村民们这才议论纷纷开来,尤其是一向嘴碎的王氏和他的几个同伴,不知何时又凑到了一起,嘴里还说着一些令旁人疯狂翻白眼的酸话。 “徐婶,宋秀才得了案首,不知道会不会办个宴席呀?”一户和徐婶家颇为亲近的婶子喊道。 宋志远一家子则是实在受不了一圈人的指指点点中,见队伍离去就打算也走人,但临走时听见这句话又不由得止住了脚步。 徐婶只是笑笑:“宋家小子还没回来呢,到底办不办宴席我也说不准,等得了消息再告诉大家。” 她自己心里暗自估摸着宋群青就算会办宴席,估计也不会选择在村里头办,更不会请村里头的大半宋家人,只好说先问问本人的意思。 宋志远听见这话,长叹了一口气带着家人加快脚步离去了,不管宋群青办不办宴席,以他们两家之间的关系,他们也不会被邀请的。 只是现在他对宋群青的消息格外关注,才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众人见徐婶也说不清楚也不多问,而是三三两两结伴离去,口中还不停探讨刚才发生的事,语气里掩藏不住的艳羡。 听着李天宝将这事转述得栩栩如生,好似他自己就在现场一般,但其实他也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 “我七月七便要和小安结亲,且八月底就要乡试了,我想不如就和喜宴一起办了。”宋群青脸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一双凤眸溢满了柔情。 李天宝和杨纵云何尝见过他这样的神色,一时之间都不住暗笑,原来宋群青这样的人也会陷入爱情,还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李天宝捂着嘴偷笑道:“都说人生三大喜事,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群青哥你倒是占了两大喜事了。” 杨纵云被他这超出年龄的话给吓了一跳,连忙上下打量他一番:“你不是不到十六吗?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当然是话本里写的。”李天宝得意地扬了扬眉,他平日里的最大爱好就是看话本,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基本是从话本里看来的。 杨纵云一听,思索一番都觉得倒也是这样,毕竟那些话本基本上是名落孙山的秀才童生们所写,对他们来说最爱写一些“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话本。 主角在拿下状元后被榜下捉婿,与大官女儿结亲,可不就是“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吗? 宋群青无意接这个话题,对李天宝说:“我十日后便要去衢州筹备婚事,若是你要与父母商量,尽量在我离开前几日告知我你的决定。” “好,我今晚回家就问问我爹娘。”李天宝的脸色严肃起来,冲着他点了点头。 这可是关乎他未来的大事,他心中也十分忐忑,不知爹娘到底同不同意他此次远行。 却没想到当晚回家跟李大夫夫妻俩一说,他们却都眉开眼笑起来,李天宝一脸茫然看着自家爹娘笑得正开怀。 “爹,娘,你们光笑是什么意思啊?我是真的着急啊,群青哥让我尽快给他答复呢!”李天宝尚带些许稚嫩的圆脸皱了起来,语速飞快地抱怨道。 李夫人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满,这才止住了笑:“你和宋家那小子一起待了这么久,可以说自他还在摆摊时你就跟着他,也算是相识于微末,那这么久的接触下来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李天宝闻言陷入沉思,半晌后才回答:“群青哥……他很厉害,感觉不管什么事他都能做得很好,不管是做生意还是科举,他都是最厉害的那个。” 李夫人边听边点头,等他说完后才又问:“那按你的心意,你想跟着他一起去衢州吗?” “当然了!”李天宝毫不犹豫,随后垂眉耷眼道,“就是……我不想离爹娘太远了。” 一直沉默在旁的李大夫终于开口:“天宝,你之前顽皮活泼又不爱学医,我和你娘一直在担忧你的未来要如何办,可是自从你跟着宋家小子一起摆摊后,我见你不仅从他那儿学到很多,而且还成熟许多。”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们,但是少年人总要出去闯闯,你娘和我也不想让你一辈子就当个普通的农家汉。现如今有宋群青那般厉害的人愿意带着你,我们自然是同意你跟他一起去衢州。” 李夫人点了点头,接着他的话:“天宝,你爹的话也是我想说的,在你心里宋群青是最厉害的人,他在我们心里也是十分厉害的人物。” “我们刚刚笑不是在嘲笑你,而是觉得我们家很幸运,能遇见还未成长起来的幼龙,你跟着他是绝对不会吃亏的。”李夫人小时候读过一些书,她的见识并非寻常村妇能比拟。。 宋群青肯主动邀请自家儿子绝对是他们老李家赚大了,更何况她和丈夫都不愿儿子寥寥此生,跟着宋群青见识广阔天地岂不比做个农家汉来的自在? 李天宝看着自家爹娘你一句我一句,话里话外都是让自己跟随宋群青,毫无对自己的挽留之意,不禁心生挫败。 “那我跟着群青哥走,岂不是好几个月才能见你们一次吗?若是他往上考,我还跟着他,那就好久才能见你们一次了!” 李夫人闻言,本想慈爱地捏了捏他的脸,却被他灵活躲开,她无奈一笑:“若是在衢州,你骑马归来估计都用不了两天,到时候想爹娘了就回来看我们。” 李大夫继续道:“若是宋家小子真有如此能耐去了京都,那你便跟着去,你有他几分能力必然能在京都买下宅子,到时候把我们接去住即可。” “大丈夫不必如此恋家,我和你娘会一直等着你。” 李大夫语气坚决,李天宝现在有改变命运的机会,再舍不得儿子,也需要放人离开让其闯荡一番。 李天宝听了这么久,哪里不知道自家爹娘的意思,他心中是自然是愿意的,只是舍不得父母罢了。 毕竟谁也不愿当井底之蛙,一生都被困在清河县这个小地方。 他含着泪朝着李大夫两人重重点头:“放心吧,我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的,让爹和娘都能为我骄傲。” 第158章 离开前夕 宋群青没想到昨日才让李天宝回家问问他爹娘的意见,今日便兴致冲冲地跑来告诉他说他爹娘同意了。 知道这个结果时他并未震惊,李大夫和李夫人在他眼里都是十分明事理的一类人。 当时李天宝跟着他从小摊子开始干起,虽然有工钱拿但是须得每日早起贪黑。 若是村里其他人家见自己的孩子这么辛劳,也许早就冲上门来说些不好听的话了。 但是李大夫夫妻俩从未在他面前抱怨过一句,甚至在李天宝觉得劳累之时还一直鼓励他。 这才让李天宝能够一直坚持,陪着宋群青从小摊到铺面。 他的这份情谊宋群青牢记在心中,又看出了李家夫妇的望子成龙之心,因而才在李天宝失落之际,提出让他跟自己一起前往衢州的建议。 李天宝已经决定和他同去,那清河县的火锅铺子宋群青则是交给了小方来负责。 他提拔小方当店长时,其他的小二面上没有半分不满,甚至还一直传递眼色鼓励小方接下店长的活儿。 小方在店铺里的好人缘显而易见,若是他来当店长肯定事半功倍,宋群青对此十分满意。 可是唯一的缺陷便是小方并不识字,且杨纵云又要前去火锅底料作坊和徐婶共同管事,火锅铺如今还欠缺一个识字的账房。 于是宋群青等人便在火锅铺子门口贴了张招账房的单子,没想到贴上的第一日就有不少人人主动前来询问。 好巧不巧,其中还有一人正是宋群青老家隔壁邻居王氏她男人,也是宋群青的远房叔叔。 他原先当差的酒楼因生意越来越差在上个月倒闭了,这一个月来他到处寻找差事无果,已在家闲置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他儿子宋耀宗此次县试再次落榜,他和王氏都打算让他们儿子去县里学堂。 可是县里学堂的束修费并不便宜,家中的唯一顶梁柱又失去了差事,两人正为这钱急得团团转,就有熟人告知他们宋群青正在招账房。 这两人听闻这消息后眼睛顿时一亮,急匆匆地赶来了宋家火锅铺。 他们想着自己好歹是宋群青的亲人,怎么着他都会看在是亲戚的面子上选自己。 火锅铺这时已经交给了小方全权负责,而李天宝则是想着即将远去衢州,打算回家多陪伴自己的爹娘,只偶尔来上几趟。 小方见来人文质彬彬,打算盘记账本之类的活计手到擒来,心中本来十分满意。 但这账房这一位置十分重要,他新官上任并不敢直接做决定,于是便跟那人说需要与宋东家再商量。 哪知道那男人却说不必去商量,他是他们东家的叔叔,直接收了他就行 这可把小方弄得纠结不已,正想要同意让他来试几天时,李天宝突然出现在铺子当中。 他发现王氏她男人打着宋群青亲戚的旗号来应聘账房,二话不说就将人赶了出去,任凭那人再如何呼喊宋群青的名字也不理会。 见小方一脸震惊,李天宝明白他并不知晓宋群青家中情况,于是便挑了些能说的事告知了他。 他最后道:“无论如何,以后见到这种攀群青哥亲戚的,一律都赶出门去。” 小方闻言重重点了点头,默默将这句话放进心中,之后宋群青名气越来越大时,他始终记得这句话。 不管多少人来火锅铺攀亲戚,都无一例外被他阻拦在门口,这也让上河村宋家宗族之人永远断了从火锅铺联系宋群青的渠道。 这事罢了后,小方在考核他们之时不仅看他们的记账水平,更着重注意账房的人品性情,但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直到杨纵云将自己的同村好友杨阡山推荐给宋群青,宋家火锅铺这才迎来第二任账房。 杨纵云和杨阡山自小相识,两人不仅出身相仿,就连学问都不相上下。 这次开恩科原本杨纵云想再次尝试,可杨阡山却说考秀才应当考取廪生,而不是只做榜尾擦边之流。 杨纵云思虑再三,决定和他一样再积累两年的知识,争取考上廪生名额,于是两人便相约两年后的院试再一较高下。 可去院试一趟所费的银子不在少数,两人家中都无法供起,这才让这两人都留在宋家火锅铺或是作坊中为宋群青工作。 宋群青知道他们的情况后,还曾许诺若是他们对科举有任何疑问,都可以写信向他求助。 杨纵云和杨阡山听闻这话都十分欣喜,宋群青可是清河县自有县志以来的第一个小三元,这样的含金量自不用说。 若是能得到他的指导,那他们考取廪生时也能少走一些弯路,两人由此更加坚定了要在宋家工作的决心。 火锅铺招了新的账房,杨纵云便一边上手作坊那边的事,一边教杨阡山阿拉伯数字的记账法。 好在杨阡山并不蠢笨,而且他有着算数基础,只学了个两三天便已经学会了这套记账方法,杨纵云便也能专注作坊的管事一活了。 等清河县中的火锅铺子和作坊的事都协调交代好了后,十天已经差不多到了尾声。 今日便是宋群青再次搬家的日子,徐婶、刘洛嘉等一应好友都站在宋家门口,看着宋家仆从们上上下下将东西搬上马车。 徐婶一手一个将若晴和若瑜拥进怀中,略显疲态的双眸中已有湿意。 明明半年前才亲眼看着宋群青从上河村搬至清河县,如今又要目送着他离开清河、前往衢州。 自从宋群青搬到清河县城以后,她和宋家三兄妹的见面次数屈指可数,这回搬到衢州去,那更是三年五载才能见上一回了。 “徐婶。”宋群青瞧见她眼角的泪,转头低声道,“我会让若晴和若瑜多多给你写信的,到时候让杨纵云念给你听或者你亲自读。” 自杨纵云担任管事之一后,宋群青便分配给他一个教作坊人手识字的任务,还详细地将已经做好的教学计划交给了他,惹得他是惊诧不已,甚至完全不理解宋群青此举的意义。 第159章 吃上软饭 不仅是杨纵云疑惑不解,就算是作坊内的人也不能理解,宋群青还特意缩短了半个时辰的工作时长,就为让他们识字? 他们虽然并不知道宋群青此举的含义,但是能够有机会识字,大多数人还是十分乐意的,要知道大扬朝人会识字的百里存一。 他们若是能识字,那家中的后辈岂不是也有机会从他们那儿学识字,到时候说不定也可以像宋东家一样参加科举呢。 大家在心底里一琢磨,这识字占用的时间既减少了他们做工的时长,又不影响他们的工钱,还能学到许多人都没机会学的东西,这百利无一害的事他们又为什么不接受呢。 面对杨纵云当场提出的问题,宋群青也没说什么大道理,而是让他切身体会,自己去体会区别。 考虑到他可能事务繁忙且要备考,他只让杨纵云把握教学的大致方向和负责前期教学,至于夫子还需杨纵云自己招募。 作坊内大多人都是双儿女子,不少腐朽固执的秀才认为他们无才便是德,都不愿意教他们识字,甚至还批判此举太过出奇,连带着火锅作坊都被他们厌恶。 好在这些秀才本就不是吃火锅的主力,寻常百姓听见他们对火锅作坊的厌恶话语都毫不在意,甚至觉得这些人就跟茅厕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不过好在杨纵云给的工钱高,还是招来了一个贫苦书生来负责教导作坊内的人手识字,几日前就已经开始了教导,如今徐婶已经认得快几十个字了。 听到宋群青这话,徐婶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笑着说:“那就说好了,到时候让若晴和若瑜亲自写信给我。” “徐婶,我们亲自写信给你,你回信也一定要自己写哦。”若晴扯了扯徐婶的袖子,冲着她比了个笑脸,白嫩的小脸十分惹人爱。 徐婶克制不住捏了捏她粉嘟嘟的脸颊:“好,到时候我亲自写信给你们,你们可别忘记徐婶。” “也别忘了你们洛嘉哥哥,顺便给我也写一封呗。”刘洛嘉揉了揉两个孩子毛茸茸的小脑袋,换来两人甜甜的应答声后,心中离别的忧伤才少了不少。 他抬眼看向宋群青:“一路保重,以后有时间记得回来看看我们。” 宋群青颇为亲昵地用肩膀撞了撞他,勾起一抹笑容的脸显得有些神秘:“放心吧,不久之后我们又能再相见了。” 他没理刘洛嘉满脸的疑惑,而是一一跟亲朋好友告别后,带着若晴和若瑜两人上了马车。 朝着他们挥了挥手,宋群青将车帘放下,一队马车便一路朝北而去,独留下马蹄飞扬溅起来的泥沙。 历经两天多的车程,宋群青几人终于抵达了衢州。 若晴和若瑜两人由于没坐过这么远的马车,出发的第一日就不太舒服地上吐下泻,让宋群青担忧不已。 好在等他们习惯了马车的摇晃后,两个孩子又恢复了以往的活泼,在车上嬉戏打闹,完全无宋群青第一次去衢州时的沉默安静。 进了城马车并没有停下,而是朝着某个方向一直移动,两个孩子则是从入城起就一直扒拉在马车窗旁看着外头。 衢州下辖包括清河县在内的六县,其地广足足有清河县两三倍大,城门也更为厚重古朴,街道则是更加宽阔繁华,一切的一切都显现出与县城完全不同的景象。 两个孩子自出生起就没出过清河县,如今见到这繁华的衢州城,口中的惊叹就没有停过。 奔腾了几天马车队伍一直到衢州城中心的一处宅邸前才停下。 宋群青带着两个孩子下了马车,一抬眼便看到分离了几日的爱人正笑盈盈地站在门口,一双桃花目紧紧追随着自己。 若晴和若瑜自然也发现了门口的人,愣了几刻后激动异常地冲了上去,像两只无尾熊一般挂在谢淮安身上。 “小谢哥!”这是若瑜。 “小谢哥,我们可想死你了!”这是若晴。 好歹是两个九岁的孩子,谢淮安没办法跟宋群青一样一手抱一个起来,只好蹲了下来,挨个亲了亲两人的小脸蛋。 “我也想死你们了!等了好些日子可终于把你们给盼来了。” 谢淮安边说边抬头跟宋群青对视,两人眼神紧紧注视着彼此,眼中的思念和情意浓的快要溢出来。 若晴和若瑜窝在他怀中看着这一幕,都忍不住偷笑,没想到他们大哥和未来嫂子即使分离了好几个月,还依旧这么黏黏糊糊。 意识到了还有两个小孩和一众仆人在旁,宋群青轻咳一声回过神来,让孔夫郎几人和颜色兄弟们跟着谢淮安带来仆从将行李什么的收拾好。 随后他缓步走上前,朝着半蹲的谢淮安伸出手:“不为我们介绍一下未来的家吗?” 谢淮安一怔,本就熠熠的桃花眼变得更亮,他将手搭在宋群青手上,由着他轻轻用力将自己拉了起来。 “好啊,那就跟我一起看看咱们的家。” 这座宅子是谢淮安的嫁妆之一,位于衢州城中心的主街之上,离府学不到半刻钟的距离,十分方便宋群青上下学,这也是谢淮安选此处作为住宅的原因。 要知道谢父从小就为他准备了许多嫁妆,在苏州买了宅邸和铺面作为嫁妆,只可惜谢家被迫离开苏州,他的那些准备好的嫁妆也一一贱卖了出去。 谢父来到衢州后便在此购买了些宅子和铺面添作他的嫁妆,所选的无一不是地段最好的宅子和铺面,虽然价值比不上苏州那些,但依旧可见谢父的一片苦心。 这座宅子比清河县那处宅子大了许多,也精致富贵了许多。 假山嶙峋,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流水潺潺,其中还有鱼儿游戏其间,长亭曲廊蔓延到每一间屋子,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宋群青三兄妹跟着谢淮安将宅子逛了个遍,内心不停震撼他老婆的财力。 如今自己这也算是吃上软饭了?不过这软饭的滋味,属实是不错!宋群青暗自挑挑眉。 第160章 喜宴准备 等跟着他逛完了宅子,宋群青几人的屋子也已经被收拾好了。 若晴和若瑜在马车上苦熬了两天,根本没睡好,如今能如此精神全靠一番对新家的好奇撑着。 得知屋子可以住人后,两人便在宋群青的劝说之下暂时道别,回屋子补觉去了。 目送着两个孩子跟着阿霖和阿茯回到他们的房间,谢淮安拉着宋群青的手快步走到了主屋处。 他扬起笑容冲着宋群青挑了挑眉,在他疑惑的目光中推开了主屋的门。 宋群青顺着他的动作望了过去,却被屋子内的东西惊得站在原地。 谢淮安走进屋子里,侧身见他少见的呆愣模样,不由地笑道:“哥,快进来呀。” 主屋一进门赫然摆着几个大箱子,宋群青一眼便看出来了是他送给谢家的聘礼,从微微敞开的箱门看进去,里面闪烁着金光,看着像是金条的样子。 宋群青收起表情走了进去,将几个大箱子全部打了开来。 里面满满当当整齐摆放着无数金条,可不就是他之前送给谢家的那些。 “这是……?”他蹙了蹙眉。 这些金条是他的聘礼,明明谢父已经答应了他们的婚事,还定了成婚的日子,如今原样送回来聘礼又是怎么个意思。 谢淮安伸手握住他的手,眼中闪过几分狡黠:“哥,你该不会是担心我爹后悔了吧?” 宋群青见他的神色,打消了心底对谢父退婚此事的怀疑,但面上却不显,只是略带失落:“看来终究还是谢伯伯瞧不上我。” 谢淮安狐疑地眯了眯眼,被逗弄了这么多回,他已经对宋群青露出的这种神情颇为怀疑。 于是只闭着嘴不接他的话,只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观察宋群青的神色。 知道这回是骗不到他了,宋群青也装不下去了,神色恢复正常:“难道这些金条是你退回来给我的?” 谢淮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金条是我主动开口说要退回给你的,我爹原本不同意,之后想到我们的婚事才应允,说你要筹备婚事肯定不能缺银两,想让你把婚礼做的尽量盛大一些。” 原来是这样,宋群青了然。 看来他这老丈人对小安的宠爱确实是名不虚传,为了给足面子还暗自将聘礼推给了他,生怕他们婚后小安会过得不好。 不过按谢家的财力,这点钱也不会被他们放在眼里,毕竟谢淮安的一座宅子便值这个数。 宋群青并未扭捏,而是直接收回了金条,立马邀了几个林水程推荐的大厨前来准备喜宴。 喜宴的菜品由他和这几个大厨一起定下,其中还包括了好一些只有空间中才产出的蔬菜水果。 辣椒番茄什么的自不用说,这些从空间内移栽出来的植株已经在清河县各处开花结果。 宋群青除了将可留种的种子送了一些给自己亲近的人,比如李天宝一家、徐婶、刘洛嘉以及为他提供菜源的一些人家。 他还专门在作坊内进行大规模栽种,为底料作坊提供原料。 现如今清河县人无人不知这两类蔬菜,只是种植数量稀少,许多人并未吃过原汁原味的辣椒或者番茄。 也许等到未来这两类蔬菜在清河县的种植规模扩大,他们才能吃得上。 但是宋群青刻意控制种植规模,就是为了赶在在这些蔬菜成为家常果蔬之前赚上一笔,估计人人皆可栽种的场景还远得很。 当宋群青提及菜品需要用到这两类菜之时,几位大厨明显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不知道这位究竟能从何处弄来这些。 等到从仆从口中了解到他的身份之后,他们才恍然大悟,原来就是人家最先将两类蔬菜种出来,才有这些蔬菜后续的声名远扬,甚至远在衢州的他们都有所耳闻。 知道自己几人能够有大量新菜种练手,几位大厨十分兴奋,每日都在厨房中捣鼓着新菜品,想做出最适合这道菜的做法。 宋群青见他们兴致高昂并未阻止,而是承诺他们,称只要能在喜宴上发挥最强水准,想要多少蔬菜尽管找他提。 有了这样的承诺,几位大厨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力求做到让喜宴菜品色香味俱全。 搞定了喜宴最为头疼的菜品一事,又想到孔夫郎毛遂自荐说略懂些喜宴的事。 于是宋群青便将喜宴准备一些杂七杂八的事宜交给他,而自己专注干另一项十分重要的准备工作——写喜帖。 白净勾着金边的宣纸平铺在桌面纸上,宋群青紧紧握着一支狼毫笔,在特制的朱砂墨中蘸了蘸笔尖。 他沉吟了片刻,斟酌着即将传递给各路亲朋好友的词句,最终笔尖饱蘸着浓墨,缓缓落在宣纸上。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宋群青放下狼毫笔,拾起那张宣纸轻轻吹散墨迹,随后才一字一句将这份喜帖又读了一遍。 见没有问题后,宋群青正要小心翼翼将其放入特制的金边信封当中,书房的门却突然打了开来,他抬眼看过去,原本的动作停在半空。 谢淮安快速地窜了进来,见桌上摆着一沓金边信封和一块朱砂墨,便知道宋群青这是在写喜帖。 他在宋群青无奈的神情中,从他的手中抽走了喜帖:“好歹我是喜宴的另一个主角,看一看喜帖也很正常吧?” 宋群青扶额摇了摇头,对他完全没办法:“你想看就看吧,你让我念给你听都行。” “那你念给我听吧。”谢淮安将打开了一半的喜帖重又递还给宋群青,随后双手抱胸依靠在书桌侧边,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宋群青没想到他还真的想让自己读给他听,怔了一瞬后接过喜帖,将上面的内容一字一句念给喜宴的另一位主角。 等这段话念完,谢淮安已经面红耳赤,就算是宋群青的耳根也烧了起来。 这段话要给各路亲朋好友看,自然不会是难以启齿的情话。 但两人都是第一次恋爱第一次成婚,听着这承诺一生的话语和仪式,初次悸动的少年人们想象着有彼此的未来,难免会不由自主地羞涩。 看着那双水润的眸子,宋群青轻轻抚摸上他的脸,眼神自眼睛一路下滑到嘴唇,喉结不安分地上下滚动几番,最终还是克制不住吻上了朝思暮想的人。 一吻罢了,宋群青将唇凑在谢淮安的耳旁低声道:“还有三天,我们便可接着下一步了。” 第161章 要出嫁啦 除了让宋红几人马不停蹄地将喜帖发给亲朋好友外,宋群青还不忘将喜帖分了大半给谢淮安,让他去邀请想要请来的人。 但谢家刚搬来衢州不久,原先的好友大半都在苏州,谢淮安也不好大老远请人家过来就为了参加喜宴。 于是只拿了几份给衢州交的朋友们,剩下的全交由谢父来决定,谢父则是将其送至与谢家有所合作的几个大家族。 看在谢家和院试案首的面子上,众人纷纷表示会前来参礼。 在清河县中,李天宝、徐婶以及刘洛嘉等人结伴同行,怀中揣着宋群青送来的喜帖,坐着宋红几人赶的马车,一路朝着衢州的方向而来。 喜帖发了出去,喜宴准备的差不多了,也差不多到了成婚的日子。 成婚前夜,谢淮安激动到不行,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入不了睡,他一时气的直接把薄被踢到一侧,猛地坐了起来。 在他外间守夜的绮罗听见动静,忙不迭跑了过来:“少爷,您怎么了?” “绮罗,我就要成亲了!” 谢淮安双手并用轻捶着折叠起来的被子,一向白皙的脸庞如今已激动得染上几分红晕。 “明日,我居然就能嫁给群青哥了!” 绮罗:…… 她一时间有些无奈,但见他如此兴奋只好提醒道:“少爷,您可快睡吧,明日不到寅时就得起来梳妆,难道您不想让姑爷见到您的最佳状态吗?” 谢淮安闻言思索一瞬觉得她说的对,顿时迅速躺了下去,脑袋猛地砸在了软枕之上。 这可将旁边的绮罗吓个半死,见他没事人一样平躺着才放下心来。 “好了绮罗,你也去休息吧,明天你得跟着我早起。”谢淮安闭着眼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绮罗看着自家少爷紧闭着眼睛,嘴里还念念叨叨着什么催自己入睡,捂着嘴偷笑了几声便退下了。 房间的灯被熄灭,夜晚的月色洒了进来,谢淮安便在喃喃自语中成功将自己哄入睡。 等再次睁眼时,他便看见绮罗正笑眯眯站在自己床边叫自己起床。 谢淮安难得没发起床气,他乖乖坐在镜子前任由侍女嬷嬷们给自己梳妆。 绮罗笑着将凤冠霞帔给他穿戴好:“少爷,快看!” 面前的镜子已经由原先的铜镜换成了宋群青带来的玻璃镜子,各个为他梳妆的侍女嬷嬷顺着绮罗的话看向镜中,恰巧对镜自照的谢淮安对上了视线。 谢淮安平时就极少穿这样艳的颜色,如今换上红色婚服衬得人肌肤如雪,绛唇不点而红,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简直让那群嬷嬷侍女们看直了眼。 “少爷……你这样肯定会迷死姑爷的……”绮罗捂着嘴巴,将她家少爷上下打量了一番,忍不住惊叹道。 谢淮安收回看向镜子的视线,深深呼了一口气,让侍女们将凤冠戴上,又接过绮罗递过来的苹果握在手中,紧抓苹果的手有些发白。 谢奶奶进门看到他如此紧张的模样,让旁边跟着的侍女端上了一盘子点心来:“淮安,先来吃些点心,离成婚的时候还远着呢,不必如此紧绷。” “奶奶,我不饿。”谢淮安端坐在椅子上摇了摇头。 他从昨晚激动到现在,昨晚的饭都没怎么好好吃,今早更是全副心思都在成婚身上,哪儿还有心情吃东西。 谢奶奶经历过少女怀春色时期,自然理解谢淮安现在的心情。 她摇头失笑几声,又让侍女又端上一碗燕窝来:“那就吃些燕窝,好歹填填肚子。” 谢淮安瞧了一眼燕窝,想到一整天还要坐许久,只好点了点头,强迫自己吞咽了几口。 谢父作为谢家的当家人必须在外迎客,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他才将迎客的活儿交给管家:“你看着这边,我先去看看淮安。” “是,老爷。”新管家点头应道。 在正堂中迎接客人的谢子璇见谢父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自己,而是径直离去,不禁暗暗咬了咬后槽牙。 后院当中,谢奶奶正和谢淮安坐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旁边是谢家几个叔伯的堂姐堂妹们,正微笑着看他们互动,但心底里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谢父总共有两个庶兄弟,虽然一起跟着谢父从苏州来了衢州,但却并不住在一起,只偶尔大事之时聚一聚。 谢老太太也没把这些孩子当回事,平日里更是眼不见心为静,这还是第一次众多姐妹们坐在一块儿。 听到谢父将谢淮安嫁给了个乡下来的小子,这些姑娘双儿们没少在私底下嘲笑谢淮安。 无非是说他含着金玉出身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要嫁给一个乡下小子。 他们的父亲庶出,本就比不上嫡出的谢父,更何况谢淮安还是谢父唯一的嫡出,自小过得就是锦衣玉食的奢侈生活。 他们平日便时不时寻一些有的没的来暗自嘲讽谢淮安,如今终于被他们抓住一回真切的,更是大开嘲讽。 故意忽视宋群青的秀才案首身份,只拿他的出身来肆意嘲弄他和谢淮安,但明面上却还在迎合夸赞两人是天赐良缘。 谢奶奶何等眼力,哪里会看不出这些年轻姑娘双儿们眼中暗含的不屑。 她没有生气,而是暗自摇头,在心中轻叹他们还是太过年轻,连情绪都隐藏不住。 她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继续和谢淮安分享着成婚之后的诸多事宜以及管家经验。 “淮安,你们这准备的如何了?”谢父迈进门中,看着与平日完全不同的谢淮安,想到他养了十几年的双儿就要嫁为人夫了,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 谢淮安完全没注意到他爹的伤感,笑得十分灿烂:“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就等群青哥他们过来。” 这小没良心的,谢父无奈闭了闭眼。 但考虑到今日是他的好日子,依旧语气温和,将自己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淮安,出嫁以后也要回来多看看爷爷奶奶,若是在宋群青那小子那儿受了什么委屈也千万别忍着,有我和你爷爷奶奶为你出头呢。” 第162章 今日宜婚 谢淮安正想反驳他宋群青肯定不会让自己受委屈,但看见谢父眼眶中隐隐泛着的泪光,还是将话咽了下去,乖乖道:“爹,你放心吧,我会的。” 旁边的姐姐妹妹们看见这父慈子爱的画面,心里陡然生出几分酸意来。 谢淮安还真是好命!看看谁家还能在出嫁后时常回家,还有父亲亲口承诺为他做主。 几个根本不熟的堂姐妹的内心活动被谢淮安完全忽视,他侧身给绮罗使了个眼色。 绮罗了然地点了点头,朝着乖巧坐在一旁的双儿姑娘们笑道。 “各位少爷小姐,我家少爷想和老爷老太太单独说会儿话,还请各位先行去正堂。” 众堂姐妹们闻言,即使心中再不满,也只能乖乖站起身来离去。 她又扫了一眼屋子内的仆从,提高音量道:“你们也都下去吧。” “是。”众仆从齐声应道。 看着无关紧要的旁人都已离去,谢淮安轻呼了一口气,整个人完全放松了下来,将身体全部依靠在椅背之上。 刚刚他顾及自己谢家少爷的身份,不好丢谢父和谢老太太两位老人的脸,才一直端庄坐着。 谢奶奶见他打了个哈欠,慈祥地拍了拍他的手:“奶奶刚刚说的话,你有没有记下?” “记下了记下了,您这话在几日都跟我重复无数次了。”谢淮安瘪了瘪嘴。 要不是这是他亲奶奶,他定要让人知道一直在他耳边啰嗦会有什么下场。 “我这都是……”谢奶奶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谢淮安打断。 “都是为了我好。”谢淮安拉长声音接话道,“我知道您的用心良苦,您说的话我肯定一字不落记在心中。” 谢奶奶传授给他的是他一辈子管理后宅的经历,但宋家如今人丁稀疏,有许多地方都不适用她那套经验。 也许等到宋群青真当了大官后,这些东西才派得上用场。 谢淮安都懂得的道理谢奶奶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只是想让自家孙儿在未来不要吃亏而已。 谢父正温柔看着祖孙俩交谈,一仆从轻轻敲了敲门,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老爷,宋家的迎亲队伍快到咱们宅子了,您看…”仆从得了应答,低头走进来禀告。 谢父一愣,意识到他养了十几年的双儿即将要嫁人了。 他深呼吸了几下,走到谢淮安的身边弯下腰:“来吧,爹背你过去。” 谢淮安跟奶奶对视了一眼,露出一个幸福的笑来,似是在承诺让她安心。 他笑着将红盖头披上,靠在谢父的背上被他背了起来。 * 新宅邸中到处张灯结彩,门口屋檐都挂着红色的绸缎和灯笼,门窗和墙上贴着许多喜字,十分喜庆。 一向空旷的宋家如今人来人往,被邀请而来的客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酒聊天。 宋群青已换好了喜服,红色衬人,显得人容貌更为俊美,但却完全没法掩盖他身上的清隽气质。 他翻身上马,身后跟着迎亲队伍,一路敲锣打鼓来到了谢家。 宋群青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姿挺拔如松,整个人都十分出众。 这样出色的新郎官难得一见,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男女老少们的视线。 但宋群青却并未注意到,他的全副身心都放在了迎娶谢淮安上。 扯住缰绳迫使马停了下来,他抬眸看了眼挂着红绸的谢家牌匾,轻轻呼出一口气,紧了紧手中的缰绳。 这时,一直开着的谢家大门涌出来一批人,他定睛看去,正是谢父背着身着嫁衣的谢淮安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宋群青定定地看着眼前这幕,周围百姓恭喜的嘈杂声音似乎都化成了背景音,他的眼中只有谢淮安的身影。 谢父走的极慢,但却无人去催促他,大家都明白和理解父亲送嫁心中的不舍。 但这条路还是太短了些。 谢父将谢淮安背上花轿,看着车帘在他眼前缓缓落下,而后用力眨了眨眼,将溢出来的一滴泪硬生生逼了回去。 “我就把淮安交给你了,好好待他。”他转过身来,神情已恢复原样。 宋群青看了一眼花轿,语气坚定:“您放心,我会的。” 他冲着谢父和他身后站着的谢老太太两夫妻点了点头,骑马带着花轿往宋家的方向而去。 “洒喜糖啦!新人洒喜糖了!”有人欢呼大喊道。 在路旁等待已久的孩子们听见这话,立马冲了上去将喜糖往自己兜里揣。 有机灵的还冲着俊美无俦的新郎官恭贺:“哥哥,祝您两位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结果就是又从这位新郎官手中获得了不少喜糖,其他孩子们纷纷效仿。 宋群青一路拱手道谢,在喧闹之中终于回到了宋家。 宋家门口站着专门负责礼仪的人,见新郎和花轿都已经到了,大声开口:“请新人落轿!” 两人分别下了马和轿子,就有人拿了一根红丝绸塞到他们手中,一人牵着红丝绸的一端走进宋家正堂。 此时谢父已提前一步来到了宋家,他高坐在主位之上,身旁空着的位置则是摆着宋群青爹娘的灵牌。 谢淮安头上披着红盖头,行走间只能看到自己的脚尖,踏进正堂门时没注意被门槛绊了一下。 他的身体只倾斜了一小点,便被一只强健有力的手撑住了。 耳边似乎传来身旁之人的一声轻笑和低语,但周围热闹嘈杂,谢淮安完全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今晚定要好好质问这人,看他到底说了什么,该不会是嘲笑自己马马虎虎的话吧? 谢淮安紧张之余脑海中想着无关紧要的的事,直到一声高呼传来才惊醒。 “一拜天地!” 怎么这个时候还在神游! 宋群青不着痕迹地扯了扯红绸,见红盖头的璎珞轻轻颤抖了一下,这才齐齐地朝着外头的方向鞠了一躬。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宋群青跟着话做出了动作,但看着站在自己对面一身嫁衣的谢淮安,他的脑海中不停浮现从认识谢淮安以来后发生的种种,再次抬起来的脸已挂上了温柔无比的笑容。 “送入洞房!” 此至礼成,他们俩终于得偿所愿了。 宋群青的笑意扩大,却隐约看见谢淮安没被盖头遮挡的下半张脸露出了两颗小梨涡。 第163章 结亲当日 成婚的仪式结束之后,谢淮安被送进了焕然一新的婚房当中。 他端坐在床边,听着嬷嬷们讲解婚房的每一样规矩,不过都被他左耳进右耳出忽视了过去。 谢淮安最烦这些说教规矩之类的话,但想到今日是自己的好日子,他只好一直忍耐着。 等到啰嗦了一堆之后,这几个嬷嬷才止住了嘴,最后齐声道了声喜退了出去。 听见关门的声响,谢淮安瞬间塌下身子,将头上的红盖头一把掀了下来丢至一旁,整个人往后一躺,却被眼疾手快的绮罗拉住了手,又将人拉直了身子。 “绮罗,你干嘛啊,我真的太累了。”谢淮安垂眉耷眼,一脸疲态。 成婚的兴奋感在听见仪式已成的瞬间达到顶点,过后便是一股疲倦感涌了上来。 谢淮安不到寅时就起床梳妆,之后要一直端坐在房间中、马车上,以至于到了这儿还要坐直听嬷嬷们啰嗦。 要不是有早上奶奶给的那一碗燕窝垫着肚子,指不定现在他还能不能坐着,估计早就累趴了。 绮罗无奈:“少爷,您这一躺下,今儿一早上的心血就白费了,姑爷都还没看见呢,您再忍忍!” “好吧。”谢淮安轻叹一口气,两只手往后撑着床面,整个身体微微后靠,这个姿势倒是比一直坐着轻松不少。 只是这床怎么那么硌手? 谢淮安摸了摸床面,感受着底下的凹凸不平,脸上的疑惑藏都藏不住,他从床上下来,一把掀开了铺着的床单。 掀开的被子底下是一些花生、桂圆、红枣、莲子之类的干果,还铺撒着些鲜花瓣儿。 绮罗见此则是笑出了声:“少爷,这是祝您和姑爷早生贵子呢。” 谢淮安了然挑了挑眉,随手从床上抓了一把花生,又转身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一颗接一颗吃了起来。 “少爷……这可是用来做吉祥寓意的,您就这么吃了,会不会不太合适。” 绮罗一脸纠结,哪家新夫郎做成她家少爷这般模样,盖头自己掀了,连吉祥物都自己吃了。 谢淮安无所谓:“那一床这么多呢,吃一两个怎么了?” 好吧…… 绮罗摇了摇头,又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里塞给他,语速飞快道:“这是老夫人让我在洞房前给您的。” 谢淮安一边咬着花生,一边好奇地将这册子打了开来,打开的一瞬他立马将册子盖了回去,脸也瞬间爆红。 “绮罗!” “少爷,这不怪我呀!这是……”绮罗也是个未出嫁的年轻丫头,犹豫了好半天才接着道,“这是老夫人给您的避火图,您还是看看吧。” 她的音量越来越小,谢淮安的脸则是越来越红,他轻咳一声,润了润嗓子道:“好,你先下去吧。” 眼见绮罗关上了门,谢淮安放下手中的花生,用帕子抹了抹手,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这本避火图再次打开。 上面赫然是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的画面。 他一页一页翻动着,嘴巴也越张越大,似是不敢相信还有如此多种姿势。 等突发奇想将自己和宋群青代入其中,他猛地将册子扔掷一边,抑制不住笑出声来。 在前厅的宋群青则是与请来的众宾客觥筹交错,不停有人上前来劝酒。 不过幸好他邀了几位好友来喜宴做客,刘洛嘉、林水程和孙韶华等人纷纷上来挡酒,因而宋群青喝了一轮后依旧十分清醒。 孙韶华大大咧咧挡在他面前,对着又来劝酒的一群人笑道:“各位可悠着点,新郎官可不能喝醉了,想要喝酒的都来找我们兄弟几人啊!” 林水程和刘洛嘉及时顶了上去,纷纷附和他,宋群青趁机脱身,往婚房的方向走去。 目送着他离去,孙韶华遗憾了一句:“本来还想去闹闹洞房呢,没想到现在在这儿给这家伙挡酒。” 刘洛嘉点头,发出同感。 “他的洞房,你们敢闹?”林水程瞥他们一眼,嗤笑一声。 宋群青虽然并未在他们面前表现出强势一面,但身上暗藏的气势让他的好友们都能感受到他并非是好惹之辈,自然不敢在这关键时刻打扰宋群青。 孙韶华和刘洛嘉对视一眼,都不自觉地尬笑了几声。 他们当然不敢去。 绮罗给了避火图后,不好意思地躲了出来,如今正站在门口为自家少爷望风。 等到一阵嘈杂的声音从院墙外传来,她迅速敲了敲门,小声道:“少爷,姑爷他们来了。” 谢淮安刚捡起避火图又看了一遍,听闻她的话眼疾手快地将这册子塞进床脚,随后捡起红盖头往自己脑袋上一披。 等宋群青带着一波人进来时,看见的便是端坐在床上的谢淮安。 宋群青眼尖地发现他身旁的床单有些褶皱,就知道他肯定不会老实坐着,嘴角偷偷勾起一个不易被察觉的笑来。 “新郎官,可以挑盖头了,”喜婆笑着,把手中的秤杆递给了他。 他接了过来,只轻轻一用力,谢淮安头上的红盖头便被掀了下来,露出一张略施粉黛的貌美面容来。 谢淮安顺着盖头被掀开的动作抬起头,没有红布的遮挡,宋群青穿着喜服的模样清晰可见。 他嘴角含笑,红衣衬得整个人都明艳了起来,谢淮安一时之间竟有些看呆了。 “两位新人,现在可以喝合卺酒了。” 喜婆见两个新人被彼此惊艳,笑的嘴都合不拢,这两位确实是他见过容貌最为登对的一对新人。 宋群青从侍女手中接过酒壶,先后给谢淮安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两人手臂交叉相视一笑,将杯子里的酒全部灌了下去。 “祝少爷姑爷百合好合,我们就先行下去了。”绮罗垂眉低目,离开的时候顺手将门也带上。 宋群青脱去满是酒味的外衫,挂在屋子内的木架之上,又从桌上端了盘点心走至谢淮安的身前:“快填填肚子,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那可不一定。”谢淮安狡黠一笑,站起身来掀开了被子,底下是已经被吃了大半干果。 第164章 是满足感 看见这一幕,宋群青不禁失笑出声。 虽然知道谢淮安不会乖乖待在婚房中,但他没想到这小馋鬼居然把准备的铺床干果吃了大半,看来是真的饿坏了。 “那你现在还饿吗?”宋群青骨节分明的手拿了块糕点递给他。 谢淮安摇了摇头,吃了那么多干果早就缓解了饿意,但是并未拒绝他递过来的糕点,从他手中取了吃了起来。 见他小口小口吃着糕点,宋群青轻笑一声,轻轻将他头上的凤冠发饰全部拆了下来。 这套凤冠发饰是谢家专门为谢淮安打造的,不仅是由纯金打造,上面还镶嵌着无数翡翠之类的玉石,垂下来的珠帘也都是一串一串的珍珠,足见谢家财力之丰厚。 财力是彰显了,想来谢淮安估计是恨不得想立马拆了。 宋群青亲昵地揉揉他的后脖颈:“这些东西是不是很重?我给你按按?” “好啊,我估计这至少得十几斤重吧,差点没把我的头都压塌了。”谢淮安放松下来,左右晃了晃头,只觉得首饰凤冠卸完后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他跟个小猫似地蹭了蹭宋群青的手臂,宋群青接受到他的暗示,下手的力度又重了几分,舒服到谢淮安直哼哼。 宋群青听着他软乎乎哼着,眼神一暗,但很快便被眸中的柔色所遮掩。 等到谢淮安向后扬了扬头,他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房间中的木桶已被他喊仆从加满了水,他嫌弃一身的酒味,跟谢淮安道了声后便去沐浴。 而谢淮安则是取了帕子,将自己脸上的粉黛给一一抹去。 这妆本来就没有多重,他洗把脸就掉得差不多,如今细致擦拭完更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听着屏风后传来的水声,他不由地咽了咽口水,紧张到不行,脸颊上挂着两抹红晕,整个人跟蒸熟了一般。 水声很快停了下来,紧接着出现放软是宋群青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谢淮安抓了抓手中的帕子,深吸一口气才敢抬头看他,却发现这人正十分有侵略性地盯着自己瞧. 谢淮安丢了帕子,鼓起勇气道:“那……那我们睡觉吧?” 话落,他便收回了视线,压抑着兴奋和激动,假装淡定地快速上了床,还拉了被子盖住自己已经红透了的脸。 宋群青见状眉心微动,但却未说什么,而是转身将屋里的蜡烛全部吹灭,只余下床头的一盏。 此时喜宴已经接近尾声,不少客人都醉醺醺回了家,前厅离这儿又挺远的,整个卧室十分安静,显得两道呼吸声十分明显。 躺在谢淮安的旁边,宋群青闻着身旁传来的馨香,呼吸也加重了几分。 但当手触碰到谢淮安的腰时,感觉到他整个身体一瞬间变得紧绷,正要收回手时被另一只细腻的手给握住。 “你……你来吧。” 谢淮安的声音十分微弱,但在寂静的夜晚被他身侧之人听得一清二楚。 宋群青闻言也不再忍耐,而是一个翻身压在他的身上,借着床头微弱的烛光,自上而下温柔打量着身下之人。 谢淮安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更为精致,一双桃花眼正直勾勾地看向他,眼中饱含着期待和兴奋。 当察觉到宋群青的视线后,他先是害羞地移了移视线,随后像是下定决心般又注视着他。 宋群青抬起手轻轻拂着他的脸,迎着他的期待吻上了他的唇,另一只手则解着自己的衣衫,打算美梦一番好生睡去。 月光轻轻洒落,让整个荷塘都铺上了一层银光,连池塘中的鱼儿都能看的十分清楚。 绮罗和其余几个陪嫁的丫鬟听到门内隐隐约约传来的声响,不禁羞得脸都红了。 而旁边的嬷嬷则是暗自感叹自家少爷的好福气,一听这声响就知道姑爷的不一般。 热水都送进去好几回了,也没见里面停歇下来。 一夜过去,直到天色微微泛白,两人这才睡了过去。 等谢淮安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大亮。 他侧头看向身侧之人,却发现宋群青闭着眼睛,又黑又浓的睫毛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投射出一片阴影。 看着看着,不知怎的他的心里觉得异常满足,一直飘忽不定的心安定了下来,有了和宋群青成婚的实感。 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身侧之人的睫毛,正要收回之时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给握住。 “怎么醒的那么早?”宋群青的嗓音还带着酒后特有的嘶哑感,显得格外低沉。 谢淮安耳朵酥酥麻麻,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也难受的紧,声音也低哑了些,想来是昨晚…… 他眼故作镇定地咳了几声:“看这太阳,估计已经午时过,人家午饭都吃完了你还说早。” 宋群青躺在他身旁,他的种种神色清晰映入眼帘,自然知道谢淮安这是害羞了,继续逗他:“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昨晚太……” “好了!”谢淮安瞧见他轻轻挑眉的动作,便知道这人又要说出些什么不要脸的话来。 昨晚上他可真正见识到了宋群青的另一面,每当想……他时,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谢淮安移开视线,岔开话题:“你快去喊人端午饭上来,我饿了。” 见状,宋群青轻轻笑了几声,乖乖下了床穿上衣服打开门:“好好好,我们先用饭。” 他打开门想要叫门口的侍女先端上洗漱所用的东西来,却没想到绮罗已经带着人端着水盆候在门口了。 见门开了,绮罗抬头:“姑爷,现如今已经午时了,午饭做好温在厨房中,您和少爷是否要用?” 见他点头,绮罗挥手让几个侍女将洗漱工具端了进去,好让自家少爷和姑爷洗漱完便可吃饭。 又转身吩咐一直在旁边垂头候着的一个小厮道:“你带人将人饭菜呈上来,放在屋内的圆桌之上即可。” “是,绮罗姑娘。”那小厮应了一声,快步赶往了厨房。 而后她又亲自将洗漱用的铜盆和毛巾放在床边的木架之上,看向还拉着床帷的床:“少爷,您得起床了。” 第165章 新婚隔夜 闻声,床帷中露出一截十分白皙的手腕,朝着她招了招手,绮罗立马从身后的侍女手中拿来了衣物递了过去。 谢淮安将内衫穿好才撩开床帏下了床,绮罗早已拿好了要穿的淡紫色外衣,等他下床后便上前为他披上,旁边的侍女们则是把严严实实遮着床的帷幕给收了起来。 等到收拾打理好后,侍女们纷纷退下,独留宋群青和谢淮安这对新婚夫夫两人一起吃早饭。 “小安,先喝碗粥。”宋群青收回一直看向他脖颈上几抹红痕,故作不在意地推了粥碗至他面前。 谢淮安完全没察觉他身上哪里不对劲,自起床之后他穿衣都是侍女们帮忙,而头发则是打算早饭后再打理,根本用不上镜子的存在。 故而也没看到他白嫩的脖子上赫然有着几个清晰可见的吻痕,眼角泛着微红,一看便知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拾起汤匙舀了一勺粥,吹了吹后才送进嘴中,发现这粥并不烫后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昨天晚上的体力消耗太大,即使是睡觉前吃了不少干果,还吃了好几块点心,但还是抵不住长达几个时辰的睡前活动。 谢淮安吃相好,即使速度飞快也没有破坏他的优雅,甚至还让人觉得吃得很香,光是看着他吃宋群青都觉得心满意足。 等到吃了个七八分饱后,谢淮安这才想到宋群青之后色打算,忙开口问道:“现如今快七月中旬,离八月底的乡试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你是不是得快些去府学报到了?” 宋群青点了点头:“等跟你回门之后我再去府学那儿吧。” 他本就是为了迎娶谢淮安而考的科举,如今美人在侧,难免会想松懈几天。 而且如今正值新婚燕尔之际,和老婆卿卿我我他都还嫌时间不够呢,更别说新婚第二日就去报到。 听到他给的时间,谢淮安显然不太满意,他笑着轻啧了一声:“哥,你这样是不行的。” 宋群青嘴角扬起笑,整个人餍足惬意地往后靠:“为什么不行,新婚第二日肯定要和我家夫郎共度。” 夫郎? 谢淮安动了动耳朵,昨晚这家伙在床上一直喊他这称呼,这还是第一次在床下听他称自己为夫郎,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明明以前都是叫他小安居多…… 不过,这样也不错!到时候所有人都能知道他谢淮安就是宋群青这人的夫郎了。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谢淮安收起思绪,板起脸来:“不行不行,你就得今天去报到。若是你此次乡试失利,大家岂不是都要怪罪在我头上,说我红颜祸水坏了你的前途。” “有谁跟你说了什么吗?”宋群青皱眉,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见他沉默不语,宋群青进一步问道:“是不是那群多嘴的婆子?” 据他所知,谢淮安这次的陪嫁共有包括绮罗在内的四个侍女和两个嬷嬷,侍女们估计不敢这么和谢淮安说话,也就是那两个从小照顾他的婆子敢这么说。 其实宋群青猜对了一半,那些婆子确实说了些让谢淮安劝宋群青学习的话。 她们一直跟谢淮安说谢家如今还得靠姑爷,若是姑爷科考失利,恐怕不仅他本人,连带着谢家都会被嘲笑。 谢淮安知道婆子所说并非是假话,当时等待宋群青来接他之时一群堂姐堂妹们陪着他,知道他要嫁的人只是个乡下出来的案首时,眼中的不屑一览无余。 婆子们就站在他身后,能做小少爷身边的嬷嬷都各个精明,哪里会看不出来他们的内心想法,故而才在谢淮安面前多嘴了几句。 谢淮安虽觉得没必要太在意他人的眼光,但是还是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宋群青,让他分心而失利,导致众人嘲笑的局面。 宋群青何等聪明,只是略一思索便知道了他为何会如此说,总归是逃不了担心自己的缘故。 他轻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是做不成新婚燕尔的新郎官了,握住谢淮安的手说:“既然你想我去,等会儿早饭过后我便过去。” 听见这话,谢淮安这才展露笑颜:“你愿意去就再好不过了,那你快吃,吃完便赶紧去吧。” 没想到刚娶到手的老婆居然如此严格,本来还想懈怠片刻的宋群青无奈扶了扶额,但面对老婆笑眯眯却暗含催促的眼神,只好点头应允。 知道谢淮安是为了自己好,宋群青没有任何怨言,迅速吃过早饭后便带上邀请信前往府学。 谢淮安选定的宅子离府学只有不到一刻钟的距离,宋群青赶到时还未到学子们下午上课的时间。 学子们穿着府学的蓝白学生服三三两两分散在各处,要么是手握着书摇头晃脑在湖边背书,要么是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看起来十分有校园氛围。 “公子,不知您来此处是有何事啊?” 一道声音从侧边传来,宋群青转头看向旁边,来人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十分朴素,也无佩戴任何首饰香囊,但身上的书卷气十分浓厚,一看便是夫子之类的人物。 宋群青拱了拱手:“我是来府学报到的。” “报到?我记得秀才们报到不都是红榜一出便来了吗?”那夫子一脸疑惑,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恍然大悟,“哦……你就是那个说成婚晚点过来的案首吧?叫什么……宋群青是吧?” 他何时说过这种话?他记得自己和府学并未联系过,今日才第一次过来。 “先生猜的不错,在下宋群青,之前确实因为婚事事才推迟了报到。”宋群青徐徐道。 那夫子闻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眉宇间还没消散的喜意,啧啧了几声:“你这案首当的还真是滋润,听说娶的还是谢家的双儿,不得了啊不得了。” 他言语中的调笑意味十分显着,但宋群青并未从中听出有任何嘲笑的意思,反而是略带着些羡慕。 他笑着道:“能娶到我心爱之人,还得多谢大人点了我做案首。” 第166章 揭露身份 听了他这话,那人明显怔了片刻,而后大笑了起来:“大人?什么大人?我只不过是府学请来的一夫子而已。” 宋群青静静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掩饰,低头笑了一声:“不知夫子教的是哪个班?若有机会,学生可否可能入夫子的眼成为您的学生?” 那人眯了眯眼,知道宋群青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不然这家伙也不会如此黑心地问自己教导哪个班。 “你是如何知道是我的?” 他重新正视这个之前就在院试考场上见过的案首,那时候的宋群青在一众被策论难得愁眉苦脸的考生当中格外显眼,几乎只有他一人面色平静地写完整张卷子。 这也不禁让巡考的他发现了这号人物,旁边一个有眼色的官兵连忙凑了上来将这人的名字告诉了他,于是他便将宋群青这个名字记在心中。 等到看到一份有六个考官画圈的卷子呈在他面前,需要他做决定时,他心中已经隐隐有预感这份卷子的主人是谁。 整场院试负责判卷的考官总共有六位,当看到觉得满意的卷子时便可在其上画圈表示认可。 一份卷子得到半数以上的红圈已是难得,更别提六位考官的一致认可。 六位考官都画了红圈,意味着这份卷子便要呈上去让总考官做最后决定,看六个红圈的成绩究竟做不做数。 就算是有过多年总考官的经历,他也没见过多少次这样的场面,但这份卷子确实值得如此高的评价,他并未否决这个成绩。 最后考官们撕掉糊名登记红榜之时,他便喊了人将案首的卷子递了上来。 先是将策论部分扫了一眼,发现后边有着六个红圈。 又将卷子上签的名字看了又看,发现上头清晰写着“宋群青”三字,回想起考场中那冷静无比的少年,他不由地笑着点了点头。 自己果然很有眼光,那少年看着就不简单啊! “听一学子说,钱学政平日里不爱金银玉石,更不爱香车美人,最大爱好便是品茗读书。”宋群青扫了一眼那人空空如也的腰带。 “大人身上并未佩戴香囊但却有着一股淡淡的茶香,其间还混杂着些许墨香,我便猜测您就是学政大人。” 听到他的判断由来,钱学政张开双手四处嗅了嗅自己的身上的味道:“倒是确实有股茶香和墨香的混合。” 他放下手来,疑惑挑眉看向宋群青:“不过爱品茗读书的人如此之多,省生活朴素的读书人也多得很,你怎么就确定是我呢?” “大人这墨并非俗物,闻着便有股淡淡的松香,想来应当是极品徽墨。”宋群青解释道,“能用得起如此昂贵的墨却衣着朴素,整个衢州城除了学政大人,我确实想不出来第二人了。” 钱学政这人颇有古君子之风,他不爱钱财不爱名利,因而一把年纪了还在翰林当着从五品的侍读学士。 他的官职虽然不高,但却是个经常能与皇帝和内阁各位大臣们打交道的职位,可以说刷满了存在感。 皇帝和众大臣皆知他的品行,都暗自认为这样的人就适合负责科举,这才能有机会隔几年就被放出京城来各地做学政。 不然凭他个从五品的小官,哪还有资格和其他三四品的官员争这学政的活儿呢? 钱学政闻言,意识到自己和他接近不久后被便眼前的少年认出了身份,亏他还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不会被人轻易发现,还大言不惭说自己只是府学夫子,这可真是…… 他不禁摇头苦笑:“不愧是能写出羁縻政策的案首,眼光竟如此敏锐。” “大人过誉了,学生只是对徽墨有些研究,况且大人的特性如此明显,想来也不止学生一人猜出您的身份。”宋群青谦虚道。 钱学政摇了摇头并没有接他的话,自己在府学里逛了那么久,认出他的只有宋群青一人,其余学子都尊称他为“夫子”。 他岔开话题:“你今日来报到,可知道自己被分在了哪个班?” 见他摇头,钱学政指明道:“府学分班并非是按照名次来,而是让学生们自行选择夫子,一个夫子只带十个学生,你来的太晚,现如今也只剩一个夫子有空的名额了。” 府学里基本都是秀才,夫子至少也是举人身份,但也有不少是贡士出身。 秀才学子们定会首选贡士身份的夫子,想必剩下来的大概率就是举人夫子之一了。 宋群青将猜测跟钱学政说了一通,果然得了个肯定答案。 “好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去报到吧。”钱学政看了眼天色,想到自己还有大量的文书还未看,只好挥了挥手催促着宋群青离去。 “多谢学政大人,那学生就告退了。”宋群青不是那种没眼色的人,半鞠躬拱手道别。 跟钱学政道别后,他便一路往府学的深处走去,直到见到一片竹林旁边围着一群人这才停下了脚步。 他凑近了些,凭借着身高优势将内圈发生的事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被人围着的那片地有块布告栏,上头贴着每位夫子名下的学子名单,宋群青眼尖地发现只有一张名单上还空缺着好些人。 旁的夫子基本上十个名额全部满了,唯独这位夫子手上还有四个空余的名额。 “果不其然,今年还是欧阳夫子手里没满人。”一学子笑道。 “欧阳夫子……恐怖如斯,主动选他的学子我愿称之为真正的大丈夫。”另一学子面含惧色,有些后怕地抱了抱自己。 “诶,我记得你没选欧阳夫子,怎么怕成这样?”有学子问道。 “别提了,还不是刘夫子生病了一段时间,我们这十人就被他托付给了欧阳夫子教导了半个月,那半个月简直……根本就不是人过的生活。”那学子摇头叹气。 “对了,我把这名单看了一遍,怎么没看到今年案首的名字?”一直盯着这几张名单的学子疑惑发问。 “听说他到现在都还没来报到,当然没他的名字了,不过新案首这回可惨咯,只剩下欧阳夫子能选。”另一学子语气中充满了幸灾乐祸。 “……” 第167章 欧阳夫子 “宋兄,你可算来了!” 宋群青突然感受到肩膀上压上来一只手,耳旁传来熟悉的声音,他侧头无奈瞥了正笑嘻嘻的那人一眼。 果不其然是孙韶华,他旁边的林水程朝宋群青点点头:“群青,怎么新婚第二日就来报到了?” 还没等宋群青开口,孙韶华抢答:“肯定是宋兄觉得离乡试不远,想要尽快赶来学习,拿出上半年他那股子冲劲继续考乡试吧?” 林水程意味深长一笑:“那未免也太努力了,这可是新婚隔日。” 宋群青听到这调侃,微微挑眉看向他,却见他不仅没收敛,反而越加肆无忌惮:“都说新婚最是浓情蜜意,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府学?就算再想中举,总要把新婚圆满度过吧。” “水程兄,你可真是小看了群青兄了,他可是能连续五个月寅时起来读书的人。”孙韶华收回胳膊,双手抱胸撞了撞林水程的身体。 “我觉得是你高看了他的定力。”林水程一把将他推开,脸上露出少见的戏弄意味,不过很快便在宋群青的注视之下消失了。 他摸了摸鼻子,听到旁边的人在讨论选夫子,连忙转移话题:“群青,你今日来报到估计还没选夫子吧?” 宋群青点了点头:“我见那布告之上的名单,府学似乎只剩欧阳夫子有名额了,你们比我早些日子来,可有选的合适的夫子?” “夫子和学子之间基本是双向选择,若是没选上夫子的学子,府学会分配给那些名额没满的夫子。” “我本来想和水程兄选罗夫子,也就是学院少有的贡士出身的夫子,可惜罗夫子看不上我,我只好选了肖夫子。” 一提到父子相关的话题,孙韶华整个人都泄了气。 本来还想和林水程同班,却没想到罗夫子只要红榜前列的学子,他个吊车尾的只能落选了。 幸好肖夫子为人和善,并不会卡学子的排名去收学生,而是看中学子的品性和学习态度。 要知道肖夫子也是进士出身,想选他做夫子的学子数不胜数。 好在孙韶华一向大大咧咧,又十分有亲和力,这才让他捡了个漏,成为肖夫子的最后一名学生。 林水程则是道:“罗夫子的性格颇为严肃,对待学生的也严苛。你太过活泼,没有被选上也是好事。再说了,你不是也被肖夫子选中了吗?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孙韶华闻言撇了撇嘴,他就是不服气罗夫子瞧不上他嘛。 不过肖夫子在他眼中确实比罗夫子好,尽管肖夫子带学生的能力没对方强,而且…… “所有事都不可能万分完美,只要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就好。”宋群青听完他们的描述,已经大概能概括出两位夫子的性格,见孙韶华情绪低落,低声安慰他。 孙韶华侧头看向他,忽然露出一个微笑,他开朗道:“宋兄,没想到你还会安慰人呢?谢谢你,我知道不是我不好,只是不合适。” 现在最关键的还是宋群青选夫子的事。 他接着道:“至于那个欧阳夫子,我倒是隐隐约约有听说过他。” 察觉身旁两人的疑惑,孙韶华一手拉一个将他们拉到了远离人群色一棵榕树下,左看右看了一番,才用手掩着嘴轻声道。 “剩下的这个欧阳夫子并非你们想的这么简单,他可不仅仅是个举人,他是当年的解元。” 解元?那就是乡试当中的第一名了,怎么不选择往上考,而是甘心在一个府城的学院当夫子? 宋群青心中的疑惑被林水程开口问了出来,而后他们就在孙韶华那儿听到了这位欧阳夫子的经历。 欧阳夫子原名欧阳昱,出身江南世家欧阳家,只不过他并非嫡出而是庶出,但从小便展露出惊人色天赋和才华,他中举时还不到十八岁。 这样的人杰本应一路高歌直达殿试,而后成为官途坦途的一代朝臣。 只可惜他中举后不久的策马参加一次宴会,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从此废了一条腿,因而再也不能参加科考。 科考对学子的选拔极为严格,残疾者是不被允许参与科考的,甚至有要求严苛的朝代会添加五官端正这一条件。 欧阳昱这样一个从小就被给予无限希望的天才,就这样硬生生折戟在了科考半路上。 从至高点摔落的感觉让欧阳昱痛不欲生,每日都用酒麻痹自己,直到有天像是想清楚了,从欧阳家离去,来了遥远的衢州做府学夫子,一做便是十几年。 “那这么说来,这位欧阳夫子不是应当很抢手吗?毕竟是上杭府的解元。”林水程问道。 江南一带富庶,家家户户几乎都会送家里的孩子去学堂,因而有着浓厚学风。 甚至仅江南四大书院就包揽了三年一次科举中至少半数以上的举人名额,由此可见江南学子在整个大扬朝中的实力。 欧阳昱能够在众多优秀学子之中脱颖而出,确实是当之无愧的天才人物,只可惜运气不太好。 但就凭他这个身份,也不应该是衢州府学学子们人人都退避的存在,而应当趋之若鹜选他当夫子才对。 孙韶华耸了耸肩,这个动作还是他从宋群青那儿学过来的:“这我也不太清楚,估计是他对待学生特别严格,很多学子都无法接受的那种。” “到底有多严格啊?我看每次提及欧阳夫子的时候大多学子都露出一脸后怕的神色。”林水程瞥了一眼经过他们的一群人。 那群人正在说着欧阳夫子如何如何恐怖,如如何何将学子们折磨的生不如死,像是他自己就经历了一般。 但孙林二人皆知这人和他们一样,是今年新中的秀才,估计是从他的哪位前辈那儿听来的。 孙韶华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我没经历过,回答不了你,但我觉得他们所说的估计是夸张了。” 他侧头见宋群青一脸沉思的模样,又忙开口:“宋兄不必害怕,也许欧阳夫子并不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只是以讹传讹而已。” …… 若真是以讹传讹就好了,宋群青站在书院分配给欧阳昱的屋前闭了闭眼。 第168章 等待等待 自己抵达这屋子时众学子们纷纷往课室赶,想来已经到了上课的时间,可是现如今…… 宋群青抬头看了眼天色,天边日暮西沉,残阳似血,将大地染红一片,东边已经升起了一轮圆月的轮廓。 仔细算下来,他已经在屋子外站了快两个时辰了,但里面的人仍旧没有喊他进去的意思。 下午即将上课时,孙韶华和林水程就跟他告别赶去上课了,临走前还不忘给他指了指欧阳夫子的屋子所在方向。 宋群青便根据他们给自己的方向,一路走到了夫子办公场所的最深处,这才在屋子门口见到了欧阳夫子的仆从。 那仆从见他过来,走上前来轻轻行了一礼:“公子,不知您前来是有何事找欧阳先生?” 宋群青从怀中掏出了府学的邀请信递给了他:“府学邀我前来入学,今日过来报到。见学子们已经选好夫子,我便过来这儿问问不知先生可愿收我,还请劳烦替我传达一声。” 仆从双手接过邀请信,朝着他又行了一礼:“请公子在此稍等片刻。” 说完,他便转身行至屋子前,轻轻敲了敲木门,听到里边传来的同意声后才走了进去,还不忘将门带上。 宋群青还以为要等上好一会儿,没想到那仆从很快便从屋子里出来,走到他面前朝他低声道:“公子,我家先生已经看了您的邀请信,但他如今事务繁忙,还请公子在外等候。” 还要等?宋群青不着声色地挑挑眉,将这仆从神色中一丝若有似无的怜悯尽收眼底。 随后他垂下眸子,勾起一个笑来:“那就请先生先忙,学生在这儿等便是。” 仆从倾身鞠了一躬,又站回了原来的位置。 宋群青扫了整个屋子一眼,外观和其他夫子的屋子相差无几,但是临近竹林,风吹竹叶发出声响,让本就寂静无比的屋子更显安静。 他没有选择听从仆从的话,站在原地乖乖等着,而是围绕着屋子转了一周,最后选了一处较为粗壮的竹子依靠在上面。 又借着衣服的遮挡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正是先前万群书院的赵夫子给他们的乡试考题。 宋群青几人各自将那些考题都抄了下来,之后便将这份珍贵的书还了回去。 选了一道去年乡试的策论题,他便开始在脑内构思这道策论的立意和整体脉络,但同时不忘往门口的方向打量。 发现那仆从时不时便看上自己一眼,隔个两刻钟便要进去一趟,宋群青怀疑大概率可能是他进去禀告自己的情况去了。 就这样等到黄昏之际,仆从见眼前这位公子还未想走的意思,眼中已满是佩服,转身敲了敲门。 “进来。”一道沉稳的声音传了进来。 仆从低眉顺眼地走了进去,到书桌前开口道:“先生,宋公子还在门口等着。” “嗯,知道了。”那人语气平淡,手中翻动书页的动作并未随着对话停下。 察觉站在他面前的人还不退下,他这才抬起脸,露出一张满是沧桑的脸来。 这沧桑并非指他面容苍老,毕竟他才不到四十岁,还长着一张较为俊秀的面庞,如今虽然胡子拉碴但还是可见其年轻。 这沧桑是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特别从他的眼神和神态中尤为明显。 “你怎么还站在这儿?”欧阳昱语气凌厉,他一向不喜欢有人打扰他看书,邬华跟了他那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他的习惯吗? 邬华垂下头:“先生,现在已酉时过了,宋公子在外头已站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欧阳昱用手摩挲着书页,顿了顿又道,“也差不多是时候了,你喊他进来吧。” 宋群青已经站的腿麻,正想换只肩膀支撑着自己,就见那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奴仆朝自己走来。 “宋公子,我家先生请您进去。”邬华嘴角含笑,两个时辰下来他已然转变了对宋群青的印象。 他还以为这位秀才案首是个高傲人物,府学在红榜出来不久后便将邀请信发至各个上榜的学子手中。 即使有的学子不选择府学,也会传来书信一封告知情况来婉拒府学的邀请。 但这个案首迟迟不来报到也就算了,竟然连书信都不寄来一封。 倒是有学子跟山长说了一声,说宋群青是为了结亲才不得不推延入学时间。 不少人表面表示理解,但心底里确实对他这种态度很是不屑,都认为若真是如此,那这位案首估计乡试也没戏了,就算入了榜也不过是垫底的份儿。 虽说没有明文规定学子一定要在某个时间点来,但基本都是越早来越好,宋群青这样的属实是个例。 但这也怪不到宋群青头上,毕竟府学上头根本没明说时间,只说请他入学,他又想着婚事为重,没想到竟成为最后一位入学的学子。 府学的不少夫子都觉得这学子十分狂傲,纷纷拒绝了山长的建议,没给宋群青留名额,故他也只能选择欧阳昱了。 跟着邬华进了门,宋群青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欧阳昱身后一整面墙的书架,上头的书数不胜数,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简直跟书海没两样。 他很快便收回了视线,垂眸拱了拱手:“在下宋群青,见过欧阳先生。” 欧阳昱仔细打量了这个在他门口站了两个时辰的衢州案首,只见他头发高束马尾,一身青衣身姿挺拔如松站在书桌旁,像是一把利刃。 一时之间竟感觉这人不像是书生,倒像是个侠客。 等再看向他时,宋群青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讶异,整个人的气势收敛了不少。 欧阳昱哼笑了一声:“原来你就是宋群青,果然是案首,就是不一般啊。” “先生这是何意?”宋群青故作不解。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不太像是会主动考科举的人。”欧阳昱挥了挥手,“你这种人居然还能力压众人拿到案首,足见那群学子是有多废物。” 宋群青闻言一怔,他没想到欧阳昱如此敏锐,他今日来这儿报到确实不情愿,谁家好人新婚第二日就去上学的啊! 第169章 回家晚了 欧阳昱见他只是低头笑着,并不接自己的话,变本加厉道:“虽然说都是一群废物,但好歹他们只全心全意为了科考,而你……” 他戏谑地打量了宋群青几眼,随后撇开视线:“我看还是别来府学,好好在家当你的新郎官吧。”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不仅将所有学子称为废物,还明着讥讽宋群青不思进取,不配成为府学学子。 宋群青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虽然说欧阳昱年轻时确实了不得,可是这话未免太狂傲了。 但有求于人,宋群青还是拱了拱手,决定打直球:“欧阳先生,学生此次前来,就是想寻求您的助力,争取在八月乡试中夺得好排名。” “你就这么确定你能进贡士名列?居然已经在肖想更远的东西。”欧阳昱咧了咧嘴,两边没怎么打理的胡须也跟着翘了起来。 宋群青自信扬了扬眉:“我相信欧阳先生,我也相信我自己。” 欧阳昱微眯了眯眼,跟在他怀疑目光下神色自若的宋群青对视良久,这才收回了视线,忽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案首就是要有这样的信心!以后你就是我欧阳昱的学生了。” 宋群青作为案首,在院试中的策论已经被传得满城皆是,可以说府学师生基本都看过他所写的策论,欧阳昱自然也不例外。 在学子们陆续入学那几天,几乎所有夫子都去找过山长,希望山长能将宋群青安排给自己。 欧阳昱也不止一次找过山长,想要将宋群青收作自己的学生。 要知道这可是欧阳昱这么多年第一次开口想要收一个学子当学生,其他的都是每年自动分配给他的学生。 山长虽然对此惊讶不已,但碍于府学学子和夫子双向选择的规定,劝说他自行去争取,同时告诉他说他看好的这位宋群青还尚未前来报到。 知道宋群青还未来,府学的夫子们就这样饱含期待地等啊等,希望能一朝将这个人才收入囊中。 但等到整个六月都过去了,他们都还没见宋群青的影子和书信。 众夫子们纷纷觉得宋群青此人高傲,又不好放弃名额只为等他一人,大多都在七月前都将十个名额给了出去。 孙林二人也只比宋群青前几日入府学,等得知父夫子们名额已满的消息后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又听到府学一直在疯传宋群青狂傲看不上府学之类的谣言,便连忙出面解释了一番,说他是婚事耽搁不得不延期入学。 这样一来,流言中宋群青的名声才好上不少。 等到七月七嫁娶之日,孙韶华和林水程又只在黄昏时的喜宴中与宋群青见了一面,但宋群青一直忙的晕头转向,他们也不好独自拉他离开。 好不容易和宋群青有时间独处时,他们两个已经挡酒挡到神志不清,哪还记得告诉他夫子名额的事。 本打算今日下学后便将消息告知给他,他们二人却没想到宋群青新婚第二日便来了府学,还已经看到了夫子名单。 两人这才顺势将自己所知道的消息全部告诉了他,包括孙韶华打听到有关欧阳昱的消息,这不恰好派上了用场。 得知欧阳昱的身世之后,宋群青被他晾在门口许久,又感受到那仆从时不时扫过来的眼神,知道这位欧阳先生是想磨磨他的耐性。 毕竟他作为案首迟迟不来,很难不被怀疑为人高傲,这也是在检测他是否有真正的求学之心。 等他在门口站了两个时辰后,欧阳昱将他叫了进去,又再次说了一番劝退他的话。 宋群青心里清楚这是欧阳昱对自己的考验,于是便将自己的想法明着说了出来。 像欧阳昱这般从云端跌落泥尘的天之骄子,虽然身有残缺,但其心气不输以往,甚至还会更胜一筹,也更会欣赏有野心的学子。 宋群青察觉出了这一点,直接明了请求他的帮助,这才通过了他的考验。 而在欧阳昱看来,宋群青不愧是他多年来唯二选中的学生。 不仅策论写的颇有新意和水平,而且反应迅速、敏锐察觉出了他的意图和心意,确实是个做官的好苗子。 “明日卯时前来明月轩乙班上课,今日你就先回去吧。”欧阳昱挥了挥手,让人先行回去,低下了头继续看他的书。 宋群青见状,拱了拱手:“那学生告退了。” * 回到家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独留门口的两盏灯笼还散发着莹光,宋群青借着亮光清晰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几道身影。 依靠在门框上的谢淮安见他回来了,惊喜到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向着不远处朝他走来的宋群青挥了挥手。 宋群青一步作三步快速走到几人跟前,握住了停在半空的手,顺势将其牵住。 “少爷!”阿茯喊道。 “少爷,家中的晚饭已经做好了,少夫郎却一直说要等你回来一起吃呢。”孔夫郎牵着阿屿的手,笑眯眯地看着这对十分恩爱的新人。 “好,我知道了。” 宋群青紧了紧并握住的手,拉着他往前走转头笑道:“下次若是我回晚了,你们先吃吧,不必等我。” “那你就记得晚饭的时间,能早点回就早点回,这样我和若晴若愉也不用等你这么久了。”谢淮安甩了甩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冲着他眨眼。 宋群青温柔应了一声。 “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我记得府学好像酉时就下学。”谢淮安被他拉着走到饭桌前,疑惑地问道。 宋群青先是挨个回应了跟他打招呼的若晴和若瑜,随后落座开口道:“今日见夫子废了一些时间。” 他将之后的事一一告知了全桌人,惹得谢淮安和两个孩子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连饭都来不及吃。 谢淮安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忙开口问道:“欧阳昱,难道是江南世族欧阳家的人?我好像听我爷爷说过这个人。” “韶华告诉我的消息,说他确实是欧阳家的庶出,具体是不是和你说的同一个人,我也不太确定。” 宋群青道:“不过我倾向于应该是,毕竟同样出身欧阳家又身体残疾的天之骄子估计也只有这一位了。” 第170章 灯光之下 谢淮安十分认同地颔首,眼神里充满了期盼之意。 “如果真能这样,那你的确挑了个非常不错的夫子。我爹每次提到他的时候都会赞不绝口,如果将来你也能够像他那样获得解元的称号,那恐怕我爹就要换个人来夸赞了。” 宋群青见他笑的跟只小狐狸一样,忍不住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你也太高看我了,乡试和院试根本不是一个水平,我现如今要拿解元还是很勉强的。” “那大哥你觉得,凭你现在的水平能拿到什么名次啊?”若晴将口中的肉咽了下去,朝着他哥问道。 她的眼神充满了期待和好奇,仿佛她大哥的实力有着极高的信任,同时她手中的筷子还夹着一块肉,似乎准备随时塞进嘴里。 从原主开始科考一直到现在的宋群青开始科考,若晴和若瑜已经一起陪伴着走过了将近十年的科举之路。 这十年间,她们见证了原主和宋群青无数次的考试、失败与成功,对于科举考试的流程早已耳熟能详。 尽管她们还年幼,但通过长期的耳濡目染,也肯定已经逐渐明白了科举考试的大致规则。 联想到之前看过的往年考题,宋群青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回忆着那些题目和自己的解答情况,试图对自己的水平有一个准确的评估。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说道:“也许在三四十名左右吧。”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但这也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的推测。 毕竟,考试的难度和其他考生的实力都是难以预测的因素,所以他也不敢过于肯定自己的排名。 乡试的难度相较于院试而言可谓是天壤之别,两者之间的差距宛如云泥。 在院试中,宋群青所面临的竞争对手仅仅局限于衢州一地的各位童生;然而到了乡试这个阶段,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此时他必须与来自上阳府五个州的众多秀才们一同争夺那有限的贡士名额,其竞争之激烈可想而知。 这无疑是艰难且充满挑战,绝非轻而易举之事。 毕竟宋群青只是今年新中的秀才,虽然他是案首,但这只是他第一次参加科举考试而已。 相比之下,那些已经考了几次的秀才们积累了更多的经验和知识,他们对考试的流程、题型以及答题技巧都有更深入的了解。 要知道,虽然以往也有秀才案首成为解元的例子,但那些人基本上都是在中了秀才之后,经过多年的沉淀和积累,再次参加科举考试时才一举夺得解元的殊荣。 他们通常会花费数年甚至更长时间来准备下一次的科考,通过不断学习、钻研和实践,提高自己的知识水平和应试能力。 这种沉淀期对于他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可以让他们对科举制度和官场规则有更深入的理解,从而增加成功的机会。 而刚刚中了秀才就直接选择下场考乡试,还能成功取得解元头衔的人实在凤毛麟角。 宋群青的院试和乡试之间间隔不过四个月,就算是十分自信的他本人,都不敢大言不惭说自己能够一举拿下解元。 但为了谢淮安和谢家,宋群青还是得继续往上考。 他已经承诺谢父要早些带些家人回京,那他就一定会做到。 “能拿下三四十名也是极好的,而且你现在拜了欧阳昱为夫子,想来到时候排名能够精进不少。” 谢淮安笑着道,他虽然对宋群盲目自信,但也不至于自信到认为他能够忽视经验和知识储备的差别,成为上阳府解元。 一直沉默的若愉也点了点头,生怕他大哥因此难过,连忙开口安慰道:“对呀大哥,三四十名也是很好的,多少人想要想考末位都考不了呢!” 若晴默默点头,也跟着道:“好多人都是中了秀才后根本没能力继续往上考,大哥你还这么年轻,就已经能超越他们大多数人了,更别提三十四名在榜上也是十分靠前的。” 看到三人绞尽脑汁在安慰自己的模样,宋群青心中一暖,露出一个笑容说道:“放心吧,我都明白的,我一定会尽力往高了考,争取给你们个惊喜!” “那就提前祝大哥金榜题名啦!”若愉举起了手中的茶杯,眨了眨眼调笑道。 宋群青眼中闪过几分惊讶,但很快脸上便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他轻轻地举起手中的杯子,与若愉的杯子轻轻一碰。 若愉的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透露出他内心的喜悦和调皮。 看着眼前这个越来越外向、越来越调皮的小双儿,宋群青不禁有些感慨。 自己刚刚穿越到这个朝代的时候,若愉连跟自己说话都十分小声,和自己单独相处甚至有时候还会身体颤抖。 宋群青当时便想着慢慢来,如今果然是温水煮青蛙成功了,若愉都敢这么跟自己开玩笑了。 要是换做是以前的若愉,恐怕是想也不敢想的。 不过也是因为原主太过混蛋,导致两个孩子都对他惧怕的很,结果后果竟然要他来承担。 好在两个孩子还小,性情性格什么的都还没定下,一切都能够去改变。 “也祝我未来的大嫂能顺利入京。”若晴也不甘落后,紧随其后换了个人调侃。 只见她嘴角挂着一抹浅笑,眼神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仿佛一只小狐狸在得意地笑。 她故意把声音拖得长长的,让人听出她话语中的戏谑之意。 “好啊你个若晴,居然打趣起我来了!”谢淮安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假装生气地瞪了宋若愉一眼。 一时间众人皆哈哈大笑起来,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变得十分轻松愉快。 宋群青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备考,不辜负家人们的期望。 几人吃完晚饭便转移到了后院中的一处桌子旁,桌子上已经被仆从呈上了水果和糕点。 谢淮安随手取了颗葡萄,看着宋群青认真教导着两个孩子识字和算数。 第171章 明月轩内 “你们俩过来。”宋群青对着若晴和若瑜招了招手,待两人走近后,他指着桌上的糕点道,“这是桂花糕,你们数数这里有几块。” 若晴和若瑜相视一看,数了起来:“一、二、三……八块!” 宋群青摸了摸两人的头,微笑着夸奖道:“真聪明。那如果哥哥吃了两块,还剩几块呢?” 若瑜马上接口道:“八减二等于六,还剩下六块!” “不错。”宋群青又拿起一块糕点,“那如果我们三个每人吃一块,还剩几块?” 这次若晴反应更快:“六减三等于三,还剩三块!” “很好。”宋群青满意地点点头,“所以你们看,算数其实就是生活中的一些小事,只要你们多思考,就能学会。” 若晴和若瑜听了,连连点头,表示明白了。 结束了算数的测验,宋群青看着若晴和若瑜,继续说道:“你们的算数学得很快,但是接下来我想看看你们的字写得如何了?” 他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下了“天地玄黄”四个字。 “你们都应当知道这是《千字文》的开头,这四个字十分简单但也很考验控笔,你们写给我看看,我也好知道你们如今练字的水平如何了。” 若晴和若瑜从砚台旁拿起毛笔,颇有些小心翼翼地在纸上写着这一年的练习成果。 等到成品出来,宋群青和谢淮安一看,虽然写得还有些歪歪扭扭,但已经有了几分模样。 看着两个孩子紧张的神色,宋群青轻声鼓励道:“这字已经写得不错了,就是还是有些稚嫩,不过慢慢来,不用着急。只要坚持练习,你们一定会写得越来越好。” 谢淮安笑着应和了几声,走到若晴身边,仔细看了看她写的字。 “这里的横可以再写直一点,这样整个字就会更加好看。” 若晴认真地听着,按照谢淮安的指点修改了自己的字。 一旁的谢淮安看着这一幕,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个笑容来。 算数倒是比较好教的,若晴和若瑜现如今已经掌握了十以内的加减乘除。 与此同时,经过将近快一年的学习,他们基本上已经把《三字经》和《千字文》中的字认得了个七七八八 而且还能准确无误地写下来,就连其中的含义也能说上个一两句。 不过,由于这两个小家伙并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育,而宋群青又没有什么教导孩子的经验。 所以谢淮安不止一次看到宋群青在给两个孩子讲解文意的时候,那两张小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 他将口中的葡萄咽了下去,凑到正让孩子们默写的宋群青身旁:“哥,你有没有想过给若晴和若瑜请一个夫子?” 听见这话,两个孩子都停下了笔,竖起耳朵打算听他们大哥的回答。 宋群青则是轻轻颔首:“我是有这个想法,只是之前在清河县根本没有女学夫子的存在,现在来了衢州,应当能找到合适的。” 若晴一脸惊喜道:“大哥,你要给我们找夫子了吗?太好了,我也可以有夫子了!” “可是……”若愉踌躇几下,还是把想说的说了出来,“真的会有愿意教导女孩子和双儿的夫子吗?” 谢淮安和宋群青对视一眼,齐齐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 这两个孩子自小在上河村长大,等到去年才跟着宋群青到了清河县,所见识到的实在是太少了,这也是宋群青让他们识字的原因之一。 他不想自己的弟弟妹妹如井底之蛙一般,只能看到那圆圆的一小片天空,而是想让他们能见识到无穷无尽的世界,而这一切都离不开他们现在所学习的东西。 “当然了,女孩儿和小双儿有专门教导他们的女学夫子。”宋群青柔声道,“你们小谢哥便是由女学夫子从小教导的。” 若晴原本因为若愉的话黯淡下去的眼神又亮了起来:“真的吗?” 若愉跟着她的视线紧紧盯着谢淮安,想从他那儿得到肯定答案。 “真的。”谢淮安笑着点了点头。 “等过几日我回门的时候问问我爹,看他那儿有没有合适的夫子,若是有,我便把他请过来,到时候你们就可以有自己的夫子了。” 若晴和若瑜相视一笑,十分相似的面庞上露出同样的可爱笑颜来,让旁边的绮罗等人看得心都醉了。 等两个孩子默写完,天边的圆月已经高挂天际,阿茯和阿霖便带着他们回了各自的院子洗漱准备睡觉。 宋群青坐在窗边的书桌旁,书桌上还点着灯,打算今晚先复习一下许久没看的书。 自从搬来衢州之后,他每天都忙着婚事的准备事宜,学习的时间只有一点点。 除了每日早起练半个时辰的字外,就只剩下晚上一个时辰能够学习一下。 现如今婚事已了,他又进了府学报到,想来又要重新开始之前的苦读生活了。 为了避免明日被欧阳昱骂得狗血喷头,今晚宋群青打算将乡试和院试重叠的考试书目拿出来再温习一遍。 看着四五本看了无数遍的书,宋群青摇头轻叹了一声,任务艰巨啊! 伴随着院子外的蝉鸣声,宋群青很快便进入了学习状态,他认真投入书籍当中,甚至连灯越来越暗都没发现。 谢淮安原本在他斜后方的软榻上半躺着边吃葡萄边看话本,可不知怎的,他的视线却慢慢定在了书桌前的身影上。 盯着他发了许久的呆,谢淮安发现他眨眼的频率越来越高,略微一抬头便知道了原因。 他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葡萄,从梳妆台抽了把剪刀出来,悄声将房间四周燃焦的灯芯都剪了一遍,整间屋子瞬间亮堂了不少。 宋群青察觉到异常的明亮,抬起头来正巧对上了谢淮安看过来的视线。 他正弯着腰剪离他不远处的灯芯,白皙的脸在昏黄灯光的照耀下像笼上了一层朦胧纱布,他的眉眼弯弯,整个人温柔极了。 宋群青想他应该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画面。 次日卯时,宋群青已经坐在了明月轩乙班的课室当中,明明有二十几个座位,但才将将坐满了一半的人。 包括宋群青在内不过十来个人,其中包括欧阳昱以往的学生和今年新招的七个人。至于为何以往的学生只剩下寥寥三四个,光看欧阳昱在府学的名声就可见一斑。 宋群青特地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如今太阳已经升起将整间屋子都照得亮堂起来,靠窗的位置背阳又有风缓缓吹拂,舒适的要命。 课室内没一个人开口说话,各个都低着头翻动着书页,宋群青本就不是主动和别人打开话匣子的人,见状也抽出本昨晚没看完的书读了起来。 昨天夜里谢淮安给他剪完灯芯后又等了他一个时辰,直到已经临近子时,宋群青再次抬起头时才发现谢淮安已经半倚靠在软榻上睡着了。 如鸦羽般的睫毛时不时颤抖几下,似乎是灯太过刺眼的缘故,宋群青将人打横抱起,走到床边轻轻放下,还顺便给他怀中塞了个枕头,正打算离去接着学习。 却不想半梦半醒中的谢淮安半睁着眼,睡眼惺忪第拉住了他的手:“不早了,快来一起睡觉,明日早起来学也是一样的。” 他虽然不太清醒,但见宋群青不说话还是固执地扯着他的手不让人离开。 宋群青感受到他的不情愿,反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好,我先去洗漱,等会儿来陪你。” 那双死死攥着他的手才松了开来垂落在薄被之上,等宋群青带着水汽走到床榻边时,谢淮安的眼睛已经闭合,早已安心睡了过去。 听闻到门外传来木头敲地的声音,原本就安静的课室顿时变得更加鸦雀无声,连书页的翻动声都消失了,宋群青收回乱飘的思绪,看向门口的方向。 欧阳昱右臂腋下支撑着拐杖,一瘸一拐地从门口走到讲台的桌子旁,身后还跟着紧紧将目光放在他身上的邬华。 等坐在课室正前方的椅子上后,欧阳昱将拐杖放置一旁,一转头便对上了宋群青的视线,他颇为讶异地微微动了动唇角。 他扫视了一圈课室内的众人,发现除了宋群青正直坐着看着他,其他人都埋着头跟只鹌鹑似的,不由得轻哼一声:“卯时到,上课了。” “夫子好。”众人这才起身朝着正前方的欧阳昱行了一礼,宋群青跟着起身行礼。 感觉欧阳昱好像跟别的夫子也没差,怎么府学学子各个提到他都跟见了活阎王似的,宋群青不由得在心底暗自疑惑。 但下一刻,他便知道为何欧阳昱会被学子们惧怕的原因之一了。 只见欧阳昱从讲台桌子上抽了根戒尺出来,随便点了个学生的名字,让他谈上节课所讲的策论典范,同时根据从中学到的修改自己的策论。 课室内的学子皆是屏息憋气,生怕下一个就抽到自己。 宋群青则是转头看向了那个被点了起来的学子,只见他拿着纸的手轻轻颤抖着,但是说出来的东西倒是十分言之有物。 然而欧阳昱则是越听脸越黑,等到那学子将修改过后的策论读完,他环视了一周课室,用戒尺敲了敲桌面:“谁听出来问题了?” 课室内的学子垂着头无一人站出来,欧阳昱倒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合,刚刚提问也只是走个过场。 他的神色纹丝不动,用戒尺指了指宋群青的方向:“林宇恒,你来说。” 被点到的林宇恒坐在宋群青的前桌,他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将刚刚头脑风暴的内容说了出来便垂下头,等待欧阳昱的反应。 欧阳昱并未说什么,而是又朝这个方向扬了扬头,林宇恒还以为是让自己做什么,正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等待欧阳昱开口,却没想到自己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欧阳夫子,关于这位学子的策论,我觉得可以有以下可以改进的地方……”宋群青接收到欧阳昱的眼神,站直身子将刚刚思索的话一一表达出来。 包括林宇恒在内的众学子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沉着冷静娓娓道来,他们还没见过在欧阳夫子面前如此临危不惧的人。 再一听他的内容,众学子这才收起震惊,转而专注听着他修改过后的策论,越听眼睛越亮。 在座的都是秀才,自然有分辨策论好坏的能力,虽说每个人的评价都具有主观性,但是对于真正好的东西评价还是十分一致的,就比如说宋群青修改过后的策论。 这么好的策论,这回欧阳夫子该不会是那副死鱼脸了吧? 不少学子抬起眸子悄悄观察欧阳昱的反应,却见他神色自若,看不出喜怒,又只好失望地收回视线。 他们还以为能看见欧阳夫子夸赞人呢,真是他们痴心妄想了,就欧阳活阎王这性格,能夸人他们就倒立喝水。 “坐下吧。”欧阳昱听完宋群青的见解,淡淡出声,紧接着简单点评了几人的回答后便开始今日的课堂内容。 等到两个时辰过去,欧阳昱总算才停下了嘴,他接过邬华递过来的一杯茶润了润嗓子:“上午就到这儿,下午接着写策论。” 话完,他便拿过拐杖支撑着自己一瘸一拐地离开了,邬华始终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见欧阳昱离去,前座早就按耐不住的林宇恒连忙转过身来:“嘿,哥们你挺牛啊!你的答案一出,欧阳夫子今日都没骂人。” 旁边的几个学子纷纷听见这个话题,纷纷凑了过来附和。 “可不是嘛,宇恒兄你刚刚被点到时整个人都被吓得一抖,你都来了半个月了还没适应这样突如其来的惊吓吗?不过也很正常,我还是半年了才能克制住自己被点名时发抖呢。” 一学子“啪”地一声打开扇子,似是后怕地用扇子扇了扇自己的脸。 “夫子这出谁不害怕啊,也就这位兄台如此冷静,真叫我等佩服。”另一个学子摇头叹气。 “而且学识如此高,还避免了我们又被夫子骂一顿,说实话每日挨骂都习惯了,今日没被骂倒是有些不适应。”林宇恒接着笑道。 第172章 新的同学 “宇恒兄你这话说的,也太过夸张了,难不成你还有受虐的癖好?”那摇扇子的书生用扇子遮住了嘴,大笑道。 “滚滚滚,胡说八道什么。” 林宇恒翻了个白眼,用手搭着后头的桌子将身体转了过来,对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后桌说:“我是林宇恒,敢问兄台贵姓?” “免贵姓宋,在下宋群青。”宋群青这才开了口,刚刚这群人的打趣他不好插嘴,现在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了。 这名字一出,周围的几人都惊呼出声。 “原来你就是今年的案首啊,好家伙,你居然现在才来报到,你可真牛。”林宇恒瞪大双眼,小小的眼睛里满是佩服和震惊。 要知道学子们为了抢好的夫子,都是恨不得收到邀请信的第二日就入学,他们这一群人也不例外。 只是他们虽说入学的早,但是水平吊车尾热门的夫子根本看不上他们,于是便兜兜转转来到了欧阳昱这儿。 一开始他们还对府学中流传有关欧阳昱的名声不屑一顾,但是直到他们真正成为了他的学生,才知道活阎王的名头是一点水分也没有。 这宋群青真是倒了大霉了,居然被分配到了欧阳昱这里,但想到案首也要自己一群吊车尾一起受苦,林宇恒的脸上流露出了怜悯之色。 敏锐如宋群青立马捕捉到了这神色,他朝着几个围着他的学子分别点了点头算打了招呼后,这才开口问道:“家中有事耽搁了,所以才晚来了一些。” “难不成真的是在筹备婚事?”那扇子书生名叫胡甫生,他并拢扇子,见宋群青点头后用扇柄敲了敲手。 “不错不错,在我看来,娶媳妇才是一等一的大事,宋兄你做的对!” “我也觉得,要是有温香软玉在怀,连读书都更有精气神了,那些个迂腐货色懂个屁。”林宇恒眉毛使劲扭了扭,“宋兄你说呢?” 这一群人还挺有意思的,宋群青收回暗自观察他们的目光,笑着道:“我赞同。”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听你们之前那些话,欧阳夫子平日里经常骂你们?” 几个围过来的学子面面相觑了一番,还是林宇恒解释道:“也不能算是骂吧……就是夫子他说话很是文雅,就算是生气也很文雅。” 懂了,不带脏字地骂人。 林宇恒陆陆续续讲了这十几天他在欧阳昱的班中发生的事,也算是为宋群青快速融入欧阳夫子的班提供一些经验。 欧阳昱每日卯时上课时,便会如今日一般抽人回答昨日学习的内容,并且学子回答时还需在他教授知识的基础之上提出自己的观点和见解。 这就意味着学子们要多加自己思索问题,要不然只一味照搬,很可能遭受欧阳夫子的黑脸和阴阳怪气,导致整个课室全天处于低气压当中。 而下午更为恐怖,欧阳昱要求学子们在一下午的。时间写出让他点头的策论,若是不满意则不能下学。 每个人至少要修改个三遍以上才基本能合格,像林宇恒这种水平则是需要更多遍,因而每次回家时家中的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下。 这样日复一日,持续了十几天,林宇恒已经快觉得要崩溃了。 他讲这些事的时候,眼睛里似乎有泪花在闪烁,估计是被摧残十几天后的辛酸所致,旁边的几人也没好到哪去,各个都在叹气觉得自己命苦。 宋群青听完这些,对于欧阳昱有了更深的了解,他了然道:“若是如此,我倒是懂了为何夫子在外名声是那样的了。” 倒是有些像高三班主任,总会被学生们私底下骂出,两者终归都是为了学生好,只是对学生来说就不太美妙了。 “那可不是。”胡甫生叹了口气。 下午的策论课对于宋群青来说十分轻松,他总是能很快掌握欧阳昱给他的意见,且又有自己的思考,就算是欧阳昱看到这修改两次便已臻完美的策论,也不由点了点头。 于是宋群青便在众学子羡慕旳炽热眼神中提前下了课。 “天,不愧是案首,这也太牛了。”林宇恒目送着他的背影,一个人嘀嘀咕咕。 “林宇恒,你修改好了就拿上来吧。”欧阳昱眼尖地看见他的动作,毫不留情地将人喊了上来。 林宇恒只能皱着脸,十分委屈:“夫子,我还没写完。” “没写完你还有心思盯别人的背影?” * 林宇恒等人还在辛苦写策论之时,宋群青已经坐在饭桌上美美与家人中共进晚餐。 谢淮安和两个孩子听完了宋群青讲述今日在府学发生的事,各个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看来群青哥你不用和他们一样,毕竟欧阳夫子让你两遍就过了。”谢淮安给他夹了一筷子菜,眉飞色舞道。 宋群青回了一筷子菜,语气怀疑:“说不好,我之前在赵夫子那拿了乡试的考题,我总觉得今日的策论题应该和乡试的水平差不多。也许之后难度加大,我可能也会被留下。” “也有这种可能,听说欧阳昱对学子的要求很高,不可能让你这么轻松的。”谢淮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好了,不提这个了。”宋群青摆了摆手,笑着看向一脸沉思的谢淮安,“想什么呢?明日便是回门的日子了,我已经跟欧阳夫子说了提前休假,到时候陪你一起回去。” 谢淮安听到“回门”二字立马清醒了过来,他已经两日没见到家人了,如今提起来倒是颇为想念。 但等他将这段话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这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道:“你上了一天学就请假,欧阳夫子居然会同意?” “我答应他后日再交补明日的策论,他已经将明日的题目给我了,我今晚试着先写出来。”宋群青拍了拍他的手。 其实宋群青不止需要提交策论,他还被隐隐生气的欧阳昱要求去整理书柜。 如浩瀚烟海般旳书整理起来无疑是大工程,这也是欧阳昱对宋群青此举的暗暗不满。 但宋群青并不在乎,在他心里,没什么比陪他老婆回门更重要。 第173章 回门之日 由于明日便要回门,两个人只亲亲抱抱了一会儿便相拥着入睡了,只是第二天清晨宋群青一睁眼,却发现谢淮安紧紧贴着墙壁,跟昨晚蜷缩在他怀中的模样完全不同。 他浑身上下就腹部盖了些许被子,其他地方都赤裸裸地露在外头明明穿的已经是最为凉爽的布料,但宋群青摸了摸他的后背,还是出了一身的汗。 谢淮安被他的动作一惊,睫毛快速抖动了几下,眼睛还闭着,手已经朝着宋群青躺的方向摸了过去,发现床榻温热却没摸到躯体,这才睁开了眼。 他看了眼坐在床边的宋群青:“几点了?” “已经卯时过了。”宋群青将薄被收了起来,“七月天气确实热了些,你看你,都出了满身的汗。” 谢淮安坐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后背,果然如宋群青所说浑身是汗,他叹了口气,抬眸期待地看向宋群青:“要不,我们去买些冰来放在屋里?” 听到他提起冰,宋群青这才反应过来在大扬朝已经出现了冰这一东西,只是物以稀为贵,价格都不便宜,基本是贵族世家之类的才会有。 这些世家贵族们通常会在十二月之时,去水质好的地方凿采冰块,并在放置到专门的冰窖当中,好让贵人们在来年盛夏享用。 一些的商人们从中看到商机,也纷纷效仿他们在冬天凿冰,之后盛夏之际再高价售卖给旁人。 至于普通人,也是实在热得受不住了才会买一两桶冰来降降温,毕竟一桶冰就要一百文,还只能用上一天,这样的消耗是普通人家支撑不起的。 谢淮安以往根本不需要担心去暑之类的事,谢家自会给他安排好一切,现在完全由他他管家,他都没反应过来盛夏之际应当吩咐下人去买冰。 “现在家里你管钱,你想干什么都可以。”宋群青捋了捋他湿润的额发,低声笑道。 他已经把家里库房的钥匙给了谢淮安,包括银子之类的东西也全部都在谢淮安的手上,可以将全身家当都交付给他了。 谢淮安轻轻拂开他的手:“你别碰我的头发,全是汗可脏了。” 他还要继续说些什么,门口的绮罗等人似乎听到了门内的动静,敲了敲门:“少爷,姑爷,可要起床洗漱?” 宋群青应了一声,门外的仆从便涌了进来,他不适应旁人的伺候,便自个儿拿了牙刷和毛巾洗漱去了。 临走时他还跟阿霖还说了声:“今日不在屋里吃了,这个时辰想来若晴他们都醒来,等会儿和她们一起吃早饭。” 等谢淮安一身水汽地来到正堂,小孩们已经端坐在饭桌旁了,等他来了齐齐喊了一声,一家人这才开始吃饭。 若晴和若瑜两人已经逐渐习惯家里食不言的规矩,等到吃完后才陆续开口聊天。 \"赵嬷嬷,今年盛夏炎热,等会儿你看着采买一些冰回来。\"谢淮安放下筷子,对着站在他身旁的赵嬷嬷说道。 赵嬷嬷是从小照顾他长大的奶娘,也是谢老夫人专门派来辅助谢淮安管家的助手。她经验丰富,这种采买之类的事交给赵嬷嬷再合适不过了。 赵嬷嬷应了一声,她作为谢淮安屋里资历最深的嬷嬷,主要负责谢淮安对外相关的事宜,而房里的事则是交给绮罗来负责。 “冰!”若晴和若瑜听到谢淮安的吩咐,激动到站了起来。 这种东西他们也只是听说过,好像是村子里哪家奢侈了一把后,周四在村子内到处宣扬冰的好处,惹得不少人眼红不已,若晴和若瑜也听了一耳朵,从此对冰也有了些执念。 如今知道家里也能用上冰,两个孩子都期待不已,两双大眼睛亮得跟星星似的,让宋群青一群大人都忍不住善意笑了起来。 * 宋群青两人赶在太阳高挂天际之时抵达了谢家,此时谢家已经等待了他们许久,看到他们的马车,门口的仆从便兴冲冲地将消息传了进去。 等谢父和谢老太太两人得到消息赶到正厅时,宋群青两人已经在这里候着了。 “爷爷,奶奶,爹。”谢淮安听到众人的脚步声,连忙站起身来到门口迎接家人们。 宋群青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也挨个叫了一声,等到轮到喊谢父之时,他犹豫一瞬最终还是选择遵从本身:“爹。” 谢父听到这个称呼明显愣了一下,之后才缓慢点头应了一声,旁边的谢老太太两夫妻也笑着点了点头。 “群青,听说你新婚第二日便去了府学报到?”谢老太太坐在上位,端着茶喝了一口才语速缓慢地问道。 老太太这是在责怪他忽视谢淮安吗?宋群青微微动动眉心,正要开口说话却被他身旁的谢淮安抢了先:“奶奶,您别怪他,是我喊他去报到的。” 谢老太太虽说已经看过不少次自家宝贝孙子维护宋群青,但还是不由得挑起眉毛:“哪有新郎官新婚第二日就去报到的,现在传的满城皆是,你看多少人私底下议论你。” “议论就议论呗。”谢淮安翘起二郎腿,从托盘中取了块糕点咬了一小口,毫不在意旁人如何看他。 自家孙儿这性格还真是…… 谢老太太无奈一笑:“我并未有怪罪群青的意思,只是提一嘴罢了。” 宋群青顺手帮他擦了擦嘴角旳残渣,抬头看向谢老太太:“我明白谢老太太的顾虑,以后会多加注意的。” 谢淮安不满他将黑锅盖在自己头上,正要出口反驳却被宋群青一把握住手,接收到他眼中的情绪,谢淮安瘪了瘪嘴,狠狠咬了一口糕点。 谢老太太等人坐在上座,自然将他们的肢体神态看得一清二楚,她不由得暗自点了点头。 宋群青对淮安的维护让她满意不已,自从听到那件事后便一直悬起来的心才放了下去。 提及这件事,也是想看看宋群青的态度,生怕这人将淮安娶到手后便冷落他,让他伤心和受委屈。 谢老太太的心安后整个人也显得更加慈祥,她笑着对宋群青问道:“你前几日入了府学,在府学感觉如何?” 第174章 此人来历 “已经在欧阳夫子班中学了几日,有人引导学习和自己学习还是很不一样。”宋群青如实回应。 “欧阳?这个姓氏……”谢老太爷突然出声,“不会是江南欧阳家的人吧?” “就是欧阳家的人,还是爷爷和爹经常提的那个少年解元,欧阳昱。”一聊到八卦,谢淮安整个人坐直。 谢老太爷被他这么一提,双眼眯着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是快二十年前的那个欧阳家的天才吧,当时也经常见,只是他那次意外之后就没见过他的身影了,没想到来了衢州当夫子。” “那这么说来,群青这夫子选的确实不错,欧阳昱可是江南公认的天才人物。”谢老太太接话道。 谢淮安三口两口将糕点塞进嘴中,边用帕子擦手边解释:“不过欧阳昱在衢州府学有活阎王的称呼,似乎是对学子十分严苛,我听了群青哥的讲述,觉得他有这外号倒是不冤。” 见谢老太爷几人露出询问的神情,他简洁明了地将欧阳昱的教学方式告知了几人。 谢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确实严苛,不过这对学子来说也是好事,想来欧阳昱应该带出了不少优秀学子吧?” 谢淮安跟宋群青对视了一眼,见他轻轻摇了摇头,尴尬一笑:“好像……没怎么听说过他之前的学生。” 也不知道是欧阳昱和府学故意隐藏,还是欧阳昱的教学水平有限,根本没带出什么人才来,但宋群青一群人确实没听说过有什么优秀学生出自欧阳昱之手。 不过除了欧阳昱来府学开头几年,有优秀学子知晓他之前的名声愿意选他当夫子外,剩下的十几年所收的学生要么是吊车尾的学子如同林宇恒之流,要么是被府学分配的学子如同宋群青之流。 光想想就知道除了宋群青外,其余的学子哪还有实力去冲击举人排名前列,能中举就不错了。 谢老太太几人闻言若有所思,但很快就转移了话题,聊起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来。 “爹,娘,你们和淮安聊,我和群青单独说会儿话。”谢父趁此机会出声,带着宋群青去了书房。 “我已经从旁人手中买来了窑厂,过几日就正式开工,思虑了许久还是打算按你的计划来,先从镜子之类的物件入手,到时候分大小先行售卖。”谢父和宋群青面对面而坐,旁边的仆从立马端了茶上来。 宋群青赞同道:“毕竟玻璃制品当中确实属镜子较为简单,由易至难可慢慢来。” 谢父轻咳一声,踌躇了半天才问道:“这玻璃的所有收益都归了谢家,你就不后悔吗?” “谢家是最合适做这个的。”宋群青摇头,“资金充足能够大批量生产,以我目前的能力是做不到的。更何况我现在还需要忙科举,更是不可能有时间去做。” “话虽如此,但这玻璃赚了银子,理应分你一份,到时候我每月让人给你送过去。”谢父拍了拍他的肩膀。 见他正要开口推拒,谢父连忙打断他的话:“这是我和你爷爷奶奶的一片好意,再推辞可就有些小家子气了。” “而且淮安过习惯了优渥的生活,吃穿用无一不用花费大量银子,我也不想他嫁到你家后生活不如以往。”谢父语气略带调侃。 但不得不说这是事实,宋群青若是要富养谢淮安这个金娃娃,已有的银子确实不够,宋群青也并不想爱人因他而降低生活质量,最终还是点头道谢。 宋群青答应收下之后,谢父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慢声细语地嘱咐:“现在家中应当是淮安管钱吧?他可从没认真学过什么管家的本事,到时候还需要你多注意着些,我就怕这家伙挥霍惯了。” “没有的事,小安他有分寸。”宋群青维护道。 谢父微微撇了撇嘴,他家双儿什么性格他会不知道吗?还好自家老娘安排了赵嬷嬷在身侧辅助他,不然全家人都要担心。 他的目光左右看了一眼,忽然凑近宋群青,小声道:“男人还是要有些私房钱在身上,每月的钱你记得拿一部分出来自己用。” 宋群青:……? 没想到自己的岳父居然是这种人,但毕竟是自家岳父,还是要给点面子。 他尴尬笑了一声,转移话题掠了过去。 宋群青出了书房门,跟着谢家仆从的指引来到了谢淮安的专属小院。 现在他是谢淮安的正牌相公,自然可以随意进出自家老婆的闺房。 谢淮安正半躺在软榻之上,边读话本边吃着绮罗给他剥的葡萄,察觉到阴影笼罩着自己,这才抬起头来,脸上还带着被话本逗乐的笑容。 “哥,你回来啦。”他立马坐直了身体,“我爹跟你说什么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宋群青在软榻小桌的另一侧坐下:“聊了一些玻璃生意上的事,还有……说是要把收益分我一份。” “那你好好收下就行。”谢淮安毫不在意,若是他爹不提要分银子他才惊讶呢。 谢家对待合作伙伴都一向公平,更别提是对自己人了,既然这生意能赚钱,分给提供技术的宋宋群青也很正常。 又和谢家一家子吃了晚饭,宋群青二人才离开,却没想到李天宝已经在家中等他。 自从李天宝打算跟着来衢州,他便在家陪伴父母,宋群青大婚前夕才跟着李大夫和李夫人过来,这几日又陪伴着他们逛了逛衢州城,直到今日送走父母才有空。 他知道宋群青今日回门,特地选了晚上的时间过来。 “群青哥,小……”李天宝犹豫了片刻,朋友一朝变成大哥的夫郎,这可咋称呼? “你按以往那样喊他便是了。”宋群青察觉出他的尴尬。 李天宝摸了摸后脑勺:“谢哥。” 谢淮安笑着应了一声,知道他们有事要商量,便带着绮罗等人去院子里跟若晴和若瑜聊天。 他今日刚刚跟谢老夫人提了一嘴,请她帮忙留意女学夫子,但优秀的女学夫子一时间也找不到,宋群青如今又要忙学业,谢淮安决定自己先上阵顶一会儿。 “群青哥,你的意思是让我去选铺子和开铺面?”李天宝看着宋群青递过来的荷包,震惊地睁大双眼。 宋群青点了点头:“我这边八月底便要乡试了,没办法顾及到开铺子的事,所以想拜托你帮忙。” 自摆摊起,李天宝便一直跟在他身边,他见证了自己开铺子的每一步。 宋群青相信有了他这些经验,李天宝又相当机灵敏锐,肯定是能单独搞定开铺子的事。 李天宝有些为难,说话也支支吾吾:“我……我还没经验呢,要不等群青哥你考完再开铺子吧,我真的怕到时候给搞砸了。” 他是跟着宋群青一步步走来,可是他到底就是辅助宋群青,现在要他来主持大局,他确实没有这个信心。 要知道开铺子可不是一件易事,从选址到开业再到营业,中间任何一步出了差错都可能导致这家铺子遭影响。 “放心,有我给你兜底,你还怕什么?”宋群青拍了拍他的肩,鼓励道,“徐婶之前也说没信心,可是你看她现在多厉害啊。” 李天宝看了看他平静的神色,又看看他手中的荷包,还是犹豫不已。 毕竟他还只是十六岁的少年,这样的年纪出去做事通常都很容易被人欺凌。 宋群青考虑到他的顾忌,瞥了眼站在外头的几个人:“到时候我让他们几个陪着你一起去,这样你也不怕受欺负。” 李天宝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门口站着的正是颜色兄弟里负责看家护院的几个,各个身形魁梧,令人十分有安全感。 看着他们,李天宝心中的不安也消散了不少。 又听到宋群青道:“不过你是负责全局的人,他们只是你的助手,什么决策你做主即可,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闻言,李天宝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在心中不停衡量自己是否能够胜任。 回想起父母离开衢州时看向他的眼神,李天宝面色坚定起来,重重地点了点头:“好,群青哥,这事儿就交给我吧,我一定给你办好。” 见他同意,宋群青心中一松。 李天宝的能力他是相信的,就是怕他没勇气担责。 他都想好了,若是李天宝拒绝了他,那他就退而求其次选火锅铺的小方过来。 不过幸好的是李天宝鼓起勇气答应了他,毕竟在他看来李天宝是更适合开拓之人,而小方更偏向于守成。 李天宝果然没负他所望,拿着他给的两千两银子,没过多久就在平民百姓聚集的地段开了家酒楼。 在酒楼筹备开业的期间,他还从清河县火锅铺里找小方借了两个人去训练新招的小二,力求服务态度和质量与清河县火锅铺保持在同一水平。 除此之外,他本来还想学着宋群青的方式,去寻找村落的菜农进行合作。 但谢淮安知道这件事后,直接开口让他去找谢家买下的农庄合作。 这样不仅能降低收菜的成本,而且菜的品种也会更多。 李天宝准备开酒楼的同时,宋群青正一天不落地在上学。 宋群青之前便猜测策论课所出题目的水平像是院试的水准,后续可能会慢慢加难度。 这一猜想在难度越来越大的策论题目上得到了验证,只是这难度递增的速度远比他想象的更快一些。 一次交策论之时,宋群青还直言问了欧阳昱这个问题,但欧阳昱却说乡试在即,他也不得不加速授课。 他班上的学子基本上都要报名此次乡试,但今年新入学的新学子之前没有乡试的经历。 他若是按以往教导三年的速度来,那必定会落下不少东西,因而他也只能精选中重要的进行讲解。 一些老生倒是能跟上欧阳昱的速度,毕竟他们已经在欧阳昱手下待了一段时间,可是对于新学子来说,这种速度就不这么友好了,宋群青也不例外。 对于院试水平的策论,他倒是信手拈来,几乎每次都能成为课室内传阅的范本。 可是随着难度增大,考测范围变大,宋群青的策论却不再如以往般耀眼,也只是偶尔写到自己擅长的题材时,他才有以前那种得心应手。 “宋兄,发什么呆呢?已经下课了。” 宋群青的右手撑着下巴正在沉思,但思绪却被这道声音给打断,他的视线慢慢转向发声的人:“你怎么过来了?” “已经到午饭的点了,不是说今日你和我们一起去酒楼吃饭吗?”孙韶华回道,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扫视着他。 他上一次见到宋群青这个模样,还是上半年他们还在万群书院,宋群青的半月测没考好之时。 闻言,宋群青的眼神闪烁几下,这才彻底回神,他站起身来:“那我们走吧。” 孙韶华和林水程对视了一眼,知道他这是有心事了,也没直接开口询问,而是一路闲聊往外走去。 “那个……宋群青,欧阳夫子让你去他那儿一趟。”小跑着侧身擦过的一个学子看见他连忙止住了脚步,对着他开口道。 几人闻言停下脚步,孙韶华有些疑惑:“怎么这个时候叫你过去?” 宋群青摇了摇头:“若是如此,我今日就没法跟你们一起去了。” “没事,改日再约也行,你快去找欧阳夫子吧。”林水程用肩膀顶了顶孙韶华,“咱们走吧。” 目送着两人离去,宋群青转身朝府学内部走去,心中却暗自疑惑欧阳夫子找他做什么,这还是自入学第一天以来,他们第一次单独见面。 跟那日一样跟在邬华身后进了门,宋群青和坐在书桌后的欧阳昱对上视线,轻轻弯腰拱手唤了一声“夫子”。 “嗯,坐下吧。”欧阳昱神色淡淡,又从一沓纸张当中抽出了几份递给他,“这是你最近几日的策论。” 宋群青伸手接过,翻动着这几张纸,心中已经隐约知道欧阳昱要他来此而目的了。 “你应该明白我给你这几份策论是什么意思。”欧阳昱用手点了点被他平铺在桌上的策论。 第175章 宣传方式 宋群青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缓缓道:“近些日子写策论完全没有之前得心应手,且一次次写下来,感觉不到自己的策论水平在进步。” “不错。”欧阳昱将他放在桌子上的策论一一摊开,“之前你的策论水平进步的很快,而近日几乎都是在犯同样的错误。” 宋群青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追问道:“还请夫子明示。” 他独自思考了许久但是都未找出自己一直原地踏步的原因,或许是自己已经陷入到当局者的困境当中。 此时有人愿意帮他指出问题,尤其这个人还是欧阳昱,宋群青自然是欣喜万分。 “你有没有想过,为何近些日子我出的策论都是学子们平常极少涉及的话题?”欧阳昱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从策论题目本身说起。 近一周以来,欧阳昱在策论课上的话题多涉及农桑水利、礼仪制度等更为细致的考察,这些都是学子们基本上不会主动去深入了解的东西。 见宋群青若有所思,欧阳昱继续道:“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难度极高,但这些是你们以后走入朝堂必须要知道的内容,乡试甚至是会试只会越考越细致、越考越深入。” 宋群青闻言,低头看了一眼摊在自己面前的策论,心中在暗自琢磨他的这句话。 科举考试归根结底是为了选拔当官的人才,农桑水利、礼仪制度之类的话题都和朝堂某些干实事的官职职务相一致。 通过乡试的举人已经有了做官的资格,有不少都会选择去一些偏远地区的小县当县老爷,而贡士和进士更不用说了,能做官职更高的官。 如此一来,乡试也会更加注重考察这些话题,以免到时候选出来的举人甚至是个五谷不分、不懂礼制之人。 但宋群青并非这个时代的人,满打满算只在这儿地方待了不到一年,哪里又会知道那么多古法或者农事。 因而每次写相关话题的策论时便觉得无从下手,这也是欧阳昱所说的“同一个错误”。 想清楚这些,宋群青深吸了一口气,想要改变现状他就得尽快加大阅读量,甚至去亲自体验和实践。 阅读量这个好说,毕竟宋群青脑子好用,基本上看一遍就能将大致内容记下来,但实践却有些难弄。 他哪有这个时间亲自去种地,宋群青轻轻蹙起眉头来,似是有些为难。 欧阳昱察觉他的情绪,冷眼看了许久才开口:“实践出真知。” 听到这话,宋群青抬眉毛回望了过去,看着他一脸冷酷的神色踌躇片刻,还是决定相信他:“那我今日回家便开始尝试。” 他之前有过一些种田的经历,但几乎都是在空间当中进行的。 空间中不仅流速和外头不同,甚至种植时都不需要考虑阳光、温度、水之类的因素,让他们自由生长后便可收获。 但这种经历一点实用性都没有! 宋群青在心底轻叹一声,决定在宋家后花园里开垦出一片地来,就种已经在空间中收获许久的玉米种子。 欧阳昱见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朝着他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自己的屋子,随后便低着头继续看书去了。 临走时窗外的天空已经变得阴沉下来,乌云密布遮挡了太阳的光亮,屋子内变黑不少。 宋群青清楚看见欧阳昱将书凑近了桌上的蜡烛旁,眼睛也凑得更近了一些,有时候看不清字还时不时眯眼。 将这幕记在心中,宋群青拱手行礼后便告退了。 * 看着宋群青勤勤恳恳地披着蓑衣在开垦田地,谢淮安皱着眉道:“让仆从们来不就好了,你就开个一分地体验体验就好了,何至于把一亩地都开了出来?” 他的声音穿透雨幕直达宋群青的耳际,他牵住耕牛的缰绳,转身道:“欧阳夫子说实践出真知,我觉得这句话倒是没错,若我不完整体验一把岂不是出不了真知了。” 知道他一旦做下决定便是谁劝也改不了,谢淮安招了招手:“找人去厨房做姜汤去,到时候姑爷开垦完便送过来。” “是,少爷。”绮罗身后的一个丫鬟轻声细语地应了一声,转身小跑去了厨房。 幸好谢淮安从谢家的农庄借了一头耕牛过来,短短半个时辰便将一亩地开了出来。 不然光靠宋群青一人干,还不知道要干到什么时候。 夏天的雨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等到宋群青干完开垦的活儿雨已经差不多停了。 他从谢淮安手上接过了姜汤,咕咚咕咚将温热的姜汤全部灌了进去,顿时感觉被雨淋湿的身体暖了起来。 地开垦好了,下一步便是播种了。 玉米播种,会先用牲畜粪便和成一个个小泥团,挨着在田地上放上几排,玉米种子就安在这些泥团当中。 等到玉米种子发芽,长到两寸左右时,便将这些泥团挨个放在田地当中进行分栽。 如今宋群青等不到育种这一步,直接从空间中移了一些幼苗出来,一排排将幼苗分栽在刚开垦出来的田地中。 等到分栽施肥完,在花园内石桌旁等待的谢淮安早已控制不住睡意。 要不是有手支撑着头,恐怕这一点一点的头早就撞上了硬邦邦的石桌。 宋群青从侍女那儿接过水和帕子清洗了一下自身,转头便看见谢淮安这副模样,不由地轻笑出声。 刚刚他还在分栽时就让谢淮安先行回去睡觉,哪知道这个粘人精却说一刻也不想离开自己,宁愿坐在石桌旁打瞌睡,也不愿意回房睡觉。 他放下帕子,徐步走到谢淮安的身边,正要准备打横抱带人回房间睡觉。 却不曾想半梦半醒的谢淮安察觉到有人靠近,“唰——”地一下睁开了眼睛,对上了宋群青垂下来的眼眸。 “你干完了?”谢淮安睡眼朦胧,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宋群青低声应了一句,牵着谢淮安的手让其抱住自己的脖子。 一只手支撑他的后背,另一只手从膝盖穿过,略一使劲便把人给打横抱了起来。 “诶!”谢淮安瞪大眼睛,眼中的睡意完全消散,“这还在外面呢!” 宋群青顺势扫视一周,周围的侍女仆从见状皆低着头暗自偷笑,他满意地收回视线:“根本没人看,已经不早了,我抱你回去睡觉。” “哦。”谢淮安抬头时周围的人都低着头,内心的羞涩不安都消散了不少,他将头依靠在宋群青的肩膀上,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月光洒泻在静谧的花园小径上,宋群青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身影缓缓掠过,只余下衣摆带过的微风吹拂过花瓣,带起一片涟漪。 又是美妙的一夜度过。 随着玉米苗种下,宋群青每日晨起都得去玉米地看一圈,同时观察玉米苗的情况作出相对应的应对方法。 好在宋家有仆从懂得务农,可以在旁给予他一些帮助,不然光靠宋群青一人,恐怕要走上不少弯路。 种地累积的经验感悟和阅读量的大量提升,让宋群青在策论方面得到不小的突破,就连欧阳昱也震撼他的学习速度,还借了不少相关的书籍给他。 宋群青在为科考努力着,李天宝也没有懈怠。几乎是在酒楼装修好的后几天他便选了个好日子开业。 他本来想学着宋群青的宣传方式,在衢州城的几大青楼宣传了一番,将这件事告知给宋群青时却被他拦了下来。 见李天宝疑惑,宋群青解释道:“衢州城和清河县不同,清河县再怎么厉害的青楼也终究是普通人家多,但衢州这几个名楼能进去的无一不是富贵人家。” “且不提在那几座名楼宣传要费多少银子,那些人愿不愿意放下身段帮我们宣传都还说不准。”宋群青摇了摇头。 李天宝听着这些,脸上若有所思:“那岂不是不能去那些地方了,那我们该怎么打出名气呢?难道去普通的青楼?” “为什么一定要是青楼?”宋群青挑了挑眉,引导道,“难道不能是别的地方?” 李天宝思索片刻,随即眼睛亮了起来:“群青哥你是说可以去茶楼做那什么宣传?” “不只是茶楼,甚至可以在大街上吆喝也行,这是我新写的广告词,到时候你就出些银子让说书的念这个故事。”宋群青从桌上拿起几张写的密密麻麻的纸来递给他。 在这个朝代没有电视广播,最强大的宣传方式莫过于说书先生,他们可以凭借精彩的情节和高超的说书技巧让故事名扬天下。 说书先生在大扬朝极其受欢迎,他们有才华有情商,更重要的是说书是古代人少有的消遣方式之一,有名的说书先生说不定比秀才还更加受欢迎。 虽说读书人瞧不起这些为五斗米折腰,去抛头露面的说书先生,但说书先生也不全是为钱什么都说的人,他们也会因为顾及自己的名声去挑选故事,而非来者不拒。 若是直接出银子让他们念广告词,这些说书先生肯定不愿拉低身段去做这般吆喝之事。 若是将广告溶于有趣的故事当中,减少广告的属性,这样不止说书先生不会拒绝,甚至观众们也会极其买账。 李天宝草草翻阅完这几张纸,忍不住发出赞叹:“这故事也太有意思了,跟我之前看的话本完全不一样。” 说话后他轻咳一声,凑近宋群青小声道:“就是……之后的情节群青哥你能跟我说说吗?张三之后怎么复仇呀?” 宋群青所写的不是这个朝代书生爱写的才子佳人,而是想到前世自己在打丧尸的空闲时间中看过的几本x点神作。 他灵机一动写了个大男主逆袭流的故事,情节进行到男主被退婚,绝望无助被逼跳崖之际,中间穿插了许多火锅、玻璃制品之类的东西,绝对能引起听众的好奇。 “后续我自己都还不清楚。”宋群青无奈一笑,他突然奇想一夜赶出来的稿子,后续如何发展他自己都还不太确定呢。 “啊?”李天宝十分失望地垮下脸来,下一秒又振作起来,“我想没有说书先生能拒绝的了,到时候就让大家跟我一起苦熬吧。” 宋群青目送着他兴奋离去,取出了原先打磨的差不多了的玻璃来继续细致加工,他十分专注,甚至连轻微的开门声都没注意到。 等到察觉到有阴影遮挡着自己,他才抬起头来,和一双笑意盈盈的桃花眼对上视线,不是谢淮安又是谁。 谢淮安像是变魔术一般,从背后端出一盘切好的西瓜来放至桌面上:“先别弄了,快先尝尝瓜,刚刚农庄送来的。” 取了一块瓜放进嘴中,宋群青站起身来将谢淮安拉到椅子上坐下,自己则是半倚在桌旁:“是冰镇过后的?” “我不是让嬷嬷买了些冰吗?这瓜我专门嘱咐嬷嬷冰镇后再送来,味道比平日里好多了。” 谢淮安捏起叉子往自己口中塞了一块,随后将视线转移到桌上两块圆圆的玻璃上:“哥,你这还没打磨好呢?我见你这些日子都在弄这东西,这究竟是什么?” 听见他的疑惑,宋群青边组装边笑着介绍:“这是眼镜,等组装好你戴上试试就知道了。” 镜片被打磨的差不多了,只要跟宋群青之前定做的眼镜框组装起来就可以使用了,等到宋群青组装好,谢淮安便迫不及待地仰起头来。 宋群青见他嘴角翘着跟只小猫似的,不禁轻笑出声,帮他将眼镜戴上。 感受到靠近的温热远去,谢淮安睁开眼睛,却被眼前一片模糊给惊了一下,连带着头也昏呼呼的,他连忙将眼镜摘了,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我戴上不仅头晕,眼前还是花的?” “这说明你眼睛很正常,这眼镜是给那些眼睛不好的人准备的。”宋群青摸了摸他的头,“你让负责刺绣侍女来戴,肯定会让她觉得惊喜不已。” 谢淮安闻言,立马喊了绫罗过来,绫罗便是专门负责他衣服和首饰的侍女,有时候若是极为名贵料子破了,也是绫罗为他修补的,女工技艺十分高超。 但在夜里点灯缝补多了后,绫罗有时候会看不清楚远方的事物,这也让她难受不已,觉得是自己的眼睛怕是坏了。 第176章 新鲜事物 “如何?”宋若瑜仔细打量着戴上了眼镜的绫罗,见她正十分新奇地左看右看,向远看时也少有眯眼的动作。 绫罗回头兴奋道:“少爷,这东西居然能让我看清对面树上的叶子,以往我看过去都是一片模糊!” 她又仔细瞪眼看了看,随后便不适应地用手捂着额角摇晃了晃头:“就是看久了好晕啊。” 宋群青接收到谢淮安疑惑的视线,将原理通俗易懂地解释了一遍,让屋里的众人都惊叹其神奇。 谢淮安越听眼睛越亮,他从绫罗手中接过眼镜仔细观察着结构,边摩挲边问道:“我记得爹的视力似乎也有些问题,哥你能不能帮他做一副?” “这事我正想跟你说,不过不是我来做,而是你来做。”宋群青指了指他。 “我?”谢淮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有些为难道,“可我从来没做过匠活。” 说实话他确实有些心动,但是他从来没有做匠活的经历,交给他来做还不如专门找个工匠来。 宋群青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你来开一家这样的铺子,专门用来给视力不好的人配眼镜,你觉得如何?” 自从他们成亲之后,谢淮安要么是在谢家和祖父祖母聊天,要么就是在家看话本或者偶尔出去和朋友们喝喝茶看看戏。 若是谢淮安自己愿意躺平,那宋群青绝对不会让他累着,可是看他时不时出神的模样估计是已经闲得慌了,故而宋群青便提出开家眼镜铺子的想法。 卖眼镜大多都需要定制,属于是单子少利润高的生意,且再请专门的工匠来制作,这样谢淮安既可以打发时间也不至于太累。 “那当然好了!”谢淮安猛地站起身来,在原地蹦跶了几下,像只兔子一般。 在未出嫁前他有谢父养着,嫁给宋群青后所用的银子也不是自己赚的,父亲送给自己的好几家铺子也全靠谢家安排的掌柜们管事,自己只需要坐等收银子就好。 现在有让自己重新开始一间铺子的机会,让自己好好运用从谢父和宋群青那儿学来的本事,这对无聊透顶的谢淮安诱惑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我可以从谢家找几个工匠来,都是值得信任的人,这样也不会让这工艺外传。”谢淮安用手摩挲着下巴。 “而且这东西是玻璃制成的,我也可以从爹那儿直接拿货,至于铺子,我可以把生意不太好的一家直接改成眼镜铺……” 他双眼熠熠不停讲述着自己的计划,还时不时观察宋群青的脸色,见他一直点头微笑便知道他对自己的做法挑不出毛病。 于是计划越说越清晰,等到全局规划下来,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那就按你说的办就好。”宋群青笑着道,“那些工匠你改日叫到家里,我告诉他们制作的方法就好,他们有经验,学起来肯定快一些。” 宋群青继续道:“到时候你也可以给爹做一副合适的了。” “好啊,那我明日就去把铺子操办起来。”谢淮安兴奋不已,心中已迫不及待想要去开铺子了。 “这个不急,你先给爹,还有爷爷奶奶各做一副出来,他们用上也方便些。”宋群青将人按住,用叉子往他嘴中塞了块冰西瓜,“现在先吃瓜。” 谢淮安没理他,自顾自嚼了嚼瓜咽下去后,从宋群青练字的一沓纸中抽了几张出来,也不占用书桌,而是从餐桌旁拉了张凳子出来,兴致冲冲地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着什么。 宋群青见状无奈一笑,知道他兴致正高也不去打扰他,而是转身在书桌后坐下,从中抽出今日下午写的策论和修改稿又开始琢磨起来。 * 看着宋群青拿出一沓纸片站在屋门口,让他带上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去看,欧阳昱难得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自己这学生天资聪颖,一点就通,平日里待他也十分尊重,怎么今日作出这般怪异的举动来。 “夫子,你且试一试,就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宋群青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纸,示意欧阳昱将那眼镜戴上。 欧阳昱迟疑一会儿,决定相信了他不是那么调皮之人,让自己做这些定是有什么用处。 在心中暗自劝说了一番自己后,他戴上了眼镜朝宋群青手中的纸片看去,却发现眼前一片清晰,那纸片上的字也看的清清楚楚。 他有些讶异地想要开口询问,却被宋群青要求继续认上头的字,纸片上的字越来越小,他也看的越来越模糊,直到彻底看不清宋群青才开口喊停。 确定了欧阳昱的视力范围,便可以为他专门定制合适的眼镜了,谢家来的工匠已经差不多学会了磨镜片的技艺,到时候可以请他们订做一副。 欧阳昱有些恋恋不舍地将眼镜摘了下来,这样清晰地看世界已是他年轻时候的事了,能够再次享受清晰的世界对他而言实在难得。 “夫子,您感觉如何?”宋群青顶着他炽热的目光,将眼镜装进盒子中收了起来。 欧阳昱轻咳一声,收回了视线如实道:“好久未曾如此清晰地看这个世界了,想来此物必定价值连城。” “夫子说笑了,这只是学生自己琢磨出来的玩意儿,就是用来帮助眼睛有异之人看清事物。” 宋群青挥了挥手,连忙拒绝欧阳昱少见的吹捧,将眼镜的作用和刚才行为举动的目的告知给他。 欧阳昱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宋群青是想为自己定制一副适合自己的眼镜。 宋群青见欧阳昱面色平淡朝他道谢,哪里又知道这是欧阳昱强行抑制住心中喜悦的成果。 “等等。”欧阳昱见他正要拱手告退,连忙开口阻止道,转身用拐杖搀扶着自己从浩如烟海的书柜中搜寻着什么,“我这儿有几本自己标注的书,你拿去看看吧。” 宋群青见状想上前帮忙,但回忆起欧阳昱之前的刚烈性子,最终还是放弃了。 此时上去帮忙不仅不会让欧阳昱更轻松,反而会让欧阳昱更觉自己是废物,他还是不要给人添堵了。 谢淮安和工匠们的速度很快,不到两日就将欧阳昱和谢家几位长辈的眼镜都给做了出来。 尽管有人喜形于色有人暗自欣喜,但能重新清楚看到世界中的事物,不管对谁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不管是欧阳昱还是谢父几人,戴上眼镜几乎都舍不得摘下来,只是为了不显得自己太过奇怪,他们才不情不愿地只在看不清时用一用。 这日谢父照常跟人在酒楼包间谈生意,楼下忽然传来木头敲击桌子的声音,想来应当是说书先生用醒木开场了,他和朋友对视一眼,打开了包厢的小窗往下看去。 只见那说书先生又一拍醒木,等看大家的视线都投了过来,这才满意开口:“各位客官,在下近日得了个新本子,这故事十分新颖有趣,定能让各位听个新奇!还请众位耐心一听。” 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人议论纷纷起来,要知道杨先生每次得了新故事都会提前说一说大概是什么故事。 可今日倒是卖起关子来了,不说故事梗概就算了,对这本子的评价还如此之高,让众人不由地期待起来。 杨先生见气氛已被吵热,先是喝了口茶润了润嗓,一拍醒木让众人安静下来,随后开始娓娓道来。 故事情节设置十分精巧,杨先生说书水平在衢州城也是数一数二的。 这两者相结合,就连听惯了说书的谢父和其友人也慢慢停下讨论,专心致志听着连桌上的菜都没动几筷子,只在杨先生喝茶润嗓之时才吃上几口。 谢父原本听得正乐呵,猛然听到张三约朋友去回火锅铺子,还对火锅这食物一顿描述之时已经察觉到什么。 等到听到眼镜、玻璃之类对于衢州人还尚且陌生的事物时,谢父已经完全清楚,这估计又是自己那双婿弄的鬼主意。 真不愧是宋群青,竟然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来宣扬自家的铺子。 谢父半是无奈半是自豪地摇了摇头,却被旁边的友人察觉情绪不对,开始调笑道:“谢兄,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听到那神奇的眼镜开始羡慕了?” “我用不着羡慕。”谢父闻言瞥了他一眼,从怀中掏出个用丝绸包裹着的东西,在友人惊诧的视线中戴上眼镜,“这东西我早就有了。” 友人看了眼说书先生,又看了看谢父,他眯了眯眼:“这东西就是眼镜?真有那么神奇?” “那当然了,我家双儿双婿专门给我定做的,现在我连杨先生脸上的神情都看得一清二楚。”谢父压住心中的得意,故作淡定地暗自炫耀道。 能做大生意的哪个不是人精,友人自然听出了他这话底下藏着的炫耀心思,但他没戳破,而是腆着脸道:“能否给我一试?” 谢父见自己的主意奏效,将眼镜递给他:“你和我一样都得点着灯看账,想来这眼镜对你也有一定用处。” 友人接来戴上,顿感世界都清晰许多,他往杨先生脸上看去,果然如谢父所说能看清楚神情。 若是坐在同一位置未戴上眼镜,他可能就只能看清一个模模糊糊的脸庞轮廓。 谢父见他半天舍不得摘下,趁他不注意动作快捷轻柔地将眼镜收回,惹得友人翻了个白眼:“谢兄,就算是再宝贝,也不至于此吧?” 谢父斜了他一没说话,这可是他宝贝双儿送他的第一件实用的礼物,他自己用着都心疼,要不是为了给自家双儿宣扬这什么眼镜,他才不会让这老头子戴呢。 “那……想问下你这宝贝可还有第二个?”友人见状无奈摇了摇头,抓紧时间赶紧问自己想知道的。 谢父满意一笑。 楼上聊的正酣,楼下也不遑多让,听到从杨先生嘴中蹦出来的一个个新词,什么色香味俱全的火锅,什么能令人重新看清楚的眼镜等等,都让人觉得新奇不已。 正当他们都以为这些都是话本中才有的东西,大堂中的一个汉子突然大声跟身旁的汉子讨论,引得不少人的目光看向了那边。 “我记得前几日学院附近就多了家酒楼,只不过还没开业,里面就是卖什么火锅的,我经过了几次都没进去,难道和话本中的火锅是同一种?” “如果真是同一种,那等开业了我们去酒楼看看。”另一个壮汉将瓜子壳吐至一边,拍了拍胸脯嚷嚷道。 周围有人就好奇了,凑了过来问道:“难道还真是那火锅?” “我猜估计差不多,听张三的描述跟我见过的模样极为相似,闻着也香的很,就是味道有没有张三所说那般好就不知道了。”率先开口的汉子摸了摸脑袋。 主要是那家酒楼还没开业,昨日估计是在厨房熬煮着什么,那香味飘得整条街都是,他正巧在隔壁铺子吃面,闻着这个味,吃了比往日多一倍的量。 知道这家酒楼的不止他一人,其他闻过炒火锅底料香味的人也纷纷和自己的亲朋好友议论着。 除了许多人关注火锅外,杨先生故事中提到的玻璃也引起了不少的注意。 现如今谢家的窑厂已经正式开工,做了不少镜子出来,如今在双儿女子那儿卖得极好。 毕竟这般清晰可见的镜子,远非铜镜可比拟。 而且谢父听取宋群青的意见,将镜子根据做工精细程度划分为好几个档次最便宜的和铜镜的价格相差无几。 这样一来,玻璃镜不仅仅是夫人小姐能够享有,就算是平民百姓家里的女子双儿也可以用得起。 宋群青当时为玻璃制品所制定的就是两手抓的方法,一方面利用玻璃碎钻和玻璃珠来做镜子的后盖提升逼格吸引贵族夫人和小姐,另一方面降低价格让普通百姓家也能用的起玻璃镜。 既能赚钱又能让百姓们用上好用清晰的镜子,这也让衢州百姓更加接受谢家这个新来的世家,谢家商行在衢州城的名声更盛,许多人都认为谢家良心,有需要时都更加偏向选他们家。 第177章 乡试开考 火锅和玻璃这两种东西在众多听说书的听众中都有些名气,尤其是玻璃,就算有不知道的,听其他了解的人一通解释也都知道了。 倒是眼镜鲜少有人听过,应该说除了拿到实物的谢父几人和宋家一伙人,这个时代暂且还没人知道。 众人都以为眼镜是故事中虚拟建构出来的事物,却没想到杨先生在之后的讲述之中提了一嘴五华大街右拐处的眼镜铺子,这可把众人惊了一跳。 五华大街是衢州中心城区的一条大道,杨先生还是第一次在故事中提到真实地名,难道说真有这么一家眼镜铺? 不过这个疑惑很快便得到了答案,谢淮安开眼镜铺子的当日叫了舞狮队在城里吹拉弹唱了一整天,就算再避世的人也都知晓原来是有眼镜铺要开业了。 若是此时去街上随便拉一个过路人问什么是眼镜,那大概率会收到他“你怎么这么孤陋寡闻”的目光,要知道现如今衢州城最火热的话本中便有这个物件。 你要是不知道什么是眼镜,那岂不是说明你连这故事都没听过或者故事合成的话本都没看过,岂不是说明你就是孤陋寡闻之人? 由此可见,宋群青这话本写的有多吸引大扬朝的百姓。 就算是他自己,都没料想到一个放在某点都过时了的废柴逆袭流故事,居然能红遍整个衢州,甚至还有向整个上阳府扩散的趋势。 虽说这故事已经红得发紫,但这故事是宋群青以让说书先生讲述为代价免费给他们的。 现如今书铺老板们见这故事受人欢迎,便立马去说书先生那儿打探消息,想要买下这个故事。 但却从各位说书先生那儿得知这故事的主人是个叫佚名的人,故事是免费给他们的。 这下子书铺老板们可激动坏了,免费的故事不出白不出,一个接一个开始大量出版。 因而即使话本出版宋群青能得到一定的收益,但他具体能获得多少钱还得看书铺老板的良心。 不过宋群青并不在意这一点,他写这个故事的主要目的已经达成,至于第一册能不能赚到钱对他没差。 还有就是毕竟他是原作者,故事的后续发展还要靠他,若是那些书铺老板目光长远些,必定不会少了他的那份钱。 眼镜铺子和酒楼陆续开业,受最热话本的影响,酒楼如今是人满为患。 新奇美味的火锅、周到的服务以及亲民的价格让宋家酒楼一跃成为了衢州最炙手可热的酒楼,惹得不少人眼红。 但打探清楚了宋家酒楼的主人是谢家双婿,不少人都颇为忌惮,打消了要针对宋家酒楼的想法,生怕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 宋家酒楼生意红火,眼镜铺也不遑多让。 虽说眼镜定制价格并不便宜,但奈何好奇心旺盛之人实在太多了,就算不买,逛逛铺子体验一把眼镜神奇之处的也大有人在。 更何况古代近视的人并不在少数,体验过眼镜后又觉得价格可以接受,便会选择购买一副,但愿意买的人并不算多。 毕竟一副配置好的眼镜价格高达五两银子,这可是普通百姓家两个月的收入,因而来购买的基本上是不差钱的主儿。 有的还想一下子全屯上个好几副,却被小二劝说这眼镜损坏是会随着时间增加的,一次买好几副怕是以后都用不了,这些富贵人家才打消了一次性买好几副的主意。 除了富贵人家,还有些书生试用了眼镜便舍不得放下,凑了银子连忙赶来买了一副自己适合的。 对比下来,虽说眼镜铺子购买的人远不如酒楼,但奈何眼镜单价高,一天下来的纯利润倒是和酒楼半天的收益差不太多。 宋家酒楼如今名声正盛,从清河县出来的书生一看便知这是宋群青的手笔,孙韶华和林水程作为宋群青的好友,也早就从宋群青那儿知道了酒楼的事。 前几日一提要一起吃饭,这两人便连忙喊宋群青带他们去吃火锅,宋群青也正有此打算,便选了自家酒楼作为聚餐地点。 宋群青和孙韶华已经先来一步到达包间,林水程则是说去取一样东西,到现在才过来。 “水程兄,你怎么也戴上了这眼镜?”孙韶华翘着二郎腿,斜斜靠在椅背之上,看着进门来的林水程惊了一跳。 林水程有些不适应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眼睛受损,不戴不行啊。” 虽然一路过来吸睛了些,但是能清晰看清楚事物对林水程来说,足以让他忽视掉旁人的目光,他可不愿意再眯着眼看人看书了。 林水程挑了个座位坐下,将头转向宋群青:“群青,我去眼镜铺时见到了你夫郎在铺子中,难道这铺子是谢家的?” 宋群青笑道:“这是他自个儿开的铺子,近些天几乎日日都在铺子中看着,等到晚上才回来。” “好哇,我说怎么那故事里又是火锅又是眼镜的,原来归根结底都是你们家的。”孙韶华说着说着,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孙韶华灵机一动:“难不成那故事就是你们请人写的?就是为了给酒楼和眼镜铺子开业造势呢?” 见宋群青只是笑而不语,孙韶华两人心中都有了数,看来那故事就是出自宋家没错了。 林水程和孙韶华对视一眼,手握成拳轻咳一声才开口:“群青,不知你那儿是否还有后续?” 这问题一出,宋群青轻轻提了提眉毛,也不知道这两人什么时候也对这种故事感兴趣了。 他侧头看向一脸期待盯着他的两人,有些尴尬地用手指蹭蹭鼻子:“没有。” 这些日子他都忙着学习,哪里有时间去写小说,不过乡试就在眼前,这两人居然还有空闲去听书? 听到否定答案,孙韶华脸一下子垮了下来,林水程也失望地转移开了视线。 “也不知道佚名先生什么时候才出新情节,这一段我已经来来回回听了好多遍了。”孙韶华唉声叹气。 林水程接话:“能否前去跟杨先生说,让他催催佚名先生加紧写接下来的情节,这故事卡在最关键的地方,佚名先生还真是有一手。” 他语气中的抱怨显而易见,让他身旁的正主都忍不住解释:“也许是佚名自己都没想好下一步情节是什么。” “那佚名先生是你们宋家请的人,难道你也不知道他下一册什么时候出吗?”孙韶华看向宋群青的眼神中带有几分期待。 见他摇头,眼中的光顿时消散了。 “看你这反应,我怎么感觉下一册遥遥无期啊。”孙韶华焦躁地轻轻敲了敲桌子。 这故事真是勾人心弦,还恰巧断在了最精彩的地方,若不是全城人都不知道佚名真人是谁,恐怕这位佚名先生的家门都要被踩破了。 见自己的好友皆被废柴逆袭流迷的神魂颠倒,宋群青嘴上不说,心里却隐隐有些隐秘的窃喜。 但同时也下定决心,要保护好自己的马甲,避免出现众人云集在他面前催更新的场面。 “说不定就在不久之后呢?”宋群青表情平淡。 恰巧小二上完了最后一盘菜,他忙转移话题:“好了,先别聊了,菜都上齐了,我们先吃。” 孙韶华和林水程见状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之前也没见他如此急切等着开饭呀? 但还没等他们将疑虑问出口,宋群青便用乡试的事吸引了他们的注意,至于原先心底里那种奇怪的感觉早就消散的一干二净了。 在众人都苦苦等着第二册的同时,笔者本人正在苦读中,终于赶在八月中秋之前将策论水平提高到了自己满意的水平。 乡试时间定于八月二十三,宋群青和家人们共度了久违的中秋,在满城的桂花香中迎来了乡试。 好在宋群青已经将家搬到了衢州,且距离贡院也不过短短一刻钟的距离,等到八月二十三凌晨,他便早起打算步行前往,只喊了阿霖同往。 哪知道谢淮安在他起身的同时也睁了眼,在他快速梳洗打扮的时候又检查了一遍书箱里的东西。 其实这些东西宋群青在空间里也准备了一份,就算没准备齐全也可以从空间里拿备用的出来。 不只是笔墨纸砚,谢淮安还准备了不少小巧的吃食塞进空间,好叫乡试的这几天好过一些。 但是谢淮安显然比考生本人还更紧张,若是不干些什么事分散注意力,恐怕是要一直焦虑。 “好了,就送到这儿吧,现在还早,你先回去再睡一会儿。”宋群青站定在门口,将谢淮安拉进怀中轻轻一抱后松开了人。 谢淮安轻轻点了点头,裹着袍子目送着他越走越远,心中不停祈祷着希望此次乡试一切顺利。 等到贡院,孙韶华和林水程已经在门前等着了,他们所租借的民房就在书院附近,比宋家离贡院的距离还更近些。 “乡试可是要连考九天,也不知道我这破身体能不能撑得住。”孙韶华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 乡试要考连考三场,一共是九天七夜,每一场第三日酉时结束考试,次日卯时再入考场。 中间有两个夜晚可以回家好好休息,但连续九天都要高强度思考以及每日就吃干粮凉水,对身体不好的考生来说堪称地狱难度。 林水程斜了他一眼:“平日里不多加锻炼,现如今担忧有什么用。” 要知道乡试不仅在筛选学识高的人,还在筛选身体素质好的人,若是体力不支晕倒在考场之上,纵然学识再高,写不完卷子也徒劳。 孙韶华摸了摸鼻子讪笑:“我这不是想着用这锻炼的时间多加学习嘛。” “听你的鬼话。”林水程轻嗤一声,若是旁人说这话他还信,孙韶华说这话连鬼都不信,肯定又是偷懒吃东西去了。 几个人嬉笑打闹间,心中的紧张焦虑也平复许多。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几片零星的花瓣掉落在几人的头上,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花香。 林水程驻身细细嗅了一会儿,笑道:“是桂花的香味,想来应当是早桂开了。” 宋群青从头上捻下几片桂花瓣来放在鼻前轻嗅,凤眸里闪过几分笑意:“乡试九月放榜时桂花飘香之时,故而乡试中公布名次的榜也被称作‘桂榜”。” “如今我们几人即将进入考场,又遇桂花飘落,香气扑鼻,想来定是好兆头。”宋群青将花瓣儿放在手心展示给两人看,语调不免也高昂了起来。 孙韶华和林水程听见这一番话,眼尾眉梢都不禁沾染上了喜意,这样的好话谁不愿意听呢? 乡试和衢州院试虽共用一个贡院,但负责检查的官兵明显变多,要求也更加严苛,不仅需要检查书箱携带之物,还需要检查身上所穿的衣物。 为了防止考生将小抄放在夹层或者鞋底,官兵要求每个人都需褪去衣裤,赤裸着进入考场之后才会将衣物和书箱还回来。 好在贡院知道书生们脸皮薄,特地拉了几块布帘子挡了视线,但让一群书生当众宽衣解带还是颇为壮观,了。 幸好大家都是懂得非礼勿视之人,见到他人解衣都会礼貌地移开视线,这才让场面没那么尴尬。 宋群青几人按照排队的次序依次领取了号牌,这次宋群青的运气便没有院试时好了,他抽了个臭号,就在临近茅房的号房。 一到达号房,宋群青便闻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知道这场乡试估计是不好熬了。 之前来过一次贡院,此次也算有了些许经验,他打起桌板走了进去,把书箱放在靠近自己脚边的位置,从中拿出了笔墨纸砚等等一系列考试用具。 等磨了会儿墨,远处便传来了几声梆子声,贡院里原先嘈杂的声音也寂静了下来,等待着开考。 第一场考的是四书五经的内容,整体难度不算太难但其考题数量多,若是不抓紧时间写恐怕会导致没写完。 第178章 结束乡试 宋群青取到题目后便一刻不歇地在纸上写着,他打算先在空白纸上写出答案,等到全部做完题后,再把这些内容整齐誊抄在考卷纸上。 毕竟考官十分看重书面整洁,若是在卷子上改动太多,恐怕会影响考官的整体印象,到时候因为整洁度扣了分就得不偿失了。 宋群青一口气将三分之二的简单题全部写了出来,等到停下笔这才反应过来,天色已然擦黑,隐约还能看到其他号房缝隙中透漏出来的烛光。 他先是收起了之前晾晒的考卷,将其直接收进了空间当中,之后才将刚刚写好的卷子一一铺在身后的木板之上,等待着考卷上的字迹干至无法晕开的程度。 给自己清理出一片空间后,宋群青从书箱中拿出了一篮子馒头干粮。 他并不打算吃这篮子被撕了个粉碎的馒头大饼,而是借着篮子的掩护,从空间中取出一碗热汤和几个温热馒头来。 空间中被谢淮安提前放置了几个铜炉和锅子,宋群青在开考前便将吃食放在锅中温着,如今拿出来温度正合适,也没有冒热气引人注意。 就着温热鸡汤吃馒头,在考场上本是极为享受之事,但奈何他抽到的号房位置实在不好,他也只能寥寥几口吃完,根本没尝到鸡汤的鲜美。 吃完了饭,宋群青点了烛火又思考了几道难题,直到感觉精力不济时才吹灭了蜡烛,将卷子全部收进空间中。 他把桌板放了下来,躺上这两块木板拼接的床,却由于身形高大,只能蜷缩着在这狭小的空间中。 一夜过去,这样的姿势保持久了,醒来不免浑身酸痛,宋群青舒展几下躯体整个人才好上许多。 其实不仅仅是他,其他身形远不如他的人也有着同样的遭遇。 且其他考生还没有他那般的好心态,条件如此简陋又要忧心考场之上,基本上都一夜未入眠,早上起来时整个人都十分萎靡不振。 若是从考场的道路上一路走过去,就能发现大部分考生眼底黑青,头发也乱糟糟得不能见人。 宋群青取了点灵泉水喝下,感受到自己身上的酸痛感消散一些后,他才拿出了考题,开始细细琢磨昨天还剩下的另三分之一难题。 好在其中不少是他仔细思考后便能得出答案的题目,一上午时间过去,他就只剩下实在无从下笔的八九道疑难杂题。 又花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的时间将剩下的难题逐一攻破,胡乱写了一些实在做不出来的难题,宋群青熄灯睡下,第三日凌晨又早起将答案整齐地誊抄在考卷纸上。 他写的极为认真专注,就怕出现写错字的情况。 不过好在平日里练字多,他的控笔和专注度得了极大的提升,整张考卷下来几乎没有出现漏字错字。 将毛笔放下,又把卷子晾晒木板之上,宋群青抬头看一眼天色,这才长舒一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等举手示意巡考后,由他收了卷,宋群青拎着书箱走出号房。 他回头看了一眼其他号房的考生,大多还在埋头苦写。 他又轻轻捏起衣衫一角,凑近鼻尖轻轻一闻,有些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之前在号房待了太久已经习惯了臭味,等呼吸到新鲜空气,他这才察觉自己整个人都沾染上这个味道,迫不及待想要回家沐浴。 下一场考试于明日卯时开始,宋群青可以回家休整一个晚上,明日同一时刻再次到贡院排队入场。 他并非是第一个交卷之人,先前已经有不少考生陆陆续续交卷出了考场,宋群青出去时门口已经围聚了不少人。 他一眼便看见贡院不远处穿着十分显眼的谢淮安,恰巧谢淮安也一直关注着出来的书生,见到熟悉的身影后,他举高了手使劲挥了一挥。 宋群青和谢淮安心照不宣,一个知道对方定会在门口接自己选择提前交卷,避免让人苦等。 另一个则是知道对方会提前出来,这才掀着帘子一直看向贡院的方向。 宋群青见到人,将书箱背至身后,快步走了过来。 “少爷。”阿霖低头喊道。 “哥。”谢淮安抵着窗沿用手支撑着下巴,朝着马车外的宋群青招招手。 宋群青分别回应了一句后上了马车,跟眼神熠熠的谢淮安对上了视线。 他将书箱放下,笑道:“就知道你会来等我。” “那当然。”谢淮安轻哼一声,朝着身旁的绮罗使了个眼色,“弄碗酸梅汤端来给姑爷去去热。” 虽然已经入了秋,但天气还是燥热的很。 谢淮安在放有冰块的马车中等了两个时辰,后背都冒了点汗,更别提这几日一直待在号房中的宋群青了。 经他这么一说,宋群青才想起来自己身上有着一股汗酸和旱厕混合的味道,尤其是在封闭的马车中更是明显。 他嗅闻的动作被绮罗敏锐察觉,将酸梅汤递给他后,便十分麻利地把窗帘和马车帘子全部掀了起来,好让味道能够散出去。 同时还不忘提醒道:“姑爷,家中已经备好了热水,等您一回去便可洗漱了。” “好。”宋群青侧目,但随后便被手上冰凉的酸梅汤吸引了注意,他端起来啄饮一口,整个人都凉爽起来。 “可还要等孙韶华他们出来?”谢淮安重新将目光投射到贡院门口,察觉宋群青摇头的动作才收回了视线,“那我们就直接回家吧。” 宋群青放下碗,苦笑道:“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身上的味道已经重到让自己无法忍受,更何况身旁还坐着谢淮安,他可不愿意让小安一直闻这味道。 至于孙林二人,这三天的考试下来,估计早已筋疲力尽,想来也会选择直接回家。 且这还只是第一场考试,后面还有两场硬战等着几人,聚在一起难免会多聊几句题目和答案。 如此一来不仅徒惹伤感,而且还会消磨后两场的信心,倒不如考完就不要见面。 热水沐浴一场,又拥着爱人在舒适柔软的大床上睡了一觉,前三日的疲倦一扫而空,宋群青神清气爽地起床。 昨夜里下了一场小雨,凌晨起来有着些许寒意。 宋群青临出门前被谢淮安塞了件厚重的外衫,本以为就是凌晨用一用。 哪知道第二场的几个晚上都在下雨,这件外衫可派上了大用处。 宋群青裹着外衫,静静聆听着雨敲打屋顶的声音,平静着呼吸准备入睡。 但一想到自己两日才写了一半的策论,他便辗转反侧到难以入眠。 也许是因为太想考个好成绩,他抛弃了写了一天的策论,换了一个自认为更好的立意重新作答。 写第二遍策论时,他又在仔细斟酌每个词和每句话的使用,导致他的策论进度慢得离谱。 明日便是最后一日,看来要加快时间赶紧写完剩下的内容了。 宋群青强压住心中的躁意,逼着自己浅浅睡了一会。 等再次起床时天还是黑的,他用冷水洗了把脸,好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而后才点着灯继续昨日未完成的内容。 烛光未断,等天光大亮时已经燃尽,只余下凝固在桌子上的些许蜡泪。 他答题之间,还恍惚分神听到了隔壁号房传来的几声轻微咳嗽声。 想来是夜雨寒凉,让本就耗费心神过大的考生给折腾病了,这对考生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宋群青笔耕不辍,终于赶在梆子声响前将策论完整誊抄在考卷纸上。 举手交了卷后,他甩了甩写到酸软的手腕,背起书箱跟随着人流一起往外走去。 按前几日的归家流程走了一遍,他于第七日凌晨再次站到贡院门口。 还好这几日天朗气清,完全不复之前恶劣的天气,这不禁让包括宋群青在内的考生们都松了口气。 要是再来几天夜雨,恐怕大部分考生都支撑不到考试结束就被抬出了考场。 第三场考试的内容考得很杂,包括但不限于诗歌、算学、农学甚至还有《周易》之类的内容。 好在宋群青这几天听从了欧阳昱的安排,从他那儿借了不少书去看。 如今面临这些杂题,即使他并不能完全理解答出,但却能答个大概,这对现代灵魂的宋群青来说已经算好的了。 能顺利考完九日七夜的考生现如今无一不是身心俱疲,不少人刚走出贡院时都萎靡不振,甚至有身体虚弱的撑不下去直接倒在了家人的怀中。 宋群青的身体素质在书生中算是顶尖存在,但即使是他,也依旧感到十分疲累,刚一上马车便靠在车壁上睡了过去。 谢淮安哪里见过他如此疲倦的模样,担忧地压着他尽快沐浴上床补觉,还吩咐厨房后几日多做些大补的汤来补补身子。 经过了几日的休整,参加乡试的书生都差不多恢复了元气,各大酒楼中常见到书生们聚在一起讨论着这次乡试。 其讨论的话题大多都离不开乡试的题目,以及猜测这次乡试的头名究竟是何人。 就连衢州内的赌坊都开了盘,那些提及率高的名字无一例外都被标了赔率,宋群青这个今年院试的案首自然也在其中。 “厉玉衡可是衢州鼎鼎有名的天才人物,他三年前的院试便得了案首,如今经过三年的累积必定比昔日更为厉害,我已经下注了,赌他是此次解元。” “三年的累积就能让案首到解元?那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我倒是觉着胡书鸣极有可能,要知道他可是李先生座下的头名学子。李先生是什么人呐!人家可带出过解元,如今再带一个解元想来也正常。” “兄台这话未免太臆断了些,李先生是厉害,但能不能拿到解元还是得看学子自身的本事,听说府学几次测验当中胡书鸣都未拿到第一,想来解元应当与他无缘了。” “那厉玉衡厉公子,人家的老师也是一代大儒王恒之,按你这说法岂不是也没夺得解元的希望?” “你……!”那开口的书生被这话堵的哑口无言,只好一甩衣袖,“你可知胡书鸣几次被夺第一都是同一人所为?” “哦?”另一跟他顶嘴的书生好奇地挑高了眉毛,“谁啊?” “宋群青!” “宋群青?今年衢州院试的案首?他不是才刚进府学没几日吗?怎么就如此厉害了?”那人被这名字惊了一跳,连忙追问道。 哪知道告知他的书生只是斜睨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但他不说,但有人便管不住嘴了:“也就是两次侥幸夺了第一罢了,要不是欧阳夫子把他当亲儿子一样,什么都告知他……凭他这么个资历尚浅的人哪里夺得了第一啊?” 他语气之中的酸味一览无余,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是欧阳昱透题给宋群青,才让宋群青夺了胡书鸣头名的位置。 这话一出,便传遍了整个衢州,其中自然是有的人信,有的人尚且存疑。 但宋群青在赌坊盘上的赔率却持续走高,这意味着看好他的人越来越少。 孙韶华眯着眼,恶狠狠地盯着楼下那群七嘴八舌的书生。 他们正讨论着能夺解元的热门人选,期间还含着不少暗地里贬低宋群青的话语。 谁叫宋群青是此次院试的案首呢? 若他不是案首,便没有人会关注他下不下场。 若他选择不参加此次乡试,则自有人夸他懂得沉淀。 但他选择参加乡试,就意味着他成为了诸位“前辈”的强劲对手,那感到强烈威胁感的这群人定不会嘴下留情。 更别提宋群青现如今为人所知的,要么是他谢家双婿和衢州案首的身份,要么就是两次压过胡书鸣夺得首位之事,且这样的第一在流言中还是耍手段得来的。 这样的声名,与写一篇诗便火一篇诗的才子厉玉衡,以及多年蝉联府学首名的胡书鸣自然无法相比。 “他们在胡说八道什么!”孙韶华实在听不下去,狠狠一拍桌子,转头看向正慢慢品茗的宋群青。 见他神色自若,孙韶华气道:“宋兄,底下那群人如此污蔑你,你就不生气吗?” 第179章 被劝参加 “子虚乌有的事情,群青还看不上这些人呢。”林水程瞥了楼下一眼,“啪”地一声将包厢的窗户关上,阻隔了一楼传来的声音。 宋群青知道孙韶华这是看自己被污蔑才如此生气,他伸手将茶推至气鼓鼓的孙韶华面前,心平气和道:“没必要和他们置气,来喝杯茶降降火气。” 孙韶华轻哼一声,他就是看不惯自家兄弟被人瞧不起,而且这兄弟还是他打心底里就佩服的人,怎么能忍受他被人污蔑。 不过宋群青本人都不在意,他也只好收回注意力,狠狠灌了一口凉茶,将心中的怒火给压了下去。 “也对,到时候桂榜一出来,那些胡说八道之人自然知道真相究竟如何,你在府学测试时有没有作弊也清楚的很。” 此话一出,林水程立马侧头观察宋群青的神色,生怕孙韶华说错话惹他伤心。 毕竟这还是几人考完乡试后的第一次会面,连彼此的考试情况都不清楚。 若是宋群青此次发挥失常,孙韶华这话岂不是让他更为难过? 宋群青察觉到他的视线,眉目流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安抚地冲他一笑。 孙韶华就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又不是故意想戳他的痛处,宋群青也不是个小气的,自然不会在意无心之言。 咂摸了几下凉茶中淡淡的甜味,孙韶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宋兄,还没问你此次乡试感觉如何呢?” “你可终于想起来正题了。”林水程无奈地摇了摇头,“连情况都不知,就敢断定结果,你也不怕惹人伤心。” 闻言,孙韶华这才回过味来,脸上满是歉意:“宋兄,我……” “没事,应当是我要谢谢你居然如此信任我。”宋群青抬手阻止了他的未尽之言,“这次乡试,我恐怕是只能得个前十了。” “只能?”林水程高挑起眉毛,惊诧地看向一脸淡定的宋群青,“群青,你这莫不是在炫耀吧?你三个月前才成了秀才,这又是你第一次下水乡试,能进榜就已经了不得了,现在你居然说你只能拿前十?” 宋群青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激动的模样,只好解释一番:“第一场考试便有好几道题完全无从下手,策论和诗歌也写得十分艰难,说能拿前十还是我乐观猜想的结果。” 他边说边摇头苦笑,自己的准备时间还是太短了,不然也不至于在乡试上出现如此多的差池。 孙韶华和林水程对视一眼,宋群青向来是实事求是的人,对着他们并不会说假话,如此看来这名次应当大差不差。 只是对于宋群青本人来说,这样的名次估计很难接受吧? 他可是衢州的小三元呀! 自从踏上科考之路以来,在科考的每一次考试中他都未曾拿过头名以外的位置,又怎么甘心只得前十呢? 两人心中组织了半天的语言,正要出口安慰垂着眼睛的宋群青,却被他突然打断:“还不知你们情况如何?” 他抬起头来,脸上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正常神色。 孙韶华见状收回了视线,整个人往后一躺,毫不在乎道:“嗐,反正我是没戏了,好多东西都不知道,空了好些题目。” 他本来就没报什么希望,连院试都是擦边进的,此次乡试也不过就是下水试试深浅,并未期望过多,能积累一些经验就好。 “我也一样,今年的偏题怪题未免也太多了些,就连策论题目都是不知道从哪本书中截的一段话,我在开头立意之上便耗费了快一日才定下,就算是这样,还不敢说自己的立意一定是对的。” 林水程想起这个就头大,用手支撑着额头揉了揉。 他现如今已经二十七八岁了,在院试上败北了三次才成功考中秀才,乡试比院试难上数倍,也不知道他得考几次才能中举。 见气氛一时凝滞,林水程似乎被这话题勾起了伤心处,情绪似乎都低沉了下去,宋群青连忙一转话锋。 “既然已经考完,也无法改变已定的结果,现在好不容易有时间休息,还是先享受这难得的假期吧,过几日咱们又要开始上学了。” 孙韶华一听到“假期”整个人都清醒了,府学在乡试期间好不容易给他们放了长达半个月的假,如今正好趁这个假期好好玩上一玩。 若是一直想着乡试的事,恐怕连玩都玩不尽兴了,还不如直接将这事抛之脑后。 “水程兄,来,咱们喝酒!” 他猛地起身,斟了满满一杯的酒,走至还低落着的林水程身旁,勾着他的脖子将酒杯递了过去。 林水程看着他身前的这杯酒,又看了看斜对侧的宋群青朝着他举了举酒杯,释怀一笑:“先喝酒!” 考生们在酒楼高谈阔论、把酒言欢之时,考官们正被关在屋子内忙碌着。 宋群青之前参加的三场科举考试,即县试、府试、院试均属于小考,也称小试,而乡试则是更高一级的考试,俗称“大比”。 本来越往上考考生应当越来越少才是,但实际情况是更高一级的考试,其覆盖范围也会更广,因而此次乡试不仅没有少人,甚至比衢州院试还多上一千余人。 然而秋闱十分严苛,上阳府举人的名额屈指可数,数千考生只区区录取五十余名。 除非是京城所在的顺天府和江南一带的上杭府那样人才辈出的地方,才有获得录取上百名举子的机会。 参与的考生数量如此之多,给出的举子名额又如此之少,因而乡试的考卷审批十分严格,这也意味着流程会相当复杂。 流程一复杂,放榜的速度自然会慢了下来,官府给出的放榜日是九月廿五,还需等待二十余天之久。 宋群青本想趁乡试放假的机会,带着谢淮安和两个弟弟妹妹们回清河县看望友人,却被林水程出声制止。 此时几乎全上阳府的秀才们都聚集在了衢州,秀才云集自然少不得各种诗会酒会。 这几人隔三差五便能收到请他们去诗会的邀请,尤其是宋群青更是夸张,基本每个诗会的举办人都意图邀请他来参会,但宋群青无一例外全拒绝了。 ———————— 他本就不是爱凑热闹的人,且又极其不擅长写诗,参加诗会还要听一番废话,还不如在家陪老婆。 但林水程却说按例乡试结束之后,有名的学子譬如厉玉衡、胡书鸣之辈都会选择参加诗会,借诗会来展示自己的才华,从而大大提升考官对自己的印象。 而乡试不再像院试那般轻易就定下解元,不仅仅只看卷面上的成绩,而且还需看他的声名如何。 虽说乡试都需要糊名,但是最终进行排名之时还是需要将糊名去除,将最终名单呈现给主考官,且主考官有权力更改考生名次。 如果糊名制度下选出来的解元让主考官以及诸位考官都不甚满意,那很可能会在放榜的最后关头改名次,将最为满意之人提至头名。 因而那些对解元有觊觎之心的人,在最后的关键时刻都想大放异彩一把,借此机会看能否博取考官的好感,以此成为今年的解元。 “怎么还有这种事啊,我还以为考第一就行了。”孙韶华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林水程苦笑道:“还不是因为许多考官偏爱世家子,又要有才华又要有好声名,我们这些‘乡下人’怎么可能比得过世家子呢?” 现如今这一批秀才当中,最有声誉的莫过于胡书鸣和厉玉衡。 这两位都出身于衢州权贵,从小便展露出才华,每次科举考试不是第一便是第二,从而在书生中颇具盛名。 他们家世和年龄相当,才华也不分上下,可以说从小就把对方当成了自己最强有力的对手。 从县试竞争到院试,如今又不约而同地在此次乡试中再次碰面,也不知道这次是谁压谁一头了。 为博取解元之名,这两位又同时放出了要参加同一场诗会的消息。 这下子就算是在与世隔绝的人,也都想参与看看这两位究竟谁更胜一筹。 他们选择参加是衢州知府夫人所举办的诗会,上次院试之时举办赏花宴的也是她。 至于她为何频频举办宴席,府学的学子们都在传说是她家中有位知书达礼的千金小姐。 不管是举办赏花宴也好,举办诗会也罢,归根结底都是知府夫人想为自家女儿挑选个好夫婿。 此次诗会不仅邀请了衢州各权贵的少爷小姐,更是放言让各位秀才前来一展才华,可以说是衢州十分盛大的诗会。 若是能在这样的诗会上脱颖而出,那便根本不用担心声誉之事,有的是人帮你说好话。 胡书鸣和厉玉衡如今都尚未娶妻,又是权贵阶层,知府夫人第一时间便给两位发了邀请信。 他们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也明白知府夫人是想在他们两个之中选择之一成为她的女婿。 既能大展才华提高声誉,又能借此博取知府夫人的好感,这两人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其他学子虽说没有机会被知府夫人选作女婿,但能够参与如此盛大的诗会也是件美事。 但林水程除了喊宋群青看热闹之余,也是想让他能够借此机会展露才华,从而提升其名次,不可不谓用心良苦。 宋群青看出他的意思,又想到之后的会试甚至是殿试,更是离不开所谓社会声誉的加成,于是便点头和他们相约共去。 举办诗会的地点是知府家的一处别院当中,位于衢州城西侧,紧邻衢州名山玉清山。 知府夫人买下此处别院后,又找来了工匠将整个宅子都翻修过一遍。 工匠从玉清山的溪水中引入活水,人工制造出了一条支流穿过庭院。 她也是个爱好风雅之人,如今便是按照先前朝代的典故,将此次诗会命名为“曲水流觞”。 参加此次诗会的名流和文人雅客们,就在庭院内围坐在从玉清山溪水引来的支流边上。 侍女们从上游放至盛满美酒的木质酒杯,这些酒杯便会随着流水向下漂流而去,围坐在流水边上的人便可从中捞起一杯饮下。 宋群青几人刚一踏进庭院的圆形拱门,见到如此奢华的景象,都不由得轻吸了一口气。 孙韶华忍不住感慨道:“不愧是书生们都争着抢着要来的诗会,这排场这派头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好了,赶紧收起你的下巴,别给咱们清河县丢人。”林水程用力顶了顶他,示意他注意形象。 孙韶华这才轻咳一声,学着宋群青的模样,脸上一片平淡。 门口唱名的仆从接过几人的请帖,大声喊道:“清河县宋群青,孙韶华,林水程到!” 本该平平无奇的一次唱名由于一个熟悉的名字引起关注,在场的不少人都将目光聚集过来,看向这位因获得衢州院试案首之位而声名鹊起的宋群青。 感受着众人的目光,孙韶华差点维持不住淡定,衣袖底下的手紧紧握着,他旁边的林水程也紧张地咽了口水。 反倒是目光最中心的宋群青神色自若,直接一手一个,拉着两人随便寻了一处位置坐下。 “宋兄,你这心理素质,在下佩服!”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移开后,孙韶华才恢复了以往的活泼模样,心有余悸地朝着宋群青拱了拱手。 宋群青摇头轻笑,这算什么,前世他获得最高荣誉勋章之时可有几亿人在台下,他那时手都没抖一下,更别说区区眼前这点人了。 随着越来越接近开宴的时间,人也逐渐多了起来,流水边上的空席基本都被坐满。 等到诗会开席之时,一位身着华丽紫袍的富贵夫人携着一名容貌清丽的白衣少女,在众侍女的簇拥之下走进了院子。 这两位的身后还跟着许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双儿们,想来应当是知府夫人请来参加诗会给她撑面子的。 宋群青眼尖地在其中发现了谢淮安的身影,恰巧此时谢淮安也正东张西望寻找他。 两人对上视线,谢淮安十分顽皮地朝着他眨了眨眼睛。 他特意没跟宋群青说自己要参加诗会,就是想在诗会上给他一个惊喜。 如今看到他难得的呆愣样子,谢淮安在心中暗自偷笑,只觉得自己的目的达成。 第180章 诗会开始 一大群夫人小姐们纷纷在知府夫人安排的凉亭集中落座,凉亭所在之处正好能够将整个宴席揽进眼中,这也大大方便女眷们观戏。 知府夫人朝着身旁站立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那名叫如燕的侍女往前走了一步,脆声道:“永德正年,岁在甲辰,暮秋之初,会于玉清山磬?园,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此次诗会仿造古制,号为‘流觞曲水”宴,诗会以文会友,所作之诗皆会由专人誊抄在集,进而在衢州各大书铺供全城百姓观赏。” 在场的诸位学子听闻此番话,纷纷激动地对视议论起来,对于名声不显的学子们来说,能在各个书铺展示自己的诗文无疑有着极大诱惑力。 一旦被百姓们传唱,那便可以有被收录进诗集的机会,从而大大提升自己的声名,增加自己中举的可能。 看到底下邀请来的宾客和学子都低声讨论着,整个诗会的气氛也因如燕这句话热了起来,知府夫人听着众人讨论的声音满意一笑。 如燕察言观色,接着道:“此次诗会,知府夫人还将拿出一代书法大家王子敬的《十二月帖》真迹作为彩头,赠予拔得头筹之人。” “至于此次诗会的题目……”如燕卖了个关子,站回了知府夫人身侧。 而一直陪同在知府夫人身侧的白衣女子款款起身,她脸上带着面纱,让人看不清其样貌,但看她被白衣裹着的窈窕身段和轻柔嗓音便知此女定不凡。 在座的不少人一眼便看出,这就是知府一家子视若珍宝的独女林玉蔓,更有知情者知其便是今日的主角,难怪那侍女要让此女来宣布今日的题目。 林玉蔓伸出纤纤玉手指了指周围的景色,如今正值初秋,庭院当中的树叶已转黄,甚至有些枯黄叶子掉落在地上,被仆从扫至树下。 众人跟着她的手指将周围打量了一圈,心中已隐约知晓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此次诗会便以秋为题,还请诸位尽情施展才华想一想如何写秋。” 林玉蔓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寂静的庭院内响起,随后她从旁边的侍女手上接过一个精巧木雕,将其放在流水之中。 “若有已经想好诗篇的才子,可捞起木雕作答。”她屈膝朝着众人行了一礼,便又坐回了知府夫人身侧。 被她放在流水之中的是一件木质红枫叶,其叶脉纹络被雕刻得栩栩如生,从流水的上游顺着水一路往下,经过众文人雅士的身侧。 以“秋”为题极为常见,可以说是十分简单的一题,从古至今也有着不少写秋的千古名篇,但要如何将这常见的题材写得出众却并不是一件易事。 不少学子正低着头苦思冥想如何写出惊艳四座的诗来,欲想凭借一诗成名。 还有些着急的学子已经喊侍女上了笔墨,在纸上涂涂改改,想着作出一首惊世名篇来。 除了坐在流水边上的学子们,在上游庭院落座的各家姑娘双儿们也窸窸窣窣地讨论起来。 他们之中不乏才华横溢之辈,只是受限于女子或是双儿的身份无法得到发挥而已。 现如今身处诗会,他们心中的胜负欲也不由得被激发了起来,想着作出一首诗来让那些男人看看他们也不是好惹的。 谢淮安一边附和着好友瞿云意,一边忍不住地往下游的方向扫去。 也不知道今天宋群青打不打算出手,不过如果是他的话,一出手必定能够艳惊四座。 他在心中美滋滋地幻想着,没察觉到身旁好友越来越黑的脸色,直到瞿云意狠狠捏了一把他的手臂,谢淮安这才回过神来。 他看着瞿云意那张清秀的脸上满是怒意,讪讪一笑讨好道:“云意,我觉得你作的诗极好!比那些书生作得好多了!” “我刚刚就说了两句,你便知道作得好了?”瞿云意无奈摇了摇头,顺着刚刚谢淮安看过去的方向一瞥。 看见人群之中也十分耀眼的一人,他便明白了什么:“我看你的心思早就跑到新婚夫婿身上了吧,难怪我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那什么,云意,我今日来就是为了陪你参加诗会,旁的什么人我才不理会呢,你再跟我说说下两句吧。”谢淮安十分生硬地转移话题。 瞿云意狐疑道:“难道不是为了看你那夫婿来的,亏我还真信了你的鬼话。” 谢淮安知道逃不了他的火眼金睛,只好皱着脸主动求饶:“好了好了,是我错了,我发誓我肯定会认真听你说话。” 他都如此委曲求全了,瞿云意收了脸上的怒意,轻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他忍不住又朝着下游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这宋群青给他好友下了什么迷药,整个人都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要不是此次诗会有宋群青参与,估计谢淮安这种一点作诗天赋都没有的人根本不会来,就算是为了陪他也只会神色平淡坐至一边,陪着他参加完整场诗会。 哪会像前几天那兴奋激情的模样,瞿云意还以为他转变性子,懂得品味和赏析诗篇了,哪知道是为了一个男人,瞿云意反应过来后都无语了。 木质红枫已经从上游游到了下游,但却迟迟无人伸手将其捞起。 见众人皆在思索,林玉蔓起身朝着知府夫人和他身边的一些权贵夫人行了一礼,以解衣为由退了下去。 哪知道回去的半路上,她一眼便看见了自己一直心心念念之人,那人正在假山旁焦急踱步,林玉蔓左顾右看了一番,察觉四周无人这才主动搭腔道:“厉公子!” 那人听到声音先是身体一僵,迅速将手中之物塞进了袖子当中,转过身来发现是林玉蔓后才明显松了口气,他行了个书生礼节:“林小姐。” 林玉蔓跟心上人对上视线,下一刻便害羞地红了脸庞,她柔声道:“不知道厉公子为何离席来此处,是身体不舒服吗?” 厉玉衡一愣,眼珠转动了几下笑着道:“席间人太多,想出来透透气,好让自己清醒清醒,写出一篇让自己和诸位都满意的诗作来。” 他不着痕迹地轻轻抖动了一下宽大的衣袖,感受到袖中之物的存在,他又拱了拱手:“林小姐,我还要回宴席继续作诗,就先行失陪了。” 话音刚落,还没等林玉蔓开口说话,就见他已经走出去了好几步,只余下渐渐远去的背影。 林玉蔓皱着眉看着他渐行渐远,心中满是疑惑不解。 厉玉衡对她一向温柔有加,平日里相处每每都是让她主动提及离去,从来不会出现先行离开的情况,怎么今日倒是一反常态。 “小姐,或许是厉公子太过重视您才如此呢!”林玉蔓的贴身侍女凑近安慰道。 林玉蔓这才察觉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将心中的话吐露出来,听到侍女的安慰,她紧皱的秀眉松了开来:“此话何解?” “小姐您看啊,厉公子参加此次诗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想要争取和小姐您的婚事,他现如今紧张到出席透气就说明他十分重视此事,想要作出一首名篇来迎娶小姐您呢!” “现在赶着回去作诗,也是同样的道理!兴许是心中太过紧张,这才忽视了小姐您的感受。” 侍女的话让林玉蔓心中对厉玉衡的不满少了几分,想到之前他百般温柔的姿态,林玉蔓还是放下了心中的疑惑,轻轻推了一把偷笑的侍女:“就你机灵。” “是小姐调教的好!”侍女知道她心情变好松了口气,笑嘻嘻回道。 这边被关了许久,直到谢淮安婚宴才放了出来的谢子璇听闻到诗会的消息早就按耐不住了,这样浩扬声名的机会他又怎么会错过呢? 这次他一定要给爹和谢家长辈看一看,自己就算是庶出,也是谢淮安那个废物比不上的! 他怎么说也是谢家之人,也是有着秀才身份的学子,知府夫人自然也给他发了一份请帖,只是他为了避开谢父的视线,特意晚了一些才到达此次宴席。 等到他带着仆从来到庭院之时,诗会已经开始了一会儿,若是此时从正门而入,难免会引人注目,若是让知府夫人等人察觉到他晚来,恐怕会给她留下十分不好的印象。 谢子璇立马作出决定,带着仆从走进另一条小路之中:“我们从侧门悄摸进去。” 通往庭院侧门的小路上不止有谢子璇几人,还有赶着回宴席的林玉蔓,她听见身后传来的匆忙脚步声,和侍女对视一眼,有些好奇地转过了头。 现在已经开席了一会儿了,也不知道是谁如此急忙赶来? “林小姐!” 步履匆匆的谢子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林玉蔓,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情不自禁惊呼一声。 谢子璇身为谢家家主唯一的儿子,虽是庶出,但也颇受谢家重视,平日里谢淮安往日前往的场合都是由谢子璇出席,因而他不止一次见过林玉蔓。 林玉蔓容貌秀丽,身姿绰约又才华出众,再加上她还是知府独女的身份,可以说是全衢州男子们心向往之的女人。 谢子璇自从在权贵们举办的宴席上见过她一面后,对她一直魂牵梦萦、念念不忘,如今再次遇上自己的梦中情人,心也不由得蠢蠢欲动起来。 林玉蔓眼中闪过几分恼怒,见自己这边的动静并未惊到里边的宴席,才微不可察地轻吁一口气。 她抿了抿红唇,收起了脸上的不满情绪,恢复以往高岭之花的姿态,向着他轻轻点头:“原来是谢二公子。” 谢二公子的称呼让谢子璇咬了咬后槽牙,意识到眼前之人是林玉蔓后才收敛神色。 他忍不住凑近了一些,殷勤问道:“林小姐是诗会的主办人之一,怎么开席了还出来,难不成是身体不适?” “多谢谢二公子关心,公子不进去参加诗会吗?听这声音,估计是已有人作好诗了。”林玉蔓皱了皱眉,拉开了和他的距离,话里话外都是让他赶紧滚蛋的意思。 但谢子璇像是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一般,从腰间抽了扇子出来在她面前摇了一摇,自信笑道:“不必着急,诗会不过才刚开始而已。” 他在苏州被称为子璇公子凭借的可不只是他谢家公子的身份,还有被江南四大书院中的夫子夸赞过的诗歌造诣,至于衢州那些所谓的才子,他还看不上眼! 更何况为了此次诗会,他可做了许久的准备,也有信心能够在此次诗会上大放异彩,所以也不急着那一时半会。 林玉蔓知道他想要胡搅蛮缠,多拖着自己的时间,但她现如今十分想知道心上人的情况,哪还有精力陪他纠缠。 她不再客气,而是甩下一句话转身离去:“谢二公子,我娘还在席间等我,我先告退了。” 谢子璇笑容僵在脸上,他哪受过这样的对待,心中对林玉蔓的爱慕也少了许多,但却坚定了想要扬名的心。 就这么个小小女子都如此看不起他,更别提其他人,谢子璇冷哼一声,跟在林玉蔓的后头进了庭院。 木质红枫已经再一次从上游往下游,这一次结束了无人问津的状态,在流到一白面书生身前之时,那书生轻拂衣袖,将手伸进水中,把木质红枫捞了起来。 刚刚才入座的林玉蔓见状眼前一亮,这人不正是她的心上人,也是知府夫人看好的衢州两大才子之一,厉玉衡。 厉玉衡以诗歌闻名,几乎每作一篇诗,这诗便会在衢州甚至整个上阳府口口相传,由此可见他在诗歌上的才华。 他察觉到众人的视线挺身直立,一手持着木质红枫,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朗声道:“厉某愿抛砖引玉,还请诸位一听。” “秋风起兮叶纷飞,秋水长流映落晖。远山如黛添秋意,近野金黄满稻穗。” 这首诗一念完,在座的学子们都忍不住拍手叫好,林玉蔓更是满心欢喜,忍不住侧头观察自家母亲的反应。 第181章 诗会进行 见知府夫人眼中闪过几分欣赏,头微微点了几下,林玉蔓收回了视线,隐藏在面纱下的嘴角也不自觉勾了起来。 娘这反应,看来是对厉玉衡所作的诗十分满意。 厉玉衡背负着手站在流水旁,听着众人对自己的夸耀,努力抑制着脸上的笑意。 他依旧保持着端庄君子的模样,将手中捞起的红叶放回了流水当中,谦虚道:“厉某献丑了。” 知府夫人闻言,心中欣赏更深几分,她抚掌笑道:“好诗!厉公子之才果然名不虚传。” 宴会的主人都开口称赞了,在场被邀请的众人也纷纷鼓掌赞扬。 负责记录诗文的仆从,将这首诗完完整整地誊抄在了雪白的宣纸之上,又请厉玉衡题上了诗词的名字以及顺带核对。 开场的第一首诗便得了如此赞誉,厉玉衡心下暗自得意。 “多谢夫人和夸赞。”他心满意足地放下笔,向知府夫人拱了拱手,“厉某这也是抛砖引玉,接下来就要洗耳恭听诸位的佳作了。” 这话一出,诗会的现场再次安静下来。 其实已经有不少人已经作出了完整的诗,可是面对着厉大才子这首诗,他们宁愿闭嘴也不愿意甘心做绿叶,成为衬托厉玉衡才华的工具人。 但也有例外,厉玉衡最大的死对头胡书鸣静候着红枫飘至身前,他迫不及待地一把捞起此物。 随后开口道:“在下也有一诗,还请诸位细听。” “秋色连波映碧空,枫红如火染山丛。云轻风淡雁南去,月满西楼人未同。” 念完后,他略带挑衅地看向已经落座的厉玉衡。 自己早早就请人从知府夫人那儿打听到了此次诗会的题目,并且为此做了许久的准备,他就不信自己这一首打磨了许久的诗还比不上厉玉衡临时想的。 厉玉衡端坐在席位上,嘴角挂着淡然的微笑,心中却暗自讥讽他的不知好歹。 他和胡书鸣当了十几年的竞争对手,胡书鸣作诗的水平如何他心中自然有数,现如今突然冒出这么一首诗,说没有提前准备好他是不相信的。 他虽然也……但不管怎么说,他才是衢州的第一才子,自然不能被他比下去。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让他先嚣张一会儿吧。 胡书鸣的挑衅眼神极为明显,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也被在座的人看进眼中。 不少人暗道这两位还真是死对头,居然一点也不掩饰对对方的敌意。 “宋兄,这两人的诗作,你觉得谁更胜一筹?”看热闹看得十分起劲的孙韶华借着酒杯的遮掩,小声问道。 察觉到身旁之人一动不动,孙韶华侧头跟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到了上游的庭院,他眯了眯眼定睛一看。 庭院中那熟悉的身影还能是谁,不正是他兄弟新婚后每日都如胶似漆的夫郎吗? 孙韶华猝不及防又吃了一嘴狗粮,他无语地撇了撇嘴。 对上同样受伤的林水程的视线,两人同时叹了口气。 宋群青似乎感受到身边两人的动静,从上游收回了视线:“怎么了?” 孙韶华见他回神,又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还跟着补问了一句:“看夫郎看得如此认真,你该不会没听到这两人念的诗吧?” 那倒也不至于,宋群青没理会他后半句充满调侃意味的话,而是思索一会儿才开口分析。 “此次诗会以秋为题,这两人虽同样在写秋景,但厉玉衡只停留于表面,即使有着对秋天丰收的喜悦,但到底不如胡书鸣那首寓情于景。” 林水程听了他的分析,赞同道:“相比起来,我也感觉是胡书鸣略胜一筹。” “可是我记得衢州以诗闻名的是厉玉衡吧,怎么让胡书鸣压了一头,真是奇怪。”孙韶华不解地摩挲着下巴,双眼在彼此对峙的两人中来回扫视。 同样觉得奇怪的也不止宋群青几人,在场的不少人都在暗自观察着厉玉衡的脸色。 却没想到他只安静端坐未发一言,众人在疑惑之际也不由得佩服他的淡定心态。 胡书鸣此次诗会就是冲着厉玉衡来的,他们不仅要竞争乡试中的名声,更要竞争知府夫人的好感。 如今见厉玉衡处于下势,胡书鸣根本不愿意放弃此次打压他的机会。 他先是拱手感谢了开口称赞的知府夫人和在场的众人,随后盯着纹丝不动的厉玉衡缓缓开口:“不知厉兄觉得我这诗如何啊?” 此话一出,原本还暗地里议论的诸人不约而同地集体闭上了嘴,将目光投向两人所在的方位。 凉亭当中的权贵夫人小姐们也被激起了好奇心,各个都等着看好戏。 厉玉衡和胡书鸣之间的竞争,他们身为衢州人更是一清二楚,如今难得现场看到两人斗法,怎么能不好奇谁赢谁输呢? 但在看热闹的一群人之外,更有意图想踩着这两人上位的人存在。 “两位兄台的诗都作得极好。” 一声低哑的男声打破了诗会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地转向了开口说话之人,谢淮安也不例外。 瞧见谢子璇一手摇着折扇,另一只手捏着木质红枫,谢淮安整张脸忍不住黑了下去。 怎么这家伙阴魂不散,在谢家老看见他的身影也就罢了,怎么到了外头也能遇见?也不知道这人今日是想干什么。 谢淮安心中暗自揣测着谢子璇来这儿的意图,只不过几瞬便想清楚了他的目的,左不过是为了扬名顺便踩踩自己。 这样的事自小到大谢淮安没少经历过,只是没想到谢子璇到了衢州还用这老一套的招数。 瞿云意是衢州瞿家的双儿,在权贵宴会之上见过谢子璇,自然认得眼前之人便是好友的庶兄弟。 加之他作为谢淮安在衢州为数不多的朋友,也从谢淮安那儿听说了不少谢家之事。 如今见到谢子璇如此作态,瞿云意冷哼一声:“装模作样!” 谢淮安点了点头:“看见就恶心!” 凉亭内黑脸的不仅有谢淮安两人,还有从胡书鸣开口便已冷脸的林玉蔓,她在看见谢子璇之后原本就不好心情变得更差起来。 知府夫人明显感知到女儿的情绪,用帕子遮掩着嘴轻声道:“我知你已心有所属,但作为我的女儿,你肯定是要挑最好的,别任性了!” 她的声音轻柔无比,但却完全不容人拒绝。 林玉蔓脸色变幻,最终还是恢复了原先的高冷姿态。 其实林玉蔓本身也是这么想的,她可是一州知府的女儿,要嫁就要嫁给衢州最为优秀的男子。 至于其他男子,又哪里配得上自己? 厉玉衡面容俊秀,又是以诗才扬名的衢州两大公子之一,面对林玉蔓时时常一副情真意切、热心关照的模样。 林玉蔓只是情窦初开的窈窕少女,对这样的男子动心也十分正常。 可光是这点心动,并不足以让她抛弃理智非卿不嫁。 她生气不是并非是气胡书鸣抢了厉玉衡的风头,而是认为厉玉衡明明以诗扬名,为何今日所作诗歌的水平却远不如胡书鸣。 她是在气厉玉衡不争气,从而让知情人对自己的眼光产生怀疑,从而让她在旁人面前丢了面子。 正期待着厉玉衡狠狠反驳胡书鸣之际,哪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是个自己根本瞧不上眼的庶出子,李玉蔓更加说生气了。 这几人的反应如何,谢子璇完全没注意到,甚至都不知道谢淮安也来了此次宴席,现如今他正忙着享受众人目光聚集自身的快感当中。 他脸上保持着一派儒雅随和,再次开口:“在下十分佩服两位在诗歌之上的造诣,故胆敢鼓起勇气一试,不知可否有幸让在场的诸位倾听。” “你是谁?” 胡书鸣斜了他一眼,心里对此人的身份门儿清,但在这紧要关头抢他的风头,就不要怪他出口不逊,对他不客气了! 谢子璇掐了掐手心让自己保持冷静,脸上挂着笑道:“在下谢家谢子璇。” 胡书鸣身为胡家嫡子,怎么可能没见过他?如今问出这样的话来,就是想让他难堪。 “谢家还有这号人物?”胡书鸣嗤笑一声,侧头问身旁的小厮。 那小厮跟在胡书鸣身边多年,知道他如今的想法,提高音量大声介绍。 “少爷,谢子璇就是谢家双儿那个庶出弟弟!您之前在宴席上偶然见过一面呢。” “哦~”胡书鸣故作恍然大悟,随后露出个歉意的笑。 “真不好意思,我就记得谢家只有谢淮安这么一个嫡出的双儿,倒是忘了还有谢兄你了。” 谢子璇的掌心几乎要被掐出血,但笑容的弧度却未发生变化:“胡兄哪里的话,是子璇不够瞩目,这才被胡兄几次遗忘。” 他接着道:“今日诗会,子璇定会让胡兄牢记一生。” 胡书鸣察觉到他笑容下隐藏的敌意,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儿才笑道:“那就请吧。” 谢子璇心底里暗自松了口气,只要胡书鸣让了位,那接下来就是他的主场了。 他“啪”地一声打开折扇,边轻轻摇着边缓缓念道:“萧萧梧叶送寒声,江上秋风动客情。知有儿童挑促织,夜深篱落一灯明。” “好诗!”知府夫人脱口而出,连她身旁的如燕也先行拍掌叫好。 比起前两首只停留于表面的诗句,这首诗以乐景衬哀情,又运用许多对比手法,不管是在技巧还是情感上都胜了前两首许多。 在座的都是文人雅客,对诗歌也有着一定的品鉴能力,如今听到这样值得传唱的诗,纷纷大声叫好。 谢子璇在人群中享受夸赞的模样映入眼帘,谢淮安和瞿云意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 尤其是谢淮安更是撇过头去,以免自己被气到晕厥。 谢子璇是有点才学在身上,可是这首诗明显不是他自己的手笔,也不知道是从谁手上弄来的。 厉玉衡和胡书鸣则是无法维持脸上的淡定,都纷纷变了脸色。 厉玉衡心中暗道不好,仆从暗地给他的纸条上有着三首诗,他本想一首一首放出来,以彰显他在诗歌上的天赋。 胡书鸣为了争头名第二个出来作诗是在意料之中的事,且那首诗虽然好但是还远不如自己手上剩下的两首。 按他原本的计划,只要他假作思索一番将第二首诗念出来,那他便可扳回一城,顺便打压胡书鸣的嚣张气焰。 至于第三首诗,他则是准备拿到诗会魁首后念出,从而来提高自己在外人眼中的诗歌造诣。 一次诗会想出三首诗,且一首比一首精妙,这样的能力可不是寻常人有的,厉玉衡便是想以这种方式为自己造势。 他并非第一次这般操作,本想稳坐钓鱼台,静候事态朝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却没想到半路跳出来个谢子璇。 注意到厉胡两人的恼怒,谢子璇在心中窃喜。 这两人一贯看不上他,如今倒是被自己狠狠压了一头。 他不经意间扫过那一片的学子,却在人群之中发现了熟悉的身影,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亭台中的谢淮安。 谢子璇眼珠一转,一个主意冒上心头,再次开口道:“在下不才,论诗歌造诣远远比不上家中哥夫。” 此话一出,正用眼神安抚着谢淮安的宋群青忍不住皱眉往他的方向看去。 与他充满嫉恨的目光对上,宋群青转念一想,明白了他这是想干什么。 “恰巧今日哥夫也在场,不如请哥夫作诗一首,让我们开开眼如何?”谢子璇定定地看向了宋群青的方向。 虽然这是在询问宋群青,但事实上根本未给他拒绝的机会。 在场之人包括厉胡二人,以及知府夫人和林玉蔓的视线投向宋群青的身上。 唯有谢淮安握着拳头,恨不得立马冲上前去给谢子璇一拳。 自从谢子璇知道谢父宁愿重视宋群青这个外人,也不愿意把他这个亲儿子当回事后,他就连带着宋群青一起嫉恨上了。 现在找到了能够踩宋群青一脚,由此来彰显自己比他强的机会,谢子璇又怎么舍得放弃呢? 这次诗会还真是来对了,谢子璇内心狂喜,面上却不显:“怎么,哥夫是害怕了吗?” 第182章 唐突之请 还没等宋群青开口,谢子璇嘴角慢慢露出一抹强压不住的笑意来:“若是哥夫觉得勉强,那还请原谅我这个唐突之请……” 宋群青闻言眼眸中划过几分冷意,知道谢子璇今日是不会放过自己了。 之前谢淮安的账他还没好好跟谢子璇算清呢,如今这人又想欺负到自己头上,若自己再退缩岂不是懦夫一个? 胡书鸣冷眼看着谢子璇挑衅宋群青,心中原本被人抢了风头的愤怒消散不少,反而是等着看宋群青笑话的愉悦占了上风。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宋群青抢了他两次府学测试的头名。 对一向心胸狭隘的胡书鸣来说,这可谓是深深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 他又听信府学中的流言,认为是欧阳昱偏爱宋群青,故提前透题给他,宋群青两次从他手中夺得头名,让他白白遭受如此多的嘲弄。 因为此事,他还常常被死对头厉玉衡明里暗里的嘲讽,胡书鸣对宋群青的怨气便更大了。 现在这人将矛头指向自己看不惯的宋群青,胡书鸣不但不生气,反而想着添把火把事情闹大。 他双手抱胸,神色愚弄地看着宋群青:“怕不是宋兄退缩了,这才迟迟不敢开口吧。” 宋群青眼眸微动,看向了胡书鸣,他能明显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恶意,只是这恶意从何处来? 他微微搜寻了一番脑海中的记忆,将胡书鸣的脸和人对上号之后顿时明了,意识到了他如今添油加醋是想报当时夺头名之仇。 可自己只不过是拿了两次府学头名,便要被他如此针对,这人还真是心胸狭隘!宋群青无奈地摇了摇头。 知府夫人看着下面这几人的对峙,修饰整齐的秀眉慢慢皱了起来,有些不悦谢子璇和胡书鸣如今的做法。 此次诗会说到底是她给自己女儿择婿的一场宴会,若是这几人是为了自己女儿来暗自斗气施展才华,那她自然高兴。 可现在局势却演变成了谢子璇一人的独角戏,他甚至还把一个有夫之夫牵扯进来,只为借此机会打压对方。 感觉到这场诗会像是为别人作了嫁衣,知府夫人身为宴会的主人,对他此时的做法十分厌恶,甚至连带着对附和他的胡书鸣也暗暗生了些许的不满情绪。 见这几人之间的紧张氛围,四周落座的文人雅士们也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你们说这宋群青会答应作诗吗?” “这如何答应,谢子璇这几句诗可不一般呐!” “也不知道这谢子璇怎么和自家哥夫过不去,好歹也是一家人啊。” “兴许又是权贵之间的那点子事吧……” 听着底下窸窸窣窣的讨论之声,知道不让那宋群青出场是平息不得了。 知府夫人收起内心情绪,朝身侧轻轻抬了抬手。 旁边的如燕接收到她的眼色,上前一步朗声道:“诗会斗诗乃是常态,宋公子是否接受都由本人决定,还请宋公子给众位一个答复。” 周围议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他们的视线齐齐看向了宋群青所在的方位。 “夫人,今日既然是诗会,又恰巧谢公子提出要我作诗一首,那不如就和谢公子比试一番吧,总归不好扫了诸位的雅兴。” 宋群青起身峙立,朝着知府夫人的方向拱了拱手,浑身气度淡定自若,丝毫没有因谢子璇的要求有任何慌乱。 他身为现代人,对于诗歌一类也是穿越过来后正式备战科举才开始有所研究,但他却并不畏惧和谢子璇斗诗。 虽然他的诗歌水平比较一般,但是他脑海中可是有着众多流传千古的遗世佳作,怎么可能会害怕谢子璇提出的挑战? 谢子璇原本还以为他要灰溜溜地道歉,此时见他迎战,脸上闪过几分失望。 但一想到自己准备许久的那些东西,谢子璇的眼神中充满了兴奋。 宋群青一迎战,不就意味着自己有更多机会狠狠把他踩在脚底之下吗? 宋群青啊宋群青,天堂有路你偏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你自己选择的路那就不要怪我不给你面子了! 四周的学子们都惊讶地看向了迎战的宋群青,连知府夫人都有些诧异地投去目光,但见到他气定神闲的模样,转眸沉思了片刻。 这人是今年院试的案首,但其出彩之处不是策论吗? 他的策论倒是传得满大街都是,但所作的诗歌却一首也没流传出来。 也不知道这人的诗歌造诣有没有他胆量高,若是真有实力能写出比谢子璇那首更好的诗来,也能为她此次诗会增加点亮色。 但若是没有…… 知府夫人眼神微微一沉,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她也只是不想有人破坏她女儿的主场。 “既然如此,那宋公子请吧。”如燕提高音量道。 在场的众人听到这句话,纷纷将视线转移到宋群青的身上。 谢淮安更是紧缩眉心,紧紧盯着那道挺拔的身姿,心中的担忧止都止不住,他可从未听说过自家夫婿有作诗这项技能。 他身侧的瞿云意察觉出他的慌乱,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你还不相信你家相公吗?你不是一直夸他有勇有谋吗?想来他心里肯定有数。” “我知道。”谢淮安看了他一眼,眉头却皱得更紧了,“只是他从未说过他作诗厉害,我就怕他为了我,硬着头皮也要上。” 虽然知道宋群青不是那么不理智的人,但要是他所作的诗一旦没有达到谢子璇那首诗的水平,那他便要一直活在谢子璇的阴影之下,甚至成为谢子璇扬名的踏脚石。 这样的后果谢淮安不想去想,也根本不敢想。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群青哥肯定能行!” 而在离宋群青的不远处,想到他强装着写出不如自己的诗后颜面无存的模样,谢子璇眼中暗藏得色,期待盯着他的身影,期盼着他出丑。 “是!”宋群青没理会众人的目光,而是弓身拱手,看都没看谢子璇一眼,直接从流水中取了一杯酒端在手中。 “不知哥夫可有想好?”谢子璇完全不给他构思诗作的时间,直接开口问道。 第183章 临场作诗 众人看到谢子璇这般急切,丝毫不给人时间,都私底下暗自用眼神交流着。 但却无一人站出来为宋群青说话,要求谢子璇多给一些时间让他进行构思。 只有宋群青身侧的两人意欲站起来大声斥责谢子璇此番作态,却被宋群青眼疾手快地按了下去。 他淡然一笑:“我已经想好了。” 谢子璇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宋群青,完全没料想到他能如此快地创作出一首诗。 但想到今日诗会是以“秋”为题,很快便想明白了,想来应当是宋群青之前也有过写秋天的诗作,所以才会如此快想出来。 但他并未有半分畏惧,他对自己手中的这些诗作很是自信。 尤其是这次为了能够在此次诗会上大展才华,得到知府夫人和林玉蔓的赏识,他用了大量的心血和银钱才将这些诗收集到手。 即使宋群青事先做好了诗作,所作出来的诗也根本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宋群青见他脸上又挂上自信的表情,嘴角浅浅勾出一抹笑意,只是笑意却未深达眼底。 他紧紧盯着谢子璇,手中捏着酒杯从席位上缓慢向前迈出一步,随着脚步落下,他念出了第一句诗。 “自古逢秋悲寂寥。” 随着第一句诗从他的口中流出,众人都不禁暗暗蹙眉,这句诗未免也太过普通了,宋群青是怎么有勇气迎战谢子璇的呀? 谢子璇听罢,只把头扬得更高了些,如此普通的开头,想来接下来的几句也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诗句,他这次是赢定了! 宋群青并未在意他们投来的奇异目光,而是向前迈出了第二步,紧接着念出了第二句诗。 “我言秋日胜春朝。” 将第一句和第二句诗连在一起,众人在心底里默念了几遍不由得眼前一亮。 能够参加此次诗会的多少都对诗歌有基本的欣赏水平,这两句话一出,不少人都暗暗点头叫好。 若是单看第一句,那便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诗,可若是和第二句结合在一起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连起来的两句诗直接否定了谢子璇和胡书鸣诗歌中悲秋的观念,还暗自讽刺他们的诗句老套庸俗,同时还体现出宋群青本人的自信和少年意气。 懂行的人神色认真起来,意识到这首诗似乎有些不简单。 宋群青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而是一步一步紧逼谢子璇。 他的视线从谢子璇身上转向不远处的天空,众人的目光也跟随着他转移了过去。 直到走到谢子璇面前,宋群青才停下了脚步,将手中的酒杯朝着天空方向轻轻一举。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话音刚落,宋群青侧过头来,静静地看着谢子璇:“谢公子,宋某献丑了,不知道你可满意我刚刚的这首诗?” 谢子璇面色铁青,前两句诗出来之时他便感觉不妙,等到四句全部从宋群青口中吐露之后,他的心像是坠入了深渊一般。 宋群青所念的诗是流传千古的佳作,可以说在场的众人几乎没有人可以写出相比拟的诗句来。 就算是厉玉衡和胡书鸣诗作的真正主人,也无法写出如此绝妙的诗句。 宋群青拿出了原先世界的诗句,一是为了狠狠消磨一番谢子璇的嚣张气焰,二则是为自己扬名。 既然谢子璇想要踩着自己上位,那他便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换谢子璇来当自己扬名路上的垫脚石。 看着谢子璇胸膛被气的不停起伏,宋群青嘴角的笑意加深。 见抄录的仆从忙不迭地上前找宋群青题名,知府夫人紧绷的脸色总算放松了一些。 在自己的诗会上出现了如此佳作,这场诗会以及她的名字必定会随着这首诗流传下去,能够有这样的乐事也不枉她被迫让出主场了。 林玉蔓则是有些呆愣盯着宋群青,她对厉玉衡心动不乏有其在诗歌上才华的缘故,如今宋群青作出这么一首传世之作来,她不可能没有想法。 只是这人已经有了夫郎,还是谢家那个双儿! 想到谢淮安那张惊为天人的脸,林玉蔓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 本来她才是衢州容貌最盛之人,自从谢淮安来了衢州之后,她便再也未从他人口中听到夸赞自己容貌的话,反倒是听多了旁人夸赞谢淮安。 不过谢淮安再怎么好看也只是双儿,很难怀有子嗣。 念及谢淮安的双儿身份,林玉蔓心中总算有了几分胜利的窃喜。 她再次将视线投向谢淮安,向侍女勾了勾手指,等人靠近才凑到他耳边道:“去帮我打探清楚,这位宋公子和谢淮安的感情究竟如何。” “小姐?”贴身侍女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难道自家小姐看上了宋群青?可是宋群青已经和谢家双儿成婚了呀,自家小姐若是想插入其中,那岂不是…… 贴身侍女越想越害怕,但却不敢直言说自家小姐的不是,只嚅嚅道:“谢淮安是谢家的人……” “别废话。”林玉蔓打断了她的话,一双漂亮的杏眼中闪过几分阴霾。 “叫你去就赶紧去,记得打探的清楚点,别到时候又是一堆似是而非的话来禀报。” 侍女犹豫片刻,只好点头道:“是,小姐。” 林玉蔓的动作被知府夫人看在眼里,但她并未开口阻止她的行为,而是默认允许林玉蔓打听有夫之夫的行为。 他们之间对话的音量很小,但谢淮安还是敏锐感知到了前方这几人在谈论时看向自己的眼神,心中升起了隐约的不安感。 而在另一边,厉玉衡自从被打断计划后,便一直分神在林玉蔓身上,生怕她喜欢上别的男子。 和林玉蔓多年相处,他对于林玉蔓喜欢自己的原因很清楚。 但现在自己展现出的诗歌造诣不仅不如谢子璇,甚至连胡书鸣都能压他一头,他不得不担心林玉蔓因此而变心。 不过这两人的诗句念出来后,林玉蔓也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两人后便收回视线,厉玉衡见状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但此刻看见她目光中对于宋群青的兴味,又见知府夫人的视线也时不时扫过宋群青,厉玉衡便知道自己完蛋了。 第184章 对峙开始 被忽视了许久的胡书鸣此刻也不敢置信地看着宋群青,之前可从未听说过他有如此高的诗歌造诣。 他当时被宋群青抢了头名之后,一时气不过,直接托了父亲的关系,从官府那儿拿到了宋群青院试考卷的誊抄版本。 他记得那整张考卷最无亮点的地方便是宋群青所写的诗歌,其余部分不管是经义、算学还是策论,都算得上是秀才之中的佼佼者。 而院试离现在也不过半年时间,宋群青的诗歌造诣便能从毫无亮点到写出这般人人都称好的诗句来,怎么看怎么不可能,难不成是……? 胡书鸣像是想到什么了一般,眼睛一亮,原本遭受双重打击后颓丧的心情重新变得振作起来。 他瞥了一眼宋群青的方向,发现这人四周已经被围满了参加诗会的学子,跟他一起讨论着刚刚那首诗的精妙之处。 趁着这个机会,他快步走到谢子璇身边。 此时谢子璇已经完全没力气做回那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胡书鸣顶着他敌意的眼神蹲了下来,平视着他那张黑如锅底的脸:“谢子璇,难道你就信这首诗是他自己写的?” 谢子璇闻言慢慢放松了紧握拳头的力气,看向他的目光闪了闪:“你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他真有这么高的作诗水平,那为何等到今日才展示出来?更何况……” 胡书鸣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把嘴巴闭上,以免把自己偷看考生答案的事给暴露出去。 若是这事被人知晓,不只是他,恐怕会连着整个胡家都遭受牵连,这可是科举舞弊的大罪! 谢子璇敏锐察觉到他的未尽之言,暗暗将这件事记在心中,但面上却当作根本没注意到一般:“胡兄说的有理,你的意思是你怀疑他抢了别的诗歌当作自己的诗,借此来为自己扬名?” 这样的事在往日的诗会时有发生,就连此次诗会上,谢子璇三人为了扬名提升声誉,所用的诗句也不是自己原创的。 这样的事彼此之间心知肚明,但谢子璇隐约认为可以用这一招破坏宋群青踩着他们上位获得的声誉,顺便让他身败名裂。 胡书鸣能一直蝉联府学的头名,自然也不是个头脑不清醒之人,只是和谢子璇的对视之中,他便已经明白了他的意图。 “谢公子,这事就交给你吧,想来你必定比我更加厌恶他这副受尽崇敬的模样。”胡书鸣后退一步,打算坐山观虎斗。 谢子璇抿紧了双唇,知道他这是又想置身事外又不想让宋群青好过,于是便让他去当出头鸟。 “胡兄,要我当出头鸟,那你也得给我个准信。”谢子璇不是个傻的,自然不愿意傻傻当炮灰。 他直截了当发问道:“敢问胡兄可有确切的证据?” 胡书鸣明显怔愣了一下,并未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证据没有,但我确信他这诗一定不是他自己写的。” “有几成把握?”谢子璇急切需要一个确切答案。 “七八成吧。” “……” 谢子璇对于宋群青的嫉恨在此次诗会再次加深,听完胡书鸣给的确切答案和相关信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站起身来。 知府夫人正和周围的夫人小姐们相互吹捧,顺带着讨论讨论此次诗会上的这三首诗,尤其是宋群青那首绝佳之作。 “夫人!” 谢子璇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对着知府夫人的方向拱了拱手道:“夫人,还请听我一言。” 知府夫人被这人打断了话,看着和胡书鸣站在一起的谢子璇倒是也看出些什么来。 想来定是这两人相互勾结在一起,想着要怎么对付宋群青罢了,如今站出来就是意味着他们已经想到了法子。 “何事?”知府夫人板着一张脸看向了开口之人。 谢子璇心中一沉,抿紧了双唇,在心中犹豫片刻,还是将话说出了口:“夫人,各位,在下想问诸位可曾见过宋群青之前写下的诗篇?” 此话一出,众人忍不住互相交换着眼色,连知府夫人都皱了皱眉:“谢公子这话何意?” “自然是怀疑宋群青此次诗会作弊,以他人诗句充作自己所写。”谢子璇指向宋群青,“若他真有如此高的作诗水平,那为何他的诗却一首也没被流传出来。” 宴席间所有人的目光跟随着他手指一动,齐刷刷地看向宋群青的方向。 而宋群青面对谢子璇的指控,脸上一丝慌乱都无,反而戏谑地看着他,想知道他到底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即使是这样,也不能说是我家相公作弊吧。”谢淮安终于忍不住了,提高音量喊道,“你有证据吗?空口无凭就能污蔑人吗?” “嫂夫郎说的在理,说不定只是宋兄谦虚,不似其他人一般写一首便分享一首。”孙韶华连忙接话,顺带着刺了一把死如死灰的厉玉衡。 林水程跟着附和:“群青一向低调,自然做不出这种事来。” 看着一个两个尤其是谢淮安都出来为宋群青说话,又看知府夫人似乎十分不认同他的话。 谢子璇原先摇摇欲坠的决心得到加强,他一定要证明给所有人看,他才是整场诗会最耀眼的存在。 “不管他到底是不是在隐藏实力,如今作出这么一首诗来就说明了他不想再隐藏。”谢子璇冷眼看着宋群青,“不如和我们再斗几场,到时候便知道你究竟是作弊还是真有实力了。” 知府夫人轻轻垂眸沉思片刻,而后深深看了一眼宋群青一眼,这才问道:“谢公子,既然是你们几人之间的事,不如留给你们自己商量?” “好!”宋群青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那就挑选在场的任意一个学子起题目,我们就以此为题作诗如何?” 谢子璇闻言目光闪烁几下,但想到自己被江南四大书院夸赞过的诗歌造诣,以及怀中揣着的几张诗篇。 他定声道:“那就按你说的,题目由任一学子定,我们一人选一个,不许选熟人。” ---- 宋群青隔着人海远远和谢淮安对视一眼,察觉到他被气得通红的双颊,安抚地冲他笑了笑。 见他眼中满是自信,谢淮安被谢子璇气急的心情才恢复了不少。 他几步走到亭台离宋群青所在方位最近的位置,朝着那个方向挥了挥拳头,这是他从宋群青那儿学来的加油姿势。 宋群青见状嘴角的幅度更大了,但等转过脸来笑容却完全消失。 站在最前方的林玉蔓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谢淮安的动静,她不着声色地用余光观察着谢淮安的动作。 见两人如此默契且恩爱,她不禁皱了皱秀眉,但想到两人这时才新婚没几日,如此恩爱倒也正常。 若是等之后谢淮安嫁过去后一直生不出孩子,看到时候他俩是不是还这么缠绵。 紧蹙的秀眉徐徐松开,林玉蔓心中好受了不少。 而在另一边,宋群青脸上闪过几分不耐烦,但很快便被他压制下去:“那就请吧。” 他才不管到底能不能选熟人,他现在只想赶紧解决完这件事,最好是速战速决,然后再带着谢淮安回家。 宋群青的语气平淡无起伏,但却硬生生被敏感如谢子璇听出其中暗含的不耐烦和不屑。 谢子璇咬了咬后槽牙,从人群中选了一人出来:“这位兄台,是否能劳烦你为我们出道题?” 被叫到的那人先是看了眼谢子璇的脸色,随后站起来拱了拱手笑道:“是在下的荣幸,既然今天的诗会选了“秋”做题,那不如就以“冬”为题如何?” 宋群青眼力极好,隔得老远就看见谢子璇冲那人使的眼色,看来谢子璇还是为这次诗会准备周全啊。 听到这道题,谢子璇则是暗暗露出一个笑容来,也不亏他花了银子请人帮他造势,如今不正好派上用场了吗? 他挑衅地看了一眼宋群青,随后装模作样背着手在原地踱步,等正要开口之时,却被宋群青突然打断。 “我已经想好了。”宋群青淡然道。 他虽然作诗不行,但他会背诗啊,也不看看从小到大九年义务教育他背了多少首诗。 更何况他因为打丧心情浮躁之时还会练字,练得基本上都是一些千古绝句,他脑海中诗词歌赋的储备量可一点也不小。 之前在院试以及各次考试中都靠自己写,是因为他觉得这些诗并非是自己所写,根本无法衡量他的真实水平。 但在乡试前的一次测试中,宋群青意识到了自己的弱点就是在诗作一面,他想要往上考就必须功利一些。 只要他将这个弱点补足,那他的考卷必定会更加完美,那也一定能达到他的最终目标。 本来这次诗会他就打算听从孙韶华和林水程的建议来展示才华,提升自己的声誉,他想的就是凭借自己脑海中的诗来展现自己。 谢子璇的挑衅只能说是把他的计划提前了,之前他已经狠狠下了他的面子。 却没想到谢子璇对他和谢淮安竟如此厌恶,即使手上没有确切的证据也要说他的诗并非由本人所作。 宋群青此时也不想再顾及谢父的面子,又想到之前谢子璇他母亲对谢淮安的陷害,已暗暗下了决心要让谢子璇永远记住这一天。 听到宋群青说他已经想好了,在场的众人皆是呼吸一滞。 要知道离出题的时间过去也不过短短半炷香的时间,难道宋群青真是作诗的天才吗? 谢子璇则是半是疑惑半是震惊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眼中不加掩饰的轻蔑才反应过来,原来宋群青是故意挑他要开口的时间抢先一步回答。 不过就算抢先回答又怎么样,这么短的时间他可不信宋群青真能写出什么好诗来。 宋群青直接无视了他看好戏一般的神情,将已经想好的诗缓缓念了出来:“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念诗的语调也抑扬顿挫好听极了,让原本就十分绝妙的诗句变得更加有魅力。 不少人都被他的诗句所吸引,仿佛自己身临其境,幻想着在冬日里赏梅的场景。 等他将诗全部念完,全场寂静了一瞬,随后便响起了整齐的鼓掌叫好声,连知府夫人都忍不住点头对他的才情表示欣赏。 宋群青嘴角含笑向着四周道谢,侧头看向紧咬牙关的谢子璇:“子璇,轮到你了。” 谢子璇没想到宋群青真能短短时间就说出如此绝妙的诗来,但他还是坚信这诗宋群青从他人处抄来的,只是苦于自己没有证据。 至于为何他的人出的题宋群青也准备了,他也只能硬说只是碰巧。 他咽了咽口水,努力抑制心中的不安,直到安抚好自己后他才慢慢开口将自己准备好的诗给说了出来。 可是有宋群青那首诗珠玉在前,他的那几句诗也只能落入下风,无法比拟。 感受着自己念完后全场的掌声都比宋群青的小了许多,谢子璇在心中再次安慰自己一番。 他保持着脸上僵硬的笑容:“第二道就请哥夫来选人吧。” 说完话他紧张地看着宋群青,生怕他选了自己暂未准备到的题目。 却没想到宋群青只是随便点了个人,那人见之前两道题都是季节,便直言说以“春”为题。 谢子璇心中一阵狂喜,这正是他的准备之一,看来老天还是待他不薄! 他这次也不再装模作样,而是等听完题目后只十息,直接一字一句慢吞吞地将自己的诗词念了出来。 在场的大部分都写过诗,自然知道要在十息内现场作诗有多难,不少人对谢子璇的作诗速度发出惊叹声。 等到听完他的诗后,上一场比试谢子璇未得到的那些掌声在这一轮补偿给了他。 谢子璇听着这如雷鸣般的掌声,又用余光观察了知府夫人几人的神情,见他们脸上都露出惊愕来,脸上的欣喜藏都藏不住。 “哥夫,请吧。”他语气中暗藏着炫耀,看向宋群青的眼神中也满是寻衅。 第185章 一人迎上 宋群青冷眼看着他一番矫揉造作,随口念了一首《咏柳》来,再次赢得满堂喝彩。 等众人的掌声停下,宋群青朝着面上已经挂不住笑的谢子璇抬了抬下巴:“你选人吧。” 谢子璇迫不及待地又选了人出来,那人还没开口说话,宋群青便出声打断了他。 “这位兄台,敢问你选的题可是‘夏’?”宋群青看向那人,脸上毫无波澜。 那人闻言怔愣一瞬,下意识地看向了谢子璇的方向,等反应过来后立刻找补道:“是我见前面几位出的都是有关季节的,所以这次……” 他的反应被众人看在眼里,在场的大多不是傻子,从他们的眉目交流中也能看出这两人之间并非是不相识的关系。 可要求是陌生人出题这一点规则可是谢子璇主动提出的,如今却并未做到。 不少人又想起谢子璇选的第一人以及他的题“冬”,将两者联想起来自然而然便能得出谢子璇提前备诗的招数。 至于宋群青选的那人,可能是误打误撞碰巧选谢子璇准备的季节诗,让谢子璇有诗可念。 若这人没有选季节,而是选其他题目让两人作诗,就算是宋群青的诗比他好,胜了一局,谢子璇还有第三局来挽回自己的胜算。 想清楚这些,但他们却没有戳破的打算,而是静静等候着这事接下来的发展态势。 “所以这次你选了‘夏’作主题?”宋群青微微挑了挑眉,“那好,我直接念我已经想好的句子。”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此首诗一出毫无疑问又让众人震惊了一把,但宋群青此时并未在意众人的反应,而是侧头看向脸色有些慌张的谢子璇。 “子璇,想必这‘夏’为主题的诗你早已想好了,不如就念出来给大家听听吧。”宋群青看着他,神色纹丝不动,根本叫人看不出其态度。 念出来又怎么样,这场决斗到这里已经决出了胜负。 就算他接下来的诗再怎么绝妙,也绝对比不上宋群青刚刚念的那三首。 谢子璇的注意力现在已经完全不在斗诗上,反而被宋群青的话弄的心中忐忑不安。 难道宋群青已经知道了他提前准备了以季节为题的诗? 于是他并未接话,而是定定地盯着宋群青:“哥夫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群青轻笑一声:“我的意思你应该清楚,诗会作弊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而这人就在离我不远处。” “你……”谢子璇一时语塞,脸上青一块白一块。 宋群青的声音并不大,但是此时诗会现场安静得很,他的声音十分顺利地传遍了全场,连在上游处的知府夫人都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诗会在召开之前,她就将此次诗会题目告知了交好的人家,好让他们提前准备好诗来在诗会上展示才华。 这种事从来不会摆在明面上来说,但私底下却默许了这种事的存在。 如今大庭广众被宋群青揭穿此种事,知府夫人就算是想不出面都难。 知府夫人抚了抚额角,朝着旁边的如燕挥挥手,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只见如燕点着头直起身子,提高音量问道:“宋公子,你说此次诗会作弊的另有其人,可否告诉我们究竟是何人?” 宋群青闻言朝着亭台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的话指向性已经足够明显,知府夫人却还想让他明说,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就是想让他来背锅。 但都已经箭在弦上,宋群青将目光转至谢子璇的身上。 众人见他并未回答,但答案已经浮出水面,正是半刻钟前还被众人夸赞的谢子璇。 “原来都是提前准备的啊,我还以为是临场发挥作得如此好诗呢,真是白瞎了我刚才的交好。” “知道此次诗会的题目就罢了,还按季节准备了这么多首,又安排了人专门为他捧场,这想要扬名的算盘打得可真够响的!” “若是单单念‘秋’那首诗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去挑衅宋群青,这下好了,算是他踢到硬茬子了。” “诬陷人家作弊实际却是自己作弊,这种倒打一耙的做法还真是不要脸呐!” “……” 谢子璇听着周围叽叽喳喳的声音,还有时不时扫视过来的鄙夷眼神,双手越握越紧。 直到隐隐约约听到“倒打一耙”才有了反应,他满眼憎恨地盯着宋群青那张似乎永远都保持平静的脸:“你说我作弊,难道你自己就没有作弊吗?” “连我都知道这次诗会的主题,那比我身份更贵重的他!还有他!”谢子璇伸出手指重重地点了点厉玉衡和胡书鸣的方向,随后指着宋群青,“还有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被点到的两人都冷下脸来,不知道谢子璇发什么疯竟然把他们也牵扯进其中。 他们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见众人的重点不在自己身上而在宋群青身上后齐齐松了口气。 要是谢子璇这个疯子接着往下说,那他们两个的名节就可保不住了。 毕竟他们两个所拿出来的诗,无一例外都是先前在家中准备好的。 谢子璇苦笑着摇了摇头:“白亏了我耗费如此多心血,到头来竟是为你做了嫁衣,也不知道你这些诗是从哪里得来的,竟一首比一首精妙。” “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买了诗当作是自己写的吗?”亭台上的谢淮安终于忍不住开口。 谢子璇抬眸看向上游处,轻蔑一笑:“难道还能是他自己写的不成?就凭他?估计也是跟我一样早早就准备了季节相关的诗,就等着在诗会大展身手吧?” “那种事也只有你这种人才能干出来。”谢淮安听着他对宋群青的诋毁,半眯着眼冷声道。 “是吗?那宋大才子不如让我见识见识你是如何现场作诗的?”谢子璇没想到谢淮安天真至此,不由地嗤笑出声。 宋群青本人自然不想背上抄袭的名号,他轻轻点点头:“那就请诸位任意命题吧。” “好,那就由我先来。”谢子璇的视线往远处的天空一扫,伸手指了指太阳,“不如就以‘日’为题,请吧。” 宋群青只在脑海中搜寻片刻,便想到一首十分着名的诗来,他缓缓念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旁观的众人皆是拍掌叫好,甚至有的已经起身鼓起掌来。 若是说之前那些季节有关的诗宋群青也有可能做好准备,但以“日”为题可是谢谢子璇临时指出来的。 若这也是提前准备,那宋群青未免也太神通广大了些。 但也有人怀疑是宋群青勾结谢子璇故意给自己造势,从而来提升自己的声誉,因而只是坐在原地静观其变。 谢子璇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依旧隐约猜到自己的想法估计是错的。 但路都是自己选的,既然已经选择踏上这条路,那他也要承担代价。 即使已经猜测到宋群青恐怕是真有临时作诗的能力,但谢子璇还是选择临时挣扎一把,他随手一指:“最后一个就以’枫叶‘为题好了。” 说完后他眼中仍保有一丝期待地看着宋群青,希望这个题目能将他难倒。 只可惜宋群青只是思索了几瞬便出声道:“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谢子璇听着他徐徐道来的诗句,已然知道自己之前闹出的动静已经成了笑话,他狠狠跌坐在地上,但旁人却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却无一人上前扶他。 只有他的贴身小厮快步上前想要将他扶起,但谢子璇却挥开了他的手,紧紧盯着人群中似乎也在发光的宋群青。 “宋公子,可否能让我也出一题?”看热闹看了许久的一书生终于忍不住上前,他倒是要看看这宋群青是否真的有如此高的作诗水平。 宋群青笑着点了点头,众人的疑惑他心中有数,若只是独独他和谢子璇两人对峙,凭借他们两这关系恐怕有不少人会怀疑他们彼此勾结。 但是如果有并不相识的学子来出题,那就能证明宋群青确实有这个能力。 见他点头,那学子也不再客气:“那就以’美人‘为题如何?” 闻言,宋群青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人出题倒是不按常理来,一般来说通常都是以某物为主题,到没听说过以人为主题。 这人还真是存了心想要看看他的真实水平啊!宋群青不由地在心中感慨一声。 发现宋群青这一次不再像之前一般只短短十几息的时间就将诗歌作出,那学子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难道说他所猜测的那些都是真相吗?这宋群青还真跟谢子璇勾结起来想要借此扬名吗? 若这些都是真的,那他这个首先试探的人岂不是要备受瞩目了? 他都能想到这点,其余人更是羡慕嫉妒地看了他好几眼。 不过也不怪他们错失机会,主要是这小子速度太快了,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人家就已经把问题问出口了。 就当大家都以为宋群青被这题目难倒时,宋群青正在脑海中挑选用哪一首诗。 《长恨歌》太长了不适合,《菩萨蛮》是词,词在这个朝代似乎还没有大范围使用,也不合适,那就只有——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宋群青便缓缓念道,边将视线投向正抱着双臂担忧看向自己的谢淮安。 他的声音低沉却十分有力,站在亭台边上的谢淮安将这几句诗听得清清楚楚。 他虽然对诗歌没什么兴趣,但好说歹说也是谢家从小培育到大的世家公子,自然能听懂这几句诗的含义。 谢淮安听着身后夫人小姐们的低笑声,又迎上宋群青柔情似水的眼神,耳根不禁慢慢红了起来。 这家伙在大庭广众下就敢调情,到底还要不要脸了啊?! 知府夫人早已察觉到随着宋群青一首诗一首诗念出来,自家女儿看向他的眼神也越来越炽热。 如今看到宋群青和谢淮安隔空调情这一幕,她不禁半眯了眯眼。 而林玉蔓则是嫉妒地盯着谢淮安的背影看了许久,直到自家母亲不着声色地手臂杵了杵她。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情绪太过外露,急忙收回视线,重新保持住娴静的姿态。 谢淮安正忙着和宋群青眼神互动,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两人的种种反应。 反倒是局外人的瞿云意将这两母女的神情动作纳入眼中,心中冒出一些似有若无的想法来。 “宋公子,在下对您是佩服至极!” 那出题的学子细细品味了一番宋群青年的诗,心中的那些窃喜已荡然无存,反而满满当当装着对宋群青此人的钦佩。 “是啊,本来还以为你和谢子璇……嗐,是我瞎了眼了!” “宋公子你有着如此高的诗才,怎么到如今才展示出来?若是早一些展示,说不定我们大家还能得到不少可以细细品味的佳作呢!” “说起来,我记得刚刚谢子璇可是指了三个人,现在宋兄已经证明了自己,那其他两个人是不是也得……唔,你干什么?” 孙韶华在为宋群青高兴之余,还不忘将其他两个人拉下水,不然凭什么就宋群青一人要遭受如此对待。 若不是他能力足够,恐怕真要被打上作弊的名号,一辈子在读书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了,就跟自作自受的谢子璇一样。 但话才说到一半,他身旁的林水程连忙上前紧紧捂住了他的嘴。 现在情势已经够乱了,孙韶华这一番话恐要将这池浑水弄得更乱,那这诗会的主人可就要不高兴了。 他用眼神示意孙韶华看向上游,孙韶华照着他的眼神示意扫了过去。 发现知府夫人此时面色平静,但周身的仆人皆是低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亭台之上与下游的席位相比也显得十分寂静,夫人小姐们都正襟危坐在席位之上,连一句小话也不再说。 第186章 诗会尾声 “怎么了?”孙韶华拨开他的手,也不敢再出声了,而是用眼神发出疑问。 林水程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凑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就别捣乱了,安静待着就行。” 正在两人彼此小声嘀咕之时,知府夫人将目光从孙韶华几人身上移开,她搭着如燕的手从座位上缓缓起身,徐步走到亭台最前方的位置。 在场的众人中有不少都时时刻刻盯着她的身影,如今见他有动作,自然而然地看了过去,连带着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一幕。 感受到全场人的注目,知府夫人平淡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笑意来:“众位,宋公子已经凭他的实力证明了他并未作弊,反倒是这位谢公子倒打一耙。” “诗会上出现如此纰漏,确实是我这个诗会的主人做的不够细致妥当。” “至于这位公子到底是从哪儿得来诗会以“秋”为题的消息,我定会让人彻查此事,到时候一定给各位才俊一个交代。” 知府夫人的话一出,聪明的人立刻理解了她的意思,不外乎就是将透露消息的帽子扣在别人头上,反正跟她是一点关系没有。 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也一样得到这个消息,知府夫人根本提都没提,明显是不想再继续将事情闹大。 毕竟权贵阶级的诗会基本上都会提前透题给要交好的人家,好让他们家族的子弟能够在诗会上大放异彩,力压旁人。 若是这件事一闹大,那知府夫人必定会受到来自权贵们的排斥,那到时候她的地位就不复今日一般了。 “夫人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定是这小子暗自从知府宅邸里偷窃过来的消息,又和夫人有什么关系呢?” “就是啊,夫人您好意邀请我们过来参加诗会,给众多学子提供了证明自己的机会,是我们需要感谢夫人才是!” “要怪也只能怪谢子璇太过狡诈,竟作出这般丢人的事来,还请夫人给他一些教训。” “……” 知府夫人听着众位学子的话语,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这也正是她想要的效果,反正锅就让谢子璇一人背就好了。 至于谢子璇本人,倒是还有些别的用处。 想到这儿,她扫了一眼跌坐在地上迟迟不起身的谢子璇。 如燕敏锐察觉到她眼中的狠意,心知肚明了自家夫人接下来的动作,果不其然,下一刻她便接收到知府夫人的眼色。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走下亭台吩咐守候在庭院内的小厮将谢子璇带过来。 原本低着头心情暗淡的谢子璇察觉到自己身前投下的一片阴影,慢慢抬起头,发现是庭院内的小厮,他冷笑了一声:“怎么?知府夫人来找我算账了?” “谢二公子,麻烦您小心说话。”那小厮知道他如今被众人唾弃,听到他如此语气说话也不再客气,“夫人想要见您。” “见我,见我做什么?再次将我拉出来羞辱我一顿?” 谢子璇环视了一圈四周,见其他人扫过来的眼神中满是轻蔑和不屑,意识到自己在衢州的声名将要狼狈不堪了。 等宴席一散,他的噩梦时刻便要来临了。 可是这场宴席上作弊了的人可不止他一个,甚至这件事参加宴席的许多人都心知肚明提前透题的事,可如今却偏偏让他一人受尽屈辱。 “谢二公子,您跟我来就知道了。” 那领头的小厮冲其他人挥了挥手,几人便上前来硬生生将瘫坐在地上的谢子璇强行拉了起来。 谢子璇的贴身小厮正要上前拦住他们,却被谢子璇阻止:“我没事,我倒要看看知府夫人找我这个‘败类’究竟有何事!” 宋群青几人只见谢子璇被拉到了知府夫人面前,知府夫人只对他说了几句话,谢子璇就像是遭雷劈一般愣在原地。 半晌后他才反应过来,朝着知府夫人行了一礼后便带着人离去了。 目送着他离去,知府夫人这时才再次开了口:“各位,想来谢二公子也是一时心切才作出这等事,我已请他抄经义百本作为此次惩罚。” 她当作没听到人群当中发出的微弱质问声,而是笑着道:“接下来还请诸位发挥才华,继续今日的诗会。” 在场原本议论纷纷的众人皆沉默下来。 有宋群青那几首佳作在前,再不济还有厉玉衡、胡书鸣那两首诗,其他水平不够的人根本就不敢出头好吗? 而且宋群青的那几首诗,任何一首拿出去都足够名扬天下,则这居然出自同一场诗会,出自同一个人? 要知道这次诗会上的诗可是会被做成诗集的,要放在各个书铺中供大家看的! 有宋群青那几首诗珠玉在前,后面突然来了一些远远不如其的诗在后面,这不更显得自己水平不足吗? 众人纷纷低下了头,明白自己构思好的诗与宋群青的诗相对比就是云泥之别,还是不要丢人现眼为好。 本应该热热闹闹的诗会经过这场闹剧俨然冷了许多,知府夫人见无人出声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如燕敏锐察觉到她的情绪,上前一步提高音量大声问道:“可还有才子想一展才华,尽可一试!” 这时,一名身着白衣的年轻书生站了出来,朝着四周拱了拱手:“在下欧阳翊,有诗一首。” 见知府夫人点了点头后,他缓缓念道:“桂魄初生秋露微,轻罗已薄未更衣。银筝夜久殷勤弄,心怯空房不忍归。” 这首诗一念完,人群之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久不停息的叫好声。 “好!真是好诗!比起宋公子那首言秋的诗也不遑多让!” “诶诶诶,你这话说的,我还是觉得这首诗比起来稍显逊色,不如宋公子那首。” “闺怨诗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我还是更喜欢宋公子那首,豪迈大气一些。” “这位兄台敢在这时候站出来作诗,已经是十分有胆量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等到欧阳翊在小厮递上来的纸上题了名后,如燕再次询问现场才子作诗。 又零零星星上来了十几个人作诗,但其诗若是在寻常诗会倒是颇有水平。 只是与宋群青的诗相比却十分平庸,甚至和欧阳翊的比起来也稍逊一筹。 等到如燕最后一次询问未得到回应后,她拍了拍手,宣布诗会此次的作诗活动到这儿结束。 但诗会并没就此结束,如燕从旁边的侍女手上接过一个精致的木质小船,将其放进了流水之中。 她手一挥将小木船推了出去:“还请诸位将今日最佳的诗写至纸上,投入这艘小船中,得票最多的人便是此次诗会的胜者。” 一时寂静的诗会现场再次热闹起来,宋群青则是在心中暗松一口气,这诗会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他身旁的两个人已经快速地在纸上写下了名字,就等着木质小船过来后投入其中。 孙韶华怡然自得地拿起一块点心往嘴里塞,点心刚一入口就瞪大了双眼:“这点心也太好吃了吧!” “把东西咽下去再说话。”林水程嫌弃地皱起眉头,也不再搭理他,而是用肩膀碰了碰宋群青:“估计这次诗会你就是魁首了吧。” 宋群青眼含笑意:“应该是了,还是要多谢你当时极力劝我来,不然我这声名可没这么快扬出去。” “那也是你自己厉害。”林水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之前倒是没看出来你如此会写诗。” “这有什么,估计就是宋兄在藏拙。”孙韶华将口中最后一口糕点咽了下去,又灌了口茶才接着道,“然后再寻一机会一鸣惊人,宋兄啊宋兄,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如此忍得!” 理由都有人给自己想好了,宋群青当仁不让地接受。 众人的票已全部投了出去,如燕在唱票时一遍又一遍念着宋群青的名字,等到结果出来后,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宋群青赢得了诗会场内近乎七成的票数,还有两成是欧阳翊,剩下的一成则是投谁的都有。 宋群青上前接过如燕递过来的魁首奖励,朝着正前方的知府夫人拱手道:“多谢夫人。” “宋公子客气了,反倒是我要谢你,让我这一场诗会上出了不少传世名作。”知府夫人笑道。 宋群青所念出的那几首诗都有着极高的水平,而这些都是在自己的诗会上作出的。 这次诗会毫无疑问会被载入史册,而举办这次诗会的自己,也自然会在史册之中留下一笔。 要知道多少人历经千辛万苦只为在史册留名,以求后人永久铭记。 而她只是举办了一次诗会便能有机会入史册,这怎么能不让她高兴呢? “宋公子的诗才真是叫人景仰。”知府夫人身后站着的林玉蔓终于克制不住自己,走上前来屈膝行礼,“小女玉蔓见过公子。” 她这一举动可把诗会众人吓了一跳,林玉蔓平日里素来如同高岭之花一般只可远观,众人从未见她主动对外男如此。 下游的厉玉衡瞧见这一幕,狠狠咬着后槽牙,这女人还真是朝秦暮楚,这么快便看上宋群青那家伙了? 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的胡书鸣嗤笑一声:“厉玉衡,你这副模样还真是可怜得很呐!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讨好别的男人肯定心痛不已吧。” “那也总比你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好,要不是谢子璇在前给你挡着,被赶出宴会、声名受损的是谁还说不定呢!”厉玉衡牙尖嘴利反驳道。 他又冷冷瞥了一眼巧笑倩兮的林玉蔓,一甩袖子离开了诗会。 胡书鸣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转角处,又看了一眼聊得正欢的三人,颇有意味地笑了几声。 盯着诸多男子火热的视线,宋群青着实有些厌烦了这位努力跟他搭话的小姐,明明他的态度已经敷衍得十分明显了,可这位小姐就当没看见一般。 连她身旁的知府夫人也只是笑着看两人谈话,还时不时插上几句话,话里话外都是我女儿外貌品性样样完美。 察觉谢淮安一直看向这边的目光,宋群青实在忍不下去了,直言道:“林小姐,林夫人,家中还有要事等着处理,若有机会之后再和两位聊,在下就先失陪了。” 林玉蔓自然也看到了他频频看往自己身后的方向,也知道这话只是宋群青的客气话,但她并不甘心就这样放人离开。 她正想开口努力挽留,却被知府夫人暗中捏了一把手臂,示意她闭嘴。 宋群青见两人都没意见便行礼告退,直直走向了谢淮安:“小安,回家了。” “嗯!”谢淮安弯起一双桃花眼,将自己的手搭在他伸出来的大手上,任由着他牵着自己往前走。 林玉蔓目送着宋群青离去,他柔情似水的模样和刚刚与自己聊天时冷淡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这样的区别对待让一向备受男人讨好的她根本接受不了。 幸好有面纱遮挡着她的神情,不然让旁人看到定会以为她性情大变。 “玉蔓,做什么事都要有耐心。”知府夫人伸手理了理她略显凌乱的面纱,“太过急切反而做不成事。” 看着母亲意有所指的眼神,林玉蔓了然的点了点头,她再次看了一眼只剩下背影的两人,原本不满的情绪也慢慢消散。 她脸上重新恢复原来的神态,转身跟几个要好的小姐妹开始聊起天来。 离开了知府夫人的院子,谢淮安便迫不及待将宋群青拉上自家的马车,宋群青则是完全放任他的动作。 见谢淮安坐在车窗旁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宋群青难得窘迫地摸了摸鼻子:“怎么了小安,怎么这样看着我?” “你自己心里清楚。”谢淮安双手抱胸,“出口便成诗,这么厉害的能力你却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你知道我当时看着谢子璇挑衅你时我都多紧张吗?生怕你一时答不上来,到时候惹了全场的笑话。”谢淮安紧紧抿着嘴唇,脸上闪过几分委屈。 宋群青见状连忙起身坐在他的身侧,将人揽进了自己怀中,语气低沉温柔:“是我的错,我应当提前跟你说的。”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你。”谢淮安将头埋在他的脖颈处,“我也没跟你说过我也会来诗会。” 他似若撒娇的语气,伴随着吐在他脖颈处的温热呼吸一样轻轻抓挠着宋群青的心,惹得他一阵失神。 第187章 装模作样 “快跟我说说,你都是怎么作出来的这些诗,先前也不跟我说你有这个能力。”谢淮安猛地抬起头来,眼神熠熠地盯着宋群青。 这要怎么说呢? 宋群青轻咳一声,他不想在谢淮安面前将别人的诗占为己有,即使谢淮安根本不知道这些诗的作者另有他人,但宋群青就是不想。 而且若是坦白说这些诗是别人的,那谢淮安便会疑惑到底是谁,到时候他要怎么说是从哪儿获得的呢? 据他所知,古人是最迷信神鬼之道的,若谢淮安知道自己是异世来魂,他还能不能接受自己宋群青并没有信心。 因而他只敢将空间的事告诉他,而自己穿越之事还不敢言说,生怕谢淮安知道后心生恐惧,而后离开自己。 宋群青并不想撒谎骗他,犹豫了几瞬还是柔声道:“这些事我以后告诉你好吗?” 谢淮安敏锐地从他的语气神情中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眼神闪烁几下,随后紧紧盯着宋群青的眼睛:“那你要保证你不会骗我。” “我保证。”宋群青定定看着他,眼里满是坚定。 两人的视线紧紧粘在一起,片刻后谢淮安才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么严肃干什么,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想说,以后想说了再告诉我吧。” 宋群青神色柔和,再度将人拥进怀中。 这么好的谢淮安,他真的不敢冒一丝险,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将人弄丢。 就这么静静地抱了一会儿,谢淮安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猛地将头抬了起来:“谢子璇!你觉得我要不要跟爹说一声这事?” 宋群青被他的动作拉回心神,闻言轻轻皱起眉:“就算我们不跟他说,他也能得到消息,最关键的还是看你爹对他的态度。” 之前谢淮安被谢子璇他娘勾结管家陷害,若不是有宋群青救了他,恐怕谢淮安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虽然谢子璇在这件事中完全隐身,似乎都是姨娘和管家干的,但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谢淮安心知肚明这一切的幕后主使究竟是何人。 结果不知道谢父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到头来处置的还是姨娘和管家二人。 一个送进了尼姑庵青灯伴古佛度过余生,一个被打了一百来鞭半生不死地在谢家私牢里。 而真正的凶手却只挨了点不痛不痒的鞭子,只卧床休息了一个月便下了床,如今还能有机会被放出谢家来暗自参加诗会。 若说谢家没有暗暗支持谢子璇的人,不管是谢淮安还是宋群青都不会相信。 不管是之前暗自示意姨娘害死谢淮安也好,还是此次诗会故意挑衅宋群青也好,都能看出谢子璇对他们的恨意。 凭借着谢子璇对他们两人的恨意,很难不怀疑若是谢子璇有了机会,必定会想把他们置于死地。 但谢父对谢子璇的态度究竟如何,宋群青也不敢打包票,毕竟这是谢父唯一的儿子。 即使谢子璇是庶出,但是按照这个朝代重男轻女的思想来看,在这些世家眼里更是儿子大过天,谢家也不是例外。 “我爹他……”谢淮安的睫毛轻轻抖动几下,眼里透出几分失望来,“上次就只是给了他一点小惩罚,这次估计也不会下重手。” 他心里到底是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他经历过命悬一线的惊险时刻,而这一切都是拜谢子璇所赐。 结果谢父的处理却轻拿轻放,他每每想起此事,总觉得不痛快。 “明日我陪你一起上门,把这件事跟爹说清楚。” 宋群青最看不得他露出这般落寞的神情来,将手覆盖在他毛茸茸的后脑上温柔地揉了揉。 他眼中闪过几分冷光,不管怎么样,这次他一定要让谢子璇付出应有的代价,连带着之前的账一起。 到了家天色已经黑了,两人草草吃了晚饭后便洗漱上了床。 一整天的提心吊胆早就透支了谢淮安的体力,如今更是一沾床便睡了过去,宋群青也在他平静的呼吸声中慢慢阖上了眼睛。 一夜无梦睡到第二日清晨,两人吃了早饭后便赶去了谢家。 没想到马车刚行驶到谢家,便有谢家的仆从上前来迎接:“少爷、姑爷,老爷正在正厅里等着你们,还有老太太老太爷都在场呢。” 谢淮安两人跟着仆从往里走,闻言他和宋群青对视了一眼,随后问道:“可知道是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仆从踌躇片刻,补充了一句:“二少爷也在里面呢。” 谢淮安垂下眼睛,估计是谢家已经得了消息,知道谢子璇偷跑出家去参加诗会,还在诗会上想要给宋群青难堪这一事了。 毫无疑问爷爷奶奶肯定是站在他们这边的,至于爹…… 感受到牵着他的手紧紧握了握,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不管爹是什么态度,他这次也不会放过谢子璇。 宋群青见他神色恢复如初,才将紧握住的手松开一些,牵着人一路走进正堂。 谢老太太和老太爷正正襟危坐在谢家正堂上座,谢父则是在右侧第一张椅子上落座,下方还跪着一个垂着头的人。 宋群青收回打量的视线,冲着几位长辈一一行礼。 谢淮安则是看都没看谢父一眼,直奔谢奶奶的身侧。 “奶奶,爷爷!” 谢老太太笑着应了他,而后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宋群青落座:“群青,你来啦,快落座吧。” 宋群青没有不客气,挑了左侧第一张椅子坐下,目光看向不远处的谢子璇。 察觉到他的目光,谢老太太再次开口:“群青,听说你昨儿在知府夫人的诗会上一连写了好几首佳作出来,你这回可是一鸣惊人了!连我这个内宅的老太太都有所耳闻。” “奶奶过誉了。”宋群青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来,“若不是有子璇给的机会,我恐怕还真没办法一鸣惊人,如此说来我还是要感谢子璇才是。” 谢老太太闻言嘴角微微抽搐几下,但长久训练的礼仪还是让她立马恢复了原样。 这家伙,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他还能作出这般阴阳怪气的模样来。 谢淮安紧紧抿着唇压制住笑意,他还从未看过宋群青如此作态,当真是新奇得很! 他的余光掠过在地上跪着的谢子璇,只见他将头抬了起来,一双通红的眼睛紧紧盯着说话的宋群青。 宋群青本就一直观察着他的动作,跟他对上视线后嘴角弯起笑道:“子璇,还是要多谢你给我这个扬名立万的机会啊。” “可不是嘛~”谢淮安的眼珠一转,凑到他爹身边,“爹,子璇帮了这么大的忙,怎么还在地上跪着呢,还是快叫他起来吧。” 稳坐在右手座位上的谢父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又看上座毫无动作的两位老人,知道他们是想逼自己作出决断。 他当然知道宋群青两人如此作态是在恶心谢子璇,顺便再让想要包庇他的自己无法拉下面子放过他。 只是谢子璇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说实在的,谢父对他根本下不了重手。 宋群青预估到了谢父这一点,只是谢子璇是亲生骨肉,难道谢淮安就不是吗? 甚至谢淮安还是他从小亲自带大的孩子,两者之间他会选择谁毋庸置疑。 只是谢淮安和谢子璇之间的矛盾对立以往都未放在明面上摊开来说,因而谢父也可以装作不知道糊弄过去。 只是谢子璇一而再地针对宋群青和谢淮安,已经让他们觉得无法忍受,更何况之前还有陷害之仇未报。 原本谢淮安觉得看在谢父的面子上,早已放下与谢子璇的这段恩怨。 哪知道他这边是放下了,但谢子璇对他依旧恨极,甚至连带着宋群青一起恨上。 如今他们来便是要逼一逼谢父做出选择,进而解决之前的恩怨。 “好了。”谢父长叹一口气,抬手阻止了谢淮安接下来的话,“我知道你们两个是什么意思。” ”这次的事确实是谢子璇不对,让他给你们两个好好道歉,之后就让他滚去江南,从此再也别回来了。” 谢父眼神凌厉地扫了一眼跪着的谢子璇,一边隐晦地观察两人的反应。 听到这个惩罚,宋群青和谢淮安齐齐笑出声,而紧张地看着谢父的谢子璇却双眼放光。 这件事本来就是谢子璇不地道,他道歉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谢父居然认为这是惩罚。 至于将其撵回江南一说更是笑话,谢家虽然从江南搬走,但是还留下了些人手在江南。 谢子璇过去江南一点苦都不用吃,还能享受谢家的供养,这么美的日子就是宋群青听了也拍手叫好。 唯一能看出点惩罚意味的就是父子两相分离,谢父看起来对此颇为不舍,但看谢子璇的反应却能发现他对去江南倒是期待的很。 毕竟去了江南就可以摆脱谢家对他的控制,甚至可以借助谢家在江南留的家底自己慢慢发展,何乐而不为呢?爹还是疼自己的。 谢淮安知道他爹会从轻处置谢子璇,但却没想到他能如此包庇,脸上装出来的笑意彻底消失。 “谢子璇禁足期间私自偷跑出门,意图在诗会上害群青哥身败名裂。” 他实在受不了谢父再继续装聋作哑,瞧了一眼谢子璇继续道:“之前还差点陷我于死地,爹就这么对他轻拿轻放?” 谢父闭了闭眼,知道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他再度睁开眼,语气放软:“淮安,子璇好歹是你亲弟弟。” “我娘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谢淮安完全不吃这套,“我可不有谋划着想要害死我的弟弟。” “想要害死你的是那个弃妇!爹在处置他们后还问了你的意思,你当时也说任凭我处置就好。”谢父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怎么如今又提起这件事了。” 谢淮安只觉得无力,他翻了个白眼,气的转身在宋群青身侧坐下了。 宋群青知道他心里难受,主动开口道:“当时小安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跟谢子璇追究,可是没想到小安放过了他,他却紧咬着小安不放。” “爹你聪明一世,不可能不知道谋害小安真正的凶手是谁吧?”宋群青决定把话说得再明白一些。 “按小安的描述,那位姨娘似乎没这个胆量,要不是有谢子璇在旁出谋划策,恐怕这个计划也没法成功。” “当时我发现小安时,他躺倒在血泊当中几乎奄奄一息,若不是我及时发现,恐怕他就真的要在那时与爹你阴阳相隔了……” 宋群青将当时的情形详细描述给谢父几人,他和谢淮安之前没说得这么仔细,就是怕谢父几人太过担心和内疚。 可如今却不得不拿出来让谢父知道谢淮安受了多大的苦,以免他再继续慈父心肠发作包容谢子璇的所作所为。 谢父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详细的描述,他的嘴唇轻轻颤抖着。 他知道淮安受了苦,但却还是下意识的认为有宋群青的照顾,淮安受的苦比他想象中的更少。 却没想到…… 谢老太太两人眉头紧锁,等到宋群青将整件事描绘得清清楚楚后,谢老太太的眼中已经溢满了眼泪,旁边一直沉默的谢老太爷也在不停叹气。 唯独跪在地上的谢子璇脸色沉静,虽然垂着脸但依旧眼神四处打转,观察着每个人的反应。 却恰巧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那双眼深沉冷厉,如同不见底的深潭,直让他生出几分惧意。 宋群青见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嗤笑一声移开视线。 察觉到身旁之人低落的心情,他也不再顾及什么,直接将人的手握在自己掌心不断揉搓。 谢淮安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他紧紧抓住,他抬起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来,小声道:“长辈都还在呢。” “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夫,夫君安慰夫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宋群青拍了拍他的手,谢淮安这才放松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桃花眸中满是认真:“爹,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您也别再装聋作哑。” “要么今天你好好惩处他,我就还认您这个爹,但若是您还打算包庇他,那我也无话可说,您就当没我这个孩子吧。”谢淮安将头扭过一旁,赌气道。 第188章 想要惩处 “淮安,你怎么能和你爹这样说话。”谢老太太将帕子递给身后的侍女,借着劲站了起来走到谢淮安的身边。 看着他气到脸都鼓了起来,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侧眸看向谢父:“你这赌气的模样可不像是真会做出来这事,你爹自然不会信。” “要我说,若是你爹还护着他,你就直接跟他断绝关系,到时候爷爷奶奶养着你。”谢老太太冷哼一声,似一堵墙一般站在谢淮安的身前。 谢老太爷不再沉默,而是附和老妻的话:“你要断绝关系,就喊我们来作证,亲爹亲娘亲自见证,想来这小子也不敢毁约。” “爹,娘,你们怎么也跟着淮安胡闹。”谢父无奈叹了口气,脸上的纠结藏都藏不住。 谢老太太冷眼看他:“谁说是胡闹?当时你惩处谢子璇时我就说过让你好好教训他,结果却只是打了鞭子关了禁闭,我是见淮安自己没意见才闭上了嘴。” “如今你这好儿子又来陷害我家双儿,让你好好惩处他又开始轻拿轻放,我们老两口也实在忍不下去了。” 谢老太爷跟着道:“淮安这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二者选其一,你自己选吧。” 说话后他老神在在地闭上了眼,不想再跟谢父这过于心软之人继续掰扯。 谢父只觉得在场的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自己身上,他低头看了眼跪坐在一侧的谢子璇,迟迟下不了决定。 谢子璇的眼中写满了哀求,一点也不似宋群青两人嘴中狠辣的模样,但旁人却不知道他在心里暗骂了多少遍眼前这几人。 谢老太太这两人自他出生以来就没给过自己好脸色,后来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姨娘偷偷倒掉避子汤后得以出生的孩子。 谢家上下除了他娘盼望着自己出生外,几乎没人愿意接纳他的出现,就连谢父得知消息也震怒异常,想要直接让娘灌下堕胎药。 幸运的是那时候胎儿已经六七个月大,堕胎药一灌下去很可能会伤及母体,导致姨娘致死,谢老太太实在不忍才让她顺利生下谢子璇。 只是不管是谢老太太两人还是谢父都不愿意承认他的身份,谢老太太两人更是当作没有他这一号人。 直到他娘带着他日复一日在谢父面前露脸,谢父慈父之心发作才慢慢接纳了他,还在谢老太太两人面前给谢子璇求了正常的身份。 谢子璇原本还疑惑为何谢家人对他都如此态度,后来才知道原来父亲的第一任妻子、谢淮安的母亲,正是老太爷两口子从小带大的侄女,也是谢父的青梅竹马。 两人情感颇深,谢老太爷两人待她更是如同亲生女儿一般,却没想到她实在福薄,生下了谢淮安就撒手人寰。 谢老太爷几人也将对谢母的浓厚情谊寄托在谢淮安身上,让他从小便如掌上之宝般受尽宠爱。 而谢子璇的出现就像是白纸上的那一抹墨痕,显得突兀且肮脏,能受谢家人待见才是奇了怪。 但谢家人虽然不待见他,却也从未委屈过他们母子,不管是衣食住行都是跟寻常主子一样的配置。 只是谢子璇不满谢父对谢淮安如此珍重,对自己却视若无物,如此大的对比让他生出了嫉妒之心,而这份嫉妒也随着年份增长慢慢变成了强烈的恨意。 再加之想要争夺继承人的野心,谢子璇才会暗自示意姨娘下手除去谢淮安。 只是他没想到谢淮安居然如此命大,都命悬一线了还能被人救回来。 这回谢淮安想要新账旧账一起算,也不知道父亲又会如何做? 谢子璇紧紧握着拳头,等待着最后宣判。 见谢父久久不做决定,宋群青轻轻摩挲着谢淮安柔软细腻的手,眸中冷光一闪,给出了自己的意见:“除了跟小安道歉外,就让他去漠北吧。” 见众人疑惑,他接着道:“漠北与游牧民族接壤,那儿的人最稀罕大扬朝的丝绸,不如就让他去漠北先探探路搭起线来,到时候谢家的丝绸生意也可以拓展到漠北去。” “大家以为如何?”宋群青笑着道,手上却使上力气按住了想跳起来说不同意的谢淮安。 谢子璇却眼前一亮,这惩罚相当于没有惩罚啊!宋群青居然是如此仁厚之人吗? 他正要开口应答,就听到宋群青话锋一转。 “只不过,谢家如今需大量人手在衢州扎根,又要忙着玻璃生意,人手肯定不足,不如就让他一人上路。” “想来凭借着子璇的本事,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谢父的眼神慢慢复杂起来,宋群青的意思他总算明白了,原来是想将谢子璇赶出谢家赶去漠北。 谢家在漠北毫无根基,谢子璇就算是想要找依靠也没得靠。 更何况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若是没有旁人帮衬,在漠北那种荒凉地界要如何生存下来? “不过爹你也不用担心路上的安全,我家有几个奴仆也正要去漠北寻些种子,到时候我让他们带上子璇即可,有他们在子璇定然能安全到达漠北。” 这话的意思便是谢子璇一路都会有人看管着,想跑都没办法跑。 谢淮安听到这儿,紧抓住宋群青的手才放松了下来。 原来打的是这主意,亏他还以为宋群青想要放过谢子璇呢。 谢老太太和谢老太爷则是相视一眼,重新在侍女的搀扶之下坐回了上座,等待着谢父做出回应。 “我不去!宋群青,你倒是够心狠的,想要让我一人悄无声息地死在漠北是不是?”谢子璇满脸狰狞,恶狠狠地盯着他。 “心狠?若是比心狠我恐怕比不得你吧?如今也是一报还一报,你既然做出陷害淮安的事来,受惩也是应当的!”宋群青冷声道。 “我都说了,我从未做过……” “好了!” 谢父挥手打断了谢子璇接下来的狡辩,心中已然做出了决断:“那就按你说的做吧。” 说完后他像是全身没了力气一般,整个人都萎靡了不少。 第189章 直击现场 解决完谢子璇的事情后,谢淮安这才愿意给谢父好脸色,但也父子和谐不到哪里去,毕竟谢父的做法确实伤了他的心。 宋群青已经和谢父说好,一个月后便会让人前往漠北,到时候把谢子璇带上即可。 至于这一个月的时间谢父已经承诺会好好看着谢子璇,避免他又闹出什么事来。 和谢家一大家子吃了顿饭,宋群青和谢淮安便回了家。 几乎是诗会的第二天,诗会上发生的种种事情便已传遍了衢州的大街小巷,宋群青一夜之间名声鹊起,以往的谢家双婿之类的声名也被几步成诗的才名所盖过。 众人在提起他时也不再是谢家那个踩了狗屎运侥幸娶了谢家双儿的乡下秀才,反而在说谢家慧眼识珠发现了一点人才,更有甚者开始觉得谢家双儿配不上这位大才子。 一夜之间的名声扭转让不少人都对宋群青心生好奇,知府夫人的手脚十分迅速,诗会后不到两三日便把诗会上的所有诗出版,在各大书铺进行售卖。 知府夫人本以为印上个千百册已足够,哪知道书铺刚出售的第一天便抢了个精光,各大书铺都来报。希望她能够加印。 按道理来说,衢州就算是上阳府最为繁华的州市,其城内能识字的人也不过万人之数,至于书生也不过寥寥几千人。 知府夫人准备的数目足够他们中的半数人能拿到手,毕竟并非所有书生都对诗歌感兴趣,也并非所有书生都想去买诗集。 他们也可以选择从同伴那儿借来看,这样借书的事在书生那儿是常态。 而这次诗集之所以很快被抢空,是因为来争抢的人除了书生外,还有普通百姓们。 普通百姓们若是有了钱在手必定会先考虑衣食住行,至于诗集这样高雅的东西是碰也不会碰的。 至于这次为何一反常态,是由于流传在大街小巷中的对于这次诗会的各种流言,大家都想看看这位大才子写的诗究竟好在哪儿,才让经历过诗会的书生各个对他赞不绝口。 即使自己不懂品诗,但是凑凑热闹收藏才子们的诗集,让自家孩子看一看熏陶熏陶说不定也能培养出来个作诗的才子也不一定。 宋群青在诗会上一鸣惊人,所带来的后续反应不仅仅在民间,同时也让钱学政再次刷新了对他的印象。 由于今年院试和乡试的时间挨得近,京城派来的各地学政便一同负责院试和乡试的主考,但不同的是学政能决定院试案首,但却无法对解元下最后的决定。 等到整理核对完卷子,钱学政便马不停蹄地跟着专门负责送考卷的人一同回了京城,京城内的考官们也迎来了大扬朝十八个府的考卷。 京城中负责此次乡试的是谢景明谢大人,他是先帝在时钦点的第一任榜眼,出生于京城世家之流,在内阁享有极高的地位,也是先帝为新帝留下的托孤大臣之一。 下头的官员将来自各府的考卷整理好,这才分批递给了吏部官员和各个学士手中。 整个屋子寂静无比,除了在场考官们的浅浅呼吸声在,只余下翻动考卷的声音,就连进进出出的人都将脚步放得格外轻,生怕打扰了正在判卷的各个考官们。 乡试的试卷依旧采用糊名制,除了一些自家孩子的字迹能辨认一二外,考官们对外人的字迹一概不知。 虽然依旧有权势的人能凭借糊名钻空子,但对于封建王朝来说,这已经是最为公平的筛选制度。 谢景和将阅览完的考卷放置左手旁,又把沾了红墨的狼毫笔搭在砚台之上,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严肃板正的面容来。 这次乡试的题目正是出自谢景和之手,这次的策论和他以往的出题风格十分相似,依旧是如何看待农业为重的问题。 这个问题的范围十分广泛,答题的角度也十分开放,但是却要求考生尽可能从具体的细节来回答,尤其是需要答得越深越好。 谢景和颇为疲惫地揉了揉额角,这次的题目看着简单但是实际上一点也不似表面那般容易,他看了那么多考卷,学子们的回答几乎是千篇一律。 即便偶尔有几篇较为亮眼的文章出现,也往往挠不到谢景和的心尖上,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过来这种事不是常态吗?只是爱才之心让他每次都升起几分期待,却无一例外地以失败告终。 “各位大人辛苦了,御膳房那边送来了参汤,说是陛下让各位大人在阅卷之余也需注意身体。”一个太监带着一伙儿侍女走了进来,各个手上端着一个托盘。 谢景和从侍女手上接过茶盏,摸了摸茶盏的温度,发觉这汤已经是可以入口的温度,他将盏内的参汤一饮而尽,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温和来。 “多谢陛下的赏赐,陛下真是有心了。” “陛下日理万机还能记得给大家送参汤,可见陛下是有多重视臣子们以及此次乡试了。”一个考官笑眯眯道。 新帝上位后大开恩科可见其对人才的渴求,朝堂内的官员大多都是先帝时候的朝臣,新帝想要发展自己的势力无可厚非,科举考试无疑是最快最佳挑选人才的方式。 “说起来,我这儿倒是有份颇有新意的策论,说的是农耕是国家安全的根基,论述两者之间的关系,虽然整体看下来浅显了些,但却是头一次见学子提出这样的想法。”一位考官笑着摇了摇头,言语间显然是对这张考卷颇为满意。 其他的几位考官纷纷边喝参汤边分享自己阅卷过程中看到的好文章,唯独谢景和一言未发。 众人都知道他眼光高,瞧不上乡试里的文章也很正常,就算是殿试写的文章也有不少被他嗤之以鼻。 谢景和把空茶盏还给站在一侧的侍女,随后又继续一目十行地阅读考卷。 麻木地抽了下一张卷子出来,谢景和照常先整体扫了一遍,却被这张卷子整洁好看的书面吸引了视线,他一下子来了精神。 第190章 秋闱放榜 他将考卷翻到策论处,原本一目十行的阅读速度也慢慢缓了下来,这篇策论以农民和耕地的关系入手,指出如今耕地存在的问题以及提出相应的解决方案。 当朝耕地一大半都属于世家贵族,农民自家有着几亩耕地便已经是幸事,多的是百姓由于无地只能沦落为租这些世家们的地进行农作。 可是世家贵族们可不是大发善心之人,租出去的田地往往都要进行抽成。 要是运气好碰到仁心一些的贵族们,或许只收个三分收成;若是运气不好碰上恨不得扒一层皮下来的地主们,恐怕就要收六成以上的收成。 相当于百姓们种一年地下来只能勉强养活自己,一旦要是碰上个天灾人祸,恐怕连养活自己都做不到。 这篇策论便以百姓和耕地的现状作为开篇,进而细细谈现状出现的原因,最后又提出了两种解决方案,一种较为温柔但只能触及表层,另一种则是完全相反。 谢景和看到最后忍不住摇头笑出了声,这个考生胆子还真不小,但又实在是聪慧,他将两种完全相反的方案都呈现在考卷之上,意思是任凭掌权之人自己选择。 这既没有表明自己支持哪种方案,还让掌权者拥有了选择的机会,实在是有意思。 下方的考官们察觉谢景和的异样面面相觑,他们可从来没见过这位谢大人在阅卷时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谢景和却没有分享的意思,将这张考卷画了红圈后便继续阅读剩下的考卷,只可惜后面却再未出现令他惊喜的卷子了。 越阅卷他就越满意之前那张考卷,不仅策论写得不错,诗歌作的也好,这样不偏科的学子可不多见呐! 更何况这两者单独拎出来在学子中都能算得上是佼佼者的存在。 考卷都是各个考官轮流着看,这张备受谢景和喜爱的考卷很快便传递到了其他考官的手中。 “这张卷子答得确实不错啊!”一位年迈的考官捋了捋胡须,边看卷子边点头,同时顺手在考卷上画了个红圈。 等考官们将卷子全部批改完成,便交由手底下的人将卷子按照成绩一一整理好。 谢景和拿起最上面的一张考卷浅浅一扫,发现众考官果然和自己看中了同一张卷子。 他将卷子放回那一沓考卷当中,挥了挥手让人去密封所有试卷准备去撰写排名。 底下的考官们也纷纷在猜测此次被选为上阳府解元的卷子就是何人所写。 “这样好的卷子,这样敏锐的眼力,我猜定是那个王恒之那老家伙的弟子所写,不然论策论一道,上阳府还有何人能比得过王恒之?” “此言差矣,王恒之所收的弟子无一不是世家出身,而这人对农民耕地之类的事如此了解,极有可能是富农出身。” 考官之一的钱学政摩挲着手中的狼毫笔,看着身侧的考官们争论,心中却隐约有了个猜测。 但接下来公布排名之时,排名第一的却并非钱学政心中之人。 众考官看见排名时倒是没什么反应,纷纷认为第一名便是写出了那张令人惊喜异常的考卷之人。 只有钱学政不敢置信,连忙从紧紧聚在一起看排名的考官们中间挤了进去。 等看清楚名单上头的名字后,他又连忙把揭了糊名的考卷拿来瞧。 果然考官们所定解元的那张考卷是他心中猜测之人所写,可是排名名单上的第一却是另一人。 想到乡试中选择解元不仅仅看考卷,还需要平日里的声名累积,钱学政无奈叹了口气。 毕竟那人才声名鹊起不久,他的名声在京城确实是比不过一代大儒的弟子。 * 乡试后的一个月,终于到了要揭“桂榜”的日子,上阳府府衙门口的布告栏前人头攒动,众人都翘首以盼着放榜的人。 府衙附近都是居民住地,基本没有商铺的存在,因而这次乡试揭榜不似上次在贡院门口揭榜一样,可以从附近的酒楼之上看到榜上内容。 宋群青和谢淮安天还未亮便已经在布告栏前等着了,本还以为他们来的已经够早,结果等他们到达的时候已经围了一圈人。 这么人挤人一遭下来,两人在大早上便被折腾出了一身的汗。 “放榜了放榜了!” 众人的目光随着这道声音齐齐地看向了府衙的方向。 只见府衙的大门打开,两个布榜人拿着几张红纸走了出来,旁边还有一队带刀的衙役紧随他们身侧。 谢淮安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也不自觉地掐进肉中,看着竟比宋群青这个当事人还更紧张。 察觉到他的不安情绪,宋群青趁着在人群当中无人注意,大庭广众之下便牵上了谢淮安的手。 对上他投过来的惊诧目光,宋群青紧了紧握着的手,其中的安慰意味不言而喻。 放榜一般都是从最后一张纸开始往上粘贴,宋群青从最后一个榜单的最后一名开始往前看。 孙韶华和林水程的名字都没有出现在上面,倒是欧阳夫子班上的好几人都中了。 随着放榜人手中的红纸越来越少,直到只剩下最后一张时宋群青才久违地紧张起来。 第一张榜单慢慢揭开,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不远处的那张红纸。 第十名蔡捷珲 第九名旷力元 …… 第三名胡书鸣 第二名厉玉衡 第一名宋群青 宋群青居然是解元?他作诗厉害也就算了,怎么科举也一点也不逊色于旁人? 人群之中时不时传来惊呼声,似是不敢相信解元居然是宋群青。 不仅是衢州百姓们,另一侧的厉玉衡使劲眨了眨眼睛,发现最上面的名字一点变化都没有,目光也沉了下来。 怎么可能呢?他本以为这解元之位不是他就是胡书鸣,却从未想过竟有旁人能够超过他们两个成为上阳府解元。 “宋兄,你真是牛大发了!你是解元,解元啊!” 宋群青还没有反应,和他一起来看榜的孙韶华看见榜首名字尖叫一声。 第191章 官府奖励 他身旁的林水程被他的动静吓了一大跳,连忙将视线聚焦在榜首的位置,宋群青两人也抬起头来去看,发现榜首的地方赫然红纸黑字地写着“宋群青”。 周围的人群中也有着或高或低的声音喊着他的名字,众人都在左右环顾寻找着他的身影。 宋群青努力抑制心中的欣喜,他没想到这次居然还能拿下第一,本来前五名便已心满意足,现在更是能给谢家和自己一个交代了。 “群青哥,你是解元!” 谢淮安看到榜上的名字,激动得小脸都红了起来,看向宋群青的眼神中也满是钦佩。 只有三个月的准备时间居然都能超越众人成为上阳府的解元,只能说不愧是群青哥! 宋群青只惊喜片刻,反应过来人群又开始流动,看着不停喊着他名字还在不断寻找他的众多人,他一把接住了欢呼着扑过来的谢淮安,又喊了两位好友一起离开。 刚刚谢淮安那一嗓子完全没克制音量,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宋群青只好一边摇手示意自己不想多聊,一边带着谢淮安往外冲。 要是他一旦停下脚步,那必定会被一群人围住,到时候还得应付许多,且宋群青并不是喜炫耀之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不如在家等待着报喜的衙役上门。 宋群青几人成功从人群中脱身,快速上了在路边停靠的马车,几人看着彼此之间满头大汗的模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宋兄,恭喜恭喜,又得了个第一名!”孙韶华狠狠灌了口茶水,整个人兴奋得如同自己自己得了解元一般。 林水程也笑着恭喜宋群青:“群青,你这成绩也太让人意外了,你可是只准备了三个月的乡试啊!” “或许是考官恰巧喜欢我的文章,说实在的,我自己也意外的很。”宋群青抿了抿嘴角,语气中满是不解。 但他心中隐约有些猜测,他第一次的立意虽然好写但却较为浅薄,而换了题后的策论则明显深入许多,说不定他的观点恰巧戳中了主考官的喜好。 他虽有猜测,但这些终究是没有证据的东西,因而他也并未多说什么,反而是从怀中拿出手帕,帮着谢淮安擦了擦额角上的汗珠。 谢淮安眉眼弯弯,抬起头来乖巧地盯着他的动作。 林水程看着他们两个你来我往地给对方擦汗,又看了看孤零零的自己和孙韶华,忍不住失笑道:“你们两个还真是……不过新婚嘛,可以理解。” 见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林水程也不再继续调侃,而是提起了办宴席的事。 “不过群青你这次得了解元,明年三月又要去参加春闱,是否考虑要在衢州办庆功宴,之后再前往京城?” “是啊宋兄,我还等着喝你的庆功酒呢!”孙韶华也想起了这回事,“上次你院试的酒和喜宴混在一起了,这次总得单独办了。” 谢淮安收回擦汗的帕子,闻言也搭腔道:“就算他不同意,我要给群青哥好好办一场,到时候肯定请两位过来喝酒。” “那就再好不过了。” 林水程和孙韶华扫了一眼宋群青的神色,见他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路欢声笑语中几人一同回了宋家宅子,由于出了一身的汗,众人回宅子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沐浴洗漱收拾自己。 等到宋群青几人整理一番后,街道上便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是报喜的衙役到了! 听到难得的锣鼓之声,街坊邻居们的大门几乎都打了开来看热闹,百姓们都知道今日便是秋闱揭榜的日子,大家都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能这么幸运中了举。 知道自己家附近住着什么人的一些人一听这声音,已经往宋家的宅子附近凑了。 此时阿霖已经打开了大门等待着报喜队伍进入,他们便站在路边上,看着敲锣打鼓的队伍径直走入了大门之中。 为首的衙役将手上的红纸展开,看着面前站着的几人朗声问道:“这里可是宋群青解元的住宅?” “正是在下的落脚之处。”宋群青点了点头。 “恭喜宋公子高中秋闱榜首,喜获解元之名,此乃举人和解元所获的赏赐。” 为首的衙役一挥手,身后的四人便将系了红绸的两个红木箱子放了下来。 其中一名衙役行了个礼,客气道:“知府大人于浩瀚楼设宴款待诸位新科举人,还请宋解元明日前来赴宴。” “多谢各位辛苦前来一趟,明日我定准时赴宴。” 宋群青从怀里掏出了个荷包塞进了为首的衙役手中:“这是我的一些心意,还请诸位收下。” 能有赏钱收,衙役们自然是眉开眼笑:“多谢宋解元!” 为首的衙役轻轻掂了掂荷包的重量,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恭喜宋公子高中榜首!” 虽然这些衙役还想再逗留一会儿,好在这位新科解元面前刷个脸,但奈何报喜任务时间紧任务重,他们也只能再客套几句后便撤退了。 眼见着衙役们纷纷退出,周遭看热闹的街坊邻居纷纷围了上来,一个接一个地道喜:“恭喜宋解元,恭喜宋解元!” 大家都是来说喜话的,宋群青也一个个跟着回应他们,等到打发走了这些看热闹的人,宋群青几人才转身进了门。 等关了大门,谢淮安便迫不及待地凑到了两个红木箱子旁边:“也不知道解元能获得什么赏赐。” 林水程和孙韶华也颇为期待地看着地上的箱子,他们这次没有中举,没有机会获得举人的赏赐,但是能看看别人的也不错,说不定两年后自己便可以拥有了。 宋群青将两个箱子一同打了开来,第一个箱子最顶上装着一枚举人令牌和一套举人专属的服饰,想来明天便要穿戴着这两样过去赴宴。 将顶上的这两样东西拿开,底下便是举人能获得的官府赏赐,十匹绫罗绸缎以及一百两银子。 这些东西都是每个中举之人都有的赏赐,但每个府城的知府一般还会对举人们另外有赏。 上阳府知府则是分别给中举的学子每人增添了五十两银子作为赏赐,宋群青还从箱子中发现了郊外二十亩地和城内三家铺子的地契。 第192章 定好日子 孙韶华看着这些赏赐,忍不住发出惊呼声:“没想到知府大人竟然如此慷慨,又是银两又是地契的,若是每个中举的都要赏赐,那可花费多少出去啊!” “这也算正常的,上阳府这些赏赐还算少的,若是上杭府的解元,那奖赏可要翻好几番。”林水程笑道,“更何况群青是解元,拿的奖赏自然是比其他人多一些。” 根据府城的富庶繁荣以及知府们对于科举的重视程度,每个府城颁发的赏赐都有区别。 上阳府在大扬朝的十几个府城中属于中等水平,跟一向富庶的江南一带的上杭府是没法比的。 在同一个地方,知府还会根据举人们的成绩依次颁发奖赏,上阳府知府往年都会给进入前六的学子丰厚奖赏。 解元的奖赏自不用说,绝对是最为丰厚的一份,第二第三名仅次于解元,四五名次之,第六名相比更少一些。 至于第六名往下的学子则是颁发一样的奖赏,彼此之间没有区别。 林水程继续道:“我之前也是听别的举人提过一嘴,没想到今日居然真的见到了。” 宋群青了然点头,若是如此的话,他能拿到这么丰厚的奖赏也可见知府大人对读书人确实十分看重。 “这次秋闱上榜了七十号人,解元一人就给了一百两银子,想来前六名之间的奖赏也不会相差太大,这样算下来,光是前六名就得支出几百两银子,更别提还有剩下的六十几个人,零零总总加起来估计得支出至少一千五百两银子出去。” 谢淮安掰着手指头算了一笔账,越算越心惊。 要知道这可是知府从自己口袋里掏的钱,一场乡试下来便要花上一千五百两,任职期间下来也不知道要支出多少,想来也是个惊人的数额。 “这还只是府城里给的钱,等群青回了清河县,县里也会给一份奖赏的。”林水程继续透露消息。 谢淮安满意点头:“群青哥榜上可写着清河县人士,他苦读这么久给清河县挣了份面子,从县里领些好处也是应当的。” 只是宋群青暂时是回不了清河县领奖赏了,明年三月便要春闱,如今已经九月,离春闱只剩不到半年的时间,时间实在太紧。 来回一趟清河县要花上十天的时间,实在没必要费这个时间精力回去领奖赏。 他将手上的银两和地契全部交给了谢淮安,惹得一旁的孙林二人投来艳羡和调侃的目光。 他们两个此次乡试并未上榜,但他们也并未有太多失落,毕竟也未曾奢望过一次便上榜,大不了两年后再来。 宋群青留了两人吃午饭,又将手中整理好的乡试相关的笔记批注给了他们。 孙韶户和林水程是他在异世少有的好友,他也希望他们两人能够如愿。 晚上宋群青两人又前去谢家吃晚饭,谢家人也十分关注着宋群青的成绩,一大早就派了人过去看榜。 知道宋群青得了解元后一家子都兴奋不已,这意味着他们离回京的脚步又近了一步。 饭桌上并未看到谢子璇的身影,不过两人想想也知道,这人肯定比他们俩还更关注宋群青的成绩,如今指不定躲在哪个角落里发火。 宋群青已经定好了让宋蓝和宋紫前去漠北的日期,就在他宴会办完后的三日后。 毕竟宋家现在的人手紧缺,这两人需要留下来帮忙。 等到宴会结束,宋群青便要专注春闱,这两人也会空闲下来,到时候便有时间去漠北寻种了。 而到那个时候,谢子璇便要离开衢州跟着他们前往漠北,想来没有好几年的时间,他根本回不来。 谢淮安想到这儿,饭都多吃了一碗。 谢老太太和谢老太爷没什么反应,反而是谢父的眼神黯淡了几瞬。 “你是说打算给群青办庆功宴?”谢老太太吃了一小碗后便放下筷子,从旁边的侍女手中接过帕子擦了擦嘴。 谢淮安点头:“上次得了案首结果和喜宴一起办了,这次怎么说都得办个宴席好好庆祝一番,也好让大家聚一聚。” 聚一聚?谢老太太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秀眉:“你们已经决定好什么时候去京城了?” 上阳府处于大扬朝的西南地区,离京城十分遥远,就算是走水路进京赶考也需要至少一个月的路程。 此去京城,如果成功在春闱中突围而出便要继续殿试,等殿试完后就要授官。 若是授了京官还好些,宋群青或许还有时间回上阳府一趟。 但若是授了地方官,宋群青便要直接前往地方任官,几乎是没时间回上阳府。 因而,这次办宴席表面上是为了庆祝宋群青高中解元,实际上也是跟各位亲朋好友好好告别,毕竟不知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春闱向来在三月,明年估计也是差不多时间,我和小安是想过完年就马上出发。”宋群青回答道。 谢老太太和谢老太爷闻言都忍不住皱了皱眉:“过完年就走,会不会太急了?” 谢父插话道:“去京城怎么着也得一个月,过了年过去就要二月了,这样也好留出些时间来好好适应一下京城。” “爹说的不错,京城和衢州风土人情都大为不同,若是急忙赶到说不定会水土不服,到时候也影响群青哥的发挥。” 谢淮安的语气中满是赞同,自上次分离后,他难得给了谢父好脸色。 谢老太太看着两人的互动,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不愧是亲父子,两个人都倔得很。 但她面上却无神色波动,而是点头赞同了两人的想法:“你们自己做决定就好。” “那宴会选好日子了吗?”谢老太太又问道。 谢淮安笑道:“昨日里翻了日历,九月廿八、十月初五、十月十九都是好日子,我和群青哥是想着先问过爷爷奶奶的意见,再把日子定下来。” 谢老太太和谢老太爷笑着对视了一眼,小辈们能够想着他们,他们也自然高兴。 几个人商量了一番,最终定下了十月初五。 而十月初五,那便是半个月后了。 第193章 结果公布 宋群青获得了解元的消息在上阳府快速扩散着,几乎衢州的百姓人人都知道了前几日在诗会上一鸣惊人的宋群青在秋闱中也力压旁人,拿下了第一。 开盘押厉玉衡和胡书鸣的人输了个底朝天,而在关键时刻改投了宋群青的人则是兴高采烈,到处跟人夸赞着自己的好眼光。 谢淮安也满意地从赌坊中取回了赚的银子,当时他见赌坊中宋群青的赔率太高,选他能够成为解元的人少的可怜,一时气不过投了一千两银子进去。 这些钱只是他爹给的嫁妆中很少的一部分,但谢淮安却不敢跟宋群青说,生怕他觉得自己太过败家。 好在家中的银钱都是自己在管理,宋群青又在专注准备乡试根本没时间看账本,直到谢淮安将赌赢了的钱取回来后宋群青这才知道此事。 本以为这一千两银子是打了水漂,却没想到宋群青竟然如此争气,他不仅赚回了本还赢了一万银钱回来。 “一万?”宋群青难得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若是赢了一万回来,那他的赔率应当是一比十,也不知道胡书鸣和厉玉衡的赔率是多少,估计一比二,一比三差不多吧? “对,还是多亏了没眼光的人多,不然我哪能拿到这么多钱。”谢淮安扬了扬下巴,随后将银票分了一半给他,“这些钱我们一人一半。” 宋群青把钱推了回去:“这是你下的注,钱自然都是你的。” “这怎么能行?”谢淮安将银票直接往他的怀中塞,“如果不是你拿了解元,这钱我也赚不了,群青哥你快收下吧。” 宋群青有些无奈,将银票拿了出来递给他:“好好好,那我们一人一半,但是现在不是你管家吗?这些钱你全部收进小金库里,到时候我若是需要用钱,再问你要好不好?” 谢淮安垂眸思索片刻,觉得他说的没错,这才将银票接了过来。 看着他又数了一遍银票,脸上的窃喜藏都藏不住,宋群青忍俊不禁:“我们这样,好像是在分赃一般。” “这是我和你凭能力赚来的,怎么能说是分赃呢?”谢淮安闻言笑容僵在脸上,冲着他翻了个白眼。 随后他也顾不上宋群青,迫不及待地带着人去库房放银票去了。 宋若晴和宋若愉本就因为宋群青得了解元兴奋不已,知道自家嫂夫郎凭这个大赚一笔后更是高兴到手舞足蹈,就连吃饭时也止不住脸上的笑容。 旁边的孙夫郎一家子也因为得了赏钱各个都挂着笑,阿霖和阿茯更是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宋群青看着一屋子欢声笑语,眼神渐渐放软下来。 宋家时不时传出笑声的同时,离他们不远处的厉家却是一片寂静。 厉家宅子里的仆从都努力放轻了脚步声,生怕发出一点声音便会引来主子的雷霆之怒。 厉父端坐在饭桌旁,前面是一桌十分丰盛的饭菜,但却没一人动筷子,厉母则是坐在他旁边不停地抹着眼泪。 “少爷还没出来吗?”厉父扫了一眼刚走进来的仆从。 “少爷他说今日不饿,送过去的饭菜也没吃。”那仆从低着头委婉道。 哪里是没吃,其实是厉玉衡怒气冲冲地把饭菜全部摔了,估计现在还在收拾呢。 厉母闻言又抽泣一声:“他都一天没吃饭了,这可怎么熬得住啊呜呜呜呜……” “哭哭哭就知道哭!”厉父听见她的哭声就烦,瞪了厉母一眼,“哭有什么用,哭就能把解元哭到手吗?” 厉母转抽泣为哭嚎,直把厉父的耳朵吵得嗡嗡疼:“衡儿已经自责到饭都不吃了,你一个做爹的,到现在还说这种风凉话,衡儿倒了什么霉摊上你这样的爹!” “他没考上解元还怪到我头上来了?说到底还是他能力不够,别说是宋群青了,连胡书鸣都没考过。”厉父冷哼几声。 厉母美目含泪怒视着他:“就是你一整天都在说些这样的话,衡儿如今才不肯出来吃饭。” 厉父嗤笑一声:“慈母多败儿!” 说完后他也懒得跟她继续争吵,拍拍屁股直接走人,只留下厉母一人唉声叹气。 屋里的厉玉衡则是试图看书来让自己冷静下来,离晚饭都过去了两个时辰,他手中的书一页都没翻动。 他将书猛地摔在桌子上,吹灭了蜡烛,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他原本以为宋群青也就是作诗厉害一些,却没想到这人在他和胡书鸣的竞争中横插一脚直接拿下了解元,他和胡书鸣也只能去争夺第二名。 可是第二名的位置他都没争抢过胡书鸣,难道真的如爹所说是自己能力不够吗? 不,还有会试,只要他再多多亲近老师,从老师那儿多学些东西,到时候他定能超越这两人,一雪前耻! 厉玉衡翻身上床,在心中暗自下定决心。 今夜同样无法入眠的还有胡书鸣,他正坐在酒楼中和几个同伴一起喝酒,想要一醉方休。 “胡兄,恭喜恭喜啊,考了上阳府的第二名。” “胡兄,快来喝酒啊,别停下。” “胡兄……” 旁人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胡书鸣已经半醉半醒了,但听到这些虚情假意的恭维还是狠狠斜了他们一眼。 之前他在这群人面前吹嘘必能拿下解元,如今却只得了个第二名,指不定他们在心中怎么嘲笑自己。 胡书鸣眼神迷离地看着一直笑着给自己劝酒的这几人,察觉到他们眼神中似有似无的轻蔑,一时怒从心头起,一挥袖子将桌上的酒壶酒杯全部推了下去。 见那几人被自己的动作吓住,胡书鸣呼吸加重几分,随后便脱了力气半瘫在桌面之上。 没理会这几人的惊呼,胡书鸣缓缓闭上眼睛。 最难受的还不是自己,估计厉玉衡现在气得要发疯吧! 胡书鸣在心里宽慰自己,意图从中获取些愉悦来,脸上也带着微笑晕睡了过去。 那几人看着他发了好一通酒疯,如今又醉了过去,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第194章 知府相邀 厉玉衡和胡书鸣失魂落魄之际,宋群青则是预备着意气风发地参加知府大人的宴席。 宴席设在浩瀚楼,知府请了新科中举的七十多名学子一同参宴,特地包下了整座酒楼来庆祝。 宴会倒是没什么新意,左不过就是喝酒庆祝,以及知府鼓励学子们继续努力,争取在会试上发挥出好成绩。 知道自己在场学子们放不开,知府只待了前半场后便离开了,只剩下学子们彼此相互喝酒庆功。 宋群青端着酒杯,迎上了眼下黑青一片的厉玉衡的视线。 他挑了挑眉,以为这人要上来与他争论几句。 却没想到厉玉衡只是淡声放了句狠话:“会试见,到时候该是你仰望我了。” 今日宴会上宋群青作为解元可谓是大出风头,不仅知府大人召了他前去单独谈话,在场的学子们也不断围着他说着喜庆话,仿佛他就是这个宴会的主角一般。 厉玉衡坐在人群当中,看着他被众星捧月般围着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直到他被这种感觉催促着在宋群青面前放下狠话,他的心中才好受了许多。 不过宋群青听到这句话时并未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挑衅他的人多了去了,多厉玉衡一个也不算什么。 于是他便只假笑着回应道:“会试见。” 意识到自己的挑衅并未给宋群青带来心理压力,厉玉衡的嘴唇蠕动几下,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狠话都已经放下了,不管宋群青当不当一回事,反正他定要更加努力,在会试狠狠把宋群青比下去。 目送着厉玉衡离开,宋群青浅浅啄了一口酒,还没等他咽下去,身旁又围上好些个人来。 许多都是府学中的同学,宋群青也不好黑脸,只好一一笑着应付过去。 只是余光却在不经意间扫过角落时,发现一脸颓废的胡书鸣正凶狠地盯着自己。 宋群青嘴角含笑,冲着他举了举酒杯,却换来那人的一个白眼。 在浩瀚楼待了快两个时辰,宋群青脸都快笑僵了,这场宴会才结束。 其他学子还相互约着去青楼喝花酒,宋群青连声拒绝这才脱身,没想到临走前却被知府大人留下的管家叫住。 “宋解元,知府大人明日请您前往府上,不知您是否有时间?”管家客气问道。 “大人相邀,自然是有时间的。”宋群青应答,随后又疑惑道,“不知大人找我是有何要事?” “这……”管家有些为难,“老爷并未告知我是何事,宋解压明日上门即可知晓了。” 宋群青也只好点头:“多谢管家,明日我定准时上门。” * 第二日,知府府邸。 “大人此话可当真?”宋群青惊讶抬眸,直视着坐在上座的林知府。 刚刚林知府先是对他好一通夸赞,随后便开口说已经吩咐了书阁的负责人,让宋群青以后可以随时进府学中的书阁进行阅读和借阅。 府学中的书阁所藏有的书籍都是极其珍贵的孤本,通常只有府学中的夫子可以前去。 若是学子们想要借阅哪本书须得请夫子前往借阅,借阅的时间也有着规定。 由此可见,书阁的规矩不可不谓十分严格,可林知府却说可以让他随意前往,这着实让宋群青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知府端坐在椅子上,听到宋群青的疑惑后朗声笑道:“本官亲口所说,自然是真的。” 他给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便上前将一张纸递给了宋群青。 “宋解元,这是老爷给您的通行文书,您若是想进书阁,将这文书给看管的人即可。” 宋群青接过这张纸,站起身来朝着林知府行了一礼:“群青多谢知府大人厚爱。” 虽然不知道林知府这是哪一出,但是能够进入到书阁看那些孤本也是件好事。 随着他每日不停地喝灵泉水,空间的等级在秋闱出榜前便已升级。 空间等级提升,使得空间和灵泉的面积都扩大,空间中的流速也加快不少,在外界需要三个月才能成熟的作物在空间中只需要一个月即可成熟。 除此之外,宋群青拥有了更多可以开启的箱子,这次的箱子比上次的实用不少,出现了众多小型机器,比如说打印机。 宋群青便可利用打印机将书阁中的孤本一一打印下来,这也省得他一本一本手写将这些书籍记录下来。 “你还没进过书阁,不如就让管家带你过去瞧瞧?”林知府见他收下文书,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 “那再好不过,多谢大人!” 宋群青跟着管家离开,林知府则是看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挥手叫了下人上来问道:“夫人那边要您们打探的事情,可有结果了?” “已经打探得差不多了。” “那就说来听听。”林知府漫不经心地用茶盖刮着茶,等待着下人将事情一一道来。 “宋群青和谢淮安似乎是在清河县相识,那时候谢淮安被他庶母陷害差点离世,是宋群青送她到了清河县的医馆才把人救了下来。” “谢淮安清醒之后便一直住在医馆,宋群青那时忙着小摊生意但也时不时过去看他,两人彼此在这时候感情加深。” “等到谢淮安能够走动之后,宋群青便以远房表弟的身份将人接回了家,直到谢家找到谢淮安之前两人都一直相处在一起。” 下人垂着头,老老实实地将他们一伙儿打探的消息如实禀告。 林知府摸了摸下巴:“我说谢家怎么愿意将家里独双嫁给一个乡下读书人,原来他们之前便有接触。” “是,据知道详情的人说,他们在清河县就已经私定终身,宋群青还承诺拿下乡试的好成绩后再迎娶谢淮安,谢家也同意了。”下人继续道。 “若是如此,估计这两人之间情感颇深……”林知府皱了皱,放下茶杯吩咐道,“你去把打探的消息跟夫人和小姐说,也好让她们尽早断了不该有的念想。” 他给宋群青书阁的权限,虽抱有一丝私心,但更多的还是想要拉拢宋群青。 第195章 亲自靠近 林知府从京城中的人脉那儿得了消息,说是连谢景和都对宋群青格外看重,特地将这人提至解元之位,可见这人未来的前途必定不可估量。 能在他尚未成气候之时给予适当的帮助,等来日他得圣心居高位,也好借此机会让人提携自己一把。 要知道自己可在这位置上坐了将近十年,他做梦都想调回京城。 但奈何就是没有适当的机会,也许宋群青就是那个机会之一。 “你说今日父亲邀了宋群青来府里?”林玉蔓捏着绣针的动作一顿,惊喜地看向了前来汇报情况的贴身侍女雀儿。 这样的事,怎么父亲不跟自己说,连母亲也没提醒自己。 雀儿点头:“是啊小姐,奴婢亲眼看到管家陪着宋公子去正堂拜见老爷呢!” 林玉蔓回想起之前宋群青在诗会上诗才横溢、大放异彩的模样,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情意。 她将绣了一半的帕子收了起来,想了想又从绣架下的箱子里扯出一方绣了鸳鸯的帕子,抬脚便要往门外走去。 但像是想到什么了一般顿下脚步,她回过头和身后之人对上视线,问道:“雀儿,我今日装扮如何?” “小姐是衢州顶尖的美人,不管什么样的衣服在小姐身上都好看极了。”雀儿笑着道,这话她已经重复说了上千次。 林玉蔓满意点头,朝着正堂和大门的必经之处走去。 不管宋群青有没有和爹谈好话,等他离开时也必然要经过那个地方,自己守在那个地方定没错。 雀儿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察觉到她的心思,心中也冒出些许惶恐来,她开口劝道:“小姐,要不还是先请示过老爷再去和宋公子会面吧,若是被老爷知晓了你私下会见外男……” “好了!” 听到这儿,林玉蔓停下脚步,转过头面无表情地扫了雀儿一眼。 她目光中的冷意清晰可见,吓得雀儿连忙捂住了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若是她真能够顺利和宋群青结缘,按她爹这几日对宋群青的关注来看,指不定她爹会有多赞成。 中间耽搁了一会儿时间,等到林玉蔓小跑着赶到时,隐隐约约已经路的拐角处有了管家和宋群青两人的身影。 “小姐!”雀儿不停地喘着粗气,小姐这也跑的太快了,都没看到周围奴仆们投过来的震惊目光吗? 自家小姐向来是端庄淑女、高岭之花的姿态,哪有过这么失态的时刻啊! 但林玉蔓却顾不了那么多,她摸了摸头发和鬓角,确定自己的仪态未乱。 她这才抚着胸口快速呼吸,想要让自己的加速的心跳尽快平复下来。 宋群青正专心听着管家一一介绍书阁相关的事,忽然间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脂粉馨香,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他向来不喜脂粉香,谢淮安虽然爱美但也不爱施粉黛,平日也只用些香包挂在身上。 知道宋群青受不了太香的味道,他选用的也是些味道清淡的香包,闻起来很是舒服。 猛然闻到令自己不适的香味,宋群青下意识停下了脚步,就只见一道倩影猝不及防地摔倒在他的身前。 雀儿看着自家小姐不仅没被宋群青扶住,而是狠狠地摔在地上,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扶起林玉蔓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一旁的管家也认出了摔倒的人正是自家小姐,几步就上前去搀扶林玉蔓。 林玉蔓察觉到失误,心中暗骂了几声宋群青,随后便在雀儿和管家的支撑下站起了身。 她立刻收拾好了心情,想出了另一个主意。 只见林玉蔓轻轻抬起一张白皙的小脸,用擦出几道血痕的手抚了抚脸庞,看向宋群青的目光中满是歉意。 “是玉蔓的不好,走路太不小心了,这才把公子吓了一跳。” 管家看了看俊脸微红的林玉蔓,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宋群青,在心中叹了口气,但还是识趣地退了下去,将空间留给这两人。 宋群青察觉到他的动作,有些无奈地移开视线,对着林玉蔓道:“既然小姐没事,那宋某就先告辞了。” 林玉蔓嘴角的弧度僵住,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干这种被自己唾弃的事,怎么可能愿意放宋群青离开。 她“嘶”了一声,轻身蹲下捂住了脚踝,再次抬眸时眼眶中溢满了泪珠。 雀儿跟在她身边十几年,见状眼珠一转,连忙焦急问道:“小姐,你的脚没事吧?是不是刚刚摔着了?” “我的脚似乎是扭到了,根本走不了路。”林玉蔓美目泫然欲泣,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楚楚可怜。 雀儿忙看向宋群青,脸上满是恳请:“宋公子,奴婢的力气支撑不起小姐,能否麻烦你帮忙将小姐扶到旁边的亭子里?” “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还是请管家帮忙吧。”宋群青委婉拒绝。 看林玉蔓刚刚摔倒的姿势就知道她绝对没伤到脚,如今假意受伤还请自己帮忙,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 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让林府的人自己解决吧。 林玉蔓和雀儿见他如此面色古怪起来,他们演的这一出虽然假是假了点,但正常男人一般不都会伸出援手帮个忙吗? 更何况林玉蔓可是衢州鼎鼎有名的大美人,这还是她第一次碰到完全不买她账的男人。 平日衢州的那些公子哥儿见到她冷着脸都恨不得贴上来,如今她都如此示弱了宋群青居然还能不假辞色。 林玉蔓心中猛然烧起一股怒火,扶着雀儿的玉指也狠狠掐进了她的肉中,疼得雀儿一哆嗦,眼泪都流了出来。 “宋公子……我家小姐……”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群青打断:“我去喊管家过来。” 宋群青说完后转身去找管家的身影,只给在地上的两人留下一个冷酷的背影来。 林玉蔓何时受到过这样的待遇,脸上也阴沉了下来。 以往她觉得若是能拿下宋群青就再好不过了,就算拿不下他,也有其他人等着自己选择。 而现在…… 林玉蔓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宋群青越是这样抗拒她,她就越想征服这个男人,让他臣服在自己的裙摆之下,跪着求自己爱他! 第196章 患得患失 宋群青喊了管家过去帮忙后便选择转身出了知府宅邸,在等待管家带着自己去书阁。 管家从宋群青那儿得知发生什么事后,脸上浮上一层忧色,也顾不上和他客套,快步赶过去将自家小姐扶了起来。 “雀儿,你就一直让小姐这样蹲着?记得回去后领十鞭子。”林管家瞥了一眼雀儿,语气冷冽。 “管事的,我……”雀儿听到自己要受惩罚,想着连忙解释,却被林玉蔓掐住肉示意她别说话。 雀儿只好闭上嘴,但眼泪却依旧在眼眶中打转。 白白挨一顿打,换了谁都不愿意,小姐不仅不维护自己,连解释都不让自己说。 自己好歹也是跟了她十几年的侍女,如今却只能得到这样的待遇。 借着管家手臂的力气,林玉蔓一瘸一拐地往亭台的方向走去,似不经意地回头一看,宋群青早就不知道去哪儿。 她气得一把甩开管家的手臂,也不再假作自己的脚扭了,连观众都走了,她还表演个什么劲儿? 见林玉蔓整个人好端端地站在原地,林管家怔愣片刻,随后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家小姐在做戏给宋群青看。 他皱了皱眉:“小姐,您这是?” “不许跟我爹说!”林玉蔓声音尖锐刺耳,显然是被宋群青的举动气的不轻。 怎么说也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林管家自是会护着她:“小姐放心,老爷不会知道今日之事的。” 林玉蔓神色这才轻松不少:“那就多谢管家叔叔了。” 若是让爹知道自己做出这般没脸的事,还被人狠狠拒绝,指不定要怎么骂她,幸好林管家向来站在自己和娘这边。 林管家环顾四周,发现周围没人才小声问道:“小姐这是何必呢?宋群青已经有夫郎了,听打探消息的下人说他们在清河县就相识了,感情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在清河县就认识?”林玉蔓蹙眉,宋群青是清河县人士她知道,但谢家不是前几个月才搬来上阳府的吗? “是啊。” 林管家将刚刚听到的消息一一告知了林玉蔓,本意是想让她知道这两人的感情经历后放弃。 却没想到林玉蔓只是冷哼一声,并未如他所愿放弃想法,反而更加激发了她的冲劲。 现在喜欢谁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他能不能一直坚持他的喜欢。 今日的计划算是失败了,还是回去问问娘有没有别的法子吧。 想到这儿,林玉蔓脸上恢复了往日的正常神色,她朝着林管家点了点头,带着雀儿离去了。 林管家目送着她离开,想起来老爷吩咐自己的事,连忙去寻宋群青的身影。 宋群青手上拿着文书,跟着林管家顺利进到了书阁当中。 书阁门口的看守人知道林管家的身份,又见宋群青手上有知府开的文书,十分客气道:“宋公子,您有这文书,书阁内的书您都可以看,但若是要离开借阅就须得在我这儿做好登记。” 宋群青了然点了点头,侧头看向林管家:“林管家,麻烦你了,我能在这里独自看看吗?” “宋公子随意,若是有什么问题,问我或者这位先生都可以。”林管家指了指自己和看守人。 “那就多谢林管家和这位先生了。”宋群青笑着道谢。 看着林管家和看守人离开,宋群青这才有时间打量这座十分有名的书阁。 书阁总共有两层楼,上下两层都密密麻麻摆放满了书架,书架上也码着许多保存完好的书籍。 宋群青从书架上随意取下一本书来,翻动着看了两眼,是市面上根本看不到的书。 他又随意拿了好几本下来,但无一例外都是手抄本,由此可见这些书的珍贵。 毕竟在这个朝代已经出现了印刷术,许多书籍都是印刷出来的。 手抄本的存在便意味着这书很少在市面上流通,这才显得十分珍贵。 虽然书阁并未有旁人存在,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宋群青并不打算将书籍放进空间打印,而是选择将书借阅回去。 他手上有着林知府给的文书,进入书阁畅通无阻,那就没有必要冒险暴露空间的存在。 宋群青根据书架上标明的分类,快速地选好了自己需要的书,又在看守人那儿做好登记,随后便抱着一沓书走出了书阁。 “宋公子不愧是解元啊,竟借了这么多书。”林管家不顾他的拒绝,从他手中接过一大半来。 “不如我让人直接送到公子府上?这样一来,公子也能轻松不少。” 林管家主动示好,宋群青并未推拒,而是点了点头:“那就麻烦林管家了。” “宋公子总是道谢,实在是太客气了。”林管家摇了摇头,但心中却很是受用。 他虽然是林知府身边的管家,每日都会见到形形色色的人。 许多读书人表面上对自己十分恭敬,但他心里却很清楚这只是因为他是林知府的人。 而宋群青给他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把他放在平等的位置上进行相处,许多理所应当的事也会道谢,这也让林管家对他生出许多好感来。 跟林管家告别后,宋群青上了自家马车,让阿霖带着自己回宋家。 几番忙碌下来,等到了宋家天色已经黑了下去,宋家大门也已挂上了灯笼。 宋群青走进往日里一向热热闹闹的正堂,却发现家里面除了奴仆外空无一人。 “少爷,今日少夫郎带着小少爷和小姐去了谢家,说是谢老太太已经给两位找好夫子了,少夫郎想去亲眼见见人。” 正堂内摆放饭菜的孔夫郎察觉到他环顾四周的动作,连忙开口解释。 宋群青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中不知怎的涌上几分孤寂。 之前他孤身一人习惯了自然不会觉得一个人吃饭会有多寂寞,可是当他经历过陪伴之后却不可避免地变得贪婪起来,连一人吃饭都觉得孤独无比。 孔夫郎敏锐察觉到他的情绪,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少爷,少夫郎他们说了今夜会回来吃饭,还叫我准备了一桌好菜等你呢!” 宋群青心情这才明朗起来。 让人把林管家送来的书一一放入书房,宋群青心中想着打印的事来到正堂。 “群青哥!” “大哥!” 三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宋群青惊喜地回过头,就见谢淮安和两个孩子站在大门口笑着看着他,孩子们手上还拿着根糖人。 宋群青和几人同时迈开脚步朝对方走去,等到接到三人后,宋群青先是挨个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随后自然而然地伸手牵住了谢淮安的手将人往前带。 “大哥,小谢哥给我们两个都买了糖人!”宋若晴举了举手中的小糖人。 宋若愉也把小糖人展示给宋群青:“是糖人师傅照我们两个人捏的,大哥你快看看像不像我们。” “特别像。”宋群青听从他们的话,弯下身子凑近看了看。 发现这师傅捏的五官虽然相似,但是眉眼间的气质却截然不同,能让人一眼便分辨出这两人。 听到大哥都夸赞了这糖人,两个孩子满意地嘻嘻哈哈指着糖人打闹着。 看着两个孩子变得比之前开朗许多,宋群青放慢了脚步,看着谢淮安笑了笑:“辛苦你了。” 这句辛苦不仅指的是他给两个孩子买糖人,更是指谢淮安为这两个孩子费尽心思。 在宋群青去府学开始后,谢淮安便开始帮他照看两个孩子,三人一起相处的时间竟比和宋群青相处的时间还更长些。 宋群青嘴上虽未曾说什么,但在心中却十分感念谢淮安此举。 明明他可以将照看的职责全部交给孔夫郎一家人,可如今却为了两个孩子耗费着自己的时间和精力。 “不辛苦,他们两个都很乖。” 谢淮安摇了摇头,他说的也不是客套话。 宋若晴和宋若愉小小年纪双亲去世,早就变得十分懂事,懂事到有时候让谢淮安都有些心疼。 而且他既然和宋群青结为夫夫,那宋群青的弟妹也就是自己的弟妹,就像宋群青把自己的亲人也当作家人一般。 谢淮安正要和宋群青分享今日去看夫子的事,就闻到了宋群青身上传来的味道,他有些不敢置信地重重闻了闻,疑惑道:“哥,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宋群青闻言先是一愣,想到今日下午发生的事后,他举起自己的衣袖轻轻嗅了嗅:“没想到都没和她有身体接触,身上便染上了味道。” “谁啊?”谢淮安的眉毛不自觉皱了起来。 这样的脂粉香气一般只有姑娘双儿才用,宋群青今天是和哪个姑娘或者双儿近距离接触了吗? 宋群青察觉到他语气中的酸味,连忙将今天下午的事告知给他。 “说实在的,我都不知她此举是何意。”宋群青无奈道。 他其实隐隐约约有猜测林玉蔓是看上了他才这般作态,但是他有夫之夫的身份林玉蔓不可能不知道。 想到这个朝代对于女性和双儿的苛刻,这个想法便被他第一时间排除了。 但谢淮安却不这么想,他可从瞿云意那儿听来了不少知府一家子的八卦。 据说林知府当年还是知县时原本有个出身富商的妻子,但那妻子红颜薄命,就在林知府即将上任知府的前几个月突然离世。 林知府在前妻死期不到三个月后便迎娶了现任知府夫人,两人的感情颇为丰厚,一直恩爱到现在。 原本这两人也是对佳话,但却有不少人传言说时现任害死前任自己上位,但这种说法却未有确切证据。 林知府知道这个流言后还特地澄清过,说自己的前妻向来体弱多病,她离世也是因为重病,而非他人揣测是现任妻子所害。 众人一看林知府如此维护现任妻子,都纷纷缄口,以免因口舌而得罪知府,这种事也慢慢成为了不可提及的话题。 两人已经在谈话中来到了正堂,孩子们已经坐在位置上等着他们,谢淮安拉着宋群青在饭桌旁坐下。 “还能是什么意思,肯定是看上你了。”谢淮安不满地嘟囔几句,给两个孩子一人夹了一筷子肉,唯独忽视了宋群青。 宋群青见状颇为无奈:“我是有夫之夫,她可是知府的女儿,怎么可能愿意当妾?” 他看了看谢淮安的脸色,连忙补充道:“当然了,我根本不会纳妾。” 听闻这话谢淮安才收回了警告的眼神:“这可不一定,说不定她是想取而代之我。” 他本想继续给宋群青讲之前听到的传闻,但余光扫到两个孩子紧张的神色,连忙止住了嘴。 “小谢哥,你是不是和大哥吵架了?”谢若愉对周围人的情绪十分敏感,观察着两人不似平常般甜蜜,小声问道。 谢淮安笑着摇了摇手:“才没有,你们别多想。” 宋若晴和宋若愉对视一眼,这可不像是没吵架的样子。 “好了,我和你们小谢哥感情好得很,别担心了,快吃饭吧。”宋群青出声安慰道,边说边给谢淮安盛了一碗汤。 谢淮安也给宋群青夹了些菜:“普通的口舌争执而已,你们快点吃吧。” “今日夫子给你们布置的读书任务可还记得?明日他便要上门来检查了。“ 两个孩子一听“夫子”整个人都僵直了,往嘴里扒拉饭的速度也加快不少。 宋群青见状给谢淮安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换来了对方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 让阿霖和阿茯带着吃好饭的孩子去洗漱,谢淮安才将自己听到的传闻告诉给了宋群青,又道:“本来我就是半信不疑,但听到你说林玉蔓的事,我倒觉得十分有可能了。” “若真是这样……”宋群青将手搭在谢淮安放在桌子上的手上,眼神坚定,“我会多注意,看她们还有没有别的异常,你别担心。” 谢淮安注视着他满心满目都是自己的模样,双手勾住他的脖颈,将自己的头埋了进去,闷声道:“你知道吗?自从你在诗会大展才华之后,我便时时刻刻都在担心你被别人抢走。” “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但是你现在实在太耀眼了,不止是旁人,连我自己都在想凭什么是我成为了你的夫郎。” 第197章 夫子来了 宋群青颇为诧异地将他的脸捧了起来,目光温柔缱绻:“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谢淮安垂下眼眸,自从宋群青在诗会上一连写出许多惊世的诗作以后,他便时常在旁人嘴里听到一些自己配不上对方的话。 他一开始还不以为意,等到这种话越来越多后才开始思考起自己真的如此不堪。 不过他倒也没有打心底认为自己就是配不上宋群青,也许是林玉蔓这个十分明显的情敌的出现让他的危机感加重,这才对宋群青说出自己内心的担忧来。 好在谢淮安并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他把自己内心的想法一一倾诉给宋群青后,心里舒服不少。 宋群青则是静静听着他的真实想法,自他去府学后,他们两个便极少有这样互诉衷肠的时间。 他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准备乡试,还打算在乡试拿到靠前的排名,因而几乎每日都沉浸在学习当中。 每天晨起晚睡,几乎和宋家其他人的活动时间相互交错开,只有晚饭时间才能聚齐聊一会儿天。 但往往聊不了多久,因为他还需要回书房将欧阳夫子布置的任务完成外,还需要看乡试相关的其他书目。 有时候要熬到深夜,谢淮安却从未抱怨过什么,而是每每都给自己预留一盏灯。 甚至在他实在疲累的时候,还会在旁一直陪伴着他,即便是自己都困得不行,但依旧鼓励着他坚持。 宋群青嘴上不说,但是却将这一切牢牢记在心中。 也许就是因为自己陪伴谢淮安太少,才导致他如今如此患得患失。 宋群青反思了一番自身,开口道歉道:“是我不好,之前几个月都忙着乡试,太过忽视你和若晴若愉他们了。” “怎么说这样的话,你如此努力也是为了我们。”谢淮安摇了摇头。 “但是这些都没有你重要。”宋群青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道,“我保证以后肯定不会这样了。” 他穿越到这个朝代原本就是想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若不是为了要娶谢淮安他可能并不会走上科举这条路。 在他心里,谢淮安以及宋若晴宋若愉这些家人才是第一位,而其他事完全可以往后放。 以后再忙,也定要抽出时间来陪伴他们,宋群青在心中暗下决定。 “还有,以后不许说配不上我这样的话。”宋群青抬起他的下巴,直视着他缓缓道,“当初如果不是你坚持,你爹才不会让你嫁给我。” “你出身富贵,又长得如此好看,做生意也很有天赋,而那时的我只是个乡下出身的破落户,就像他们所说的一样,我娶了你就是高攀。” “才不是……”谢淮安瞪大眼睛,想要反驳但被宋群青打断。 “你看,我一提起这个你就要反驳我,你说你配不上我的时候我也是同样的心情。”宋群青继续道,“以后不许再说这种傻话,我们两个就是最般配的,知道了吗?” 谢淮安耳边传来他轻柔的宽慰声,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如琉璃般的眼珠灵活地转了转,玩笑道:“那些说我配不上你的人,估计还不知道整个家都是我来赚钱,若是知道的,肯定不会说这样的话。” “是是是。”宋群青见他如此便知道他的心情由阴转晴了,不然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调皮话。 宋群青松开搂着他的手,笑着朝着他作揖:“多谢夫郎养家,不然我哪有这样的好日子。” “你知道就好。”谢淮安扬了扬下巴,眼眸中溢满了笑意。 心中的患得患失在宋群青的温柔宽慰下已完全消散,以往自信张扬的谢淮安又回来了。 两人对着笑了一会儿,谢淮安收敛了笑意,眼神乱飘:“那个……今夜你还要温习功课吗?” 这样的氛围,这样的暗示话语,若是宋群青还不明白他的意思,那真成了木头了。 但宋群青可不是木头,他盯着谢淮安染上一层薄红的脸颊,声音也低沉了下去:“不了。” 话音刚落,他便打横抱起了座位上的谢淮安,将人一路抱回了屋子里。 孔夫郎站在门口,见自家少爷抱着少夫郎离去,和旁边谢淮安的侍女们会心一笑,下去准备热水去了。 又是一夜春色,两人闹到天蒙蒙亮才停歇。 绮罗守在门外一夜未合眼,直到门内传来喊热水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指挥着让人抬了热水进去。 也幸好姑爷心里有数,不然日日闹到这么迟,她家少爷这娇弱身子怎么承受的住。 不过今日还是熬些汤给少爷和姑爷都补补身子吧,绫罗在心中暗暗想道。 宋群青感觉自己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门外传来的轻轻敲门声便把他唤醒了。 他披上外衫打开门,见阿霖站在门口一脸欲言又止,有些疑惑道:“阿霖,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少爷,少夫郎家中请的女学夫子到了。”阿霖回答道。 宋群青脑海中浮现出昨日谢淮安恐吓两个孩子的情形,心中了然:“你把夫子带到若晴若愉的书房去,顺带告诉他一声我马上过来。” “好的,少爷。”阿霖察觉他并无生气的意味,心中忐忑不安的心才放了下来。 都怪宋红那几人,一直推脱着不愿意敲少爷的门,于是便把敲门的活儿交给了自己,害得他以为敲了门会惹少爷生气,没想到却什么也没发生,真是大惊小怪! 等后来他将这件事跟孔夫郎说了后,孔夫郎脸上一阵青白。 阿霖是他从小照顾到大的孩子,他对阿霖的看管也十分严格,根本不允许他和别的姑娘双儿走得太近,以免发生对双方都不好的事。 只是阿霖现在已经长大了,该懂的也应该需要有人教导,只是自己到底和他性别不同,有些事他也不好开口。 或许可以请少夫郎帮帮忙,看看能不能和少爷说一声,让他吩咐宋红等人教教阿霖。 虽然阿霖是汉人,但男人之间的事估计也差不到哪儿去。 宋群青洗漱完便迅速赶到了若晴和若愉的院子当中,刚一踏进院子,就见一名陌生男子站在两个昏昏欲睡的孩子身前。 那男子身着一身浅绿色衣衫,衣衫的袖子、领口和下摆处用金线收边,显得十分华贵,手上还拿着把描绘着翠竹的折扇。 似乎是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声响,男子停下了对两个孩子的谈话,转过身来对上了宋群青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打量视线。 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着朝宋群青拱了拱手:“在下邱知远,清河县人士。” 邱知远?好耳熟的名字。宋群青仔细回想了一番,终于想起来了这人是谁。 当时这人在万群书院时与曾玉翰同在一班,还在去年院试中力压原主和曾玉翰考中廪生。 听人说他自从考中秀才后请辞离去了万群书院,选择去了别的地方求学。 没想到竟然这么巧,谢家居然找了他做若晴和若愉的女学夫子。 宋群青了然一笑,礼貌地回了礼:“宋群青。” 邱知远观察着他的反应就知道这人已经想起了自己是谁,他语气略带艳羡:“以往见你还是童生,没想到就是一年的时间,你已经成为举人,而我还是个秀才。” 去年院试之时,宋群青和曾玉翰都是最被看好的学子之一,但谁都没想到他们两个居然双双落榜。 曾玉翰落榜邱知远倒是能够接受,只是宋群青这样一个人人称道的神童不仅没考上廪生,甚至连秀才的榜都没上属实让他也惊讶。 要知道当时在万群书院的几年,宋群青可是基本上都是甲班头名的存在,只是偶尔几次被他超赶过。 只是越接近院试,宋群青的状态越来越不好,他也代替了宋群青成为甲班两个班的头名。 邱知远当时还以为是宋群青身体出现了问题,但今年他从要好的同伴那儿听来的消息却说是曾玉翰故意所致。 他还未对宋群青可惜多长时间,就听到宋群青考中了院试案首,他的那几分可惜也随风而逝。 紧接着又听说自己翻来覆去品味的那几首诗是宋群青所作,如今更是直接拿下了解元。 这么想来,宋群青不愧是天才人物,远非他们这群普通人能够比拟。 “这要多谢陛下大开恩科,不然我是万万没有机会一年之内中举的。”宋群青没有炫耀的意思,而选择归功于政策。 但邱知远知道他这话是谦虚所言,并不会当真,毕竟他今年也下场了乡试,自然知道乡试难度有多大。 因而邱知远便只笑了笑没有附和这话,而是选择开启另一个话题:“宋兄,我听贵夫郎说令弟令妹之前并未请夫子,是你和他自己在家教导?” “不错。”宋群青伸手邀请他往院子里的书房走去,“邱兄,这边请。” 这是他为了让两个孩子学习特地开辟出来的一个屋子,空间非常大,两人可以在其中阅读练字,甚至能够上课。 宋若晴和宋若愉见大哥和夫子都往书房里走,也紧随着他们的后面进了书房。 看到自家少爷和女学夫子在书桌旁坐下,阿霖十分有眼力见地喊人上茶。 邱知远打量了一圈书房,宋群青这个主人并未到,他不好如此莽撞地进入他人屋子。 因而他刚刚只在院子中检查两个孩子的背诵情况,并未进来。 如今一看这书房的布局,见到一整排的书架和笔墨纸砚,以及书房内的两套十分适合小孩学习的桌椅。 邱知远不由暗道宋家对于这两姐弟的用心程度,就算是比他富贵十倍的家族也是比拟不得的。 要知道宋若晴和宋若愉只是姑娘和双儿,能请来女学夫子就已经算是十分重视了,更别提还有这么一大间独属于他们的书房。 “请恕我冒昧一问,邱兄为何选择来做女学夫子,据我所知邱兄家里应当是十分希望你继续往上考。”宋群青将桌上的茶杯推了过去,有些困惑。 就算是想要当夫子,寻常书生也并不会选择当女学夫子。 “此次乡试失利,下次考怎么着需得在三年后,且我最近不知怎的越读书越困扰,想着苦读估计也没什么效果,所以跟家里人说了要出来当当夫子,也算散散心了。” 邱知远掀起茶盖拂了拂上头漂浮的茶叶,目光黯淡几瞬,但随后又亮了起来。 “至于为何当女学夫子,则是我听说了谢家正在寻找夫子,故而前去试了一试,没想到谢老夫人和贵夫郎对我都十分满意。”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得色,但却并不惹人厌恶,反而让宋群青觉得这人喜怒形于色,倒是个十分坦率的人。 “说到底,我还是冲着宋兄你来的。” “哦?”宋群青讶异地挑了挑眉,他确实没想到邱知远竟是为了自己才当若晴和若愉的夫子。 邱知远实话实说:“其实是我想近水楼台先得月,看是否能有机会从宋兄这儿得一些经验,也好为三年后的乡试做做准备。” 宋群青闻言一愣,这话说的未免也太直白了些吧。 不过若是若情若愉由他教授,夫子品性的问题倒是不用太担心了。 “若你有什么学业上的问题,我会尽我所能回答你。”宋群青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不过你得保证要好好教导孩子们。” 邱知远听到他的回答,紧绷的神色放松下来,将手中的扇子打开摇了摇:“那是当然,我肯定会尽我做夫子的职责。” 他看了眼正在偷听两人说话的孩子们,调侃道:“而且若晴和若愉都是十分聪慧的孩子,教授起来也并不费劲,怎么说呢……不愧是你宋解元的亲弟妹。” 两个孩子听到这话明显笑出了声,但很快便用书挡住了偷笑的嘴角。 宋群青看向他们,目光温柔:“我对他们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按他们的兴趣教导就好。” “接下来,就麻烦邱兄用心照看了。”宋群青将视线转向摇着扇子喝茶的邱知远,“我那儿有一些自己的笔记和收集的试题,若你需要,可以借你一看。” 邱知远猛地停住了动作,眼睛都亮了:“不麻烦不麻烦!” 第198章 新的菜品 邱知远从宋群青那儿拿到想要的东西后,教导若晴和若愉明显变得十分用心,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失去了近水楼台的机会。 许是之前并未做过夫子的原因,他的教学方式并不刻板,可以说是非常有趣,以至于两个孩子在饭桌上也经常提起邱知远和上课的种种。 宋群青和谢淮安见他们两个学得如此开心,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们本来还害怕若晴和若愉会不适应新夫子,没想到邱知远竟如此有魅力和能力,就几日的时间便折服了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的教学全程交给了邱知远,谢淮安也有了更多自己的时间。 除了隔三差五去店铺里看看和核对账本外,他基本就没什么活儿了。 恰巧宋群青考完乡试想着休息几天,这几日两人几乎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 这日,谢淮安正准备出门去铺子查看情况,就见宋群青紧跟着他的动作,将外衣披了起来。 “我和你一起去。”宋群青边系衣带边跟他说。 李天宝前一段时间找人报信,说是火锅酒楼如今的生意不似从前般火热,想要宋群青过来看看是否能让生意好起来。 之前他忙着乡试,得知了消息也没有时间过去解决这件事,如今闲了下来,恰好可以跟谢淮安一起去酒楼里看看。 谢淮安替他拂了拂有些褶皱的胸口:“是天宝那边的事吧?他也跟我说了,只是我也暂时没什么好主意。” “没事,先过去看看具体情况。”宋群青笑着搭上他的手,“实在干不下去,就靠夫郎养我也不是不行。” 听闻这话,谢淮安耳根一红,即便他听宋群青说了再多的情话,再听还是忍不住害羞。 “少爷,姑爷,阿霖已经把马车准备好了。”绮罗敲了敲房门,打断了屋子内的谈话。 谢淮安将手抽了回来,又捋了捋发丝将自己通红的耳朵遮掩,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走了。” 看着他慌不择路地离去,宋群青颇为无奈的一笑。 自己的爱人未免也太害羞了些,也许古代人就是在这样吧,但为什么在床上却热情如火……咳咳,不能再想了。 宋群青连忙把脑袋中的想法驱逐出去,快步跟上了谢淮安的脚步。 眼镜铺子的生意跟往常没什么两样,两人只是稍稍坐了坐,查了查账本后便前去火锅酒楼。 “欢迎光临宋家火锅!”门口的一个小二见到相携而来的两人,满脸笑容欢迎道。 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和小二的欢迎声,站在柜台后的李天宝一抬头,眼睛亮了起来:“群青哥,小谢哥。” 宋群青应了一声,环视了酒楼一周,这还是酒楼开业以来他第一次前来。 此时并非是饭点,酒楼内的人十分稀少,小二们也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低声闲聊,察觉到他们的出现后便有一个小二带着笑容径直向他们走来。 李天宝注意到他的视线,从柜台后转身出来,为他一一介绍道:“这酒楼的格局之前我也给群青哥你看过,一楼就是按照清河县铺子那样大家挤在一块,二三楼则都是包间。” “至于小二们,也是经过训练的。”李天宝指着走近的那个小二,自豪道。 宋群青满意地点了点头,知道李天宝定是花费了许多心思才能做到如此程度,于是毫不吝啬夸赞:“做得很好!这件事交给你真是交对了。” 谢淮安也笑着夸他:“天宝厉害了很多呢!” 听到这两夫夫毫不遮掩的赞赏话语,李天宝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经过这小半年的独自历练,李天宝的神情处事明显比之前成熟不少,就算是宋群青见了都有些陌生。 如今看到李天宝跟以往一样,一害羞便会摸脑袋,两人倒是找回了些他青涩的感觉。 宋群青今日便是冲着解决问题来的,他跟李天宝叙了叙旧便直入正题:“天宝,你之前说酒楼的生意惨淡了许多?” 一提起这个,李天宝脸上明显出现几分愧色;“是,有好些熟客近日都没见到影子了。” “你之前送信来,我就在想为什么是熟客少了,兴许是开业以后咱们的菜品和底料都没什么变化,估计是他们吃腻了。”谢淮安往后一靠,从盒子中拈出块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口。 这盒糕点还是宋群青在路边看到众多人排队,觉得估计味道不错才去排队买了来给他吃的。 对于吃习惯了山珍海味的谢淮安来说,这份糕点其实味道并没有比别家好到哪去,但是这是宋群青的心意,他不愿意浪费一分一毫。 宋群青赞同地点了点头:“小安说的有道理。” “若是菜品少了,咱们多收些其他种类的菜就好了,只是这锅底……”李天宝为难道。 宋家酒楼内的底料就是宋群青提供的三种,分别是麻辣牛油、骨汤以及番茄锅底。 为了能够每日都能制作番茄锅底,他还特地跟谢淮安要了谢家农庄的一片地,专门用来种植番茄,这样也不需要大费周章地从清河县运番茄过来。 “暂时不用从锅底入手,不如增加些新菜。”宋群青道。 谢淮安将口中的桂花糕咽了下去,难得质疑了一回宋群青:“多加些新菜肯定是能挽回一些客人,只是……” 他的话并没有说全,但是在场的两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增加一些新鲜蔬菜能挽回的客人数量肯定不会多,根本没办法回到原先酒楼巅峰时间的客流量。 宋群青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我说的菜品不仅仅是增加蔬菜的种类,还有一些别的吃食,比如豆腐块、豆腐皮或者丸子虾滑之类的。” 谢淮安和李天宝对视一眼,面上的疑惑藏都藏不住。 豆腐块和豆腐皮他们倒是能够理解,这个朝代谁还没有吃过豆腐啊。 只是丸子和虾滑又是什么东西?不管是西南地域还是江南一带,似乎都并未听说过。 见他们困惑,宋群青将这些东西的做法一一介绍给他们,还从借着衣襟的遮掩从空间中拿出几张纸来,上面明晃晃记载着详细做法。 谢淮安和李天宝从他的手上接过纸,细看了一番。 他们怎么说也是跟着宋群青从摊子一路走过来的,一看这些新鲜事物就知道,这肯定又是宋群青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新方子。 这些新方子无一例外都能给予人新鲜感,吸引人前来酒楼,两人对酒楼生意越来越惨淡的忧虑之心也安定了下来。 不过除了新的菜品外,李天宝敏锐地从方子中察觉到了以往从未出现过的东西:“群青哥,这饮品是指?” “我上头写了好几种饮品的制作,现在可以推出酸梅汤和各种鲜榨果汁,等天气冷一些你就推些热饮,如玉米汁之类的。”宋群青指着写满字的纸详细解释道。 做餐饮的首先就是要保证吃食的美味和卫生,其次便是新鲜感了。 现在火锅酒楼最大的问题就是菜品比较稀少,一般只有些时令蔬菜和菌菇,以及猪牛鱼肉,饮品也只有免费供应的茶水。 吃一两顿倒是觉得新鲜,但是吃的久了以后等新鲜感散去,便会觉得这东西索然无味。 宋群青要做的则是不断丰富酒楼内的菜品或是饮品,一直保持客人的新鲜感,这才能新客老客两手抓。 “我明白了,只是这些蔬果还需要花些时间去联系农人才行。”李天宝捏着饮品的几张纸,脸上颇有些为难。 群青哥所提出的东西确实新鲜,但要去联系种植水果的农人却不太容易。 现在农民们的耕地稀少,种粮食都还来不及,更别说去腾出空地来种填不饱肚子的水果。 因而种植水果的农人十分稀少,想要联系上肯定需得花上不少时间。 谢淮安闻言欲言又止地看了宋群青一眼,宋群青说的那些水果都在他空间中种了不少,甚至还有些他根本见都没见过的水果,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这个我有办法,到时候你跟宋绿他们直接联系就好。”宋群青已经在心中有了计划。 颜色兄弟当中,宋蓝和宋紫已经被他安排过些日子去漠北寻找新种子,等他们回来后自己空间内一些这个朝代没有的新品种便可以移出空间,在现实的耕地上栽种。 宋靛则是被他安排在了清河县负责火锅作坊的安全,随着火锅作坊的订单量越来越多,作坊的面积也越来越大,势必会吸引众多人的视线。 宋群青在离开时又买些精壮的奴仆,将他们交由宋靛进行训练,负责去守卫作坊,以免有人私自探入窥探底料的制作。 谢淮安知道这件事后,还专门从谢家调来了一些人帮忙看守。 如今的作坊可谓是如铁桶一般,一般人是进不来的。 至于剩下的四个人,则是一直跟在宋群青身边,帮他干些零散的杂事。 自从他的空间升至二级以后,空间的面积扩大到原先的两倍,这才让他的用地不再那么紧缺。 种下的第一茬果树也已经差不多到了成熟的时候,水果现如今都泛滥成灾了,被他一筐一筐装在空间当中。 如今正好可以将这些水果送去酒楼,用来制作成鲜榨果汁之类的饮品。 不过酒楼每日使用的水果肯定有限,并不能消耗完他空间内的所有量,不如就再开一间铺子专门用来卖果蔬好了。 李天宝听他说有办法解决这件事,脸上才终于露出笑来:“多亏有群青哥,不然我可要难办了。” “没有你,又哪来今日的宋家火锅。”宋群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酒楼的一切工作基本上都是李天宝一人干的,宋群青只提供了资金和方案,他这话也并不算错。 他接着问道:“离家好几个月了,我正好也闲了下来,酒楼的事我可以照看一二,你要不要回家看看李夫人和李大夫?” 李天宝闻言激动地坐直了身体,声音提高反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宋群青从空间中拿出一张请帖来,“回来正好带上李夫人和李大夫。” “群青哥你这是要办解元的庆功宴了?”李天宝在忙酒楼的事宜时,也未曾忘记学习,如今只是快速一扫,便知道了请帖上的内容。 “不过也确实需得办一个,明年你就得去京城了,这一分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了。” 想到这儿,李天宝脸上闪过几分晦涩,他实在不想跟宋群青分离。 但是毕竟自己的家以及父母还在清河县,来衢州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谢淮安察觉到气氛变得凝固,连忙开口道:“又不是要去什么回不来的地方,想回来就算是再远也会回来的,毕竟清河县也是群青哥的根。” “也是,是我多愁善感了。”李天宝点了点头,“如今最要紧的还是群青哥的宴席,似乎只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 “不如你明日起开始休假,顺带帮我们把消息也一同传回去。”谢淮安见他神色放松,笑道。 李天宝眼睛一亮:“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早点放假,就能多些时间陪伴在父母身侧了。 跟李天宝商量好了酒楼的事,宋群青和谢淮安又和他叙了好一会旧才打算回家。 马车上,阿霖正驾驶着马车打道回府。 “你打算把那些东西放到哪儿?”谢淮安凑近宋群青,放低声音问道,“要不还是和种番茄的那个农庄一起?” 谢淮安已经从谢父手上要来了那个农庄,如今农庄的地契在他的手上,自然是他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宋群青沉思片刻,随后回答道:“其实我打算包一片山头专门用来种果树,那个地方的果子已泛滥成灾,我想着先挪出来大部分果树,再开间铺子专门售卖果子,这样也不会浪费。” 谢淮安要来专门种植番茄的农庄由于要做好保密工作,因而特地选了处于城郊的一个农庄。 农庄三面环山,倒是可以买下那一片地来种果树。 第199章 蔬果铺子 已经确定了要买山的计划,宋群青和谢淮安隔日便去了府衙买山买地契。 府衙负责文书按印的差役之前在宋群青的报喜队伍当中,宋群青一进府衙的门他就认出眼前之人是今年的解元。 对待他跟对待旁人完全是两个态度,惹得一众目光频频往宋群青身上打量。 一同办事的众人等听差役喊他“宋解元”后,才了然差役对待他会如此客气的原因,更有会来事的上前跟宋群青打招呼意图套近乎。 宋群青和谢淮安实在不堪其扰,只好催促着差役尽快办好手续,好立马前往城郊圈地。 差役也是个明事理的,几下就将文书弄好,只等他去山上勘测土地的面积后填在地契之上。 或许是知道宋群青这人前途无量,实在是得罪不起,府城的差役们去勘测土地面积的动作很快。 前后相隔不到一日的时间,差役们便上门说是文书手续已经一概办好,只等宋群青交钱了。 宋群青看了眼文书上的银两数额,倒是在他和谢淮安的预料之中。 之前倒是听人说过这些差役在勘测时往往会多报,好从上头拨下来的款项中捞银子。 但看自己文书上的数字,想来是差役们为了不得罪自己并未故意多填面积。 他将文书递给谢淮安,家中的支出都是由谢淮安负责,谢淮安掌握着家中小金库的钥匙,因而要支银子也得得到他的首肯。 谢淮安接过这几张纸迅速扫了几眼,抬起头来和宋群青对视一眼。 见他向着自己暗自点头,他才朝后招了招手,让绮罗从小金库里按照文书上的数额支银子出来。 上门的差役们观察到这一幕,都有些面面相觑。 没想到宋解元家中居然是夫郎管钱,那岂不是事事都受制于人? 不过宋解元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被夫郎管住的人,也可能是太过爱惜夫郎的缘故。 …… 但无论他们心中如何想,面上的神色只是一闪而过便恢复了原样。 不管真相如何,都不是他们能够轻易揣测的。 付了银子又按了手印,番茄农庄后的小山便安上了宋群青的名字。 等到一切都妥当之后,宋群青便找了个机会将空间中已经长成的果树苗放置进了农庄后面的空地当中。 如今谢淮安在番茄农庄里安排的人都是自己十分信任的奴仆,他们的卖身契也紧紧掌握在他的手中。 看着一夜之间突然多出来的一地果树苗,这些奴仆们也并未有任何异色。 毕竟从昨日下午起,一直隐约有牛车搬运重物的车轱辘声在农庄外响起,想来便是在搬运这些果树苗了。 果树苗从空间中转移出来,虽然有空间的土包裹着树根以保持其活力,但还须得尽快将其栽种下去。 这么大的工作量,一个农庄的几十号人肯定无法在短期内完成,谢淮安又花了一笔银子请了附近的农户们来帮忙。 在谢淮安盯着栽种果树的同时,宋群青也并没有闲着。 当时他考中解元之时,府衙给的奖赏当中包含了府城中三家铺子的地契。 如今他则是想实地考察一番这三家铺子,选一家合适的装修成蔬果铺。 等宋群青将这些地方一一走过,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几声知府大人的慷慨。 这三家铺子虽处于不同的地段,但无一不是靠近百姓们所住民居的好地段,不管是做什么生意都自带客流量。 宋群青思量了一番,打算将三间铺子都利用起来都改造成蔬果铺。 当蔬果铺中也不仅仅只是卖蔬果,宋群青还计划着利用空间的中的果子酿些果酒出来放到铺子里卖。 这样也能够充分利用好这些泛滥成灾的果子,不至于让其白白浪费。 宋群青将自己的想法和谢淮安一合计,见都没有异议后便找了人去装修铺子。 两人还没休息几日便又开始忙碌了起来,只是这一回他们两个却是干什么事都时刻黏在一起。 这样同进同出的多了,难免会招人口舌,没过多久城里就在传他们两夫夫之间的恩爱情谊。 所传的虽然并非都是事实,但宋群青两人见这些话都是在夸赞他们之间的感情,因而也并未出手干扰阻止。 于是这样种种或是事实、或是编造的话语便传入了家家户户,只是每人的反应各异,有人欢喜有人愁。 等宋群青两人忙完果树和蔬果铺的事后,解元庆功宴也已临近。 有了上次办喜宴的经历,宋群青办起这次的庆功宴来可谓是得心应手,所用的人手都是按之前的安排来,唯独庆功宴中的菜品和饮品和上次有差别。 * 庆功宴当日,宋家一片张灯结彩。 宴会刚开始不久,已经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但无一例外都是宋家和谢家相熟知的人家。 李天宝带着李夫人和李大夫走了过来:“群青哥。” 听到熟悉的声音,宋群青从跟熟人的交流中抽身,朝着李天宝一家点了点头:“一路舟车劳顿,李大夫李夫人昨夜休息得可好?” 李大夫两人听闻此话,有些拘谨地连连摆手,李夫人开口应了一句:“好的不得了,宋小子不用太担心。” 距离上一次办喜宴只过去不到小半年时间,继上次在院试中获得案首之位后,宋群青又在乡试中拿了个解元。 李夫人两人是读了些书的人,不像其他村里人一般对科举一知半解,自然知道宋群青这样的速度是旁人远不能及的。 而且举人老爷的身份和自己一伙儿人身份之间的差距,也让他们在面对宋群青时不免有些拘束。 不过好在宋群青心思细腻,很快便察觉到李夫人两人的忐忑,主动开口询问起了村里相关的事。 提到自己熟悉的领域,两人这才在聊天中慢慢松懈下来,同时也意识到了中了解元的宋群青其实跟当初还是穷书生的宋群青本质上还是同一个人。 几人聊着聊着,话题自然而然地转至李天宝的身上。 第200章 果酒亮相 “天宝前些日子回家,我差点都没认出来,宋小子你倒是没什么变化,我家那小子变化大的都有些吓人了。”李夫人笑着摇了摇头,眼中却闪着些许泪光。 自上次喜宴之后,他们两夫妻跟李天宝也只分开了三个多月的时间。 只是没想到就是三个月没见面,和李天宝再次相见之时,李夫人两人便发现他的模样虽没有太大的变化。 但是周身的气质却浑然不同,完全褪去了以往青涩的感觉。 在细细询问了一番李天宝后,两夫妻才明白了原来是宋群青将宋家火锅的事全权交由李天宝完成,这也难怪李天宝在短时间内便成熟了许多。 李夫人两人虽然有些心疼李天宝的辛勤劳累,但十分感激宋群青能够将这样的机会交由李天宝。 而且李天宝还说这三个月他拿着酒楼的分红,零零总总加起来的所有收入差不多可以在府城买一套屋子。 他便想把李夫人两夫妻从清河县接来住,这样也不用继续忍受分离之苦。 李夫人和李大夫闻言则是大吃一惊,他们知道宋家铺子肯定赚钱,但没想到居然这么能赚。 自家儿子只得了两分利,几个月的时间便能够在府城买屋子,那宋群青本人能够赚多少银子就不得而知了。 宋群青将给他弯腰鞠躬的两夫妻扶了起来:“李大夫、李夫人不必如此,天宝能有今日也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 如果不是李天宝足够努力,所有的事都兢兢业业要做到最好,恐怕宋家酒楼的生意也不会这般好。 “说起来,还是我得感谢天宝,若不是他这酒楼恐怕是开不起来的。”宋群青从桌上拿起酒杯朝着两夫妻举了举,随后一口饮下。 李夫人两人相视一笑,一人取了一个酒杯一起喝了下去。 宋群青正想继续说些什么,门口方向传来一阵躁动,打断了他的未尽之语。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发觉到来人是谁后眉心不由地动了几下。 来人正是林知府一家三口,林知府今日并非身着官服,而是一富贵老爷的寻常装扮,他身旁的知府夫人素爱华贵装扮,如今来赴宴穿得更是华丽异常。 只是一向打扮素雅的林玉蔓今日却一反常态,穿了一身红色衣裙,头上也缀满了珠翠,显得无比雍容富贵。 宋群青收回视线迎了上去,拱手行礼道:“学生见过知府大人。” 他的面上一片平静,但内心却有些不解。 虽说他给林知府等一干府衙的官员们都发了请帖,但按理来说,若是和官员们无私交之情,官员们一般是不会来参与学子的庆功宴,更别说林知府这样的上阳府最高领导。 宋群青跟他也只有几面之缘,谈不上什么私交情谊,也不知道他今日怎么愿意过来,甚至还带着妻女一起过来。 听到宋群青这般称呼来人,在场众人皆是万分诧异,纷纷将目光投至到门口方向。 整间屋子也都安静了下来,估计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被听见。 “群青不必多礼,快请起吧。”林知府扫视了屋内一周,朗声道,“众位不必拘束,今日我也不是知府,只把我当作来参宴的寻常老翁即可。” 说完这话,林知府向着周旁挥了挥手,便立刻有一仆从捧着一个木质盒子上前:“宋公子,这是我家老爷的一些心意,还请您笑纳。” “多谢知府大人!”宋群青也不推辞而是选择直接收下,果然在林知府脸上看到了满意的神色。 林知府既然带了礼前来,就说明他想把礼送出去,宋群青若是再三推脱拒收礼物则会驳了他的脸面,到时候反倒画虎不成反类犬。 阿霖听到他的话,上前一步将木质盒子收了下去,宋群青则是伸手引林知府一家入座:“知府大人,知府夫人,林小姐,还请随我来。” 他将一行人带至主桌,让三人一一落座后,又喊了仆从给几人倒上酒。 “这酒不错!”林知府捻起酒杯轻轻酌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这是什么酒?” 他本就是个嗜酒之人,平日里喝的名酒也不算少。 只是这酒倒是新鲜,既有果香的清甜,又有酒味的浓重醇厚,两者相结合起来,给人回味无穷之感。 宋群青闻言轻笑道:“这酒是宋家新推出的果酒,是用多种果子酿造而成的,至于酒名……我暂且还并未想到,只能称其为果酒。” 还没等林知府开口说话,宋群青便见林玉蔓含羞带怯抬眸看了他一眼,清脆的声音响起。 “这酒是宋公子亲手酿造而出的吗?据我所知,宋公子似乎对吃食颇有想法,想来这果酒也是公子的主意吧?” “哦?还有这回事?”林知府将酒杯内的酒一饮而尽,随后放下酒杯颇感兴趣地看向宋群青。 宋群青笑笑:“也是一时突发奇想,算不得什么,归根到底还是酿酒师傅十分厉害,才能酿出如此好酒。” 虽然说酿酒师傅就是他自己,但是宋群青并不打算把这事全部揽在自己身上,而是故意引导众人,让他们认为酿酒师傅其实另有其人。 “你既能提出想法,也是十分了得,不然为何旁人想不出来。”林知府的兴趣明显淡了些,又让仆从倒了一杯出来饮下,“可否能为我引荐那位师傅?” “这……我还得问过师傅,师傅是性情中人,又一心投入酿酒当中,恐怕到时候会冲撞了大人。”宋群青无奈笑道。 林知府了然点头,没有坚持着要见酿酒师傅。 许多大师都是如此,性格孤僻高傲,十分不好相处。 若是强行要人来见自己,恐怕酿酒经验是得到一点,反而要被人摆一番脸色。 见林知府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宋群青开口劝道:“大人,这酒虽然并不烈,但其后劲十足……” 林知府颇有些不满足地咂了咂嘴,考虑到醉醺醺的模样实在丢脸才放下了酒杯。 “若是大人实在喜爱此酒,不妨从学生这儿带几瓶回去。”宋群青见状向阿霖使了个眼色。 第201章 乡试真相 阿霖接受到他眼中的意思,从后院取了装着三瓶玻璃瓶装果酒的大木盒过来,双手捧着展开给林知府看。 这是宋群青专门设计的礼盒装果酒,过几日便要在蔬果铺子里上架。 林知府见到盒子内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三瓶酒,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多谢群青了。” 两人又就着乡试的事细聊了一番,宋群青全程目不斜视,完全忽视了林玉蔓时不时就投过来的视线。 林玉蔓见他如此防备自己,特地用花汁染了色的粉色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的肉中,被面纱遮挡的脸也被气得通红。 她身旁的知府夫人淡淡扫了她一眼,心里暗叹自家女儿的心态是一点也不像自己。 “老爷,宋公子。”知府夫人嘴角挂着浅浅笑意,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刚刚我和玉蔓喝了些酒,如今头都有些晕眩,可否让我们去院中散散酒意?” 林知府闻言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随意,不管他聊哪方面的事宋群青都能快速接上话题。 他如今和宋群青聊得正酣,根本没有注意到知府夫人和林玉蔓只是浅浅酌了一口,别说是头晕了,估计连酒味都没尝到。 宋群青表面上虽然一直无视林玉蔓的动作,但是眼神余光却一直在监视两人的行为。 他们喝了多少酒他心中明明白白,以喝酒头晕为名去院子里也不知道要干些什么,但想来估计不会那么单纯。 不过好在他已经安排好了人时刻盯着他们,宋群青笑着道:“院子风大,林夫人和林小姐还是别待太久,万一受风就不好了。” “多谢宋公子关心。”林玉蔓浅浅行了一礼,跟着知府夫人从侧门出了正堂。 宋群青收回目送他们离去的视线,继续附和着和林知府聊天。 “你可知你这解元之位是如何来的吗?” 林知府这话一出,宋群青有些愕然地看向他:“知府大人这是何意?” 听他这话的意思,难道说自己的解元之位并非是按正常流程得来的? 林知府眼神明显有些醉意,看到他脸上的愕然之色安慰道:“别担心,不是想的那样。” 直到林知府说起当时京城内选上阳府解元的事时,宋群青这才明白了为何刚刚他会问出那样一句话。 原来当时乡试点解元时,乡试中的主考官谢景和谢大人包括好几位考官都齐齐点了宋群青的卷子做解元。 但是等糊名去除之后,得了头名的却是另一张考卷。 要不是上阳府的学政在排名出来之后拿着宋群青的考卷和头名的考卷去寻谢景和,恐怕如今的解元就是另一人了。 “谢大人,您看这两张卷子,怎么看都是宋群青的更胜一筹,怎么会点了他人做解元呢?”钱学政将卷子呈了上去,十分焦急道。 谢景和闻言将两张卷子拿了过来,扫了眼卷子后皱起眉头:“你去把吏部的人叫来。” 考官们一般只负责批改糊名的卷子,卷子批改完成后便要送去吏部去除糊名写排名,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考官们点谁谁就是解元,极少出现这样临时换人的情况。 得知是谢景和喊他们,吏部负责排名的人很快便赶了过来,朝着谢景和行了一礼:“谢大人。” 谢景和坐在上座应了一声,将卷子摊在桌面之上,手指点了点两张卷子:“宋群青的卷子是我们一群考官亲自点的解元,怎么到你们这儿就变成这个厉玉衡了?” “这……”吏部负责人嘴唇蠕动几下,迟迟不敢开口。 “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谢景和神色淡淡,似乎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不过也是,宋群青又不是谢景和的亲戚或者弟子,估计就是找自己问问原因。 想到这儿,吏部负责人这才开口:“大人主考多年,必定知道解元之位不仅需考虑卷子成绩,还需看这人的名声。” “据吏部调查,这位厉玉衡是衢州鼎鼎有名的才子,他曾经写的一首诗《咏月》更是流传甚广,更是有王恒之极力保荐。” “而另外两人在声誉上皆不如他,因而他的卷子虽只排了第三,但综合起来却更适合被点为解元。” 吏部负责人一边说一边观察谢景和的神色,发现他面无表情,一口气将实情全部说了出来。 却没察觉在他说到“王恒之”这三个字的时候,谢景和的嘴角微微动了几下。 钱学政忍着听完这一番话,从怀中掏出几张纸递给了谢景和:“大人,若要比声誉,宋群青可是在前几日刚刚大出了风头,他所作的诗现在是衢州炙手可热的存在。您看看,这就是他在诗会上写的几首诗。” 谢景和眯着眼盯了他一会儿,才从他的手上接过纸看了起来,越看则是越心惊。 他原本还在怀疑钱学政和这个宋群青估计私底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这才让钱学政冒着即便得罪吏部的危险也要重新判定排名。 但是在看了这几首诗之后,谢景和却将这个想法重新压回了心底:“这几首诗都是同一场诗会所写的?” “是,而且还不止如此……”钱学政将宋群青在诗会上临场作诗等一系列事详细地描述了一遍。 吏部负责人听得目瞪口呆:“绝无可能,怕不是钱学政有意编造吧。若他真有这般能力,早就被世人所知了。” 谢景和虽一直未开口,但他的视线随着这番话重新转移到钱学政身上,惹得钱学政不停地擦着头上冒出来的汗。 “大人,是真是假你询问当时参加诗会的人即可,下官万万不敢拿这个来骗您啊。” 此话确实有理,而且钱学政没必要撒这么明显的谎。 谢景和深吸了一口气,转头问道:“钱学政所言你也听到了,吏部想法如何?” 吏部负责人踌躇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抬头回问:“不知大人的想法是什么?吏部一向以众考官们的意见为准。” 还真好意思说! 钱学政闻言无语地睨了他一眼,若非自己指出,恐怕他们点的解元就要被换了,还谈什么考官的意见。 第202章 假装中计 明明就是吏部看厉玉衡是王恒之的弟子,想也不想就将人抬了上来。 谢景和并未说什么,而是直言道:“就按我之前的排名来吧,你把名单呈现圣上,若是有任何问题,你就让圣上来找我。” “是。”吏部负责人拱手行礼,“那下官先行下去修改。” 钱学政见宋群青依旧是第一,心底里才松了一口气。 他和宋群青非亲非故,敢如此出来指出卷子的问题,也是看到了谢景和之前对于宋群青考卷的赞赏。 若非如此,就算他再欣赏宋群青,他也是不敢出头的。 林知府和钱学政是同一年进士,又是同乡出身,彼此关系十分亲近,因而林知府才能从钱学政那儿得知有关乡试解元的消息。 林知府带着几分醉意的笑声响了起来,打断宋群青的思绪:“你小子,还真是好运气,碰上了钱若森和谢景和。” 若是钱学政和谢景和并非惜才之人,恐怕宋群青这个解元的位置就要易主了。 宋群青也在心中暗自感慨,这发生的一切跟连锁反应似的。 如果他没去参加诗会,就不会有证明自己的机会,也不会让钱学政对自己产生欣赏之意,就没有后面钱学政冒险替他说话这一事了。 能拿到解元,还真得好好谢谢钱学政。 等他之后到了京城便过去登门拜访,亲自感谢一下钱学政。 “父亲——哥夫——,不好了不好了!” 突如其来的叫喊声让全场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说话之人身上,宋群青也将视线移了过去。 发现叫喊的人是谢子璇后,宋群青的眼睛半眯着,脸也拉了下去。 在一旁替宋群青招待客人的谢父皱着眉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刚刚宋群青忙着和知府打交道,便委托谢父帮忙照看宴会。 “大呼小叫的做什么?”谢父的脸色明显变黑。 不是让谢子璇好好待在府中吗?到底是谁又把他给放了出来? 谢子璇的眸光一闪,随后焦急喊道:“是大哥他出事了!” 听到这话,宋群青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谢父也快步上前紧抓住谢子璇的肩膀:“淮安在哪里?” “在……”谢子璇犹豫半天,像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唉声叹气地一跺脚,“你们跟我来就知道了。” 说完后便转身往后院的方向走去,谢父担忧自家双儿慌不择路地跟了上去。 宋群青细致地观察谢子璇的动作神态,见他们离开朝着林知府拱了拱手:“大人,请恕我失陪片刻。” “不用失陪,我和你一起去看看情况。”林知府环视了一周,发现自己的妻女都不在场内,心中顿时笼上了一层不好的预感。 宋群青不知道,可是他却知道林玉蔓和她娘都算计着想要玉蔓嫁给宋群青。 也不知道这回谢淮安出事,会不会有自己妻女的手笔,希望他们别这么傻! 见林知府和宴会的主人纷纷往后院赶,在场的众人互相对视着,也跟上了他们的脚步,一同前往了后院。 * 另一侧,谢淮安假装自己被迷晕,整个人肢体无力地任凭一个瘦小的身躯将自己拖进假山背后。 感受到那人在解自己的衣衫,他强制压住了想要掀翻人的冲动,让她将自己的衣衫解了些许,露出大片脖子大片肌肤。 随着一阵脚步声传来,那人站起身道:“小姐,已经好了。” 小姐?难道还真是他猜测的那人? 他心中的疑惑还未存在太久,那位小姐一开口谢淮安便肯定了陷害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雁儿,你一路上没被人看到吧?”林玉蔓掀开了面纱,眼神轻蔑地打量着衣衫凌乱躺在地上的谢淮安。 雁儿低着头回答道:“宋家的仆从很少,基本上都去了正堂那边伺候,应当是没人发现。” “那就好,还是谢淮安太舍不得花钱,等我当上宋家的女主人,哪里还会这么小气,连仆从都不愿意买。”林玉蔓冷嗤一声,“也不至于被人算计还无人发现。” “……” 雁儿沉默,并没有附和她的意思。 林玉蔓见状翻了个白眼,最近雁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变成哑巴了似的,根本不见原先巧言令色的模样。 要不是自己看在以往十几年的情分,早就把雁儿赶出自己房门去了,哪还能让她继续当自己的大丫鬟。 地上的谢淮安听到林玉蔓已经在畅想嫁给宋群青后的日子,后槽牙微不可察地咬紧。 忍!他倒要看看这群人到底想干什么! “谢子璇说的那人可来了?”林玉蔓继续问道。 “林小姐,我早就到了。”假山后突然窜出一个人,吓得林玉蔓和雁儿身体一颤。 连谢淮安都被吓了一跳,要不是大家的注意都被那人吸引了视线,自己的反应怕是早就露馅了。 林玉蔓冷冷地看着他:“你就是柳三?接下来要怎么做,谢子璇都跟你说了吧?” 谢子璇?柳三?那不是谢家的护院之一吗?怎么会是他? 谢淮安假装平稳的呼吸一窒,没想到这破事还是有谢子璇参与。 柳三嘿嘿笑了几声,语气轻浮:“怎么做啊?不如林小姐亲口告诉我,也许我会懂得更快一些。” “放肆!”雁儿挡在林玉蔓的身前,为她阻挡下那双充满欲望的三角眼,“知府家小姐面前,你也敢这般说话?还不注意你的身份!” 听到这话,柳三颇为不屑地挑了挑嘴角:“我是没听说过哪家小姐会干出这样不入流的事来,还真是闻所未闻。” 看他仗着知晓自己的秘密便敢如此嚣张,林玉蔓的牙齿咬住唇侧的肉,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 娘说了,现在先忍一时,等到后面就直接把这人解决了,看他到时候怎么跪在自己面前求饶。 林玉蔓呼出一口气,语气淡淡:“接下来交给你了,银钱谢子璇会给你。” 话音刚落,她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假山处,在之前的转角处静静等候着谢子璇带人过来。 第203章 事情败露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假山后面,柳三重重呸了一口:“假清高什么,还不是个恶毒心肠,偏要作出副高洁姿态来。” 说完后他在谢淮安身侧半蹲了下来,看着谢淮安露出的大片雪白肌肤,眼睛都看直了。 “少爷啊少爷,您也别怪我,谁叫二少爷出价那么高,不仅给了银子,还有免费的美人给……嘿嘿嘿。” 柳三边猥琐笑着,便伸出手想要摸上谢淮安的脸颊。 * 知道谢淮安出事后,谢父和宋群青紧紧跟在谢子璇的身后往后院赶来,在他们的身后也跟着一大片想要看热闹的人群。 远远就瞧见了黑压压的一群人,拐角处的林玉蔓重新将自己的面纱挂了起来,又理了理自己的鬓发。 等到人群靠近,她才假装无意地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猝不及防看见那么多人,林玉蔓惊讶地捂住了嘴,没被面纱遮挡住的眼睛也瞪圆了:“这……这是怎么了?” 美人发问,后面的人群中有人赶紧大声解惑。 但林玉蔓却假装没听清,她的视线在看见宋群青的时候亮了起来:“宋公子,能否告诉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宋群青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快步从她的身侧擦过,朝着站住脚步的谢子璇冷声道:“你不是说淮安出事了吗?还不赶紧带我们过去!” 林玉蔓见他无视自己,紧咬着唇内的牙几乎快咬出血来,一双粉色指甲的双手也紧紧握了起来。 她的余光往旁边一瞥,才发现宋群青身侧站着自己的父亲,正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 林玉蔓一愣,随后挤出一个笑来:“爹,是……是谢淮安出事了吗?” 林知府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中的所有情绪都被掩盖了下去:“不清楚情况,你跟我一起过去吧。” 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家父亲跟往日不太一样,林玉蔓一时提起了心,整个人都有些惴惴不安,只低低应了一声,便乖乖站在林知府的身侧,跟着他一起往前走。 等到快接近假山,谢子璇背对着众人的脸也已扬起了笑,他期待已久的时刻终于来了。 他紧绷着心弦,一步一步走近假山,急速跳动的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膛,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终于绕过假山,他低头对视上一双自己曾经万分熟悉的眼眸,脸上的笑容也就此僵在脸上,整个人也直直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还是宋群青一把将人掀开,露出了半蹲在地上的谢淮安。 “群青哥。”谢淮安见到来人,猛地站了起来扑进了他的怀抱。 幸好宋群青的体格看起来劲瘦但其实十分有力,谢淮安直直撞进了他的怀中他连动都不带动一下。 谢淮安将下巴搭在他的颈窝,一抬眸就见到后面密密麻麻的人群,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怎么这么多人?!那他刚才…… 他立马从宋群青的怀中弹了开来,整个耳朵都红了。 宋群青看着他惊慌的模样,不顾旁人的视线,紧紧抓住他的手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有事的是他才对!”谢淮安冷哼一声,踹了蜷缩在角落晕厥的柳三一脚。 谢父眯着眼看了半天,这才敢确认角落里那人是谢家的护院,像是想到了什么可能,他忙出声问道:“淮安,他怎么会这在?” “这就要问我的好弟弟了。”谢淮安一把把不敢置信的谢子璇扯了过来。 感受到拉扯的动作,谢子璇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的计划在最开始就失败了,可他明明是看着谢淮安将那杯酒喝下去的啊! 看他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谢淮安在心中冷笑。 谢子璇以为自己是什么圣母转世吗?凭什么会觉得他会原谅一个差点害死自己的人? 为了让自己喝下那杯酒,还装模作样给自己道歉。 恐怕心里都要恨死自己了,还要装出一副‘一切都过去’的虚假面孔,看着就十分恶心! 不过幸好每日群青哥都会给自己一瓶灵泉水,以备意外情况出现。 他确实是喝下了那杯加了迷药的酒,但很快便用灵泉水抵消了迷药的药性。 只是他想看看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才装作被迷倒了的样子,一路被雁儿拖到了假山。 刚刚柳三想对他动手之时,谢淮安已经在手中抓了一颗大石头。 谢淮安趁他不注意时一石头重重砸在他的头上,直接把人砸晕了过去。 从柳三的怀中摸出了估计用来绑他的绳索,谢淮安看着那张紧闭双眼的脸,又气得一石头过去,直到现在都没清醒过来。 这人毫无反抗之力,谢淮安便用绳索将整个人都绑了起来,等待着事情的后续发展。 “谢子璇。”谢父的脸沉了下去,他又不是傻子,看到这副场景便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你自己说,你做了什么?” 听到谢父冷厉的声音,谢子璇不自觉打了个冷颤,但随后便流下了一行泪来。 “爹,大哥是您的孩子,我也是您的孩子,为什么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谢淮安闻言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转移开视线,不再想看到他那张令人作呕的脸表演。 “是你!当时直接冲了进来告诉我们淮安出事了,也是!把我们带来这儿的”谢父一字一句慢慢道。 “你说淮安出事了,可是他好端端站在这儿!”他指了指双手抱胸,一脸冷色的谢淮安,脸上也浮现一层晦涩。 “还是说,这所谓的出事根本就是你一手操纵?结果事情却没像你预期一般发展?” 谢子璇使劲摇着头,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溢出,整个人显得十分可怜:“爹,你难道还不信你的亲生孩子吗?大哥是我的亲哥,我根本不可能害他啊!” 他试图打父子亲情牌,只可惜这回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是针对谢淮安的陷害。 谢淮安好端端站在这儿还好些,但若是真让谢子璇引来的奸人所辱,还在大庭广众下被众人知晓,恐怕他要一生都活在他人的指指点点下。 第204章 林家道歉 到时候,他的夫君,他的家人,他的朋友又会如何看待他? 谢父深深叹了口气,偏过头去不想再理会到现在还死不承认的谢子璇。 宋群青扫了一眼人群中眼神飘忽的林玉蔓,低头问挂脸的谢淮安:“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子璇想骗我喝下有迷药的酒,却没想到我根本没喝,我只是假装迷昏被人拖到了假山这块,然后柳三就出现了。”谢淮安简单概括了一下。 虽然并不详细,但在场的人心里大概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那拖你的人,你可知道是谁?”宋群青继续问道,眼神却时不时往林知府的方向瞟去。 谢淮安点了点头,正要开口指认却被林知府打断了。 “既然这件事是宋家和谢家的家事,大家一众旁人要不就散了吧,也好让他们自己好好处理一番。” 在场的众人一听知府发话,即是心中嘀咕也不敢再面上表现,而是一步三回头地往身后瞧。 林知府站在原地,双手背在身后,等到人群都散的差不多了才继续道:“谢淮安,那个拖你的人是小女吧?” 他的话一出,他身旁的林玉蔓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家父亲严肃的面孔。 她没想到了自家父亲居然主动说出这样的话,连声否认道:“爹,你说什么呢?才不是我!” “确实不是你。”谢淮安见她矢口否认,不怒反笑,“是你身旁的贴身侍女,雁儿。” “我……这完全是你信口雌黄污蔑我!”林玉蔓向前几步,美目怒视着谢淮安。 “是吗?” 谢淮安看向一直低着头的雁儿,还在场的众人紧随着他的视线。 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目光,雁儿显然十分紧绷,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林知府深吸一口气,语气放温柔:“雁儿,你实话实说就好,有我在这儿,没人敢怪罪你。” 雁儿闻言终于抬起了头,一张清秀的脸庞上满是泪痕,她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哭着道:“老爷,是雁儿不好,没劝住小姐,还帮着她做这样伤人损己的事。” “雁儿你……”林玉蔓看着她哭到通红的脸,没想到她居然敢背叛自己。 林玉蔓上前几步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却被谢淮安一把拦了下来:“林小姐,你的侍女都已经承认了,难道你还不认错吗?” “如果雁儿的话还不充分,那就等那人醒过来再问,也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个清楚。”宋群青冷声道。 说完,他径直走到还在晕厥状态的柳二面前,重重地甩了他几巴掌,直接把人给抽醒了。 柳二刚一睁眼便对上一双泛着冷意的黑眸,整个人吓得一哆嗦,等感受到自己被五花大绑起来,又看到自己面前站着的几人。 他先是愣了片刻,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伙人的计划估计是失败了。 他的眼珠一转,连忙滚到谢父的脚旁,用还没被绑住的手掌抓住谢父的下摆,哭诉道。 “老爷,这事是二少爷和林小姐逼我干的呀!要不是他们威胁我,我是肯定动也不敢动少爷呀!” 谢父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听完他的话一脚把人踹翻:“把整件事情说清楚,说不定我还能饶你一命,不然你就等着进私牢吧。” 柳二“哎哟”“哎哟”地痛呼几声,刚刚谢父那一脚可是一点也没留力,他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被踹断了,但半眯着眼察觉到谢父已临暴怒的状态,他忙将整件事都说出来。 原来是谢子璇和柳二很久之前便保持着交易关系,由于柳二常年在谢父身边保卫,谢父的很多事情和秘密都能够知道,谢子璇就是从柳二这儿获取了不少谢父的信息。 甚至连之前几次偷溜出门,也是柳二联合他的兄弟将人放了出去,谢子璇这才能出门搞事。 这一次柳二更是高额佣金和美人的诱惑之下同意了和谢子璇合作,却不曾想在计划的第一步就失败了。 现在不仅钱拿不到,估计连这条命都要被夺去了。 柳二悔不当初,要是他懂得满足就好了,但是人生并没有反悔药可以吃,他既然做出了这样的事,那就要接受这件事带来的后果。 “那迷药是怎么来的?”宋群青继续追问道。 柳二趴在地上摇了摇头:“这我不太清楚,只叫了我来假山这边等着。” “是夫人给谢二少爷的……”雁儿小声说道。 林知府被气笑了:“你说什么?” “是夫人给谢二少爷的!”雁儿以为他没听清,提高音量大声道,“之后谢二少爷便负责去下药,我则是负责接应,将谢少爷拖到假山这边……” 雁儿越说神色越坚定,她本来陪伴了林玉蔓十几年的时间,可以说大半个人生都是一起度过的。 但她没想到随着小姐的年岁越来越大,脾气也日趋增长,在外人面前恬淡优雅,可在她面前则是跟变了个人似的,时不时就对他非打即骂。 本以为只是因为小姐脾气不好忍忍就算了,但她没想到小姐的性格竟然变得越来越恶毒,如今更是逼着她干这般狠毒的事来。 她也实在忍受不下去了,她将袖子捞了起来,上头全是被鞭子抽打留下的红痕,以此来佐证自己所言并非假话。 林知府看着那两条胳膊上密密麻麻的伤痕,再次看向林玉蔓的目光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他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背地里居然是这样的人,难道真的是他的教育失误吗?还是说……他将目光慢慢转向道路的尽头。 那里正有一个华丽的身影一步一步往这边走来,是知府夫人察觉到不对劲,连忙赶了过来。 只是对上恩爱多年丈夫怀疑的视线,知府夫人心中一咯噔,难道自己的计划失败了? “老爷……”知府夫人站定在林知府的身侧,温柔笑着喊了一声。 “啪——” 看着这个十几年如一日温柔的续弦,林知府头一次打了她。 知府夫人脸上满是愕然,她伸手捂住被扇肿的那一侧脸颊,心中万念俱灰。 第205章 最后结果 本来看到自家娘亲前来后松懈下来的林玉蔓见状,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自她出生以来,爹娘恩爱、家庭和睦,爹对待娘也一向十分温柔,可是今日怎么会这样? 知府夫人揉了揉红肿的脸,强压着眼泪不从眼眶当中流出。 完了,老爷一定是知道了这整件事都是她在背后策划,那当年…… 不不不!当年的证据早就被自己销毁了,没人会知道是自己害死了他的原配。 知府夫人想到这儿,眼中的阴霾消散开来,脸颊虽然红肿着,但还是笑着道:“老爷,若是有气你冲着我来就是了,但这可是在外头,还是别叫人看了笑话。” 她知道林知府一向好面子,于是开口提示他现在的情况,想让他一切回家再说。 但林知府只是斜了她一眼,狠狠一甩袖子:“你还知道会被人看笑话,那就别闹出这样令众人耻笑的笑话来!” 知府夫人眼神闪烁几下,但林知府并未理会,而是朝着谢父和谢淮安、宋群青三人拱了拱手。 “这件事是我林家对不起淮安了,我先在这儿替妻女向淮安道歉。” “对于淮安的补偿,我后面会叫人送上宋家。”林知府语气诚恳,“只是家丑不宜外扬,还请各位三缄其口,让林某保留些许面子。” 谢父勉强笑了笑,林知府他们也得罪不起,更何况自己家这破事又何尝不是家丑呢?他也巴不得双方都沉默,别让这件事传出去。 宋群青和谢淮安见长辈都如此说了,相互对视一眼,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件事传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甚至谢淮安还很有可能被人意银,比如孤男寡双共处无人之处,说不定真的发生了什么类似的情况。 “爹……”林玉蔓闻言,直接把面纱扯了下来,一双美目泫然欲泣,十分委屈,“我只是喜欢宋群青,娘也只是为了帮我,你怎么能打她!” 林知府狠狠瞪了她一眼:“我不仅要打你娘,还要教训你!这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竟做出这般不堪入目的事来!” 林玉蔓被林知府夫妇宠坏了,此时不仅不认错甚至还想着继续回嘴。 她身侧的知府夫人扯了扯她的袖子,林玉蔓微微侧头便看见她朝自己轻轻摇头,涌上嘴边的话才咽了下去。 但一双眸子还是紧紧盯着林知府,似是不敢相信他居然会如此对待自己和娘。 看见她这倔强模样,林知府吐出一口长气,好歹是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女儿,若不是此次太过分,他又怎会做到这个份上。 “带夫人和小姐回去。”林知府挥了挥手。 身后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的奴仆这才敢出声,应了一声后便半强制地将母女两往知府家的马车上带。 雁儿左看右看了一番,看到林知府朝着自己点了点头,这才敢从地上起来小跑着跟上了前面几人的步伐。 林知府转过头来,颔首道:“那我也走了,此事我定会好好给淮安一个交代。” 话音刚落,他便加快脚步往大门处走去,处理好了外事,那就可以好好处理一下家事了。 目送着林家一群人离去,除了林家外,谢家也需要好好处理一番家事。 剩余几人的目光齐齐转向一直沉默的谢子璇身上,但谢子璇却不似之前般癫狂,反而是认命了一般整个人倚靠在假山上。 察觉到众人的视线,他慢慢抬起头,语气波澜不惊:“还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就问吧。” 从小到大,他陷害谢淮安的次数多得数都数不清,但无一例外都并未完全成功。 离成功最近的一次,还是去年他教唆着姨娘和管家去杀害谢淮安。 没想到就差那么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他就可以完全让谢淮安这个享受无数宠爱的谢家珍宝消失在这世界上。 可能命运从未公平对待过自己,总是让自己感觉看到希望之后又立马熄灭。 “去年……”谢父紧紧闭了会儿眼,酝酿许久才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娘和管家一起陷害淮安那件事是不是你主导的?” 果不其然,还是这个问题! 谢子璇脸上明显闪过几分失望,但随后扬起笑容似在挑衅:“这个问题,爹自己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 谢父的眸光波动几下,并未被他的话所激怒,而是平静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的反应明显不在谢子璇的预料之中,谢子璇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见两人相顾无言,宋群青牵起谢淮安的手,主动告辞,将这片空间留给这一对名义上的父子。 从后院中走出来,谢淮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知道爹这次能不能承受得住,不过看他这么平静估计也不用我担心。” 他的语气中藏着些许酸味,被宋群青敏锐捕捉到:“正是平静才不寻常,所以我猜想估计爹已经彻底断了对他的父子情谊了。” 听到这话,谢淮安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开心。 他和谢子璇从小斗到大,自然知道谢子璇心理有多扭曲。 但这样扭曲的性格并非是天生的,而是从小对比谢淮安和自身的待遇所产生的嫉妒之心。 而这种情绪不但没有在小时候遭到遏制,甚至还在他母亲每日的埋怨抱怨中越长越盛,最终长成一棵扭曲无比的参天大树。 然而他自认为失败的人生,已经不知道比多少穷苦人家的孩子更为成功,他也千不该万不该将自身受到的不公加倍还至无辜的谢淮安身上。 不过不管怎么样,谢子璇已经完全可以滚出自己的世界了。 谢淮安使劲摇了摇头,想把谢子璇此人完全赶出自己的脑海。 宋群青紧了紧握住他的手,将人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自己身上,这才满意地笑开。 “你不是说还想吃上次我给你买的那家桂花糕吗?不如现在就去?” “那你的庆功宴怎么办?大家还在正堂等着呢?”谢淮安惊诧。 “不管了,丢给爹应对吧,我们先去买糕点。”一阵微风吹拂起搭在宋群青眉间的额发,露出他清俊柔和的五官,显得整个人温柔无比。 谢淮安定定地看着他,随后重重点了点头:“嗯!” —— 离庆功宴过去了几天,也到了宋蓝和宋紫前往漠北寻找种子的日子。 看着谢子璇上了马车连头也不回头的模样,谢淮安又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正堂低头品茗的谢父,终于实感到这两人的父子缘分已尽。 也不知道那日他们两个都聊了些什么,不过无论是什么都与自己无关,重要的是终于可以不用和谢子璇这个疯子继续共住同一屋檐下了。 谢淮安扫了一眼远去的马车,放下了马车的帘子:“绮罗,去宋家火锅。” “是,少爷!” 随着空间内的一筐筐水果运进了酒楼,以及火锅新菜品的推出,宋家火锅的生意明显好上了不少。 看着一波一波人进入宋家火锅,瞿云意放下手中的橙汁,语气有些羡慕:“之前看你们家酒楼那人少的,还以为马上要倒闭了,没想到如今倒是又恢复了原本的生意。” 谢淮安从番茄锅里夹了个鱼丸,吹了吹才放进嘴中,闻言只是轻轻扬了扬下巴,意思是这些都是小问题。 作为谢淮安的至交好友,哪里还不知道他这动作的意思,无语道:“这些不都是你家那位的主意吗?怎么你倒自傲起来了?” 将口中的鱼丸咽了下去,谢淮安嘚瑟道:“你也知道那是我夫君,我骄傲一下怎么了?” 他就多余跟恋爱脑说这些,瞿云意轻哼一声,没有回话。 谢淮安则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凑到了他的面前,犹豫半天也没把话说出口。 “有什么就问吧。” 瞿云意哪里还不知道他,一看他这模样就是有事求助自己。 “嗯……”谢淮安一咬牙,还是问出了口,“你知道有什么能够帮助提高生育的方子吗?” 瞿家可不像谢家一样人员稀少,他们家光是要瞿云意喊叔伯的就有四五房,更别提每一房还娶了无数姨娘。 但瞿家这一辈能顺利生下孩子的人却屈指可数,可见他们家的子嗣斗争有多激烈,能生下孩子的人无一不是有些手段的。 故而谢淮安便想着能不能从瞿云意这儿得来一些消息。 却见瞿云意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这种东西,就算是有也十分伤身子,相信我,你不会想用的。” “好吧……” 瞧见谢淮安一直奕奕的目光黯淡了下去,瞿云意不由地担心起这个单纯的朋友:“你又没有公婆,难道是宋群青催你要孩子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宋群青未免也太焦急了。 他和淮安成婚也不过半年时间,双儿的孕率本来就很低,成婚五六年还没生出孩子的也比比皆是。 “不是!”谢淮安连忙反驳,“他没有催我。” 说起来还是他自己比较着急,宋群青看起来完全不想要孩子,难道他觉得有若晴和若愉两个弟弟妹妹就够了? “算了算了,咱们不聊这个了。”谢淮安转移话题,“话说你都快十八了,你的那个未婚夫到底还回不回来了?” 瞿云意是瞿家少见的嫡双,出生不到半年便跟门当户对的霍家嫡幼子定下了娃娃亲。 霍家是将门世家,霍家如今的家主便是镇守西南的一员副将,瞿家当年也是废了好些功夫,才成功给霍家和自己拉了姻缘。 霍家嫡幼子霍灼在他五岁、瞿云意四岁的时候便离开了衢州,被他的父亲也就是霍家家主带去了西南边关。 如今已经过了十三年,自年幼时分别后瞿云意便再也没见过这个所谓的未婚夫。 而且霍家也一直不提让两人成婚的事,衢州又舍不得放弃这门姻缘,只得让瞿云意一直等候。 由于早早就被指派了婚姻,瞿云意从小便被当做霍家媳妇的标准来培养,甚至在一众双儿姑娘们都是地位超群的存在。 可是越是如此,瞿云意就越会被那些姐姐妹妹们所嫉妒,甚至暗中陷害,因而瞿云意从小便深谙宅斗之道。 若非如此,恐怕他早就在这个吃人的后宅被吃的渣都不剩了。 被衢州城年龄相近的姐妹们排挤,又因为双儿的身份跟家中的兄弟有着天然的隔阂,瞿云意从小便是孤身一人。 在瞿家的宴会上,瞿云意和谢淮安一拍即合,这才拥有了谢淮安这第一个朋友。 听到这个话题,瞿云意将杯中的橙汁一口闷了,语气平淡:“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不过不回来也好,我一点也不想嫁人。” 他虽然没有嫁过人,但是已经早早体验了一把守活寡的滋味,而这一切都要拜这个破婚事所赐。 一想到自己还要嫁给霍灼,瞿云意浑身上下就像有蚂蚁在身上爬,十分不适。 看他这模样,谢淮安有些担忧:“难道瞿家要一直拘着你吗?霍灼一直不回来,你就一直得被困在瞿家。” “看他们的样子,根本舍不得这门婚事,我估计是要守一辈子活寡了。”瞿云意从锅里捞了片豆皮上来,却没有吃的欲望,而是用筷子轻轻戳着。 谢淮安见他这模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实在不行,你就跟着我们去京城,反正霍灼又不回来,你就直接走呗,等他回来了你再回衢州,不然一辈子待在衢州多无趣啊!” 听到这孩子气的一番话,瞿云意忍不住笑了笑:“看起来确实可行。” “不是看起来,就是可行!”谢淮安用肩膀推了推他,“你就陪我一起去京城,好不好?而且我在京城也没有伴,到时候肯定得每日待在家中,无聊死了!” 瞿云意见他如此执着,原本坚固的防线也坍塌了一部分,他抿了抿嘴:“那要看瞿家愿不愿意放人,不过我看他们那样,也不是愿意放人的样子。” “那我们好好想想法子。”谢淮安看他松动了一些,有些激动地蹦了起来,“实在不行,我去问问群青哥,他肯定有主意让瞿家放了你走。” 看着谢淮安似乎比自己这个当事人还激动,瞿云意再次感受到了真正受宠之人的天真浪漫,他浅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先试试看吧。” 第206章 面见夫子 庆功宴过了没几天,宋群青也打算结束休假,直接去了府学。 收了些空间中种的名贵药材和水果,又带了几瓶酿的果酒,宋群青一进府学便往欧阳昱办公的屋子走去。 若不是欧阳夫子针对他的情况,合理安排了他的复习计划,恐怕这个解元还拿不到手。 他本来出榜后便想立刻前去府学告知欧阳昱这个好消息,却从孙韶华那儿听说欧阳夫子似乎要离开衢州一段时间。 宋群青和孙林二人都在猜测估计是由于他得了解元的缘故,作为他夫子的欧阳昱势必会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 每日找上门来的学子和家长不计其数,欧阳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便早早就跟府学请了假,打算等到乡试的热度过去再回来。 昨日得到消息说欧阳夫子已经回了衢州,宋群青才选择今日就前来拜访。 不仅仅是为了表达他对自己指导的感谢,他想听听欧阳夫子有关会试的意见。 跟着欧阳昱学习虽然只有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但是他知识储备之丰厚让宋群青这个现代人都大吃一惊。 想来是因为当年失意后,他碍于腿脚不便只能待在屋子里看书的缘故。 但是也并非身体残障的人都能如他一般有毅力,几十年如一日地坚持阅读。 说实在,欧阳昱可以说是宋群青来到这个朝代之后第一个真心钦佩之人。 宋群青好歹跟了欧阳昱三个月,怎么说也算是他的爱徒之一了,如今进他的屋子也不需要邬华的传报。 照常在门口站着的邬华见到他,不禁笑着点了点头:“宋公子,恭喜你喜得解元。” “多谢。”宋群青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这是我的一些心意,直接给夫子他肯定不要,因而还是直接交给你好一些。” 邬华捧着这些东西,他跟着欧阳昱这么多年见识过太多,自然知道手中这些药材的名贵。 “这些太过珍贵了,宋公子还是拿回去吧。” 邬华摇了摇头,若是些吃食倒还能给先生尝个鲜,只是名贵药材就算了,先生一向不许他收学子们的珍贵之物。 宋群青故意当作没听到这番话,径直敲了敲房门:“夫子,学生宋群青过来拜访。” “进来吧。” 听到门内传来的声音,宋群青朝着邬华笑了一下,转身推开门走了进去。 就见欧阳昱端坐在书桌前,眼睛上架着个眼镜,手上还抚着书页。 “夫子。”宋群青拱手行礼道。 欧阳昱应了一声:“坐吧。” 等到宋群青坐在自己面前,欧阳昱才又开口道:“没想到你只学了三个月便能拿下解元,如此看来你果然是十分适合考科举的人才。” “能拿到解元还需多谢欧阳夫子的教导,若不是夫子的悉心教导,我这解元恐怕……”宋群青笑着摇头。 欧阳昱哼笑一声:“那也是你足够努力,好了,也不扯这些闲话了,你今日来估计不止是来报喜和道谢的吧。” “是,我今日过来是为请教会试。”宋群青收敛神色,十分谦逊道。 “会试啊……”欧阳昱的眼神缥缈,但很快便回了神。 他语气略带自嘲道:“会试我并未亲自参与过,但若是说意见我也有一些,就怕你这上阳府解元看不上我这个折戟在会试前的废物。” “夫子是上杭府的解元,两者之间的差距人人皆知,且夫子比我年长许多,知道的东西肯定比我多多了,我又怎么配看不上夫子?” 宋群青和欧阳昱做了三个月的师徒,总算摸清了一些欧阳昱的古怪性情。 这人就跟重返孩童时期一般,想要讨他的好必须是他看得顺眼的人,但若是他一旦露出这般神色,便往往需要顺着毛捋。 他的话一出,欧阳昱嘴角幅度上扬些许:“会试的录取名额通常只有三百名左右,但大扬朝最少录取的人只有八十人,竞争十分激烈。” 宋群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大扬朝有十几个府,中举的人零零总总加起来至少也有两千余人,而录取名额却只有那么一点,竞争不可不谓激烈。 “但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你拿了解元的位置,在所有府的解元当中属于中等偏后的存在,但怎么着也比那些普通举人好一些。” 欧阳昱说完这话,仔细观察了一番宋群青的神色,见他并未露出得意之色才满意点头:“本来我怕你得了解元后便会骄傲自满,如今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虽说你相对一般举人有优势,但是会试中也不乏有解元发挥失常会试失败的例子,希望你在这几个月继续保持好状态,以免真被他人给刷了下去。” 欧阳昱说着,从旁边抽了几张纸出来给宋群青:“这是我列出来的书单,你就按着在这上面的书去细读,若有不明白的地方来问我就好,反正我腿脚残了也去不了远处。” “多谢夫子。”宋群青接过那几张纸,快速扫了一眼,看着写的密密麻麻的至少有好几百本书的书名,他不禁觉得有些头脑发晕。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去京城?”欧阳昱继续问道。 “打算过完年就出发。”宋群青回道。 欧阳昱闻言颔首:“从西南去京城少数要一个月的时间,你过了年过去能提前差不多半个月时间到达,到时候可以好好适应一番京城的天气,以免水土不服影响会试。” 他难得说这样的关心话,因而宋群青虽然知道这些,但听着这番话心中泛起暖意:“多谢夫子嘱咐,过些日子天气严寒,夫子也需保重身体。” “知道了。”欧阳昱挥了挥手,赶客道,“若是没别的事的话你就走吧,有事再来找我。” 宋群青见状也只好拱手道别,不打扰他继续看书。 送走了宋群青,邬华敲了敲门进了屋子,将宋群青送来的东西一应告知了欧阳昱:“先生,那些药材要不我寻个时间送回宋家吧?” 邬华等了许久都没听到自家先生的回应,于是又喊道:“先生?” “不必了,留下吧,怎么说也是我弟子的心意……” 后半句话语气十分轻,就连站在他面前的邬华都没听太清楚。 第207章 准备出发 从欧阳昱那儿拿了书单回来,宋群青又重新投入到了学习当中。 只是和之前一心苦读不同,他每天还会尽可能抽出时间来陪伴谢淮安和两个孩子。 谢淮安嘴上虽然并未说什么,但是跟之前相比很明显高兴了许多。 林知府那边也送来了赔罪的礼物,谢淮安打开后都被吓了一跳,里面整整齐齐装着十根金条以及几十本科举所用的书籍和林知府手写的会试经验。 十根金条对于现在的宋群青和谢淮安来说并不值得他们如此震惊,真正让他们惊讶的是林知府居然愿意把自己的藏书给自己。 这些书籍基本都在欧阳昱为宋群青列的书单之上,但市面上却很少流通,宋群青原本还打算去府学书阁里看看能不能借出来复印几份。 毕竟之前有很多书他都是这样干的,但林知府这么一送,他的工作量大大减少,可以直接阅读原件,不必再花工夫去打印装册了。 除了这几十本书外,林知府还手写了五六页会试经验,可以说是十分用心,谢淮安心中对林夫人和林玉蔓的不爽也消散了不少。 送来了赔罪礼物后没几日,谢淮安便从瞿云意那儿得到了小道消息,说是林知府可能是发现了前林夫人身上的什么秘密,直接休妻了。 大家都在猜测估计是这个续弦陷害前任妻子的事被揭露了,林知府忍受不了如此信任的枕边之人欺骗自己,便一气之下将人休了。 而林玉蔓也被他禁足在家中,说是已经看好了一门亲事,男方是隔壁府的世家子,不久之后就要出嫁了。 谢淮安将听来的小道消息分享给了宋群青,两人私下嘀嘀咕咕了一番这事就算是翻篇了。 在宋群青忙着看书的同时,三间蔬果铺子也已经开了起来。 这样的新鲜铺子衢州百姓还从未见过,他们顶多就是在集市上见过农家小贩卖蔬菜果子,哪见过有专门的铺子来卖这些的。 现在出售的基本上都是宋群青空间中泛滥成灾的那一批果子,幸好有灵泉水可以保鲜,不然这些果子早就坏的不成样子了。 但是灵泉水十分珍贵,宋群青根本舍不得次次都用它来保鲜,于是打算卖完这一批成熟的果子后,便把空间的中的大部分果树全部移栽在番茄山庄后山上。 往后蔬果铺子的供应就全靠后山的果树,宋群青空间中的果子则是用来酿果酒。 其实卖蔬菜水果走的都是薄利多销的路子,铺子里收入的大头还属宋群青亲手酿造的各类果酒。 这些果酒度数不高,十分适合每日里小酌几杯,而且口味众多,不论男女老少都可以选择适合自己口味的酒。 宋群青还特地推出了用玻璃瓶子装的果酒,五颜六色地摆在铺子的货架之上,别提有多吸引人了。 衢州城众人已经对玻璃制品习以为常了,这还得多亏谢家不留余力地降低价格,让普通百姓们都有机会用上玻璃制品。 但玻璃瓶还是谢家窑厂第一次推出,不少酒商见宋家果酒卖的如此好,也纷纷去谢家订购玻璃瓶来装酒卖。 这样一来,谢家收获了大量玻璃瓶的订单,宋家蔬果铺也低成本高利润地挣着大笔银子。 宋家名下的各家铺子生意红火,也意味着宋家每日都赚的盆满钵满,少不得会受到他人的嫉恨。 但宋群青一有谢家的岳父护着他,二有林知府在身后保驾护航,就算是如谢家一般的其他世家也不敢轻易对宋家动手。 随着宋群青在书单上划掉的书名越来越多,年关也慢慢临近了。 今年西南地区久违地下了一场雪,从来没见过雪的谢淮安和宋若晴、宋若愉几人激动地在一层薄薄的雪地上互相打着雪仗。 书房面朝院子的窗户用架子支住打开着,宋群青手中拿着书卷,整个人倚靠在窗台旁看他们三人嬉戏打闹,脸上不自觉流露出几分笑意来。 他抬头看了眼飘着雪的天空,这就是他来这个朝代的第二年了,在这短短的两年时光中,他不仅白捡了两个弟弟妹妹,还收获了想要相伴一生的爱人。 若真有神明的话,他愿意跪下许愿,只求这样的日子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今年的大年三十,宋群青带着一家子去了谢家过年,直把谢老太太和谢老太爷乐得开怀。 年一过,宋群青便要忙着收拾行李进京赶考了。 西南离京城少说有上千里路,光是在路上花费的时间便要长达一个月,更何况宋群青更是拖家带口一同入京,因而要带的衣服行装也多。 但宋群青并未为此花太多心思,谢淮安身边的贴身丫鬟们一个比一个能干,早就带着家里的人将东西一一打点好,就只等待出发了。 跟还在府学的几位好友和欧阳夫子一一告别,又将宋家在衢州的生意交托给李天宝和谢家,等交接的事情完成后已经是正月十五了。 恰好赶在宋群青定的出发时间前一天,原本会试一般都是二月,还是先帝觉得京城二月尚在严寒,科考太过不易,这才下旨特地改在了三月。 说是三月恰逢春暖花开之际,科考学子能够在更加舒适的环境中考试,所作的考卷也定然比冻着写的更加优异,也好真正见证学子们的实力。 时间改在三月,像宋群青这样远离京城千里外的学子进京赶考也方便了不少。 若是会试定于二月,估计宋群青都没办法在家过年,须得在年节前夕带着行李离开,不然怕是赶不及会试。 年节这一段时间正逢冬季,大冬天的走水路别提有多寒冷了,而这个时候怎么说也比严寒时期温暖一些。 虽然明日就要出发去京城了,但恰逢元宵佳节,绮罗等侍女还是下厨煮了些汤圆给众人。 等吃了汤圆,喝了热汤众人很早便洗漱睡下了,明日还要早起赶路,他们须得珍惜能好好睡觉的时间。 不然之后一个月都在船上,要有多难受有多难受,若是不适应的恐怕连觉都睡不安稳。 第208章 出发京城 次日一早,天还蒙蒙亮,宋家便已点上了灯,忙前忙后地往马车上搬东西。 宋家处于衢州的中心地段,离码头有着一段距离,因而需要借助马车将行李拉至码头处,再将东西一一搬运至船上才行。 谢淮安将手揣在兔毛暖炉当中,看着马车队伍的东西越来越多,心中不禁怀疑起自己是否把整个家都搬了过去。 他当时带着绮罗几人收拾整理的时候,似乎也没这么多箱子吧,怎么现在都装了四五个马车了?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被一旁的宋群青打断了思路。 “你之前不是说瞿家双儿也想跟着来京城吗?今日他在何处与我们汇合?”宋群青问道。 谢淮安点了点头:“他跟我约好了今日在码头汇合,瞿家另外给他准备了一艘船,到时候跟着咱们的船队就好。” 当时极力劝说瞿云意跟自己一同入京后,谢淮安本来想去询问宋群青有没有好法子把瞿云意从瞿家给捞出来。 但瞿云意却说让他自己先行一试,等若是他的法子失效了,他会开口请谢淮安帮忙,让他去请宋群青想想主意。 谢淮安知道瞿云意一向要强,便也只好同意了让他自己试试,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年关附近。 离自己一伙儿出发的时间就剩十几天了,瞿云意却还没有给自己一个确切答复,他着急的都上了火。 还是宋群青看出他内心的焦急,主动开口询问了他所焦虑之事,得到这个答案后才放下心来。 不是身体健康出了什么问题,那其余的事都算是小事,他便让谢淮安放宽心,自己来想主意。 但没想到就是隔日,瞿云意便约了谢淮安出门,将自己也被允许同去京城一事告知了他。 这下子谢淮安总算放下了心,笑着开口问道:“不知你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让瞿家愿意放了你,他们管你管得如此严格,如今愿意放你走,真是稀奇的很。” 瞿云意闻言笑了笑并没有说话,他的理由说出来怕是会让两人都觉得尴尬,倒不如直接不说。 他跟瞿家如今掌事的太太说了自己和谢淮安交好一事,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他和霍灼的婚事都不知道哪年才能实现,霍家多年来对他不闻不问也像是把他遗忘了。 如今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去京城看看有没有更佳适合的婚约对象,再不济他也可以凭借着与谢淮安的好交情去接近宋群青。 毕竟宋群青的前途无量这一点毋庸置疑,他就算是嫁过去当小的也自然好过一直在家中待嫁要好得多。 掌事夫人本就一直在担忧瞿云意和霍家的婚事,如今一听瞿云意的想法,对这位平日里孤高的双儿有了更新的认识。 瞿云意顶着掌事夫人异样的目光,他知道自己这些话说出来会显得自己十分功利。 但是为了摆脱就算是暂时摆脱瞿家和这门看起来就像是笑话的婚约,被人误解又有何惧?他只想要属于自己的人生。 看着瘦削直挺站在下侧的瞿云意,掌事夫人心中的念头百转千回,最终还是告诉他自己需要跟长辈好好商量一番,过些日子再给他答复。 而这这一等等到了大年三十瞿家家宴中,掌事夫人亲口在宴会中宣布了同意瞿云意去京城的消息。 他之前为了让自己去京城对掌事夫人说的那番话不知怎的被人传了出去,不少瞿家人表面上对自己客客气气,但背地里都在说他势利和不要脸。 家宴上当众宣布这个消息,瞬间就引爆了话题,。 瞿云意直直坐在原地,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目光和指指点点,脸色毫无波动。 自他说出那样的话后,他就知道肯定会有这么一天。 但是没关系,只要再忍耐过这个年节,他便可以远离这个令人恶心的地方,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等马车到了码头处,宋群青和谢淮安一眼便看到了停靠在路边的瞿家马车。 但还没来得及上前打招呼,他们又瞧见了谢家的马车过来了。 “淮安。” “奶奶,爷爷,爹,你们怎么都过来了?”谢淮安几步上前握住谢老太太的手,“大早上的风大,爷爷奶奶怎么也不注意身体。” “我们是来送送你们的。”谢奶奶紧握着他的手,一双和谢淮安极其相似的眼眸如今水光盈盈。 谢淮安侧了侧头,发现爷爷和爹在跟宋群青说话,估计又是一些照顾好自己以及鼓励科考相关的话。 谢老太太担忧地看了眼远处的船队:“这支船队是你爹特意选的,说是经验丰富的老船队,也很少有出事的前科。但虽是如此,你们此次第一次走水路,可要好好注意,一路小心!” “知道了奶奶,这些话近日里您都不知道跟我说了多少遍了,我把它记在心里呢!”谢淮安牵着谢老太太的宽大衣袖甩了甩。 “都嫁人了还和奶奶撒娇呢?”谢老太太嘴上颇为厉害,但心中却是满足异常。 “再大也是奶奶的孙儿。”谢淮安眨了眨眼睛,“奶奶不必担心,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也就几个月的时间,一眨眼就过了。” “更何况等群青哥在京城安定下来,咱们一家人就能在京城团聚了。” “是了。”谢奶奶笑了笑,但是并未对这番话多言什么,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也别多耽搁,还是早些出发为妙,等到了京城记得写信来就好。”谢父看了眼天色,停下了谈话。 宋群青跟着看了眼天,随后朝着谢父拱手行礼:“宋家就有劳爹打点照看了。” “放心吧,你那些生意我好好看着呢,更何况你不是也安排了人,不会出问题的。”谢父摇了摇手,示意宋群青放宽心。 谢淮安也跟谢老太太好好告别了一番,跟着宋群青上了船。 在他们和谢家长辈告别这段时间,仆从们已经将行李全部搬至船上,只待等主人一上船便可出发了。 第209章 危险临近 瞿云意见谢淮安跟谢家告别,知道他应当是没时间和自己闲聊,只好带着仆从先行上了船。 在年夜饭上公布了他要去京城的消息后,掌事夫人便在私底下找了自己,说瞿云意父母亲去世前曾经留下过一笔财产,交由她来保管。 他爹娘的意思这笔钱想等他嫁人之时为他添做嫁妆,或是等他十八岁之时充作生辰礼物。 但如今瞿云意马上便要满十八岁却又要前去京城,她也只好现在交由到瞿云意手中。 瞿云意的父母是在他十岁之时双双去世的,那年他爹负责带领衢州商队去江南一带经商,但路上却不幸遭遇水寇。 他爹本想以财物换一条活路,却没想到那群水寇凶狠至极,直接杀了人带走了财物。 要不是有仆从为了解手从船上跑去芦苇荡中,恐怕连个见证的人都没有,他爹也将会死的不明不明、不清不楚。 只是那仆从忙着逃命,他爹的尸首也因此沉入水底,等瞿家带着人来搜时已经不见踪影了。 他娘本就因死讯而恍恍惚惚,如今得知连尸首都见不到,整个人都快要疯了,断断续续吃了好几个月的药,最终还是跟着她爹一起去了。 一年之内接连丧亲,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能承受得住的,他也因此重病了许久。 由于家中只有他一个双儿,且又重病在床,父母亲的一众后续丧事都是由瞿家叔伯们一应操办,至于他们留下的财产也早就在操办当中被分了个七七八八。 还是顾及着瞿云意是霍家未婚妻的身份,以及不落下欺凌孤儿的口舌,这些叔伯们才愿意从指间缝里漏出些钱财来充作他父母亲留下的遗产。 明明早已从一直侍奉母亲的嬷嬷那儿得知了此事,但瞿云意看着手上的财产单子还是止不住在心中冷笑。 他当年是十岁,又不是不懂事的幼儿,又怎么会不知道家中究竟有多少财产。 如今到他手上的却只有原先的十分之一,他这些叔伯们还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虎豹啊!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心中的不满,掌事夫人隐藏住眼中的不屑,又拍了拍手喊了几个捧着木盒的丫鬟上来。 让这些丫鬟们把木盒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银锭子,一眼扫过去看起来数量不菲,但是零零总总加起来也不过千两之数。 掌事夫人嘴上却道这是他们这一房的一番心意,让瞿云意好好收下。 知道掌事夫人是不想落人口舌才作出这么一出戏,若是真关心自己,直接给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岂不是更好,还省得让他去换银票。 继掌事夫人这一房给了银子后,其余的几房也跟着给了些许银子,但总数加起来也只有三千两左右,跟从自家抢走的那些财产相比简直是杯水车薪。 但瞿云意却并未拒绝他们给的银子,毕竟本来就应该属于他自己,只是被人夺去了而已,他拿着心里也不会有什么负担。 且他要进京,京城消耗银子的速度可要比衢州快多了,他身上更多一些银子也是多一层保障。 “少爷,看样子船队就要出发了,外头风大,还是进来坐吧。”嬷嬷凑近了他轻声说道,打断了瞿云意乱飘的思绪。 他收回注视着远方的视线:“宋家那边整理好了?” “是,刚刚谢少爷还请您过去他的船上坐坐。”嬷嬷提到谢淮安的时候不禁染上几分笑意。 自老爷夫人去世之时,便是由她一直照顾瞿云意,自是知道自家少爷因为霍家未婚妻的身份受了众多兄弟姐妹们的嫉妒,每日都独来独往,连朋友也没一个。 还是谢淮安的出现,才让少爷有了伴,懂得了什么才叫真正的朋友。 瞿云意听到谢淮安请他过去,也没有犹豫,而是跟着门口等待的绫罗直接进了谢淮安所在的船舱。 知道他们两个需要谈话的私人空间,宋群青十分有眼力见地改去了另一个船舱。 走水路最大的问题就是怕人适应不了船上的生活,刚出发那会儿除了船队的船员们,其余人皆是头晕的头晕、呕吐的呕吐。 宋群青一家人由于有灵泉水的滋养身体素质好上许多,因而也不似旁人一般反应如此激烈。 看大家如此难受,宋群青喊侍女们每日早晨都烧一些热水,他再加入灵泉送给船队所有人喝,这才让大家舒服许多。 就连多年泡在水里的船员们也纷纷感慨宋家这热水的神奇功效,但大家都以为自己身体的那股细微的暖流是热水带来的缘故,也就无人怀疑这水有问题。 除了晕船这一大问题外,还有一大问题就是船上的食物品类十分稀少,几乎顿顿都离不开鱼虾。 虽说鱼虾好吃是好吃,但是每日吃也受不了,好在宋群青考虑到这一点,备了许多干货在空间中和船上。 即便他空间中种着蔬菜瓜果,但船队中人多眼杂,宋群青并不好直接拿出来,只能悄悄躲在房中和谢淮安共享。 谢淮安则是时不时就趁人不注意拿些小果子塞进两个孩子的嘴里,也好叫他们不用吃那些千篇一律的东西。 即使是在赶路,但每日的吃食还需要船队停下来打捞,今日天朗气清,收成也十分不错。 宋群青大手一挥,从从库里支出许多精米细面和干菜腊肉来,让各位好好准备晚饭也好饱餐一顿。 此时他们已经行至两湖地界,正缓缓前行在处于一片芦苇荡之中。 船上的人听到宋群青的话都激动异常,吃了那么久的鱼虾,如今终于可以吃些不一样的了。 正在他们高兴地准备晚饭之时,被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被几双厉眼狠狠盯上了。 “老大,看这船队肯定是只肥羊,光运行李的船便有四五艘,如果咱们能拦下……” “那咱们就赚大了!” “你们知道个屁,看这样子估计是进京赶考的书生,我就是怕万一……官府找人来搜咱们怎么办?” “嘿,你这怂包!咱们被官府搜的还少了吗?你看哪一次抓住我们了?” “好了!大家勿要轻举妄动,暂且先观望一番。” 第210章 危险来临 宋家船队缓缓行驶在河流当中,全然未曾察觉到侧方的芦苇荡之中蹲守着几个壮汉,船上的人一应欣然准备着今天晚上的晚饭。 若是刚出发那会儿,船队大部分人都没体验过走水路的经历,因而不少人都会上甲板眺望远方。 只是现在行程已至一半,再新鲜的东西看上半个月也总会腻味,因而大家伙儿要么是躲在船舱中谈天说地,要么就是读书。 往日里瞿云意便少出来走动,今日还是因为船队要一起准备晚饭,被兴致冲冲的谢淮安拉出来一起洗着库房拿出来的萝卜、苹果之类能较长时间保存的蔬果。 好在船队是在冬季出发,天气尚且冷着,不然这些蔬菜果子也保存不了那么久。 今天天气十分舒适,冬日煦阳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期间还有略带凉意的微风拂过。 “快看那艘船!快看啊!” “小声点!老子看到了。” “好俊俏的两个小双儿,瞧这金贵的模样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也不知道滋味比起秦楼楚馆里如何?” “这还用说,定是好上千百倍。”蹲守在芦苇丛后处的一个单眼壮汉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 “看了这么久,这船队上除了那几个外族人看上去能些,其余的都是些弱鸡,兄弟们跟我一起上,把那几艘船和小双儿都给我拿下!把那群小双儿和姑娘们全部捋回寨里给兄弟们快活一场。” “哼!你没看到出来的那书生模样的人吗?这个时节往这个方向走的,基本上都是进京赶考的举人,有娇妻美妾在怀,还有这么多奴仆,想来家世肯定不简单,若是咱们贸然动手,指不定捅出什么大篓子。” “这附近荒无人烟,把他们全杀了,谁还知道是我们干的?”那壮汉握紧了手中的大刀,“反正我先上了,你们这群怂货!” 话音刚落,这独眼汉子便喊着自己的几个下手一起朝船队的方向靠近。 “操,老三这个莽夫!快,大家都跟上!” 两个人一边洗着蔬果,一边聊着天,谢淮安突然感觉到身上搭上了一件厚厚的披风,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道低沉的声音。 “外头有风,记得披上衣服再在外头干活。”宋群青的手绕过他的脖颈,将披风的绳结系紧。 谢淮安搓了搓被冷水浸泡,冻的有些发红的手指,在旁边的手帕上擦了擦,转过身去,直接将手塞进宋群青的衣袖当中。 感受到久违的温热,他眯了眯眼睛,颇有些享受地感叹:“好暖呀……” 宋群青则是被他的冰冷的手指冻得一哆嗦,但却没有把他的手拿出来,反而将他的手包在自己掌心搓了搓。 “不是说今日要把书全部看完吗?怎么你也出来了?”谢淮安抬头看着他,笑道。 “外头有些嘈杂,看不进去,干脆就出来透透气。”宋群青应道。 欧阳昱给他的书单他已经看得差不多了,手上的这一本就是尚未被划掉名字的最后一本,等把这一本看完,欧阳昱给的任务也差不多完成了。 往日里无论外头如何嘈杂,他都能够自动屏蔽专心读书,只是今日他总觉得有些心浮气躁,这才出了船舱。 谢淮安扫视了一周,见大家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边干活一边说话,跟往日里没什么两样,就是情绪明显更加高涨。 “看不进去就算了,今日就休息一会吧,你一路上都在看书,连外头的风景都没怎么看过吧。” 谢淮安指了指周边:“你看这芦苇荡,自从进入这条江以来一路上都是。” 宋群青还未说话,旁边的瞿云意手中的果子砸在了铁盆之中,发出响声将两个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见瞿云意手中保持着握着果子的动作,但神色却逐渐不好看起来,谢淮安连忙上前轻轻推了推他:“云意,你怎么了?” 瞿云意被他的动作惊醒,嘴巴颤抖几下:“芦苇荡……” “芦苇荡怎么了?”谢淮安担忧地看着明显不对劲的瞿云意。 “芦苇荡有水寇!”瞿云意面色惊惧,提高音量道,惹得宋群青夫夫两个都有些困惑。 突然,宋群青敏锐察觉到船边的芦苇似乎有船滑行过的动静,连忙侧头看去,心中的不好预感愈来愈甚。 谢淮安看了眼陷入回忆的瞿云意,又看了眼皱着眉的宋群青,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快,你们两个先进船舱。”宋群青轻轻推着谢淮安往船内方向走,谢淮安眼疾手快牵住瞿云意的衣袖将人一起拉进了船舱之中。 宋群青假意回房间实则从空间中摸出一套弓箭递给谢淮安,自己手上则是捧着好些个大刀。 这些东西都是他从空间的箱子中开出来的玩意儿,幸好他前世算得上是冷兵器爱好者,收一堆冷兵器在空间以备不时之需。 颜色兄弟那儿他已经在出发前就给了,整个船队可以说主要就是靠他们来保护。 “不好了,宋少爷,是水寇!”一个船员惊叫道。 船舱内的宋群青眸色一凝,轻声让两个双儿躲进屋中,自己则是一掀帘子走了出去。 就见自己一整个船队已经被七八艘小渔船所包围,每艘渔船上都站着四五个彪形大汉,每个人手中都提着一把大刀,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一群人。 站在最前边的是一个带着眼罩,露出一只眼睛的壮汉,他脸上还有好几道刀疤,看到宋群青出来,他粗声粗气道:“你就是这个船队的主人?” 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宋群青几步走到船沿,朝着一看就是首领的那几人抱拳道:“各位,小生是进京赶考的举人,这一百两银子就充作小生一伙儿人的过路费,还望各位给小生行个方便。” 他从怀中摸出个荷包来,又从腰间取下举人令牌朝着那人挥了挥,那水寇首领果然抬手叫住蠢蠢欲动的下手们。 但那独眼水寇却依旧不依不饶:“男子可过,姑娘和双儿们全部留下!” 第211章 一起对敌 宋群青的目光一冷,他本想用银子息事宁人,却没想到这些人居然打谢淮安的主意。 “你做梦!”阿霖大吼了一声,他怎么可能抛下自己的娘和弟弟妹妹,少爷又怎么可能抛下少夫郎了? 他快步走到宋群青的面前,整张脸都被气红了:“少爷,咱们人比他们多,不怕打不过他们!” “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小屁孩,看看你们这群弱鸡样,人多又怎么样,还不是要被我们压着打。”那独眼水寇拍了拍厚重的胸膛,大笑着嘲讽。 “没事,你记得保护好你的娘亲和弟妹。”宋群青将挡在他面前的阿霖扯至身后,朝着船舱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他的声音放低:“船舱里有刀,你到时候让他们一人拿一把,就算是乱砍也能砍到人。” “是,少爷!”阿霖眼神坚定,转身向船舱跑去。 独眼水寇见他们两个窸窸窣窣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完全忽视了他们一群人,怒声道:“好啊,既然你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他大力一挥刀,砍在了船沿,只把那一片砍出一道深深的裂痕来,吓得那艘船上的侍女们紧紧抱在一起。 看着被吓得跟鹌鹑一般不停打颤的年轻姑娘们,那水寇咧开嘴笑了起来:“兄弟们,还不快跟我一起上船,把这些姑娘们全掠回去。” 他那艘船上的五六个壮汉闻言淫邪地嘿嘿笑了几句,搭着船沿一跃便上了船。 水寇首领见自家兄弟已经上了自己也不得不被拉下水,他看向宋群青的目光闪过几分杀意,挥了挥手让后面的兄弟跟着独眼水寇一起上。 “既然都已经行动了,那这支船队除了双儿姑娘们就别留一个活口。”水寇首领盯着宋群青,露出一抹挑衅的笑来,大声命令道。 “是,大哥!” 那群壮汉齐声应道,各个都笑的十分开怀。 在他们看来,这支船队的财物和美人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自入冬以来,这还是最大的一只肥羊。 独眼水寇见自家大哥都发话了,动作更加肆无忌惮,他拎着大刀走到绮罗几人的身边,伸手就想摸去。 却不曾想簌簌几声,一支凌空之箭连带着几枚飞刀破风而去。 那独眼水寇的手臂上顿时中了箭,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箭所伤,连连后退了两步。 那艘船上的其他几个水寇的胸膛上也无一例外地多了一把飞刀,齐齐地栽倒在了地上。 绮罗等人见状连忙起身就往射来的方向跑去,那水寇捂着伤口龇牙咧嘴地朝那个方向望了过去。 就见一身着黄衣的貌美双儿单手握弓,另一只手正从箭筒中抽箭,不是谢淮安又是谁,而在他身旁正在把玩着飞刀的人,正是他们以为的瘦弱书生。 其他水寇被这一手震到,纷纷愣在原地,不知是继续行动还是就此打住。 “大胆匪徒,竟敢公然拦截进京赶考的书生,你们可知这是杀头大罪,若你们还不肯散去,那我今日就替天行道,让你们把命留在这儿。” 宋群青摩挲着刀柄,眼神凌厉地扫视了一圈水寇们。 就算他把这群水寇们全部杀了,官府也只会拍手叫好,谁知道这群人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若有可能,他甚至可以提着这群人的人头去领赏。 那水寇首领看了看周围眼睛冒火的兄弟们,心一横,举着大刀就往宋群青的方向砍去。 周围的水寇见自家大哥开始动作,便也跟着挥刀就要砍人。 一时间整片水面都变得十分不平静,姑娘双儿们尖叫着到处乱窜躲开那些水寇的大手,而男子们则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去抵抗他们的攻势。 颜色兄弟们也快速分配好了自己的角色,各自占了一艘船,一对多地跟那群水寇们纠缠着。 谢淮安站在宋群青的保护范围内,将弓箭对准了那些自己人不敌的水寇,一旦有水寇就要得手,便会被一支弓箭所拦下。 气的这艘船上的水寇纷纷朝着谢淮安的方向走去,想要把他先擒住,不然他们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力气才能得手。 宋群青闪身躲过首领的那一刀,他的身法灵活,任凭首领如何砍,那把刀始终无法近他的身。 不过这也是必然的事,宋群青前世战斗经验丰富,就算换了具躯体,以往的肌肉惯性都消失了。 但这两年灵泉水的滋润可不是白白浪费的,他如今的身体强度就算比不上前世,但也比这群水寇强。 在闪身躲刀的同时,他将手中的飞刀悉数甩了出去,将那些靠近谢淮安的水寇纷纷打倒在地,好让谢淮安能够在安全的地方输出。 那水寇见他应对自己之时还有闲情去拦截其他水寇,气到砍人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 可是越是生气就越容易露出破绽,找准时机,宋群青一把拦着砍下来的刀,伸手紧抓住那首领拿刀的右手。 水寇首领只觉得自己的手腕一疼,随后便完全失去了力气,是宋群青把他的手给折断了。 宋群青轻松一转身,躲掉他无能狂怒挥过来的拳头,随后快准狠地捏住他脆弱的咽喉处,冷声道:“喊你的人停下,不然杀了你。” 他捏住脖子的力气越来越大,那水寇首领呼吸十分困难,胸膛快速起伏着,整张脸都变得通红,完全失了反抗的力气,只好乖乖点了点头。 宋群青猛地松开手,还没等那人喘过气来又一脚将人踢飞,随后狠狠踩在他的后背上:“还不快说?” “我说,我说!”那首领嘶哑着大喊,“兄弟们,快停手。” “大点声。”宋群青一使劲拎着那人的衣领重重地往船沿的方向一甩,捞过他遗落在地上的刀抵在他的脖子处。 那水寇首领趴在船沿,他杀人无数,自然知道真正敢杀人的人是什么样子,这书生如今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为了保命他只能把怒火咽回肚子,不顾嘶哑的嗓子吼道:“兄弟们,快停手啊!快停手!” 第212章 擒贼擒王 水寇首领的声嘶力竭让在场的众人都不自觉将视线投向他,他手下的那群水寇见自己老大被宋群青狠狠按在船沿,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彼此面面相觑,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动作。 “叫他们下船离开。”宋群青将靠近他脖子的大刀又凑近了几分,语气森冷。 这刀再往前半分都能划破肌肤,水寇首领几乎能感受到那刀尖带来的寒意,完全不敢反抗,而是按他的话照做。 这首领颇有威信,他一开口几乎所有水寇都提着刀,拖着受伤的兄弟下了船,打算划着船先行离开。 唯独那独眼水寇捂着伤口,面容狰狞紧紧盯着宋群青,眼冒凶光。 见状,宋群青将刀尖凑近那首领的脖子,首领感受到后脖一痛,知道是宋群青不满了,连忙劝道:“老二,快回去吧!” 不然你大哥就要死在这儿了! 见自家大哥被如此威胁,那独眼水寇目眦欲裂,犹豫几番还是冷哼一声,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拿起地上的刀,转身离开了。 目送着水寇们全部仓促离去,宋群青这才将刀收了回来:“把他绑起来。” “是,少爷!” 船队的人看到水寇离开后立马聚集在宋群青的船上和附近的几艘船上,宋红几人听到他的吩咐急忙扯出绳子将人绑住。 宋群青这才将刀收回,递给了不知何时围了过来的阿霖。 看着等自己发话的众人,他朗声问道:“可有受伤之人?” 那群水寇齐齐冲上来之时,他正忙着和首领以及保护谢淮安的安全,一时之间并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情况。 但想来每艘船上有颜色兄弟存在,又有谢淮安的箭在旁辅助,而且他也十分迅速地擒贼先擒王,拿下了水寇首领,应当是没多少人受伤。 “宋公子,我刚刚察看了一番,只有五个人被刀划伤了,不过是皮肉伤,并无大碍。”船长上前一步,将他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他已经是个有着几十年行船经验的老船长,之前也有遇到过水寇的情况,但无一不是损失大量人财物才得以脱身。 如今天一般只有些许人受了轻伤,反而把水寇赶跑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经历。 不过宋群青一个书生,居然有如此高的身手,这谁能想到呢? 宋群青听到情况不严重,这才放下心来,他看了眼还在瑟瑟发抖的一群侍女,唯一尚且还保持冷静的就只有谢淮安身边的两个大丫鬟了。 “船长,姑娘们估计被吓得不轻,药材我等会儿喊人拿来,今日还要麻烦船长你安排人熬药了。”宋群青请求道。 船长摇了摇手:“我们还要多谢宋公子保我们性命呢,况且受伤的也有我们的兄弟,您不必说这么客气的话。” “那就麻烦船长了。”宋群青轻轻颔首,随后环视了一周,双手往下一压,在场的众人也停止了窸窸窣窣的后怕声。 “这一遭属实是意料之外的事,但各位也看到了,那群水寇已经被我们吓跑,且首领也在我们手上,应当是不会再犯了。” 那首领听到这话,被布塞着的嘴“呜呜”了几声,但都没人在意。 宋群青继续道:“大家今日便好好休息,除了受伤之人留下,各位就先行回自己的船舱吧。” 宋群青都发话了,众人一想他的话也确实有些道理,便结伴一起回了自己的船。 只是没人敢单独行动,生怕自己一不注意就从哪里又跳出个彪形大汉来。 船长朝着宋群青点了点头,带着那几个受伤之人去船舱内进行伤口的清洗包扎;阿霖和谢淮安也走进了绮罗几个侍女的身边,低声安慰着她们的情绪。 船的甲板之中一时间只剩下了宋群青和被五花大绑的水寇首领,他轻身蹲了下来,一把扯掉了首领口中的布。 “说说吧,如今正是进京赶考的时节,想来从这条路经过的举人也不并在少数,怎么之前都没听说过你们?” 那首领吞咽了几下口水:“我们也是这几日才下山,这几日也只有几支船队从这儿经过,原先我们也不抢举人,只是……” “只是什么?”宋群青眯了眯眼。 “只是你们看着就十分富贵,想着抢一波便直接跑,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就算你是举人,官府的人也找不到我们的踪迹。” 首领是个极为识时务的人,他知道自己是生是死全看宋群青的意思,因而宋群青问什么他便说什么,说不定他满意了还能留自己一条命。 宋群青闻言了然,原来是这样,这只船队的船长走这条路走了那么多年,若是知道这一片有水寇的存在应当早就绕路了,也不至于直接撞到水寇的枪口之上。 那他们真的有够倒霉的。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放……呜呜呜呜” 宋群青将那块布重新塞进他正在说话的嘴中,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他心中也有了数。 看来这些水寇估计是不久前才组起来的,自己一伙儿人估计就是他们遇到的一个大客户,他们被财物美人迷了眼,这才心一横对他们下手。 看刚刚水寇们的样子,眼前这人拥有着最大权威,几乎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水寇们都唯他是从。 想来抓了这人,水寇的大部队会想着办法营救他,不过肯定不会是正面和他们起冲突。 毕竟刚刚就是被他们压着打,如今少了个武力最为强悍的首领,其战力更弱,就算他们再傻,也不会重蹈覆辙。 想到那独眼水寇临走前扫来的一个阴毒眼神,宋群青不免提高了心中的警惕。 那人虽然看着是莽夫一个,但他心中已经对自己恨极,若是找到机会绝对会卷土重来。 只他一人还不足为惧,就是不知道这水寇窝里有没有擅长计谋的人存在,如果有的话就麻烦了。 他不怕正面和独眼对抗,只是他还有夫郎和弟妹在侧,就怕自己一时不察让家人们遭了殃。 第213章 叫醒云意 不过自己也没必要太杞人忧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提高警觉就能减少意外的发生。 收回自己内心的种种想法,宋群青走到谢淮安的身侧:“她们没事吧?” 谢淮安正在看绮罗和绫罗两人细心安抚着其他侍女们,听到身边传来的低沉声音,他侧头勉强笑了笑。 “她们没经历过这种事,估计是被吓坏了,不过现在应当好多了。” 宋群青点了点头,敏锐从他的话中抓到关键词:“说起来,我竟不知道你的箭术如此厉害,不过你有这样的箭术,怎么当时差点被谢子璇算计到?” 侍女们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生死一刻,但谢淮安却在去年遭遇了管家和马夫的算计,差点撒手人寰。 但是看刚才谢淮安射箭的准头就知道他必定在箭术上花了大功夫,又怎么会差点沦落到被两个男子杀害呢? 谢淮安闻言,有些尴尬地扯了扯衣角:“他们事发突然,且我的弓也不在身侧……你刚刚也看到了,若不是你一直在保护我,恐怕我没射出几箭就要被他们抓住了。” 听到这个理由,宋群青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他没想到居然有人只练习箭术却不练身体防术,这样可是极其容易被抓的呀! 似乎看出了他隐藏在平静面容下的无语,谢淮安忙补充道:“我也就是小时候练过一段时间,而且练这个就是为了玩的,射的最多还是稻草人……” “说起来还是哥你的箭术厉害。”他回想起之前宋群青一箭射穿双雁的事夸赞道,想要借此来挽回一些自己的懒散形象。 他的这个箭术还是十一二岁的时候跟着谢家的武学师傅学的,那师傅本来根本不愿意教一个小双儿箭术,但在看到谢淮安的准头后就动了收徒的心。 只是谢淮安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学了一段时间后便失去了对箭术的兴趣。 不管武学师傅怎么劝导都不愿意练习,那师傅到最后只能惋惜着放弃了这个好苗子。 不过谢淮安的性子就是这般,对于感兴趣的事热情十足,可这份热情往往持续不了多久,能够坚持三个月便已经算是长久的了。 宋群青和谢淮安一起相处了这么久,自然知道他的性子就是如此,听到谢淮安生硬的夸赞无奈地摇头笑道:“这天赋还真是叫人羡慕,要不你再捡起来学学,说不定你的箭术会比我还厉害。” 谢淮安摩挲着手上的弓,有些犹豫道:“我现在的确又有了些兴趣,只是不知道这次能持续多久了。” “不论多久,能练习总是好的。”宋群青从他手中接过弓,“而且这半个月你不是一直说太无聊了吗?不如就练箭吧。” 谢淮安提高自保的能力,宋群青也能够更加放心一点。 但宋群青并没有以此来道德绑架谢淮安让他去练箭,练习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要靠谢淮安自己,且宋群青也不愿意逼他干不愿意的事。 他是从谢淮安的神态动作中察觉到了他在射箭时的兴奋激动,这才提出来让他继续练箭的话。 “好,那我拉上云意一起练!”谢淮安最终还是重重点了点头,他确实从刚才的一战中体会到了射箭的乐趣。 而且若是他再强一点,就不需要宋群青在对抗敌人的时候还要保护自己了。 这次是敌人不够强大,宋群青还有余力保护自己,但若是下次宋群青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那他们两个岂不是死定了。 “对了,云意一直在船舱里还没出来呢!”谢淮安猛地想起什么,急急忙忙跑进船舱,宋群青紧随着他。 谢淮安敲了敲他们刚刚躲藏起来的房门,等了许久才从里面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若不是他将耳朵贴在门上恐怕根本听不到。 “进来”。 闻言,谢淮安将门推开,和宋群青一起走了进去。 刚一踏进房间,就看到瞿云意缩在角落之中,整个人蜷缩在一块,双手紧紧抱着自己。 他抬起来的脸上满是汗珠,双目无光地看向走进来的两人。 眼前人跟以往的瞿云意完全是两个人,他还没见过瞿云意这般模样,谢淮安倒吸一口凉气,几步冲了上去将人扶了起来。 宋群青跟着搭了把手,把人扶到床上让他坐下。 “云意!云意!”谢淮安蹲在他面前,对上他的目光轻声喊道。 见人根本没反应,谢淮安焦急地看向宋群青:“哥,云意他没事吧?明明我走之前他已经恢复了原样,怎么现在又这样了?” 宋群青回想了一番刚刚瞿云意的反应,开口道:“兴许是听着外头的打斗声,又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这才陷入回忆里完全无法自拔。” “你给他灌几滴瓶子里的水,看能不能平复他的心绪。”宋群青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递给谢淮安,这是今日他刚从灵泉取的。 谢淮安点了点头,轻轻抬起瞿云意的下巴,将瓶子里的水灌了一些进去。 好在瞿云意似乎在潜意识里眼前之人不会害自己,他完全任凭谢淮安的动作。 感受到嘴里的水,瞿云意下意识将其咽了下去,等灵泉水发挥作用后瞿云意呆滞的双目才又明亮了起来。 “水寇!有水寇!” 他猛地从床上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蹲在地上的谢淮安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往后仰,幸好有宋群青眼疾手快将他扶起来。 瞿云意不停大幅起伏的胸膛在他的控制下慢慢平静了下去,他这才注意到自己面前站着的两人。 “云意,你这是怎么了?”谢淮安担忧的目光紧紧盯着他。 瞿云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侧耳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除了船长喊人扬帆之类的声音外便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好似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一般,他看向谢淮安苦笑道:“咱们居然还活着……我以为我要和我爹娘一样,死在水寇手里呢。” 谢淮安听到他这话先是一愣,随后连忙安慰道;““没有没有,水寇已经被我们赶跑了,我们还抓了他们的首领。” 他之前只是知道瞿云意父母双亡,却不知道他的父母竟就是死在水寇手中。 第214章 钓上大鱼 难怪瞿云意刚刚那副模样,看来是水寇的出现又让他回到了十岁那年父母双亲接连去世的痛苦回忆中。 看到谢淮安满是担忧的视线,瞿云意虚弱地笑笑:“没事,我已经缓过来了,我想自己一个人休息一会儿,可以吗?” 谢淮安皱了皱眉还想说些什么,宋群青一把揽住他的肩将人往外带:“瞿公子好好休息,我会让人不来打扰的。” “多谢。”瞿云意轻微点头,目送着他们关上房门后疲倦地床边坐了下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不再害怕这些东西的出现,瞿云意微微合上眼,叹出一口气。 * 经历了水寇这一遭,船上的人也没什么心思吃饭,只由缓过来的几个侍女煮了一顿简易的晚餐,他们将就着吃了便去睡觉了。 宋群青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外头的几艘渔船正在缓慢前行,还未行出这片被芦苇荡包围的水域。 “怎么了?”谢淮安擦着头发走到他的身侧,看他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是怕那群水寇再来吗?” 宋群青这才回过神来,他摇了摇头调笑道:“今日你那样大发神威,他们怕都怕死了,哪还敢再来。” 谢淮安早已习惯了他时不时就想逗逗自己的乐趣,只是斜了他一眼转身上了床:“不敢再来就先睡觉吧,都快半夜了。” “把头发擦干再睡觉。”看着他还在滴水的头发,宋群青轻蹙着眉,走上前去从他手中拿过干布,温柔地帮他擦着头发。 “不是还有你帮我擦吗?”谢淮安抿着笑,将头靠在他的膝上。 两个人一边聊着天一边擦拭着湿发,谢淮安仰着脸看着他在灯光下显得十分温柔的神情,感受着头上传来的轻柔动作,整个人惬意极了。 下午被水寇吓了一跳又因射箭消耗了不少体力,谢淮安早已精疲力尽。 等宋群青在聊天中迟迟得不到回应后,这才发现膝上之人早已熟睡了过去。 他轻笑一声,等帮谢淮安擦拭干头发后才轻轻将他的身子抱到床上,帮他掖了掖被子,宋群青转身从房间中离去。 此刻已经临近半夜,除了几个还在守夜的船员,大半数人都已经睡熟了。 船上还留着几盏灯,宋群青借着灯光径直走到那水寇首领的身侧。 那首领原本阖着眼正要入睡,感受到身边的动静后睁开了眼睛,察觉眼前之人后被吓了一跳。 他可没忘记今天下午自己被这人按着打的模样,这书生如今又要做什么幺蛾子? “你们水寨具体的方位在何处?”宋群青语气平淡。 首领闻言瞪大了双眼:“你要干什么?” 这家伙不会要打探清楚他们的窝点,之后禀告给官府,让官府把他们一网打尽吧? 宋群青没理会他的问题,从怀中抽出一把短刀抵在他的喉咙上:“你只管说在何处即可。”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杀意,首领意识到了他想干什么,但他紧紧闭着嘴就是不愿意开口。 若是暴露了水寨的地方,那他一寨子的兄弟都要死,那自己更是活不成了。 倒不如说些假的地方骗骗这书生来拖时间,这书生想要一网打尽他们,肯定不会让自己这个唯一知情的人死,一直拖到等人来救他,他尚且还有一条生路。 二弟如此尊崇自己,估计已经在找人想办法了。 他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宋群青又何尝不知道他的想法。 他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若你说出水寨的位置,我或许还能放过你;但你若是想要骗我,那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你直接杀了我,反正我不可能说出位置的。”那首领梗着脖子,闭上眼睛,示意刀往自己的脖子划。 宋群青如他所愿将刀尖又送入了几分,激得刚刚一副视死如归模样的水寇头子惊恐地用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后退了几步。 他刚刚只不过是假作样子,却没想到宋群青居然真的想杀了自己,难道他就不想拿着位置去领功吗? 宋群青余光看向刚刚发出轻微响声的不远处,那一片黑漆漆的,只能在月光下隐隐约约看见密密麻麻的芦苇丛。 意识到自己真正想钓的鱼已经到场,宋群青变本加厉,故意举起短刀作出一刀划断水寇首领脖子的动作。 身侧的芦苇丛见状发出了更大的声响,宋群青眼神一凛,敏锐锁定了那两道一壮一瘦的身影,左手快速将飞刀射出。 那首领头子见宋群青的动作本已经认命,闭着眼睛等着死亡的到来,但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两道哀嚎声。 这声音怎么听怎么熟悉,首领顾不上自己死没死,睁眼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就见一道敏捷的身影片刻内便出现在那处,随后一手一个将人抓回了船上。 借着灯光定睛一看,那首领头子顿时目眦欲裂,这不正是自己抱有极大希望的二弟吗? 他是想要二弟来救他,但不是想要二弟来陪他啊! 宋群青的动作轻巧,甚至连船员都没惊动,他从旁边扯出剩余的绳索,将被麻晕的两人牢牢绑了起来。 看今天下午那独眼水寇目光中的恨意,宋群青便知道这人定不会善罢甘休。 且他们的首领在自己手上,必定会派人来监视他们的动作。 于是他特意去找了船长,要求他将行船的速度放慢,且美其名曰让船队的人好好休息。 探子见这模样自然觉得是自己一方的机会来了,便忙不迭地去找了他们的二当家。 独眼闻言则是大喜,和周围的兄弟们商量了几番,决定半夜趁着船队的人睡着之时将人悄悄救走。 但这偌大的一个寨子也有聪明人的存在,那人立马意识到这是陷阱的存在并将这话传给了独眼。 但独眼可是力大无脑的典型,又救人心切,只点点头告诉他今日去打探消息,绝不会动手救人。 他倒是好好执行了他所说的话,却完全没想到宋群青根本没打算等他们来救人,他所做之事只是为了看探子隐藏在何处。 但没想到会钓上来一条大鱼罢了。 第215章 抵达京城 拿下了独眼和探子,那首领似乎也认了命,宋群青趁夜将他们的情况全部打探了清楚。 等到回房间睡下再次醒来天色已经大亮,他还隐约能从甲板处听到传来的低声嘀咕,应当是大家都发现了那三人的存在。 他刚穿好衣服,谢淮安便带着绮罗一众侍女进了门,她们手上还端着洗漱用品和早饭。 即使是已经过了半年被人伺候的生活,宋群青一边享受着这副待遇,一边在心中暗叹自己堕落。 “还是第一次见你睡到中午才醒。”谢淮安见他洗漱完拉着他在桌边坐下,将虾仁粥推给他,“独眼那两人是你昨夜抓的吗?” 宋群青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准确来说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的。” 他将昨夜发生的事详细说来,听得谢淮安和周围的几个侍女惊叹连连。 他们也没想到独眼竟然如此莽撞,不过这群水寇的两个能做主的人都被宋群青抓了,估计没翻不出什么大风浪。 “这还真是……”谢淮安嘴角抽搐几下,“不过对我们来说,也是件好事。这几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等到了下一个码头,我就叫人把这些水寇丢去县衙门口,有关他们的信息我也已经写成了信,到时候一起送过去就好。” 宋群青已做好了计划,他在出发前就从船长那儿看了一遍去往京城的水路地图,早就把路线摸得滚瓜烂熟。 只要今天船队加速行驶,就能在夜晚之前到达下一个码头。 到时候他便安排宋红他们去行动,他们也可以借此在县城里休息一夜,也不用一直挤在船上。 得知今夜便可以在岸上休息,船队的人都兴奋不已。住在岸上不仅可以睡个好觉,同时可以吃个好饭。 宋群青知道之前水寇的事将他们吓得不轻,于是便喊了人去传话说今夜在客栈可以随意点菜,所有费用都由他承担。 本来就激动的众人一听到宋群青请客,这下子更为兴奋了,恨不得下一刻就抵达码头。 随着船队加速行驶,宋群青等人果然在黄昏之时抵达了附近的码头。 一下船抵达了离县城城门口最近的客栈后便分了好几拨人,宋红等人拎着那三个水寇去送信和领赏,船员和一些仆从们则是选择去逛逛县城。 宋群青和谢淮安则是选择直接在客栈中休息,只是瞿云意却出乎人意料地想要和宋红他们一起去。 谢淮安知道他的心结,便嘱咐宋红等人要好好护着瞿云意的安全,以免他一个小双儿在陌生地方被人伤害。 等客栈差不多将菜上齐后,众人也陆陆续续地回了客栈,谢淮安明显感觉瞿云意的心情不似之前般乌云密布。 见状,他也放下心来。 船队的众人吃了一顿好的,又好好睡上了一觉,第二日又神清气爽地出发了。 他们也知道这只船队的主人要赶着进京赶考,能休息这样一晚已经是难遇的事了。 将那群水寇和信交给县衙后,宋群青便没有再理会水寇之事了,首领和信息都送上了门,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若是那县令还不出人去剿匪,那真就是眼睁睁看着这样的晋升机会从眼前溜走,这世上没有这么傻的人。 又在水路上行驶了半月,看着出现在水路尽头的巍峨城墙,众人皆是松了口气。 宋群青站在谢淮安的身侧,注视远处的城墙,捏了捏谢淮安的手,笑道:“终于到京城了。” * 京城就位于天子脚下,制度等级十分森严,从京城中星罗棋布的建筑便可见一斑。 其最中心的位置就是紫禁城,往外依次是皇城、内城和外城。 中间的紫禁城住的便是皇帝妃嫔和一群伺候他们的太监宫女的居所,被紫禁城城墙隔开的便是皇城了,这一片几乎是太庙和皇室成员所住的地方。 再往外则是内城,这一片住的几乎是朝中的高品阶官宦。 而最外一层就是占地面积最广的外城了,这一片住着的便是普通百姓了,其中还包括一些末流小官。 他们由于官职低,俸禄也少得可怜,而且天子脚下的百姓也瞧不上这样的小官,因而这些小官也没什么灰色收入,又哪里住得起内城的宅子。 只能自降身份和一群百姓们住在一起,但也无人会置喙什么,毕竟为生活所迫众人皆可以理解。 外城是整个京城最热闹的一片区域,各种娱乐设施应有尽有,来自全国各地的美味佳肴也都能吃得上,对于百姓们来说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对于官员来说则是不太美妙,外城离皇城实在太过遥远,每次朝会几乎都要比住内城的官员提早两个时辰起床出发。 但是虽然苦,微末小官还是比寻常人好上太多,光是能在内城置办房屋一套就能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就算你再有钱有势,若是没有官位在身,就没有资格在内城买宅子,这就是紫禁城等级制度的一个体现。 就算宋群青现在取得了举人身份,但依旧没有资格进入内城居住。 因而告别了船队一行人,宋群青带着仆从侍女们住的地方便是在外城的一处客栈之中,打算先在客栈歇歇脚,等明日再去看看附近是否有民宅出租。 给自己和瞿云意各开了一间上房,又还有仆从侍女们、车马之类的安置,一共花费了将近二两银子。 这花销让一向大手大脚的谢淮安都忍不住抖了抖眉毛,真不愧是天子脚下,物价相比起富庶的江南都要高出不少。 此时已经差不多到了晚上,和瞿云意在门口告别后,谢淮安便携手和宋群青一同走进屋中。 不愧是花了二两银子的客栈,客房的环境比之前住的客栈高端了不少。 除了寻常客栈都有的桌椅和床之类的东西,这一间房居然布置得十分雅致,墙上挂着不少字画,屋中还点了淡淡的熏香。 谢淮安和宋群青见状相视一笑,这银子花的倒是不亏了。 第216章 寻落脚处 在船上摇摇晃晃了半个月,又日夜兼程赶路,纵然有灵泉水在侧可以消除身体上的疲累,但是神经上的疲倦却很难消除。 京城不同于衢州,进入了二月还依旧冷得很,谢淮安就着小二送来的热水好好沐浴了一番才翻身上床,却发现这床铺不似南方般寒冷。 他一时有些惊奇,沿着床榻慢慢摸了一遍,发现这床铺到处都是暖烘烘的,兴奋地将自己塞进了被子中,只伸出个脑袋来。 看着在屏风后洗漱的宋群青,朗声问道:“这床榻居然是暖的!我说北方比南方冷那么多,冬天到底要怎么熬,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东西。” 听到他连连惊叹声,宋群青从浴桶中站起身来,一边笑道:“听说北方都是会盘炕的,炕地下有碳烧着自然会更暖和。” “这客栈收费如此高,若是连暖炕也没有,那岂不是白花那么多钱了。”谢淮安之前也听说过这东西,只不过他是第一次来北方,首次体验自然觉得有些神奇。 他整个人缩在暖洋洋的被窝当中,连日赶路的疲倦在此时涌了上来,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宋群青从屏风后一出来,就见他已经睡熟了,他轻笑了几声将屋子内的灯吹了,只留了一盏微弱的灯照明。 等把门窗什么的关好,宋群青走至床边脱鞋上床,将谢淮安拥进怀中,也闭着眼入睡。 终于没有在船上那种摇晃感,两人这一夜睡得极沉,直到绮罗来敲门才双双醒来。 见谢淮安睡眼朦胧,宋群青帮他掖了掖被角,在他耳边低声道:“今日没什么事,你接着睡吧。” 谢淮安本就半梦半醒,听到今日不需要早起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再次睡了过去。 宋群青轻声打开门跟绮罗嘱咐让她晚些再叫醒她家少爷,自己洗漱好就带着阿霖几人出门去寻找合适的民宅了。 此时冬日太阳高挂天空,虽然冬风刺骨,但有太阳照在身上却也暖和了不少。 京城就是京城,不仅道路比衢州宽了两倍不止,连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也比衢州多上许多。 经过许多小摊小贩,要么是卖些京城的特产吃食,要么就是买些精巧的小玩意儿,甚至连杂耍的都已经表演上了,看得人眼花缭乱,一路上的叫卖声就没停下来过。 宋群青尚且感觉新奇,更别提从未来过这般繁华之地的阿霖几人了。 先前离开客栈时宋群青曾经跟小二打探清楚了民宅租借要从何处入手,他现在正是按照小二指的方向去寻找附近名誉较好的牙行。 带着阿霖几人穿过车水马龙的大街小巷,他终于到达了小二所说之处。 “这位公子,不知您来我们牙行是为何事?” 宋群青刚一踏进门,就有一牙人上前来接待他,带着他便往茶桌走去:“我们这儿主要做的是买卖宅子的生意,若是要租赁我们这儿也有些消息。” “我此次来就是来租宅子的。”宋群青接过那牙人递来的茶杯,用茶盖轻轻刮了刮茶叶。 牙人见宋群青穿戴举止皆是不俗,身后又有外邦奴隶伺候,脸上的笑容更和善了些:“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宅子,我们这儿宅子的消息多得很,定能让公子选到满意的。” “不过,我们这儿的宅子都是外城的,若是公子想要住内城的,恐怕我们这儿……”那牙人又补充了一句,就怕眼前这位一开口就想要租内城的宅子。 宋群青明白他的意思,思索片刻将要求一一说出:“租的就是外城的宅子,只不过需要离内城近些,五间屋子以上带院儿的便可,最好是清静些的地段。” 牙人听完后点了点头:“公子的要求我明白了,离内城不远处便有间合适的宅子,那一片基本都住着京城本地人,偶尔出租的几间宅子也是租给了读书人,且那条巷子拐出来便是大街,公子若要车马出行也方便。” 讲完了优点也需要将缺点说清楚,牙人停顿几瞬接着道:“只是那宅子的价格会比旁的更高些,最少也需要这个数。” 看着牙人冲自己伸出两根手指,宋群青的眉心忍不住一跳。 牙人见他不说话,继续加码:“看公子这副打扮,估计也是外地赶考的书生。如今春闱在即,外地来的读书人也十分之多,且都想着找个好住处准备会试,因而寻找民宅之人数不胜数。” “那一条巷子可谓是最为抢手的地段之一,若非那宅子太大,寻常独自赶考的书生根本用不上,也不会留到如今了。” 宋群青见他认出自己进京赶考的书生身份,直截了当道:“不如你先说说价格,若是合适的话就带我们去宅子看看后定下,但若是价格超出预期,那我也只能另寻他处了。” “这得看公子想要租多长时间,若是只租一两个月那就得收二十两银子一月,但若是公子租半年以上,我这儿的价格可以压到十六两一月。”牙人一一介绍道。 现如今离会试还有半月之余的时间,会试结果怎么说也得一个月之后,等再休息十几天便又要殿试,殿试后还需等待一段时间才出结果。 如此看来自己至少要租两个月以上,但考虑到之后殿试入选便要授官,等上任怎么说也要七月份了。 现在一次性租半年,从二月到七月,自己一家人在京城好歹也有个落脚处。 想清楚这些,宋群青也不再犹豫,而是点头道:“那就请先带我们看看那宅子,看了宅子后我才好做决定。” “这是当然。”牙人见他有松动的意思,脸上的笑容更为灿烂,“公子跟我来,那地方离内城近,离我们这儿就远了些,咱们直接乘车过去。” 他带着人出了门,朝门一旁的马夫扬了扬下巴,示意马夫做好准备带人看房。 一边请宋群青几人上车,他一边笑道:“那条巷子车马过去贡院也只需两刻钟的时间,对公子这般参加会试的举人可谓是极好的地段。” 第217章 清风巷子 牙人和前世的销售是差不多性质,不管实物有多糟糕都能夸得上天入地,因而不管牙人怎么口若悬河,宋群青只淡淡笑着,着实让那牙人捉摸不透。 跟着牙人将那巷子的宅子逛了一圈,宋群青暗自点头。 牙人对这房子的介绍倒是没有几句假话,这宅子就在巷子的中间位置,既不会听到主街道上的嘈杂之声,进出巷子也十分方便。 且宅子被收拾得十分干净,家具之类的东西也一应俱全,几乎是可以直接拎包入住的程度。 看完了实物宋群青心中也十分满意,立刻就和牙人签订了长达半年的租房契约,签字画押又把钱交了,他也顺利从牙人那儿拿到了钥匙。 牙人见他如此爽快,又给他透露了些左邻右舍的消息:“公子既然是来赶考的,那想必也想结识一些同伴,这条巷子就住着好几个。” “离您这宅子斜对门的一家和您一样,也是来赶考的书生,似乎是从江南那片儿来的,出手十分阔绰,这一块儿最大的宅子就属那间了,比您这宅子还要大上两倍呢!他竟毫不犹豫地直接租了半年。” “还有一个则是租了巷尾的一个小屋子,似乎是独自一人来赶考的。” “至于剩下的两个,则是在您这宅子再过去几间共同租了一个宅子,听口音像是中原人士。” 牙人止住了话头,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公子住在这一片地儿,想要结交同伴也十分方便。” “这一条巷子居然住了五个举人?”阿霖有些按耐不住,直接开口问道。 牙人看他身上的衣料并非寻常仆从能穿得起,又听到他喊这位公子“少爷”,便知道眼前这少年是这位富家公子的心腹。 故而牙人并未看低他,而是笑着答道:“不错,这巷子又叫清风巷,往次会试都由住在这儿的书生成了进士,前些年还出了个榜眼呢!不少人都冲着这里的好风水来。” 宋群青有些不以为然,京城出租的屋子数不胜数,越接近内城的屋子越是抢手,而会在这些地方租屋子的书生无一不是对自己自信的人。 毕竟住在这儿的花销可不小,如若对自己没信心,觉得自己只是走个过场,那也不会来租这块儿的屋子。 因而这些地方肯定都会出些进士,只是人多人少的区别,这清风巷哪有这牙人所说的这般夸张。 若真是人人趋之若鹜的好地方,那清风巷的屋子早就被人买了下来,又怎么还有剩的在出租呢? 阿霖也知道这牙人在吹捧清风巷,抿嘴笑了笑没有回话。 由于要赶紧安定下来,好让自己尽快进入备考的状态,宋群青没有时间和牙人多谈,坐着车回了牙行后便带着钥匙回客栈去了,打算把谢淮安和其他人接过去住下。 这次寻屋子倒还算顺利,等宋群青回到客栈时正巧赶上谢淮安一行人在吃午饭。 将租到房子的事跟他们说了后,众人知道自家少爷\/宋群青现在时间十分紧张,便一点时间也没耽搁,吃了午饭后齐齐到了宅子。 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收拾整顿落脚处,这宅子总算是能够住人了。 谢淮安绕着宅子走了一圈,宋群青选的这地方一共有六间卧房,有厨房有马厩,院子中还种着一棵榕树,一阵风吹来便能听到树叶哗啦哗啦的声响,倒真有一种清风宜人之感。 他满意地收回了视线,这宅子贵是贵了点,但地段布局根本挑不出错来,若是能住得安适兴许宋群青还能考出更好的成绩也说不定。 至于住处,宋群青两人自不用说是住主屋的,瞿云意的房间则在厨房旁边,离两人的屋子有一段距离,其余的侍女仆从则是自由组队去挑剩下的屋子。 原本瞿云意说怕打扰谢淮安等人,要自己租宅子,却被谢淮安阻拦下来。 “这京城可不是衢州那样的熟悉地,你一个双儿在陌生地方,又只有嬷嬷侍女在侧,你不觉得危险我还觉得危险呢!” “可是……我也不好和你们住在一起,毕竟宋群青还要备考。” 他没有说的是宋群青和谢淮安一家人住在一起很正常,可他一个外人若是一起住进去,指不定旁人要如何编排他们之间的关系。 宋群青察觉到他眼神的躲闪,只是略一思索便知道了他真正担忧之处。 “你是小安的朋友,既然跟着我们一同来了京城,那我们便有义务照顾你,若是你出事了我们如何向你父母交代?” 谢淮安重重点了点头:“云意,群青哥他每日肯定又要埋头苦读,京城这么大我还想你陪我一起逛逛呢,咱们住在一起岂不是更方便一些?” “不过……”瞿云意显然有些动摇。 “没有不过!”谢淮安朝着瞿云意身边的侍女轻羽挥了挥手,示意她将他家少爷的行李往内搬,“快把你家少爷的行李搬进去吧。” 轻羽抬眸看了眼瞿云意,见他没有反应似乎是默认,这才和旁边的嬷嬷一起将行李搬进了屋子。 瞿云意也因此和谢淮安两夫夫同住。 等大家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宋群青便带着一伙儿人去主街道上的酒楼吃了一顿,也算是庆祝自己半个乔迁之喜了。 吃完晚饭走出酒楼之时,主街道上已经点上了数不尽的灯笼,从门口往左右一看竟觉得这街道一眼望不到头。 不愧是京城,不愧是天子脚下无数人做梦都想留下的地方,宋群青终于看到了古人笔下所描绘的繁华景象。 谢淮安和瞿云意也从未见过如此繁华的地方,双眼亮晶晶地不停外街道旁的铺子打量着。 留了几人陪着两人,宋群青也跟在他们的身后,陪他们一同逛逛这个朝代最为繁华之处。 察觉自己忽视了宋群青许久,谢淮安连忙放下了手中十分精巧的木船,凑到他身边借着衣袖的遮掩轻轻摇了摇他的手,似乎是在道歉。 宋群青对上他熠熠的眸子,嘴角的幅度也慢慢大了起来。 没想到谢淮安居然如此喜欢这繁华京城,那他可要好好加油了! 第218章 第一件事 在京城中有了落脚处,宋群青也能静下心来好好备考了,不过在这儿之前他得先去拜访乡试给了他许多帮助的钱荣德钱学政。 要不是钱学政在主考官那儿帮了他一把,兴许这个解元也就不会是自己的了。 因而在出发去京城前,宋群青特意去林知府那儿要了钱学政在京城的住处地址,好来日去京城时当面道谢。 清风巷就在内城城门的不远处,而钱学政的住处也靠近内城城门,两人几乎是只相隔着一道城墙。 不过这也很正常,钱大人只是个从五品的官员,在权贵多如云的京城根本排不上号,且平日两袖清风,自然也在内城住不上什么好宅子,但宋群青看着眼前这座破旧的宅院依旧有些震惊。 屋檐瓦片的缺口肉眼可见,门也褪去了原本的朱红,只余下一层暗淡的红色。 阿霖上前敲了敲紧闭的宅门,不一会儿便有个老人家过来开门。 “不知这儿是否是钱大人的住宅?”看着老人投来的疑惑目光,阿霖朝着他拱了拱手,直接开口问道。 “是钱老爷的宅子,”老人踏出门槛,看着门口站着的几人,满是皱纹的脸笑了笑,”不知两位前来所为何事?若是为会试想找老爷,那这位公子可以离开了。” 见老人指了指自己,宋群青明显怔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我此次来只是为了感谢钱大人,烦请老人家为我通传一声,说是清河县宋群青求见。” 钱大人之前在上阳府任职院试和乡试的学政,知道他的学子不计其数,想在会试前拜见他打探打探会试的情况倒也常见。 不过见他如今闭门谢客之举,众人也就知道了他无意掺和会试之事,来的人也比之前少了许多,宋群青还是这几日来拜访的第一人。 那老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宋群青,又看了眼双手都提着礼的阿霖和宋红,踌躇片刻才道:“请公子在门口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报给老爷。” “那就麻烦了。”宋群青点了点头。 书房内正在专心看书的钱荣德听到门口传来的敲门声,随后便听到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老管家沙哑的声音:“老爷,门口有人求见……” 钱荣德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刘叔,我之前不是说了吗?不见会试的考生。” “那人说自己叫做宋群青,这次来是来道谢的。”刘叔显然知道他的脾性,并未被他不耐烦的声音吓退,而是将情况完整汇报给了他。 “宋群青?”钱荣德拧了拧眉头,心思盘旋一周才开口,“那刘叔你把他带到正堂去吧,我马上就来。” “是,老爷。” 跟着刘叔走进钱宅,宋群青用余光打量着这个宅子,却发现内里全然不似门口般破旧。 里面种着许多花花草草,让人一眼看过去便觉得春意盎然、野趣丛生,甚至房檐上还挂着腊肠辣椒之类的东西,一看就知道女主人对家中的用心。 一走入正堂,宋群青便和钱荣德对上了视线。 “钱大人,小生宋群青,此次前来是为感谢大人在乡试之时的帮助。”宋群青朝着他行了个书生礼节,“这些礼物还请大人赏脸收下。” 听到他这话,阿霖和宋红及时将手中的礼物打了开来,好让钱荣德先看看礼物,再选择要不要收下。 这一次宋群青选择的礼物是一套玻璃制品和一套文房四宝,玻璃制品包括眼镜、梳妆镜和一套玻璃茶具。 而文房四宝则是谢淮安从嫁妆中掏出来的,听说在江南一套难求,应当是十分顶级的文宝,想来钱荣德必定会喜欢。 果不其然,钱荣德原本看到玻璃制品只是轻轻挑了挑眉,在看到文房四宝时猛地站起身来几步,走到阿霖面前。 “这是江南擒墨斋的招牌文宝?”钱荣德盯着文宝的双眼都在放光。 宋群青嘴角弯了起来:“大人好眼力,正是擒墨斋的东西,我见大人素爱文宝,便特意寻了一套送给大人。” “咳咳……”钱荣德被他这话一激,和他第一次见面的记忆涌上心头。 他原本还想伪装成府学的夫子逗一逗宋群青,却没想到他几乎是同时就认出了自己,还是通过他身上的徽墨松香认出的。 只是玻璃制品就算了,在衢州也算是常见的玩意儿,只是这套文宝实在太过昂贵,他实在没脸收下。 宋群青见他明显十分喜爱那套文宝,却又碍于面子迟迟不开口,又劝道:“若不是大人助我一力,恐怕我这解元之位就是别人的了,若非能力有限,小生还想着给大人送些更好的文宝。” “擒墨斋的文宝已是极好!”钱荣德最终还是没有经受住诱惑,从阿霖手中捧过那套文宝,“若你执意如此,那本官也只好收下了。” 他朝着右下座的位置扬了扬下巴,自己捧着文宝转身朝着上座走去:“你有心了,就别站着了,快坐下吧。” 宋群青也不客气,径直在椅子上坐了下去,边品茗边看钱荣德来来回回仔细欣赏那套文宝。 他来到古代将近三年时间,喝的茶也不在少数,而且发家之后所喝的茶涵盖大江南北的名茶,因而对茶也有了些许了解。 钱荣德招待他的茶叶是六安瓜片,也不知道是旁人相送还是自己买的,不过看他穿住,大概率是旁人相送。 不过这也能看得出来他确实遵循古君子之风,文房四宝和茶叶之类的都要最好的,可在穿住这一方面却没有太高要求。 察觉自己沉迷文宝,忽视了来拜访的宋群青,钱荣德有些尴尬摩挲着墨条,随便找了个话题开场:“你这次会试准备的如何?” 听闻这话,宋群青放下手中的茶杯:“我已尽了最大的努力,到时候还得看考场发挥得如何了。” 钱荣德了然点了点头:“考场发挥极其重要,若你有时间倒是可以去京城贡院看看,里面的条件比衢州好一些,但怎么说都是贡院,不过要说好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顿了顿继续道:“且你来自西南,幸好提前了半个月抵京,不然也不知道能否适应京城。” 第219章 谢家往事 宋群青笑着点点头:“正是这样,所以欧阳夫子才让我提前到京城适应适应。” “欧阳夫子?欧阳昱?”钱荣德摩挲墨条的动作一顿,“你拿了解元来参加会试,他必定高兴坏了。” 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些许惋惜之意:“你是他的学生,也算是能代表他参加他一辈子都无缘的会试了。” 宋群青垂下眼眸没有说话,看起来钱荣德和欧阳昱的关系似乎不错,不过他俩都是喜好读书之人,彼此互相欣赏也说不定。 “若是你在殿试……”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钱荣德急忙止住话头:“好了,看在你是欧阳昱的学生还有这几件墨宝的面子上,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我尽量回答你。” 虽说不接见会试考生是不想掺和进会试之中,但看在宋群青送的礼颇合自己心意的份上,自己提点提点他几句也影响不了会试。 听到钱荣德说出这话,宋群青略一思索才开口:“可否问大人一些会试外的问题?” “哦?”钱荣德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你且说说想问什么,至于回不回答还得再看。” 他本以为会试在即,宋群青想问些朝堂局势相关的事,却没想到宋群青问了个京城人人皆知的问题。 “钱大人可否为我说说京城谢家?”宋群青眼中闪过几分暗芒。 他考科举的初衷便是为了让谢淮安一家重返京城,如今自己已经站在京城的土地之上,离会试也只有一步之遥,也是时候好好打探打探情况了。 又正巧碰上钱大人这一位多年的京官主动询问,宋群青正好可借这个机会多了解一些谢家的情况。 钱荣德则是有些困惑,京城内的顶尖世家一个手掌便能数得过来,可为什么宋群青唯独只提到谢家? 他虽说对宋群青颇为关注,但也只局限到他已娶夫郎的程度,若是他知道宋群青的夫郎姓谢,也许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即使有些疑虑,但宋群青的这个问题又不敏感,钱荣德便将他所知道的能说的都一并讲给了宋群青听。 京城中有三个顶尖世家,王家、谢家和薛家,这三家历经了好几个朝代依旧能够在朝堂屹立不倒,其原因就在于他们三家经常连为一体,就算是改朝换代也无法以一己之力抵抗他们。 且这三家人才辈出,经过几个朝代后族已散布在全国各处,其势力之深连皇权都无法连根拔起,只能任由他们三家独大。 到了大扬朝,先祖改动科举制度,大大提高朝堂中平民官员的数量,这才暂时压制住了这几家的嚣张气焰。 不过他们的直系族人却也基本进入了官场,与平民派和中立派三足鼎立。 比如说谢家,现任族长为谢景和,其一个儿子和一个孙子都已经进入朝堂,一家三人为官在其他世家极为罕见,但是在王谢薛三家却已成常态。 “谢景和谢大人便是此次科举的主考官,若不是他看好你极力保你,就算我再怎么提也无用。”钱荣德道。 宋群青闻言脸上浮现一层惊讶,但很快便被他压制了下去。 看来谢景和包括京城谢家都不知道他的成婚对象是谢淮安,如今敌在明我在暗,倒是不用担心被谢家和谢景和针对了。 想法在心头盘旋一圈,听着钱荣德的介绍,宋群青也已大致了解了京城谢家的大概情况。 谢景和身居高位,先前官职为左相,只是等孙儿也进了朝堂后便主动乞骸骨。 但先帝只同意了他辞去左相之位,又给了他一个“太子太傅”的闲职,他还依旧是内阁阁老,依旧保有实权。 进入朝堂的是他的大儿子谢实甫,当前为正二品户部侍郎;其大孙儿谢念苍任正四品大理寺少卿,无一例外都是朝廷中掌握实权的官职。 谢景和的小儿子因体弱并未参加科举,但他有谢念蕴和谢念荇两个嫡子,小儿子谢念荇不久后也要参与会试。 若是他能考中,那谢家便有四个官员在朝堂之内了。 听到熟悉的名字,宋群青的眼皮跳动了几下。 没想到当时他和谢淮安的直觉竟是真的,谢念蕴还真是京城谢家的人,还不是一般人,而是族长的嫡孙! 幸好谢念蕴跟谢淮安只见过一面,只是心头觉得谢淮安有些眼熟,并未将谢淮安和被驱逐出去的一家联系起来,不然他们早就被盯上了。 想到这儿,宋群青又问道:“我曾听闻几十年前谢家主脉曾将一脉驱逐出京城,不知大人可了解此事?” 因说了太多话喝茶润嗓子的钱荣德听到他的问题,一口茶从嘴中喷了出来,旁边的侍从连忙上前递了帕子给他。 钱荣德拿着帕子随意抹了抹脸,一脸震惊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之前听人提过几句,一时好奇所以才想问问大人您。” 宋群青当然不会说实话,钱荣德也不知道他不会说实话,只是谢荣德怎么也想不到眼前之人已经将谢家这个庞然大物当做了对手。 钱荣德点了点头装作相信了他的托辞:“其实你能听到些许风声就说明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密辛,你说的确有此事,只是我当时也只是个懵懂小儿,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只依稀记得是为争夺族长之位的事。” “可被驱逐去的那位不也是嫡子吗?听说还是长子,按理来说也是先考虑长子,但为何……”宋群青拧起了眉头,脸上满是疑惑不解。 钱荣德叹了口气:“还不就是为那些情情爱爱的事。” “哦?” “那是谢老族长还不是族长,他年轻时对一貌美女子一见钟情,可那时他已有正妻,于是只能将那女子纳为平妻,平妻之子所说也是嫡子,但总归是比不上正妻之子的。” “由于受谢老族长宠爱,那女子先行正妻一步生下儿子,等谢家几个儿子都长大成人正是争抢族长之位时,那女子突发恶疾,不久后便撒手人寰。” “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宠爱了她几十年的谢老族长连块墓都不愿为她准备,甚至连带着她的儿子一同驱逐出了京城。” 第220章 准备会试 “……” 钱荣德零零散散说了许多谢家往事,而宋群青从钱荣德那儿大致了解了几十年前的情况,又问了些有关京城中局势的事,好让自己的意图不那么明显。 钱荣德只以为他是提前做好会试之后的计划,且他所问的也是些稍一打听就能知道的东西,便无所顾忌地说了自己所能说的。 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宋群青也不再逗留,而是跟钱荣德道别直接回了家。 将刚刚打听来的消息说给谢淮安听,哪知道他也是一副十分震惊的模样,似乎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你说爷爷当时无心族长之位,一心只在经商上?”宋群青疑惑。 那为何外界皆传他是因为争夺族长之位才被驱逐京城?难道其中还有别的隐情? 谢淮安抿了抿唇,像是想到了什么般眼睛一亮:“难道说是我太奶奶的死另有蹊跷?” “这种猜想倒也有道理,毕竟在这种关键时刻突发恶疾,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宋群青摸着书页,心中却隐隐有了猜测。 “你是怀疑正妻故意杀害了我太奶奶,为了让那个谢景和当族长?”谢淮安听了他的话灵光一闪,脑海中冒出想法来,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你跟我说过,幕后黑手往往就是那些个得利最大的人,害死我太奶奶把我爷爷赶出京城,最大得利者不就是谢景和和那个正妻吗?” 宋群青见他将自己说的话记得清清楚楚,还分析得头头是道,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谢淮安说了半天,拿起桌上的茶猛灌了一口,又见他久久不说话,用手推了推他道:“哥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说得有理。”宋群青肯定道,抓住他的手在手心轻轻亲了亲,“只是我们现在还缺乏证据,就先别跟爷爷说这些,徒惹他伤心。” 虽说谢爷爷估计心中早有猜测,但他们如今手上毫无证据,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想罢了。 “我又不傻,当然知道了。” 谢淮安敏感的掌心被刺激得忍不住往后缩,却被宋群青紧紧抓在手中。 对上他沉沉盯着自己的目光,谢淮安的眼神有些羞涩地躲闪几下,但手却已经主动搭上了他的脖子。 两人正值蠢蠢欲动的青春期,心爱之人就在身侧,又怎么能没有念想。 且之前一个多月都在船上度过,船上人多口杂且隔音也不好,他们最多也只是摸摸彼此,更多的就没有了。 现如今安置了下来,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时机,两人便也不再克制自己。 一夜春色动人。 有了落脚处,宋群青便日日在宅子内温习功课备战会试。 而谢淮安从他得知了谢念蕴是谢景和的孙子之后,知道自己此时不方便抛头露面。 但又实在耐不住寂寞,于是戴上了一向不喜欢的白纱斗笠和瞿云意带着两个孩子一起逛京城解闷。 十几天时间下来,几人竟已把京城外城逛得差不多了,宋群青也迎来了会试的日子。 * 会试于三月初九开考,和乡试一样考三场,分别定于三月初九、三月十二、三月十五这三日。 但会试不同于乡试,需要在开考前一天进考场,故而也不似乡试般那样赶。 三月初八这日,宋群青难得睡到辰时才起,他边吃早饭边看谢淮安带着侍女帮他整理着需要带的东西。 “准备的笔墨纸砚都是你常用的,书箱里头还塞了件厚袄子,不仅白日里能穿着暖和,若是冬夜里实在太冷也盖着这件袄子睡觉,这样也不至于太冷。” 谢淮安指了指塞得满满当当的书箱,又意有所指道:“至于那些吃食,也是之前乡试一应准备过的,若是你还想吃点别的,我现在让绮罗他们去做。” 他刚起床谢淮安便避着人带了许多半成品吃食,让他放进空间中,到时候好和乡试一般能吃上热乎的。 “不用了,这些已经够了。”宋群青放下筷子,站起身来上前牵住谢淮安的手,“我这几日要外出考试,你一人在家需要多加小心。” 他的眼神中满是慎重:“若你要出门,一定要和往常一般带上宋红他们,总之一切万分小心。” 谢淮安知道他在担忧什么,反手握住他的手,嘴上扬起笑意:“我知道的,你安心考试。” 宋群青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紧了紧他的手,带着提着书箱的蹂躏折身上了马车。 京城的贡院设在内城之中,清风巷虽说离贡院不远,但还是需花上些许时间。 过了内城的大门,宋群青掀开帘子往外瞧,发现内城内的房舍明显比外城的更为大气恢弘,无一不是高门大宅。 等越接近贡院,周遭的路上也陆陆续续多了不少前往贡院考试的考生,只是在路上步行而至的只是少数,大多数都是乘着马车出行。 其中的大部分马车都十分奢华宽敞,连宋群青的马车置于其间都显得有些寒酸。 不过这也是正常现象,毕竟能够参加会试的基本都是不差钱的人家,大部分都是京城本地人或是江南一带之人。 天子脚下官宦人家数不胜数,在这紫禁城砸块砖头下去说不定就能砸到个什么官儿;而江南一带素来富裕又有浓厚的读书风气,这两个地方的环境和教育资源远非其他府能比拟。 在当地被称作天之骄子的人在来到京城后,见到自己各个方面都不如人,不少都会滋生出浓厚的自卑感,完全没了以往的自信,而在考试中失去自信极其容易影响发挥状态,最后只抱憾离去。 因而,如何在京城保持心态,在会试中保持本心也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想到这儿,宋群青放下帘子,闭着眼睛端坐在马车当中。 即使他如今论家世论条件都不比上这些天之骄子,但他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一定要发挥到最好,即使没有前三甲,也要挤进前六名。 一刻钟后,马车停了,宋群青的眼睛缓缓睁开,宋红蹩脚的话从车帘外传来:“少爷,贡院到了。” 第221章 烧香拜佛 只能说京城的贡院不愧在天子脚下,光看号房就和府城的明显有差别,虽说格局相似,但环境可是好上几倍不止。 不论是屋檐还是墙皮都能看得出时有维修的痕迹,不似府城贡院般破败,雨天打雷还会有石块从屋檐滚落,极其打扰正常考试。 将东西收拾好,已经差不多到了傍晚,宋群青将就着吃了一顿晚饭便睡下了。 次日一大早,随着梆子声响起,众考生们纷纷从梦境中醒来,监考们便已陆续入场,巡考们则是在挨个发白纸。 等到白纸发的差不多了,巡考们便举着考题一道一道从考生身旁经过,好让他们能将题目抄写在白纸之上。 除了入贡院查身更加严格之外,整个流程和乡试其实大差不大差。 宋群青一回生二回熟,打算按照乡试的答题流程来走。 经过欧阳昱书单上几百本书的洗礼,再加上之前种种积累,宋群青几乎没有犹豫便动笔写了起来。 旁边几个号房的考生还在苦思冥想呢,一听到隔壁号房传来笔滑动过白纸的“刷刷”声,不由得冒出一股危机感,也不再犹豫了,提起笔也快速写了起来。 这边宋群青在考场上文思泉涌、妙笔生花;而谢淮安则是一觉睡到了大中午,这也是他一贯的作息。 昨日只是个意外,他为了送宋群青考试,特地早起提前准备考场所用的东西。 洗漱完刚一走出门,谢淮安便和坐在院子树下的瞿云意对上了视线。 “你可终于起了。”瞿云意合上手中的书页,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若是在瞿家,你这样可得被骂个半死。” 哪有夫郎一觉睡到中午的,就算不是在世家,即使是在农家也要被骂“懒夫郎”了。 世家更是辛苦,他们还得早起前去给各个老祖宗们请安,若是起晚了去迟了,说不定还会被好一顿说教。 跟谢淮安一家子相处了这么久,瞿云意哪里不知道宋群青有多珍惜谢淮安。 家中一向都是按谢淮安的心意来,从不让他不顺心,谢淮安自然是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且宋家爹娘早早逝世,谢淮安也不用考虑和公婆相处不好的问题,也不用想着如何讨公婆的好。 当初他还觉得谢淮安这是什么眼光能看上宋群青,谢家居然也同意让宝贝双儿嫁给他,现在看来倒是他太过浅薄。 “现在又不在瞿家,云意你也可以起晚些,每日起那么早多累啊!”谢淮安落座在瞿云意身旁。 早早候在门口的绮罗看他在院子内坐下,便吩咐其他侍女仆从将早饭呈到院子的桌上去。 瞿云意叹了口气:“早就习惯了,想着起晚些,但是眼皮还是在卯时就睁了开来,翻来翻去就是又入不了睡。” 谢淮安闻言眼中闪过几分怜惜,虽说他知道大家族内的日子不好过,但是瞿云意经历的种种都让他有些闻风丧胆。 他可受不了卯时就起床,还得不分冬寒暑热,每日去给老祖宗请安。 幸好是遇上了宋群青,不然若是爹给他选了个别的大户人家,指不定自己要过的多痛苦。 “群青哥说习惯都是可以培养的,一个习惯形成大约要二十一日,你可以多试试嘛!”谢淮安搅着绮罗端上来的瘦肉粥,好让这碗刚端出锅的吃食散散热气。 瞿云意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感受着清风吹拂,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看向谢淮安。 “我见我家中兄弟科考时,他们的母亲妻子都会去寺庙烧香拜佛,你要不要给你家夫君捐点香油钱?” 一听到这事,原本还有些起床怨气的谢淮安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烧香拜佛?” 瞿云意颔首:“京城郊外就有家香火特别旺盛的寺庙,好像叫什么兴国寺,我们可以去那儿看看。” “少爷,这兴国寺我也从卖菜的大婶那儿听说过,说是十分灵验,公子你也可以去拜拜,保佑咱们姑爷高中!”绫罗在一旁补充道。 她正说得兴起,就被身旁的绮罗扯住,连忙止住了嘴。 “少爷,姑爷这几日不在,咱们还是在家中待着吧?”绮罗脸上满是担忧。 她是侍女中为数不多知道谢家秘密的人,如今谢家远在衢州,姑爷又去了科考,此时外出对于谢淮安来说十分危险。 若是京城谢家的人发现了谢淮安,那不仅谢淮安连带谢家又要被京城谢家相迫,且宋群青也必定会在他们的暗箱操作之下失去会试资格。 那谢家想着重返京城之事便要一同破灭了。 绫罗闻言,收了脸上的喜色也跟着道:“是啊少爷,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看着这一幕,瞿云意蹙了蹙眉,有些疑惑地看向有些犹豫的谢淮安,但见他不言语便也知道这是宋家秘密,他不好打探。 “淮安,若是如此,咱们还是好好待在家中吧,烧香拜佛也可以在家中做,也不用非得去寺庙。” 谢淮安轻轻抿了抿嘴,这几日他和宋群青睡在一起,听到他偶尔在梦中囔囔几句,便知道他梦里都在想着会试之事,可见他有多重视此事。 兴国寺十分灵验之事他也听说过,虽说他不信什么鬼神的存在,但能给宋群青带来一丝增益也是好的。 谢淮安最终下了决定:“绮罗,午后你就让宋红他们牵马车来,我们去兴国寺走一遭。” “少爷……”绮罗跺了跺脚,希望他收回这个命令,但看到他坚定的眼神只好点头。 瞿云意看着这一幕,又看了眼身形魁梧的宋红几人,出声安慰道:“有他们几个在,不用太过担心,且淮安此次也是为了你们姑爷才出门,就这一次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绮罗咬了咬唇,脸上的担忧之色总算是淡了下去,她转头看向心意已决的谢淮安:“那我和宋红几人要紧紧跟着少爷您,像之前甩掉我们独自去逛之事可不准了!” “哎呀,我来到京城之后不是时刻在您们视线之中吗?没事的,只是出门几个时辰而已。”谢淮安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了,快去准备午饭吧,等吃了午饭咱们就出发!” 第222章 意外突发 午后梳洗了一番又换了件浅绿色的外衫,谢淮安撩开帘子瞧着一路上的绿意盎然,心中对宋群青科考的担忧郁色也消散了几分。 过路的姑娘小哥儿们纷纷身着五颜六色的轻薄春衫,头上的发簪首饰也都换成了鲜花朵儿,看着便知晓春天已临。 外城离京郊的距离不算太远,马车大概半个时辰便到了。 兴国寺不愧是京城中香火最旺的庙宇,庙门口皆是来来往往的人群。 门前还停靠着数不清的豪华马车,有不少贵妇人和千金小姐们在侍从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立马便有僧人迎了上来。 谢淮安所乘坐的马车虽说不似其他的豪华,但比起寻常人家还是显得气派些,当他和瞿云意下马车后,也有个僧人上前来询问来由。 那僧人听说他是为夫君下场求庇佑高中的,随即便连声道了好几声“阿弥陀佛”,惹得两人颇为异色地对视了一眼。 跟着僧人烧香拜佛走了一遍,全程没去人群中挤着,反倒是一气呵成、十分流畅地走了流程。 那僧人见他捐钱捐得大方又爽快,这才出声解释道:“公子不必觉得稀奇,这春闱之时向来是庙中十分热闹的时候,京中许多达官显贵都会来兴国寺为自家孩子祈福,因而住持特意开了个通道。” 谢淮安听着他娓娓道来,心中却在暗笑。谁说这些和尚不懂凡尘俗世,这可再精明不过了! 两人跟着他来到了寺庙的后方,入眼便是一片澄澈的湖泊,湖边上还种着许多柳树。 此时柳树已然冒出绿色的枝条,和上头系着的红布条一起随风飘动着。 “这位夫郎,前方便是鹿鸣湖,若是家中有人下场的,也会买些祈福条系在树上,用以祈求文曲星保佑。”那僧人指了指不远处一棵挂满了红布条的树。 本就是为了讨个好兆头,给宋群青增增益,谢淮安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跟着写了名字打算上前将红布条挂上去。 那僧人看一眼全程只跟着叩拜的瞿云意,见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在不远处系祈福带,又出声道:“这祈福条不仅是求高中,若是想要求别的也是可以的。” 察觉到他投射过来的目光,瞿云意眼中闪过几分晦涩,扯了扯嘴角:“那便给我也来一份吧。” 兴国寺香火这么旺盛,跟这些能说会道的僧人估计扯不开关系。 看着那僧人走远,瞿云意才忍不住叹了一句:“这和尚的嘴可真是厉害,看人下菜碟的本事也是一流。” “不然说这庙宇能有这么大的名气呢?我这一遭下来花了估计快五十两银子了。”谢淮安笑了笑。 瞿云意闻言斜了他一眼:“我怎么不知道你何时竟如此节俭了,在衢州时可没见你这么肉痛过。” “衢州的物价和京城的物价岂可混为一谈,什么东西都贵上几倍,我可不敢再大手大脚花钱了。”谢淮安道。 他继续说:“况且现在家中由我管银子,万一花过了头,那后面在京城怎么混下去?难道问我爹要钱?我可没这个脸!” 自己说一句,谢淮安竟顶了十句回来,瞿云意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拿着祈福条往不远处的树走去:“知道你心疼你夫君,懒得跟你多说,我先去挂祈福条了。” 谢淮安看着他的背影,偷笑了几声,他就知道瞿云意受不了这般腻歪的话,肯定不会继续跟他斗嘴。 “少爷,五十两银子而已,您竟能扯出这么多来。”绮罗捂着嘴笑道。 “我说的可不是假话,我是真这么想的。”谢淮安耸了耸鼻子,“更何况我们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若是轻易露了财,指不定会被谁盯上,还是小心些好。” 绮罗一听会有危险,急忙正色道:“是,少爷,往后我会叮嘱丫头们采买时注意一些。” 这头谢淮安正跟绮罗聊着天,瞿云意已经来到了刚刚谢淮安系红布的同一处。 明明刚刚谢淮安踩着地系得轻松又快速,却没想到走近一看那根枝条竟比自己高出不少,瞿云意只能踮着脚用双手系绳。 此处人虽不似前院多,但也有着不少人。 瞿云意只感受到一个小孩从他身旁快速跑过,将自己撞了一下。 他本就身形不稳,这一撞直接让他失了重心,双手在半空扑棱几下便直直往湖中倒了下去,下一刻整个人便沉进了春日寒冷刺骨的湖水当中。 只感觉到四方八方的水像是密不透风的布一般将自己笼罩,瞿云意心中的惊惧愈加强烈,原本清瘦的身子仿佛跟身上绑了块重石一般止不住地往下沉。 他的双手不停扑腾着,口中鼻中不停地涌进水,难受到几乎无法呼吸。 事发突然,谢淮安刚转过头就看见瞿云意往水中倒去,着急忙慌地赶去落水之处,正打算下水救人却被绮罗一把拉住。 “少爷!你忘了你根本不会水吗?你下去也没办法救瞿少爷啊!” 她朝着后方几人大声道:“宋红!宋红!快来救人啊!” 但宋红几人出身西北,基本不会游泳,他们互相对视了几眼。 宋红看到谢淮安又已经慌乱到想自己下水,也不再犹豫,心一狠一咬牙打算去救瞿云意。 他的脚才刚踏进湖水,众人就见绿色的水面上激起一道水花,一道黑影“唰——”地一声跃进了水中。 水中已经渐渐失去力气的瞿云意只感觉自己跟颗水草一般,随着水流的方向不停飘动着,察觉到身旁似乎有能够抓住的东西,他便用尽了全身力气紧紧抱着了那唯一的活命机会。 却在拥抱的瞬间感受到温热,瞿云意旋即明白了这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 他连忙松开了手,但下一刻却又被那人狠狠拥进怀中,被他带着浮出了水面。 岸上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瞿云意一眼就看到了满脸忧色的谢淮安在看见他后放松下来,直直奔着自己而来。 他心中一松眼一闭,直直地晕了过去。 第223章 原来是他 落水发生的前几刻,一男子正仰躺在寺庙后院临水处的一棵榕树之上,边提着酒壶往嘴里倒酒边观察着兴国寺的和尚到处忽悠人。 这酒壶精致小巧,没几口就喝了个精光。 男子抖了抖酒壶,发现没酒后没劲地轻嗤了一声。 自从新皇登基以来,大扬朝边境各地都收到了让戍边将领回京述职的消息。 他身处西南边境,时不时便要和周边的小国来一场战事,直到冬日里才停歇。 休战后,他爹便带着他从西南边境一路走走停停,从冬日走到暖春,近乎快三个月的时间,总算是来到了这人人心向往之的天子脚下。 这京城果然如他想象中一般恢弘大气、富庶繁华,不像西南边陲般荒凉,确实是顶顶好的地方。 就是这京城还真是个讲究的地方,居然到处都找不到买酒葫芦的地方,这么点酒他连塞牙缝都不够。 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刚一放下酒壶,余光便扫见那和尚一直忽悠的人倒进了湖中,和他一同前来的那年轻夫郎身边似乎也没有会水的人去救他。 青天白日的,若是在兴国寺的湖中淹死了人,那还真是能成为满京城的笑话了。 他蹙了蹙眉,看着人已经渐渐下沉,双手轻轻一撑,从树上蹲了起来。 双腿再一用劲,借着这股力整个人往水中扑去。 说到底,他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场笑话的发生。 * 见他直愣愣往身旁那个男人身上倒,谢淮安一惊,几步上前将人扶住,绮罗绫罗还有瞿云意的侍女也快步将人齐齐围住。 岸上因为人落水聚集了不少人来看热闹,瞿云意掉入水中上岸后衣服都已经湿透了,万一要是被人看了传出去不好的名声就坏了。 也幸好那男人不是不识趣的人,在谢淮安几人上前后便松开了紧紧箍住腰的手,将人送到几人手上,自个儿上边上擦身上的水去了。 在得知瞿云意只是受惊过度和耗费尽了力气才晕倒,谢淮安心中紧绷的弦总算松懈下来,也能分出心力和一旁的男人道谢。 “多谢这位恩公救我的朋友!不知可否能知恩公姓名?”谢淮安将视线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见他身着一身黑红的劲装。 虽说已经湿透但明显能看出来布料并不便宜,甚至还能隐隐约约从湿透的服饰中看出他的精壮胸膛。 真是非礼勿视,谢淮安连忙移开视线,又看他沉默不语再次出声道:“若是恩公不方便透露,那……” “霍灼。”那男人抿了抿薄唇,吐出几个字来。 “什么?” 霍灼?怎么这么耳熟? 谢淮安突然想到了瞿云意的婚事,一双桃花眼睁得老大,震惊地指着他道:“霍灼?你就是霍灼?衢州霍家那个?” 察觉到他的惊诧,霍灼微微眯了眯眼,声音也低了下去:“你知道我?” 自己从小就跟着父亲离开了衢州,这人似乎也没跟自己见过面,也不知道眼前之人是如何认得自己的? 第224章 终于相遇 谢淮安看了眼被衣服裹着的瞿云意,转头看向霍灼,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终于在霍灼隐隐不耐烦的神情中开了口:“你可知道你救的人是谁?” 救的人?不就是一个寻常双儿吗?只是生得貌美了些。 霍灼顺着他的话扫了一眼晕厥中的瞿云意,在心中补了一句,小双儿就是脆弱,只是跌进水中就被吓成这样。 等他将视线移至那哥儿腰间时擦头发的动作一顿,那双儿浑身湿透,被干衣裹得严严实实,唯独腰间的玉佩露出了一小节。 虽看得并不全面,但霍灼一眼便认出了这玉佩正是霍家传给霍家媳妇的双鱼玉佩,那双儿腰间悬挂的那一半正巧和自己怀中的一半拼凑成一对。 他的视线一寸寸往上移,最后停在了瞿云意苍白的脸上,心中五味杂陈。 霍灼从小便知道自己有娃娃亲,成亲对象正是衢州家嫡双儿瞿云意,但他幼时便被父亲带去了西南边陲,和这位未婚夫也只小时见过几面。 只是孩提时期的记忆现如今早已模糊不清,更何况他们两人都已经长大成人,彼此也有十几年的时间未见面,此时认不出彼此也是自然的事。 霍灼不知道听了多少次外人对这门婚事的调侃,他一向桀骜不驯,听多了旁人的打趣心中对这门娃娃亲也是抗拒的很,认为自己定要娶自己心爱之人。 于是他本应在十八岁时回衢州迎娶瞿云意,但却不顾家人亲戚的反对执意带兵出西南边陲追击敌军,就是为了躲避这门亲事,同时也让霍家和瞿家看到他的拒绝之意。 他还以为经此一事,瞿家和霍家早就放了瞿云意去嫁人,却没想到…… 霍灼从怀中摸出那半块玉佩,手指在其上摩挲了几下,抬眸转向那半躺在侍女怀中之人:“他是瞿云意,对吗?” 在得到肯定答案后,他的眼眸闪烁几下,声音晦涩:“那他……他现如今可已嫁人?” 其实霍灼心里也清楚得紧,瞿云意腰间还佩戴着双鱼玉佩,且连发髻也是未婚双儿才会梳的样式,已为人夫的可能几乎为零,但是他还是想听到明确答案。 谢淮安双手抱臂,闻言脸色冷了下来:“云意一直在等你回来,且霍家和瞿家已经认定他是你的夫郎,衢州也人人皆知你们二人的婚事,他怎么可能另嫁他人?” 霍灼刚刚毫不犹豫地跳下水救人,谢淮安还以为他是个好人,却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没良心的话来。 若不是他一直迟迟不肯回衢州,云意又怎么会直到现在还为这两家所困。 还是瞿家掌权夫人觉得他俩的婚事实在希望渺茫,才允了云意随他们一起上京城,这才暂时摆脱了这两家的困扰。 现在好不容易能和霍灼碰上面,他却说出这般刺耳的话来。 听到眼前这位年轻夫郎的冷言冷语,霍灼并未生气,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明显能看出来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抱歉……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我以为我的态度很明确了,只是我以为霍家得知我的态度后会让瞿云意改嫁,但一切却不似自己想象中发展。 霍灼欲言又止了几番,最终还是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 他眼中的愧疚之意被谢淮安尽收眼底,神情才重又复暖,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旁此起彼伏的惊喜声打断。 “少爷,您没事吧?” “云意少爷,你醒了?身上可还有哪处不适?” 一侧的两人纷纷将目光转至慢慢睁开眼的瞿云意身上,谢淮安几步走到他的面前,霍灼则是犹犹豫豫地跟在他身后。 瞿云意猛烈咳嗽几声,察觉到周围之人紧张的神色,虚弱道:“我没事,就是没力气。” 他慢慢目光看向众人背后的霍灼,苍白的唇勾起一个弧度:“多谢这位公子救命之恩。” 此话一出,见谢淮安和霍灼的神情都有些不自然,瞿云意借着侍女的力缓缓坐了起来:“怎么了?” 谢淮安尴尬地挠了挠脸,侧开身子,让霍灼的身影完全展露在瞿云意的眼前。 大家都不说话,瞿云意只好笑着朝霍灼点了点头,余光却不经意扫到了霍灼手中握着的双鱼玉佩,嘴角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 这双鱼玉佩他佩戴了十几年,他对这玉佩的感情十分复杂,既感谢它代表的身份给自己带来诸多便利,又恨透它将自己牢牢禁锢在霍家和瞿家,连自由都无法保证。 拥有这样一块玉佩的人,不是他十几年未见名义上的未婚夫霍灼还能有谁? 霍……灼…… 瞿云意的嘴唇蠕动几下,这个名字他不知道在心底骂过多少回,可是真正与他见面之时却无法喊出口。 见他紧紧盯着自己手上的玉佩,霍灼握着玉佩的手紧了紧,主动开口道:“不必谢我,下次小心就是了。” “哦……”瞿云意愣愣地点了点头。 霍灼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线:“这些年,你在衢州过得如何?” 话刚一说出口,他便紧紧闭了闭眼,这话也太傻了些,看谢淮安的反应便知他过得一点也不好。 “啊……挺好的,你呢?”瞿云意勉强笑了笑。 “我也是。” “那就好。” 谢淮安左看看右看看,见两人相顾无言,轻咳一声打破这尴尬的氛围:“那什么,云意,我们是时候该回家了。” 听到这话,瞿云意整个人松了口气,朝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随后才向着直愣愣站着的那男人笑道:“那我们就先行离开了,还是想说谢谢你救了我。” 旁边的几个侍女看他作起身状,连忙一起扶着他站起来,搀扶着他往寺庙外走。 谢淮安犹豫片刻,让阿霖给那男人留下家中的住址,也快速跟上了瞿云意的脚步。 看着手中纸上写着的地址,又看了眼那道纤细的背影,霍灼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而在马车上,瞿云意眼眸虽看向窗外,但双眼放空的模样一见便知他正在神游。 第225章 京城火锅 听到熟悉的梆子声在考场前方响起,宋群青放下了一直提着的毛笔,轻轻转动了几下手腕,随后便将写得满满当当的考卷整理在一起。 等监考将考卷悉数收走后,他才起身带着自己已经收拾好的书箱一起走出号房。 这一次他并未提前出考场,跟随着人流的方向一路向前,宋群青刚一踏出贡院的门,就看见不远处带着斗笠的谢淮安,他快速走了过去。 阿霖也跟在谢淮安身后,见自己少爷过来上前将他手中的书箱接了过去,转身放在了马车之上。 谢淮安则是拉着他的手上马车,一边动作一边心疼道:“每次出考场就是一副沧桑模样,这科举可太折磨人了。” “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现已都结束了。”宋群青先行上了马车,一用劲直接将人拉了上来,掀开帘子带着人往车厢里而去。 等其余人都陆陆续续上了马车,宋红才一抽鞭子,驾驶着马车往清风巷的方向行去。 谢淮安撩开帘子,车窗外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飘了进来,他听着倒是转变了主意:““今日就不回家吃了,好不容易才考完,不如去外头好好吃一顿。” 自从和瞿云意从兴国寺回来之后,他便再也没出过门,这些日子基本上都是在家中看看话本、和瞿云意几人聊聊天之类的,早就快把谢淮安给憋疯了。 宋群青瞧了眼轻轻晃动着自己手臂撒娇的谢淮安,只好惯着他:“好,不过还是先得回家一趟将若晴他们一起街上。” “那是当然了,我可不吃独食。”谢淮安听到他同意,脸上顿时绽放出笑颜。 回了家一趟将人都接上,行至附近的街上。 看着不远处的一家酒楼,谢淮安眼前一亮,指着那酒楼的招牌道:“你们快看那儿!” 宋群青几人的视线纷纷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那招牌上只写着“火锅”两个字,下方的客人来来往往,显然生意十分兴隆。 “知道那位谢念蕴在京城开火锅铺子,没想到就有一家开在清风巷附近。”谢淮安惊喜道,“要不咱们就去那儿?” 瞿云意闻言点了点头:“也好,都快两个月没吃火锅了,我也馋得紧。” 两个小孩知道要去吃火锅,更是笑开了花,彼此小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听到熟悉的名字,宋群青的眸光微闪,谢淮安似乎也是意识到了什么,兴奋的神情慢慢冷淡下来。 “算了,要不去别的酒楼看看吧。”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脸上都是疑惑不解,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没事。”宋群青握了握他的手,“既然大家都想吃,咱们就过去,开个包间不叫人打扰就好。” 得到他的安抚,谢淮安才重新兴奋起来:“那咱们吃火锅去!” 察觉到这两人的异常反应,瞿云意轻轻垂下眸,心中隐隐有了些许猜测。 谢念蕴,谢淮安,这两个人都姓谢……难不成他们…… 他的眸光一凝,终于知道了为何谢淮安自来京城后出门几乎都戴着斗笠蒙面。 第226章 京城特色 瞿云意落座在包间的桌旁,敛起心神。不管真相到底是如何,既然谢淮安暂时没有跟他袒露心事的想法,那他当作什么都没察觉就是了。 他的神色异动被宋群青看在眼里,见他神色恢复正常才收回了视线,没想到转头便和谢淮安的眼神碰上。 谢淮安修长的眉毛挑了挑,借着桌子的遮挡狠狠在宋群青腰间拧了一把,哪曾想那人竟轻轻“嘶”了一声。 难道是自己这次下手太重了?谢淮安咬了咬唇内的肉,安抚性地在他的腰间揉了几把。 却被那人一把抓住了手,又由紧握变成了十指相扣的模样。 他们两个动静并不大,但还是被坐在身侧的宋若晴察觉,时不时往他们两个所坐的方向望来。 谢淮安颇有些不好意思,想将手抽出来但拗不过宋群青执意要牵着,只好乖乖任由他动作。 他的唇角浮现几抹笑意,但很快被他压了下去,心中对宋群青一些小小的不满也随风而逝了。 酒楼里招待的小二很快推门进来,先是跟落座的众人打了招呼,随后笑着问道:“几位客官可是第一次吃火锅?” “不是不是,我们之前在衢州吃过了。”宋若晴眼神亮亮,盯着小二手中的菜单抢着说。 小二面上浮现一层讶异之色:“几位是从衢州来的?那可更得尝尝京城的火锅了,我们东家说他还特地融入了京城的一些特色,吃起来和衢州的大有不同呢!” “如此就再好不过了,正想吃些不一样的。”谢淮安一听到味道不同,心中难免好奇了起来。 谢念蕴所开的店可全是用的宋家火锅底料,按道理说应当是和衢州火锅铺子的味道相差不大,也不知道他又弄了什么新花样。 不仅仅是他好奇,宋群青亦然,他出声道:“那我们先点菜,等尝了尝味道自然就知道有何不同了。” “这位公子说的是极。”小二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将手中的菜单双手递给了他,“还请几位点菜。” 一般做小二的都极其会看人,更别提他还是在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当小二,看人的眼神自然不会差劲。 这位公子衣衫颜色虽然素净,但制衣衫的料子肉眼可见不一般,且举手投足尽显其高贵气质。 他身侧举止亲昵的年轻夫郎又容貌绝佳,就算是他这样见识过无数美人的人都暗自惊叹。 如此一来,他进门的一瞬间就知道了这书生模样的人便是其中的主心骨,如今把菜单递给他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但却没想到那书生看也没看,直接给了他身侧的貌美夫郎:“你们点你们想吃的吧。” 那貌美夫郎也毫不矜持,翻开菜单便一个一个念了菜名,小二这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连忙在脑内将这些菜给记了下来。 等让在座的都点了菜,宋群青才将菜单还给了小二,小二双手接过菜单,面上挂着笑容倒退着离去:“请各位客官稍等片刻,我们马上给您几位上菜。” 目送着那小二离去,谢淮安有些失望地往后一靠:“我还以为会有什么新鲜玩意儿,没想到菜还是那些菜,就是多了些京城特有的蔬菜罢了,不会这就是和衢州不一样的地方吧?” 宋若晴和宋若愉点了点头,小嘴也不自觉地抿了起来。 瞿云意则睨了他一眼,语气淡淡:“若真是这样,那小二还真是能言会道,和兴国寺的和尚也差不了多少。” 他的话自然而然说了出来,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瞿云意面色一变,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来,整个人又沉寂了下去。 知道他是因为“兴国寺”这地方想起什么不该想的人来,谢淮安也没接他的话茬,而是侧头看向身侧之人:“哥,你觉得这特色之处不会就是这些新蔬菜吧?” “既然小二都这么说了,那估计应当不止这些,等他们将菜和锅底上齐了便知晓了。”宋群青像是在顺毛一般,揉了揉他的手。 宋群青的猜测并未出错,小二所说的京城特色不仅仅是多了些京城特有的蔬菜,而是在蘸料上有所创新。 考虑到西南地区百姓的口味,宋群青所开的火锅铺子所用的蘸料多是些酱油、醋和辣椒之类的。 但京城的火锅店却明显不一样,考虑到京城百姓的口味,推出了不同的蘸料,其中就包括麻酱。 宋群青见状不免有些失笑,这还真是越来越像老北京火锅了。 不过他也是许久没吃麻酱,一时间闻到这个味道,馋虫也被勾了起来。 那小二介绍完蘸料,又喊了其他小二上了几盘肉来:“几位客官,京城和衢州火锅的另一大不同便是这些肉,想来衢州基本是猪肉为主,但京城不同,我们这边肉类都十分齐全。” “这些分别是牛肉、羊肉、驴肉,还有些许海鲜,不知客官们是否想尝个鲜?”小二指了指那几个盘子,询问道。 宋群青和谢淮安对视了一眼,这些肉涮火锅他们也是吃过的,只是所开火锅铺子确实只有寻常可见的肉类,小二特意说的这几类肉他们的火锅铺基本上都没有。 京城不愧是京城,全国各地的人财物都往这一处聚集,物资品类也远比衢州丰盛。 难怪这小二说到不同之处神情如此骄傲,按品类这一项,衢州的火锅铺确实不如京城。 “怎么你们这些肉并未在菜单上?”谢淮安有些疑惑,他原本还以为就是菜的品种和衢州不同,却没想到最大的不同居然在肉类之上。 小二脸上的笑容愈发浓了,拱手言道:“客官有所不知,这些皆是自五湖四海,快马疾驰而来,尤其是海鲜,讲究的是个‘鲜’字当头,故而量少价不菲,我们也只对雅间贵客做此推荐。” 听完他的解释,众人便也了然。 谢淮安目光投向那几盘肉,正要开口要下,却被来自楼下的一阵大笑声所打断—— “数看过去,哪一次不是江南学子强于京城学子,念蕴兄,你这位弟弟恐怕是活在梦里吧?” 第227章 双方争吵 洪亮的声音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感受到众人的视线往自己一伙儿这边聚集,谢念蕴手中紧紧握着扇子,脸上常常挂着的笑也不由得僵硬了片刻。 今日会试结束,他便想着请同样参加会试的弟弟和他的朋友好好吃一顿,却没想到在自家酒楼还能碰上江南学子。 历年来科举考试所产生的进士名单之中,京城的学子与江南的学子可谓平分秋色、难分伯仲。 然而相比之下,来自其他府城的学子则显得寥寥无几。 京城的学子们凭借着身居皇城脚下,享受着无与伦比的优质教育资源,历年科举的前三甲大多都花落京城,这也使得他们不自觉地滋生出几分傲气。 与此同时,江南一带富庶、又汇聚了四座声名远扬的书院,学风浓郁,其学子又以文采飞扬、才思敏捷着称,对于京城学子的敌意,自然也是不甘示弱、针锋相对。 正因如此,京城学子与江南学子之间早已有了暗中较劲的苗头,彼此都将对方视为强劲对手,暗自下定决心要在这次会试中大显身手,一举压倒对方,从而证明自己的实力更胜一筹。 原本各自心中暗自盘算着,待到殿试那一天再来一较高下,岂料命运弄人,竟在这时候于这酒楼之中不期而遇。 双方彼此对视的瞬间,仿佛有一滴水珠悄然坠入了炽热翻滚、滋滋作响的油锅中一般,刹那间激起一片激烈的火花与喧嚣之声。 整个场面犹如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爆炸开来,气氛骤然变得紧张且热烈异常。 “这不是谢三公子吗?久仰久仰!”江南学子中为首的站了出来,笑眯眯地朝着谢念荇拱了拱手。 听到这阴阳怪气的话,谢念荇的拳头不禁慢慢握紧,但多年来的世家教育还是让他遏制了冲动,嘴角翘了翘:“彼此彼此,江南才子李奕辰之名,才可谓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啊!” 两人的目光交汇,空气中似乎都弥漫起了一股无形的火药味。 李奕辰眯了眯眼,语气带着几分挑衅意味:“那还是不如谢三公子有名,若是谢三公子成功入了仕,那皇上又要多一位谢家的得力助手了,这样的荣宠可不是旁人能拥有的。” 话里话外都是在嘲讽自己靠谢家才走到如今地步,谢念荇眼中闪过几分恼怒:“李公子这话说得太早了些,结果尚未出,怎么能轻易下论断呢?” 李奕辰嘴角微微扬起,轻轻摇动着手中的折扇:“虽说历年来进士多是出自江南,但凭谢二公子的能力和家世,若无意外定能中前三甲,又何必说这种谦虚之语呢?” 还未等谢念荇开口,他身后一身着富贵衣袍的书生站了出来,冷声道:“胡说八道!我等京城学子,自幼沐浴皇恩,试问历年科举前三甲,哪一次不是京城学子居多?” 论前三甲自然是京城学子偏多,但按历年来进士名单却是出身江南的学子居多。 若不是他们占了京城优势,他们江南学子又何至于次次在前三甲上被京城学子压一头? 对于这一点,不少江南学子都暗自腹诽了许久,如今京城学子竟还敢提起,更是激起了他们心中的不忿。 李奕辰看了眼谢念荇,见他沉默不似要反驳的模样,又和自己身侧的几个学子对视了一眼,齐齐大声笑了起来。 他无奈摇了摇头,看向了一直笑看着他们争吵的谢念蕴:“数看过去,哪一次不是江南学子强于京城学子,念蕴兄,你这位弟弟恐怕是活在梦里吧?” 谢念蕴眸中冷光一闪,这李奕辰之前在他家酒楼吃过多次,次次都花费上千两银子,他见这人出手阔绰便想着留住大顾客,与他喝过几次酒,彼此之间 也以兄弟相称。 可他没想到李奕辰居然如此轻狂,在他的地盘还敢如此挑衅他们谢家。 难道是自己的善意给了他脸了,一时间连自己的身份都认不清? 既然如此,那也别怪他不客气了。 “李兄此话倒是惹人发笑了,我虽说没考过科举,但也听说过这前三甲几乎都是京城学子。” 他接着道:“就算是所有进士当中,也是京城学子排名更前一些,江南学子只在人数上占了优势,而这优势不过是一两人之数,又怎么会有‘江南学子强于京城学子’一说呢?” 他无视在场江南学子骤变的脸色,将矛头对准了李奕辰。 “李公子的诗文,我也是看过一些的,写得确实是字字珠玑。”谢念蕴话锋一转,“不过嘛,这科举之路终究还是得看综合实力。” “综合实力?”李奕辰轻哼一声,言语中透露出几分傲气,“李某虽不才,但自踏上科举之路来,便没拿过除了第一以外的名次,敢问在场众人可曾有过此等佳绩?” 他虽是环顾了一圈四周,但眼神却牢牢钉在谢念荇两兄弟身上,此话到底针对何人,明眼人一看便知晓。 谢念荇感受到他的针对之意,薄唇抿了起来。 李奕辰和他都是会元的热门人选,彼此也早就把对方当做了威胁最大的竞争对手。 但论这一条,他确实是比不过李奕辰。 “谁说没有?”谢念蕴用扇子敲着手掌的动作一顿,用扇子指了指二楼雅间的某一处,“那儿不就有一位吗?” 宋群青感受到众人投射过来的目光,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 这明明是京城学子和江南学子之间的斗争,把自己扯进来算是怎么一回事? 但察觉到谢念蕴闪烁目光中暗含的请求之意,他轻轻垂下眸子,打算一会儿再跟谢念蕴好好算账。 “他又是谁?”李奕辰扫了眼落座在雅间的挺拔身影,向着旁边的人询问道。 被问到的那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宋群青:“是有听说过此次会试,有一位和李兄你一样,除了头名就未拿过其他名次的书生,好像叫什么宋……哦,对,宋群青,衢州来的。” 第228章 前来雅间 “衢州?一个偏远之地走出的解元,如何够与李兄相提并论呢?” 就在此时,李奕辰身后的另一名学子敏锐捕捉到了他眼中流露出的怒意,赶忙跨步而出,高声喊道。 听到这话,谢念蕴的唇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回应道:“要知道无论来自何方何地的试卷,最终都会交由京城之内的那些考官们亲自审阅评判。难不成你认为这些考官们的眼光还会出现偏差不成?” 他明明是想说衢州能有什么厉害人物,这人却故意说自己不服考官判卷,简直是刻意曲解!! 那江南学子挺了挺身子,往前一步想把话说清楚,但转念一想若是自己把内心真实的想法全盘托出,恐怕极有可能招致许多出身于衢州的达官显贵们的强烈不满。 他只得硬生生地将已经涌到嘴边的话语强行咽下,最后勉强挤出这么一句:“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而一旁的李奕辰瞧他竟然仅仅因为谢念蕴的一句话便哑口无言、败下阵来,狠狠地斜视了那人一眼。 随即便再次抬起头来,朝着二楼的方向望过去,语气暗含着几分不屑:“念蕴兄竟对这位衢州出身的解元如此有信心,出榜之日我倒要好好看看这位能拿什么名次。” 酒楼里的众人正忙着看热闹不吭声,此时几乎是鸦雀无声,李奕辰这句话又特意抬高了音量,连二楼的众人都把这话听得清清楚楚。 感受到整个酒楼的视线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宋群青不慌不忙地抬手将酒送进口中轻轻啄饮了一口,旋即浅笑着朝着他举了举酒杯。 李奕辰瞧不起自己,宋群青当然知道,只是他根本没必要跟个自满的家伙做这些口舌之争。 毕竟再怎么争最后的会试成绩也不会因为这一次打嘴仗有任何改变,且会试成绩未出,一切都是未知数。 他如今这般自信地东挑衅一下,西挑衅一下,若是最终结果不如旁人,也不知道会不会自觉颜面丢失投江自尽。 然而在李奕辰眼中,他却只觉得宋群青原来空有一身才名,实际上只是个连自己话都不敢回的胆小鬼。 他颇为些失望地收回视线,眼睛直勾勾盯着谢念荇:“谢兄,我今日就先告退了,来日殿试再一争高下。” 这话说得狂妄至极,但奈何李奕辰声名在外,就算有对他不满的学子也清楚他的实力确实有狂傲的资本。 遂只能将情绪压制在心中,目送着江南学子一伙儿离去后才出声嘀咕几句。 “那人也太狂了吧,见他的这作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会元呢!”绮罗见主子们都移开视线,将支着的窗户打了下来,蹙着秀眉不满道。 绫罗也附和道:“之前咱们在苏州听了多少次他的名字了,各个都说他是百年难遇的天才人物,如今真见着了倒觉得不过如此。” 谢淮安轻轻扯下头上的白色斗笠,露出一张写满担忧的小脸来:“这一个两个的,任谁当我都烦得很。” 李奕辰就不用说了,光凭他刚刚看不起宋群青一点就足够让谢淮安对他心生不满。 而谢念荇显然就是京城谢家的人,他一想到谢家又能够借此增加势力就更不爽了。 宋群青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想说声安慰他几句,门口便传来了几声敲门声。 “进来吧。” 门外的人听到此声,推开门走了进来,原来是刚刚还和江南学子争口舌的谢念蕴两兄弟。 谢淮安见状呼吸一滞,幸好手中还拿着斗笠,只几刻便将斗笠复又戴上了。 两兄弟只觉得正对面的年轻夫郎的脸一闪而过,随后便被白纱遮挡在斗笠之下。 谢念蕴回想到当时清河县那张熟悉的面庞,直觉眼前这人便是那貌美双儿,但一直盯着他人的夫郎实在太过失礼。 他看向了身侧的宋群青,拱手笑道:“宋兄,好久不见了。” 宋群青站起身子,手往身侧一挥:“确实好久不见,两位请坐。” 他身侧的位置早就被眼疾手快的侍女们收拾了出来,此时正好可以迎两人入座。 待两兄弟落座,宋群青出声道:“谢兄刚刚可不厚道,竟然把我这穷乡僻壤出来的举人也拉下了水。” “宋兄何出此言,你可是唯一一个科举成绩能和他媲美的人,只好借你来压一压他的傲气,若不是你在场,指不定我们要他压着嘲讽呢。”谢念蕴打开手中的折扇笑道。 听见这话,宋群青轻笑一声:“谢兄有这副伶牙俐齿,又怎会落人下风?” “好了好了,是我的不是。”谢念蕴知道他对自己此举不悦,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给了他,“这不就是来道歉了吗?” 宋群青没有立即接下,而是端详他几刻,直把人盯得有些不自然。 “我此次是来真心道歉的,确实是我的缘故才让宋兄平白遭人鄙夷,宋兄不如先看看这究竟是何物。” 宋群青这才接下纸快速扫了一遍纸上的内容,原来是一张外城铺子的地契。 看来谢念蕴也知道自己这举动不厚道,所给的道歉礼物也贵重的很。 谢念蕴饱含期待地看着宋群青,希望他将地契收下。 在前年宋群青还只是个在清河县开火锅铺子的穷书生,没想到仅仅是两年过去,这人已经成为了上阳府的解元。 天知道他当时知道这个消息时有多震惊,还以为只是个同名之人,等到派人去打探清楚后才敢确信。 自己当年借宋群青的法子开火锅铺子,两年之内便把火锅开遍京城内外城的大街小巷,他也从一个平凡的富家公子摇身一变成为了京城十分有名的生意人。 以往那些看在他父亲和祖父面子上才肯给他好脸色的人,如今也开始正视他了。 可以说,若不是和宋群青的这次合作,他估计还是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 私心上感谢他是一方面,为谢家拉拢人才是另一方面。无论是哪一方面,他都想和宋群青交好,不然他为何要放下脸面来主动道歉呢? 但却没想到对方又将地契还给了自己,谢念蕴显然有些惊诧他此举。 第229章 究竟是谁 见他面上浮现的惊讶之色,宋群青解释道:“谢兄的心意我知晓,只是这礼实在太过贵重,还请收回吧。” 他又将地契往谢念蕴的方向递了递,透露出十足的拒绝之意,谢念蕴只好将地契收了回来。 宋群青在行动上拒绝了自己的赔礼,但不管是话里话外都不像是恼怒了自己的样子。 且按他和宋群青的几次接触来讲,他直觉宋群青并非是这般斤斤计较、小肚鸡肠之人,但他此举又是何意?谢念蕴实在有些不明白他的想法。 “谢兄不必多想,这赔礼贵重我实在担当不起。” 宋群青是何其敏锐之人,瞬间发现了他翻腾的心思:“只是我初到京城,对京城一切都觉得陌生无措,谢兄若是对我心存歉意,不如帮我好好介绍一番?” 闻言谢念蕴这才了然,原来是他想要了解京城的相关消息。 心中的弦松懈下来,谢念蕴的脸上也重新浮起笑意:“既然宋兄想知道,那在下自然知无不言,不知谢兄想问些什么?” “就聊聊谢家如何?”宋群青轻轻挑起眉毛。 感觉到身侧之人颤抖了几下,他在桌下握住了有那只些冰凉的手紧了紧,谢淮安这才压制住心中的激动,斗笠下的耳朵竖了起来。 谢家?这不是正合他意吗?谢念蕴握拳轻咳一声:“宋兄怎么对谢家这般感兴趣?” 宋群青怎么可能说实话,只好笑道:“谢家名声赫赫,来京城还不到一个月就频频从他人口中听闻,故而十分好奇。” 能短短两年内把店铺开满京城的谢念蕴哪有这么好忽悠,但他并没有执意要宋群青说出真正原因,而是开口给宋群青介绍起了谢家。 他所说的大多数内容,宋群青都在钱荣德那边听过,宋群青心里兴趣缺缺,脸上却带着笑意,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我身旁这位就是我叔叔的儿子,名叫谢念荇,此次和宋兄一同参与会试。”谢念蕴谈及到兄弟姐妹时,左手朝旁边指了指,为宋群青介绍起谢念荇来。 一旁的谢念荇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忙站起身向着众人拱了拱手,旋即将目光放在宋群青身上:“在下谢念荇,不知这位兄台贵庚?” “在下宋群青,虚岁十八。”宋群青回了一礼。 “十八?”谢念蕴和谢念荇齐齐瞪大了眼睛,虽说宋群青看着年纪不大,但他们也没想到对方竟然还不到十八岁。 谢念荇家中从三,如今也已及冠,谢念蕴就更不用说了。 怎么说也是世家培养出来的子弟,谢念荇很快便调整好表情:“真是年少有为啊!” “可不是嘛,本以为你应当只比我小个几岁,现下可好,我连‘宋兄’都叫不出口了。你如今未及冠,也没有字,真是不知该如何称呼你了。”谢念蕴无奈摇头笑道。 “两位过誉了,叫我名字即可。”宋群青没想到话题竟转到自己身上,连忙引导,“刚才念蕴兄所说京城是谢家主脉,难道谢家其余支脉都在京城以外的地方?” 谢念蕴两兄弟还以为他是对谢家世家感兴趣,并没有另作他想,但在场的谢淮安和瞿云意都忍不住停滞呼吸,想要听听他们怎么说。 “一般情况是如此,但也有支脉的人在京城,主脉的话……”谢念蕴犹豫片刻,纠结着自己到底要不要说。 但想到宋群青也可能从旁人那儿得知此消息,若是自己此时避开就显得太过刻意了,难免给人心虚之感。 他继续道:“我爷爷有个兄弟似乎是在江南一带安定,不过几十年未见,更细致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了。” 此话一出,饭桌上的众人神色各异。 瞿云意听到“江南”二字,又联想到谢淮安以及衢州谢家,心中的揣测总算是落到了实处。 宋群青却暗自疑惑,若是谢念蕴作为谢家家主的嫡孙,都尚且不知道谢念蕴一家子的情况。 难道说是谢景和刻意隐瞒了谢念蕴一家的消息,甚至连自己的亲孙子都没告诉?还是说谢念蕴其实知道,但是觉得这般隐私之事不便说与外人听? 下令打压他们一家子的究竟是谁? 一连串的问题在他心中浮现,但很快便被他压制了下去,现在不是细细研究这些的时候,最关键的还是把该打探的消息打探到手。 第230章 放下心来 只是谢念蕴两人表现出来的所知也有限,宋群青还是未能从他们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不过他并未太过失望,他也没幻想着能这么轻易就知道真相。 且谢老太爷一家被驱逐出京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除了京城老一辈的人,年轻一代估计都不知道原来大名鼎鼎的谢景和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兄弟。 跟谢念蕴两人客客气气地吃了一顿饭,待回到家后众人都疲惫不堪,尤其是刚刚从考场出来的宋群青。 谢淮安见他的上下眼皮都在打架,连忙喊了仆从添热水让宋群青好好沐浴一番。 等到沐浴完,宋群青一躺上床便沉沉睡了过去。 这还是谢淮安第一次比他更晚入睡,他单手支撑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看着宋群青熟睡的脸。 如鸦羽般的睫毛洒在脸上投下片片阴影,显得宋群青整个人温柔无比,这般景象让谢淮安忍不住回想起了两年前两人在医馆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的宋群青似乎总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偶尔露出的一丝情绪都让人感到十分新奇。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不再是那样不近人情了,脸上也常常有了笑容。 想到爱人的一颦一笑,谢淮安放下支撑住自己的手臂,将脸埋进了宋群青的胸口,忍不住抿起了嘴角。 比起那时候仿佛能随时抽离这个世界的宋群青,他还是更喜欢眼前沾满人间烟火气之人。 会试已经结束,只剩下殿试这最后一关,宋群青反而不再似之前般埋头苦读,而是趁着春日漫漫,带着众人出去踏踏青、赏赏春。 会试参与的人少,试卷批改得也更快些,就在宋群青边学边玩时,眨眼便来到了三月末,春闱放榜的日子便也到了。 三月末一大早,宋群青伸手轻轻推了推身旁还在熟睡的人,把人从梦境中喊了出来。 谢淮安揉着眼睛,睡眼朦胧地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整个人吓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天色这么亮,现如今去看榜定是迟了!” “你瞧你,怎么偏今日起得这般晚?咱们赶过去肯定是看不到什么……”谢淮安双手抱臂,小脸也鼓了起来。 宋群青挑起一边的眉毛,有些好笑道:“我今早可是喊了你好几回,你自个儿说再让你多睡会儿的,怎么还怨上我了?” “那你就直接把我拉起来……”谢淮安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日子总觉得睡不够。” 宋群青从床上起身,拿过一旁衣架上挂着的衣服,边穿边给出了自己的猜想:“都说春乏,兴许是犯春困了。” 见谢淮安匆匆忙忙穿鞋子,他又笑道:“别急,我一早就让阿霖去榜下蹲着了,想来再过会儿就能带消息回来了。若是上了榜,名字就写在榜上,跑不了的。” 这样的道理谢淮安当然知道,但是第一时间看榜和其他时段看榜总归是不一样的,但按现下的情况也只能等阿霖的消息,他的脸上不禁流泻出几分失望。 “好了,先去吃早饭。”宋群青帮他系上外衣的带子,又给他的腰间绑了个香包,“绮罗说做了你爱吃的鸡丝粥,一边吃一边等吧。” 这人又不让侍女进来,反而自己上手帮自己打扮。 谢淮安嘴上抱怨,心中却受用得很,那些遗憾也在夫夫间的亲密互动中烟消云散了。 说着是边吃早饭边等阿霖回来,但两人却迟迟未见阿霖的身影,还是到了巳时三刻,清风巷外便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谢淮安和宋群青对视一眼,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往外瞧,就见着是官府的报喜队伍往自家的方向走来。 他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任凭谁看都知道,能让这样大阵仗的队伍来报喜的考生,必定不会是寻常的名次。 但是清风巷毕竟住了好几户考生,他也不敢完全肯定这队伍就是冲着自家来的。 直到为首的官员带着队伍在宋家院门口停下,谢淮安脸上才扬起了笑意。 稳了! 第231章 会试报喜 清风巷里住着的百姓听到门外敲锣打鼓的声音,纷纷都打开门来瞧,路边拎着篮子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夫郎夫人们也停下了脚步,站在墙根看着队伍从自己面前经过。 为首的礼部官员携着衙役在宋家门口停下,提高音量唱道:“上阳府清河县考生宋群青,春闱会元!”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顿时炸开了锅。 “会元?会元居然在咱们巷子里住?” “都说了清风巷的风水好,之前不就出过榜眼,现如今又出了个会元!我都想让我儿子去考考科举了。” “宋群青又是何人?” “哎呀,就是那个时常带着家人出门踏青的书生,你当时不还说人家不思进取吗?” “害……这么一说,确实是见过,不过当时我就觉得这书生与众不同,如今看来还真是如此。” “……” 清风巷的百姓们的议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先前在私底下暗自嚼舌根的妇人夫郎也改了话锋,嘴上对他赞不绝口,也有些胆大外向的小孩妇人上前来讨要赏钱。 谢淮安听到这个消息比谁都高兴,见宋群青去接见礼部官员,便吩咐绮罗他们拿了些糖果蜜饯和些零散铜钱来发给来讨赏的百姓们,同时还不忘给来报喜的衙役一人塞了一荷包银子。 至于那为首的礼部官员,谢淮安也提前给宋群青准备好了更丰厚的荷包,让他在接待时将荷包顺手赠了。 给会元报喜的官员虽是礼部之人,但能被派出来给考生报喜的人,官也大不到哪儿去,俸禄自然也微薄。 此时从宋群青手中收到报喜钱,那礼部官员也乐得开怀,笑着从宋群青手中接过了荷包。 “恭喜宋会元了,三日后便是殿试,还请准备着面圣吧。” 宋群青拱手道谢,想请报喜队伍进家中喝几口热茶润润喉,但那礼部官员却笑着婉拒了,声称他们还需要去下一家报喜。 报喜队伍急着去其他考生那儿报喜,因而并不会选择在哪家歇脚,宋群青也清楚得很。 送走他们后,宋群青又跟着谢淮安给门外的百姓们发了点喜钱才合上了门,转过身就对上了宋若晴姐弟俩亮晶晶的眼神。 “大哥!你也太厉害了,又是第一名!”宋若晴兴奋地快速跑了过来,冲进了宋群青的怀抱中。 宋若愉不甘落后,也小跑到宋群青身边,扯着他的袖子仰头朝他笑道:“恭喜大哥!” 宋群青将他捞进自己怀中,挨个揉了揉他们的脑袋,脸上的笑意慢慢浮现。 “先瞧瞧官府都赏了些什么恩赐,想来应当会比解元更加丰厚。” 一旁的侍从们瞧见他的目光扫过自己手中的木盒,忙打了开来给众人看。 宋群青松开抱着两个孩子的手,走到了木盒旁翻了翻,发现里头只有几张纸和一块贡士令牌。 这令牌和举人令牌的功能类似,待殿试之后指不定这令牌还要更替。 他将纸一一展开,原来是些地契,其中包括两个内城内的铺面和一个内城的小宅院。 想来这应当是春闱排名靠前的考生才能拥有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小官还只能住在外城了。 所给的两个铺面看地址并不在中心地段,而是靠近外墙处的两个铺面;所给的也只是个一进小宅子。 但宋群青并未不满足,毕竟内城内居住的都是些达官显贵,铺面就算是靠近外墙,但面对的客户还是不差钱的主儿。 至于那宅院虽然小,但换算成银钱也至少要上一千两才能买到,更何况这是在内城的宅子,是多少人有钱也买不到的。 看着这些地契,宋群青略一琢磨,既然所给的都是些安家置业的东西,那想来殿试他就是走个过场了,区别就在于官位高低了。 面圣时若是自己答得好,那官位自然低不了;若是答得不够出色,只要不说出什么冒犯圣上的话,那也能捞个小官做做。 不管怎么样,自己定是能在京城扎根了。 两年努力,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宋群青捏着地契的手紧了紧,心中一直存在的隐隐忧虑也随着这些想法而消散了。 谢淮安也从这些赏赐中琢磨出了点门道,和宋群青笑着对视了一眼:“我现在就给爹他们写信去!也好让他们也开心开心。” “不止呢。”站在一侧跟着高兴了半天的绮罗补充道,“少爷可别忘了您还在兴国寺求了不少香火,得找个好日子去还还愿呢!” 一直笑着的瞿云意听到熟悉的地名,脸上闪过几分不知所措。 绮罗说完也觉得有些不对劲,看了眼瞿云意的脸色连忙打哈哈:”不过这种事我替少爷去就好,能考中会元还是姑爷自己的实力。” “那就绮罗你替我去吧,不过这也不着急,三日后便是殿试了,还是等殿试出结果以后再去还愿吧。”谢淮安跟着道。 宋群青点了点头:“那信也等殿试后再写,等殿试出了结果后同会试成果一同给爷爷奶奶他们交代。” “也好。” 第232章 殿试进行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来到了殿试的日子。 这日天还未亮宋群青便乘着马车进了内城,一路往皇城而去,路上花费了快半个时辰才到皇城门下。 在门下有专门的礼部官员负责接待,等参加殿试的近百号人齐了后,才让人开了皇城大门放殿试考生们进宫。 宋群青是今科会试的头名,自然而然被安排在了第一个进入,他紧跟在领路的官员身后。 刚经过午门,他便被眼前恢宏宏伟的宫殿群微微惊到。 末世来临后他那个世界的紫禁城早就被摧毁得一干二净了,他也只在照片中看过。 但照片和实物明显有着巨大的差别,且眼前的宫殿更具庄严威武之感。 宋群青尚且被震撼到,更别提他身后那些考生,各个都仰着头细细观察着这座无数人梦寐以求都想进入的宫殿。 队伍里有人忍不住发出了小声的惊叹,在清晨少人的宫中显得格外明显。 领队的官员自是也听到了这声音,转头看向了声音发出的地方,就见一个年轻人捂着嘴,眼中满是惊恐。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但却没说什么,只是在看到一脸常态的宋群青和他身后的几人才缓和了面色。 宋群青身后的人除了李奕辰还能是谁,会试第三名则是先前见过的谢念荇,之后的便是没见过的一些考生了。 其中排名靠前的几乎都目视着前方,眼神瞟都不往旁边瞟一下,让领队官员看得心里直点头。 这样的定力,不愧是在千军万马中厮杀出来的出色人才。 无视身后传来的炽热眼神,宋群青跟在官员身后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总算是到达了备考的宫殿中。 殿试包括今明两日,今日是见不到皇帝的,他们在面圣之前需要经过一系列的培训,比如如何请安、如何回话之类的姿势和话术等等,这些都要跟着礼部官吏进行学习。 毕竟要面见的是这个时代最为尊贵的人,容不得一丝差错出现。 且殿试是由皇帝担任主考官,要是哪个考生在礼仪方面丢了在皇上心中的分,想来必定要后悔终身。 这还算是轻的,若是殿前失仪,极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那才真是玩完。 可以说礼部现在搞这样的提前培训不仅是为了考生,也是为了自己。 学习了大半天的行礼跪姿之类的规矩,一上午的时间也过去了,宋群青总算能坐下来吃口点心喝口茶了。 等用了午饭,便接着学其他的规矩,就这么一直学到了晚灯初上,才被礼部官员安排在殿中休息了一晚。 第二日早朝一过,负责传唱的太监才一一唱名,让等在太和殿外的宋群青等人排着队一一进入殿中。 天子之颜不可私自肆意窥探,所有考生皆垂头低视,信步走到自己的座位旁。 虽然低着头,但宋群青依旧能感觉太和殿里有不少人在,一道道目光从自己身上滑过,甚至还有些紧紧盯着自己看。 宋群青轻轻抿了抿嘴,觉得自己像是货架上的货物一般,待价而沽。 随着太监一声提醒,众考生纷纷下跪叩首给皇帝行礼。 “起来吧。”一道年轻且威严的声音从最上座传来,想必这就是三十岁成功上位的新帝成瑞帝了。 他一声令下,考生们才起了身,规规矩矩地在座位旁边站着。 成瑞帝坐在高处,将所有考生的面孔尽收眼底,他的目光在前三名身上停顿片刻,才接着道:“父皇在位之时,朕也跟着看过不少次科考,像今年这般前三甲都是年轻人的还是第一次见。” “陛下圣明,洞察秋毫。前三甲皆为青年才俊,实乃我大扬朝之幸,这彰显了陛下广开才路、不拘一格的英明决策,更预示着我朝未来人才辈出,国运昌隆啊!”礼部尚书连忙应和道。 成瑞帝没理会他的话,朝着下方挥了挥手:“好了,也别浪费时间了,准备开考吧。” 听到这句话,众考生这才落座于身边的蒲团之上,便有人将卷子一一发至他们手上。 看到策论题目的瞬间,宋群青的眉心一跳,他没想到新帝登基后的第一年科举便出这般为难人的题。 但殿试的时间有限,他也来不及感慨了,在心中浅浅构思了个框架便奋笔疾书起来。 周围的学子见他下笔如有神,而自己却迟迟没有思路,一时间也焦虑起来。 第233章 摸不着头 这次策论题目为“如何为帝”,看起来是新帝对未来执政的忧虑,但是若是真要以帝王的视角来行文,恐怕会惹成瑞帝不悦,因而要避免此视角。 可是除了这个视角外,又能从哪个视角去写呢?这还仅仅是这道题的第一道难关。 在场的考生平日里准备的基本都是农政、军事方面的策论,哪里又知道如何揣测帝王之心? 考生们揉额角的揉额角、抓头发的抓头发。 成瑞帝坐在最高处,将他们的举动收入眼底,其中就包括和周围抓耳挠腮的学子形成鲜明对比的宋群青。 宋群青压过江南书院的李奕辰连中五元之事他也略有耳闻,此时看着专注答题的那人,成瑞帝不免升起了好奇之心。 于是便从高处的龙椅之上起身,缓缓步行而下,负手从考生中穿行而过。 一股龙涎香萦绕在鼻尖,宋群青行文的笔顿了顿,余光察觉身边站着一抹明黄色的身影。 他并未抬头与皇帝对视,而是在停顿片刻后接着自己的思路写了起来。 成瑞帝见他没有反应,便一直站在他的身后看他写策论。 还是直到发觉一旁的谢景和的眼神示意,他才遗憾地收回了视线,转而去看其他考生的答题情况了。 成瑞帝按照考生座位次序往前走,宋群青下一个便是李奕辰,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李奕辰只写了个开头便意识到成瑞帝正在看自己的策论,他的手颤抖个不停,脑内构思好的措辞也在紧张中变换了好几处。 好在是他的积累足够丰厚,即使措辞变了但后面还能圆回来,总体的意思并未改变。 成瑞帝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李奕辰这个策论立意倒是新鲜。 他又去看了眼谢念荇所写的策论,心中也对这前三名的立意有了大概得了解,随后便随意挑了考场内的其他考生看。 不少人都没有前三名这样的心理素质,被他吓得胆战心惊,连字都不会写了。 成瑞帝绕了一圈最终还是回到了宋群青的身旁,此时策论已行至尾声,他接着刚刚看到的地方往下看,眼神愈发深沉。 若说前面还是些泛泛而谈的东西,只是胜在有新意,那后面所写的内容他甚至想从宋群青手中拿过考卷细细品读。 成瑞帝的眼中闪过一丝锐色,此子非留不可! 宋群青已完全投入在策论写作中,他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此时还在殿试,宣纸上晕染的笔墨间关于大扬朝的宏伟蓝图渐渐铺散开来。 成瑞帝瞧他已经在收尾,缓缓步行回至龙椅之上,垂眸沉思了起来。 直至午时,大太监高喊结束之语,众考生才停下了手中的笔,等待着专人来收卷。 皇帝也起身离开去用午膳,众考生跪送他离开后才被太监们带着去吃午饭。 等到下午还有一场战役要打,众人都抓紧时间吃饭休息,直到申时才再次被带进了殿中。 此时成瑞帝已高坐在龙椅之上,大家依着规矩行了礼后便挺身低视,等待着皇帝考察。 殿试包括笔试和面试两个部分,上午进行的便是笔试部分,下午则是直面皇帝的面试。 若是面试答得好,说不定能够直接扭转形势,这样的例子先前也不是没有过。 成瑞帝今年刚刚登基,对于科举的兴趣正浓厚着,便开始抽查着名字一个个询问起来。 他所问的题目并不似想象中的刁钻,大多都是一些关于对民生大计、军事政事之类的看法,甚至还不如乡试策论的题目难。 但这样的面试关键在于答案能否贴切天子之心,毕竟圣心难测,谁也说不准怎么才算答得好。 成瑞帝抽查并不是按着名次顺序来,等轮到宋群青时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宋群青,你是此次春闱的会元?”成瑞帝不算浑厚的声音飘至宋群青的耳边,将他从神游中拉了出来。 宋群青依着之前学的规矩朝成瑞帝行礼后才答道:“回禀陛下,正是。” “不错。” 宋群青垂头等待着皇帝开口问策,却没想到皇帝半晌没说话,只静静地盯着他看了许久 他微微敛了敛眉头,实在搞不懂皇帝这是哪一出。 却听到成瑞帝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来:“听说你如今十八岁,还真是风华正茂啊!” 宋群青嘴角抽了抽,正要拱手道谢之时又听成瑞帝幽幽飘来一句:“不知你可已成家?” 此话一出,原本就安静的殿内更是寂静到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宋群青也愣住了:“……” 这不是在殿试吗?怎么旁人都是些正经考察,到了他这儿反倒在唠家常? 第234章 进士名单 在场众人反应各异,不少官员们偷偷彼此交换眼神,考生们则是眼神闪烁,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群青眉心微动,拱手回道:“回禀陛下,学生已于去载成家。” 闻言,成瑞帝颇为惋惜地点了点头,也不再接着问他些旁人都有的寻常问题,而是转而抽查其他考生去了。 等到成瑞帝将参与殿试的近百号人都考查个遍,外边的天已经完全黑了,殿内也被点起了灯。 宋群青一群人在殿试结束后便各回各家,殿内的皇帝和官员则要一起商讨最终的进士名单。 赶到家里时已经是深夜了,清风巷里只有宋群青几人的脚步声。 刚一打开门,宋群青便和坐在门后的仆从对上了视线,那仆从原本撑着头眼睛也半闭半合着,听见开门的声响才发现是自家姑爷回来了。 意识到这点,他的那点困意立马消散不见,跟宋群青打了招呼后就冲去主屋敲门了。 宋群青见他的动作本想伸手阻止他,让他别去打扰谢淮安休息,却没想到他慢了半步,仆从已经跑到了主屋门前去了。 他只好紧随上去,制止了仆从敲门的动作,自己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侧身合上门,宋群青余光便瞥见床边正半坐着的一道身影,他有些无奈道:“夜已深,怎么还没睡觉?” “你在殿试,我哪儿睡得着啊!”谢淮安一把掀开盖住自己下半身的被子,穿了鞋拿着床边的一盏灯走到屋内的桌子旁,借着灯光将屋内的灯点了起来。 “此次殿试感觉如何?皇帝是不是很威严?” 宋群青边脱外衣边回道:“感觉还成,至于威严……可能是有一些。” “一些?”谢淮安转身坐在椅子上,单手托着下巴看他:“我还以为当皇帝的都威严得很,旁人一见他就吓得直下跪。” “倒也没有这么夸张。” 谢淮安如琉璃般的眼珠转了转:“既然你这么说的话,看来殿试也不似旁人所说的那般可怕。” 他此时身着白色里衣,一头丝绸般顺滑的黑发散落而下。 宋群青见状忍不住拂了拂他搭在肩头的一缕黑发,这才回应道:“与皇帝直面交谈还要保持冷静的确是个大难关,不过问题倒是些寻常话题,难度并不大。” “那皇上都问了你些什么啊?”谢淮安双手托腮,一双桃花眼满是好奇。 宋群青眼神飘忽,握拳轻咳一声:“只问了我是否成家。” 一听这话,谢淮安眯了眯眼:“就没问别的了?” 见宋群青点头,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张小脸被气鼓:“这位皇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看上你了,想要你做他的乘龙快婿不成?” “成瑞帝最大的公主才不过十岁。”宋群青绕到他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将人轻轻往下按,“而且我已经说了我已成家,就算是皇帝有什么想法听到我已成家估计也放弃了。” 得了他的安抚,谢淮安顺着他的力气缓缓坐在椅子上,刚刚只是一着急才失了理智,此时听到宋群青的话他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反应过激。 正尴尬着,恰巧绮罗在门口传话说热水好了,谢淮安才捂着通红的脸赶宋群青去沐浴。 殿试进士名单说是由皇帝和各官员共同决定,实际上前三甲基本由皇帝敲定,官员们就算再有异议也不敢直接和皇帝对着干,因而名单出来的很快。 殿试的次日一早,参与殿试的考生们就在宫门外候着,等待着放榜。 “放榜!” 随着这一声响起,众人纷纷抬起头。 人群中的李奕辰跟着抬头望向皇榜,一双眼漆黑如墨,丝绸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握着,连指尖掐进掌心都未曾察觉。 会元被宋群青抢了,无论如何殿试他一定要赢! 殿外的考生紧张到冒汗,成瑞帝则高坐金銮殿上,听着下面的大臣们争论国事,眼睛却已经望向了金銮殿外。 希望他的决定不会错!成瑞帝收回视线,双手交握在膝上,缓缓开口打断了大臣们的口舌之争。 所有的考生都屏住了呼吸,偌大的殿外寂静到连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我中了!我在二甲之列!”一书生很快从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欣喜若狂大声喊道。 “我也考上了!”另一考生看了眼末尾的位置,满意大笑。 最受关注的自然是殿试的前三名,众人的目光直直盯着榜单的最上方之处。 宋群青受气氛感染,心中也莫名多了几分紧张。 …… 第三名 京城谢念荇 第二名 上杭府李奕辰 第一名 上阳府宋群青 怎么会这样? 李奕辰紧盯着那张红底黑字的纸,第一名后的名字狠狠刺痛了他的双眼。 他已经完全听不见众人的欢呼声,满脑子都是“宋群青”三个字。 第235章 殿试三甲 李奕辰的喉咙不停上下滚动着,呼吸也十分急促。 自会试被宋群青抢了会元后,李奕辰心中便一直想着在殿试将第一夺回来,然而一切却不如他所愿,他还是被宋群青压了一头,连中六元的殊荣也被抢走。 “李兄,恭喜恭喜!你拿了榜眼!”与他交好的一个书生站在他身旁也在看榜,看到他的名字出现在榜眼之后,连声恭喜道,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异样。 闻言,李奕辰这才将视线从榜上转移到开口说话的书生身上,那书生才察觉他的一双眼睛红得吓人,看脸色并不是自己以为的喜悦姿态。 拿了榜眼怎么还这模样? 不过李奕辰是江南出名的神童,自踏入科举起便一直拿头名,却不曾想会试和殿试的头名都叫宋群青拿下了,李奕辰怎么能甘心? 一想到李奕辰和宋群青之间的恩怨,书生顿时明白了什么。 他咽了咽口水,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李兄,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你没事吧?” 李奕辰此时已身心俱疲,他闭了闭眼:“我没事。” 还没等书生松口气,他便喷出了一大口血,随后便直直地往后倒了下去。 周围一圈人都被此情景吓了一跳,那书生瞳孔震荡,愣了片刻这才在众人注视之下将倒在地上的李奕辰扶了起来,不停地掐他的人中。 这边慌乱着,而谢念荇却因为皇榜上的排名久久不能回神,前三甲虽好,可是他作为谢家人又如何不想要状元之位? 被李奕辰压了他就认了,可为什么会是个农家子出身之人拿了状元? 心中的苦涩涌上喉间,被谢念荇硬生生压了下去,他吐出一口浊气,又恢复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世家公子姿态。 “宋兄,恭喜你高中状元。” “原来你就是宋群青,恭喜恭喜!你可是圣上登基后的第一个状元啊!”这人的语气中满是羡慕。 “嗨!我记得宋兄已经拿了科举的所有头名,这可是百年来第一个连中六元之人!” “连中六元?居然真有这么厉害之人。” “……” 能够高中状元,即使是一向冷淡的宋群青此时眉梢眼角也含着笑意,对着来跟他贺喜的众人拱手道谢,心中却已迫不及待想要回家将这个好消息跟谢淮安共享。 若是小安知道自己中了状元,肯定要比自己还高兴万分。 其实能够获得一甲的学子在学识上彼此不相上下,状元、榜眼和探花到底落于谁手都要看皇帝的喜好。 一般来说,状元郎大多都会选择让京城世家子弟来当,而探花则是不论出身,而是要在学识足够的前提之下,选择样貌出色的人来当。 当然也不是说长得最好看的便就是探花,但至少也要在考生中排进前列才行。 这一回殿试的一甲三人却完全不按常理来,宋群青出身农家,谢念荇样貌姣好,却比不上江南水土养育出来的李奕辰,更别说去跟样貌气质都异常突出的宋群青比了。 虽说不同寻常,但这样定排名也有迹可循。 毕竟宋群青已经拿下了五个头名,只差一个状元便可成为百年来第一个连中六元之人。 要知道自有记载以来,这个世上连中六元之人屈指可数,而上一个则是百年以前了。 自己登基初年便有钦点六元之人的机会,成瑞帝又怎么会放过? 至于谢念荇成为探花一事,宋群青隐约从中察觉到异样,如果真的是自己所想那样,那谢老太爷两位老人家的愿望便能很快就实现了。 参与殿试的考生有近百人,但其中大半都被刷了下去, 剩下的一甲有状元、榜眼、探花三名,赐进士及第;二甲十五名,赐进士出身;三甲二十五名赐同进士出身。 此次殿试录用总共留下了四十三名进士,可以说是近几次殿试来录用人数最多的一次。 老皇帝在位时人手充裕,自然要的人就更少;但如今成瑞帝刚刚登基,如今朝廷中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因而也比前几次要的更多一些。 种种思绪在脑海中翻腾,宋群青在离宫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被正午太阳照耀得熠熠生辉的太和殿,终于有了自己即将在京城生存的实感。 第236章 告知家人 待宋群青回家后,一眼便看到了焦急等待在门口的谢淮安和宋若愉姐弟俩。 瞧见他的身影,谢淮安眼睛一亮,迎了上来:“殿试结果如何?” 宋群青握住了他有些颤抖的手紧了紧,笑意溢了出来:“中了状元,总算是不负众望了。” 听见结果,谢淮安几人明显有些怔愣,等反应过来后谢淮安乐开了花:“状元?那你岂不是六元及第了?” 宋群青笑着点了点头,姐弟俩也兴奋地尖叫了起来。 周围竖起耳朵偷听的仆从心中激动不已,六元及第可是寥寥无几的殊荣,他们家姑爷\/少爷真是太厉害了! “恭喜姑爷!恭喜少爷!”绮罗十分有眼色地出来贺喜,其他仆从见有人带头连忙跟上。 “恭喜姑爷,恭喜少爷!” “今日是你们姑爷的大喜之日,绮罗,你吩咐下去给每人发五两银子的喜钱。”谢淮安弯着眼睛接受了所有喜话,提高音量道。 听着仆从们的欢呼之声,他和宋群青对视一眼,眼眸中满是喜悦。 * 殿试完全结束之后,次日便会在京城内出皇榜昭告天下,六元及第的宋群青更是一日之内便让整个京城之人都知晓了他的姓名,连带着国运昌盛才出了这样一个天才人物之类的话也在城内流行起来。 宋群青虽然不知道此种言论的源头,但不管是谁放出这种话对他来说都是好事。 皇榜出来的第三日他还要和榜眼探花骑着高头大马游街,需得把外城到内城的主街都游一遍,受尽全京城百姓的瞻仰。等游街结束之后,便要去皇家园林参加朝廷赐新科进士的“琼林宴”。 等琼林宴结束之后,皇帝便会给新科进士放三个月的假期,进士们可以趁这个时间跟着朝廷的报喜队伍返乡,若是家乡实在太远的或是不想返乡的也可以选择提前入职。 宋群青暗自在心里琢磨,朝廷给的假只有三个月,他们若要返乡一来一回都需要两个多月的时间,在家中也待不了多久,顶多能待个十五天,实在没必要折腾这一趟。 但如果谢淮安他们实在思念家人,也可以选择回家一趟,反正假期怎么着也是够的。 游街还有几天的时间,他也刚好利用这段时间将自己在京城的住处安置下来。 清风巷虽然不错,但屋子的主人并不愿意卖出,且宋群青要在进京城当官,总不能一直待在外城。 等他任官后便隔三差五就需要去开朝会,若是住在外城,估计朝会日需得早起一个时辰来准备。 本来朝会召开的时间就早,若是如此他便要大半夜就起床,宋群青可不愿意受这个没必要吃的苦。 刚好会试时朝廷赏赐了房子,宋群青和谢淮安便想着先看看这处是否合适,若是合适也不用花额外的钱去购置住宅了,以后在京城花的钱必定不会少,他们也想省着点用。 但却没想到这房子不仅还破旧的很,他们想要住进去还必须先翻修一番,且房子靠近外城,和清风巷离皇宫的距离差不了太多。 两人无奈相视一笑,只好又去了内城的牙行询问住宅的情况。 经专人介绍这才了解到原来内城的房价高得离谱,越靠近皇城的住宅价格越昂贵,离皇城只有一刻钟车程的宅子,即使一个一进院落也要四五千两起步,更别说更大的住宅了。 宋群青好说歹说做了两年的生意,身上怎么说也有一些银子,且谢淮安也有着自己的嫁妆,他们拿下那个地段价值七八千两的二进院落倒也不成问题。 但关键是宋群青一个农家子,在京城里也没什么大人物倚仗,若是一出手便是七八千两银子,还住了比朝廷中许多官员都优渥的住宅,这要朝廷中人怎么看待他? 他们初到京城,还是小心为上好,特别是还有京城谢家这一层隐患,宋群青就更不敢冒这个险了。 考虑到这些,宋群青和谢淮安商量了一番,才决定在离皇城更远处买了一处精致的二进宅子。 在花了四千多两银子后,又喊人添置了家具之类的东西,宋家一家人便赶在游街之前搬了进去。 第237章 进士游街 皇榜出后的第三日,照例是新科进士游街,万人空巷,只为一睹一甲三人之风采。 都说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正值京城春色盎然,又是在这个时代最为繁华的京城受万千百姓瞻仰,三人骑在高头大马上游街,就算是历经沧桑的宋群青此时也不由得重拾少年意气。 他此时身着状元红袍,头戴金翅乌纱帽,脚踏祥云纹官靴,腰间还佩戴着皇帝赏赐的状元令牌,骑在头上绑着红绸大花的骏马上,一路从皇宫出发,缓缓行进在京城的宽阔街道。 此时新科进士游街的街道两旁已人潮涌动,就街道旁的酒楼的窗户旁也人头攒动,不少小双儿和女子们手中或是拎着花瓣篮子,或是拿着一束束打理好的鲜花。 待游街队伍行来,他们便会将手中的花瓣抛撒给合乎自己心意的进士们。 如果遇到实在喜欢的,他们甚至会将手中打理好的花束投掷到心仪的进士怀中,以至于京城街道上弥漫着浓郁的花香。 “也不知今年的探花郎是否如上回般俊俏?” “我倒是好奇六元及第的那位状元,能有这般厉害的学识,恐怕年纪肯定老大不小了。” “也不一定吧,说不定是天纵奇才呢?” “……” 随着清脆的阵阵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一直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的百姓们纷纷止住了嘴,抬眼朝着皇宫方向望去。 当敲锣打鼓的游街队伍当中为首之人的身影映入眼帘,众人就是一愣,随后便爆发出齐齐欢呼。 为首的状元郎眉如远山,眼若寒星,一身红袍用黑腰带系着,更显得其宽肩窄腰的身段,不论是容貌还是体态都恰到好处,俊美到让人窒息。 “没想到今年的状元郎竟如此貌美,倒是探花郎逊色一筹了。”一名老者抚着胡须笑叹道,眼中满是欣赏与羡慕。 街旁的女子双儿们更是在见到他的霎时间便羞红了脸,有的以扇遮面,但又不舍地错过这张脸,从扇柄的间隙中偷瞄这位风度翩翩的状元郎,心中小鹿乱撞。 数不清的花瓣往状元郎的身上撒去,五颜六色的花瓣中突然间出现了一束鲜艳的牡丹,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最终稳稳落到了宋群青的手中。 这一举动仿佛点燃了百姓们的热情,其他女子双儿也纷纷效仿,将自己手中的帕子、香囊、花束纷纷投向宋群青,只是都没有那束牡丹来的好准头。 但实际是宋群青轻巧地避开了这些女子双儿们的心意,那束牡丹也是他主动伸手才得以接到。 他的唇角漾开了一丝笑意,单手牵着缰绳抬头朝着花束抛来的方向看去。 等瞧见凭窗而望的谢淮安后笑意越来越大,宋群青漆黑眼眸中泛着星辰点点,向着谢淮安十分少年气地挥了挥手中的牡丹花束。 “姑爷这也太受欢迎了。”绮罗捂着嘴笑道。 谢淮安对上楼下新科状元的视线,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那是当然。” 他的群青哥一直都是最优秀的,如今最受欢迎也是理所应当。 待瞧不见游街队伍的影子了,谢淮安才收回了视线,侧身吩咐道:“今晚你家姑爷怕是要酒醉而归了,记得备好醒酒汤。” * 游街结束后,新科进士们脸带潮红地来到了皇家园林,今夜他们将与皇帝共同赴宴。 如今皇帝和众朝臣还未到,众进士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天说地,话题基本都是游街时的事。 “宋兄,今日你可是出了大风头了,我们大家加起来收到的鲜花香囊都不及你一个人多。” 谢念荇经过两三日的调理,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如今也能平心静气地调侃起宋群青了。 另一京城出身的世家公子附和道:“六元及第就算了,偏生还长得这般好,真是叫人羡慕不已。” “惭愧惭愧。”宋群青拱手说道,无视远处时不时扫过来的愤懑目光。 “不说这些了,宋兄我先敬你一杯,恭喜你高中状元,六元及第。”谢念荇随手从石桌旁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给他展示了一番空了的酒杯。 人家酒都敬了,大好日子宋群青也不好拒绝破坏氛围,也拿了杯酒灌下,还没等他将酒咽下去,下一个敬酒的人又迎了上来。 这些人就像是约定好了一般,一个接一个来灌他酒,也不知道是真的想贺喜他还是发泄心中对于状元郎的嫉妒之意。 一杯一杯地喝,宋群青还没醉,其他人脸上却泛上了醉意。 正要找个理由劝各位别再继续了,就听到园林拱门处传来太监的高声喝道。 “陛下驾到!” 第238章 琼林宴会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群青心中一松,将没离过手的酒杯放下,那些酒喝了一半的新科进士们连忙将嘴中的酒咽下去,手忙脚乱地跟着大部队一起朝皇帝行礼。 成瑞帝徐步从进士们中间穿过,行至早已为他准备好的座椅旁,龙袍轻轻往后一甩落座在其上。 待太监们帮他整理好因行走而乱的冠冕和龙袍,他才朗声道:“平身吧,大家都先坐下。” “谢陛下。” 宋群青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下,旁边坐着灌他酒灌的最起劲的谢念荇,他刚一抬眼就和一个留着白须的老人对上视线。 皇帝刚刚进来时身后跟着诸多大臣,估计是上完早朝就直接往这边赶来了。 园林内安置的座位虽然因诸多花草植物阻隔而不似室内般讲究对称,但看那些大臣们落座的位置也能判断出其官位高低以及皇帝对其的宠信程度。 和宋群青对视的那位老人就落座于离皇帝最近的一桌,想来其官位和宠信都不会低。 宋群青礼貌地朝着对方笑了笑,却见他似乎是愣了一瞬,随后颇为矜持地点了点头当作回应。 ”宋兄,你认识爷……谢景和谢大人?”谢念荇就坐在宋群青身旁,将他和自己爷爷的互动看得一清二楚,一时间有些惊讶问道。 他爷爷一向严肃刻板,平日里都是板着一张脸,这次倒是十分罕见对陌生学子有好脸色。 听到此话,宋群青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人便是谢景和——京城谢家的家主,也是他下令才让谢淮安一家被迫离开江南,重新在衢州从头开始。 心思翻腾几番,但宋群青的面上却不曾显现:“会试时谢大人担任主考官时兴许见过一面。” “原来如此。”谢念荇轻轻颔首,他爷爷作为主考官必须要坐镇考场,可以说参与会试的考生都基本上与谢景和有过一面之缘,宋群青这话的意思就是他们并不相识。 看来是爷爷起了爱才之心,想来是和二哥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底下人的小举动被上头的成瑞帝看得一清二楚,但他并未伸手制止,而是任凭底下人议论一小会儿,才朝着身边的大太监使了个眼色。 那太监名叫余朝恩,约莫三十岁出头的模样,面白无须,是自从小就跟在成瑞帝身边伺候的,几十年的相处让他练就了一身只看眼色便能知其意的本事。 他甩了甩拂尘,从皇帝身后上前一步提高音量道:“宣一甲三人。” 余朝恩可是成瑞帝身边最得力的太监,他一出声朝臣们纷纷停下动作,抬头朝着皇帝的方向看去。 而被喊到的宋群青三人则是低眉顺眼地走了过去,朝着皇帝行礼:“参见皇上。” “状元郎何在?”成瑞帝又问道。 宋群青再次拱手回答:“回陛下,正是微臣。” “上前来抬起头让朕看看。” 宋群青依言又往前走了一些,这才抬起头和成瑞帝相视。 成瑞帝则是被他的容貌和气质惊了一刹,微微扬了扬眉毛:“不愧是京城人人称道的状元郎。” 宋群青依着规矩道谢。 这时候成瑞帝的目光又看向朝臣的方向,问道:“张尚书,这几日吏部应当将朝臣缺额统计出来了吧?” 成瑞帝的话一出,众人皆面露惊诧,难道说今年科举不按照往常来? 按照以往的规定,新科进士无论排名统统都打包进翰林院。 状元授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榜眼和探花则均受正七品翰林院编修,其他进士则是按照名次分别授以庶吉士、主事、中书等官职亦或是当知县。 可以说翰林院相当于官场的实习机构,大部分新科进士都要在里头磨砺一番后才会被授予有实权的官职。 吏部尚书名叫张益,听到皇帝喊自己的名字后立马起了身,从身旁的选官郎中手上拿来了册子,对着成瑞帝道:“回陛下,微臣等已将名单统计出来了,正七品给事中尚有空缺。” 给事中的官职虽然比修撰更低一品,但是这个职位可不一般,其可以进谏皇帝、弹劾大臣、纠察百官,属于具有实权的言官,且在朝廷中很有声望。 而且给事中是京官,要知道无论是哪个朝代,京官都是比地方官要更贵重几分的。 众人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位新科状元郎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却没想到下一刻宋群青却道:“陛下,微臣不愿为言官!” 此话一出,几乎全场人都惊讶地看着他,这么好的官职居然会有人拒绝? 第239章 想做实事 要是这份殊荣给到其他进士,指不定在听到这消息的下一刻便会跪下来谢恩,可宋群青这小子倒好,给了他第一个选官的机会,他居然一点也不把握住,居然还不愿意做言官? 成瑞帝的脸色明显变得不好看,这是他继任后的第一届科举,又有个六元及第的人才,他好心好意拿出来目前最佳的职位,没想到这宋群青居然还不领情。 他的黑脸被底下人看在眼里,都纷纷在心中感叹宋群青这是在自寻死路,谢景和也忍不住摇了摇头,唯有和宋群青较为交好的几个进士,例如谢念荇之流担忧地看着他。 作为当事人的宋群青却一脸平静,不急不缓道:“微臣曾在古书上看过一句话,‘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微臣虽没有宰相之才,但也想凭借着自己的能力为百姓做些实事。” 他这话一出,不少进士都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他们曾几何时科考的目的也是如此,可是随着年纪渐长,世事磨砺后早已丢弃了初心。 而宋群青身为六元及第的状元郎,却在给事中官职的诱惑之下依旧能够保持冷静,坚持此初心,真是叫人羞愧不已。 成瑞帝闻言则是眯了眯眼,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站姿挺拔如松的宋群青,许久才又开口:“若是想要干实事就必须从知县做起,你一个状元郎,就这么甘心放弃京城中的官职,去偏远地区的县城任职吗?” 他审视的眼光直直盯着宋群青,连下座的谢念荇都忍不住为宋群青捏了把汗,皇帝此话明显就是不相信宋群青会为了知县的职位放弃京官。 若是宋群青说自己甘心任职,说不定皇帝一气之下真把人丢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当知县,顺带磨练磨练他的心性;可若是宋群青说自己不甘心,那就相当于之前所说的都是虚伪话,更会惹得皇帝龙颜大怒。 哪知宋群青只神色淡淡回了一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只要是为百姓做事,微臣心甘情愿。” 他的话说了一半,谢念荇就忍不住想上前捂住他的嘴让他别说下去了,这位新帝可是真能干出来这种事的人! 他的视线紧盯着成瑞帝,生怕他下一秒就下让宋群青去偏远地区当知县的命令。他虽然和宋群青交情不深,但怎么说也是一起对抗过李奕辰的盟友,和宋群青也有着一些惺惺相惜的情谊在,实在不忍心看这位天纵奇才沦落到如此地步。 但成瑞帝并未如众人所想一怒之下下令,而是侧头向吏部尚书张益道:“既然朕的状元郎有心做父母官,造福一方百姓,那朕就成全他的爱民之心。” “张尚书,京城附近可有空缺的知县之位?” 张益连忙连同身后的选官郎一起寻找起来,片刻之后才道:“回禀陛下,京城附近的苍县县令之位尚有空缺。” 苍县是隶属于秦关府府城洛川的一个县城,而在大扬朝的十几个府当中,秦关府就在京城的左侧,离京城最近,而苍县的位置则出于秦关府和京城的交界处,可以说地理位置十分好,当任苍县县令也是个不错的差事。 但成瑞帝却摇了摇头,皱着眉头道:“苍县?离京城也太远了些。” 他思索半晌,接着道:“京城中不是内置两县吗?可否有职位空缺?” 张益和选官郎对视一眼,这才说道:“宛平县中县令和县丞的职位都空缺着,如今由顺天府尹来管理,宋状元可担任宛平县县丞。” 京城的地位相当于顺天府的府城,其中分别由宛平县和大兴县分治一东一西两片区域,当然其中不包括皇城地界。以午门大街为中轴,以西为宛平县,以东为大兴县。 第240章 得授县丞 这两个县和全国各地的其他县一样,都有些县令县丞之类的官职,由两个县共同管理着京城。 但由于其地理位置特殊,同样的官职会比其他县高上一品,平常县的县丞为从七品,但宛平县和大兴县的县丞则为正七品,按照大扬朝的授官制度,新科进士要任命去当知县的也才是从七品的官职。 成瑞帝任命宋群青为正七品的宛平县县丞,上头还没有县令来管束,相当于直接让他掌管宛平县的全部事宜。 张益甚至觉得若不是朝廷规定了新科进士的任命规矩,说不定皇帝还想给宋群青当从六品的宛平县县令,虽然这官职和翰林院编撰一样为从六品,但细数实权还是宛平县县令更甚一筹。 别看成瑞帝暂时只给了个正七品的县丞,待宋群青做出成绩来假以时日便就能名正言顺成为掌管宛平的县令,成瑞帝此举让宋群青比其他新科进士少走了好几年的路。 听到这样的任命,宋群青一时间也有些诧异,他原本以为成瑞帝会因为他的话把他赶去其他地方做县令,他有空间灵泉在手,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古代定能做出一番大作为来,根本不愁皇帝不把他调回中央。 但却没想到成瑞帝如此看重自己,直接让自己担任京城内的县令,如此一来,自己也能尽快在京城站稳脚跟,同时摸索清楚京城谢家和谢淮安家两家之间的恩怨,让盼望了几十年的谢老太爷两人重返京城。 宋群青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任职,拱手向成瑞帝谢恩。 周围的新科进士无一不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就连已经浸润官场多年的诸多官员此时也不由得有些羡慕宋群青所获得的优渥圣宠。 宋群青谢恩之后便在太监总管余朝恩的目光示意下退场,其他新科进士则一个个上前被逐一授官,等到进士们全部授官完成,余朝恩又宣布了一遍成瑞帝对于新科进士们的任命。 李奕辰作为榜眼,是第二个被授官的进士,他选了宋群青当时拒绝的给事中一职,此时拿到任命的他恢复了从前那副眼高于顶的模样,只拿视线的余光瞥宋群青,看起来对他的选择十分不屑。 而谢念荇则是选择按照常规进入了翰林院,宋群青猜测他是担忧皇帝忌惮谢家如今在朝廷上的势力,故而特地选择当了一个全凭皇帝宠信的文官。 二甲进士全部选择留在京城当官,三甲进士则是外放去全国各地当官了。 成瑞帝知道自己在场,朝臣和新科进士们都颇为不自在,因而待余朝恩宣布完毕便声称身体不适离开了,让众人好生享受这一场来之不易的宫廷夜宴。 皇家园林就在皇宫之内,只有二品以上的朝臣、皇室子弟以及亲王国公才有资格在除夕之夜进入皇宫中赴宴。 若是普通官员想要参与此种宫廷盛宴,也只有在新科进士上的琼林宴了。 皇帝刚一离开,众朝臣们也没心思在宴会上待着,一个两个都跟着成瑞帝的脚步离去了,这时候宴会中独留了新科进士和一众伺候的宫女太监,整个氛围都轻松了不少。 谢念荇看着宋群青叹息一声:“宋兄心怀大志,我等远远不如!” 还没等宋群青回话,又有一个十分会来事的进士站起了身,大声道:“此次琼林宴,当先恭喜状元郎得授宛平县丞!” 第241章 喝醉过去 有人带头,众人纷纷举起酒杯,七嘴八舌地向宋群青道喜起来,不少被授了县令或者县丞官职的进士都一脸艳羡地看着春风得意的状元郎。 今年一甲二甲新科进士中除了宋群青这个异类,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留在京城当中,这是因为京官的晋升体系和地方官的晋升体系完全不一样。 地方官想要晋升必须经历从县到州到府,最后才有资格被调回中央,若是被分配到在某个县当县丞,就要熬资历或者做出政绩先升职到县令,才能拿到在州内担任官员的机会。 但也仅仅只是机会罢了,还要等州府内的职位有空缺,这才能被提升进州府内工作,从州到府,从府到中央也是同理。 因而地方官想要调回中央一要靠能力,二则是要看运气了,但也有一种例外情况,那就是皇帝破格提拔,但这一种比前一种还要更加艰难。 所以若是没有这两样之一,那这辈子的官职也是走到头了,基本没有晋升的可能。 但是京官的晋升体系却不用经历这么多步骤,只要有能力或是有皇帝的宠信,只要中央的官职内有空缺,就有机会被调至空缺的官位之上,若是中央暂时不空缺,也可以申请去地方去当州府内的官员。 可以说只要京官不犯错,基本上他的晋升之路比起地方官来顺畅无比,总能够按部就班地一步步往上升,而不用向地方官一样需要等机遇。 宋群青想当为百姓做实事的父母官,成瑞帝就给了他京官序列的宛平县丞一职,不可谓不重视他。 能考中进士的就没有智商不够的,自然也能从这一举动中看出成瑞帝对宋群青的泰腐,当然除了一些被自傲蒙蔽了心智的人。 宋群青边道谢边一杯杯接受众进士的祝酒,同时也不忘跟其他得授满意官职的人客套几句。 等到太监宫女们准点来汇报到了出宫的时辰之时,宋群青这个被一群人猛灌酒的人除了脸上有些许红晕之外,眼神清明地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而那些灌酒的人也是一个两个喝大到连走路有着摇摇晃晃,但好歹在潜意识中知道在皇宫之内不得放肆,故而也没有作出什么惹人笑话的举动来。 待宋群青的马车摇摇晃晃地出现在新家门口,天边的弯月已高高挂起,谢淮安在门口张望了许久,这才把一个浑身酒味的宋群青盼了回来。 看见醉醺醺到不省人事的宋群青趴在阿霖的肩膀之上,谢淮安不由得有些讶异,和宋群青在一起这么久了,他可从来没见过宋群青醉成这样。 从阿霖的手里将宋群青接了过来,谢淮安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之上,却尴尬地发现他已经毫无力气走动,只能凭借着自己带着人走,可是宋群青经过这两年的成长,身体已和两年前完全不同。 虽然看着是瘦长一条,但谢淮安深知他衣服底下都是腱子肉,谢淮安没办法独自带着他走。 好在阿霖极其机灵,知道少夫郎没这么大力气便几步上前搀扶着自家少爷的另一只胳膊。 有了人帮忙,谢淮安顺利地将人放倒在屋内的床上,看着呼吸粗重的那人,他转头吩咐绮罗道:“去把温着的醒酒汤端来。” “是,少爷。” 侍女的动作很快,将冒着热气的醒酒汤放在桌面之上便悄声退出了房间,谢淮安轻轻推了推半醉半醒的那人:“快起来喝了醒酒汤再睡。” 那人似乎是醉得狠了,听到他的声音也半眯着眼瞧了他一眼,但并未有什么动作,而是又把眼睛给闭上了。 见状谢淮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将桌上的醒酒汤端至床边的小桌之上,让躺在床上的宋群青靠在自己身上,而自己的胳膊则是绕过了他的腰固定住他,打算一口一口给他喂醒酒汤。 就这样喂完汤,谢淮安又开始给他擦身,自他和宋群青成婚之后就没让旁人近过身了,如今擦身这种活也只能谢淮安来帮忙。 就这样忙活了半天,谢淮安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若是真的醉到半昏迷状态居然还能这么乖巧地喝难喝得不行的醒酒汤? 第242章 准备手续 他放下擦身的帕子,假装要转身去盆中润帕子,再猝不及防地一转头,果然抓到了正睁开眼直勾勾盯着他的宋群青。 那一双眼睛清澈有神,根本不像是喝醉的人会有的。 见他回头,宋群青也不慌乱,嘴角眉梢都挂上了几分笑意。 谢淮安无语地撇了撇嘴角,将拧干的帕子甩到他的脸上:“还以为你真的喝醉了,忙活了半天,谁知你竟是装的!” 宋群青闻言轻声笑道:“那看来我的演技丝毫没退步,还以为骗不到你了。” “什么呀!我这是关心则乱罢了。”谢淮安小脸鼓了起来,自他们成婚之后,宋群青每次假装难受假装伤心之类的戏码都一一被他戳穿。 实在是经历太多回这样的事了,谢淮安就算是再傻也能识破宋群青故意逗他的戏码。 但假装酒醉还是第一次,且他又是呼吸粗重又是眼神迷离的,任谁来了都会觉得他是真的醉了。 哪知道这人居然这么…… 宋群青知道他并没有真的生气,而是被自己逗弄后的恼怒,用手臂支撑着自己半坐在床上,再一伸胳膊,正双手抱胸、头撇至一边的谢淮安就被他的动作一把拉进了怀中。 “欸……” 谢淮安被他的举动惊到,小声惊呼一声,但下一刻便被人搂紧了细腰。 轻轻抬起他的下颌,一对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印入宋群青的眼眸,他直视着那双眼睛,缓缓倾身在谢淮安的唇上印上一吻。 谢淮安的眸子随着他的靠近越瞪越大,清晰无比地看到了他那张溢满柔情的俊脸,心中因被逗弄的恼羞成怒也随着那一吻而消散了。 只是好歹都是老夫老妻了,怎么还只给这么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宋群青吻过后正要起身坐直,却被谢淮安一把勾住了脖子,旋即抬着头就去寻他的嘴唇,等到顺利碰触到才满意地勾起了唇角。 夫郎如此主动,宋群青也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把扣住他的后脑,去寻觅着他隐在口中的私密之处。 碍于夜已深,宋群青两人也不好胡闹太久,只亲亲抱抱了一会儿便双双睡去。 新科进士都有三个月的假期,宋群青已经和家里人商量好了不选择回衢州,而是想要尽快上任,也好早些寻到机会将谢父几人接过来。 接下来的几天,宋群青跑了好几趟吏部,终于将自己上任的手续都办好了,也领到了县丞的绿色官袍和铜印。 不得不说宋群青还是有几分运气在身上的,他和谢淮安挑中的房子正巧在宛平县管辖的地方,也就是说他家离宛平县衙并不远,所花费的时间比进皇宫的时间还要更短,他可以随时就准备上任。 但是其他同样要当县令和县丞之类的同僚就没他的好运气了,他们在办理好相关的手续之后就需要立马出发或是回家或是赶去上任。 有些上任地方离自己家近的还能趁这三个月回家一趟,但若是离得远的就必须立马从京城直接出发去就任的地方。 按照大扬朝的律法,若是新科进士不能按期到任,可是要受惩罚的,还是越早出发越安全。 宋群青虽然不打算回家,但也没打算现在就上任。 要知道在大扬朝的官员不论职位高低,每个月只有旬末一天的休沐,也就是说一个月顶多休息三天。 且逢年过节也要全靠皇帝的意思,若是他需要的话基本上全年都无休,可以说比现代社畜还更牛马。 因而宋群青打算歇息些日子左右再走马上任,也好趁这个时间好好陪陪家人,以及想想法子如何在京城继续发展他的事业。 天气慢慢热了起来,谢淮安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天气影响,这些日子每天都困乏得很,每日睡到巳时起,中午还需要小憩一个时辰,晚上不到戌时又睡下了。 且每日吃得也不多,每餐几乎就吃一小碗米饭就说自己饱了。 宋群青看在眼里,特地吩咐了绮罗做些开胃的菜,像什么凉拌鸡丝、酸辣土豆丝之类的菜每天换着吃,这才让谢淮安多吃了一些。 今日厨房准备的大菜是嫩笋炖鸡,绮罗和其他侍女已给家中四位主子一人盛了一碗汤。 饭前先来一碗汤是谢家的规矩,自谢淮安嫁进宋家后,这就变成了全家人的习惯。 嫩笋炖鸡汤鲜味美,鸡肉经过长时间的炖煮变得软烂入味,嫩笋则是保持来清脆的口感和原本的清香,整道菜既鲜美也不油腻。 两个孩子才尝了了一口眼睛便亮了起来,就连宋群青也忍不住点头,倒是一向爱吃这道菜的谢淮安闻着这味道有些隐隐不适。 第243章 天大好事 宋群青见人只看着那碗汤,连筷子也不动一下,夹了块嫩笋送到谢淮安的嘴边:“这笋清脆爽口,也不油腻,还是试着吃一口吧?” 谢淮安的肚子也有些许饿意,看着那块嫩笋张嘴接下,宋群青说的果然没错,则笋子又嫩又脆,又放在鸡汤里熬煮了许久,带着一股鲜美的鸡汤味。 只是他怎么觉得有些恶心? 谢淮安的胃抽搐了一下,连忙捂住了嘴往院子外跑去,生怕在饭桌上就作呕出来。 见他这模样,宋群青显然一愣,旋即便追着他的背影出去,就看见他单手支撑着墙壁,另一只手还在不断抚慰着自己的胸口,面色苍白。 宋群青轻轻拉住了他的手:“这是怎么了?难道那笋子平有什么问题?” 谢淮安无力地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嫩笋炖鸡是他最爱的菜肴之一。 紧跟着两人步伐的绮罗看了眼唇色苍白、欲吐不吐的谢淮安,又想到那碗清澈如水的鸡汤,一时间瞪大了眼睛。 “少爷,这些日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一直睡不醒?闻到油腻的味道就想吐?”绮罗追问道,心中已经暗暗有了想法。 她这一问宋群青和谢淮安也反应了过来,谢淮安颔首道:“不错,确实有这些情况。” 宋群青握住他的手紧了紧:“那我们去看看大夫?” 全家人经历一这一遭都没心情继续吃饭了,宋群青牵着人的手往医馆里走去。 谢淮安则是一直没开口说话,绮罗那话的意思他也明白,只是到底还是紧张只是白欢喜一场。 在老大夫为他诊脉之时,谢淮安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一双美眸直直地盯着老大夫的动作。 绮罗在他身后也颇为紧张,双手交握着,连修长的秀甲掐进肉中都置若罔闻。 倒是宋群青一脸平静,是不是他们猜测的情况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谢淮安的身体无恙。 见老大夫收回了诊脉的手,宋群青这才开口询问道:“大夫,不知我夫郎可有碍?” 老大夫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抚摸着长须给了众人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真是如此?”宋群青眼睛一亮。 “错不了,老夫诊了几十年的脉,倒也不至于连这种脉象都看不出来。” 谢淮安闻言和宋群青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欣喜,宋群青凤眸中溢满了光,激动到连手都有些抖,他抬起谢淮安的手背轻轻印上一吻:“小安,谢谢你!” 老大夫看着这对容貌俊俏的小夫夫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夫郎的身体强健,平日只需要多加注意就好,若是有什么问题你带着他来找我即可。” “好!多谢大夫!”宋群青笑意不减,“只是能否请大夫传授一二经验,到时候也可更好地照顾他?” 老大夫见他眼神诚恳,不由地点了点头,这样的好夫君可是不常见啊! 他虚心求教,老大夫又说了些要紧之处,又开了些滋补身体的药。 宋群青感谢他的倾囊相授,不仅付了医药钱,还给了些喜钱。 离开了医馆上了马车,两人这才发现彼此都笑得跟个傻子一般,不禁又大笑起来。 绮罗见状连忙说了些喜话:“恭喜少爷!恭喜姑爷!” 其余的仆从也都纷纷跟着道喜,从谢淮安手中拿了不少喜钱,整个队伍都更兴奋起来。 “好在没有选择回衢州,不然一路劳累,你怎么受得住?”宋群青摸了摸他毫无变化的腹部,心中涌起一股隐秘的喜悦来,紧随着的就是后怕。 若是他们趁这个机会回衢州,一路的舟车劳顿说不定就……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两人更是悔青了肠子也挽回不了。 第244章 赏赐铺子 等回了家,宋群青又写了封信让信差送回衢州去,接二连三的好消息传回去想来谢老太太几人定要高兴疯了。 他又让谢淮安好好在家中休息,亲力亲为带着绮罗一众丫鬟们出门去铺子中买了些酸甜的果脯,好让他呕吐的症状得以缓解。 除去吃食,还零零总总买了好些谢淮安能用得上的东西,幸好带了丫鬟们出门,不然光凭他一人还没那么多只手来拿。 他如今正是在得知消息的兴头上,恨不得将出生到长大后的东西一应置办全了。 好在还有绮罗在身侧劝了几句,他这才歇了这心思,但还是买了许多。 宋群青本还想着先在京城安置家业后再去任职,如今谢淮安这一情况一出,恐怕去任职的日子又要往后推一些,但也给他留足了时间去思考如何在京城打开商路。 试看之前一些官阶低的小官只能住在外城便可知大扬朝给官员们发的俸禄并不宽裕,就算是正一品官员月俸大致九十石,换算成银钱不过两百银子上下。 到了正三品月俸则是连一品官的半数都不到,只有约莫三十五石,换算成银俩大概在七十两左右。 至于从九品最低阶的官员每月也只能拿到十两银子。 宋群青如今授得正七品的县丞一职,月俸十二石,大致每月能有二十五两银子的俸禄。 虽说五两银子便够一户普通人家生活一年,可在京城这个地方就不能这么算,生活成本起码得一倍起步。 每月二十五两的收入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自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足够一大家子生活,但是对于在京城的官员来说,这些俸禄是远远不够的。 官员平日里的开支可不算小,除了平日里对下人的打赏以外,在京城想不被人孤立那就必须出门社交。 可是社交也不能空着手上门,虽说也不用打肿脸充胖子给高官显贵送贵重礼品,但也不能送太掉价的物品,不然不仅没结交到什么朋友,还惹得他人对你有不好的印象。 再者,京城的官员和王公贵族少说也有几百号人,隔三差五就开个宴会,不管是嫁女娶妻还是祖先崩逝,亦或是乔迁新居都是要搞个宴席,邀上些同事在家中吃席的。 参加人家的红白事,哪有去白吃的道理,这也是一大笔支出。 再加上平日里和同事好友出门聚餐,总不能都让其他人付钱,自己分文不出,甚至有时候还需自己做东请回来。 更何况如今家中又要添新人了,好几个孩子全靠宋群青两夫夫养着,若是再不去找些赚钱的路子,恐怕他们家那点家底迟早都要被耗空。 会试和殿试两次考试皇帝都给他赏了些铺子,他趁着给谢淮安满城置办物件的时候都逛了一遍。 由于朝廷给他分的屋宅实在太过破旧,本来他并未对这些铺子抱有希望,却不曾想这些铺子的门面装潢都尚好,除了一家靠近主街道外,其他的铺子也只有地段不好这一个缺点。 看来有这些铺子,他暂时也不用去考虑购置铺面的事儿了,直接把这几家铺子经营起来就是。 但这些铺子怎么说也是朝廷和皇帝给的,也就是说在他死了以后这些东西都得统统归还给朝廷或是皇帝。 若是他不好好利用,那这些东西就是个摆设,根本传不给下一代。 还不如先用来打基业,后面再买其他的铺子,也不算浪费了资源。 但是到底怎么利用这些铺子,宋群青一时间还真没有想法。 若是开蔬果铺子,他空间又长起一茬的蔬果们也算有了用武之地。 但这可是在京城,万一有有心之人去查探这些蔬果究竟从何而来,他那一套西域商人的说法可行不通。 蔬果铺子也不是没机会,还是需要等宋红他们将寻觅到的种子带回来,到时候他用空间中的种子替换掉其中的部分即可。 但蔬果成长还需要时间,至少三个月内这蔬果铺子是开不起来的。 火锅铺子京城中由谢家人包揽了,自己也能得一半分红,实在没必要傻到去损坏自己的利益。 那到底要做些什么生意呢?宋群青摩挲着下巴,一时间有些迷茫。 第245章 第一间铺 坐在屋子里空想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具体的法子来,宋群青干脆便放弃了坐着浪费时间,选择带着谢淮安出门逛逛。 许是宋群青每日都往家里人的饮食当中添加灵泉水,宋家一家子上上下下就没有再生过病。 尤其是知道内情的谢淮安以及两个孩子,经常吃着空间内含有灵气的果蔬,身体更是比寻常人康健不少。 且老大夫也说了要让谢淮安多走动散散心,而不是一直呆在家里,这样才会心情舒畅,人也会更精神。 内城不似外城热闹,主要原因是不允许四处随意做买卖,要做买卖也只能去朝廷划分的市集当中,而内城内最大的市集莫过于东市和西市两处。 东市里铺子繁多,且各行各业都有,如衣行、粮铺、食肆、药铺等,基本上只要是百姓们所需要的东西,基本上在东市都能买得着。 西市则与东市大为不同,西市也做买卖,但是里面大多是一些异族人,汇聚了来自西域或是世界各地的商人,相当于国际市场。 西市当中售卖的东西也与东市不同,大多都是商人们带来的外国商品,比如香料、药材、马匹、兽皮之类的东西,同时也包括异族奴仆。 会试和殿试都分别赏了两间铺子,殿试所赏的两间铺子都在东市当中,其中一间还在主街道上,可见成瑞帝对宋群青的重视程度。 而另两间则是分散在其他的集市当中,都处于靠近内城与外城的城墙那一块儿。 谢淮安和他朝夕相处,自然知道这几日他都在烦恼什么,一到东市就说要去看看自家铺子。 夫郎好不容易提要求,宋群青当然不会拒绝,且这次本来就是奔着让他散心来的,于是便带着他看铺子去了。 由于是马车出行,两人率先去了靠近主街道的铺子。 那铺子的招牌上写着个大大的盐字,谢淮安见状有些惊讶地问道:“盐行?” “不错,是我得了状元后皇上给的赏赐。”宋群青颔首道。 成瑞帝赏赐给他的两间铺子一间是盐行,一间是铁铺,都是朝廷垄断的行业,合计起来这两间铺子一个月赚个一二百两并不成问题,宋群青也是因为这个才一时之间下不定决心换成售卖其他商品。 那盐行并不算大,但好在位置好,算是临街的旺铺,谢淮安刚一走进,就发现里头也有一些零零散散买盐的百姓,伙计们则是陪在他们身侧殷勤招待。 他们一伙人气质不凡又衣着富贵,刚一踏进门就有一个伙计迎了上来。 “客官,您看看要点什么?我们这儿海盐和井盐都有。” 铺子里的人虽然知道铺子连带着自己被赏赐给了状元郎,但却未见过人。 且宋群青是第一次踏足这间赏赐给他的铺子,身上也未佩戴证明身份的玉佩或是其他首饰,因而这些伙计也没认出他来。 宋群青知道会有这种情况,早早就把状元特有的玉佩放在空间当中,此时借着衣袖的遮掩从袖中取出来给那伙计看:“去把你们掌柜的叫来。” “这……”那伙计先是一愣,等看到那玉佩反应过来,双眼瞪大,“状……元,东家您怎么过来了?” 见宋群青笑而不语,伙计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句蠢话,还能来干嘛,当然是看自家铺子了。 他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嘴,抬眸笑道:“哪有让东家您等的道理,您二位往这边请。” 宋群青和谢淮安看他机灵模样,相视一笑跟着他来到了铺子的后院。 此时有一中年男人正在后院负责盯着学徒们搬货,见到伙计带着一伙儿人过来正要疑惑开口,就听到伙计给他介绍来人的身份。 “哎哟!”他一拍大腿,连忙上前躬身道:“东家,东家夫郎,我们盐铺恭候您二位多时了。” “掌柜的客气了。”宋群青做了个抬手的动作。 那中年男人这才起身,指了指自己和干活的几个伙计,一一介绍道:“东家,小的姓王名胜,您叫我王胜就好,那个是小东,那个是……” 宋群青听完了他的介绍,点了点头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他也不仅仅是停留在口上,又拿了银子吩咐阿霖去买肉食交给下厨的人,给大家加餐。 “谢谢东家,谢谢东家夫郎!” 知道中午可以加餐吃肉,众人脸上都忍不住浮现出笑容来。 王胜则是在他安排好这些后邀他们去了专门留给东家的房中,请他们上座后,他才从怀中掏出了账簿双手递给了宋群青。 “东家,这是铺子今年的账簿,若是想要看之前的账簿,桌上摆着的几本便是了。” 宋群青接过账簿并未直接翻阅,而是让王胜也坐下,为自己详细介绍铺子的情况。 第246章 做好决定 能够开盐行的要么是朝廷赏赐下来的铺子,要么就是有着盐铁售卖权利的商人所开的铺子,宋群青得了皇帝赏赐的盐行和铁铺其实也算自动得了这权,至于那信物则是要他亲自去官府领。 在东市除了朝廷所开的官方盐行外,还有十几间盐行分散在东市的各处。 宋群青所得的这间铺子跟别的盐行比起来,每日的收入不过在中等水平,全靠它还算处在不错的位置,全靠平常的散客贡献。 那些每日能挣几十上百两银子的盐行大头全在普通盐商盐贩那儿,人家都是成百上千斤地进货,比如王胜所说的在他们盐行同一条街上就有一家这样的盐行。 宋群青家盐行倒不是从那些盐行进货,而是有自己的官方渠道。 毕竟是在皇帝朝廷那儿挂了名的盐行,所给的成本价也会更低一些,比起那些售卖盐的普通商人来说所得利润也会更高。 但是那些大盐行则不是从官方盐行去买,而是自己本身就有着制盐的手段,成本相对更低且量大,根本不需要从官方那儿进货。 也就是说他们就是自产自销相当于现代的批发商,而宋群青这样的盐行则相当于零售商了。 在大扬朝制盐的手段有两种,第一种是海边打造出盐池来晒盐收获海盐,第二种则是在内陆地区开盐井取卤水,再晾晒制成井盐。 听到这儿,宋群青不禁摇了摇头,大扬朝的制盐水平相比现代来说过于低劣了。 且不说海水晒盐最后只能得到粗盐,这种盐虽然有一定咸味也能补充盐分,但是味道又苦又涩,根本难以入口,拿来做菜估计再好的厨艺也要被拉低水平。 盐井出产的青盐口感要比粗盐好上不少,但是开盐井取卤水晒制盐的这一整套流程的效率实在是太低了,且产出的量也少。 这也就导致了青盐的价格并不低廉,普通人家根本吃不起。 王胜见他摇头,忍不住停下来问道:“东家,可是有什么问题?” 这些内心的想法宋群青哪会与旁人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般询问道:“大扬朝可有人尝试过开采盐矿来制盐?” “嘶——”那王胜倒吸了口凉气,不可置信地看了眼这位玉树临风的状元郎,发现自己的眼神太过冒犯才迅速被遮掩了下去。 “东家,那盐矿制出来的盐可是毒盐,之前便有人胆大妄为拿这毒盐去售卖导致死了不少人呢!” 宋群青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大扬朝人不知道,难道他还不知道吗? 盐矿里头含有不能被人体吸收的物质,大扬朝人对于盐矿的处理水平还不能完全将这些成分和盐完全剥离开,这些从盐矿里头炼制出来的盐自然不能食用。 “京郊不远处就有块地下头有盐矿,京城里不少人都知道,但都没人去打他的主意,就是因为大家伙儿都知道这盐矿产的都是毒盐。”王胜接着道,意图打消他东家的心思。 闻言宋群青眼睛一亮,大扬朝人没法处理,但是他能处理啊! 盐矿包含有毒物质,那把有毒物质剥离除去不就好了吗? 这种工艺在古人眼里难,但是对于学过化学的人来说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只需要将盐矿石碾碎放进大锅中进行加热和搅拌,让盐矿石中的盐分逐渐溶解到水中,随后再进行过滤提纯、蒸发结晶,就能得到可以食用的细盐。 这只是些简易步骤,要入口的东西宋群青自然不会如此草率,他空间的箱子中正巧就有制盐工艺相关的书,到时候参考书定能成功炼制出洁白如雪的食用盐。 宋群青想到这儿,直视王胜道:“王掌柜可否告诉我,你所说的那块地在哪儿?” 见状,王胜也不好再开口劝说什么了,直接把那块地的具体位置和购买步骤一一告知给了他,心中却在叹气。 若是这位新东家真要这么执迷不悟,那他可要甩手走人了,这样伤天害理、害人性命的事他可干不出来。 只是这样的好差事,他辞去后又该何去何从? 他的脸上不显,但宋群青还是能从他戚戚的神色看出一二,开口道:“王掌柜请放心,宋某并非那等狼心狗肺之人,干不出残害百姓之事。” 他顿了顿:“等盐制出来了,还要请王掌柜一同过目,不过宋某保证,那盐必定无毒。” 听闻这话,王胜脸色一凝,心中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相信宋群青。 但想到宋群青的状元身份以及他不可估量的前程,想来应当不会如此无眼界。 罢了罢了,那就看看东家能制出来什么盐吧。 他心中下定决心:“东家若想要那块地,只需要三百两银子便可拿下。那地下头有盐矿根本种不了庄稼,且又是京郊处,根本值不了几个钱。” “好,多谢王掌柜的消息。”宋群青一笑。 第247章 逛逛铁铺 跟王胜告别后,两人重新回到了马车之上。 “就决定要继续开盐行了?”谢淮安倚靠在他身上,边剥橘子边询问道。 宋群青笑:“你不是已经拿了银子喊人去买地了?” 刚一出店铺,谢淮安便派人出去买地去了。 “还不是看你对那块地十分感兴趣,就算不继续开盐行,拿下它总不会错的。”谢淮安塞了一瓣橘子进嘴中,他对宋群青简直到了盲目自信的地步。 没有旁人在侧,宋群青直接将刚刚的内心想法全部告知了他。 当然除了空间相关的内容,毕竟隔墙有耳,万一不小心被人听了指不定要惹祸上身。 “这么说来,你有一种全新的制盐法子?还是利用盐矿?”谢淮安越听眼睛越亮,那他们不是要赚大发了? 宋群青瞧他眼睛都在冒金光,连剥好的橘子都忘了吃,忍俊不禁地揉了揉他的头:“不过我们还是得先试试看法子能不能成功。” 虽然成功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但是剩下的百分之一还是存在的,还是将实物做出来最要紧。 心中已经决定要利用盐矿赚钱,两人也没忘记了要去同在东市的铁铺看看。 这间铁器铺虽不在主干道上,但是铺子却有盐行的两倍大。 前头的门店规整地放着各类铁制品,里头有三两个百姓在挑选着铁锅,旁边还有伙计在一旁介绍。 后院则是工坊,从隐隐打开的门缝中可见有工匠在忙着打造铁器。 宋群青两人亮了身份被招待进了后院的屋中,这铁铺的掌柜叫做陶明。 照常先前在盐行的流程又走了一遍,宋群青也在陶明那儿得知了铁器铺的具体情况。 铁铺在东市有着不少竞争对手,且位置又不好便一直门前冷落,基本就是无人问津的状态。 宋群青闻言若有所思,刚刚他在店里也拿起铁锅之类的铁器品看过,和旁的铁铺区别不大,难怪收入平平。 有旁的更近的店铺,又何必大老远跑到你这犄角旮旯的地方来买铁器? 既然手上有了盐铁售卖的权利,那就好好利用,干脆这铁铺也不动,只是这铁铺要如何用他还得再想想。 跟着陶明告别后,两人便直接回了内城中的新家,此时谢淮安喊去买盐矿的人已经回来了。 谢淮安接过他手中的地契,浅浅扫了眼,忽而一笑:“那王胜说的没错,京郊那一片盐矿买下来也不过三百两左右。” 三百两买这么一大块盐矿对于他们两人而言,跟白捡也没什么区别。 宋群青得了京郊的盐矿,一边让人继续去打听购买这样的盐矿,一边开始安排人手去开采盐矿,准备制盐。 有空间内的书辅助,宋群青很快便将洁白胜雪一样的细盐给制作出来了。 “姑爷,这是什么?怎么跟雪糖似的?”雪糖就是白糖,是极为难得昂贵之物,一般只有贵族能吃得起。 绫罗刚从厨房转出来,就看到正院院子里头一大伙儿人围着宋群青手中的东西仔细看,眼中不由得闪过几分疑惑。 阿霖激动抢答:“盐!” “盐?”绫罗灵光一闪,反应了过来,“你是说是盐矿制出来的那盐?” 宋群青两夫夫花了三百两买盐矿的事,她倒是没在现场,但是也从绫罗姐姐的口中得知了一二。 阿霖点了点头:“对呀,就是我家少爷这些日子忙活许久得出来的盐呢。” 绫罗听闻这话,抿了抿嘴:“可是盐矿产出来的盐是有毒的……” 之前她也听说过有百姓因为盐价太贵去盐矿亲自采盐来吃,最后的结果无一例外,全都被毒死了。 有了之前的人命教训,大家伙儿就算再买不起盐吃,也不会去碰毒盐啊!姑爷制这个做什么? “放心。”宋群青知道在场的不少人都是她这个想法,开口解释道,“这盐经过提纯炼制已完全无毒。” “是啊,少爷制出这些盐后就喂了兔子,几个时辰过去了,那兔子还活蹦乱跳呢!”阿霖伸手指了指在院子角落中的兔笼。 那兔子在兔笼中嘎吱嘎吱地啃着菜,似是察觉到了众人的视线,身体瑟缩了一下。 但看这神态动作,跟寻常兔子别无二样。 “我来试试这盐味道怎么样!”谢淮安抽了个筷子,蘸了蘸盐准备尝尝他家夫君的新点子,他身边的绮罗见状连忙拉住了他的手。 “绮罗?” “少爷,您忘了之前可都是要我们姐妹先试毒您才能吃没吃过的东西吗?就算再信任姑爷也不能以身试险啊,还是让我来试试吧。” 绮罗接过他手中的筷子,看他家少爷要试味道姑爷竟毫无动作就知道这盐大概是没毒。 只是不管有没有毒,她都不能让自家少爷做第一个试验之人。 她将筷子上的盐粒抿进嘴中,那盐粒很快便在她的嘴中化了开来,味道竟然比青盐还要好上些许! 众人观察她只笑着将筷子放下,脸色毫无旁的异常,就知道这盐确实是无毒,都忍不住上手尝试了起来。 只是谢淮安和宋群青还是等所有人都品尝完之后,发现确确实实没有旁的副作用,两人才获得了品尝这盐的资格。 宋群青和谢淮安都觉得有些好笑,但是毕竟是他们的一番心意,两人也就笑着接受了。 瞥到一旁跟当饭吃一般吃盐的阿霖,宋群青忍不住皱了皱眉,出声阻止道:“阿霖,这盐再好吃也不能这般吃法,虽然无毒,但是吃多了总归对身体不少。” “我知道的少爷!我就是太高兴了,一不小心就吃多了。”阿霖揉了揉自己的后脑,有些不好意思。 这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少爷在制作这盐的时候,他全程跟在身边,把这流程都看得一清二楚。 跟那些海水晒盐和开井盐比起来,整个制盐的过程可以说再简单不过了,只需要注意好不要让杂质连着混进盐分中即可。 且不仅工艺更加简单明了,就在口味上也胜于前两者,这怎么能不叫阿霖激动? 第248章 前往任职 当前市面上最受欢迎的盐其中也或多或少带着些苦涩的味道,但是他们家少爷制作出来的盐可是一点苦味都没有! 这盐一旦上市有多受欢迎,阿霖光是想想就要在心底里美翻了。 只是…… “少爷,这盐该如何定价呢?”阿霖紧张问道,这可是关乎到他们铺子到底能挣多少的大问题。 京城中的盐价较为稳定,粗盐大概在十文钱左右一斤,而盐井制出的青盐价格则在三十文左右。 定价若是跟青盐相差无几,那就违背宋群青想要百姓们都吃得起细盐的想法;但定价若是过低,青盐的既得利益者肯定不会乐意。 想也知道在京城这种地方,随便拉出一个后台来都比宋群青有势力。 他一个初来乍到的七品小县丞,如今只有皇帝施舍的一点恩宠傍身,又哪里敢去动别人的利益。 不过已经下定决心要开盐行,又把盐都给制作出来了,宋群青也自然不会放弃这条挣钱的路子。 “定价上市的事先不急,另外两间铺子都收拾出来了吗?”宋群青将手中的盐放下,转而问起了铺子的事。 阿霖听到不急着上市也不气馁,而是正了正脸色:“少爷,都安排人打理出来了,按您的吩咐,东市那间只专门负责做大宗的批发生意,剩下两间则是收拾出来做零售。” 宋群青微微点了点头:“那就安排人手准备制盐,等数量差不多了我们再推出这新盐。” “这制盐的流程简单,安排时务必要谨慎小心!”谢淮安提醒道。 阿霖青涩的小脸严肃了起来,他家少爷制盐时他全程在旁边观看,现在自己上手估计也能制作出来,由此可见这工艺确实十分简单。 且制盐和卖盐可不一样,若是做好了,轻轻松松就能累积起不小的家业。 “少爷放心,我和宋红他们一起,定能挑些可靠的人来办事。”阿霖坚定回道。 宋群青点了点头,经过这几年的磨砺,阿霖的办事能力还是有目共睹的,况且那人手还要在他这儿过目,应当不会有大问题。 京城拥有的四间铺子都安排妥当,只待规定数量的细盐制成就可正式营业,宋群青解决了一桩心事,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 又和家人们度过好几日的闲散时光,宋群青终于要准备上任了。 第二日,他便穿着低阶文官的绿色官袍,前往顺天府府衙报到。 顺天府,领大兴县、宛平县、通州、涿州等长安附近二十四个县,负责整个京畿的治安与司法等诸多事务,职权在扬朝所有府之上。 其最高官职为顺天府尹,正三品文官,与一般的地方知府相比品级更高。 且顺天府府衙比普通的府衙要大,入了品的官职就有十几个,顺天府府衙自己征辟的吏员更是不计其数。 在顺天府府衙进进出出的官吏当中,宋群青这一身七品官员的绿袍并不起眼,但是他自踏进府衙后接收到的目光可是数不胜数。 如今整个京城还有谁不知道,宋群青一个新科状元不愿意去做给事中这样轻松官,反倒去做父母官。 成瑞帝还真应允了他,又让他当了正七品的宛平县丞,头顶上还没有县令管着,相当于宋群青就是整个宛平县的执权人。 皇帝对他的恩宠,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更何况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顺天府尹蔡峙岳。 宋群青从谢念蕴口中得知了这位顺天府尹就是墙头草一般的存在,向来是极其会观察形势之人。 因而看着在公堂门口迎接自己的蔡峙岳,宋群青并未觉得惊讶。 一番寒暄之后,蔡峙岳这才说了正事:“宛平县县衙空置许久,昨日我派人去清理收拾干净了,只是宛平县内的官员严重不足,只有县丞一职。” 扬朝的一众县衙,县令之下设有县丞、主簿,这三个属于朝廷内安排的官,可以从朝廷当中拿俸禄。 而在主簿之下,则设有典史、巡检还有县司吏、县司户等职位,这些并不在官员行列,而是属于吏员。 他们的工薪并不是朝廷统一发放,而是由县衙门来发,至于具体的数额,需要看县衙所处的经济条件。 比如京城、江南等富庶地区的吏员,所拿到的工薪可能都要比贫穷地方的县丞、主簿的俸禄还要高。 但是在一些贫困地区,有些吏员甚至做白工,根本没有工薪拿,因而只能去剥削百姓们的钱。 但是这些吏员在县衙并非是最底层的存在,在他们之下还有捕快、狱卒之类的衙役。 只是宋群青没想到,宛平县作为京城内的县,居然只有县丞一个官,他还以为只要有空缺的官位就会被其他待升迁的官员填补呢。 “宛平县衙内的吏员也缺人,若是你有合适的人选就先用着,把名字报给顺天府备案就好。”蔡峙岳接着道。 听到这话,宋群青不由得地挑了挑眉。 蔡峙岳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宛平县由宋群青自己做主,他不插手县衙里的事务。 宋群青本以为还以为自己还要耗费一番精力,才能从顺天府手中拿到掌管宛平县的权力,却没想到自己这位上司居然就这么放手了。 从蔡峙岳手中拿到了宛平县县丞的官印,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宋群青这才拱手告别打算去宛平县上任。 让阿霖驾驶着马车来到宛平县县衙,县衙门口已经有好些人等着了,应该是得知了他要来上任消息的吏员们。 看着身着绿袍的宋群青缓缓行至他们面前,又扫了眼他空无一人的身后,那些吏员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主意。 通常前往县衙上任的官员,都会带几个自己亲近的人充当备用人手,像宋群青这样孤身上任的官员往往都是出身寒门的读书人。 其实宋群青心中也有些无奈,他也想着带人来上任,但是家中自己信任且用得顺手的人实在太少,少数的几个还被他安排去处理别的事情了。 第249章 了解情况 那些吏员虽然心中想法波澜起伏,但是不得不说,在看到宋群青孤身上任之时他们狠狠松了一口气。 宋群青得成瑞帝恩宠一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他们作为被安排给这位状元郎的下属自然对这件事比旁人更加清楚。 这位上司如此得宠,若又自带了人来上任,那他们不就没有出头之日了吗? 在迎接宋群青上任的一众吏员当中,地位最高的当属宛平县衙的张典史。 典史主要是负责掌管缉捕和监管监狱,即负责县内的法律事务,若是县衙中的县令、县丞和主簿等职位空缺时,典史可兼任他们的职务。 此时这位张典史站在众吏员的最前方,他长着一张长脸,但五官都十分小巧,此时一双细长的眼中时不时闪过几分精光。 他身后的则是负责县内治安的曹巡检,这位巡检并没有其他人那般高大,但凭短小精悍的身材立于众人身前却无任何不适应。 见到宋群青的身影,这两位领着众吏员齐齐向着他见礼。 宋群青收回打量他们的视线,并没有摆上司高高在上的架子,而是十分客气地让他们起身,随后便领着众人进了县衙。 将刚刚领到的县丞官印和任命文书交给张典史检查了一番,宋群青这才完成了县丞上任的手续。 等到忙完后,众人都在大堂上按照官职地位坐下,文吏坐在左侧,而武吏则坐在他们的对面。 由于宛平县现如今未设置县令,地位最高的是宋群青,他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主位之上。 众人刚一落座,张典史便站起身,朝着他行了一礼才开口:“宋县丞,去年多灾多难,京城上半年遇了旱灾,冬天又遭了雪灾,衙门内的公帑已所剩无几,恐怕支撑不起下个月吏员们的俸禄了。” 张典史说这话的时候嘴巴里都在犯苦,他又何尝不知道宋群青刚一上任就交代这些肯定会惹得他对自己的印象不佳,但是他所说的都是真实情况。 如果不在新县丞上任时将情况交代清楚,那之后这些问题都会变成自己的责任。 似乎是怕宋群青觉得自己如此是在给他下马威,张典史话音刚落便垂了下眼睛,等待着这位新县丞大发雷霆。 却没想到宋群青听完并未他料想中那般给他们甩脸子,反而语气平淡:“带我去库房看看。” 等将县衙的库房逛了一圈,又拿着他给的账簿快速翻了一遍,宋群青这才相信了张典史的话。 他重新在大堂的主位上坐下,脸上也不由得挂上了几分忧色。 京城内的县衙穷成这样谁敢信,反正上任前的宋群青是肯定不信的。 但是实际情况是县衙每年的支出都比支入多,去年更是因为两次天灾导致县衙内的公帑都消耗得一干二净,难怪张典史在自己一上任时就说了这情况。 “去年天灾连连,诸位定然也不容易,宛平县的情况本官已知晓了。” 此话一出,下座的吏员们这才把提着的心放了下去,他们最怕的就是这位新来的县丞听到情况二话不说便要指责他们。 如今看情况,这位倒是个明事理的,只是有没有能力还尚未可知,不少吏员都还在观察。 琼林宴之后宋群青也和谢念荇聚过几次,从他的嘴中得知了这些吏员们都是十分狡猾的存在。 如果上官是个有能力的,那他们则会收起心中的小心思,跟随着上官的脚步尽心尽力,上官的指令也会认真贯彻执行。 可若震慑不住他们这群老狐狸,那这群人便会欺上瞒下,更有甚者会做出更加没底线的事来,比如剥削、苛待百姓等。 这些都是人之常情,宋群青并未因此对这些吏员不满,但是他也知道如果自己下个月不能正常给这群人发俸禄,估计这群人就要爬到自己头上去了。 宋群青搭在桌上的手轻轻敲了敲,视线转向张典史:“如今县内的主要收入有哪些?” “宛平县由于地处京城,并没有农田,因而也无田赋,主要收入便是人头税和商税。”张典史应道。 宋群青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商税中可还包括西市?” 宛平县内城涵盖了整个西市,甚至东市的一部分也在其中,若是有这两个市的商税收入,县衙也不至于发不出俸禄给吏员。 果不其然,张典史笑着摇头道:“东西两市的税由朝廷收,哪轮得上我们宛平县啊。” 将县内其他情况又问了一遍,就已经到了放衙的时辰了。 在众吏员惊讶的目光中,宋群青一刻都没有停留,几乎是在下班的同时就踏出了宛平县县衙的门。 加班又不给多发钱,他可不愿意白干。 一路快马加鞭地回到了家中,才堪堪过酉时,几乎比早上少了近乎一炷香的时间。 只是宋群青刚下马车就发觉了不对劲,按理来说这是他第一天上任,谢淮安应当会在门口等待着他回家继而问他情况。 可现在…… 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宋群青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直到快走到内院时,他才陆续看到了家中仆使的身影。 这些仆使守在内院处,还时不时往院内的方向望去,脸上焦急的神色一览无余。 见状,宋群青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 今日是宋群青上任的日子,谢淮安也起了个大早,站在门口目送着他离家。 本来因着身子重,他是不打算出门的,却没想到有人传了消息来,说是找到了适合教授宋家姐弟的女学夫子。 自从来到京城之后,宋群青忙着科举根本无暇操心这件事。 谢淮安虽说也在打探着消息,但是他在京城没有人脉,打听了许久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等到宋群青琼林宴后他才终于有了时间,便一边忙着盐行的事,一边和谢淮安四处打听,只是都没有结果。 好不容易才有了消息,谢淮安也坐不住了,便拉上了闲了许久的瞿云意打算去拜访那位夫子。 第250章 出手相救 那位女学夫子家中并未有人在做官,因而只能住在外城,离谢淮安不久前搬进来的新家有一段距离。 来去那位女学夫子的家中需要经过繁华热闹的外城主街道,往日里这些小摊小贩和逛街的百姓们在看到有马车经过的时候,都会选择避让,生怕自己冲撞到马车中的贵人。 谢淮安两人去时十分顺利,考察了一番那女学夫子的谈吐言行,便一同敲定了人,让他明日就上门教两个孩子读书。 在回来的路上,谢淮安挡在斗笠面纱下的眼睛却一眼瞥到了路边小摊上的酸果。 瞿云意看他盯着那酸果忍不住咽口水的模样,主动开口说自己下车买些回来。 谢淮安这段时间嗜酸,听到瞿云意的话便也点了点头,劳烦他帮自己带一些回来。 于是就喊住了车夫,让他在路边停一小会儿,瞿云意也迅速地下了马车走至摊子上买酸果去了。 寻常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想要买些路边摊上的东西,都是这般将马车停至靠近摊子的一边,尽可能给其他马车或是行人过路的空间。 那车夫也是个熟手,马车也停靠得十分靠里。 可却没想到正当谢淮安掀着帘子往摊子上瞧时,马车附近的人群发出了阵阵尖叫声,聚集在一起的人群顿时四散开来。 只看那一匹疯了似的马直直地朝着谢淮安所在的马车冲来,马上的人面容惊恐,手忙脚乱去拉缰绳,可越慌乱越无法控制住马。 “少夫郎!不好了,有马撞过来了!” 本来正百无聊赖观察四周的车夫听到周围人的尖叫声,这才发现了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马,一双眼睛瞬间瞪大。 他急忙抽了抽鞭子,欲想将马车驾驶离开那匹马冲撞的范围,但却因为发现得太晚已无济于事。 马车内的谢淮安从车窗观察到这一幕,吓到整个人往后一缩,他身旁的绮罗和绫罗等人反应过来后齐齐将人护住,想要娇小的身体保护自家少爷。 路旁正等待着商贩包装酸果的瞿云意猛然转头,见状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随后冲了过去朝着马上那人大喊道:“快拉缰绳!快啊!” “我拉不住啊!”那人吓得五官乱飞,好不容易才扯住了缰绳往外拉,抬头却发现两方已近在咫尺。 套马车的马由于受到刺激,一反平日里的温顺,就是十分熟练的车夫也控制不住。 更何况车夫此时也已听天由命,那马无人控制更是左右乱窜了起来,竟与发疯的马的距离越靠越近。 瞿云意呼吸一滞,整个人头脑一片空白。 马路旁的不少姑娘双儿们都闭上了眼睛,不忍看到即将发生的血腥场面。 正要撞上之时,那马向前奔腾的动作一顿,随后整匹马侧翻了过去,发出尖锐的嚎叫声,马上的人也被甩了出去。 马车夫立刻抓住机会,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乱窜的马给控制住。 危机解除! 瞿云意一张俊脸煞白,没理会一旁嬷嬷的轻声安慰,急急忙忙翻身上了马车。 看见被两个侍女护着的谢淮安没事,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就见谢淮安整张脸越皱越紧,捂着腹部的手青筋尽现。 “肚子……肚子好痛。” 马车内的其余三人神色巨变。 “周叔!快,快去医馆!”瞿云意捏着帘子的手一紧,转头朝着马车夫焦急道。 “瞿少爷,这马受了惊,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怕是没办法走了呀!” 周叔沧桑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他看少夫郎那模样便知道他这是被两匹马闹出来的动静吓到了,必须立马前去医馆让大夫看看情况,但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去找……去找群青哥。”谢淮安痛到整个人都在抽搐,艰难地从口中吐出几个字来。 “绫罗,快去找姑爷!”绮罗狠狠捏了捏自己的手心,意欲让自己冷静下来。 绮罗点了点头,迅速从马车上跑了下去,朝着宛平县县衙跑去。 绮罗将谢淮安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少爷,我先背您去医馆。” “你一个姑娘,哪有这个力气。”瞿云意按住了她的手,背对着谢淮安蹲了下去,“快搭把手,把你家少爷扶到我背上来。” “可是瞿少爷你……”你也是双儿,能有多大的力气把人背到医馆呢? 剩下的话在瞿云意回视过来的目光中咽了回去,绮罗咬了咬牙,扶着谢淮安站起了身。 “你们都不必背了,我家马车就在外头,可以带人过去。”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瞿云意顺着声音慢慢抬起了头,对上了一双冷冽的眼眸。 是霍灼! 还没等马车内的几人反应过来,霍灼便又催促道:“宋夫郎情况危急,时间不等人,快!” 瞿云意此时也顾不得心中那些尴尬感,和绮罗扶着谢淮安上了霍灼的马车。 只待几人坐稳,马车便快速且平缓往最近的医馆行驶而去。 * 待宋群青焦急忙慌地冲了进去时,站在屋门口的瞿云意眼睛一亮,连忙扯着他将情况说了清楚。 看着一向镇定无比的宋群青因着自己朋友而露出的惊慌神情,瞿云意眼神微闪,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羡慕之意来。 他安抚道:“大夫说淮安受了惊吓,好在他身体向来康健,这次没有什么大碍,只是需要喝上几个月的药。” 闻言,宋群青闭了闭眼,长长吐出一口气。 没想到自己只是一天没有陪在谢淮安身边,竟然发生了如此惊险之事。 好在有瞿云意和两个丫鬟陪伴在谢淮安身侧,好在有…… “谢谢你……”他直直盯着抿着唇的瞿云意,声音略带嘶哑,旋即看向双手抱臂倚靠在墙上的霍灼,“也多谢霍公子出手相救,宋某感激不尽。” 听着瞿云意的描述,宋群青意识到霍灼不仅仅只送自家夫郎去医馆那么简单,怕不是那马倒下也与他有关。 霍灼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脸上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不必多谢。” 第251章 疑点重重 见他说完后,视线在瞿云意身上快速扫过,而瞿云意察觉到他的关注抿起了薄唇。 宋群青左右看了眼这两人的反应,心中暗暗有了想法。 看来小安说的没错,瞿云意因霍家和瞿家两家联姻之事对霍灼多有埋怨,这些埋怨虽藏在心里,但是在行为神情上一看便知。 霍灼作为带兵打仗的将领,又怎会看不出他客气表面下暗藏的心思。 只是他的所作所为确实给瞿云意造成许多伤害,于是装作不知,几次出手相助估计也是想让自己的愧疚感得以缓解。 或许自己可以出手帮两人缓解关系?也当作自己回报两人的恩情之举。 “对了,那疯马的主人我已派人调查了。”霍灼突然出声道。 此话顿时引起两人的注意,纷纷看向了他,霍灼隐晦地看了眼同样紧盯着他的瞿云意,继续道:“那人是薛盼山,薛家的第三子。” “薛盼山?似乎有所听闻是京城中十分有名的纨绔子弟。”瞿云意忍不住皱起了眉。 京城当中有着三大世家,分别为谢家、王家和薛家。 谢家如今的家主是谢景和,其为帝师和内阁大学士,地位十分之高。 他也是宋群青乡试和会试时的主考官,乡试时若不是谢景和帮了他一把,恐怕这六元及第的殊荣就没有了。 而王家如今的家主王镜清为户部尚书,掌管着整个国家的财政大权,同时也是内阁大臣之一,且颇受先帝宠信,目前看来新帝也极为器重他。 薛家则是侯爵世家,其先祖在扬朝开国皇帝起义之后便一直暗中支持着他的行动,扬朝的建立离不开薛家先祖的钱财和人才支持。 因而在扬朝开国皇帝登基之后便赐予了薛家先祖定远侯的爵位,且承诺其后代承袭时不必削爵,也就是说定远侯这一爵位世代承袭。 如今的家主薛望远为定远侯,其共有四个儿子,二子为定远侯夫人所出,其余三子皆为妾室之子,而薛盼山便是薛家的第二子。 定远侯和侯爵夫人只有这一个儿子,对其可谓是极尽宠爱,这小子便也被养成了招猫逗狗、到处寻欢作乐的性子,几乎全京城都知道定远侯家出了个没出息的儿子。 自从几个月前薛盼山惹出大事之后,侯爵夫人便压着他在家中反省思过,根本不让他出门。 今日这薛盼山在他几个狐朋狗友的鼓励之下瞒着薛家上下偷偷从薛家跑了出来,跟着他们去郊外山上捕猎,在追逐猎物时马还好好的,薛盼山那破烂骑术也猎到了两只兔子。 但在回来的路上,不知道怎的,他胯下的马突然发了疯,薛盼山的骑术本来就不咋地,此时更是控制不住发了疯的马。 于是那疯马便带着薛盼山一路狂奔在外城的主街道上,好在百姓们知道这群世家贵族子弟们的嚣张品行,各个都避让了开来。 也是谢淮安一行人倒霉,恰巧停在了疯马的途经之路上。 听完了霍灼一板一眼的平静叙述,宋群青按下心中所思,感激地朝着他点了点头,随后便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面色苍白的谢淮安闭着双眼平躺在床榻,一头青丝散落在绵软的枕头和被子之上,双手交叉握在腹前。 宋群青反手将门关上,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抬步走到了床榻边上坐下。 将他脸上的青丝一缕一缕理至耳后,又握住了他放在腹前的双手,宋群青紧绷的脸也慢慢放松下来。 幸好谢淮安没事,不然他真的要后悔一辈子了。 目送着宋群青进了房间,门外两人的视线碰撞一刹那,瞿云意的内心猛然跳动起来,他急急忙忙转移开自己的目光,两人再一次陷入到了宋群青到来之前的尴尬氛围。 “那个……谢谢你出手救了淮安,还把那人都打探得清清楚楚。”瞿云意实在受不了这氛围,主动开口打破了胶着的氛围。 霍灼轻咳一声:“举手之劳而已,而且……” 他的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惹得瞿云意抬起眸疑惑地看向他:“而且什么?” “……” 见他又恢复了那副说句话就会死一样的哑巴模样,瞿云意恼怒地咬了咬唇内的嫩肉。 这哑巴,要说什么直接说就是了,偏爱以沉默应对一切话。 “有话就直说!” “而且我救他也是因为你。” 两句话同时被说出口,两人一时之间都有些愕然,等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后,瞿云意的脸上浮现出了一层薄红。 霍灼揉着红透了的耳根,声音低哑解释道:“之前我误以为你早已嫁给他人,所以才一直待在前线,我没想到我家和你家居然如此固执,你之前所受的那些苦大多都是因我而起,我帮你也是理所应当的。” 闻言,瞿云意眼眸中闪过几分了然,但心中却酸酸涩涩又堵得慌。 原来是这样,难怪霍灼三番两次都愿出手相助,只是为了缓解心中的愧疚罢了。 “我这般处境也并非你一人之过,你真的不必如此。”瞿云意努力挤出笑容,“我恨的是瞿家和霍家那些逼迫我之人。” “且这婚约本就是未经过我二人之意的潦草决定,你以为能够轻易解约也很正常。” “还有这婚约……你究竟是何想法?”瞿云意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眼睛直视着一直沉默的霍灼,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霍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回忆起了之前他让人打探到瞿云意的消息。 也正是因为得知了瞿云意在瞿家所遭受的一切,他这才得知为何瞿云意得知自己是霍灼之后反应如此抗拒。 若不是自己执意要待在战场之上,瞿云意又何必遭受那些咒骂和圈禁。 对,就是圈禁! 瞿云意长达十八年的人生当中,竟然一步也未曾踏出过衢州地界。 他所存在的意义就好像是为了成为自己的夫郎,他所学的知识和技能都是些霍家夫郎必须掌握的方面,甚至连他身边的大多数侍女都是为了成为他通房而准备的。 收起这些思绪,霍灼反问他道:“那你是何想法?” 瞿云意熠熠生辉的眸子黯淡了下去,他苦笑了一声:“我的想法?呵……我的想法并不重要。” 还在他尚天真之时,他还曾苦苦哀求过瞿家当家夫人,让他解除婚约还自己自由,可换的来是什么? 是主家夫人一直笑眯眯的脸瞬间冷下来的神色,是她狠决地让侍女守着自己在屋中关了好几个月的禁闭。 那些侍女深知她们自己是为霍灼准备的通房丫头,还没见过霍灼,就已经把瞿云意当作了眼中钉肉中刺。 平常就爱在一些小事上膈应瞿云意,此时看瞿云意被惩罚,更是变本加厉地搓磨他。 三个月的不见天日、三个月的馊菜冷饭。 这三个月正值严寒,瞿云意蜷缩在床榻的一角,将所有的衣物被子全部裹在自己身上,却还是挡不住门外吹进的阵阵冷风。 饥寒交加之下瞿云意最终还是晕了过去,在晕厥的前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在那群人的眼中只是个联姻工具,唯一的价值也是活着去联姻。 自那儿之后,他便不再抱有幻想了。 这门亲事他根本做不了主,要留还是还是就此毁了全看霍灼的意思。 见他神色戚戚,霍灼深吸一口气:“很重要!” 瞿云意不解地蹙了蹙眉,霍灼接着道:“若是你想解除婚约,等面完圣返乡时我定会跟家中和瞿家说清楚,到时候瞿家自会彻底放你自由。” “我……” 明明是自己期待已久的事情,可是坚定的话语却迟迟说不出口,瞿云意修剪干净的指甲掐进手心。 他面上的迟疑被霍灼收进眼底,让他暗暗松了口气:“不必现在给我答复,我大约两月后才启程返乡,在那儿之前告诉我便可。” 虽说只和瞿云意见过几次,但霍灼不知为何这些日子脑海中总是浮现他在水底朝自己瞥来的那祈求一眼。 在让瞿云意做决定之时,他的内心也在盼望着瞿云意说出他想要的答案,只是瞿云意因这场婚约承受了太多,极有可能想解除婚约。 可没想到瞿云意居然在关键时刻犹豫了,这也让他心中升起了隐秘的喜悦。 还没等瞿云意出声,霍灼直接告别离去。 等到转身走出片刻后,一向板着的脸这才有了些许的笑意,随后便加快脚步离开了宋家的宅子,只余瞿云意愣在原地。 门外两人的对话都压着声音,生怕打扰了屋内谢淮安的休息,宋群青还是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的耳力极好,这些年来听到太多不该让外人听到的东西,对于这些他早就习以为常地当作自己从未听到过。 感觉到他握住的手轻轻动了动,宋群青直起了身子。 谢淮安的睫毛颤动几下,缓缓睁开了眼,旋即便对上了一双如寒星般的漆黑眸子,那双眼溢满了担忧。 “哥……” 他的声音带着许久不喝水后的嘶哑。 宋群青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拿了个枕头垫在床头,而后将人扶起靠在枕头之上,转身倒了杯温水过来,又在其中加了未经稀释的灵泉水后递到谢淮安嘴边。 这一套娴熟流畅无比,在场的两人都不由得想起了两年前在刘氏医馆的种种。 “噗嗤——”谢淮安有温水润了嗓子,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他回忆着往事竟忍不住笑出声。 两年前宋群青在刘氏医馆对自己的悉心照顾便是自己动心的开始,没想到两年后他们都成婚了,他又再一次体会到了当时的心情。 群青哥还是这般温柔细致,自己爱上他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 不仅是两年前的他,还是两年后的他,都会这样的群青哥心动的。 宋群青正喂他喝水,听到他突如其来的一声笑不解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想到了之前在医馆你也是这样照顾我,没想到都过去了两年了,你的动作流程还是和之前一模一样。”谢淮安咽下最后一口,苍白的脸上也泛上了几分血色。 “毕竟孰能生巧。” 宋群青将杯子收到一旁,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今日之事我都从瞿公子那儿得知了,幸好有霍灼出手相助,不然我……” 他越说表情就越冷,谢淮安察觉到他内心的情绪变化,连忙伸开双臂将人抱紧:“我现在没事了。” 宋群青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随后将自己埋在他的脖颈处,低声道:“好在你没事,今日怎么想着要出门了?是不是在家中太闷了?” “是上午咱们之前请的人传了消息过来,说找到了合适的女学夫子,我便想着今日无事就去夫子家拜访,看那夫子究竟适不适合教两个孩子,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倒霉遇上了匹疯马。” 谢淮安越说越无奈,他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出行而已,居然这么惊险。 “那匹马的主人是薛家二子。”宋群青道,将霍灼告诉他的事转述给了谢淮安。 “没想到霍灼连这个都帮我们打探清楚了,可真的要好好谢谢他才行。”谢淮安叹息道,霍灼真是个好人呐! 宋群青笑着应道:“我已经想好怎么答谢他了。” 但不管谢淮安怎么询问,他始终都不愿意将自己的计划托盘而出。 见问不出,谢淮安也不再强扭,而是话锋一转:“你刚刚说那疯马的主人是定远侯的嫡子?” 得到了肯定答案,他慢慢拧紧了眉头,随后察觉到了什么,“你是怀疑那匹马疯得不正常?” 宋群青搭在他肩颈处的头动了动,似乎是在点头:“应该说薛盼山从薛家偷跑出去这一整件事都十分不寻常。” 比如说侯爷为了防止他偷跑安排了众多人守着他,他是如何从众人的视线中偷跑出去的呢? 再比如说就算是侯爵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人从家中出去了,那为何没有侍卫陪伴在他身侧。 薛盼山的骑术明明差得离谱,为何这群狐朋狗友偏偏约他去山中打猎? 为何那匹马疯得又那么是时候? 第252章 答应帮忙 从种种迹象看来,谢淮安此次遇险极有可能是意外卷进了定远侯府内的纷争。 宋群青虽说深受成瑞帝的恩宠,但他怎么说也是初出茅庐的一个正七品小官,实在没必要在他刚上任的第一天就对他的家人下手。 且京城中宋群青一行人最需要担心的是谢家,可谢淮安次次出行都会带上斗笠,除了宋家上下和霍灼、瞿云意两人几乎没人见过他的斗笠下的真实容貌。 思来想去,宋群青已在心中为谢淮安遇惊下了初步的判断。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定远侯府内的事情轮不到他来操心。 薛盼山是侯府夫人的命根子,知道他差点出事定会好好调查清楚,他只需要静静观察等待结果就好。 本来他是这么想的,也是打算这么做的,但还没撑过两日,本人亲自上门了。 看着一边“哎哟哎哟”痛呼一边捂着屁股落座的薛盼山,宋群青少见的陷入了沉默。 薛盼山倒是没察觉出他的情绪,小心翼翼地只坐了半边屁股。 当时那疯马被霍灼扔出去的石子击中腿部,朝着一侧倒了下去,马上的薛盼山也被甩了出去,一半屁股狠狠砸在地上。 好在屁股的肉多,薛盼山本人又是个胖子,因而只伤了那屁股,其他地方倒是无事,不可不谓幸运至极。 看看其他落马的人,不是伤了胳膊就是伤了腿,就他只伤了屁股,还是皮肉伤,骨头一点事都没有。 来者是客,宋群青主动开口问道:“薛公子此次上门所为何事啊?” 听到他发问,龇牙咧嘴的薛盼山停下了痛呼,圆润的脸上闪过几分愧疚:“听说当日马车内坐着贵夫郎,我这疯马发了疯竟直接吓得贵夫郎进了医馆,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说了一半,他用手使劲捣了捣他身后站着的一年轻奴仆。 那人立马得知了他的意思,冲着其他人使了个眼色,纷纷打开了手中捧着的盒子。 宋群青扫视一眼,要么是装着名贵药材,要么就是装着雪花银。 “宋大人,此次我家少爷上门,一来就是道歉。但那马我家少爷确实无法控制,要不是有霍小将军,估计我家少爷也会伤得不轻,惊到贵夫郎属实是意外。”那仆从将盒子往宋群青的方向递了递,“这些药材和银子是我家少爷执意要给的赔礼。” 知道这事没这么简单,宋群青默了默,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那仆从便接着道:“二来,就是想请宋大人您调查清楚那马疯的缘由,好让我家少爷心安。” “我本来就不怎么会骑马,那马都是精挑万选出来的,性格十分温顺,但不知怎的就发了疯,带着我在外城疯跑就算了,还差点惹得宋家夫郎出事。”薛盼山拉着一张脸。 他就算是再蠢也知道那马疯得不正常,娘亲那儿虽也在调查情况,但两日了发现了些蛛丝马迹。 薛盼山实在是等不及了,便趁着上门道歉的机会请宋群青出手,这样几方同时行动,他也能更快知道真相。 见宋群青一直不说话,那奴仆脸上带了些许激动:“宋大人,出事的地方在您的管辖地域内,且这事关乎您夫郎,您难道不愿意帮忙调查吗?” 那日那疯马出事的地方确实是在宛平县的管辖范围内,薛盼山求到他这个宛平县县丞头上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个屁啊! 他一个小小的宛平县丞怎么去窥探侯府内的阴私事啊?且薛盼山都求到他这儿了,就说明他实在没招了只能出此下策。 不过这主意估计是薛盼山自己想出来的,侯府夫人就算再束手无策也不会选择报官,毕竟世家内的人都不希望外人得知他们内部的肮脏事。 宋群青心中思量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你们明日去报官,到时候在县衙里上了册,我们就可以正式行动了。” 薛盼山闻言和那仆从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喜色。 “我家夫郎受惊这事怪不到薛公子你头上,那些赔礼还请你收回吧。”宋群青挥了挥手。 薛盼山阻止道:“这事你家夫郎和我都是受害的人,而且宋大人应当知道这件事是直指我来的,你家夫郎是受我牵连……” 他越说声音越小,脸上的愧疚也愈加明显,他是真心实意这般认为的。 而且一想到宋夫郎的肚子……薛盼山就越愧疚。 他脸上的愧疚不似作假,看来这薛盼山不像是京城人口中无恶不作的纨绔子弟,反倒是十分纯粹无邪之人。 “既然薛公子如此说,那药材我收下,至于银子,还是请你收回吧。” 阿霖得了他的眼色,和周围的奴仆一同将药材的盒子收下,至于装着银子的盒子看都没看一眼。 “诶……”薛盼山看着他的行动一时间都有些怔愣,但听他话里话外的坚定意味,还是叹道,“真是没见过你这般的人,罢了罢了,既然宋大人不熟,那你们把银子收起来吧。” “是,少爷!” 怎么说也是侯府少爷,宋群青亲自将人送出了门。 话里行动上都告了别,哪知道那薛盼山又捂着屁股凑了过来:“宋大人,这事你可一定要调查清楚呀,不然以后我根本连马都骑不了了!你也知道的,我的骑术本来就被我爹一直骂,若是我爹知道我现在连马都不敢上,那我的屁股肯定又要开花了……诶诶,你干嘛呢我话还没说完……” 那贴身仆从似乎是觉得自家少爷这副模样太过丢人,连忙扯着人往前走,小声道:“少爷,这种事就没必要和宋大人说了。” 薛盼山被仆从扯着走也不生气,而是转头朝着宋群青朗声道:“宋大人,我的屁股就拜托你了!” “……” 县衙的第一桩案子呢!还是给当事人个保证吧,虽然也不一定能如他们所愿…… 宋群青无奈地点了点头。 见状,薛盼山这才松了劲,任由仆从们护着他上了马车。 * 宋群青没想到薛盼山居然这么有效率,县衙的门才刚打开,就有他派来的人报官。 薛盼山的人来报官还是他提出的,因而他全程坐在上座听完了那人的叙述和请求,可不明白此事的吏员们却面面相觑。 等到将事情记录在册之后,薛家的人便也离开了,只余下不知此事如何下手的吏员们。 察觉到其他吏员的视线都紧紧集中在自己身上,张典史放下了喝了一半的茶,在心中几番思索这才出声道:“大人,这桩案子您想如何处理?” 他的话说得隐晦,但宋群青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薛盼山疯马这件事涉及到的是侯府内的争斗,他们若是搅和进去了,若查出点什么东西倒还好,也能在侯府那儿尤其是侯爷夫人那儿讨个好。 但若是没查出或是查出的人并不让定远侯夫人一行人满意,那他们不仅讨不到什么好,还会因此惹许多人不快。 张典史这话的意思就是在询问宋群青是否要按正常的办案流程走,走正常的流程就必须要派人去侯府调查,结果莫过于前面提的两种。 而另一条路便是一直拖下去,先小打小闹拖延时间等待侯爷夫人那边查出结果后他们再去走流程,或者彻底让这件事成为悬案。 反正他们只是个小小的县衙,查不出这种大家族的私事也是正常的。 而旁人则会觉得这县衙懂得明哲保身,也不会对县衙怎么样。 张典史的话一出,那些视线转移到了端坐在上座的宋群青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既然人家已经报了案,那县衙自然是要好好查清楚。”宋群青知道下面的吏员大多都想把这件事混过去,但是不管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如他们所愿。 他的态度十分明显,下面的吏员各个垂头丧气。 张典史复又端起了那杯茶,轻轻将浮在茶面上的茶叶吹至一边。 这位新县丞还真是能折腾,也不看看薛家的事是他们这群小虾米能掺和的吗?有这个时间,倒不如好好想一想如何凑齐他们一群人下个月的俸禄。 扫视了一下下堂众人的反应,宋群青直接发布任务:“这件事就交由曹巡检负责,你这些日子带人去薛家问清楚情况,之后再回来讨论。” “是!”一直沉默的曹巡检应道。 等到从县衙出来,张典史和曹巡检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当天晚上,曹巡检便带着几个人来到了张典史的家中,县衙当中人尽皆知这两人乃儿女亲家,彼此之间十分亲密。 扬朝的吏员虽然也有升职渠道,但即使是最顶级的一批吏员也要给官打下手,因而这些代代相传的吏员彼此之间会相互联姻,以此成为利益共同体,从而获取更大的利益。 曹巡检几人到时,张典史早已准备酒菜,一行人便上桌打算边吃边讨论。 “没想到这位县丞老爷还真想做点事情出来。”曹巡检用筷子挑了个花生米送进嘴中,语气中满是埋冤,“只是他想干出些政绩来,怎么把我们一伙儿人也都拉下了水。” 张典史将杯子内的酒一饮而尽,很快便有年轻侍女上前满上了酒。 他冷笑一声:“恐怕不仅是想要政绩,听说薛盼山那疯马差点撞上的那马车,里头坐着的就是宋群青那小子的夫郎。” “张典史所说的这事我也听说了,还打听到消息说昨日薛盼山特地带了好些东西上他家的门,怕不是我们县丞老爷收受了什么好处,这才打算帮人查清楚。”曹巡检带来的这人是要跟着去查案的衙役头子,全名李力,是曹巡检的女婿之一。 这人在成为衙役之前是宛平县有名的二流子,不知怎的一来二去和曹巡检的小女儿勾搭上了。 曹巡检迫于女儿早已和人生米煮成熟饭,只好将女儿嫁给了他,还让人成为了宛平县的衙役。 好几年过去了,李力也凭借着跟曹巡检的裙带关系当上了衙役当中的头子。 但他却并未和以往当二流子时的那群狐朋狗友断了关系,那群狐朋狗友平日里走街串巷,消息灵通得很,李力得知的许多消息都是从他们口中中听闻的。 他的消息灵通,张典史和曹巡检早就知道。 此时听到这消息,曹巡检哼笑道:“之前全京城那流言传的,我还以为真是什么大公无私的清官要被派遣到咱们县衙呢,结果还不是老样子。” “他想要调查薛家,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张典史捏着酒杯摇了摇头,“只是恐怕你这一去要得罪不少人了。” 曹巡检亲自起身,从侍女手中接过酒杯,替张典史满上了酒:“还请张兄指点一二。” “你附耳过来。”张典史放下酒杯,对倾身过来的曹巡检耳语几句。 曹巡检越听眼睛越亮,最后竟忍不住抚掌道:“张兄不愧是张兄!” 这下子他就不用担心牵连到自己了。 …… “你说你去报了官?哪里的官?” 夏天的脚步越来越近,即便是夜里也略带着燥热,侯府薛夫人斜倚在软榻之上,旁边一个贴身侍女轻轻摇着羽毛扇子。 薛盼山从她榻上小桌的果盘中捞了个果子,扔进嘴中嚼了几下才应道:“就是宛平县的新县丞。” “宛平县……”好像从老爷口中听到过,薛夫人脑海中冒出个名字来,“今年的新科状元郎?” 薛盼山又扔了个果子进嘴中:“娘,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当时差点撞到一辆马车,那马车里坐着的就是宋大人他夫郎。” “所以你昨日出门说什么上门道歉,就是去他们家?又顺便请人家帮你查清楚这事?”薛夫人继续问道。 自从薛盼山出了疯马那事之后,他那关禁闭的惩罚名存实亡,昨日出门没受到一点阻拦。 这自然也是薛夫人的意思,她儿子都差点因为这事被害死,还关个屁的禁闭。 见他点头,薛夫人拿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我都没查出来的事情,你还指望一个县丞帮你查出来?” 第253章 想出主意 “哎呀,娘,你这边不是还没查出点什么东西来吗?我就想着让宋大人一起查,双管齐下,总比你一个人查好吧?”薛盼山从侍女手上接过羽毛扇,边帮薛夫人扇风边笑着道。 薛夫人瞧他的殷勤模样,心中暗自好笑,但倒也没说什么。 “那什么,娘,到时候宛平县的衙役上门查案时你可再阻拦人家了。”薛盼山凑了过去,圆滚滚的脸上满是讨好。 “好了,你都重复多少遍了,我心里有数。”薛夫人睨了他一眼,从果盘里拿了颗葡萄塞进他嘴中,转移话题道,“我吩咐了人给你做了你爱吃的云酥糕,估计这会儿已经送到你屋里了。” “真的?”薛盼山眼睛一亮。 他关禁闭这几个月他娘跟铁了心似的要教训他,每日送来的饭菜都是他不爱吃的不说,连给他加餐的小吃点心也通通没有了。 几个月下来,他都瘦了好几斤了! 好不容易能吃上自己爱吃的,薛盼山将羽毛扇塞回了侍女的手中,小跑着出了门。 “娘,那我就先回去了,夜已深,您好好休息!” 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薛夫人薛夫人无奈地扶额笑道:“跑得这么灵活,看来摔得并不严重,亏我还请了那么多大夫给他看伤。” “是夫人爱子心切,心疼少爷才会这样呢!且少爷洪福齐天,有上天庇佑这才躲过一劫。”贴身侍女摇着羽毛扇,笑着道。 “这话倒是不错!”薛夫人染了红色蔻丹的手指隔空轻轻点了点她,脸上的笑意退却下去,“我儿此次劫难多亏上天庇佑,不然轻则摔断手脚,重则殒命。” 她的语气低沉下去,室内伺候的侍女都低下了头不敢出声。 薛盼山是薛夫人的命根子,他此次出事让原本脾气还不错的薛夫人几次大发雷霆,侍女们自是不敢在此时触她的霉头。 贴身侍女从小就陪伴在薛夫人身侧,对她的性子颇有了解,主动开口转移她的注意力:“夫人,少爷如今无碍不仅有上天庇佑,那阻止疯马之人也发挥了不少的作用。” “怎么说?”薛夫人直起了身子,美目直视着那侍女。 侍女继续道:“那人用石子打断了疯马的左腿,使得疯马倾翻,阻止了疯马和马车冲撞上,若是没有这人出手,恐怕少爷所骑的马和马车撞上……” 她并未将后面的话说出口,但是薛夫人知道她的未尽之言。 薛盼山的马和马车冲撞上了,那他必定不可能只伤到了屁股,说不定还可能伤及性命。 因而霍灼那一手,不仅救了在马车当中的谢淮安几人,还顺手救了薛盼山一命。 “可有打探清楚出手的是何人?”薛夫人重新斜倚回榻上,神色已恢复常态。 贴身侍女低头应答:“大抵是西南霍家的霍灼,那疯马倒下后霍灼便上了马车,带着马车上的人离开了,可能是与宋群青宋大人一家相识,这才选择出手相助。” “霍灼此次是跟随他父亲回京述职,不少人猜测霍副将是想要为他儿子请个官位。”贴身侍女接着道。 薛夫人了然点头,语气随意:“记得跟老爷说到时候助他们一臂之力,也算帮我儿报恩了。” “是,夫人。” * 薛盼山疯马一事被宋群青安排给曹巡检先行去打探消息,他这边则是在忙碌县衙公帑亏空一事。 县衙公帑不仅关乎到县衙内全体吏员的俸禄,更关乎到县衙整个机构的正常运行,因而宋群青不得不把这件事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看着在纸上写写画画了好几天的宋群青,谢淮安叹了一口气,将一盏热茶放在他的桌上:“你都想了好几天了,喝点茶歇歇吧。” 听到谢淮安的声音,宋群青这才从深思中醒过神来,抬起茶盏抿了一口,抬头冲着他笑道:“多谢夫郎。” “油嘴滑舌。”谢淮安耳根一红,生怕他又说出什么大庭广众之下听不得的污言秽语,连忙转移话题,“你想得如何了?” “已差不多了,你看看。”宋群青站起身来,轻轻按着谢淮安的肩让他落座在椅子上,随后又将桌上写得密密麻麻的几张纸一一铺开在他面前。 同时指着详细解说:“京城不愧是一朝的经济中心,消费实力相当可观,而且自从先帝建立起东西两市之后,可以说京城已经超越了江南成为了整个扬朝最大的市场。” 跟宋群青一起相处了两年,他时不时冒出的一些新说法谢淮安也能够理解。 谢淮安皱眉:“东西两市吸引了众多国内国外的商人来交易,带来的税收也必定不是小数,只是那些吏员不是说东西两市的税收不归宛平县来收吗?” “不错,东西两市的税收轮不到宛平县来收,可宛平县内还有众多小市集,他们的税收属于宛平县。”宋群青道。 见谢淮安一脸不解,宋群青笑了笑,接着道:“我打算选一些小市集改造成工坊。” 京城内的市集都是属于官府的用地,官府要怎么处理都可以,如今宋群青主管宛平县,自然也有这个权利对宛平县内的市集另做他用。 京城作为整个国家的政治经济中心,数不清的人都往京城中挤,多的是人没有活儿干,因而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劳动力。 如果将市集改造成工坊,肯定能够招募到足够的人手来上工。 且宛平县内大大小小的市集合计也有五六十个,除去那些较为繁华的市集继续保持原样,其他的都可以改造成工坊。 但一次性全部改造还是太惊世骇俗了,宋群青打算先选三个市集改造,当做试点。 如果效果好,不用宋群青劝,相信宛平县的其他吏员定会想要将剩下的全部改造。 关于这些工坊的经营问题,宋群青也已准备好了答案。 工坊所用的土地是宛平县的,自然不可能出售给商人,但是可以把工坊的经营权承包出去,签订个三五年或者更长的契约即可。 工坊所生产出来的产品也不愁售卖的问题。 京城是整个国家的心脏,东西两市聚集了国内国外的商人,尤其是西市所处的位置就在宛平县地域内,其吸引了数不清的外国商人。 宋群青打算借着这个优势,把工坊的目标人群定在外国商人身上。 谢淮安自小在他爹的熏陶之下学得了不少经商之道,可是宋群青所说的一切还是让他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样真的可行吗?”谢淮安紧蹙着眉头。 不是他不信任宋群青,只是宋群青这样的想法是开天辟地第一遭,先前根本没有人尝试过,即便是对他盲目信任的谢淮安也不免得有些质疑。 “不管行不行,先试点尝试一番便知晓答案了。”宋群青知道这对古人来说有些难以接受。 谢淮安见他的坚定神色,又想到他之前从未失误的决定,知道他既然说出口便是已经做好了详细的打算。 松开了紧蹙的眉头,他抬眸直视着身后那人笑道:“既然你已经做好计划了,那便去试试,无论如何我会一直支持你。” 宋群青闻言并不吃惊,只是脸上似春风化水一般柔和了几分。 谢淮安向来是这样,即使并不理解他的做法,但是却始终站在他身后支持他。 “只是你那工坊要如何打算?要不先从纺织工坊开始吧,办这个工坊我可十分有经验。”谢淮安抓住宋群青轻轻抚摸他头发的手,主动开口道。 宋群青反握住他的手,将其送到自己唇边轻轻一吻,凤眸中溢满笑意:“夫郎的心意我心领了,关于工坊我另有打算。” …… “这就是你的‘另有打算’?” 谢淮安掀开马车的帘子,扫了一眼外头种满作物的田地。 今日一早宋群青便带着谢淮安出了京城,行驶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来到了这地方。 “你跟我来。”宋群青先行下了马车,伸出手将还傻站着的谢淮安一把抱了下来。 他当作没察觉谢淮安顿时泛上红色的耳根,牵着人走在狭小的田埂之上,阿霖和绮罗几人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还未走多远,一行人便来到了一座屋子附近,里面升起了寥寥炊烟。 谢淮安几人正好奇着,就见里面走出来一个年轻人,见到他们过来也不惊讶,而是向他们行礼。 “武锡见过两位贵人。” 他虽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身份,但看他们衣着不凡,身后还有护卫和侍女在侧,便知道这两人身份必定不简单。 阿霖从宋群青的身后走上前去,朝着武锡点了点头:“武大哥,这是我家少爷和少夫郎,我家少爷姓宋,前几日我刚刚来过。” 看到相对熟悉的人,武锡脸上这才扬起了笑容:“原来是宋少爷和宋夫郎,还请贵人们稍等片刻。” 说罢,武锡转身进了屋子,不多时就搬了个搭着个竹篓的竹筐出来,竹筐里放着形似红色萝卜的菜,而竹篓中则是装着些红褐色的土块。 见贵人夫郎一脸好奇,武锡笑着解释道:“这是我们村种的甜菜,可以用来制作糖块,竹篓里的便是这甜菜制作出来的红糖。” “红糖?”谢淮安凑近那竹篓仔细观察。 他生于江南长于江南,自是没有见过北方特有的甜菜,此时不免生出几分好奇之意。 “是,贵人可以品尝。”竹筐内的甜菜都是准备拿去制糖的,被清洗得干干净净。 武锡还生怕这两位看着就娇贵的少爷们嫌弃,又拿了丝帕将甜菜通体擦拭了一下复又递给两人。 看着这新奇玩意,谢淮安心中一动,正要接过来尝试,却被绮罗组拦住了。 绮罗用随身携带的小刀从甜菜上切了一小块下来,送进嘴中嚼了嚼,确认没问题后才又切了一小块让谢淮安尝试。 谢淮安一行人对这一流程习以为常,在一旁的武锡则是在心中啧啧称奇。 接过来咬了一小口,谢淮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好甜!不愧被叫做甜菜,真是名副其实。 “哥,你也尝尝!”谢淮安像献宝一样将剩下的半块递到宋群青的唇边。 宋群青轻笑一声,也不嫌弃这是被他咬过的甜菜,启唇将剩下的半块送进嘴中:“不错。” 两人尝试过甜菜之后,又试了试甜菜制作出来的红糖。 “如何?”宋群青见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开口问道。 谢淮安略有些遗憾:“味道倒是和蔗糖差不太多,只是口感上稍有逊色,和雪糖比起来更是……” 他没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但众人皆知他的意思。 “这是自然,雪糖来之不易,一千斤红糖才得一两斤雪糖,红糖和雪糖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且这雪糖价格昂贵,寻常百姓根本吃不起。”武锡并未对谢淮安的话产生不满,而是耐心地解释。 谢淮安了然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他家中一向都是用的雪糖,嫁给宋群青后也只在困难时吃了几个月蔗糖,后来宋群青发达以后蔗糖也在他不知情的情况换成了雪糖,宋群青向来都是要给他最好的。 宋群青没注意到他眼中暗藏的欣悦,转而询问起问题来:“我刚刚从田地经过,这甜菜的种植范围看着很广,你们村是家家户户都种这个吗?” “甜菜占田地,两年才能收获,虽说家家户户都种,但是大家伙儿并不敢多种。我身后的这屋子便是我们村制糖的地方,因而附近的田地都集中种了甜菜。”武锡一一解释道。 宋群青轻轻颔首,又问道:“甜菜的利润如何?” “勉强糊口罢了。”武锡苦笑,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甜菜地,“贵人看我们村的甜菜地,这些甜菜地产出的甜菜根制成红糖,也不过五千斤左右。” “若是送到京城里的市集卖可以有八九十文一斤的价格,只是京城路远行动不便,只能以五十文的价格卖给来收购的商贩,整个村平摊下来,每家也不过拿个三四两银子。” 两年就挣个三四两银子,难怪武锡说种甜菜只能勉强糊口。 第254章 红糖雪糖 武锡边说边观察几位贵人的神色,见他们若有所思,犹豫了片刻鼓起勇气又道:“前几日那位小哥说是要收购我们村中的红糖,不知这事可还算数?” 他话中虽指着阿霖,但眼睛却眨都不眨地紧盯着宋群青,显然是猜测出了他才是做主之人。 让阿霖来这个村子打听收购红糖的事本来就是宋群青的主意,听到武锡一脸紧张的发问,宋群青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自然是算数的。” 得了肯定的保证,武锡紧绷的脸放松了下来,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 谢淮安则是有些奇怪:“按理来说,你们村的红糖收购价格比其他地域都更低,为何如此急着出手?” 还没笑几刻的武锡转而摇头叹息道:“贵人有所不知,往年都有商贩来我们村子收购红糖,但去年旱灾雪灾并发,京城附近的麦子都因此减产,商贩们都忙着去收粮食了,我们这种填不饱肚子的红糖肯定是排在麦子这些粮食后头的。” 他们去年收获的甜菜根早就在年前制成了红糖,就等着商贩来收购,哪知道这都快入夏了,还没等到来收糖的商贩。 而且红糖不经放,特别是天气一热,这些糖若是没有保存好便会化成糖水,糖水哪还有什么价值。 这样一来,村子里的大家伙儿两年来的辛勤劳作都白费了。 眼瞅着都快入夏了,武锡和其他村人看着库里几千斤的红糖愁得连饭都吃不下。 “可有听说商贩去了其他的村子?”宋群青接着问道。 武锡无奈一笑:“若是有收糖的商贩,基本会将我们这儿一片的红糖都收了,我们村子没有商贩来,想来其他村子也是一样的。” 京城附近的不少村子都在种植甜菜,几乎每个村子都掌握着甜菜制成红糖的手艺,跟他们村子一样大片种植甜菜的村落也多的是。 因而若是有商贩来收购红糖,便会一道将他们的红糖都收了。 宋群青轻轻颔首,沉吟片刻后开口道:“你们的红糖品质确实不错,且我本就是奔着收购红糖而来。你们村的红糖我全部收了,价格就按寻常商贩收购的价格,五十文一斤如何?” 闻言,谢淮安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心中的好奇也越燃越旺。 武锡则是大喜过望,连忙跪了下来道谢:“多谢宋少爷!多谢两位贵人!” “不必言谢,正常的交易罢了。”宋群青避开了他这一跪。 见此,武锡只好站起了身,但还是朝着他深深鞠了一躬。 “宋少爷自认为是跟我做买卖,但在我看来您这一交易却救了我们全村的人。灾年过后本来大家伙儿都不好过,就指望着卖糖的钱撑过去,如果宋少爷不与我们做这交易,恐怕村里不少人温饱都成问题了。” 他也不管宋群青受礼没有,自顾自鞠了一躬后便马不停蹄地进村去喊人了。 村中人正愁着红糖的销路,听到说有人要来收糖,着急忙慌地从屋里跑了出来,跟着武锡去库里搬出了早就制好的糖。 一大堆人又是搬糖又是上秤,好一通忙活下来,不到一刻钟就将红糖的重量称了出来。 由于去年田地受灾,甜菜根的收成没有往年好,因而红糖的重量也不如往年多,四舍五入才有四千斤。 宋群青没在意少去的一斤半两,决定就按四千斤来算,如此算来总共需要付给武锡他们村子两百两银子。 家中的钱财如今都是由谢淮安在管,等双方都商量决定了最终的价格,他便从荷包中拿出一张两百两的银票递给了武锡。 村民们虽然不识字,但是银票还是见过的,看着这一幕都齐齐笑开了花。 老天保佑,他们终于可以不用担心两年的辛劳白费了。 武锡接过银票,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才收进了怀中。 他笑着道:“两位贵人若是还需要红糖,可以考虑去附近的村子收购,他们制出来的红糖定不会比我们村更差。” 见他的话一出,宋群青一行人都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武锡明白他们的想法,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附近村百姓们也是我们的兄弟姐妹,我也是想着能帮衬一把就帮衬一把。” 倒是个有大局观的,难怪由他负责村里最重要的制糖工坊。 谢淮安在心中感慨几句,回应他:“我们会考虑的。” 四千斤的红糖要搬运回京城不是一件易事,谢淮安原本还在好奇宋群青怎么带了好几辆马车一同出行,原来就是来装收购的红糖。 这些红糖被村民们用箩筐装好,又帮着搬运上了马车,这才省了好一番搬运的功夫。 回程的路上,宋群青实在受不了谢淮安的炽热眼神,主动出声打破了一片寂静:“小安,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你的打算不会就是打制作红糖的主意吧?”谢淮安眯了眯眼睛,“只是若是要开制糖工坊,为何又要买制好的红糖呢?直接买甜菜根才对吧?” 一连串的问题冒出,宋群青没有直接解答,而是问道:“你可知道京城内红糖的价格?” 谢淮安作为商人后代,对一些基础物资的物价还是了解的:“京城一斤红糖的市价在一百二十文左右。” “那雪糖的价格?” “似乎是五两银子一两。” 谢淮安之前还好奇为何同为糖,雪糖的价格比庶糖和红糖贵出那么多,如今倒是知晓了。 原来雪糖其实就是红糖在熬煮过程当中凝结出来的糖霜,基本上一千斤红糖才得一两斤的糖霜,且这糖霜往往比寻常的红糖甜上许多,口感也更好,因而五两银子才能买一两糖霜。 也正因为雪糖稀少,即使价格昂贵还是不少人趋之若鹜,好些人想买雪糖甚至还买不到。 每每有雪糖在店铺中售卖,不到一刻钟便能卖得一干二净。 想到这儿,谢淮安反应过来:“你是想打雪糖的主意?” “不错。”宋群青嘴角弯了起来,雪糖面向的人群非富即贵,他就是想从这群人口袋里掏银子。 “但我们收购的这些红糖,顶多也就产出不到五斤的雪糖……”谢淮安皱着眉,虽说确实能从中挣点银子,但是这样还不如直接开制糖作坊赚得多。 “雪糖可不仅只有这一种方法制成。” 宋群青没有明说,继续吊他的胃口,任凭谢淮安如何撒娇打泼都不愿意开口,惹得人一路都气鼓着脸。 等到了京城的新家,宋群青一手牵着谢淮安,指挥着家中的仆从将马车上的红糖搬运到了厨房前的院子里,又让阿霖出门帮他买些东西回来。 趁着阿霖出去买东西的间隙,宋群青便拉着谢淮安坐在了厨房的桌子旁,绮罗立刻从锅里端来了一直温着的药。 谢淮安掩着鼻子:“绮罗,你把药放桌上后就出去吧。” “是,少爷。” 少爷的贴身侍女都离开了,其他侍女也极有眼色地跟着退出了厨房,只余下宋群青和谢淮安两人。 看着人掩上了门,谢淮安侧头看去,满脸委屈:“哥,我直接喝那啥水就好,怎么还要日日喝这么难喝的药?” 他身侧之人端来那碗药,用勺子搅了搅,语气低沉劝道:“灵泉水虽有效果,但这药是根据你身体情况定制的方子,结合起来才能更好温养你的身子。” 这些道理谢淮安都明白,但却不知道为何就是拗脾气不想喝。 看着宋群青的动作心中的烦躁更甚,他推开宋群青喂他喝药的手,音量猛地拔高:“都说了不想喝,你别给我!” 突如其来的脾气让宋群青的动作一顿,旋即便意识到了这应当是特殊时期的正常反应。 将药碗放置在桌上,宋群青低声温柔道:“那我们就不喝了,想来阿霖马上就回来,我们先看如何把红糖变成雪糖可好?” 顺毛捋的方法虽然老套但是有效,谢淮安抬起了头,陷入了一双溢满柔情的凤眸,心中的躁意也奇迹般消散了不少。 说曹操曹操到,不多时阿霖就带着宋群青所需要的东西回来了。 宋群青让谢淮安坐在椅子上,又让闲杂人等都退出了厨房,只留下他信任的几人。 让阿霖帮忙烧火,等锅中的水沸腾起来,宋群青指挥着宋红将一部分红糖倒入到热水中,同时不断搅拌溶解。 待红糖水熬煮至膏体状,再将这红糖膏倒进一个瓦溜当中,这瓦溜上宽下尖,底部的小孔用稻草塞住。 等红糖膏渐渐凝固之后,宋群青移除了孔口塞着的稻草,将装着红糖凝固体的瓦溜放进一个大小刚合适的大缸当中,随后提起一旁准备好的黄泥水往上淋。 “少爷!” 阿霖惊呼一声,其他人皆是震惊地看着宋群青的举动,谢淮安也不例外。 宋群青则是拍了拍手:“好了,把这东西看好,三日后便知道这方法有没有效果了。” 阿霖虽是内心存疑,但还是根据宋群青的命令和其余几人将大缸抬进了自己的屋子。 三日的时间转瞬即逝,一大早谢淮安便扯着宋群青来到了阿霖的屋子。 要不是这缸子东西在阿霖的房间,恐怕谢淮安隔几个时辰便要去近距离观察一会儿。 不仅是谢淮安,见识到了宋群青制糖全过程的几人也都心痒难耐了好几天。 他们都十分好奇这法子究竟能不能把红糖变成雪糖。 知道大家心切,阿霖打开了自己的屋门,领着几人来到了他屋子内的一角。 那个角落中摆着一口大缸,大缸上还盖着一层白布,以免灰尘或是其他肮脏东西毁了缸内的糖。 看着那被白布覆盖的大缸,众人纷纷提起了心,既期待又不敢相信。 都到最后关头了,宋群青也不卖关子了,几步上前将掩盖的白布掀了起来。 谢淮安跟着上前,入目便是一片雪白,他的眼眸不自觉睁大。 “居然真的能制出雪糖!”绮罗惊叹道,“而且还这么多!” 经她一提醒,众人这才注意到这雪糖的数量有多惊人。 三日前宋群青倒进锅中的红糖大概有五十斤左右,而看表面这一层的雪糖就知道并不低于十斤之数。 且这雪糖是真正纯白如雪,连一点杂色都没有,比以往店铺里售卖的雪糖还要更加洁白无瑕。 瞧见他们脸上遮掩不掉的欣喜,宋群青嘴角也勾起了弧度,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看来书上写的方法确实可行! “这法子大约只能制成一半的雪糖。”他把瓦溜里的白糖全部给盛了出来。 众人的视线跟随着他的动作集中到了瓦溜当中,上面的雪糖被宋群青盛开后,下面的黄褐色糖块显露了出来。 “这法子其实就是给红糖脱色,下头的就是没脱干净的。”宋群青详细解释道。 众人略带失望地收回了视线,不过下一刻谢淮安就拍了拍手:“五十斤的红糖制成了二十五斤左右的雪糖,就算只有一半能转化也是暴利了。” 他的话一出,众人这才从遗憾中醒神,少爷\/少夫郎说的不错。 流传的法子里,一两千斤红糖才能产出一两斤的雪糖,而宋群青的法子可是轻轻松松便将二十多斤雪糖制了出来。 要是这个法子被人知晓,恐怕知道的人都会疯狂起来。 想到这儿,谢淮安抑制了心中的欣喜,扫视了在场的众人一圈:“这种制糖的法子只能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 宋群青在制作雪糖之时只余下这几人,就说明这法子是需要保密的。 如今谢淮安再强调了一遍,那几人便也意识到了这法子的重要性,各个都点头保证。 阿霖激动得一张脸都涨得通红:“少爷,那我们是否要去其他村子收购红糖?” “既然这法子可行,那尽我们所能将红糖全部收购过来。”宋群青毫不犹豫地点头。 今年商贩没去村子里收购红糖,倒是让他捡了个大便宜。 有这样的大好机会,宋群青必然不会放过。 第255章 招收人手 制作雪糖成功了,大家都兴高采烈地去执行宋群青安排给他们的任务。 等待的这三日,宋群青并非什么事都没做,他和宛平县的吏员选了三个人流量较少的市集,将其改造成了工坊。 那些吏员虽然对宋群青这一举动不解,搞不懂他为何突然来这一出,但依旧按照他下的命令去完成。 短短几天时间,市集内的商家都被完美地安排去了别的市集,宋群青所需要的工坊也被基本搭建好了,就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了。 这也是宋群青对这群吏员满意的一点,在不触及到他们自身利益的时候,这群老狐狸还是十分能干的。 拉着谢淮安来到了自己的房间,宋群青将之前写在纸上的计划一一解释给他。 原来宋群青是打算从制盐和制糖两方面入手,在这三个原本的集市上建起制糖和制盐工坊。 他这些日子捣鼓出来的盐和糖明显比京城市场上的质量要好,一经上市必然会引起争抢,完全不需要担心卖不出去。 随着市场对他盐糖的需求越来越高,那工坊就需要招更多的人手来进行生产。 这样不仅能够提供大量的工作岗位,提高宛平县百姓的消费能力,而且可以刺激宛平县的市场交易,其市税也能因此提高。 如今大扬朝的市税是三十税一,宛平县就在京城,其市税也是跟着朝廷来的。 可以说,只要工坊建立起来且正常运作,那宛平县的市税必将会比之前更高,吏员们心心念念的俸禄也有了着落了。 宋群青在提出要改造市集为工坊之时,他就让张典史召集了宛平县内的知名商人们,询问他们是否对工坊的经营权感兴趣。 可惜除了一个本身就打算在京城开火柴工坊的商人外无一人应答,宋群青虽说对此有些失望,但也知道这是正常情况。 不说他的这个做法先人并未尝试过,成功与否也尚未可知。 且他才刚刚上任宛平县县丞,在那群老谋深算的京城商人眼中还是个初出茅头的小子,基本没人愿意跟着他试水。 若不是他有成瑞帝的宠信,恐怕一些宛平县的巨头们根本都不搭理他。 对此,宋群青并未失望太久,反手就将剩下两个工坊试点的经营权给拿下了。 既然没人愿意尝试,那就便宜自己了。 等自己的工坊做大做强以后,看着这些工坊日进斗金,还怕以后没人来买工坊的经营权吗? 宋群青不似火柴工坊的商人那般有自己的一套班子,只能在宛平县内再招人手。 他这套制糖和制盐的法子都极为简单,也意味着极其容易就泄露出去。 因而在招人手之时宋群青不仅对招进来的人都进行过调查,同时还要求那些人签订保密契约,其违约金额高达百两黄金。 这些方法虽然不能彻底遏制,但至少能够降低泄密的概率。 且宋群青早已做好了这些法子会泄露出去的准备—— 他打算将自己工坊所售卖出去的盐和糖都用上专属于他的标记,类似于现代品牌的logo,率先打出自己的名气来。 若是之后真的有人顶着这么大的惩罚力度泄密,他也能凭借此优势占据大部分市场。 听着宋群青徐徐道来他对于工坊的规划,谢淮安也终于明白了他的打算是什么。 只是他的表情才轻松不到一刻,旋即又拧起了眉头:“这盐和雪糖放出去,定会动某些人的利益,我怕到时候……” 盐是百姓必需之物,宋群青并不打算定太高的价格,最后决定的价格也就比粗盐昂贵了几文钱。 至于雪糖宋群青则是将目标人群放在了富商贵族身上,定价和其他雪糖一样,为五两黄金一两。 可以说不管是哪一阶级的钱袋子,都被宋群青给盯上了。 但他此种做法,无疑是虎口夺食,不一小心就会被强大的势力盯上,其中不乏京城世家之人。 所以,他必须给自己找个足以震慑这些人的靠山。 而这个人选,宋群青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附身凑近了谢淮安,宋群青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那可是……”谢淮安的眸子随着他的话越瞪越圆,等到听到某个关键词后终于忍不住出声。 意识到自己的音量太大后,他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只是一双桃花眼依旧震惊地看着眼前之人。 察觉到对方并不是开玩笑后,谢淮安舔了舔唇:“你这招是不是太冒险了点?” “放心吧,我有信心。”宋群青在他脸颊落下一吻,语气坚定。 心中有了计划,宋群青便吩咐手下人去准备招人手。 * 新上任的县丞是今年新科状元一事,在宛平县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过近期最热门的话题已换成了另一件事,只是这件事还是跟这位新县丞有关。 新县丞本来就受百姓们关注,而且宋群青作为掌管县事之人,他下的每个命令都与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因而也会格外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于是吏员们遵循宋群青的命令,改三个市集为工坊一事在宛平县传得沸沸扬扬。 此时被用来试点的一个市集附近的民居水井旁。 “诶,你听说了吗?新上任的那县丞把三个市集改成了工坊,离咱们最近的一个市集就被改了。”一个大娘摇着扇子,身边放着个水桶,朝着同样来打水的其他人说。 一个小娘子附和道:“大娘,这消息都传了好几天了,还有谁不知道啊?说到这个就来气,原本去市集只要走几步路就好了,如今倒是要去更远的市集买东西,也不知道县丞老爷这是想做什么?”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可听了一嘴,说离咱们最近的工坊是用来制盐的,其他两个一个是制糖的,一个是火柴工坊。”大娘睨了她一眼,提高音量道。 这大娘的丈夫在一个吏员手底下当差,因而她的消息是这块儿最灵通的。 小娘子见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爱炫。 大娘见自己的话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脸上也不由得笑得更灿烂了几分。 关晴的视线也因为他突然提高的音量移了过去,但随后又垂下了头,眼神漠然。 县丞老爷干什么都与自己无关,等打完水回家,自己还要去绣坊打杂。 说起来绣坊已经压了她一个月的工钱,她娘的药也快吃完了,要不今天再提一提工钱的事? 正当她在脑海中思索着今日要做的事,那大娘的下一句话惊得她猛地抬起头。 “离咱们最近的那工坊昨日放出消息说要招人,不仅要汉子,连双儿和姑娘也要,我看啊……” 大娘正洋洋得意地炫耀着她灵通的消息,人群中一道女声打断了她。 “真的吗?” “我的消息还能有假?”大娘不悦地扫了人群一眼,旋即发现周围的姑娘双儿们一脸质疑,又急忙补充道。 “若是你们不相信,尽管自己去原本市集的门口看看就知道了,那招人手的公告今日估计已经贴上了。” 京城中会招女子双儿的工坊也是有的,但那一般都是些绣坊、染坊之类的,至于其他工坊虽没有明着说不要女子双儿,但一般都会将她们拒之门外。 这还是头一回听说制盐工坊要女子双儿呢! 关晴抬起眸子直视着那消息灵通的大娘:“曾大娘,您说的这个工坊可有说工钱的事?不会女子双儿比男子的工钱更少吧?” 她之前在蜡烛工坊干过,她原本还以为那工坊主是个好人,愿意将她们这些女子双儿收进去干活。 但是那工坊主却说女人双儿的力气比汉子更小,所做的活儿也比汉子少,只愿意付给他们一半的工钱。 关晴偷偷去了隔壁蜡烛工坊打探过消息,发现他们和自己一群人的干活速度其实差不多。 工坊主只是以这个为借口,干一样的活儿却只发一半的工钱。 等她把这个消息跟工坊的姐妹分享,却发现她们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只是京城里愿意收女子和双儿干活的工坊太少,即便是受到了不公的待遇,他们也不敢和工坊主公开叫板,生怕因此丢了这份难得的活计。 关晴想到家中病重的母亲,也只能忍气吞声在这个工坊待着。 直到她偶然间遇到了绣坊招杂工,工钱还比蜡烛工坊更高一些,她便毫不犹豫地去了绣坊打杂。 绣坊那儿打杂的人只有两个,却要负责全绣坊上下的打杂事宜,关晴每每结束一天的工作,都累得抬不起手臂。 但是为了那二两银子,关晴硬生生坚持了一年多时间。 哪知道一向按时发工钱的绣坊却在上个月跟他们两个说绣坊经营不善,工钱需要下个月也就是这个月才发。 可是都离发工钱的日子过了好几天了,她应得的工钱还是没到手。 大娘这才发现之前那道声音是关晴的,原本不悦的眼神慢慢柔和了下来。 她是知道关晴这姑娘的,毕竟是十几年老邻居了,关晴一家的事她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在她不到十岁的时候,她爹在服徭役修河堤时不小心掉进了河中,因为没有救治及时离开了人世。 这消息传到关家之时,关母悲伤欲绝,原本就体弱的她也因此病重在床,还是孩子的关晴便要支撑起整个家。 本来有朝廷给他家的体恤金,只是关母的病在一点一点消耗这些银子,附近的邻居虽然能够搭把手,但也不可能一直帮助关家。 关晴也似乎意识到了这点,抹干眼泪就出门寻活计挣银子去了。 大家本还以为只剩个女娃娃的关家可能支撑不下去了,哪知道整整十年过去了,关晴就凭借着自身让母女俩过上了至少能填饱肚子的生活。 不少人都对她刮目相看,大娘也是如此。 此时对上关晴略带落寞的视线,大娘笑着道:“放出来的消息说,不论男子或是女人双儿,工钱一律是四两,若是干得好工钱还会涨。” 久久没听到大娘回答,关晴原本黯淡下去的眸子瞬间又亮了起来。 “晴娘,你要不去工坊那边试试?”大娘继续道。 当然要去!是真是假她也要去一探究竟。 关晴狠狠点了点头,朝着大娘露出了一个久违的微笑:“谢谢曾大娘!” 话音刚落,她便冲了出去。 一旁的人和大娘被她的笑惊了一跳,十年来他们都没见关晴这么笑过,等到反应过来关晴已经跑远了。 “害,这孩子!”大娘无奈摇了摇头,转而跟其他人讨论起别的话题来。 只是其中的不少双儿姑娘都没心思接话,而是盯着关晴跑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不到一刻钟,一路狂奔的关晴就来到了已经大变样的市集门口。 此时市集门口贴告示的墙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的人,多年来没吃饱饭的瘦弱身躯轻而易举地从人群中穿进了最中心。 她抬头盯着那张明显是刚贴上的红纸,上头的浆糊都还没干。 她爹在服徭役之前是木匠,也识得几个字,关晴作为他唯一的女儿,从小就被他抱在膝上认字。 此时看着红纸黑字写着的“不限男女,薪资同等”几个大字,不断喘着粗气的关晴这才放下心来。 她的视线继续往下扫,看到招人手的地址后便一刻也不歇地赶去了纸上的地方。 那地方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凳子,上头坐着一个半大小子,他周围有两个外族奴仆守着他,手中举着招工的木板。 关晴并未直接过去排队,直到看到人群当中也有不少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子双儿后这才放下警戒,跟着排到了队伍后头。 身边的人都在讨论报名的事,关晴便凑过去听了一耳朵。 报名的程序很简单,只需要回答那半大小子的几个问题即可,但最终能不能进工坊还得再筛选,结果要报名结束后一天才会出。 关晴听着听着,原本放下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第256章 进入侯府 招人手一事宋群青全权交给了阿霖等人,不过在等待人手招满的这几日他也没闲着。 前几日他让曹巡检带着人上门去调查薛盼山疯马相关细节,今日曹巡检便带着人回来跟他汇报了。 一个短小精悍的身影带着众衙役进了正堂,阵阵脚步声让伏案看文书的宋群青徐徐抬头。 “参见大人!”曹巡检率先行礼,他身后的衙役们也跟着抱拳半鞠躬。 “不必多礼。”宋群青扫了一圈堂下的众人,也知道了他们是为何而来,主动开口询问,“曹巡检所查之事如何了?” 曹巡检闻言微微一笑,沉声应答:“回禀大人,已有些许眉头了。” “哦?”宋群青挑起一边的长眉,若有所思地看着满面春风的曹巡检。 曹巡检上前几步,将手中的调查结果呈了上去。 “说说看你们查出什么了。”宋群青随意翻动了几下,随后问道。 他还以为曹巡检会消极怠工,带回来的消息也就是些没用的边角料,没想到竟然真的有收获?难道是他错看了这群人? 但下一刻曹巡检的回答却让他打消了之前的想法。 据他所说,他进了定远侯府之后第一时间去查那疯马身上的异处,甚至还请了专门看禽兽类的大夫来检查,却发现这匹马身上毫无伤口,且先前并未有被喂食致使发疯的痕迹。 且负责照顾这匹马的侍从也声称这匹马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所吃所用都是由他照料,在薛盼山骑出门前一切正常,根本没有要发疯的迹象。 薛盼山本人也说这匹马在路上一切正常,在接近城门时才突然发了疯。 因而曹巡检认为很大程度上这匹马发疯只是巧合罢了,是薛盼山太过倒霉才遇上了此事。 当然了,曹巡检的原话并未如此冒犯,而是委婉地表达了这个意思。 至于为何薛盼山能够顺利从薛府跑出来去和这群狐朋狗友去山中玩耍,曹巡检也说了他调查出来的答案。 原来薛夫人对外声称关薛盼山禁闭,实际上只是把他关在府中,不让他出府而已,因而他身边只安排了两个名为看守实则保护的仆从。 那日薛夫人正在府中宴请,薛盼山声称自己身体不适把自己关在房间当中,那两个侍从自然是守在他的房门口。 他又命令贴身侍女去吸引那两个侍从的注意力,自己从另一边的窗口翻了出去。 由于薛夫人宴请众夫人,因而不少侍女仆从都被安排去了前厅候着,后院基本上没什么人。 薛盼山一路躲躲藏藏,顺利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来到了狐朋狗友接应的那面墙,在他们的帮助之下成功从薛府逃了出去。 “所以你调查下来,认为这一切都是巧合?”宋群青盯着一脸认真的曹巡检,这位怕不是把他当傻子吧? 哪知道曹巡检顶着他戏谑的目光,脸色变都不变:“大人,我们调查下来的结果确实如此。” 似乎察觉他的心情不悦,曹巡检还低了低头避开和他对视,他身后的众多衙役笔直地站在曹巡检身后,各个表情严肃,差点没在脸上写着我和曹巡检看法一致了。 收回打量他们的视线,宋群青松开手中的狼毫笔,后靠在了椅背之上。 对于曹巡检和那群衙役如此理直气壮的行为,他一时之间还真不能对他们怎么样。 毕竟他吩咐下去的命令曹巡检和衙役们都照做了,且也给出了他们的答案,虽然这答案实在太过扯淡。 “大人,调查结论属下也和薛夫人的贴身侍女禀告过,那侍女也说这结果和他们夫人调查的一模一样。”曹巡检见他久久不说话,继续补充道。 这话的潜在意思就是薛夫人也接受了这个调查结论,他们也好向薛盼山交差了,实在也没必要继续调查下去,以免惹祸上身。 宋群青何等敏锐,自然理解了他的言外之意。 只是他同意帮助薛盼山调查这件事,为的就是得到薛盼山和薛夫人的一个人情。 说他功利也好,说他势力也罢。 他现在的目标就是在官场上往上爬,让自己达到旁人无法轻易撼动的地位,到时候才有实力与谢家抗衡。 能够获得薛家人情的机会可少得可怜,他是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的。 因而这件事他不可能到此为止,想来薛夫人和薛盼山也不相信曹巡检给出的这一答案。 全是巧合?这怎么可能? 薛家年轻一代共有四个儿子,薛盼山行二,在他八九岁的时候定远侯便向先帝申请了定他为世子,让他来继承定远侯的爵位。 薛家大子薛观玉自小体弱多病,但知书达礼、性情温和,在京城的名声可比薛盼山好得多。 薛家三子薛观越在谢观玉和薛盼山的光芒之下就没这么显眼了,据传闻说他总是一副怯怯懦懦的模样,因而也让薛家长辈十分不喜。 薛家四子薛观星还是五岁的幼儿,但却是定远侯近些年最宠爱的侍妾所生的孩子,定远侯老来得子,对这个小儿子颇为宠爱。 宋群青毫不怀疑疯马事件的凶手就是其他三者之一,毕竟薛盼山唯一值得惦记的就是他的世子之位。 只要薛盼山因此去世,世子的位置空悬,那定远侯为了后代,必然要重新挑选世子的人选。 没了薛盼山这个嫡子占着这个位置,其他三人都是有可能被定远侯选中当下一任定远侯的。 宋群青没有因为薛观星的年龄小就把其排除在外,毕竟他不懂事,但他亲娘是否惦记世子之位就不得而知了。 “辛苦曹巡检,你查出的结论我差不多都了解了。”宋群青思索片刻,看了眼似乎是信誓旦旦等待着他下令结案的曹巡检,朗声道。 曹巡检没想到宋群青并未就此收手,明显有些震惊,但他以为是宋群青没听懂他的话。 他咬了咬牙决定说得更清楚一些:“大人,此事已查得差不多了,薛夫人那边我们也已经可以交代……” “好了!”宋群青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曹巡检,本官认为此事还有疑点,明日你跟着我再次上门看看情况吧。” “若是无其他事,你带着衙役们先下去吧。”他当作没看见曹巡检欲言又止的脸色,直接出声赶人。 曹巡检见他说完后直接低下头继续看文书,知道他是不愿意听自己的话,脸色难看地带着人离开了。 不知死活,他倒要看看明日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县丞能查出个什么东西来! 听着他掩饰不住怒气的脚步声,宋群青轻嗤了一声。 第二日上午,宋群青便带着曹巡检和一群衙役再一次去了薛家。 宋群青毕竟是如今宛平县的掌事人,他的命令手底下的吏员都要听从,曹巡检和他女婿李力就算再不情愿,今日也不得不带着人跟在他身后。 此事最关键的物便是薛盼山那匹疯掉的马,因而宋群青一进门便开口要求去看看那匹疯马。 听到他这一要求,他身后的曹巡检暗自撇了撇嘴。 还以为宋群青会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举动,原来还不是和自己一样。 而且他汇报时可并未说假话,那匹疯马的情况确实属实,他和大夫都没查出什么异常来。 来接待宋群青的还是先前那个侍女,她正面带微笑地领着众人再一次去了疯马所在之处。 穿过条条小径,越过座座精美的亭台楼阁,众人这才达到了目的地。 定远侯府不愧其名,连马厩也十分大,那匹疯马被安排在了最角落的位置。 它所在的那一间到处充斥着他发疯过后的印记,连进出的木门处都有马冲撞过后留下的木屑。 那匹疯马此时毫无力气地躺在地上,身上伤痕累累,见有人来后也只是掀开浓密的睫毛看了他们一眼,随后又紧紧闭上了眼睛。 那侍女解释道:“前不久这马刚刚发了一轮疯,如今才如此安静。要不是夫人觉得留着它还有用,不然这马肯定是留不得了。” 宋群青了然,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远方的一道声音给打断了。 “宋大人,没想到你竟亲自上门了!”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原来是薛盼山正朝他的方向走来,身后还跟好几个侍女侍从。 薛盼山见他望过来,加快脚步走到他面前。 “薛世子。”宋群青朝着他点了点头,“此事尚有疑点,因而才再次叨扰侯府。” 听到此话,薛盼山的笑容更加灿烂,圆润的脸上出现了两颗小梨涡:“大人客气了,本就是我请大人帮忙,便由我带着大人一一查探吧。” 宋群青笑着点了点头,想及薛盼山两次和他见面都如此客气,看着倒是一点也不像京城人所传闻中的那样。 薛盼山侧头看向马厩中躺倒在地上的马,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匹马原本是我喜欢的一匹马,长得神骏不说,性格也温顺,可以说是我唯一敢骑的马吧,没想到最后它成了这副模样。” 所以他根本不相信这马发疯只是巧合。 “薛世子,可否允许我进去看一看这马?”光看是看不出什么来的,宋群青主动要求道。 薛盼山皱了皱眉:“虽说这马刚刚发完一轮疯,但指不定下一刻又再一次发疯,实在是太危险了。” “世子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宋群青侧了侧头,示意他往人群的最后面看去。 跟随着宋群青的视线,薛盼山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两个人高马大、浓眉高鼻的异族人,他讶异道:“异族人?” “是我买下的异族奴隶,自小在草原长大,精通驯马一道,与他们一起进去肯定无事。” 宋群青知道今日定要先探查疯马的情况,因而出门时喊了颜色兄弟中的两个跟着他一起出发。 “原来如此。”薛盼山给身旁的侍从使了个眼色,那侍从上前几步,从腰间掏出了这间马厩木门的钥匙,将门打了开来。 颜色兄弟见状率先一步走进了马厩,宋群青跟在他们身后,而其他人则是在马厩外头观察着情况。 让这两兄弟站在马的身旁,宋群青蹲下身,借助异能去探寻这具躯体的异常之处。 那马似乎觉得这股力量十分温和,只是睫毛颤了颤,并未发生旁人猜测的排斥行为。 见状宋群青便不再顾忌,假借一点一点摸索这马躯体的行为,实际让异能覆盖了这马的全身。 除了明显是碰撞出来的伤口以外,宋群青终于在马尾侧边发现了一个微不可察的针孔。 要不是有异能辅助,光靠手去触摸几乎都发现不了。 看来这就是这马突然发疯的原因了。 宋群青心中有了猜测,但是面上却不显。 众人看他将马的全身都摸索了一遍,那马居然一点抵抗都没有,一时之间都有些震惊。 尤其是曹巡检和一众衙役,上次他们和大夫来查这疯马的时候,这马可没有这么乖巧,宋群青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不管他们心中如何猜测,但都想不到是宋群青利用异能之力的原因。 见宋群青起身,薛盼山忍不住主动上前几步询问道:“宋大人,可有发现有何异常?” “暂时并未察觉出有何异常。”宋群青摇了摇头。 薛盼山期待的表情明显黯淡不少。 这马被查了无数次,但每次查探的结果都是无异常,薛盼山虽说已经习惯这事,但见宋群青也如此说还是忍不住失落了一阵。 曹巡检则是努力遏制自己扬起的嘴角。 看宋群青那模样,他还以为宋群青真能查出他们查不到的东西,原来就是装模作样啊!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薛世子,不妨我们去你的屋子看看?”宋群青察觉到薛盼山的情绪,出声提醒他。 “好,大人跟我来。”薛盼山收敛起自己内心的失落,带着一行人风风火火地往自己的院落去了。 马厩一旁的角落中闪过一道身影,跟着薛盼山的脚步离开的宋群青敏锐地回头看了一眼,却没看清楚那人的脸。 第257章 探查侯府 “宋大人?” 见他突然回头,薛盼山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也跟着转过头,但身后的马厩还是他们离开的样子。 “应当是我的错觉罢了。”宋群青回过身来应了一声,随后话锋一转:“敢问看守世子的两人如今是否还在侯府?” 这两人是薛夫人派来看守保护薛盼山的人,但却让薛盼山独自离开了侯府,甚至这一次失职还差点导致薛盼山性命不保。 宋群青问出这个问题,就是怕这两人已经被薛夫人处理了,不过幸好薛夫人并不是一生气就毫无理智之人。 “我娘说那两人没看好我,吩咐人给了他们一人三十鞭。”薛盼山提起这两人时,一直笑眯眯的圆脸也拉了下来。 只是这不是对这两人的迁怒,倒像是含带着些许愧疚,“如今估计还在床上起不来。” 不过很快这些愧疚就被他压了下去:“大人是想询问这两人吗?” 宋群青轻轻颔首:“对,不过还是先请世子带我看看当时你离开侯爷的路线。” 他一边从和薛盼山的聊天当中试图拼凑当日的种种情形,一边跟着他将整条路线都转了个遍。 薛盼山是定远侯府世子,可以说是除了定远侯以外最尊贵之人,因而他所在的院子地理位置极好。 就处于侯府花园的一侧,穿过花园便可抵达侯府侧门,环境优美不说,连出行也十分方便。 他经常居住的房间窗户紧靠着花园游廊处,其设计的本意可能是想让居住之人享受花园的美景,但却没想到方便了薛盼山跑出薛府。 花园小径弯弯绕绕,隔个几步便有假山亭台,如此多隐藏的地方,说薛盼山一路躲避着来到围墙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 这花园连通了后院和前厅,可以说得上是这两地的必经之处。 薛夫人当时在前厅会宴,但侯府的大厨房可是在后院处,就算侍女仆从都被安排去了前厅伺候,那上菜的人不也得从这处经过吗? 收回思绪,宋群青看向了一直观察他神情的薛盼山,出声询问道:“薛世子当时离开侯府时可有碰见上菜的侍女?” “上菜的侍女……”薛盼山皱着眉,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只碰到了零星几个人,但是是不是负责上菜的侍女我确实不知。” 闻言宋群青眸光微闪,又问道:“那世子可有看清那几人是何人?” 这回薛盼山摇了摇头,脸上闪过几分尴尬:“当时我急着离开侯府,又担心自己被发现,就一直躲在假山后头,等他们离开后才跑去了围墙那块儿。” 听了此话宋群青也没有失望,而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大人这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薛盼山是个急性子,看宋群青刚刚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就想发问,但宋群青先他一步问了问题,他也只好先行回答。 如今有了发问的机会,他立马将心中的疑惑脱口而出。 两人身后的曹巡检等人也正疑惑着,听到薛盼山主动问,便也纷纷便将视线转移到宋群青身上。 既然薛盼山都问了,宋群青也不再隐藏,将在花园中发现的异常一一告诉了在场的众人。 “大人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奇怪。”薛盼山越听眉头越皱越紧,他之前只以为是自己运气好才没怎么碰上侍女侍从们,如今听了宋群青的话,倒是也忍不住猜测起来。 曹巡检也跟着思索起来,当时他探查之时也思索过薛盼山离开侯府之时为何如此顺利,但基于薛盼山本人的描述也跟着下意识认为是巧合。 “薛世子不妨招来当日负责上菜的侍女一问?”宋群青提议。 薛盼山重重点头:“好。” 还没等他开口吩咐,一直跟在他们身后默默无言的侍女立马说:“世子,宋大人,我现在就去把人带来。” “把他们带来我院里。”薛盼山似乎是已经习惯了,面对侍女的自作主张也并未生气,反倒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见状,宋群青诧异挑眉,这位世子的喜怒皆形于色,有些许经验的侍女侍从都能从他的脸色中意识到他的下一步动作。 这位面对肆意探寻自己心意的侍从不生气也就罢了,看起来还颇为享受。 宋群青自从来到京城之后,接触最多的世家子弟就是谢家两兄弟。 这两人时时刻刻都保持着自己的仪态,就算是心中大喜大怒但面上依旧能保持平静,不让人随意便能看出自己的心思。 像薛盼山这般天真的世家子,宋群青还是第一次见。 正想着此事,前头的薛盼山突然停下了脚步,宋群青抬眸一看,原来是到了他的院子了。 再一看,就发现院子里头一坐一站着两个人。 坐着的那个面色苍白,嘴唇也毫无一丝血色,身躯虽然瘦弱无力但却坐得十分笔直,衣服头发都被打理得整整齐齐,端得一副世家子的模样。 而站着的那个则是垂着头,双手交叉握在腹前,似乎是太过紧张,手指不停张开握紧试图来缓解紧张情绪。 看来这就是薛家大公子和三公子了吧。 果不其然,宋群青刚收回打量他们的目光,就听到薛盼山边走边介绍这两人的身份。 等站定在了那两人面前,薛盼山又给他们介绍了身侧的宋群青。 “宋大人!”端坐在椅子上的薛观玉似是被来人的身份震了一下,连忙扶着桌子边缘站起了身。 但因着身体虚弱,他猛然站起身时整个人跟没站稳似的左右摇晃了几下,幸好他身边一直站着的薛观越立刻伸手将人扶住,不然可能下一刻便要往地上倒去。 等薛观玉站稳之后,薛观越这才低声喊了一句:“宋大人。” 他的额发已经长到遮住了他的一双眼睛,叫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薛大公子,薛三公子。”宋群青嘴角带笑,礼貌回应道。 双方介绍完身份,身为主人的薛盼山带着人进了院子,几人便落坐在他招待客人的正堂之中。 客气推辞掉薛盼山让自己坐主位的言语,宋群青坐在了右侧的椅子之上,视线却直直地看着前方二人。 薛观玉作为薛家的大哥,在薛观越的搀扶之下坐在了左侧的第一张椅子上,而薛观越则是在他落座之后才转身在第二张椅子上坐下。 察觉到宋群青的视线,薛观玉礼貌地笑了笑,薛观越则是立马低了下头,只留给众人一个头顶。 见大家都坐了下来,薛盼山看向薛家两人:“大哥,三弟,你们平日里都很少来我这儿,怎么今日一起过来了?” 薛观玉轻笑:“听闻宋大人亲自上门帮你查疯马一事,反正左右也是无事,就想着过来看看查得如何了。” 他的话音刚落,薛观越双手缩进袖子当中,沉默地点了点头。 薛观越本来就不爱说话,薛家人都知道,因而薛盼山本就没想着他会开口,见他点头面色如常地移开了视线。 “世子爷,后厨负责上菜的侍女奴婢都带来了。” 薛夫人那负责接待宋群青一行人的侍女名叫青岚,她的动作很快,几乎是几人刚落座就将需要的人全部带了过来。 都是薛盼山离府那日负责给前厅上菜的侍女,零零总总合计有十几个人。 “那日负责上菜的人都在这儿了?”薛盼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那些侍女面前一一打量。 青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一眼为首的那个侍女。 那人接收到青岚的眼色,上前一步垂头应道:“是,所有人都在这儿了。” “都抬起头来。”薛盼山道。 十几个侍女列成了几排,随着他的话皆将头抬了起来,薛盼山便在其中细致地观察每个人的模样。 宋群青端坐在座位之上,端起侍从刚刚上的茶浅饮了一口,假装在看薛盼山认人,实际却在用余光观察对面坐着的两人。 薛观玉的脸上挂着浅笑,温和地看着薛盼山的行动。 而薛观越则是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随后又很快低下了头,长长的额发很快便遮住了他的双眸,缩进衣袖中的双手始终没拿出来。 一刻钟后,薛盼山无奈地朝着宋群青摇了摇头:“宋大人,我虽没怎么看清花园那几人的样貌,但我觉得应当不是她们。” 还没等宋群青开口,薛观玉抢先一步问道:“二弟,怎么突然想着调查这些人了?” “嗐,是这样的……”薛盼山丝毫没有隐瞒,将宋群青怀疑之处告知了他。 听着他的转述,薛观玉一直保持弧度的唇角下压了一瞬,随后又恢复了原样:“原来是这样,难怪二弟你要喊人来。” 他的种种反应被宋群青收进眼底,毫无痕迹地收回观察他的视线,宋群青将手中端着的茶放至桌上,站起身来走至薛盼山身侧。 “那日酉时三刻到戌时这一段时间你们后厨可有发生何事?”宋群青低头朝着为首的侍女问道。 那侍女被他突然提问,身体猛地一颤,随后眼神盯着斜上方似乎是在回忆当日的事情,片刻后才颤颤巍巍答道:“回大人的话,那段时间后厨并未发生什么大事。” “薛夫人在前厅会客,那段时间正是晚宴开席之时,为何不见你们前去上菜?”宋群青继续问道。 没想到这位大人了解得如此清楚,那侍女的眼神左右摇晃几下,喉咙也忍不住上下滚动,显然是一副隐瞒了什么的模样。 连薛盼山都能看出来,他急不可待地走到那侍女面前,直直地盯着她:“若有隐瞒,别怪本世子对你不客气。” 薛盼山是侯府的下一任主人,他的话一出他周围的侍从都眼神凌厉如刀地看向为首侍女,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为首侍女犹豫片刻,终于在这种压力之下说出了实话。 当天傍晚他们在等待这一道菜装盘之时,却有人猛然发现这道菜中不知怎地出现了几只蟑螂的断肢残臂。 薛夫人宴请的客人非富即贵,侍女们哪敢就这样把菜呈上去,那负责烹饪这道菜的厨子也慌了神,他都不知道这些蟑螂是何时出现在菜中的。 正当众人着急忙慌之时,有人便提议将这道菜重新做。 后厨为了出现意外,都会多准备食材,若是要重新做菜也不用担心食材不够的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已经规定了要在戌时上菜,而要重做则是要花费两刻钟的时间,这样上菜的时间就不够了。 就在众人以为只能迟到挨骂时,为首侍女便说其实后厨有一条通往前厅的捷径,那路是下人们为了赶时间用脚踩出来的小路,只需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就可以到前厅。 她这话一出,后厨的人都集体点了头,于是那日为首侍女便带着人从捷径到了前厅去上菜,这才免于误时被惩。 那侍女说完后,急忙跪了下来哭诉道:“奴婢等人知错了,还请世子爷饶恕。” 她一动作,身后的十几个侍女也跪在了地上,齐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不少人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他们本来都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略过了,没想到今日却在众主子面前被揭发。 那侍女忍着泪应了声,旋即似乎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世子爷,那菜里出现的蟑螂实在是不应该!还请世子爷明察,若不是那菜中的蟑螂,奴婢等人也不至于择捷径而行。” “你如此说,难道是有了怀疑的人选?”宋群青适时开口询问。 侍女却摇了摇头:“奴婢不敢确认,只是那道菜炒制之时只有赵姨娘的侍女过来了一趟,说是要给四公子热牛乳,她热完后便离开了。” 赵姨娘是薛家四公子薛观星的亲娘,对薛观星可谓是疼到骨子里,她吩咐侍女去后厨热牛乳倒也正常。 不正常的是她出现的时间,怎么她一离开就在菜中发现了蟑螂。 为首侍女的话并未下定论,但是隐隐约约却把蟑螂这事推到了赵姨娘的头上。 第258章 察觉异样 在场的众人皆知她这是想推卸责任,以此求得从轻处罚。 不过她所提供的消息确实有一定的价值,薛盼山和曹巡检等人都因他的这句话陷入了沉思。 若是事实真如那侍女所说,逻辑倒也说得通。 赵姨娘吩咐侍女借着来热牛乳这一行为来往菜中投放蟑螂,让上菜的侍女们为了不误时而选择走捷径,在那段时间薛盼山才能如此顺利地离开侯府,从而不被人发现,向上禀告给侯爷两夫妻。 想到这儿,薛盼山的脸色明显阴沉了下来,他朝着那群侍女挥了挥手:“这事我不管,你们自己去跟我娘请罪吧。” 没有得到薛盼山宽恕的众侍女都一脸失落,但还是跟着为首侍女齐声喊道:“是,世子爷。” 随后就在青岚的眼色之下退出了大堂。 见他们离开,薛盼山面色难看,似泄愤一般握拳捶向桌面,发出了重重的声响,引得在场的众人纷纷看了过去。 “二弟,疯马一事是否为赵姨娘所为还尚未可知,至于蟑螂一事许是巧合也说不定。”薛观玉眉头轻蹙,试图安慰愤怒的薛盼山。 “巧合?”薛盼山冷笑一声,语气略带讥讽,“哪有这么巧的事?怎么恰巧就是在我离开侯府的时候出现了这种事呢?大哥,我怎么可能不怀疑这是赵姨娘故意针对我下的圈套?” 薛观玉被他的话一堵,打算顺着他的话先安抚住他:“确实有疑窦,但如今你人证物证皆无,光靠猜测可无法给人定罪。” 此话一出,宋群青抬眸望了过去和他对上了视线,就见薛观玉无奈笑了笑,满眼都是对这个不懂事弟弟的宠溺。 薛盼山圆脸上写满了“不服气”三个大字,赌气说:“谁说没有人证,后厨那些人不都是人证吗?” 见他如此,薛观玉深深叹了一口气,继续解释道:“光凭这些可不够啊,宋大人,您说是吗?” 一直旁观看事态发展的宋群青接受到薛观玉看过来的视线,薛盼山也看向了自己,他眸光闪烁几下。 “大公子说的没错,证据太过稀少,根本无法证实是赵姨娘所为,不妨再去问问你那两个侍从?” 大家都这么说,以为发现了最终凶手的薛盼山郁闷地泄了气,情绪低落地点了点头,再次抬步带着众人去往那两个侍从所在之处。 因为没有看守保护好薛盼山,这两人被薛夫人罚了几十鞭子,直到现在都下不来床。 来到侍从的屋子,刚一打开门,一股浓重的药味便飘散了出来。 宋群青抬头看去,屋子里摆着两张床,床上分别趴着两个人,后背上满是鞭子抽出来的鲜艳血痕,上头还有显眼的绿色药膏。 背后的鞭伤让他们不得不趴在床上,听到屋门打开的声音,这两人皆用胳膊支撑了头部,往门口的方向看了过来。 见到来人,这两人皆是一惊,似乎是没想到薛盼山会带着这么多人过来。 毕竟是自己的主子,这两人挣扎着想要从床上起来给薛盼山等人行礼,但却被薛盼山阻止了。 “你们都趴着吧,此次过来是宋大人想要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最好都如实回答!” 薛盼山因着刚才那一遭心情不好,语气也冲得很,说完后便让开了位置,露出了身后身着绿色官袍的宋群青。 “多谢世子爷。”靠近他们一侧的那侍从虚弱地笑了笑,旋即抬头看着官袍在身那人,“宋大人想要问些什么?” “就说说那日你们的经历。” 侍从费劲地点了点头,将那日发生的事一一转述。 他所说的东西和宋群青在脑海中构想的事情经历差不太多,左不过是被薛盼山的侍女转移了注意力,薛盼山就趁此机会逃离了侯府。 他们两人心中察觉不对劲,敲了许久的门都不见里头有响应,鼓起勇气踹开门却发现里头已空无一人。 见状大惊失色,这两人又连忙询问那侍女世子爷的下落,逼问了半天也只得了个“世子爷没说”的答案。 他们生怕薛夫人因此事怪罪,便先行搜寻了一番薛盼山在京城常去的几个地方,但都没发现人在。 这一番下来已是几个时辰过去了,两人回去禀告此事时薛夫人果然生了气,但还是让他们去寻人将功补过。 哪知道他们还没出门,就有人将受了伤的薛盼山送上了门。 之后的事不说也知道了,薛夫人从薛盼山那儿听了事情经过,吩咐人狠狠给了他们两个几十鞭,直到现在还只能趴在床上。 不过幸好世子爷没出什么事,不然他们可不止是挨鞭子这般简单了,那侍从的语气当中满是庆幸。 他们所说的薛盼山以之前已经听过了一遍,因而对这些话不怎么感兴趣,而是一脸期盼地看向宋群青,希望他能从中发现什么。 宋群青果然也没有让他失望,一针见血地问道:“你们日夜跟在薛世子身侧,你们应当知道世子那匹马被运了出去,为何不第一时间前往郊外寻人?” “这……”那侍从隐晦地看了一眼宋群青身后之处,他身后稀稀疏疏站了好几个人。 由于不想太兴师动众,衙役们都被宋群青吩咐留在了薛盼山院子当中,他只带着曹巡检和李力两人,同行的除了薛盼山,便是一直跟着看热闹的薛观玉和薛观越了。 此时离他最近的便是体弱多病的薛观玉,和一直用手搀扶着他的薛观越。 薛盼山离那侍从很近,自然从他的反应当中察觉了什么,他往宋群青的方向一扫,冲着那人严厉道:“有话就说!” 侍从咽了咽口水,将实话吐露了出来:“世子爷当日运马出去时跟我们说是为了送给他的朋友,我们一时之间并未反应过来这马是世子爷打算逃……离府要用的。” “而且当日我们在府中寻找世子爷时碰上了三公子,三公子知道此事后便说不久前有见到少爷的朋友们在京城内,因而我们才打算从京城里头开始寻起。”侍从继续道。 侍从口中的三公子薛观越被众人盯着看,手又不自觉地紧缩了起来,他猛然抬起头,被长发遮住的眼眸露了出来,眼中的委屈之意清晰可见。 但他并未直接开口为自己解释,反而是用那双眸子快速地扫了一眼在场一圈人,又将头低了下去。 虽说知道他的性子就是如此,薛盼山无语地闭了闭眼,直接出声质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朋友都在京城内?” 薛观越似是被他的严厉吓到了,一双手越握越紧,片刻后才诺诺说了几个字,但由于其声音太小,大家都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只有离得近的薛观玉听清楚了,笑着道:“观越那日去了观砚斋帮我买笔墨,是在那时候见到了二弟你的朋友,故而才在那两人询问之时说了此事。” 观砚斋离薛府侧门不过一刻钟的路程,想来是薛观越去买墨时偶然遇见了薛盼山的朋友,他所说的倒也不是假话。 得了解释,薛盼山板着的一张脸渐渐柔和。 见他将头转了回去,薛观玉瞥了一眼身侧低着头的薛观越,眼中冷光闪过一瞬。 此种负面情绪存在时间极短,但却被眼明目清的宋群青抓到。 之前这两人的种种做派,你搀扶我来我维护你,难道只是表面工作而已? 据他所知,薛观玉的母亲是商贾之女,嫁给小官当正妻都绰绰有余,但他家却选择将女儿送给了定远侯当侍妾。 也许在他们看来当定远侯的侍妾要比小官或其他商贾的正妻,对他们家族更加有益。 事实也正是如此,那家人攀上了定远侯府,有了侯府作为后盾,确实打压了众多对手,而那些对手们却惧于定远侯府的势力不敢报复回来。 薛观玉母家的生意也因此越做越大,他们也十分懂规矩,每年都会给孝敬侯府数以万计的银两,因而小辈当中,薛观玉在侯府的地位仅次于薛盼山。 而薛观越的母亲则只是个出身低贱的侍女,是定远侯酒醉时见其貌美于是主动发生了关系。 本来定远侯只是想让她当个通房,却没想到她的肚子如此争气,只一次便怀了孕,还生下了薛观越。 定远侯想要给儿子身份,这才给了他母亲名分,将其提为侍妾。 对于她,定远侯只新鲜了一段时间,而后就像把这个人给忘了一般,偶尔想起来才隔三差五来她屋里一次。 薛观越也因为不受宠且身份低下的母亲,导致他在侯府当中明里暗里被人欺凌。 直到一次薛观越被恶仆推下水,是薛观玉及时发现了他,这才免于溺水而亡。 从那之后,薛观越就成了薛观玉的小跟班,几乎是薛观玉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薛观玉也将其护在自己的身后,让他不再受人欺凌。 宋群青在听薛家八卦之时,那人还忍不住嘴贱了一句。 说薛观越根本不像个薛家公子,反而是薛观玉的贴身仆从一般,事事都亲力亲为来伺候薛观玉。 说得好听一点说是知恩图报,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卑微讨好。 但据宋群青的观察,这两人的关系绝非那人所说的那般简单,至少薛观玉刚刚眼中的恼怒并未作假。 只是薛观玉在恼怒什么? 他脑中快速运转,隐隐有了猜测。 察觉到整间屋子都安静了下来,宋群青从思绪中抽出身来,却发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 “宋大人,这两人你可还要问些别的?”薛盼山重复一遍。 已经从他们的话语当中得了一些线索,宋群青本想摇头,但是转念一想,还是又问了好几个更加细节的问题。 这一趟探查下来,太阳已高挂在天空正中央,薛盼山作为主家便主动开口邀请宋群青等人在他家用膳。 只能说定远侯府不愧是底蕴深厚的世家,一顿午饭尽是山珍海味,曹巡检和李力哪里吃过这样的珍馐,客气一番过后筷子就没停下过。 而宋群青面对这一餐时却面色如常,只浅浅吃了个七分饱后就放下了筷子。 曹巡检和李力的反应薛盼山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反倒是宋群青让他在心中暗暗吃惊。 据他所知,宋群青是出身衢州清河县的农家子,虽娶了富商大贾的双儿为夫郎,但也不至于能顿顿吃得上他家这样的菜肴。 这定力!不愧是状元郎! 顶着薛盼山欣赏的目光,宋群青暗自动了动眉心。 他虽然没这么有钱,但是他有空间啊! 这朝代没出现的作物他空间里都有的是,这点东西还不至于让他失态,更何况前世他已经站在了人类战力之巅,还有什么东西是他没享受过的。 吃完后,宋群青便带着曹巡检等人将剩下他觉得有疑点的地方都看了一遍,心中也差不多有了数。 薛盼山见宋群青到离开时也没给自己一个准话,一时间也有些泄气,他还以为宋群青探查了一天结果和曹巡检一样都要把一切归为巧合。 他耷拉着脸,等待着宋群青开口。 哪知道宋群青离开时拍了拍他的肩膀,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薛盼山听着差点要惊叫出声。 宋群青轻轻扫来一眼,见薛盼山顿时捂住了嘴,如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他这才收回了视线。 “薛世子,那我就先离开了。”宋群青朝着他点了点头。 听到他的应答后转身上了马车,曹巡检也跟着他上了马车,而李力和其他衙役则跟在马车后头。 目送着县衙的马车离去,薛盼山回身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薛观玉和薛观越两人,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随后便直直越过两人,往薛夫人的院子去了,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将今日的发生的种种事和宋群青交代他的几句话都告诉薛夫人了。 见他离去,薛观玉和薛观越对视一眼,也跟着进了后院,只不过他们的目的地并不一致,这两人来到薛观玉的院子中。 等到房门关上,一直保持着温和笑意的薛观玉霎时面无表情,即使是跟随他多年的侍女见状心脏也忍不住狠狠跳动了一下。 不管看多少次自家公子变脸,都觉得吓人啊! 第259章 薛大公子 薛观玉一把甩开薛观越一直扶着自己的手,其力道之大让他本就瘦弱的身躯摇晃了几下,还是撑着桌子才稳住。 寻了无数大夫,喝了数不清的药,却还是无法治愈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 天知道他有多恨自己这副病恹恹的样子! 反观薛观越却稳稳当当地站在原地,他心中的烦躁更盛,狠狠斜了他一眼,扶着桌子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下才开口道。 “把我的鞭子拿来。” 此话一出,房间内的众人皆静默了一瞬。 但很快就有人出来应了一声,旋即走入了内室去取薛观越用习惯了的鞭子。 薛观玉收回扫过去的阴狠一眼,越看眼前这个闷葫芦越不顺眼,这个蠢货! 心中的怒意如火,他狠狠踹了一脚薛观越的膝盖:“还不快跪下!” 一直垂头站着的薛观越被这一脚踹了个趔趄,薛观玉虽然体弱但好歹是个成年男人,力气还是有一些的。 他顺着薛观玉的话缓缓跪下,眼眸闪过了几分暗芒,但其眼睛被过长的额发遮挡住,连离他最近的薛观玉都尚未察觉。 薛观玉似乎是还没解气,又连着花费全身踹了他好几脚,直至气喘吁吁到没了力气才停了下来。 瞧见侍女已经将鞭子拿了过来,又冷声吩咐道:“给我狠狠打!” 那侍女紧了紧手中的鞭子,看向薛观越的目光中含带着几分同情,但主子命令她也不得不从,只能咬牙朝薛观越背后挥鞭。 鞭子抽打皮肉的声音让室内的众人都忍不住打起了冷颤,但跪在地上承受鞭子抽打的薛观越却一声不吭。 他背上的衣衫已然被鞭子抽了个稀碎,上头泛白的旧伤叠着新受的鲜红鞭痕让人触目惊心。 有新来的奴仆移开了视线,不忍再看下去。 他是几个月前刚被分配来伺候大公子的,刚听到这个消息时还好一阵兴奋。 毕竟谁不知道大公子性格温和,在京城也颇有美名,能分去伺候他简直是走了狗屎运。 而事实却跟他幻想的相反,这位大公子只是表面温和,实际上阴狠敏感,性格阴晴不定。 一旦触及他的雷点,被打几巴掌都算好的了,他还见过一个侍女只是因为在束发时不小心扯了他的头发就被拉下去狠狠抽了十几鞭子。 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哪里承受得住这种鞭刑,十几鞭子下去差点连半条命都没有了。 连侯府的三公子,他的骨肉兄弟,只要惹了他不高兴也照抽不误。 准确来说,大公子一旦生气就会拿三公子来泄气。 听从小伺候大公子的嬷嬷说,这位三公子从小到大不知道被大公子用鞭子抽打了多少次。 往往是上一次的鞭痕还未痊愈便又要承受大公子的鞭刑,导致三公子的背就没有完全痊愈的时候。 外头人说的什么大公子庇佑三公子的话,在他听来就是狗屁,隔三差五便要承受大公子的怒火也叫庇佑? 那新来的奴仆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很快便收敛了心思,继续垂着头充当隐形人。 一旁的侍女侍从们心中在想什么薛观玉自然不知,当然他也不屑去了解,一群低贱奴仆的想法于他而言根本不重要。 看着薛观越背上一道一道鲜红的血迹,他心中的怒意这才被压了下去,端起被侍女呈上来的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他挥了挥手,示意停止惩罚。 实施鞭刑的侍女注意他的动作,心中松了一口气,连忙收了鞭子。 薛观越面色阴沉,垂眸看向跪得笔直的薛观玉:“实话跟我说,薛盼山离府那日你为何和寻他的侍从说那一番话?” “我……我见他们似乎提到了那匹马,所以才主动开口把他们引到城中。”薛观越强忍着背上的痛疼,低声说道。 哪知道薛观玉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了头,咬牙切齿道:“那你知不知道就凭你这一举动,就可能把我们置入被怀疑的对象当中?” “这……怎么……怎么会这样!?” 见他双眼瞪大,似乎才反应过来,薛观玉原本被压下去的怒气再次复燃,气得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蠢货!” “要不是你还藏有……我早就……”他扫了一眼被薛观越缩进袖中的手,言辞不明。 本以为会像往日般继续沉默承受他怒火的薛观越少见地主动提醒道:“大哥,那宋群青不知道跟二哥说了什么,不然二哥不会如此待我们的。” 薛观玉闻言,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了薛盼山附耳过去听宋群青所说之话时,还时不时往他们两人方向看一眼的模样,被他忽视的惧意再次浮上心头。 他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一旁候着的侍女立马搀扶住了他的手,却被他一把甩开,缓缓在桌子周边踱起步来,试图按下内心不断增强的不安感。 宋群青离开时到底跟薛盼山说了什么?为何薛盼山待自己是那副态度? 难道是薛观越那一番话真的让宋群青察觉出了什么不对劲? 不,不,不可能!就算是怀疑了自己,那也根本没有证据! 只是这些想法并未让他的不安感消散,反倒是越来越浓厚。 只是薛观越没想到,自己最害怕什么,什么就立马来了。 “大公子,三公子,夫人请二位过去问话。” 紧锁的屋门被敲响,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道奴仆的声音。 薛观玉闻言,原本苍白的脸色更是一点血色也没有了。 * 薛府内发生的诸事,已经和离开的宋群青无关了。 他端坐在马车的正中央,俊美无双的脸上一片平静,双眼微阖假寐。 他身旁坐着的曹巡检根本无法从他的脸色上看出什么东西,马车中的寂静氛围让他忍不住左右挪了挪屁股,一咬牙主动出声询问道。 “大人可是查出幕后之人了?” 宋群青睁开了眼睛,朝着一脸精明相的曹巡检挑了挑眉:“曹巡检何出此言?” “大人临行前跟薛世子耳语了一番,而薛世子满脸兴奋,属下便猜测必定是大人告诉了他真相。”曹巡检毫不隐瞒道。 他问这话其实就是想知道宋群青到底查探出了些什么,明明和他们上一次来查询的东西差不多,但宋群青却总能敏锐度地从中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虽然他本身也没认真查,但若是让他认真去查也几乎不太可能只关注如此小的细节,更不必说从小处入手发掘真相了。 原本心中对这位年纪轻轻便压他一头的新县丞的不满,也逐渐被这一天下来的经历驱散了些许。 宋群青轻笑一声:“我只是将自己发现的异常告知了他,至于幕后之人我暂时无法下定论。” “怎会?”曹巡检有些惊讶。 他虽然不知道宋群青到底发现了哪些不对劲之处,但就凭他主动把这些发现告知了薛盼山,就知道异常之处必定不会少。 既然有了足够的疑点,那必定会指向一个关键人物,那关键人物很大概率上便是案件的幕后黑手,宋群青怎么又说无法下定论呢? 宋群青这一回并没有回答他的疑问,随着马车的速度放缓,他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头,随后便站起身朝马车外走去。 “大人……”曹巡检在他身后颇为急切。 “不必如此焦急,想来真相很快便能出现,我们只需静待结果。”宋群青回头朝他点了点头,“马车已到,明日见。” 曹巡检见他如此说,也不好再追着人不放,只好道别:“大人,明日见。” 下了马车正要进门,谢淮安的马车也到了门口,两人正巧在同一时间回家。 “你今日又去盯着招人了?”宋群青掀开马车的帘子,将里头坐着的人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谢淮安还以为他只是把自己抱下马车,却没想到这人下了马车却没把自己放下来,反而抱着自己一路走进了家中。 感受到四周投射过来的视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头埋进了宋群青的怀中。 见他羞红了一张脸,宋群青失笑道:“又不是没这么抱过,怎的如此害羞。” 感受到他胸膛都在震动,谢淮安抬起水润的双眸小声道:“在屋里抱和在这儿抱能一样吗?到时候又要听他们说小话了。” “管他们说什么,你我是夫夫,自然是想怎么抱就怎么抱。”宋群青低头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感受到他脸上的热意又道,“外头是不是很热?” 谢淮安被他的动作惹得眉眼弯弯:“外头倒是不惹,只是来报名的人太多,那块地被人群围着,难免比别的地更热一些。” 两人一路说着话来到了屋子里头,宋群青将人放至榻上,摸了摸他的腰身,温声道:“招人手之事让阿霖去就好,如今天气热起来了,你身子又重,在外头总是会被晒着,不仅你不舒坦,里头的那个也难受。”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若是不舒坦了定会主动歇着的。” 谢淮安将手覆在宋群青摸着他肚子的手背之上,凑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天天灌灵泉水,里头的那个别提有多强壮了。” 前一段时间他因疯马一事受了惊,请来的大夫给他开了药,宋群青便日日在汤药当中加灵泉水给他喝。 他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因为灵泉水和汤药的双重滋润已经恢复了原先的状态,甚至比之前更加强壮。 不过宋群青估计也是被吓到了,自那儿以后都十分小心他的身子。 面对这种过分的担忧,谢淮安知道这是为了自己好,故而也不会有什么反感。 “少爷,少夫郎,晚膳已经好了。” 门外传来绮罗的声音和敲门声,提醒他们前去吃饭。 宋群青再次摸了摸他隆起的肚子才收回手,拉着谢淮安往正厅走去:“先吃饭。” 两人在一众侍女和宋若愉、宋若晴的视线下相携着进了正厅,又和两姐弟一同吃了晚膳。 吃完后天也差不多黑了下去,两人便带着孩子们去了院子里头。 初夏的晚风徐徐吹来,带走了一身的燥热,几人边吃着点心边闲聊着自己身上发生的趣事。 两个孩子说的尽是跟夫子学习时的事,说新夫子太过严厉不如衢州的邱夫子有意思。 待宋群青问是否要换夫子时又齐齐摇着头,说是新夫子学识宽广,他们也能忍一忍,童言童语惹得在场的大人们都笑了起来。 宋群青听着孩子们和谢淮安说话,时不时插上几嘴,一身的疲惫也在此时都随着夏夜晚风消逝了。 这样舒坦的日子便是他一直以来所追求的,上一世好似一场梦一般,他已经许久没再想起过了。 闲谈之中,谢淮安又提起了晚膳前没说完的话题。 “云意这些日子早出晚归的,我身边都没个伴儿可以说话,就想着去工坊那头帮帮忙,也好打发时间。” 听到提起瞿云意,宋群青这才察觉近些日子极少在府中遇到他,一时之间也起了好奇之心:“你可知他都是去哪儿?” “我之前问过他,要么说是去茶楼听说书,要么说是去戏班子听戏去了。”谢淮安叹了口气,接着说,“我怎么说也是他最亲近的朋友,又怎么会看不出他在说谎。” “但是不管我怎么问他,他都不愿意说实话。”想到这儿,谢淮安脸上浮现出几分难过。 他把瞿云意当亲密无间的好友,但瞿云意却不愿意跟自己说实话,朋友如此待自己,他怎么可能不有别的想法? 见他似乎真的有些伤心,宋群青抬头摸了摸他的头,沉声道:“小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待他想说之时自然会告诉你。” “我能看出来瞿公子把你看得很重要,兴许是他觉得还没到跟你说的时机。”宋群青低声安慰道。 谢淮安虽说对此事有些失望,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好吧,只希望那个时机能早点来。” 宋群青脑海中闪过那日屋外瞿云意和霍灼所说的话,心中一动,笑道:“估计不远了。” 第260章 布庄寻人 那被两人提起的瞿云意最近究竟在干什么呢? 这个问题瞿云意本人也想问自己,自从第一次接受霍灼的邀约之后,那人便开始变本加厉了起来,他们两人几乎日日都要见面。 他能感觉到两人的关系正在逐渐拉近,但他却一点也不排斥这种感觉。 透过马车的帘子瞧见前面正在赶车的魁梧身影,瞿云意嘴角不禁浮现几分笑意。 “到了。” 冷冽的声音传来,瞿云意连忙朝着窗外看去,正是他们所要去的布行。 他避开霍灼的手,独自下了马车,抬头看面前这布庄。 霍灼摩挲了几下手指,随后便假装没事样收了起来,带着瞿云意往里走去。 这布行坐落于东市最繁华的主街之上,是一栋三层楼的华丽建筑,属于京城当中规模最大的布行之一。 这布行的料子种类颇为丰富,既有富贵人家穿的绫罗绸缎,也有穷困人家所需要的麻衣粗布,因而其生意十分红火。 来人到时正值布行生意兴隆的时辰,布行门口的人群进进出出,显得十分拥挤。 原本站在一道儿的两人被这来往的人群冲散了开来,意识到霍灼已不在自己的身侧,瞿云意抬头环视了一周,才隔着五六个人发现了他的身影。 本想从人群中挤过去寻他,却发现周围大部分都是男子,瞿云意身为双儿,不好和男子如此接近。 他只好暗自叹了口气,打算先跟着人群往里走,在人少的地方等待霍灼。 还没往前走几步,一只温热粗糙的手掌便握住了他纤细的手腕。 瞿云意还以为是哪家的登徒子趁着人多来调戏双儿,瞬间冷下脸欲甩开那只大掌,却发现那人的力气大的离谱。 “是我。”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瞿云意这才发觉这手原来是霍灼的。 感受到对方挣扎的力气逐渐变小甚至消失,任由自己牵着他走,霍灼常年板着的脸逐渐柔软下来。 一楼卖一些寻常布料,而二楼往上便是卖比较昂贵的料子了。 客人们基本上都挤在一楼,两人越往上走人也越少。 刚到二楼,便有热络的伙计迎了上来,满脸笑容道:“两位可来的真是时候!如今刚刚入夏,前两天铺子才刚新上了几款夏衣,不管是色泽还是料子都人人称好呢!” 能在京城最大布行当活计的眼睛都尖,招待的伙计一眼便看出了这两人袖子底下的手估计是在偷摸牵着。 又发现这两人身上所穿的料子都非便宜货,脸上的笑容更加热情。 “小夫郎肤白貌美,想来定十分适合那几款夏衣,要不您夫夫二人随我一同来试试如何?” 察觉到这伙计在自己袖子处停留了一刻,又听到他所说之话,瞿云意红着脸将自己的手从霍灼的掌心抽了出来。 他正要开口反驳,身旁的霍灼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他的未尽之言。 “那就带我们过去看看吧。” 伙计顿时眉开眼笑:“两位请随我来。” 第261章 察觉心意 一通七拐八绕,两人跟着那伙计来到了一间屋子,这间屋子并不算大但是装修雅致,估计是专门接待贵客的。 伙计请他们落座之后,又亲自一人倒了一杯茶,同两人道:“两位贵客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把那几款夏衣拿来给您二位瞧瞧。” 见他们点头,那伙计就笑着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他离开后,屋子里只剩下了瞿云意和霍灼,两人都显然有些不自在,这一片空间几乎都变得凝滞。 瞿云意为了避免和对方对视,眼神乱飘起来,看见桌子上摆着一本画本,如获至宝般立马翻了开来。 眼睛紧紧盯着画本,瞿云意头抬也不抬,鲜艳丰富的种种布料图案从眼前划过,但却没在他心里留下痕迹,他心神全被对面的人所吸引。 明明已经和霍灼单独见面许多次了,但他直面对方之时总会觉得无比紧张和局促,这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状况。 就连直面他至交好友谢淮安的夫君时,他都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但是就算是气氛尴尬成这样,霍灼每次相邀他还是打心底里欣喜,次次都顺着自己的心意答应了对方的相约。 这一次也是如此。 弄清楚了霍灼选择留在西南边陲,只是和他一样不想接受这门娃娃亲,并非是故意让他待嫁如此久后。 瞿云意就像拔掉了心底里扎得最深的一根刺,往事种种虽然在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但对霍灼的敌意却是消散了个干干净净。 不多时,那伙计便抱着几款夏衣和几匹布料走了进来,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 假意喝茶的霍灼见他进来,将手中的茶杯放至一旁,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伙计平铺在桌上的夏衣和布料。 料子和色泽倒是如这伙计说得大差不差,确实是好东西,只是那几件夏衣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同一款,要不是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哪里有区别。 那伙计像是忽视了他这个人一般,一个劲儿地凑在瞿云意身侧介绍抱来的这些东西。 又是说这些夏衣款式卖得有多么多么好,又是说上头的刺绣之类的工艺是哪位哪位厉害的绣娘所绣成的,总之都是能把这些东西夸出花来的一些话。 霍灼喝着茶细细听着,眉心忍不住动了动,在他看来都是大差不差的服饰,竟也能被说出这许多花样来。 但看瞿云意边听边点头的模样,他摩挲着茶杯边缘若有所思。 “夫郎好眼光,这两件可都是最新的款式,保准时新得很!再配上夫郎中意的这料子,在夏日里别提有多凉爽了!” “且这颜色十分衬夫郎,若是穿出门,必定引得无数人争引相看。” 那伙计的好话一箩筐,瞿云意面上带笑地听着,心中却一片平静。 这些伙计指不定对每个客人都是这样说,且他们惯会说好听话来哄客人,姑娘双儿们被哄得心花怒放了自然会上头掏银子。 但瞿云意没忘记如今自己的荷包里可没多少银子,每一分银子都得精打细算,哪能花在这儿? 想到霍灼和自己来这儿的目的,瞿云意又询问了几句有关刺绣工艺的事,打算顺着这个话题打听霍灼想要寻找的人。 哪知道一旁沉默了许久的霍灼出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那几款夏衣就按他的喜好一款来一套。” 伙计和瞿云意闻言一怔,齐齐看向了坐在对面的那人。 “不必……” 瞿云意的话还未完全说出口,那伙计便机灵地朝着霍灼确认:“夫郎偏好这匹料子,那我们便以这料子为原料一款一套,您看可行?” “就这么办。”霍灼轻轻颔首。 伙计顿时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这位公子可真是偏疼夫郎,我这就去吩咐人去做。” 他刚一转身欲往外头走去,就被身旁的瞿云意拉住了袖子:“不必了,他可不是我夫君,只是说笑罢了,我们再看看别的。” “这……”伙计面色尴尬,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他倒是没想到这两人明明都暗地里拉小手了,浑然是情窦初开的小夫夫模样,这才断定他们是新婚夫夫。 但却没想到是自己看岔眼了,这可怎么整! 霍灼当做没看见瞿云意眼中的拒绝之意,淡声道:“那款料子一款一套,总共多少钱?” 伙计看了眼拉住自己衣袖的小双儿,又看了眼默然看来的那男子,果断作出决定,有钱不挣王八蛋! “五款夏衣需得耗费至少三匹料子,一匹料子十两,三匹便是三十两,再加之裁缝的费用便一共收您五十两银子。” “公子只需先付二十两,剩下的三十两等过几日把衣服给了您后再结即可。” 十两?! 瞿云意听得差点没晕过去,这料子好虽好,但是这也太贵了吧! 他在衢州过的是少爷生活,所吃所穿并不会差到哪儿去,比这更贵的料子也穿过。 只不过现在他没有了瞿家的少爷身份,身上的银子也是越用越少,十两一匹的料子他确实是穿不起。 霍灼从怀中掏出几锭银子放在桌上,那伙计生怕他反悔似的,连忙收起了银子,等抓到手心里才反应过来这远远超过了二十两。 他提醒道:“公子,定金只需要二十两就足够。” “二十两付定金,剩下的银子就当买你的消息。”霍灼道。 那伙计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公子请问,我定当知无不言。” 那可是十两银子!瞿云意肉疼地看着被伙计紧紧抓在手心的银子。 算了,还是别对别人的额钱这么有占有欲了,这样不好!瞿云意摇了摇头,抬眸看两人交谈。 “你们这儿可有个叫做袁香云的绣娘?” “袁香云?”那伙计原本兴高采烈的脸顿时黯淡下来,眉头紧锁使劲回忆,“这名字倒是十分熟悉。” 瞿云意一脸紧张地盯着他,生怕他说什么不记得了之类的话,连霍灼也紧紧抿着薄唇。 那伙计思索了一阵,才继续道:“公子您说的可是云娘?我记得云娘的闺名便是袁香云,她是我们布行鼎鼎有名的绣娘,只是……” “只是什么?”瞿云意急切问道。 这次他和霍灼前来布行,就是为了找袁香云而来,若是没找到人,这些银子岂不是白花了吗? 而且…… 他的余光扫了眼眼底暗藏着失望的霍灼。 这女子看起来对霍灼十分重要,如果没找到人,他肯定会很失望吧…… 伙计叹了口气:“只是云娘两年前就离开布行了,具体原因大家伙儿都不知道,只有她亲近的绣娘听她提了一嘴,说是要回老家。公子若是想去问问那绣娘,可以去……” 为了那十两银子,他几乎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了霍灼,但具体下落却依旧不清晰。 “知道了。”霍灼脸上的失望一闪而过。 瞿云意见状,忍不住用尖锐的虎牙使劲磨了磨唇内的嫩肉,心里不知怎的浮现几分落寞。 发现身侧的双儿垂着眸似乎陷入了低落情绪中,霍灼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如此,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等看见桌上的那些料子这才眼睛一亮,问那伙计道:“那些衣服什么时候能做好?” “三日即可,还请公子留下住址,到时候我们会有人送上门。”伙计立刻回答。 霍灼点了点头,将自己现在所住的地方告诉了那伙计。 他其实留了个心眼,并没有喊伙计直接将衣服送到瞿云意现在所借住的宋家,反而是送到了自己家。 到时候就可以借着给衣服的机会,再把瞿云意邀出来了。 霍灼一向冷冽的眸子浮现几分精光。 他这点小心思并未被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瞿云意察觉,只下意识地跟上了霍灼的脚步离开了布行。 送瞿云意回家的路上,霍灼几次主动挑起话题都被他给敷衍了过去,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人估计是生自己气了。 可自己并未有何处惹他生气?怎么这情绪来得如此突然? 战友们说得不错,姑娘和小双儿的心思还真是难猜得很! 临到瞿云意即将下马车之际,霍灼这才听到他说了自上车后的第一句话:“布行没找到袁姑娘,你之后可是要去她老家寻她?” 霍灼点了点头:“自然是要去的。” “哦,那祝你一路顺风。”瞿云意冷冷应了一句,也没管霍灼的反应,转身下了马车,独留他一人呆愣在原地。 * 太阳西沉,夕阳挥洒满地,将整个庭院都染上了一层金色。 已经快临近宋群青放班的时辰,谢淮安便一边拿着剪刀剪着花盆里头的植株残枝,一边等人回家吃饭。 只是还没等到宋群青回来,就看到瞿云意的身影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近。 “哟,这不是瞿大公子吗?”谢淮安瞥了一眼气鼓鼓坐在椅子的瞿云意,语气起伏,十分阴阳怪气。 按他们俩平日里的相处情况,他一旦这么阴阳怪气必定要和瞿云意打一番嘴仗,没想到瞿云意只是扫了他一眼却无其他动作。 太不对劲了! 谢淮安放下手中的剪刀,转身看向自进门来就一言不发的好友:“你这是怎么了?” 瞿云意无力地摇了摇头没回话,眼眶却逐渐湿润了起来。 这可把谢淮安吓了一跳,几步走到他的身侧,一屁股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打算和他好好谈谈。 “我没事。”瞿云意硬生生将眼眶内的泪珠给逼了回去,长出了一口气。 “你这叫没事?”谢淮安音量猛地提高,语气也急切了起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霍灼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闻言瞿云意动作一顿,抬眸看向眼神慌乱的谢淮安:“突然提霍灼做什么?” “你可别装了。”谢淮安见他还想隐瞒,主动挑明,“你就说这些日子是不是都和霍灼在一起。” 瞿云意唇角微抿,在他火热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其实他就是不好意思,之前在谢淮安面前说了不少对霍灼的怨言,结果如今又总跟着人家出门。 若是谢淮安知道了,说不定又要说一些让他面红耳赤的话了。 但现在既然他主动提了,瞿云意也不想着隐瞒了,反而如实交代了这些日子他和霍灼之间的情况。 “那你们相处的还挺好的哈。”谢淮安摸着下巴,眯着眼打量眼眶泛红的瞿云意,“那今日你怎么……” 瞿云意犹豫了片刻,还是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出来,谢淮安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他回想起之前瞿云意每次回家脸上带着的甜蜜笑意,又看了眼他现在神色郁郁,眼泪要掉不掉的模样,脑海中闪过一道想法。 不会吧?! 不,还是有可能的,毕竟霍灼曾经救了他一命,前不久还救了自己一命,瞿云意喜欢上他似乎挺正常的。 他咽了咽口水,提醒道:“云意,或许……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生气呢?” 瞿云意水润的眸子颤动几下,茫然应道:“我是气他为什么不跟我说那女子的事,明明我觉得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可他却从未跟我提起过。” “对。”谢淮安点点头,继续提醒,“除了生气这点,你就没气点别的?” 自己不仅气霍灼没跟他提过袁香云的事,还在气什么? 他的眸子转动,还是没理解过来谢淮安的言外之意。 谢淮安见此轻轻叹了口气,还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他不得不把话说得更加清楚明白:“你是不是生气霍灼对那女子太过关注关心了,甚至还要追到人家老家去?” 是吗?我居然在气这个? 谢淮安的一句话似乎是掀开了瞿云意下意识的遮挡,让他能够直面自己内心对那女子的嫉妒。 是啊!我就是嫉妒袁香云,可是为什么呢? 瞿云意反问自己,蓦然一个观念涌上心头。 自己该不会喜欢上霍灼了吧? 不然为何要嫉妒袁香云,为何要在霍灼展露出失望神色时难过,为何在听到霍灼要追去袁香云老家时如此生气? 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自己喜欢上了霍灼。 第262章 真相大白 瞿云意的脸色变幻不定,一抬眼就见谢淮安正单手撑着下巴,一双桃花眼含笑地盯着自己。 “怎么样?想清楚了吗?”谢淮安察觉他脸上一片了然,笑着问道。 这家伙非得自己说得那么清楚才意识到,真是非一般的迟钝。 他可是一心动就意识到了自己喜欢上了宋群青,幸好对方也同样喜欢他,不然他可真的要心碎死了。 咳咳,这话可不能在云意面前说,不然就要把人惹哭了。 只是谢淮安虽没把这伤人的话说出口,就见瞿云意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情绪又开始波动。 他有些无力地放任自己滑下椅子。将头靠在椅背之上,直直看着屋顶雕梁的方向,眼神涣散:“知道自己的心意了又如何?他又不喜欢我。” 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 谢淮安无语地抽了抽嘴角,但这种事他就不好掺和进去了。 看他这副模样,估计是坚信了是他单方面暗恋,而霍灼对他没意思。 若是他跟瞿云意分析情况,说霍灼也喜欢你之类的话,肯定会被瞿云意认为是自己为了安慰他才如此说。 俗话说得好,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让霍灼亲口跟他说吧。 为了能够对症下药,谢淮安还是打算问清楚他的真实想法:“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呢?” 一听到这个问题,瞿云意“唰——”地一下坐直了身子,掰着手指头一一细数他自认为霍灼不喜欢他的理由。 “……最关键的就是他对袁香云,哦,就是那个他一直在打探消息的女子明显不一般,若不是心上人,根本没必要这么在意吧。” 他的语气逐渐低沉下去,说到最后甚至需要谢淮安凑过去才能听清。 “或许……”谢淮安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正厅外面的一道磁性沉醇厚的男声所打断。 “说不定这其中另有隐情。” 正厅内的两人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才发现是放班的宋群青回家了。 他一把接住往他怀中扑来的双儿,轻柔地拍了拍双儿的腰间,几步走到瞿云意的身侧。 “霍灼看起来并非三心二意之人,他这些日子对你如何你应当心中有数,那女子之事大概只是个误会。” 瞿云意只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宋群青说得不错,霍灼并不是三心二意的人。 他也能感受到霍灼对自己的好意,但那大多数都是由于愧疚给自己的补偿而已,真正喜欢的人估计还是那个女子。 但他也不好跟他人说这些,摇了摇头便跟两人告别了。 目送着他离去时强装无事的样子,谢淮安用手肘顶了顶身后那人:“我们的悄悄话不会都被你听到了吧?” 宋群青揽着他的腰往外走:“只听到了最后一句,但也能猜出发生了何事。” 见他神色平淡,并未因瞿云意和霍灼之事震惊。 谢淮安又想起了前几日云淡风轻说“估计不远了”的画面,疑惑问道:“你不会早就知道他们俩之间……” “是有察觉点端倪。”宋群青想到之前这两人自以为小声的谈话,凑在他耳边将此事说了一遍。 谢淮安挑起半边秀眉,讶异道:“原来那时候他们就有一腿了?” “这么说也不算错。”宋群青轻笑一声。 带着人来到饭桌前,果不其然瞿云意并没有在这儿,仆从来禀告说瞿公子今日有些疲累,就不来吃饭了。 “这怎么能行?为了一个男……连饭都不吃了?”谢淮安脱口而出,说到一半才发现这还是个秘密,幸好他嘴不快,这才没把瞿云意的事宣扬得全府人都知道。 “好了,咱们先吃饭。”宋群青牵着人在桌旁坐下,朝着一旁侍奉的绫罗道,“把这些菜装一份送到瞿公子那儿去吧。” “是,姑爷。” 宋群青看向显然还有些担忧的谢淮安,安慰道:“等寻到机会,我和霍灼约一面,让他来解释。” 见他如此说,谢淮安用力点点头,这件事也只能靠他们自己,自己这些外人总归是不好插手的。 这个机会并没有等太久,三日后霍灼就带着做好的几套新衣上了宋家来寻人。 他本以为经过三日的时间,瞿云意那股莫名而来的气也消散得差不多了,哪知道去通报的人回来时一脸为难,说瞿公子不愿意见他。 这下霍灼懵了,站在宋家门口仔仔细细将那日的发生之事都回忆了一遍,但无论他如何回忆,根本无法理解为何瞿云意会突然生气。 明明前些日子和自己一起到处打探消息时都很正常啊! 正当他苦思冥想之际,宋家的门突然打了开来。 霍灼眼中闪过几分惊喜,连忙抬头看去,但却没有看到自己相见之人,反而是有几面之缘的宋群青,喜色瞬间消失不见。 见他如此,宋群青暗自觉得好笑,果然不论是多冷峻的人遇到情关都是同一副模样。 “宋大人。”霍灼主动开口道好。 宋群青点点头,故作不解问道,“霍公子怎么站在寒舍门口不进去?” 霍灼尴尬地抿了抿嘴角,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宋大人心中有数,又何故发问呢?” 他这些日子几乎日日约见瞿云意,就算宋群青是个瞎子也知道了他和瞿云意之间必定有事。 更别提他夫郎还是瞿云意的至交好友,想来宋群青已对他们之间的事再清楚不过了。 如今这般问他,就是故意来拿他打趣了。 宋群青笑笑,没在意这人暗藏的嘲讽之意,反而是主动开口相邀:“不知霍公子今日可有空?美食最能抚慰人心,我这边正巧有个好去处。” 他可是特意请了假来帮忙的,本来可以不用管这个闲事,但谁叫霍灼救了谢淮安呢?他也不得不当一回红娘了。 见他一脸意味深长,霍灼下意识眯了眯眼,想到瞿云意怎么说也是这人夫郎的好友,思索片刻颔首。 “既然大人相邀,那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请。” 宋群青抬手指了指不远处已套好的两匹马。 霍灼若有所思地扫了他一眼,翻身上了马,跟随着他来到了京城鼎鼎有名的火锅铺子。 * 火锅铺子几乎是遍布整个京城,霍灼来了京城好几个月,自然对这火遍京城的铺子有印象,只是他却从未来过。 锅内的汤底翻滚,升起阵阵白色水雾,将相对而坐的两人隔了开来。 对座的宋群青被这道水雾遮挡,霍灼只能模模糊糊看清楚他的面庞,而至于他的神色却完全看不清楚。 铺子内的伙计上完最后一道菜,他轻轻闭上门的声音一小时,包厢内只剩下了热水沸腾的“咕咕——”声,寂静得吓人。 几次相处,宋群青已然知道霍灼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于是主动开口为他一一介绍桌面上的菜品。 “霍公子,这毛肚脆滑爽口,若是烫得太久就过韧了。”宋群青指了指刚放下去的那盘毛肚,提醒道。 霍灼还以为这人带他来是想说瞿云意之事或是谈谈别的正事,却没想到这人似乎真是带他来吃美食。 心下暗自失望,但面上却不显,他一口接一口吃了起来。 不愧是名扬京城的名铺子,这味道确实值得人人夸赞! 今日他本打算借着送衣服的机会约瞿云意去酒楼里吃饭,但出师未捷身先死,此时心中的种种情绪皆化成了食欲,点的一桌菜几乎都进了他的嘴。 等吃得差不多了,霍灼这才发现几乎是自己在吃,邀请他的那人几乎没怎么动筷,只喝着茶笑着看他。 咽下最后一口被叫做肥牛卷的肉食,他用茶水漱了漱口,和宋群青对上视线。 “多谢大人招待。”霍灼十分客气。 就在他以为两人就这样结束莫名其妙的一次聚餐时,宋群青终于出声提了薛家之事。 原来是跟自己说薛家之事,也对,毕竟这件事和自己跟宋群青都有极大的关系,宋群青提这件事再正常不过了,霍灼直起来的腰背重新靠回了椅背。 霍灼对薛家之事也略有耳闻,毕竟整件事都已经传遍了京城,但更加具体的还属负责这个案子的宋群青最为了解。 那日宋群青在离开薛府之前将自己找出的异常之处统统都告诉了薛盼山,他没指望薛盼山能从这些东西当中找出疯马事件的凶手。 但他知道薛盼山最为依赖薛夫人,必定会将他的话全部告知给自己的娘亲,而薛夫人作为稳坐薛府主事之人肯定不简单。 果不其然,不到两天的时间,她就利用宋群青所提供的线索将这件事查得一清二楚。 薛家大公子薛观玉为了争夺世子之位,策划了这一系列的事情。 薛盼山的那些狐朋狗友根本就是薛观玉请来故意带坏薛盼山的人。 他们的任务就是迷惑薛盼山,尽可能让他沉浸在吃喝玩乐当中当一个纨绔子弟,从而无心学习,进而就是破坏他的名声,来反衬薛观玉自身的好名声。 而这一次他再次利用薛盼山对这些人的信任,将人引出了薛府,想要借此一举除掉他。 薛观玉特意选了薛夫人举办宴会的时间,又暗地命令后厨内的自己人投放蟑螂,引开上菜的侍女,给薛盼山机会从花园偷溜出去。 同时把这件事嫁祸在薛四公子的亲娘——赵姨娘身上,借此来洗清嫌疑,但他的好兄弟薛观越的神来一笔却反将他们自己送进了宋群青的怀疑当中。 这事先不提,最重要的是那匹马身上的几乎微不可察的针孔也找到了原因。 那就是薛家三公子薛观玉的独门绝技,他使得一手好银针,手上因为练习银针留下了不少伤口和茧子。 要不是他频繁的手部动作让宋群青警觉,恐怕宋群青还真没发现他手上的伤口和茧子,也无法定位那疯马身上的伤口来自何人。 那日薛观越按照薛观玉的吩咐,躲藏在京城城门外的一处茶摊。 等薛盼山和他的狐朋狗友来歇息时,他便将涂抹了能致使疯马发疯药物的银针隔空插入了正在吃草的疯马身上,又借着在阳光底下根本发现不了的蚕丝将银针收了回来。 那药发挥作用需要时间,他们一伙儿便把控着时间,薛盼山骑马入城之时就是药物生效之时,这才有了一入城马就发了疯的假象。 听说薛夫人在审问两人之时,那薛观越毫不犹豫就承认了,磕着头请求薛夫人和薛盼山的原谅。 不仅将自己被薛观玉抽得遍体鳞伤的后背展示给了众人,还说他那日在花园是故意暴露情况。 薛家众人这才相信了是薛观玉逼迫薛观越,才让一向胆小怯懦的薛观越干下如此胆大之事。 因而也放轻了对他的惩罚,只让他挨了二十鞭子并且关一年的禁闭。 这禁闭可不是薛盼山那样轻松,而是要在薛家祖祠当中跪着,一日三餐包括住宿只能在里面,不得踏出一步。 但对于他差点害死世子的行为来说,这样的惩罚已经是再轻不过了。 而主谋薛观玉则是挨了将近五十鞭子,他本来就体弱,这一通下来背部血肉模糊,整个人差点因此离世,但还是命大支撑了下来,最后被送去了郊外的寺庙静养。 说是静养,实则薛夫人根本没安排侍从侍女去照顾,要不是他母家派了人去,恐怕薛观玉已经死在寺庙里了。 薛夫人这般雷厉风之举几乎没有可以隐瞒的可能,几乎是她动作的当天,这消息就被传得满城风雨。 她对两个庶子和其他参与之人的惩罚被不少人诟病,说薛盼山反正无事,实在不必对人下如此重手。 但薛夫人没理会这些风言风语,将整个薛府上下都清洗了一遍,连宋群青也暗自对她心生欣赏。 只是宋群青回想当日与薛府这两位公子的相处,以及梳理发现的种种线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薛夫人都已经将凶手惩处了,还要求宛平县县衙撤了案子,一切盖棺定论,他也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第263章 顺利助攻 薛夫人请人来撤案之时,吩咐那人将此件事完完整整地告诉了他,因此他才对这件事的过程和结果如此了解。 听着他详细生动的转述,霍灼听得颇为入神,这件事毕竟也与他有几分关系,定远侯那边已经联系了自己和父亲,说是要报答自己对薛盼山的救命之恩,尽可能让他们得偿所愿。 霍家世代镇守西南边陲,霍家嫡长子霍炽子承父业,而嫡幼子霍灼则是被带着前往京城谋求一官半职,不过这不仅是霍家的安排,也是霍灼自身的想法。 霍靖霍副将向来宠爱幼子,知道他志在京城,于是便带着霍灼前来京城述职,同时借这个机会让霍灼凭借军功谋取卫指挥佥事一职。 霍灼自小跟着霍靖在西南战场之上,可以称得上是军功赫赫,。 有了这些军功傍身,再加之霍副将联系了京城内的众多人脉,现如今又有了定远侯府的帮助,估计这个职位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不过他并非交浅言深之人,这些事他并未跟宋群青说。 宋群青说了半天,喉咙早已干渴难耐,见霍灼主动给他斟了杯茶,也不客气,直接抬手将茶一饮而尽,笑着道:“多谢霍公子。” “大人客气了,是该多谢大人将此事说与我。”霍灼神色淡淡。 宋群青见他眉间带着郁色,就知道他此时心思不在此。 但这件事与霍灼有关,宋群青本来是打算写信告知他此事真相,但却苦于不知他的住所,迟迟没有把信寄出去。 如今正巧有了两人相处的机会,宋群青便想着直接面对面将这事告知给他。 至于为何不开门见山先谈瞿云意之事,再去聊薛家疯马一事,那就要问宋群青的恶趣味了。 看霍灼一张俊脸比往日更为冷酷,宋群青轻巧地挑了挑眉 ,也不打算吊着他了,直截了当问:“霍公子今日被拒门外,可有想过缘故?” 他果然知道!霍灼一向冷冽的眼中浮现几分欣喜,语气柔和下来:“还请大人指点迷津。” 宋群青便将那日瞿云意的种种表现告知给他,但却隐瞒了瞿云意意识到自己喜欢霍灼这件事,这种事还是由本人来说比较好。 霍灼闻言眉关紧锁,瞿云意离开时候脸色很不好,只是他并未多想,没想到严重到连晚饭都不吃的程度。 “放心吧,也只是那一餐没吃。”宋群青安慰道,旋即话锋一转,“不过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但心底里估计还憋着气。” 霍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宋群青扫了一眼他捏着茶杯的手,上头连青筋都冒了出来,轻哂道:“不妨你想想他那日是从什么时候不对劲的。” 什么时候不对劲?霍灼捏住茶杯的手一松,脑海中闪现出当日的种种,在布行里看衣服时还好好的…… 对了! “难道是我不顾他的拒绝,自作主张给他买了几套衣服?”霍灼有些不可置信。 “你想多了。”宋群青则是无奈地长叹一声。 难怪这两人明明互相喜欢却始终没捅破窗户纸,这两人在这方面都迟钝的要命啊! 他已经从谢淮安那儿知道了瞿云意真正生气的点就在于霍灼密切关注的那个女子,于是也不一步步引导了。 他直接发问:“听说霍公子一直在寻找一个女子,不知那女子究竟是何人?若是不方便告知身份,还请恕我多言。” 宋群青这话一出,霍灼只觉被迷雾笼罩的此事瞬间清楚起来,原来云意居然是在生气自己对袁香云太过关注了吗? 可是…… “袁香云是我兄弟的遗孀,我受他所托,将他的临终之言以及多年征战赏金交至她手上。”霍灼解释道。 “原来如此。”宋群青了然,起身走至他的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这话你可以亲自跟瞿公子说。” 看他一脸为难,宋群青继续道:“如果他不愿见你,不妨写一封信,我让我夫郎交给他?” 霍灼眼睛一亮,抬眸跟他对视,僵硬的嘴角难得勾出一抹笑来:“那就多谢大人了。” “是我该多谢你救了我夫郎。”宋群青笑了笑。 他不过是回报霍灼的救命之恩而已,至于他们俩能否因此解开心结,成就一桩姻缘,就轮不到他这个外人管了。 * 宛平县原本的一处小集市被改造成制盐工坊之后,就有招来的工人每日清晨傍晚穿着统一发放的服装在工坊内进出。 距离自己进入工坊已经整整半个月了,关晴依旧没忘记公布结果时的兴奋颤栗之感。 结果是由招人的少年来公布的,他手中捧着一张红纸,将招收的近百名人的名字都念了一遍。 如此一来,即使是不识字的人也能够知道自己到底是否被工坊收了。 听说报名的人已经达到快四五百人,可是工坊由于规模较小,暂时不需要这么多人,只需要一百名左右。 而自己又是女子,怎么能竞争的过那些力气大的大老爷们? 那少年报了已经快一半的名字,关晴跳动飞快的心跳得更快了,她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生怕它从自己的嗓子眼里蹦出来。 终于—— “……关晴……许世林……” 是自己的名字! 关晴的心猛地一颤,脑子里一片模糊,身旁传来好友的祝贺声惊醒了她。 她瞬间醒过神来,少女饱经风霜的脸突然绽放出一抹再灿烂不过的笑容。 她身旁的好友这才发现,原来关晴笑起来会露出尖尖的虎牙。 在少年那儿登记领了衣服,关晴便迫不及待地冲回了家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了她病榻上的娘亲。 他娘在听到每月可以拿到四两银子,连忙支撑着自己病弱的身体详细问了清楚工坊的具体情况。 她就怕自己的女儿遭了骗,若是骗骗银子倒还好,就怕她被坏了良心的拐进窑子,那就真的求生不如求死不能了! 得知是正常工坊,还是新县丞的夫郎开的,关晴她娘才松了口气,旋即便吩咐关晴把其他的杂活都推了。 光靠这四两银子足够养活他们母女两人了,关晴也不需要再如此辛劳。 看着病母含泪的双眼,关晴重重点头。 “晴娘,愣着干嘛,这些盐还得分包装好呢!”身旁的一个女工推了推她。 关晴醒过神来,应了一声:“知道了,马上来!” 说起将盐分包装,就不得不提到不论袋子大小,上头都有的显着红色印记。 关晴识得一些字,那红色印记是“安青”两字,彼此交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她从旁人那儿听说就是县丞宋群青和县丞夫郎谢淮安两个名字中任取一字来做的,不少人都暗地里夸这两人感情深厚呢! 虽然关晴也不知道为何他们为何要花额外的钱在这上面,不过县丞大人和县丞夫郎既然这么干了自然有他们的道理。 关晴脑子伶俐,手脚也麻利,工坊还没开业几天就在他们领队那儿挂了名,颇受他们领队的青睐,想来要不了多久她就能升职了。 午饭刚吃完,领队因为手头上忙不开,拿了份文书让关晴拿去隔壁领队那儿。 一到门口,屋里面就传来隔壁领队的抱怨声,关晴敲门的手愣在原地,没敢敲下去。 “开工半月多了,库房都已经堆满了,到底是真的要囤货还是卖不出去,大家心底里有数!” 旁边一道柔和的中年男声劝道:“我听说宋大人已经联系好了宛平县内的商户,就等几日后见面呢,你如此着急做什么?” “不是我要着急,实在是家里耗不起啊,若是这工坊开业几个月就散了,那我上哪儿挣钱给我夫郎治病呢?!”那道声音的主人似乎还叹了口气。 那你还冒险来这儿干什么?在门外偷听的关晴忍不住撇了撇嘴。 但这人说得确实有点道理,哪有人一直囤货不往外售卖的,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卖不出去才寻了个借口来让自己面上好看一些。 只是这还不到一个月,就算再焦急也至少干完这个月,拿到银子再说。 工坊那头的人心惶惶早已被阿霖如实禀告给了谢淮安,但谢淮安却丝毫不着急,而是吩咐他控制好这些流言流语,他和宋群青自有计划。 * 紫禁城勤政殿。 成瑞帝批改奏折的手一顿,将朱笔放至一旁,拿起那份奏折再三读了一遍,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上头写了什么。 伺候在旁的首领太监余朝恩余光察觉到皇帝的异常,在心中暗自诧异。 他还没见过成瑞帝脸上有如此丰富的表情,到底是哪位人才呈上来的奏折? 还没等他猜测奏折的内容,就见自己的眼前飞来一本奏折。 余朝恩抬头看去,成瑞帝对着他扬了扬下巴,脸色奇怪:“余朝恩,你也看看,难道是朕昨日没睡好,才让我看到如此异想天开之事?” 皇帝的命令一下,余朝恩拾起那本奏折,一目三行将这份奏折看了一遍,嘴角忍不住抽搐了起来。 他可终于知道为何成瑞帝神色如此奇怪了,任谁看了这份奏折都会觉得写这奏折的人是不是活腻了。 再往左一看,好家伙!这不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郎吗? 奏折潇潇洒洒写了好几百字,总结起来就一句话。 我有制盐和制雪糖的新方法,只是我身份微薄身后无人,无法从财狼口中护住这两个法子,于是上奏折请你庇佑,收入和你五五分。 余朝恩看完后,连忙将奏折合上摆正放好在成瑞帝的面前:“皇上,状元郎年少气盛,一时糊涂也是有的……” 成瑞德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他想听的不是这个,“你觉得他说有新法子到底是在诓朕,还是真有这一回事?” 成瑞帝此话一出,在他身侧侍奉多年的余朝恩立刻猜出了他心中的想法。 他收敛了自己内心的震惊,笑道:“皇上,状元郎看起来不像是不务实之人,听闻他先前在衢州时就弄出了不少新鲜玩意。” “哦?你倒是维护他。”成瑞帝意有所指地挑了挑眉。 余朝恩心中一惊,连忙跪在地上,语气急切:“皇上圣明,奴才又并未和状元郎接触过,哪知道他性情如何,还是在皇上身侧听过您提起过几次他,言辞颇为赞赏,这才胡乱揣测啊!” “好了,起来吧。”成瑞帝指了指桌上的奏折,“你说他之前在衢州弄出许多新鲜玩意儿?说来听听。” “是,皇上。”余朝恩松了口气,站了起来为成瑞帝介绍锦衣卫调查到的资料。 其实今年新科进士的资料都被锦衣卫调查了个清楚,只是成瑞帝事务繁忙,哪有时间去看新来的牛马家中几口人。 只要知道这些进士出身没问题,足以入朝为官就够了。 但余朝恩不一样,他把这些资料都看了一遍。 对于这些保密级别不太高的资料他也是能看的,而且特意记了几个皇帝颇为关注之人的资料,以免到时候皇帝问起时自己无法回答。 看,如今不就派上用场了? 这就是首领太监的职业素养。 “状元郎倒是比我想象的有趣一些。”成瑞帝摩挲着下巴,一双狭长的眸子中闪过几分兴味。 之前看这小子在会试和殿试上的文章知道他在治国理政上估计颇有想法,他那两张策论还被他找人抄写了下来,其中提出的方法他是越琢磨越觉得可行。 特别是殿试策论当中所写的有关世家的言论,更是直接重重敲打在成瑞帝的心头。 从他所写所为来看,这小子不仅有才华还有志向,而这志向却正巧符合成瑞帝如今所谋。 他并不想像自己的几任先辈和前朝众多皇帝一般,与世家共治天下。 扬朝的太祖为了加强皇权,废除了丞相一职,设置了内阁制度。 内阁的出现一开始确实让世家徘徊在权力的边缘不得而入,但是随着先帝的先帝沉迷炼丹之术追求长生,内阁又重新被世家掌权。 皇权逐渐孱弱,而世家却愈发强大。